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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希枒 -【你只能有我】《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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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4-10 23:41:38 |只看該作者 |正序瀏覽
希枒 - 你只能有我

天啊,這個男人會不會太隨便啦,
動不動就跑來跟她“同床共枕”!
雖然打從幼稚園開始,她的生活就一直有他,
兩人的感情也情同兄妹,但……
畢竟男女還是有別吧!
當她提說要跟另一位朋友體驗床笫經驗時,
他就變得更怪裏怪氣了;
不但停止所有的夜生活,
還每天等她回家吃晚飯,
最後甚至還用他的身體色誘她!
誰能告訴她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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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4-10 23:45:19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啪!
隨著突兀的撞擊聲,一本紅色的舊書狠狠地砸在白湘凝的漫畫草稿上,蓋住了白紙上交纏的軀體,翻開了書裏泛黃的精彩圖片。
一看到鮮明的春宮圖,白湘凝原本疲倦的眼皮立即撐大,眸中閃著光亮地抬起頭來。
“原來是你拿走的,害我找了好幾天呢。”她抱著失蹤的寶物,欣喜地笑著。
蘇雅茉感受不到她的喜悅,清秀的臉上一片陰霾。
“我沒拿。”她冷冷的說。
“那怎麼會在你手上?”她的異樣讓白湘凝稍微冷靜下來。
蘇雅茉怨恨地瞟了那本紅皮書一眼。“那本書留在我家裏一秒,我的壽命會減短一分,再不把它丟出來,難道是想慢性自殺嗎?”
“明明是一本好書,你怎麼把它說得跟兇器一樣?”捨不得讓人詆毀心中的聖典,白湘疑心疼地撫摸紅色書皮。
“它就算不是兇器,也是幫兇。”蘇雅茉說得字字血淚。
她奇怪的言行引來白湘凝的注目。
從頭到腳將她掃視一遍,然後,她很驚奇地笑了。
“沒想到,樓二公子這麼賣力呀!”她笑得很不正經。
蘇雅茉原本憤恨的情緒因她一句話瞬間沸騰蒸發,只剩下紅到發燙的臉頰。
“你……你……怎麼會知道?”她已經語無倫次了。
近來煩悶的心情被蘇雅茉滑稽的反應一逗,暫時拋到五樓外,白湘凝的笑容開始腐敗猙獰。
“事情很明顯了,不是嗎?”她指指自己的脖子。
蘇雅茉緊張地沖到工作室的鏡子前,一見到連高領毛衣都遮掩不了的紅跡,她恨不得能鑽到地下室的太平間去。
“可惡!”她咬牙低咒一聲。
“你的樣子真不像是生活美滿的女人。人家不都是嬌滴滴地欲言又止嗎,你怎麼一副要殺人報仇的架勢呢?樓二少看了會難過的。”白湘凝更故意地挑撥。
一聽到那個該死的名字,她又氣衝衝地走了回來。
“誰生活美滿了?誰才該難過?是我!你知道嗎?是我耶!”她已經氣到理智全失,穩重的修養蕩然無存。
“是嗎?我看你臉色紅潤飽滿、全身肌膚細緻有彈性,怎麼看都是一副被疼惜備至的模樣,哪里受委屈了?”衣服下的她不好意思看,不過那應該不能算是虐待吧?
“你根本不明白。”蘇雅茉氣到沒力,拉張椅子在她身邊坐下。
“你可以說到我明白為止。”對於這種事,無論是以好朋友或是情色漫畫家的身分,她都很有興趣。
蘇雅茉先是幽幽歎了一口氣,眼神刻意回避那本刺眼的紅書。
“他很過分。”再也憋不住了,對於樓允泱她有太多的不滿。
“喔,怎樣過分呢?”白湘凝悄悄抽來一張紙,筆尖蓄勢待發。
“他根本不懂得節制,不,他是故意的!故意用身體迷惑我,極盡挑逗,能使的手段全用上,甚至連那本書上的他都……”雖然她觀念開放,可是經驗不足,一講到關鍵就不受控制的臉紅消音。
“好,我知道樓二公子很用心,這樣不好嗎?享受的同時,你不也可以增加經驗值嗎?”白湘凝在紙上記下靈感大綱,一邊給予意見。
“哪里好了?哪里享受了?他真的很過分,我只是睡眠中的一個翻身,他就……就……”她又說不下去了。
“這個好。”白湘凝發現極佳的故事靈感,興奮地在紙上寫著。
沒發現她的一心二用,氣憤的蘇雅茉只想發洩。
“真不曉得他最近到底是怎麼了?每天下班準時回家,沒有夜生活、沒有女朋友,一有機會就黏著我不放。說是身體出了問題,我看不像;說是收斂轉性,我一點也感受不到。你覺得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始終找不到答案,蘇雅茉逢人就問。
聽到她的自言自語,白湘凝震驚地掉了筆。
“你說,你天天跟他住在一起、睡在一起,到現在還搞不清楚是什麼狀況?”她覺得非常不可思議。
“奇怪的人是他,他不說,我怎麼會知道?”她不明所以地看著白湘凝幾乎快脫臼的下巴。
白湘凝用手協助合上大張的嘴,乾咳了幾聲,清理過度的反應。
“奇怪的人是你。”她無比肯定的說。
“跟我有何關係?”蘇雅茉完全不解。
“你難道感受不到樓允泱的辛苦與努力嗎?”她為男主角掬一把同情的眼淚。
“辛苦?努力?”女主角猶是遲鈍到令人髮指的地步。
白湘凝搖了搖頭,決定好人做到底。
“你不覺得納悶嗎?為什麼你從沒提過你跟樓允泱的關係,我們卻了若指掌?”她一步步來,非要點醒這顆化石不可。
“對啊,你們是怎麼知道的?”蘇雅茉赫然發現她的料事如神。
“因為樓二少的態度太明顯了。不信你可以問問那只宅猴子,如果連只會看電腦程式的他都看出來了,那樓二少的表現簡直可稱之為刺眼了。”她手指向窩在角落維修電腦的孟知遠。
先前她們的話題太勁爆,聽得他彆扭又不好意思,只好縮在角落,現在突然被點名到,他尷尬地站了起來。
蘇雅茉顧不得突然多了一個人,連忙開口詢問,“知遠,你也知道我跟他的事嗎?”
