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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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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畫七 - 【重生之王妃溫涼】《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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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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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4-5 00:20:06 |只看該作者
第10章  人如其名

  這日一早,顧溫涼還在用早膳,廚房裏端來一碗蓮子羹,熬得濃稠香甜,竟用了小半碗的量。
  
  侍候在顧溫涼左側的小丫鬟長得可人,瞧起來俏生生的,見狀不由得歡喜:“這廚子倒乖覺,難得小姐肯用羹湯呢。”
  
  顧溫涼笑了笑,前世太過瘦弱,年紀輕輕便病痛纏身,便是有心想要吃些什麼,也是吃了便吐,糟心得很。
  
  青桃挑了門簾走進來,清秀的小臉上滿是喜意,見了顧溫涼便道:“小姐,外頭好是熱鬧呢。”
  
  顧溫涼放下手中的湯勺,偏頭淡淡地問:“大清早的發生了何事?”
  
  青桃今日穿了一件桃紅色的小襖,再加之臉上的笑意,當真如五六月掛在枝頭的桃兒一般。
  
  “小姐,聽外頭人說,幾位皇子殿下同時封王了呢!”
  
  顧溫涼手裏的湯勺隨之而落,發出鏗鏘的輕響聲,她似是沒有聽明白,重復著問了一遍:“聖旨下來了?”
  
  青桃不料顧溫涼有這樣大的反應,當即重重地點頭補充道:“四殿下封了宸王,七殿下封了禹王,九殿下封為江王。”
  
  大津朝的成年皇子只有三個,至於年紀尚小的十皇子,十二皇子,暫還養在宮裏貴人身邊。
  
  顧溫涼眼瞼微垂,心卻放下來了一大半,至少這一步與前世相符合。
  
  心頭正稍感寬慰,便聽得外頭一小丫鬟急急撩了簾子道:“小姐,外頭都在傳,皇上將你許給禹王為正妃。”
  
  咽了咽口水,接著氣息不穩地道:“還……還將工部侍郎家的嫡長女許給禹王為側妃。”
  
  顧溫涼聽了這話,唇邊的笑意漸漸隱沒,如青蔥的指尖泛出月牙的青白之色,將那兩個字細細咀嚼:“側妃?”
  
  怎麼會突然從天而降一個側妃?
  
  前世沈徹至死都是孑然一身,與那工部侍郎之女無半分瓜葛糾纏。
  
  她生得聰慧,心思一轉就明白了聖上此舉的用意。大津朝這麼多年來正妃從來都是比側妃先過門,這樣安排不過是當眾給了自己難堪。
  
  顧溫涼嘴裏一股子苦澀的味道,誰也怨不了,聖上護短之心更是人之常情,沈唯都尚且那樣對自己橫眉冷對,更遑論金鑾殿上的那一位。
  
  淺淺皺眉,顧溫涼聲音有些幹啞:“都且下去吧。”
  
  原伺候在側的小丫鬟低著頭魚貫而出,房裏除了步子輕輕落下的聲音,連一句竊竊私語也聽不著,安靜得有些可怕。
  
  最後一個小丫鬟將簾子輕輕放下,偌大的屋裏便只有坐在食桌前的顧溫涼和站立著的青桃。
  
  “小姐,可是不喜禹王殿下?”青桃走到顧溫涼的身邊,熟練地替她輕輕揉捏肩臂的位置,同時問道。
  
  顧溫涼表面上仍是一副帶著仙氣兒的面孔,心裏卻亂成了一團麻。
  
  不喜?怎是不喜?
  
  前世衛彬往後院擡了一個又一個姨娘,每一個都風情萬種,各有韻味,顧溫涼瞧見了也只是淡漠一笑,不置一詞。
  
  如今到了沈徹這裏,怎麼就覺得心裏各種別扭,又覺著憋了一團火?
  
  好生奇怪。
  
  青桃瞧見自家小姐的表情,心思一動,試探著緩緩道:“小姐可是不能接受那側妃與你同日進府?”
  
  顧溫涼眸光一寒,旋即有些委屈,聽聞那工部侍郎之女鐘敏靈秀,直率大氣,長久的相處之下,沈徹哪就能不動心?
  
  “就是覺著心裏難受得慌。”顧溫涼向來清清冷冷,獨來獨往的一個人,渾身都帶著仙氣,哪裏能知道喜歡一個人的滋味。
  
  青桃眼角含笑,心中吊著的巨石才算是落了地。
  
  不想著再撞墻做傻事就好。
  
  青桃瞧著顧溫涼愁眉不展的樣子,忍不住勸慰道:“小姐不必憂心,外間那些傳言凈數是以訛傳訛,聖旨還未下來便要揣測聖心了。”
  
  “不肖放在心上。”
  
  顧溫涼揉了揉眉心處位置,而後有些疲憊地道:“哪有什麼空穴來風啊?”
  
  青桃原想說些什麼,還是閉了嘴。
  
  窗外的花葉從早春的嫩黃色成了如今的濃綠色,越發的生機勃勃,風一過,沙沙聲不絕於耳。
  
  而此時的七皇子府,已摘下了門口的牌匾,換上了更為氣派的帶著禹王府字樣的牌匾上去。
  
  而府裏的藏書閣內,沈徹單手握著一卷兵書看得正入神,便聽得府裏管家步履輕輕地走了進來,眼皮都未擡,只是聲音淡漠:“何事?”
  
  禹王府管事王福聞言,不由得訕訕一笑:“王爺,下邊兒的人傳了消息過來,說是將軍府的小姐聽得了側妃的消息,臉色十分不好看。”
  
  沈徹一聽,將手中看了一半的兵書扣在陳舊的書櫃上,一股滄夷古老的氣息撲面而來。
  
  “誰將消息傳出去的?”沈徹眼底泛出濃郁的煞氣,面帶深重的慍色發問。
  
  那王福身子抖了一抖,抹了把額頭上的細小汗珠道:“這……奴才也不知曉何人有這樣大的膽子敢在顧姑娘面前胡說八道了去。”
  
  沈徹心底的惶惶之感越來越重,在古舊的藏書閣裏踱步,暗淡的光線照進來,越見黑沈。
  
  “查。”沈徹眼底沈沈如一口古老而幽深的井,裏面還藏著赫赫的風雷,面色沈冷如石雕。
  
  尚不確認她是否會乖順地接了這婚事,如今又來了這一遭,存了心叫顧溫涼與自己分道揚鑣嗎?
  
  沈徹從未覺得如此踟躕不決,且是在兒女之事上,便是連最艱難的戰役,都未讓他如此愁眉不展。
  
  當真是步步維艱。
  
  只是這側妃,是立不得的。
  
  王福躬身回道:“是,奴才這就去查。”
  
  沈徹擺了擺寬大的袖袍,放下的書卷再也沒拿起來,好看的眉宇間滿是陰霾:“王福,以後記住了,我禹王府沒有側妃。”
  
  王福腳下的步子一頓,忌諱莫深,卻也不敢說話,默默地退出了這方藏書閣。
  
  沈徹再拿起半卷的書卷,密密麻麻的自己工整而傳神,自己卻再看不進半分。
  
  外頭終於不再落細細密密的小雨,臨街的路子上全是濕濡,行人撐起幾把油紙傘,傘面上畫著江南的煙雨人家。
  
  沈徹突然就想起了那個清淺如江南細雨的女子,似站在雨中,嬌嬌俏俏,裊裊而行。
  
  “溫涼……”
  
  想起那個女人,沈徹苦苦一笑,性子真真應了她的名字,清淺有余。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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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4-5 00:20:18 |只看該作者
第11章  聖旨

  京都的流言往往傳得飛快,哪怕聖旨並沒有下來,也一夜之間在京都貴圈裏變得人盡皆知。
  
  顧溫涼心裏如同橫亙了一方巨石,每每想起都覺得十分不自在,不自在之余還剩得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苦惱得很。
  
  又過了一日,顧溫涼所住的溫涼閣院外,開了一種不知名的花兒,花瓣呈嫩黃色,小小的一朵,每朵花蕊裏都含了一口晶瑩的露珠,聖潔非常。
  
  天氣終於放了晴,暖暖的光線照在散落著花瓣兒的石道上、亭閣中,倒是與細雨蒙蒙的場景不同,別有一番獨特的韻味。
  
  顧溫涼在裏屋透過窗子往外敲,見了這樣的場景,清淺的眉終於微微舒展了片刻,如同水晶的指甲輕輕搭放在窗邊上,失神不已。
  
  青桃瞧她這樣,掀了簾子走出去,再進來時手裏捧著一大捧嫩黃色的花來。
  
  屋裏子頓時有了一股清新的香味,又似乎還帶著點點藥草的味兒。
  
  顧溫涼偏頭,目光落在青桃手裏的花上,紅唇輕啟:“這是什麼花?怎的好似有股子藥味?”
  
  青桃撫了撫手裏的花,沾了一手的露水,止不住淺笑著回道:“這是將軍從邊疆之地帶回來的藥花,這花碾碎了有療傷的功效,今兒個才開了第一次花呢。”
  
  顧溫涼澄澈的眼眸裏波光流轉,聽青桃這樣一說,免不了來了興趣:“竟這樣神異?拿來我瞧瞧。”
  
  青桃本意便是叫她轉移註意力,不再愁眉不展,此刻自然是快步上前將手中的花交到顧溫涼白嫩的掌心中。
  
  嫩綠的花葉微微抖動,顧溫涼見花蕊間都含著一滴碩大的露珠,不由得彎了眉眼補充道:“此花名為藥水仙,不止是這花瓣碾碎了可療傷,便是這花裏的露水,喝了都可滋補身體。”
  
  青桃聽得目瞪口呆:“竟……竟有這樣神?”
  