孟知遠害羞地紅了臉。“前些日子有稍微聽說。”
他真的只是稍微的聽說,內容絕對沒有今天的深入。
聽到他肯定的答案,蘇雅茉氣虛地軟在椅子上。
“他為什麼要這麼張揚呢?”她頭痛的低喃。
她以為他們的關係是很隱密的,畢竟當了一輩子的朋友,突然發生這種變化,並不是什麼值得誇耀的事蹟。
為什麼不讓它靜靜的開始,也無聲的結束呢?
現在弄得大家都知道了,原本兩人的尷尬,擴大成眾人的關心。她連對他的態度都還沒調適好,要她怎麼面對接下來的這一群人呢?
“當然是因為他要大家知道他喜歡你、他要你,其他人不許有非分之想。”怕她嚇不夠似的,白湘凝點燃另一顆炸彈。
“什麼?!”蘇雅茉從椅子上彈了起來。
“你是在開玩笑的吧?你說的喜歡,指的應該是朋友間的喜歡,那個要不要的問題根本不存在吧?”她非常虛心地請問。
白湘凝不認同地搖搖頭。“依你對樓二少的瞭解,他會這樣對待一個普通朋友嗎?如果你不信我的話,可以再請宅猴子確認。”
她懷著一點僥倖,用無比虔誠希冀的眼光望向孟知遠。
老實的他很為難又說不得謊,只能給她一個抱歉的微笑。
“樓允泱真的喜歡你很久了。”他說出他最近的發現。
蘇雅茉恍若是遭天打雷劈,整個人震呆了。
如果這是她一直在尋找的答案,她寧願一直被問題困擾下去,也不要面對這種現實。
“你是該好好想想如何安置樓允泱了。不過我想,你的決定恐怕更改不了樓二少的決心。”收拾起桌上的畫具,白湘凝良心建議。
蘇雅茉轉頭看她,眼神空白,腦袋裏也是空無一物。
被炸得片甲不留的她,該用什麼思考呢?
***獨家製作******
最後蘇雅茉是整個人空白,像遊魂似地飄回家。
她想學樓允泱用沖澡鎮定心神,可是受不過低水溫,最後還是泡得暖呼呼的才頂著一頭濕發踏出浴室。
一接觸到外頭冰冷的空氣,她硬生生地打了個大噴嚏。
剛下班回來的樓允泱一聽到聲音,立刻放下解到一半的襯衫,捉了條毛巾走到她面前。
“明明怕冷,卻老是學不會保暖。”他一邊嘮叨、一邊用毛巾幫她擦拭頭髮。
她默默地讓他帶到床邊坐下,安靜地讓他吹幹她的頭髮。
直到他在她頭上抹著芳香的護髮產品,她終於忍不住問了。
“為什麼之前泰瑞、小白送我的那些保養品跟乳液都不見了呢?”
頭上的大手頓了一下,一會才聽到他平淡的說:
“我發現有些東西保存期限快到了,乾脆一起清掉了。”
“會嗎?我記得那些都是今年的新產品,保存期限至少有三年。”她抬起頭探進他的眼裏。
魅惑的長眸轉了一下,他微笑地說:“是嗎?大概是我看錯了。”
她不放棄,緊緊盯住他。
“那這堆新的保養品又是怎麼一回事?”她從他的臉上看到他手中的名牌頂級奢侈品。
漂亮的眼睛又閃了閃,他仍是笑著。
“上次我去日本談生意,那個女社長對保養很有研究,於是送給我一組她其他店裏的產品,聽說是紅極多時的暢銷商品,口碑很好。你使用後的感覺如何?”
他說得煞有其事,臉皮上找不出一絲扯謊的遲疑。
蘇雅茉用力再看了他一遍,確定找不到任何破綻後,她無奈地低下頭讓他繼續頭髮的保養。
“我知道這個牌子,很有名也很貴,她送你這麼一大組,真是一份厚重的見面禮呀。”她悶悶的說。
他給她的保養品從頭到腳、從白天到晚上,全都包了。而且每樣的份量都是扎實的大包裝,不是普通的試用樣品。她不信一個嬌弱的女社長會扛這一份十公斤以上的“薄禮”到辦公桌上。
但是在今天之前,她根本不會注意到這種小細節,更甚之,她可能連東西被換了都沒發覺。
今天發現了一點,往後就會發現更多扯動她心的點點滴滴。
雖然不知道他的用意為何,但她很清楚,都是為了她。
她很慢的發現,樓允泱對她很好,好到有點小心翼翼的味道。
他到底在想什麼?在怕什麼呢?
“喂,你喜歡我嗎?”低著頭,她耐不住迂回的試探,直接說了。
她知道他的腦袋好、口才好,如果繼續繞邊鍋,她要花很長一段時間才能挖到他一丁點的真正心思。
沒料到她突然出招,樓允泱的動作瞬間僵硬,多用了些力氣找回聲音。
“我當然喜歡你了,不然我們哪來這麼久的交情呢?”他笑,笑得有點空、有點虛。
現在她是全心全意放在他身上,他任何微妙的變化,她都察覺得出來。
她挺直身子,抓下他擱在她頭上的手,靜靜放在自己掌間端詳。
“我們把事情攤明著講吧。”她舉目瞅住他因輕鬱顯得更迷人的眼神。“你真的喜歡我嗎?是男人對女人的喜歡嗎?”
被她這麼直接盯著看,樓允泱想掩飾也躲不了。
他嘴角微彎,拉出一朵略帶狼狽的微笑。
“你是怎麼發現的?”他不答反問。
照他的觀察,今天早上以前她一切正常;一樣手足無措地被他欺負得死死的、一樣天亮後氣急敗壞地想踹他下床、一樣茫然地被他的改變搞得暈頭轉向,怎麼短短幾個小時,她突然變得如此敏銳?
“小白說的。還有,為什麼大家都知道,只有我被蒙在鼓裏?”她據實回答。
按慣例,他傷痕累累的心又被這個誠實的答案黥穿了個洞。
他就知道,她根本無視他的感情,連這種事都要旁人的提醒。
這能算是他的失敗嗎?
他深吸了口氣,“你會不知道,是因為你打從心底不想知道。所以距離最近的你,看不見我的心情、看不見我的挫折。”
她要把話攤開講,他也不客氣地開炮抱怨。
看他一臉受傷的模樣,她的心被揪緊,整個胸腔被壓迫得喘不過氣。
“我沒有,我只是沒想過會有這種事。”她微弱的反駁。
“你沒想過的原因,是因為我們認識太久,一切太過理所當然,所以你沒有變化的準備。”就算她遲鈍到氣死人的地步,看她皺眉他依然會不舍,忍不住伸手攬來她的身子。
經過他非人道的特訓,她非常習慣這種肢體碰觸,自動在他懷裏找到舒服的位置。
“如果不是有警訊的話,我恐怕也會像你一樣,隨遇而安地繼續漂流。可是有了意識,就想抓住什麼,想有穩固的肯定,來確定一直擁有的東西,不會拋棄自己流到其他地方。”他緩緩說著自己的變化。
她窩在他溫暖的懷抱裏,舒服得忘了正事,眼皮一垂差點走進夢鄉。
“你放心,我這輩子都是你的朋友,無論你發生了什麼事,我都不會拋棄你的。”她強撐精神力挺。
樓允泱很沒力地歎氣。既然知道他愛她,她以為當個朋友可以滿足他嗎?
“你到底聽懂我的話了沒?”
“你不是需要肯定嗎?我無條件、無期限的支持你。”周公的誘惑讓她腦袋出現漩渦,團團轉地將她拉到另一個世界。
她的義氣打散了他最後一絲希望,引燃他蓄積許久的火氣。
現在他的底牌被掀開了,但她除了震驚並沒有其他多餘的想法,或是她刻意不讓自己有想法?
他懷疑再這樣耗下去,他們只會原地打轉,對他和她都不會有幫助。
也許他該改變策略,用別種方法刺激她,不給她機會裝鴕鳥逃避。
一個主意在他溫度上升的腦海裏慢慢悶燒,她對他精神淩虐了這麼久,是該他回敬的時候了。
如果這個方法再不成功,那真的是他的失敗了。
“喂,現在不到睡覺的時間,你別想賴掉你昨天欠我的。”他不懷好意地拉起靠在他肩膀上的女人。
她無力也不願張開眼,耍賴地埋進他的頸窩。
太瞭解她拙劣的手段,樓允泱低下頭靠在她的耳邊呢噥低語。
“看來你是忘了,沒關係,我們從頭復習起,就從那本書的第一頁開始吧。”
一聽到可怕的字眼,蘇雅茉立即抖亮眼睛,懇求地望著他。
“我把那本書還給小白了,你不必麻煩了。”她的語調非常不穩。
“不要緊,內容我記得,可以慢慢教你。”他故意強調“慢慢”這兩個字。
“不……”
她最後的呐喊消逝在樓允泱滿腔的熱火中。
他的怒火用他的方式慢慢地、低溫地燒著,可以燒很久很久。
***獨家製作******
在這個入冬以來最冷的夜裏,伊苑的常駐股東全體動員,聚集在小小的工作室裏。
不是伊苑的營運發生問題,而是它的房東有了大危機。
白湘凝連日來的低潮拖垮了工作進度,該完成的稿件連結局都沒想出來,更別說成形在紙上了。出版社的編輯已經下了十八道金牌,無論如何都要逼她生出來,如果她敢開天窗,下一道來的只會是她的必死金牌。
基於伊苑共同圈的義理,能幫忙的人全用上了,連動作笨拙詭異的鬼娃娃也被拉來用橡皮擦擦掉淩亂的鉛筆草圖。
平時鬧嚷嚷的空間,現在充滿時間的緊迫感,沒有人說話,只有物理性的輕微聲響。
三天三夜沒合眼的白湘凝已經到了極限,畫筆一丟、椅子一推,掙扎著尋求驛脫。
“我不行了,結局怎樣都想不出來,這次是死定了!”她脖子後仰在椅背上。
“你這麼乾脆的擺爛,那我們這幾天不是白忙了嗎?”配合她盡畫一些奇怪背景的泰瑞,也累到火氣大。
“不然你們也幫忙想想故事情節啊。”她爛得徹底,連身為作者的責任都可以放掉。
這個建議給了泰瑞美好的聯想,他甜膩地笑了。
“我告訴你喔,最近我在網路上認識一個很好的男人,你知道我們是怎麼開始的嗎?”
“我不想知道你的故事,謝謝。”她拉起沉重的頭顱,一口否決大熊的戀愛故事,反而興致勃勃地轉看向那個已經很久沒出聲的老闆。
“小茉,你跟樓二有什麼新進展嗎?”身為一個好朋友有義務幫忙排解朋友的困難,以及掌握變化。
蘇雅茉沒理她,面無表情繼續手邊裁貼網點的工作,為原本黑白的畫面增添濃淡的變化,可她自己卻是平板了好些日子。
“我那天跟你談過後,完全沒有進展嗎?”白湘凝不信她是那種知道問題卻不解決的人。
“對呀,就算你沒動作,樓二應該也要有新招數才對。”太久沒有八卦調劑身心,現在只剩他們這一對的新聞值得泰瑞關注。
完成手邊的工作,蘇雅茉木然地抬起頭,涼淡地掃過眾人關心的臉。
“他非常的過分。”最後,用力吐出這幾個字。
白湘凝注意到她的形容詞,猜想到樓允泱一定有新動作了。
“他最近怎樣了?”她很有興趣的問。
“不怎樣,我已經有十天沒見到他了。”這話聽來有些酸,帶有一點閨怨的味道。
因為氣味太明顯,屋裏的其他人都心照不宣地彼此交換眼神。
“十天?這麼久沒看到他,你不擔心嗎?”泰瑞刻意嚷嚷。
“擔心什麼?我們以前本來就不常見面,他消失半年、十個月更是常態。”這話更澀,幾乎都透到骨頭裏了。
“今非昔比,那時樓二少沒覺醒,所以可以到處亂飛。可現在他心都在你身上,怎麼捨得離開呢?”尤其是在沒捉緊她的現在。
“哼!要是你們知道他的惡行,一定不敢再說這種話。”蘇雅茉冷冷嗤了一聲,心中的怨懟升到頂點。
“什麼惡行?那種行為發生在房間裏嗎?”白湘疑問得很有意。
又是一句話,戳破了她強撐的假像。
她疲憊地垂下頭,含糊囈語,“他真的非常非常過分!前一晚折騰得我差點起不了床,到了天亮卻不見人影,且一走就是十天,沒有半點消息,真的是太過分了!最近天氣又這麼冷,過分,太過分了!”