  顧溫涼但笑不語,將手中的一捧花輕輕放在桌上道:“等會子找個合適的花瓶,插起來放在屋裏吧。”
  
  青桃剛要點頭,便聽著外頭急急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最後一小丫鬟掀了簾子喘著氣進了來。
  
  “這是作甚?成何體統?”青桃不由得低低呵斥,清秀的臉龐滿是認真。
  
  顧溫涼挑了挑眉,淡淡地發問:“且起來吧,何事這樣急?”
  
  那小丫鬟才從地上起了,努力平息著呼吸,平淡無奇的臉上滿是焦急,說出口的話卻炸得屋裏人皆數回不過神來。
  
  “小姐,宮裏有聖旨來了!老爺要您換了衣服前往正廳接旨呢!”
  
  顧溫涼目光陡然嚴肅起來,她藏在袖口裏的手變得有些素白,而後揮了揮手,出口的聲音帶了一絲極細微的顫抖:“你且下去吧,我馬上便去。”
  
  青桃這時才猛的回過神來,直直打了個激靈,清秀的臉上滿是興奮:“小姐,奴婢替您更衣吧?”
  
  顧溫涼有些僵硬地點了點頭,配合著坐在了銅鏡前,仍覺著是做夢一般。
  
  重生十多日以來,終於迎來了這樁事,可這次,她將做出一個全新的選擇。
  
  沈徹……這兩個字光是在嘴邊咀嚼,都是光一樣的溫暖呢。
  
  顧溫涼瞧著銅鏡前明眸皓齒的芙蓉面,悄悄彎了眉眼。
  
  青桃許是瞧出了她的情緒,邊手腳利索地忙活,邊笑著道:“奴婢這邊先恭喜小姐了。”
  
  顧溫涼聞言,再是波瀾不驚的心境,都緩緩紅了臉,還是嗔怪道:“在我跟前胡說什麼渾話呢。”
  
  誰料青桃十分認真地回道:“可不是奴婢瞎說,王爺對小姐的心思,大家都瞧在眼裏呢。”
  
  顧溫涼聽了這樣清脆的聲音,一時之間有些感傷。
  
  前世的青桃,也曾這樣勸過她,是她自己一意孤行,奉行著什麼仁義之道,生生跳了火坑。
  
  臨到頭,不止將沈徹傷得體無完膚,便是連忠心耿耿的青桃,也沒落得什麼好下場來。
  
  沈徹對她的好,所有人都知曉,偏偏她不當一回事。
  
  顧溫涼突然生出些沮喪來,她不知錯過了沈徹多少個溫情的瞬間。
  
  半柱香之後,顧溫涼一身盛裝,姿態端莊優雅,行走間步步生蓮,便是那宮裏來宣旨的太監,也不由得眼前一亮。
  
  傳言顧家姑娘清清冷冷,姿態無雙,不成想竟真的如同仙人一般,身上都帶著一股兒廣寒宮裏的寒氣呢。
  
  也怨不得素來清心寡欲的禹王殿下偏偏非卿不可,鬧出了那樣大的陣仗。
  
  想歸想,那太監還是一臉肅穆恭敬地取出了懷裏的明黃聖旨,尖利的聲音隨之響徹在這正廳之中。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大將軍府嫡女顧溫涼,生而溫婉,秀毓名門,鐘敏靈秀,克嫻內則,今特封為禹王正妃,擇日而冊,欽此!”
  
  那太監掃視了一遍聖旨上的內容,這才笑著將聖旨拖在手中道:“顧小姐,接旨吧。”
  
  顧溫涼聽著這與前世如出一轍的聖旨,心思百轉千回,竟沒有第一時間去接那聖旨。
  
  見此一幕,跪在地上的顧奕懷虎目大睜,露出明晃晃的緊張之色,生怕自己這個清傲的嫡女真敢不接聖旨。
  
  顧溫涼隔了一會緩過了神,地面的涼意隔著衣裙傳到了膝蓋,她莞爾一笑,耀眼的貓眼瞳裏閃出盈盈亮光,叫那宮裏的太監都微微楞神。
  
  這未來禹王妃,可真真是個標誌的人兒!
  
  “臣女接旨,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顧溫涼聲音婉轉如同棲在樹枝的黃鸝,帶著一絲歡欣的意味,回響在將軍府的正廳之中。
  
  那太監才將明晃晃的聖旨放在了她輕柔的掌心,而後帶著笑意看向她與顧奕懷:“恭喜大將軍,恭喜顧小姐了。”
  
  “哦,瞧雜家這嘴,現在該改口為禹王妃了。”
  
  那太監尖著聲音,一聲禹王妃叫得顧溫涼心頭微甜,這才察覺到自己手心裏滿是濡濕。
  
  “公公說的哪裏話,顧某特備上了清茶幾盞,還望公公賞臉。”顧奕懷松了一口氣,而後也是朗笑連連。
  
  那公公接了小廝遞過來的白銀,掂了掂分量,而後臉上的笑意越發深重:“這茶雜家就不喝了,還得趕著走下一家呢。”
  
  顧溫涼表情一滯,與同樣肅然的顧奕懷對視一眼,後者這才撫著胡須問:“下一家?”
  
  那公公瞇了瞇眼睛,指了指身後小太監手裏捧著的另一卷聖旨,這才道:“顧大人難道不知?”
  
  “雜家還得去為工部侍郎家的嫡女宣旨。”
  
  顧溫涼微微垂下眼眸,心底那股子莫名的情緒作祟,清冷的聲音略有不穩:“舒家小姐?”
  
  那公公笑著點了點頭道:“正是,舒家小姐被許給江王殿下做正妃。”
  
  一語既畢,所有人皆是不可置信地張大了嘴。
  
  顧溫涼訝然之余,心底又生出些許歡喜,她向著廳外的光亮處悄然一笑,露出兩個嬌甜的小梨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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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衛世子登門

  四月十八日的兩份聖旨如同平地一聲驚雷,炸響京都貴圈諸人的心中,無論懷揣著怎樣的心情,都且還是紛紛上門道喜。
  
  三位王爺中兩位都已有了正妃,倒是剩下一個宸王,可聲望極高,正妃的門檻只怕更高。
  
  一時之間,倒好是熱鬧了一番。
  
  第二日,顧溫涼才用了早膳,便瞧得青桃臉色鐵青,一張小臉上滿是憤憤不平之意,她隨口笑問:“這是誰將我們小青桃惹得如此氣惱了?”
  
  誰知青桃倒是微微一跺腳,才猶疑著咬了下唇道:“小姐,忠國公府衛世子來了,正在正廳等著呢。”
  
  “小姐……可要奴婢打發了去?”
  
  顧溫涼唇邊的清淺笑意漸漸變涼,而後理了理自己順滑冰涼的裙擺,眼瞳裏閃爍著點點寒光。
  
  “爹爹呢?”顧溫涼站起身來,清柔的身形宛若夜裏淒清的皎皎月光,令青桃都晃了一下神。
  
  再次被人提及衛彬,顧溫涼心中不耐頗多,於此同時更是疑惑頗多。
  
  顧奕懷向來是不喜衛彬的,如今聖旨一下,更是怕出什麼亂子,斷斷不會放由衛彬自由出入大將軍府。
  
  “將軍今兒個一早便去了平南王府上,還未回來。”
  
  果不其然,青桃的話令顧溫涼眼瞼微垂,過了半晌,染著鳳仙花汁的指甲撫了撫眼角的位置,才淡淡地開口:“不必了,去瞧瞧吧。”
  
  青桃一張清秀的臉上滿是擔憂之意,望著顧溫涼欲言又止:“小姐……這般見面,是否不太……妥當?”
  
  顧溫涼知曉她的未盡之意,她現在身上擔著未來禹王妃的名頭,更要忌諱許多,若是今日與衛彬見了面傳揚出去,定又是一場麻煩事兒。
  
  只若是這事不解決了,自己心底總是不舒坦,如同壓了一塊巨石,隨時都會砸落下來。
  
  外頭又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四五月的京都最是多雨的季節,雨絲連綿不絕如絲如縷,怕是比那煙雨江南也要美上幾分。
  
  顧溫涼下了決定,青桃也不好多說什麼,只好暗地裏嘆了一口氣,而後撐開一把繪著淡雅素荷的油紙傘來,撐在了顧溫涼的頭頂。
  
  曲曲折折的走廊小道,暖風轉涼,自四面八方吹過來,顧溫涼緊了緊身上的披風,腳下的步子不由得加快了些。
  
  正廳離著溫涼閣有段距離,她們到達正廳時,已過去了一段時間。
  
  顧溫涼頓了頓步子,斂下了眼底的森森寒意,將肩上的披風輕輕取下放在青桃的臂彎裏。
  
  “小姐,奴婢是要跟在您身邊伺候的。”青桃生怕顧溫涼要獨身前去與衛彬碰面,一臉的緊張模樣,瞧得顧溫涼心頭發暖。
  
  “放心罷,少不了你的。”
  
  說完,顧溫涼便不疾不徐地伸手掀了簾子,一眼就望見了端坐在雕花座椅上微微閉目的衛彬。
  
  許是她們的腳步聲太過明顯,那衛彬放下了手心裏捧著的茶盞,朝著顧溫涼溫潤一笑,清雅絕倫。
  
  “溫涼,你來了?”
  