聽到她的自言自語,眾人真的很想跪下來為樓二少禱告。
他真的是被逼到走投無路了,才會出此狠招,而女主角懸懸念念的竟然只是他溫熱的身體。
萬一沒有得到他要的結果,那可是非比尋常的痛啊。
即使是好朋友,他們也要大義滅親了。
“小茉,從頭到尾,最過分的人是你。”被選作代表的白湘凝劈頭就是一句重話。
“我……”
“你先別說話,聽我一次講完。”她擋下蘇雅茉的抗議。“我叫你好好思考你跟樓允泱的關係,你做了嗎?沒有,因為你無法對未知的事物做任何決定。你不擅長處理感情,所以放著不碰,以為不去接觸,事情就會慢慢過去,可是你忘了考慮樓允泱的心情。而他現在就是要逼你去接觸,經歷他曾有過的感受。

    之前他對你太好了,你對他的付出習以為常,可是你曾想過會有失去的一天嗎?萬一過了半年、十個月,樓允泱未出現,徹底離開你的生命,你作何感想?他想過這個問題,所以急著抓住你,可是你一直撥開他的手,叫他留在好朋友的圈圈中,這麼殘忍的態度,換作是我也想一走了之。他這麼喜歡你,你真的沒有感覺嗎?”
說完,在場的六隻眼睛全集中在女主角身上。
蘇雅茉被訓得全身發熱、兩腳虛軟。
“你說的我懂,可是我不知道如何去喜歡一個人,不知道怎麼做才叫喜歡。什麼都不懂就胡亂回應,這樣不是很對不起他嗎?”這是她最根本的困擾。
對於未接觸過又不知從何下手的領域,只要是人都會感到猶疑的。
“是誰規定喜歡人要有固定的模式?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方式,你只要從你會做的地方開始做起,那就夠了。”畫多了愛情故事,白湘凝很有經驗的說。
“我會做的事?”這句話對她來說,又是一個新課題。
“如——果!你——不——排——斥——的——話,告——訴——他——一——句,你——們——是——情——侶,他——會——很——高——興——的。”鬼娃娃玩著橡皮擦屑,天外一筆的說。
“這個好。”白湘凝、泰瑞齊聲贊成。
“情侶?!”蘇雅茉驚嚇地重複。
這個字眼從出生以來,第一次用在她身上,感覺實在是太詭異了。
“有什麼好奇怪的?情侶間會做的事,你們哪一件沒做過?如果你敢說你們只是好朋友,小心被我們這群眼紅嫉妒的人圍攻。”泰瑞老早就想說了,她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並不是人人都可以遇上這種“好朋友”的。
“真的嗎?”她依舊懷疑。
“不然你去找宅猴子,你另一個好朋友,看你會不會跟他做你跟樓二做過的事?”白湘凝也手癢想撬開她石化的頭殼了。
一想到那些私密行為的男主角換上其他人,她發寒地渾身起雞皮疙瘩。
這是情侶與好朋友的不同嗎?
“看來樓二少唯一成功的,就是讓你不能沒有他的身體。”白湘凝壞壞的補上一句。
陷入沉思的她聽不見其他人的竊竊私語。
她得好好想想自己是否也產生變化了。
***獨家製作******
她想她是變了,或是被驚醒了。
不然不會人家多說幾句,自己就跟著動搖。
被白湘凝恐嚇過,她真的開始擔心樓允泱會一去不回。於是,她非常希罕地撥了手機找他。
電話中,他的語氣異常冷漠,短促的對話中,他淡淡地說自己代替樓允湛出國開會,還沒確定回來的時間,不過應該會在一星期內結束所有的事情。
為了這一句話,她天天準時下班等門。
她雙手抱膝跟小蝶一起縮在沙發裏,聽到任何聲響就往大門望去,一次次的失望中,小蝶累得昏睡過去,而她好像也感受到樓允泱之前的心情了。
前陣子的夜裏,他也是這樣等她回來的嗎?
如果這是喜歡,她應該開始懂了。
細微的腳步聲引來她全部的注意,直到門口響起明確的開鎖聲,她立刻披著毯子沖到玄關。
剛好碰上進門的樓允泱。
“你……你……回來了。”她遲疑的說。
不過半個月不見,她竟懷念到有些心痛。
“嗯。”一臉疲倦的他,輕輕應了一聲,越過她面前走上樓去。
十分不能適應他冷淡的模樣,她受傷地擰起眉,腳步沉重地跟了過去。
站在他房門前,靜靜地看著他脫衣服的背影,她突然覺得害怕,怕他們都說錯了,怕自己已經錯過時機。
而他已經決定放棄她了。
這個想法讓她有著前所未有的煩躁,一個衝動,她緊緊抱住他的腰。
感受到久違的體熱、呼吸到熟悉的味道,她確定自己是變了。
變得不能沒有他,只想要他。
“我們是一對情侶嗎?”她埋在他的背上,模糊地問。
樓允泱明顯繃緊了身子,緩慢轉身捧起她的臉。
“這次又是誰說的呢?”他笑得有點無奈。
不想看到他沮喪的臉,她更抱緊他。“我大學同學。”
“喔,那個鬼店長嗎?”他有點訝異,無法把這個詞跟那個人連在一起。
聽出他話裏的失望,她趕緊補充。
“雖然話是她先說出來的,可是我非常認同。”
“哦?”這種間接的告白讓他挑高了眉。
“我一直以為自己不需要愛情,也許是天生少了這條神經。大概是因為一直有事情、有朋友來填滿我的生活,我感受不到寂寞,就覺得自己不欠缺。可是最近少了你,我嘗到那種寂寥的味道,很悶、很難受。如果這就是所謂的愛情,我想我可以理解,也應該可以接受。”她有些慌亂地說出這幾天整理下來的結論,很怕他聽不懂。
“應該可以接受?”這種不確定的用語讓他不是很滿意地抿直了嘴。
感覺到他的不悅,她搶救的說:“我的意思是,因為是你,我才會有這種情感,對其他人,我無法接受。”
這個答案顯然深得樓二少的心,原本冷僵的俊臉霎時飄來一陣桃花香。
他笑得滿臉春風,終於給他盼到專屬的位置了。
從今而後,他不再是她眾多好友中的一名,而是她唯一的伴侶了。
雖然現在只是名稱改變,接著他會讓她的心徹底改變,然後完全變成他專屬的。
聞著她身上的香味,他心滿意足地回抱住她。
至少現在身體已經是他的了。
其他的可以慢慢來,反正他們已經認識很長一段時間,未來有更多日子可以繼續培養感情,培養出專屬於他的愛情。
“你知道情侶所代表的意義嗎?”他摟著她往床鋪走去。
他不在乎她的答案,只要是她不懂的,他都會教她。
他會教她如何當個情人、如何當他的老婆、如何當他孩子的媽。
一輩子的時間,可以學習到許多事情。
如果夏天快來了……
時節慢慢變化的夜晚裏,雙人床上躺著一對交纏的男女。
嬌小的女人在男人獨佔性十足的懷裏躁動地翻轉身子,試著找出最舒適的姿勢。可無論她怎麼調整手腳的位置,依舊擺脫不掉那股提早到來的悶熱感,睡夢中雙眉漸漸攏高。
最後她兩手一撐、雙腳一蹬,撤離包圍住她的溫熱,稍微降低的溫度讓她揚起嘴角,滾到床鋪的角落去。
懷裏的柔軟觸感一消失,男人立刻警覺地睜開眼,俐落地步下床走向窗邊,動作熟練地關起所有的窗戶,然後拿起一旁的遙控器輕輕一按,再爬回床上。
沒多久,角落的女人下意識地滾回他的懷裏,緊緊貼在他的胸膛上,垂閉著眼的睡臉拉出一朵滿足的微笑。
然後,男人也笑了。
笑得比她更幸福、更甜蜜。
他由衷感謝這時代有冷氣機的發明。
就算現在是春意爛漫的四月天,這房間裏的溫度也已經被他私心地設定成終年攝氏二十二度。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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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當樓允泱正苦思如何綁住蘇雅茉的此刻,他的頭號情敵入侵了他的工作領域。
“真是稀客,專程來找我一定是有事吧?”一踏進獸醫院,樓允泱格外爽朗的笑容蓋過最初的驚訝。
來人顯然招架不住他過於耀眼的光芒,習慣性地退了一步。
“我……想請你幫忙。”孟知遠低頭避開他嗆人的氣勢。
“你也會有需要我的時候?真的是太稀奇了!我以為這世上能奴役我的,除了我大哥,只有雅茉了。”他話中有話,刻意透露出他與蘇雅茉關係匪淺。
拙于應付人際關係的孟知遠,當然聽不懂他的暗示,只會照字面解釋。
“不是什麼奴役……只是一件小事。”他急著澄清。
樓允泱無力地歎息,他早該明白孟知遠跟蘇雅茉是同一類人,別奢望他們會聽懂他迂回的心機用語。
“說吧,什麼事?”要直接上就來吧,他接招。
沒有他預期的挑釁動作,孟知遠露出一個羞怯中帶著興奮的微笑,從地上抱起一個破爛的紙箱。
“這個想請你幫忙一下。”他不好意思地指著箱裏。
樓允泱順勢看去,一雙湖綠色的圓亮雙眼惡狠地盯住他的視線。
說不上是失望還是安心,樓允泱突然覺得自己杯弓蛇影的戒心很可笑。
沒有人當他是一回事,他卻拼命地自己嚇自己。
是自作孽呢?還是報應?
他笑得有點落寞地抱起箱裏的小動物,熟練地避開它不馴的攻擊。
“真想不到你居然會養貓!”大略打量這只讓宅男轉性的小黑貓幾眼,樓允泱沒能發現其中的奧妙。
出生不到幾個月的小黑貓,渾身黑毛發亮,野性貓眼綠得深邃,大體來說,是一隻相當漂亮的動物。但也沒迷人到能讓一向只注意電腦程式的天生宅男突然變成普通的寵物主人吧?
“發現它的不是我……可是……我可以養它。”孟知遠話說得更遲疑了。
這點異樣躲不過樓允泱雷達般的心眼。
“聽你這麼說,似乎是非自發性的想養這只貓。既然如此,你為什麼要勉強自己?”
“我不是不願意養,是怕不會照顧。而她……會照顧……卻不能養。”他越說越小聲。
依舊逃不了樓允泱高度警備的耳朵。
“那個她,是誰?”他眯起眼睛,微笑的臉上看不到真正的算計。
被他一問,孟知遠冷不防地震了一下,往後大大退三步。
“呃……這個……她……那個……啊……”完全不是對手的他馬上慌了手腳,嘴巴張張合合,吐不出一個完整的句子。
“你只要告訴我,是我認識的人嗎?”他笑得很友善,弧形的眼角迅速閃過一絲利光。
孟知遠仍是說不出話來,只能用力搖頭表示。
算准他不會欺騙的老實個性,樓允泱放大了笑容。
“你也有喜歡的人了!”奸詐的壞人一眼識破好人的害羞。
下曉得自己任何一個反應都可以導出這個結論,盂知遠陷入突然被人扒光衣服的窘境中。
“你……你你……怎麼……會知道?”臉皮薄的他立刻燒光保護層,沒有防備地自己先招了。
有時樓允泱真羡慕他們這種直來直往的情緒反應,不會多心地想出一堆顧忌絆住自己,任何情感都大刺刺地表現在當下。
所以不會有蒙蔽自己的機會,也不會有遲來的感情覺醒。
如果他也是這種性格,現在會有煩惱嗎?或是,他與蘇雅茉根本不會發展出這些牽扯?