  如同珍珠滴落水底般清脆的聲音,卻引得顧溫涼心頭發寒。
  
  事到如今,他還是不死心要在她面前擺弄這樣一副嘴臉。
  
  顧溫涼瞧著他的樣子,眼前卻浮現出另一人的面龐,雖談不上清潤溫雅,卻俊美無儔敢愛敢恨。
  
  時常一副惱羞成怒的樣子,叫她好生苦惱。
  
  一陣不知從何處吹來的風掀動了顧溫涼臉上的一角面紗,露出一張似嗔似怒的桃花面,以及臉頰兩側的淺淺梨渦。
  
  衛彬突然覺得心裏一動,便是連手上的動作都放輕緩了不少,待再想瞧上一眼,發現顧溫涼已然坐在了上首的位置,神態冷漠疏離,高不可攀。
  
  他掩於衣袍下的雙手緩緩緊握了一下,而後才恢復原態。
  
  又是這樣高高在上的姿態,他堂堂世子身份,緣何所有人都能這樣對他?
  
  卻還是不得不忍住氣好言好語道:“上次是我唐突,還望溫涼不要放在心上。”
  
  顧溫涼冷眼瞧著他,對這些說辭嗤之以鼻。若真知自己唐突,怎還會趁著爹爹不在府上貿然來訪?
  
  “衛世子,請您自重,小姐名諱,斷不可這樣稱呼。”青桃站在顧溫涼的身側,聲音清脆鏗鏘有力。
  
  衛彬一楞,旋即歉然一笑,頗有些試探地道:“衛某此番前來,是想問問溫……顧小姐的傷可好些了?”
  
  這傷,自然是指顧溫涼為了他而與顧奕懷大鬧撞墻時留下的傷口。
  
  衛彬觸及顧溫涼冰冷清淺的視線,心裏突然有了些許惴惴不安。
  
  不過更多的,顯然還是被深深抑制住的怒意。
  
  區區一個世家小姐身邊的丫鬟,也敢在他跟前叫囂?待將顧溫涼哄騙好了,定要打落那賤婢一口的牙齒。
  
  顧溫涼聽了他的事後問傷,一時間竟生出些哭笑不得的心思來。
  
  這是在提醒她不堪的往事還是叫她記起自己的仁義之道?
  
  她望了望院外的朦朧景色,漫不經心地撥弄著自己染了花汁的指甲,聲音涼涼入耳:“早已好了,不勞世子費心。”
  
  衛彬臉上的溫潤笑意一黯,察覺到顧溫涼真的與往日大不相同。
  
  雖則以前也是冷冰冰的,卻從來都是客氣有加,莫不是真瞧上了禹王妃的名頭,自持端貴了?
  
  想到這,衛彬眼底一冷,出口的話忍不住就帶了某種譏嘲之意,尖銳得刺耳:“無事便好,說來衛某還要恭喜顧姑娘喜得良緣了。”
  
  顧溫涼偏頭,想起沈徹每每口不對心的樣子,悄悄彎了眉眼,而後認真地對衛彬道:“多謝衛世子了。”
  
  “世子若無旁的事,我這便先回了。”顧溫涼從上首之位起了身,將握在手心裏的茶杯放在桌上,發出細微的一聲輕響。
  
  “等等!”
  
  衛彬眼角一跳,覺得事情真的出乎了他的意料,當下也顧不得什麼謙謙君子的情態,直接叫住了欲轉身離去的顧溫涼。
  
  他好不容易乘著顧奕懷那個老匹夫不在府裏的時候急趕著過來,可不是叫顧溫涼這樣掃地出門的。
  
  “你若有話,不妨直說了罷。”顧溫涼卻是眼也不擡,對他的反應沒有半分驚訝。
  
  惺惺作態慣來是他唯一的手段。
  
  只可惜定性不夠,往往露出了自己令人厭惡的真面目。
  
  衛彬瞧她這樣子,索性破罐子破摔,清潤的面孔竟如同市井小販一般刻薄:“你就當真不顧仁義要嫁給那沈徹嗎?”
  
  “他堂堂天潢貴胄,你竟當他真看得上你不成?”
  
  人一急,不免慌不擇言,什麼話也說得出口。
  
  顧溫涼聽了這話,黛眉蹙起,而後淺淺回眸,聲音如同三九天裏的冰屑:“世子是在質疑什麼?”
  
  “若是對聖旨有何不滿,不妨請奏聖上裁定。”
  
  衛彬心頭一緊,也知自己話語間出了紕漏,可就如此放棄大將軍府這個依靠,他心有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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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放狗咬世子

  這時候顧溫涼表情已顯不耐,透過面紗只能瞧出黛眉淺蹙,衛彬看得心中一陣煩亂。
  
  這顧溫涼莫非真的撞壞了腦子?先前可不是這樣子的。
  
  到底還是收斂了一些道:“顧小姐,有些事衛某早便與你分析過,希望小姐明白衛某一片苦心……”
  
  顧溫涼伸手揉了揉眉心位置,而後夾雜著徐徐涼意開口:“世子的一片苦心便是哄我拒了聖旨好助力你忠國公府?”
  
  這話當真沒給衛彬留半分情面,實在也是她瞧夠了衛彬的這些慣用伎倆和嘴臉,每瞧一眼都像是在嘲笑自己前世的愚昧。
  
  衛彬的心思被顧溫涼毫無顧忌地撕開展示在人前,頓時臉色變幻了好一陣,再開口時已明顯的惱羞成怒了。
  
  “既然顧姑娘這樣揣度我,那也沒甚好說的,告辭!”說完,打翻了桌上端放的茶盞拂袖而去,而那茶盞的碎片滾了一地。
  
  唯有瞄著灼灼山茶的杯蓋穩穩滾到顧溫涼的腳邊,粘上了些許灰塵。
  
  “我們也回罷。”顧溫涼輕輕嗤笑一聲,有乖覺的小丫鬟將茶盞的碎片一一拾起,一點兒聲響也沒發出來。
  
  青桃在身邊撐著傘,顧溫涼緩緩走到一個小亭子裏,眺望遠處,觸目所及皆是一片茫茫雨色,只有亭子飛檐上的雨點打下來與地面接觸的滴答聲。
  
  顧溫涼仿佛回到了前世,自己站在茫茫風雪中,天地不靈,舉目無親,唯有那燃燒在冬夜的大火才是歸宿。
  
  許是被她眼中的滄夷嚇到了,青桃斟酌著開口:“小姐,可是那衛世子惹惱了您?”
  
  “早知他是這樣的人,便叫管家打發了是。”
  
  顧溫涼緊了緊身上的披風,淡笑著搖了搖頭:“無妨,日後別叫他踏入我將軍府的大門便好。”
  
  青桃這才堪堪放了心,臉上滿是堅定:“無需小姐吩咐,奴婢等會子便去交代了。”
  
  顧溫涼深深吸了一口涼氣,鼻尖充斥著雨水的潮濕味,這才轉身執起了地上的油紙傘,卻被青桃拿了過去。
  
  “這樣的活,怎好叫小姐自己來?”
  
  顧溫涼啞然,旋即反應過來現下不是前世,無需事事親力親為。
  
  “回屋裏吧,外邊冷。”
  
  ==
  
  王福這次進書房的時候,頭低得異常的低,在門口躊躇了好一陣子,依舊不知該如何應對沈徹的怒火。
  
  最終,也還是重重嘆了口氣,視死如歸地扣響了門。
  
  “進來。”
  
  沈徹正在書房翻閱一本古兵書,英氣的眉心直皺,眼都未曾擡一下,聲音顯得有些慵懶還帶著點點低沈:“何事?”
  
  王福心裏直打鼓,跟著沈徹這麼些年,哪裏不知道自家主子對未來王妃的上心程度?
  
  “王爺,剛……剛得了消息。”王福咽了咽口水,瞧著沈徹又翻了一頁兵書,許是因為書上的內容,俊美無儔的臉上還帶著點點笑意,瞧得王福心裏一寒。
  
  “吞吞吐吐的所為何事?”沈徹將手中的兵書卷著放在了書案上,這幾日得了念著許久的兵書,顧溫涼那個蠢女人也接了聖旨,他的心情實在是舒暢。
  
  王福瞧這架勢,咬了咬牙道:“王爺,衛世子今日去了大將軍府。”
  
  頂著陡然淩厲起來的視線,王福頭也不敢擡:“大將軍不在府內,是以……是以溫涼小姐與衛世子見了面。”
  
  “啪!”那卷前不久還在沈徹手裏的兵書在地上翻了個卷兒,砸得王福通身抖了一下。
  
  沈徹踱步到他面前,聲音依舊冷靜,似是懷疑自己聽左了去道:“你放才說什麼?她與誰見了面?”
  
  王福哭喪著一張臉,擦了擦額頭上不存在的汗,才又開了口道:“忠……忠國公府的衛世子。”
  
  原以為下一刻將會迎接自家主子的滔天怒氣,卻不料書房內竟是靜得可怕,一絲聲響也無。
  
  王福戰戰兢兢地擡起頭來,卻見沈徹正對著窗外,漆黑的眼底翻湧著無邊的怒焰,如同一頭會隨時暴起傷人的兇獸。
  
  這是個什麼情況?
  
  沈徹負著雙手,窗外雨勢漸大,幽深如墨的瞳孔醞釀著嚇人的暴風雪。
  
  這個衛彬,真是小瞧了他的膽子,只身前往將軍府拜會他禹王府未來的王妃,真當他不管的嘛?
  
  “他現下在何處?”沈徹在書房裏來回走了兩圈,而後發問,聲音如同從牙縫裏擠出來一般。
  
  顧溫涼那女人明明接了聖旨,還要與外男見面,那衛彬當真就如此合她心意?
  
  王福趕忙回道:“回王爺,那衛世子不過片刻便從將軍府出來往忠國公府去了。”
  
  沈徹微微頷首,心裏的一股子邪火壓都壓不住,瞧著外邊的天色,皺著眉樣子頗為陰鷙。
  
  “前些日子皇兄牽來的那幾條外番狼狗呢?”
  