他無法想像沒有她的過去,同樣的,也無法改變既成的現實。
所以只能好好面對當下,而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先把頭號威脅徹底排除。
“我猜的。你不必太驚訝我的神准,因為你已經把所有事寫在臉上,有眼睛有腦袋的都猜得出來。”他把當初樓允湛對他說的話轉送給孟知遠。
“真的嗎?”新的被害人傻傻地摸著自己的臉,不敢相信。
“需要我拿面鏡子給你看得更仔細嗎?”他好笑地建議。
“不……不用了。”孟知遠馬上收回手,差點立正站好。
樓允泱知道被人看穿的滋味,同情地搭上他的肩膀。
“我不會再追問關於那個她的任何事情,但你必須認真回答我最後、也最重要的一個疑問。”即使已經可以解除對孟知遠的警報,他仍需要十足的保證。
見他一臉嚴肅,孟知遠慎重地點頭答應。
“很好。”他滿意的笑容一斂,目光瞬間變得犀利。
“對你而言,蘇雅茉是誰?”
沒料到他會忽然扯到其他人,孟知遠一時楞楞地望住他。
過了許久,他終於領悟出那種有眼睛有腦袋就猜得到的技巧。
原來是這麼簡單的一件事呀!
“你……你你……喜歡……小茉?”這次的結巴中帶著一股興奮。
樓允泱不悅地嗤了一聲,“是又怎樣?”
“你真的喜歡小茉?”吞下驚愕,孟知遠恢復正常的說話機能。
“我都承認了,你還想怎樣?可以回答我的問題了嗎?”大牌獸醫沒有多少時間陪他閒聊,他只要他要的答案。
“你居然會喜歡小茉?!小茉知道嗎?”宅男很容易陷入自己的世界,對於威脅缺少反應能力,而且常會踩到地雷。
被人一腳引爆他最大的痛處,樓允泱的臉帶著濃濃火藥味。
“你看她像是知道的樣子嗎?”
“她不知道?!這麼說,你是暗戀了?怎麼可能!你是樓允泱吧?”宅男真的不怕死,開始在地雷區裏跳華爾滋,用隆隆的彈炮聲當配樂。
“對,我是樓允泱,那個暗戀人家多年不自知,現在才來煩惱的樓允泱。這個回答夠詳盡了吧,那你的呢?”被炸得很不爽的樓公子下了最後通牒,再遲鈍的禦宅族也懂得要離開去避難。
孟知遠收起誇張的驚喜,掩不住唇畔的笑意。
他怎麼也想像不到情聖般的樓允泱會有暗戀人的一天,而且物件還是自己的高中同學!
“你該不會從高中時就喜歡上小茉了吧?”他有更意外的聯想。
樓允泱賞給他一記殺人的冷光。
“我有必要向你報告嗎?”他極慢極冷地說。
被他一瞪,凍結了大半的興奮之情,孟知遠慣性地退開距離,交雜許多情緒的臉龐,顯得扭曲詭異。
“對我而言,小茉是知己,是我第一個異性朋友,是相當重要的存在。”他說的是肺腑之言。
這個誠實的答案顯然不令人滿意,樓允泱皺起了眉頭。
“相當重要不表示最重要。現在你仍覺得跟她兩個人一起作伴,是個不錯的想法嗎?”他對那句話始終耿耿於懷。
“跟小茉相處,一直都是很舒服、很好的事。”他實話實講。
這種沒心機的坦白徹底惹毛了樓允泱,瞪人的眼神更兇殘了。
“我所謂的作伴,是指你想跟‘那個她’在一起的那種作伴。現在你應該可以清楚分辨之間的不同,也知道有些話是不可以隨便應和的吧?”到最後簡直是恐嚇了。
他想勒索的是孟知遠的保證。
他不只要從內部讓蘇雅茉接受他,同時也在外部排除任何妨礙的可能。
樓允泱不掩飾自己的打算;已經學會使用眼睛與腦袋的孟知遠當然了悟得一清二楚。
“我明白你的意思。在你不放棄小茉前,我不會有任何逾越的承諾。”他很務實的宣示。
“你這輩子都別想!”樓允泱霸道地斷絕所有可能。
無論如何,蘇雅茉只能有他。
聽到他的堅持,孟知遠笑了,現在他連一點點小心機也學會了。
***獨家製作******
現在的蘇雅茉很累、非常累,累得快掛了。
長時間的用腦過度,讓她的精神累;到了晚上,她的肉體會因某人而遭受到難以啟齒的勞動,那也是她現在渾身酸痛、癱在櫃檯上的原因。
但她累,不代表同時間其他人也累,更別想指望他們會體諒她。否則她身邊不會聚集這麼一群在深夜依舊精神奕奕的好朋友們了。
“我可以打岔一下嗎?”受不了他們熱烈的談論持續攻擊她脆弱的腦袋,她試著與他們溝通。
“如果你們的讀書會短時間內不會結束,可以請你們移駕到裏頭的工作室嗎?那裏有寬敞的辦公桌、有舒適的椅子,你們何必站在這小小的櫃檯前虐待自己呢?”她說之以理,由衷希望她的好朋友們沒被書裏的內容沖掉理智。
“還不都是為了你!是你堅持要在櫃檯前看門做生意,不然我們有必要擠在這小小的視窗嗎?”泰瑞張著過於閃亮的小圓眼瞠她,兩頰帶著一抹不明所以的紅澤。
“你們討論你們的,我不一定得參加吧?”她現在的樣子適合參加讀書會嗎?更別說要研究的是那種書了。
“話不能這麼說,身為一家旅館的老闆,怎麼可以不多涉獵這方面的知識呢?我相信,這裏面一定有幫助這家店的東西。”白湘凝厚厚的劉海下,同樣是一對發亮的眼珠。
“嗯,對——我——的——店——有——用。”保險套店的鬼娃娃店長紅著臉認同。
面對他們的聯合攻擊,蘇雅茉知道她沒有力氣防禦,只有投降了。
“好吧,你們說說看,經過了一個小時的研究,這本‘春書大典’給了你們什麼啟示?”