  外番進貢來的狼狗兇猛異常,一頓便要吃幾大盆鮮肉,一條條長得體壯膘肥,嚎叫聲能從王府傳出老遠。
  
  王福不明所以,卻還是苦笑著如實道:“都鎖在府裏後頭呢,您前陣子說怕沖撞了溫涼姑娘,特意叫人鎖起來了。”
  
  王福一提,沈徹便想起了這回事,心裏越發的慪,又難免覺著有些委屈。
  
  那個蠢女人,虧得自己事事都為她考慮到了,就怕她來了王府過得不舒心。
  
  就是連香料和她愛品的茶葉子都準備了許多種,可供她慢慢品賞,可搏她一笑。
  
  越想越氣,但一想到那人清清淡淡的語調和漠不關心的樣子,心裏五味雜陳,如同一拳打在了棉花團上。
  
  “去牽出來,本王帶它們去溜溜,想來也該憋壞了。”
  
  話語中夾雜著狠決的戾氣,那王福身子一縮,直直打了個激靈。
  
  這衛世子,估計不死也得脫半層皮!
  
  不過也是在自找罪受,京城貴女這樣多,偏偏要瞧上顧溫涼這麼個冰美人兒,可不得被自家醋壇子王爺記在心底了?
  
  面上卻是十分恭敬地拱了拱手:“是,屬下這便叫人牽到門口候著。”
  
  沈徹輕嗯一聲,有小廝麻利地替他系上披風,襯得他劍眉星目、面若冠玉,若不是眉宇間那股子戾氣,倒像極了溫潤有度的書生。
  
  沈徹登上馬車的時候,朦朧細雨已成了滂沱大雨,整個世界都沈浸在這等悲戚裏,而沈徹則彎了彎嘴角,修長的手指挑起車簾。
  
  這樣的天氣,放狗咬人最適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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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茉莉姨娘

  次日一早,顧溫涼方才起床,便聽得院外熙熙攘攘的聲響頗大,青桃也未在房裏。
  
  她理了理自己雪白的中衣,仍覺出一些困意來,素白的小手掩著唇打了個哈欠,而後才清清脆脆地開了口:“外邊發生何事了?”
  
  青桃很快就掀了簾子走進來,見了顧溫涼困倦的樣兒,不免心疼:“小姐,天還有些早,不若再睡會子吧?”
  
  顧溫涼搖了搖頭,目光落在她紅中泛青的手上,伸手覆了上去,惹得青桃一個瑟縮。
  
  “這是怎的回事?”顧溫涼有些微怒,清冷的聲音中困意全無。
  
  青桃忙不疊將自己的手從顧溫涼的手底抽了出來,目光閃躲,清秀的臉上仍舊掛著暖暖的笑意。
  
  “奴婢不小心撞了桌角,便成了這副模樣。小姐要傳膳嗎?”
  
  顧溫涼眸光一利,櫻唇輕啟:“青桃,是否撞傷,我心中自明白。你若是不說,外邊的小丫鬟自然會細細說與我聽。”
  
  青桃上輩子跟在她身邊兒,受了頗多的苦楚,仍是一心一意侍候,如今她自然見不到有人在她眼皮子底下這般欺負青桃。
  
  青桃低著頭也不說話,顧溫涼見狀,眉心一挑,剛欲叫人,便被青桃叫住了。
  
  “小姐,是奴婢早間打翻了盤子,叫茉莉姨娘瞧見了,便懲罰了一下,奴婢沒事的。”青桃生怕顧溫涼誤會些什麼,急急地就回了,將責任都往自己身上攬。
  
  顧溫涼斜瞥了她一眼,朝著簾外道:“琴心!”
  
  守在門口的那個丫鬟撩了簾子,見到屋裏的情景,不由得一楞,而後恭敬地俯身行禮:“小姐。”
  
  顧溫涼順勢坐在了軟凳上,眉心隱隱作痛,輕揮了一下袖擺:“起來罷,可知青桃手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那名叫琴心的丫鬟性子與青桃不同,也最是活潑多言,見顧溫涼問起,有些嬰兒肥的臉上露出些憤憤不平來。
  
  “小姐不知,今日天還未亮,青桃姐姐便去小廚房瞧可做好了小姐的羹湯,誰知遇上了茉莉姨娘。”
  
  “茉莉姨娘有心刁難,硬要府裏的廚子做好各類膳食送過去,說是要與將軍一同用膳。”
  
  那琴心頓了頓,見了青桃手上的淤傷,更是心疼:“這便也罷了,那些膳食沒一樣是早間用的,做起來甚是耗時間。青桃姐姐不過提了一句,能否先將小姐的膳食做好送上來,不料茉莉姨娘突然就發了火,罰了青桃姐姐去洗了兩缸衣物。”
  
  說到這,琴心瞧了一眼顧溫涼的臉色,方才接著補充:“小姐不知,那茉莉姨娘的衣服裏,竟還放了冰塊在裏頭,原本就下過雨,早間天氣又涼,青桃姐姐的手便成了這般模樣。”
  
  顧溫涼靜靜地聽她說完,而後起身拉了青桃冰涼腫脹的手,唇齒間的寒意緩緩沁出,聲音仍舊嬌嬌柔柔:“茉莉姨娘此刻正在與爹爹準備用早膳罷?”
  
  琴心與青桃面面相覷,不知顧溫涼為何這樣問,卻也還是畢恭畢敬地答了一聲是。
  
  顧溫涼輕輕點了下頭,觸到手心裏的涼意,好看的眼眸像是攏了一層冰霜:“我記著盒子裏有一盒凍傷膏,你先去塗一些。”
  
  青桃眼眶有些發紅,頗為感動。自家小姐性子雖冷了些,卻是面冷心熱,實則心裏柔軟得很。
  
  顧溫涼這才轉身細細打量琴心的模樣,問:“你與青桃交好?”
  
  那琴心心思活絡,此刻也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道:“青桃姐姐待人極好,我們都歡喜她。”
  
  顧溫涼也偏了頭,頗為贊同地點了點頭,而後沈吟片刻道:“那你以後便與青桃一般,在裏間伺候吧。”
  
  琴心還未反應過來,傻傻地楞在原地,還是青桃走了過來,笑著推了她一下:“還傻楞著幹啥?”
  
  琴心這才回過神來,笑出了兩側的小虎牙:“琴心多謝小姐擡舉,奴婢日後一定忠心耿耿伺候小姐!”
  
  顧溫涼見狀,也極淺地笑了一下。
  
  她不喜多人近身伺候,是以這些年也只有一個青桃陪在身側。而青桃又心細如發,事事都要顧著,時常累得慌,如今多了一個琴心,兩人也好有個伴兒。
  
  青桃淺淺笑著,朝顧溫涼福了福身道:“廚房裏還做了幾樣膳食,奴婢這就去端了來。”
  
  顧溫涼伸手止住了她的動作,轉而坐在了銅鏡前:“先且不用膳,去茉莉院走一趟。”
  
  青桃聞言一楞,旋即連忙擺手:“小姐,茉莉姨娘是主子,奴婢是下人,做錯了事受懲罰也是應該的。”
  
  她自然知曉顧溫涼是想去為自己出口氣,可大將軍還在那兒用膳,鬧起來怕對小姐不利。
  
  顧溫涼聽了這話,雅致的眉心微皺,聲音淡漠似夜裏清冷的寒月:“主子?一個姨娘,左不過也是將軍府的奴才,竟也要欺負到我頭上來。”
  
  她雖淡漠不問事,卻也並非怕事之人。顧奕懷常年征戰,近幾年才回了京都,這個茉莉姨娘,便是前年顧奕懷帶回來的。
  
  為此,顧溫涼還許久未和顧奕懷說過話。
  
  青桃雖有心相勸,卻也不敢忤逆顧溫涼的決定,只好叫琴心替她寬衣梳發,自己則去廚房端了一碗小米粥來好叫顧溫涼墊墊肚子。
  
  待顧溫涼帶著兩個丫鬟出門的時候,天色才將將亮,顧溫涼思忖著顧奕懷昨晚是歇在了茉莉姨娘的房裏,否則她斷然沒這個膽子。
  
  果不其然,當顧溫涼不疾不徐走到茉莉院的時候,守門的兩個小丫鬟一陣遲疑,不知該不該放她進去。
  
  “放肆!你們眼睛長在哪的?小姐也敢攔?!”琴心怒目,聲音大得足夠裏屋的人聽見。
  
  那兩個小丫鬟被嚇得臉色發白,戰戰兢兢地行了禮,雖然得了姨娘的吩咐,但到底不敢得罪了顧溫涼。
  
  不說府裏只有這麼一個小姐,將軍多有寵愛不說,單是未來禹王妃的名頭,也足夠將她們嚇得腿軟。
  
  顧溫涼眼也未擡一下,直直地走進了院子裏,腳下的步子輕又穩,只是心底突然生出些不安之意來。
  
  顧奕懷在桌前坐得筆直,臉上仍是冷冰冰的無甚表情,茉莉姨娘倒是一臉的柔意,眼含秋波脈脈含情,只可惜顧奕懷卻是瞧都未曾瞧過一眼。
  
  “爹爹原是在姨娘這用膳了。”
  
  顧溫涼站在門口,隔著一層門簾,倒是隱約能瞧見裏屋兩人的輪廓。
  
  空氣中散發著一股黏膩的香味,也不知裏頭熏了什麼香,顧溫涼直接皺緊了眉頭,腳步停在了門簾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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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溫涼發怒

  裏頭的顧奕懷夾菜的動作一頓,僵硬的面龐上擠現出絲絲笑意來,雖不明顯卻也讓一旁站著布菜的茉莉姨娘絞了帕子紅了眼。
  
  “溫涼是來尋爹爹的嘛?”顧奕懷將手中的銀筷放在冰涼的盤中,站起了身。
  
  “怎的在外站著?快些進來,外頭冷。”
  
  顧溫涼輕輕頷首,才一踱步,便又聞見了那股子膩得胃裏泛嘔的味道,素雅的眉心皺得越發緊了。
  
  “女兒便不進去了,只今日來找茉莉姨娘說道說道,爹爹想必不會有失偏頗吧?”
  
  顧溫涼言語淡淡,卻讓茉莉姨娘臉上甜膩的笑容一僵。
  
  “將軍……”茉莉姨娘心一慌,連忙站到顧奕懷的身邊嬌嬌弱弱地挽了他手臂,也不做爭辯,眼淚成串地掉下來。
  
  顧奕懷虎目一睜,冷冷地瞥了一眼千嬌百媚的茉莉姨娘,將自己手臂抽了出來。
  
  “到底是個怎麼回事?”
  
  顧奕懷一把掀了珠簾,瞧見顧溫涼一雙靈透的眸子清清淺淺,像是世間沒什麼東西能入了那雙眼。
  
  他這個嫡女一向懶得生事,若不是真觸碰到她頭上去了,絕不會這樣大張旗鼓胡鬧。
  
  像極了她的母親。
  
  顧奕懷常年冷硬的心漸漸軟了下來,微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
  
  那茉莉姨娘見了顧溫涼漫不經心的樣兒,心底的嫉妒如同毒蛇般纏繞而上,到底還是死死壓抑住,心不甘情不願地福了福身,聲音有些尖利:“小姐找妾身,是因為早間那賤婢的事吧?”
  
  若不是因為這個寡淡不知趣的原配嫡女,將軍哪裏會次次都叫她喝下避子湯?叫她日後連個依靠都沒有?
  
  不過是個嫡女,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自古如此,將軍何苦因著這樣一個人連個子嗣都不留下?!
  
  顧溫涼眸光陡然一寒,撫了撫眼角的那顆淚痣,而後竟緩緩地輕笑出聲:“賤婢?你茉莉姨娘在我眼裏,便是個不折不扣的婢子。”
  
  許是經歷了兩世,顧溫涼的性子雖還是淡漠若水,卻也多了一絲鋒利,尤其瞧不了身邊的人受委屈。
  
  這話一說出來,不止茉莉姨娘一臉不可置信,便是顧奕懷,也淺淺皺了眉,滿是不贊同地道:“溫涼,不可這樣說話。”
  
  顧溫涼垂下眼瞼,手裏的素錦帕子映著泛著青白色的玉指上,分外惹眼。
  
  茉莉姨娘見狀,淺淺彎了彎唇角。
  
  反正她無所依靠,府裏雖然只有她一個姨娘,卻並不受寵,也無子嗣,如今能給這不可一世的顧溫涼使些絆子,何樂而不為?
  
  “爹爹,我往日也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今日的事,卻無法善了。”
  
  顧溫涼美目掃過桌上已然涼了的飯菜道:“今日一早,青桃去替我取羹湯,被茉莉姨娘罰著洗了兩缸摻了冰的衣物。”
  
  “青桃是我身邊的大丫鬟,我倒是想問問,茉莉姨娘哪兒來的權利責罰我身邊的人兒?”
  
  顧溫涼性子也有些執拗,否則前世裏也不至於一條道走到黑,說這番話時雖還是淡淡不染凡塵的模樣,卻已有咄咄逼人之意。
  
  那茉莉姨娘心裏咯噔一下,滿肚子的委屈,挽了顧奕懷的手臂便嗚嗚咽咽哭了起來。
  
  “將軍……妾身追隨將軍已有年余,是斷然不敢忤逆大小姐的。只是今日將軍要在妾身這用早膳,妾身這才上了心,一時情急做了錯事,竟惹了大小姐不快。”
  
  顧溫涼不耐地偏過頭,心底的煩躁之意漸漸升騰起來,不知為何,這茉莉院給她的感覺並不舒服。
  
  顧奕懷輕咳了一聲,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處理。
  
  茉莉姨娘雖做事有失分寸,卻全是因為自己,找他說,這不過是小小一件事,平日裏哪有這樣的事鬧到他跟前來?
  
  可這青桃是溫涼身旁唯一的大丫鬟,溫涼為其出頭也在所難免,當下也只能負著手道:“我這有幾盒凍傷膏,等會子叫小廝送去溫涼閣,茉莉姨娘也是有心辦錯事,溫涼莫要計較。”
  
  顧溫涼輕輕嗤笑一聲,目光在這屋裏掃了一圈,聲音依舊軟軟糯糯:“爹爹既這樣說了,我自不好再計較些什麼,就不打擾爹爹了,這便回了。”
  
  顧奕懷瞧她疏離的態度,張嘴欲言,瞧了一旁面帶希冀的茉莉姨娘,也只好淺淺嘆了一口氣。
  
  還是行軍打仗來得爽利,這些後宅瑣事叫他處理起來,難免為難。
  
  顧溫涼轉身,腳下的步子已到了染了紅漆的門檻處,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復又回過頭來瞧著那一桌的菜淺笑:“爹爹與姨娘情深,卻怎麼忘了今日是娘的忌日?”
  
  顧奕懷聞言,高大的身子一下子僵住了,回憶如同生生不息的潮水將他包圍,嘴角的笑意也一點點湮沒,竟顯得有些蒼涼,如同一座古舊的石雕。
  
  顧溫涼瞧著,想起他前世為自己勞心操神的樣子,到了舌尖的話轉了兩個圈,咽回了肚裏。
  
  “走罷。”她聲音淺淺淡淡,青桃知她心底不好受,眨著眼將眼底的水霧遮了去,撐開了手裏的油紙傘。
  
  京都這個時節最是多雨,昨日才下了一場大的,今早又開始淅淅瀝瀝下個沒停,顧溫涼被撲面而來夾著雨水和泥土鹹腥味兒的風吹得清醒不少。
  
  “小姐不必為了奴婢做這些的。”青桃撐著傘瞧著腳底下的土水窪,一邊哽咽著道。
  
  顧溫涼的聲音在雨裏顯得有些虛渺,又聽得不太真切:“你是我身邊的人兒,自然是要護著的。”
  
  更何況前世裏陪了我那樣久也未抱怨過什麼。
  
  身後的屋裏突然想起盤碟破碎的清脆聲響,顧溫涼腳步頓了頓,而後擡頭望了望陰沈沈的天空。
  
  不知為何,她突然有些想沈徹了。
  
  顧溫涼的母親一直是府裏的禁忌,多年前的今日,替顧奕懷擋了賊人的一刀,當場便咽了氣。
  
  顧溫涼擡起手指,些微的雨絲帶著沁涼之意,緩緩落到了她白嫩的指尖,顧溫涼倏爾一笑,喃喃道:“這府裏總算可以消停一陣子了。”
  
  茉莉姨娘真當她沒得脾氣,時不時使些小手段,她一時之間懶得計較,不想竟叫她樂此不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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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赴約

  下了小半日的雨,天氣突然放了晴,陽光柔柔地照到人身上,倒叫人有些犯困。
  
  顧溫涼手裏捧著一杯香茶,溫熱的白汽裊裊升至半空,又泯滅在稍顯寒涼的風裏,只香氣倒是不減。
  
  她瞥了瞥被擱在桌邊的那封山墨色的信,忍不住又拿了起來再仔細瞧了一遍,而後玉手托腮,眼瞳裏閃著意味不明的光亮。
  
  琴心給香爐裏添了些香料,淡淡的香氣便充斥著裏屋,她性子單純,湊到顧溫涼身邊問:“小姐,是這封信有問題麼?您盯著瞧了許久了。”
  
  顧溫涼聞言,但笑不語,將手裏的那封信展開來,撲面而來的字跡力透紙背,又帶著女兒家的娟秀,來來回回便是邀她出去賞花的意思,許是怕她不去,竟寫了滿滿一頁的紙。
  
  這封信上的署名是秦衣竹。
  
  青桃這時也端了一碟甜點過來放在顧溫涼手頭的桌案上,柔柔地勸道:“小姐用些點心罷,墊了肚子再赴秦小姐的約也不遲。”
  
  顧溫涼擡眸,眼底帶了幾分淺淺的笑意,饒有興致地問:“青桃怎知我會去?”
  
  “小姐與衣竹小姐最是交好,自是會去的。”
  
  顧溫涼聽了這話,抿了一口茶盞裏的濃茶,茶香醇正,入喉回味,她細細摩挲著信上的字跡,露出兩個嬌軟的小梨渦。
  
  “昨日裏衛世子回府時遇到了惡犬?”
  
  顧溫涼突然發問,倒是琴心先反應過來連聲答道:“可不是麼,聽說忠國公府好一頓熱鬧,卻怎麼也找不著那幾條惡犬,只聽著衛世子是這樣說起。”
  
  青桃見顧溫涼有興趣,便在一旁補充道:“衛世子從咱們府裏出去,離著忠國公府還有一些距離,不知就從哪躥出來幾條惡狗,將衛世子雙腿都咬斷了去。”
  
  “聽外邊的人說,當時的巷子裏滿是血跡,瞧著便叫人心慌。”
  
  顧溫涼偏了偏頭,再瞧了瞧手裏的信,眸光格外的柔和,幾縷陽光照在她半邊小臉上,看得人心裏暖絨絨的。
  
  “青桃,這個時日玫園裏的花開了哪些?”
  