沒錯,她親愛的好朋友們就是為了這一本腥紅書皮、泛黃書頁、封面用楷書寫著「春書大典”四個大字的二手老書,在她耳邊興奮地討論了一個小時。
那四個大字現在看在她眼裏,簡直是諷刺,也難怪她的精神會加速委靡了。
“小茉,你不要看不起這本書喔。”白湘凝率先糾正她不認真的態度。“自從有人送我這本書後,我的漫畫銷售量增加了兩成耶。”
“兩者有關係嗎?”下巴撐在桌面,蘇雅茉懶懶地半閉眼眸。
“當然有!這本書好就好在它的圖,不但內容精彩,畫風更是精美。我參考其中幾個姿勢用在我的漫畫裏,立刻引來廣大的迴響。”白湘凝差點要把這本書當神拜,每天早晚三炷香。
“春宮圖這種東西到處都有,沒什麼稀奇的吧?”眼皮再下滑幾度,她連口齒也開始不清了。
“可是可以把世界各國的精髓融會貫通,這就非常稀奇了。”泰瑞是那本書的第二號信徒,接著宣揚當中的奧妙。
“你怎麼知道書上寫的都是真的精華?”眨眨酸澀的眼,她預感自己撐不久了。
“當然是有研究過才敢說啊!”泰瑞很驕傲地挺起胸膛。
他不只愛美麗卻虛假的男體像,更愛夢幻與實用兼具的秘戲畫。
“看不出來你這只熊還有點文化素養,改天也讓我欣賞一下你的收藏品如何?”白湘凝遇到同好,馬上邀請聯盟。
“可以。不過你要先告訴我,你是怎麼得到這本書的,分享一下管道來源。”泰瑞有加入的條件。
“這……恐怕有些困難。”白湘凝退下興奮的紅潤,臉在瞬間變得蒼白。
“我不怕困難。”泰瑞為了喜好可以無懼無敵。
“是我會有麻煩。”她的臉開始轉青。
“你該不會要說,這本書跟那個大魔王有關係吧?”看她臉色的變化,泰瑞只有一個聯想。
果然,白湘凝的眼神立刻害怕地遊移。“呃……你別害我了……”
“我什麼時候害過你了?是你自己嚇自己!今天剛好大家都在,你把話說清楚,不要再要神秘,唬人又害己。”泰瑞實在受不了白湘凝這陣子的神經兮兮。
她不但把五樓封閉,每次下樓都是一副老鼠躲貓的窩囊樣,非得畏畏縮縮地在店裏晃過一圈,才敢挺直腰杆。她那副狼狽通緝犯的模樣,嚇走了好幾名客人,看在老闆的眼裏,簡直是大忌。
“我沒有……”白湘凝薄弱的反駁。
風水輪流轉,現在換她被他追打到無容身之處了。
“還說沒有?你問問小茉,因為你的關係,我們生意掉了多少?五樓的房間不能用,客人被嚇跑,接下來,你想怎麼搞垮這家店?”趁得氣勢正盛,泰瑞難得發飆。
“生意不好,沒關係,可以養活自己就夠了。”被點名的蘇雅茉趕在周公來之前,淡淡地表示立場。
現場立刻響起三道不同的聲音。
“小茉!”泰瑞不悅地低吼。
“小茉……”白湘凝感激地低語。
“發生什麼事了?今晚這麼熱鬧。”中途插入的第三者根本搞不清楚狀況。
泰瑞本想一鼓作氣地逼出大魔王的身分,但接連被人打斷氣勢,心裏極度不平衡。
他怒嗔向來人,白湘凝則是投給對方一道感謝救援的視線。
一走進伊苑,樓允泱馬上感受到店裏固定的詭異氣氛。
“我出現的不是時候嗎?如果造成打擾,我道歉。”他看看泰瑞不悅的臉色,再瞧瞧白湘疑難得正常的和善表情,最後瞄到鬼娃娃一臉要笑不笑的森然,他打了個寒顫,先賠罪保身。
“哼!”火氣有點大的泰瑞不領情,甩頭走人。
樓允泱納悶地用眼神詢問在場其他清醒的成員。
“不是你的錯。”白湘凝氣虛地搖搖頭。
被人提醒威脅的她,心中的壓力泄掉所有的精氣,傾垂著肩膀,像抹遊魂般地也飄進了電梯裏。
大魔王快出現了,她必須準時回去乖乖接受摧殘。
一瞬間,原本人聲嗡嗡的大廳變得冷冷清清,剩下的人只會將場面弄得更陰涼。
“哼——呵——呵,這——給——你。”鬼娃娃無預警地塞了東西在他手上。
尚未在一堆異象中回復的樓允泱,怔怔地看著手裏一大一小的紅色物體。
“這次是什麼?”
“新——產——品——跟——有——用——的——東——西。”鬼娃娃幹幹地笑著,僵白的笑容顯得有些可怕。
“有用的東西?”他翻弄一下,瞧不出這本髒兮兮的破書有什麼用途。
“有——用——的——東——西——要——用——了——才——知——道。”鬼娃娃邊說邊離開,腳往前走,頭卻是後轉一路盯著樓允泱看。
“用——過——後——要——分!享——心——得。”這才是她的目的。
確定人已經走遠,他才敢放下緊繃的神經,按摩發疼的太陽穴。
今天被他們這麼一搞,他恐怕又要好一陣子才敢再來了。
回頭在櫃檯後找到他真正的目標,他澀澀地笑著,“真佩服你的能耐,不但可以跟這群怪人和平共處,甚至還有辦法睡得這麼安穩。”
他認命地抱起睡死的女人,拉出一朵更苦的笑容。
他開始相信“報應不爽”這句話了。
之前是他醉倒被她扛回家,現在輪到他服侍她了。
依他之前的作為看來,他欠她的,可能要還很久。
但真正令他擔心的是,她根本不要他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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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4-10 23:44:21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一向樂在工作的老闆,今天反常地坐在櫃檯裏發呆,不但嘴裏念念有詞,手中還握著一座線條優美、逼真寫實的男體石像。
“認識你這麼久,我竟然不知道你喜歡這座大理石像!”剛踏進工作室的泰瑞沒看過蘇雅茉失神的樣子,忍不住調侃。
聽到聲音,蘇雅茉遲鈍地瞥了他一眼,眼睛又轉回石像上。
“男人跟女人是由於基因上的差異,而發育成器官上的不同,人體的基本成分都是相同的。”她低頭喃喃自語,手指順著雕像俐落的線條畫著。
“抱歉,我因為小時候不喜歡念書,才會走上藝術這條沒有固定課本的路,如果你現在是在研究深奧的科學問題,請你繼續沉思,我不打擾了。”泰瑞很有自知之明地退下,不想讓那一堆專有名詞擠爆他小熊般的腦袋。
“等一下,我有疑問需要你的意見。”她像是大夢初醒,用力抬頭,急著扯住他的衣角。
“先說好,我聽不懂的,一律不回答喔。”泰瑞很怕她用那些dis-Covery頻道的臺詞砸他。
蘇雅茉張著清亮的眼睛望向他,“你為什麼會喜歡男性的軀體呢?”