  “回小姐,牡丹與芍藥花當時開得最好的時候,只是這連日的雨,怕是打落掉不少來。”
  
  顧溫涼心不在焉地放下手裏的信起了身,青桃會意,吩咐外邊的人去備馬車準備出府。
  
  坐在古樸的銅鏡前,顧溫涼伸手撫了撫額角上的那個疤,只剩下淺淺的一條痕,若是不湊近了仔細瞧,斷是看不出來的。
  
  “小姐,再過數日這疤便徹底消了。”青桃為顧溫涼挽了一個分肖髻,垂落下幾束的青絲如流水般附在肩頭以及衣領處,雅淡之余更顯一分嬌俏。
  
  顧溫涼淺淺嘆息一聲,從妝奩盒裏挑出了一串珊瑚手釧戴在了手腕間,珊瑚帶著幽幽的涼意,她卻越瞧越歡喜。
  
  青桃瞧見了她的動作,偷偷笑了幾聲,也不戳穿。
  
  果然,有了婚約的人,總是對未來夫婿有著不同之處的,小姐這都將禹王殿下送來的手釧戴在手上了,可見其心意。
  
  上了馬車,顧溫涼坐在軟墊上,隨手拿起一本遊記,瞧了半天,方才輕輕揉了揉眼角,將手裏的書放了下來。
  
  明明前幾日還瞧得心癢癢的書,今日倒是怎麼也瞧不進去一個字。
  
  顧溫涼搖了搖頭,從幹凈的帕子將手中的濕濡一一拭去,清水般的眼眸罕見地掠過緊張之色。
  
  若猜得不錯,那封信不是秦衣竹寫給自己的,起先一瞧倒還是有模有樣,卻經不起細細推敲。
  
  先是那字跡,原是剛勁異常,卻又偏偏刻意模仿女子,倒是顯得有些別扭了,其次便是那信的內容,來來回回就是那幾句,要求她務必前往玫園。
  
  秦衣竹向來溫婉有度,斷不會這樣說話,而信中字裏行間流露的絲絲霸道之意,倒是像極了那個男人。
  
  而與此同時,一條小巷子裏橫亙著幾輛大氣舒適的馬車,堵了這條巷子的出口,好在原本過路的人也不多。
  
  為首的那輛馬車之中,沈徹修長的手指掀開了車簾,瞧著空蕩蕩的巷子那頭,面色隱有鐵青之意。
  
  “王爺,您莫急,信已經送到了溫涼小姐手中,等會子應該便到了。”王福騎在一匹馬上隔著車廂苦笑著勸。
  
  沈徹穩穩端坐在馬車裏,穿著墨色的緞子衣袍,衣袖間隱見雅致的竹紋,黑發墨衣眸光深邃,如玉的面上卻隱有焦灼之意。
  
  “那信,她會瞧出端倪來嗎?”沈徹劍眉緊鎖,終於還是問出了心底所想。
  
  顧溫涼雖說瞧人的眼光不怎麼樣,可學識品鑒卻不差,那封信他在書房裏捏著筆臨摹了半晌,大體瞧著是沒問題了,可誰知她會不會細細斟酌?
  
  王福默默地低了低頭,這問題可叫他怎麼答?
  
  沈徹瞧了幾次還未見巷子那頭有動靜,開始沈不住氣了。
  
  他掀起車簾,一陣衣袂翻飛後,人已騎在了一匹棕色的馬背上,心底說不出是個什麼滋味。
  
  總覺著在等的人不是他未來的王妃,而是戰場上赫赫有名旗鼓相當的敵軍將領。點星的陽光照進幽森的古道,映出點點金光,照在沈徹的面龐上,襯得他越發意氣風發。
  
  昨日午後他牽著幾條外番狼狗去逮了衛彬好一頓咬,心裏的郁氣才算是消了一些。
  
  可到了晚間,翻來覆去寢不安眠之際,每每都要咬牙切齒,心底的酸意一波更勝一波,才想要逮了顧溫涼好生警告一番!
  
  叫她知曉自己不是任何事都縱著她為所欲為的,至少在衛彬的事兒上,自己是絕不可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
  
  且……這麼些日不見她,心裏總和貓兒爪子撓著一般,還是見見的好。
  
  只是以自己的名義是肯定不行的,顧溫涼只怕是有多遠能躲多遠。
  
  無奈之下,他只能截了秦衣竹的幾份書信,抖著手模仿了大半夜的筆跡,報廢了無數張上好的書紙,才總算找到一張還算滿意的。
  
  可顧溫涼怎麼還不來?!
  
  過了半晌,馬車車輪的軲轆聲由遠及近,沈徹抓著馬兒韁繩的手微不可見一抖,輕咳一聲,努力掩住上翹的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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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過來叫我抱一下

  顧溫涼才要伸了手去掀車簾瞧瞧外頭的光景,便感到車身陡然一震,前頭還有驚馬的嘶鳴之聲,惹得她一個踉蹌,險些穩不住身形顛了出去。
  
  青桃沈下了臉,急急地扶住顧溫涼,而後掀了車簾,探出身沈喝道:“怎麼回事?”
  
  將軍府的護衛面色猶疑,對著車廂裏的顧溫涼抱拳道:“小姐,前頭有人將我們攔下了。”
  
  顧溫涼眼底光芒明明滅滅,隨後緩緩沁出一絲笑意出來,青桃柳眉一皺,剛要探出身去,便被顧溫涼給拉住了。
  
  外邊的聲響變得十分安靜,既無吵鬧聲,也無碰撞聲,只有馬蹄敲擊地面的輕響聲兒,聽著聲兒有人騎著馬已經行到了她們車廂外的位置。
  
  顧溫涼素手微擡,在青桃擔憂不已的目光下將車簾掀開了一道縫兒,一眼便瞧見了騎在馬上姿態清雅的男人。
  
  只是那臉色,真算不上好看。
  
  沈徹瞧見了顧溫涼嬌俏的面容,面上雖沒有什麼表情,卻忍不住緊了緊手裏的韁繩,惹得身下的馬兒不舒坦地叫喚了幾聲。
  
  些微的陽光撒在他的墨發上,顧溫涼眼底都帶了光亮。
  
  “下來!”
  
  冰冷強硬的聲音自沈徹的唇齒間吐出,他翻身一躍便下了馬,站在車廂前冷冷地望著顧溫涼。
  
  青桃不明所以地瞧著自家小姐,卻見顧溫涼微微頷首,旋即理了理有些褶皺的裙邊,慢條斯理地下了馬車。
  
  顧溫涼朝沈徹微微福了福身,有些不解地問:“可有什麼事?”
  
  竟這樣著急,不惜模仿秦衣竹的字跡也要將她騙出來,且臉色也是不好看。
  
  誰料沈徹聽了這話,幽深如古井的眼眸裏閃過一絲顯而易見的怒氣。
  
  怎的他沒事便不能找她了?那衛彬沒事不也去大將軍府逛了一大圈?!
  
  一想起衛彬,沈徹更是惱火不已,他一揮衣袖,淡漠地吩咐道:“都退下。”
  
  顧溫涼瞧他反常的模樣,也淺淺地皺了眉,不知這樣興師動眾是要做些什麼,也未說什麼,只是叫自己身邊的人也退了去。
  
  古舊的小巷就更是空曠,兩頭都有著王府的侍衛守著,顧溫涼粗粗一看,視線便停到了沈徹硬朗分明的臉上。
  
  地面上有些坑窪,仍帶著雨後初晴的濕意,古道兩旁是尚算高大的灌木,有些枝葉蜿蜒到空中,滴落下幾滴雨水來。
  
  沈徹近十日為此見著她,如今她嬌嬌小小站在他身前,乖順得不得了,只能強自壓著心底的一股子氣,扣了她如玉般白皙的手腕,往自己身側一帶。
  
  顧溫涼腳下一個不穩,人已被他強硬地扣在懷裏,她的腦袋被沈徹的下巴死死抵住,鼻尖繚繞的都是一股凜冽的冷香味兒。
  
  她楞楞地反應不過來,靈透的貓眼瞳睜得大大的,瞧不出一絲方才的淡雅嫻靜。
  
  沈徹……這是在做什麼?
  
  沈徹現在也有些發懵,懷中軟軟嬌嬌的一團,叫他整個身子都僵硬了起來,最是冷硬陰鷙的禹王爺悄悄的紅了臉,頗為惱羞成怒地放開了懷中僵硬的人兒。
  
  顧溫涼頭低低地垂著,面上紅紅的漲得火熱一片,再是波瀾不驚的心境如今也變得紊亂起來,她盯著腳尖,一口銀牙幾乎咬碎。
  
  大庭廣眾之下,這人怎的這般胡來?!
  
  沈徹也覺出一絲不妥來,瞧著顧溫涼低低垂著頭也不說話,低低地咳了一聲。
  
  顧溫涼這才擡起頭來,眼裏如同住進了六月底的漫天星子,一張小巧的桃花面含羞帶怯,沈徹喉頭一緊,鳳眸裏火光乍現。
  
  “本王今日,是有事想問你。”沈徹不自然地別開了眼,說出了心頭的正事。
  
  顧溫涼默默地點了點頭,含著水霧的眼眸直直地望著沈徹繃得筆直的下顎,乖巧得不得了,瞧得沈徹心裏如同被貓兒的爪子撓過一般。
  
  還想再抱抱她怎麼辦?
  
  也只能強忍心頭的念想,聲音帶了點點危險的暗啞之意:“本王聽得昨日,你與衛彬見了面?”
  
  顧溫涼啞然,再瞧著沈徹滿臉不滿還帶著點點委屈的表情,心裏一個咯噔。
  
  他便是為了這件事兒專程將她堵在這兒的?
  
  甚至專程學了秦衣竹的字跡煞費苦心將自己約出來,便是因為自己與衛彬見了面叫他放不下心來?
  
  顧溫涼原本的羞澀之意漸漸沈入心底,又有點星的苦澀之感湧了上來,惹得她鼻尖發酸。
  
  顧溫涼眨了眨眼睛,柔柔地回道:“昨日爹爹不在府上,我便去正廳見了。”
  
  沈徹聽得她一幅漫不經心的樣子,氣得胸膛止不住起伏。被賜了婚的閨中貴女怎好去見旁的外男?且還是最不老實的衛彬。
  
  明明……明明有心人都能瞧出那衛彬的心思,就她不避嫌還主動湊上去!
  
  顧溫涼見他眼眶裏的縷縷紅絲,料想他氣得狠了,不由得絞了絞手中的絲帕,卻又不知該如何解釋清楚。
  
  沈徹心中所想,她大約也能猜到,可真要細細解釋起來,她又不知該如何說。
  
  顧溫涼前世今生皆是不善言辭,素日裏冷冷清清的一個人,從不主動生事,也不喜多話。
  
  但沈徹這樣子,顯然就是誤會了。顧溫涼垂下了眼瞼,理了理思緒準備開口,卻聽得沈徹發狠的聲音。
  
  “你既接了聖旨,就該安心待嫁,旁的外男,皆數不可理會!”
  
  顧溫涼訝然擡眸,見他逆光而立,身形如同一桿修竹,朗朗似清風,言語間的酸意不加掩飾,眼裏的灼熱光亮比正空中的陽光還要惹眼。
  
  她淡淡地點頭,而後淺淺一笑,露出兩側嬌俏的小梨渦:“自當如此的。”
  
  沈徹聲音似從牙縫裏擠出來一般,充斥著怒意:“那你昨日為何還與你那什麼表哥見面?”
  
  這個表哥,自然是指的那個不知所謂的衛彬。
  
  顧溫涼沈默片刻,並不言語。昨日出去見他不過是為了叫衛彬停止這一出出自導自演的戲碼,可沈徹明顯不這樣認為。
  
  日頭越發的大了,照得人眼花,顧溫涼瞇了瞇眼睛,卻見沈徹不動聲色將那面的光線擋了下來。
  
  顧溫涼到底還是淺淺彎了彎眉眼。
  
  沈徹卻越發狂躁:“本王問你話呢!啞巴了?!”
  
  顧溫涼細細地瞧他高大的身影以及分明的輪廓,淺淺蹙眉,想起前世種種,心頭便酸脹得不像話。
  
  “你過來!”
  
  “過來叫我抱一下。”
  
  軟軟糯糯的話語剛落下,沈徹臉上的怒氣戛然而止,他有些茫然地頓了頓,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顧溫涼莞爾一笑,朝他走了幾步,面若桃李亭亭而立。
  
  沈徹呼吸一窒,隨後臉慢慢的紅了,已到了喉間的怒吼聲在舌尖打了幾個轉兒,又不爭氣地咽了回去。他一把將顧溫涼帶入自己的懷中箍得死緊,滿足地喟嘆,一邊忍不住蹭了蹭顧溫涼如玉小巧的耳垂。
  
  惹得顧溫涼微微瑟縮一下,而後被他摁得更緊。
  
  沈徹聞到她身上香香甜甜的味兒,心裏美得咕嚕咕嚕冒泡兒,一邊不忘初衷反反復復念叨:“莫以為這樣本王便不氣了,再有下次,定不輕饒。”
  
  一邊兒將這甜滋滋的味兒記下,回頭叫王福去調香館裏多拿些放在後院裏頭。
  
  一邊兒卻哼哼唧唧緊緊抱著怎麼也不想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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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賞花宴

  半晌後,顧溫涼才堪堪從他懷裏掙脫出來,面上早已布滿紅暈,素手理了理有些淩亂的衣物,低著頭也不說話,白玉般的耳垂漲得通紅。
  
  沈徹站在一側,偏頭望著她,臉上的弧度止也止不住,一臉意氣風發一改之前陰鷙的模樣。
  
  “那封信是你寫的?”顧溫涼半晌恢復過來,依舊是清清淺淺的模樣,低聲問沈徹道。
  
  沈徹有些尷尬地瞥了瞥兩頭的空巷,不情不願地嘟囔:“若不用這等法子,你也不會出來。”
  
  顧溫涼哭笑不得,倒是從未想過沈徹有這樣孩子氣的一面兒。
  
  “被瞧見像什麼樣兒?”
  
  沈徹黑如井底的眸光緊緊黏在她的身上,聽了這話不由得輕嗤一聲:“本王與未來的王妃見面,誰敢嚼舌根?”
  
  這話一說出來,顧溫涼不免有些慌亂,她絞了絞手中的帕子,如麝鹿般清透的水眸極不自然:“我先回去了,青桃她們還等著呢。”
  
  沈徹眸光一暗,啞啞一笑:“本王叫人送你回去。”
  
  到底還是得顧及著她的名聲,不能親自送她回大將軍府。
  
  沈徹銳利的視線掃過她若凝脂的手腕上戴著的珊瑚手釧,襯得她越發明眸皓齒,不由得問:“這手釧你喜歡?”
  
  顧溫涼撫了撫那串手釧,誠實地點了點頭。沈徹眼神微微柔和下來:“本王再叫人送些給你,喜歡便一天換一樣兒戴著。”
  
  顧溫涼輕輕頷首,踏過一個淺淺的小土坑,卻猝不及防被沈徹擡起了下巴,被迫與那雙幽深如墨的瞳孔對視。
  
  “溫涼,乖乖在府裏等我娶你,別再想些不該想的事了。”
  
  這話雖是帶著笑意說出來的,顧溫涼卻仍差點溺死在那犀利的鳳眸中。
  
  那雙眼裏的情緒太過復雜,有警告,又有一種深執的愛戀,詭異又矛盾。
  
  只能下意識地淺淺點頭。
  
  聰慧如顧溫涼,自然明白他這話裏的意思,終究他還是信不過自己。
  
  顧溫涼登上了大將軍府的馬車駛出了數百米距離,她忍不住將車簾勾起一道縫兒,遠遠地瞧見沈徹站立在原地,目光深邃而火熱。
  
  一旁伺候的青桃戰戰兢兢現在都還回不過神來:“小姐,您早便知曉了那信不是衣竹小姐所寫?”
  
  顧溫涼不置可否,只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而後拿起軟墊上的書卷,心思卻全不在這上頭。
  
  面對沈徹時,她總有一種心悸的感覺,不知是因著前世的記憶,還是旁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顧溫涼長長的睫毛掩住了眼底的陰霾,揉了揉泛疼的眉心,而後淺淺嘆了一口氣。
  
  這些事兒,慢慢來吧,總歸以後還有那樣多的時間。
  
  回到府中,顧溫涼才進了溫涼閣的門,便聽琴心跑過來小聲稟報道:“小姐,將軍在屋裏等你。”
  
  顧溫涼默了默,示意自己知曉了。
  
  才進了裏屋,便見著顧奕懷坐得筆直,手旁是一動也未動過的茶水,聽了動靜才睜開了眼睛。
  
  顧溫涼將披風取下交給一旁的青桃,才吩咐屋裏伺候的人都退下。
  
  “爹爹。”
  
  顧奕懷從喉間輕輕地嗯了一聲,一時之間屋裏的氣氛頗為沈悶,顧溫涼等著他開口,是以也並未發出什麼聲響。
  
  “溫涼剛從外邊回來?”
  
  “衣竹姐姐約女兒出去了一趟兒。”顧溫涼乖順地坐在另一邊,低低地回著話,手裏捧著一盞熱氣騰騰的香茶。
  
  “早間是爹爹有失偏頗,你別往心底去。”顧奕懷虎目微垂,瞧著自己唯有的嫡女,話語間帶了一絲罕見的愧疚。
  
  顧溫涼手裏的動作一頓,她知曉這份愧疚並不是對自己,而是對她死去的娘親。
  
  這份愧疚,顧奕懷不該對著自己說出來。
  
  真要說起來,心懷愧疚倒是自己。上輩子少不更事,聽信讒言,不僅害了自己更是拖累了大將軍府。
  
  顧奕懷瞧她略帶冷淡的臉色,戰場上的一員猛將也微紅了眼眶,他猛的一昂頭聲音粗嘎:“茉莉姨娘已被爹爹關了禁閉,凍傷膏亦帶了過來。”
  
  顧溫涼露出一個淡雅的笑容,徐徐開了口:“溫涼就替青桃謝過爹爹了。”
  
  兩輩子,她的印象裏都未有娘親的影子,從來都是形單影只清清冷冷,顧奕懷忙著行軍打仗顧不上她,久而久之,她對親情就更是麻木。
  
  只是掛在顧奕懷書房裏的那副畫像,她瞧過不止一次。
  
  畫中的人兒有著雅致的面容,笑起來又是溫和又是親切,還有如出一轍的小梨渦。
  
  顧奕懷眼底閃過一絲傷懷,而後道:“是我對不起你娘。”
  
  “你娘親在世時爹爹覺得她所做的所有事全是理所應當的,直到她死在我的懷裏,粘稠的血液滴到臉上,我才好似醒了。”
  
  “可我也未能做成一個好的父親,你娘親不在身邊,你小時性子孤僻不愛與人親近,爹爹卻時刻忙著行軍打仗……”
  
  顧奕懷深吸了一口氣,後面的話再也說不出來。
  
  顧溫涼一直默默地聽著,第一次見著硬朗異常的顧奕懷露出這幅情態,不由得有些茫然。
  
  徐徐的涼風透過半開的窗戶吹了進來,吹散了茶盞上方裊裊升騰的熱氣,也吹得人心裏發疼。
  
  “爹爹,我並未怪過你什麼。”顧溫涼視線細細地掃過他眼角的細紋和放在膝上的幹枯大掌,認真地道。
  
  至少顧奕懷心底是掛念著她的,無論是將軍府久未出現當家主母,還是前世替她扛下了抗旨的罪。
  
  “你娘也時常這般寬慰我,可我知曉,她對我總歸是怨的。”
  
  “便是你,也怕是怨我不叫你接近那衛彬的罷?”
  
  顧溫涼啞然,許久才淺淡一笑:“爹爹,衛世子與我不過幾面之緣,怎談的上親近?”
  
  顧奕懷拍了拍她細嫩的掌心,而後站起身來,顯然是不想再談這許多事了。
  
  “總有一天,你會知曉爹爹為何偏向禹王殿下的。”
  
  顧奕懷很快恢復了常態,朗朗一笑便出了門,只有顧溫涼聞著空氣中的酒味兒,心底如同堵了一塊巨石。
  
  爹爹既然那樣記掛著娘,為何連忌日都忘了呢?
  
  所謂情之一字,當真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恰在這時,青桃面帶喜意進了來,見了她便笑著道:“小姐,宮裏邊傳來了消息,皇後娘娘邀諸家貴女三日後往宮裏賞花,小姐您也在此列。”
  
  顧溫涼一聽,果然被分散了註意力,原還掛著淺笑的面上徹底僵硬下來。
  
  皇後娘娘所出兩子便是沈徹與沈唯,顧溫涼上輩子有幸見過一兩面兒,被奚弱得有些慘……
  
  不因為旁的,只因為皇後娘娘護短的性子與當今聖上如出一轍,甚至更過。
  
  顧溫涼頓時有些慌了神,若是前世便算了,可如今,她想和沈徹好好兒過著,可怎麼過了皇後這一關兒?
  
  青桃見她這樣,只當是有些緊張,急忙寬慰道:“小姐不必擔心,衣竹小姐那日也會去,小姐也好有個伴兒。”
  
  她咬了咬下唇,問青桃:“王爺屆時會去嗎?”
  
  才剛問出口,便輕輕扶額。為諸貴女所設的賞花宴,自是不會叫上男賓的。
  
  豈料青桃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回道:“奴婢聽說幾位王爺和世子也是會出席的。”
  
  顧溫涼斟酌了一番,想起這陣子的賜婚風波,才明白了這賞花宴的意義所在。
  
  意在皇室的正側妃以及侍妾的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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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禮物

  因著茉莉姨娘被關了禁閉,府裏的下人對溫涼閣的人越發恭敬起來。
  
  這唯一的姨娘都因為惹了小姐而被關了禁閉,加之顧溫涼越發貴重的身份,自然都是百般獻媚,這日子倒也過得安寧。
  
  才將將放晴了一天,便又下起雨來。顧溫涼身子倦懶,叫力氣大的婆子搬了一張羅漢床到了窗邊,上頭墊了幾層的軟墊,又鋪了一層錦被。
  
  青桃一遍忙活一邊嘟囔道:“小姐,外邊兒下著雨,雖把窗子支了起來,仍是有風灌進來的,若是著涼了可怎麼是好?”
  
  顧溫涼放下手頭的書卷,而後望了一眼窗子外頭的光景,淅淅瀝瀝的雨聲不絕於耳,倒是靦腆地笑了笑:“不知怎的,這幾日偏想瞧瞧外頭的雨。”
  
  於是這日午間,顧溫涼斜斜臥在軟榻之上,腰上搭了一條薄薄的繡雲紋錦被,窈窕的曲線勾人無比,素白的小手之中拿著一卷古舊的書,清潤的瞳孔卻瞥向了窗外。
  
  從屋裏望出去,便是一片片茫茫雨幕,還有在風中搖曳生姿的花草,是去年顧溫涼隨手在院門口撒下的花籽,不想卻真的長成了模樣。
  
  顧溫涼又瞧到青桃與琴心打了一把小小的傘從南邊闖過過道,朝著這邊走過來。
  
  琴心活躍些,便是在雨裏,也不時比劃著什麼,手裏還提著一個小小的籠子,被一層黑幕蒙著,瞧起來倒是有些重量的樣子。
  
  顧溫涼挑了挑眉,輕輕放下手中的書卷,以手托腮,不錯眼地盯著她們瞧。
  
  青桃與琴心一走進來,便在門口處跺了跺腳,抖落了一身的寒氣,才提著那黑籠子到了顧溫涼面前。
  
  “小姐,猜猜這裏頭是什麼?”琴心性子靈動,聲音清脆,惹得顧溫涼莞爾一笑。
  
  青桃走過來,點了點琴心有些微紅的鼻尖道:“越來越放肆了,虧得小姐性子溫軟,不然叫你好受的。”
  
  琴心低低嗚咽一聲,捂著鼻尖躲到了顧溫涼的身後。
  
  “可莫要再尋我開心了,這裏頭是什麼?”顧溫涼倒也隨著她們鬧,而後指了指籠子裏的東西。
  
  青桃用手揭了半面黑幕,露出一個小小的鐵籠,籠子裏關著白白小小的兩個團兒,許是突然見了光亮,兩個小家夥拱了拱身子,拿著毛茸茸的尾巴對準了顧溫涼。
  
  “這……這是什麼?”顧溫涼溫潤的眼中放出光亮來,她站起身來,搭在腰間的錦被順勢滑到榻上。
  
  青桃與琴心對視一眼,面上皆是笑容,而後還是青桃掀了另一面兒的黑幕道:“這是禹王殿下使人送到府上來的,說是要姑娘挑一只兒養著。”
  
  “聽送來的小廝說,這是兩只還未斷奶的小雪狐,十分有靈性,小姐快瞧瞧吧。”
  
  顧溫涼再是清冷,也受不住這樣的誘惑,當下就走到籠子跟前,躊躇片刻,試探著伸出一根蔥白的手指,戳了戳其中一只白團子的尾巴。
  
  軟軟絨絨的,如同上好的絲綢!
  
  顧溫涼面上的笑意止也止不住,明眸皓齒灼灼光華,而後仰起頭來問:“能否將籠子打開?”
  
  青桃見她開心,自然是含笑將那鐵籠打開了半道口。
  
  裏頭有一只小家夥聽了動靜,下意識地朝著顧溫涼這邊晃腦袋,眼睛還只睜開了一條細小的縫兒,嘴裏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嬌嬌弱弱的叫人想捧在手心裏。
  
  顧溫涼小心翼翼地伸出白嫩的手心,那只白團子用粉嫩的鼻尖蹭了蹭她溫熱的掌心,而後將小腦袋靠在上頭,尾巴卷住半個身體,不動了。
  
  “殿下叫我選一只?”顧溫涼心都化成了一灘水,眼睛一直黏在那白團子上邊,一邊問青桃。
  
  “送來的小廝是這樣交代的,人還在外頭候著,小姐可要傳進來?”
  
  因是小廝,所以不好貿然進女子閨房,只得在外頭候著。
  
  顧溫涼忍不住低低嘀咕一句:“怎的就不派個丫鬟過來?”
  
  青桃聽了不免笑著道:“京都誰人不知禹王殿下潔身自好,近身伺候的全是清一色的小廝呢。”
  
  顧溫涼將手心裏那顆小小的白團子拖起來,眼也不眨:“去問問那小廝,能否兩只都留在這。”
  
  青桃一聽,不免訝異,也還是福了福身走了出去。
  
  顧溫涼將另外一只也報到榻上,小小的兩只不多時又靠在了一起,她坐在一旁,孩子氣地摸了這個又戳一下那個。
  
  她難得這樣喜歡一樣東西,臉上的笑意幾乎沒有停過。
  
  過了不多時,青桃便走了進來道:“小姐,那人說這雪狐是一對兒,王爺特意吩咐了,叫小姐挑一只養著,另一只帶回王府由王爺養著。”
  
  顧溫涼手下正摸著一只狐兒的尾巴,聽了這話,臉慢慢地漲成了六月天邊的雲霞色。
  
  心中又嗔又怒,當著這樣多人的面,這樣的話,沈徹也竟真的說得出口。
  
  顧溫涼蹲下身子,仔細觀察了這兩只白團兒,怎樣瞧都歡喜到不行。
  
  一只好動活潑些,一只卻只知呼呼大睡,露出粉嫩粉嫩的小肚皮。
  
  顧溫涼最終選了那只趴在她手心裏睡覺的那只,將它捧在手心裏,一邊道:“快將那只拿走,別叫我瞧見了。”
  
  不然等會子說什麼也要留了兩只下來!
  
  顧溫涼這一日笑的比往日的一周都要多些,青桃少見她這般孩子氣的時候,忙不疊忍著笑應了。
  
  顧溫涼將嬌嬌小小的一團兒捧在手心,動也不敢動亂動,與那幼狐大眼瞪小眼。
  
  “還未取得名字吧?等會子我翻翻史籍再定。”顧溫涼一邊將壓箱底的上好玉盆取出,準備用這個當它的窩。
  
  青桃忍住笑:“小姐,王爺已賜了名。”
  
  “小姐手中的這只出生早些,便叫大白……王爺那只,叫……叫小白。”
  
  “……”
  
  顧溫涼默默地放下了手中的大白,細細瞧了片刻,才幹巴巴地附和:“倒真是挺白的。”
  
  ==
  
  禹王府。
  
  沈徹瞧完手裏最後一份折子,才問已候了許久的小廝:“東西可送過去了?”
  
  “是,王爺。”
  
  沈徹滿意地點了點頭,修長的手指輕敲桌面,似是想到什麼,嘴角勾出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意:“她可有說什麼?”
  
  那小廝生得耿直,撓了撓腦袋,倒是一字不落地回了:“顧小姐抱怨了一句王爺身邊伺候的怎都是小廝,還問能否兩只都養了。”
  
  沈徹高深莫測地瞇了瞇眼,顧溫涼打小就喜歡這樣的小東西,既然喜歡,自己就陪著她養上一兩只。
  
  沈唯說得有道理,往後時間這麼長,就不信她還要再眼瞎一次!
  
  禹王爺頗為怨念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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