沒料到她會丟出這種問題,正在擠出微薄腦汁的泰瑞當場傻住。
“你從太陽在頭頂時坐到天黑,連飯都不吃,就是在想這種事?”他現在才發現,今天的蘇雅茉真的是太反常了。
“你可以先回答我的問題嗎?”不滿他扯離話題,她的眉蹙高了。
這個不耐煩的蘇雅茉再度讓泰瑞傻眼。
他以為這家伊苑裏,最理性、最正常、性情最穩定的人,應該是她。
可是這個最理性、最正常、性情最穩定的人,現在居然為了一個奇怪的問題對他擺臉色?
這,是地球逆轉了嗎?
雖然滿肚子疑惑,但迫於她難得的威嚴下,他乖乖地答著,“與其說我喜歡男性的軀體,不如說我是因為喜歡男性,所以才注意起男體的美。兩者相互加成,我也有可能因為喜歡男體,愈加催化我喜歡男人的事實。總之,那是一種愛。”
泰瑞一面說著,一面露出癡迷的神態,看得她的眉頭更緊了。
“這麼說來,你有可能因為身體而愛上一個人嗎?”她口氣認真的問。
泰瑞奇怪地瞥了她一眼,嗅到一股曖昧。
“這該怎麼說呢?”他沉吟了會,八卦的眼角多瞧了她幾下。“愛這種事是很複雜的。但最初的吸引是必要的存在,有了靠近的力量,才有機會發現其他東西。”
他的回答讓她沉默下來,許久才聽到她模糊的低語:
“本來就很靠近了,該發現的也早熟透了,現在才被牽引,又要怎麼解釋?”
“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你才會這麼困擾?”泰瑞試探性的問。
她又揚著小鹿般無辜的眼神看他。
“你覺得朋友的界限在哪里?從哪里開始算是朋友?超過哪里又不算是了?”好學的學生再度提問。
難題一個接著一個來,泰瑞有點無法招架。
“這個問題很抽象,我暫時沒有具體的答案。”他打起官腔閃躲。
她失望地垂下眼,不發一語地盯著手中的石像。
“如果有困難,你可以直說,我會儘量幫你的。”看她沮喪的樣子,泰瑞很心疼。
“你幫不了的。”她聲音悶悶的。
她要怎麼告訴他,最近她床上多了一個好朋友,兩人認識很久、關係非常密切,密切到幾乎每晚都抱在一起睡覺?
她要怎麼告訴他,她不但無法阻止友情走偏,連自己的理智都管不了?她居然慢慢習慣那種親近,一種可怕的喜好悄悄成形。
長這麼大,她第一次體認到成癮是怎麼一回事。
那是一種習慣與喜好的加成反應。
就像泰瑞說的,她可能因為習慣而產生喜好,也可能因為喜好而更加習慣。
不管是哪一個,都是非常可伯的結論。
“我看我還是早點搬走比較妥當。”不讓自己再深思下去,她決定逃了。
想要戒除癮頭,隔離一向是解決的辦法。
“你要搬家?能搬去哪?”泰瑞不認為她能找到比那棟金屋更好的住所。
“我可以跟小白一起住在五樓。”她閃著希望的眼光。
現在除了便利考量外,她更需要遠離樓允泱的空間。
“不——行——”
一個氣虛的聲音截斷了她的希望。
兩人齊望向出聲的陰暗角落。
披頭散髮、比平常更加狼狽的白湘凝正縮在牆角,兩眼空白,神情極為疲憊。
“大漫畫家又通宵趕稿了嗎?”泰瑞理所當然的諷刺。
今天的白湘凝也反常的沒有嗆聲回去,只用呆茫的眼珠子晃過他,視線落在蘇雅茉臉上。
“五樓現在不能住人了。”也是這個原因,她才會淪落到樓下來蹲牆角。
“為什麼?”店裏的兩位老闆同聲疑問。
白湘凝緩緩地搖了搖頭,“你們別知道得好。”
“為什麼?”老闆們提高音調再問。
她看向他們的眼裏多了憐憫的慈悲。
“因為魔王出現了。”說出這句話時,她呆滯的臉上流露出濃濃的恐慌。
白湘凝恍神的模樣實在沒有說服力,泰瑞馬上不屑地嗤聲。
“我看,一定是你腦袋裏的腐蟲在作祟,想情節想到走火入魔的地步了。
“別不信,那個人真的來了。”白湘凝完全一副見鬼的樣子,努力用離奇的經驗說服其他人。
除了被嗤之以鼻,當然也有友善的關懷。
“小白,你太累了,趕快回去休息吧。”蘇雅茉同情地說。
“別當我瘋了,我清醒得很。”她排拒所有異樣的眼光,堅持自己的警告。“無論如何,我是不會放人上五樓的,多一個人接觸,多一個人犧牲。你們看看我現在的樣子,不會怕嗎?”
“怕啊,當然伯了!真伯哪一天我們會分辨不出來你是真的瘋了,還是腦袋裏的腐蟲在發作。”泰瑞徹頭徹尾不把她的話當一回事。
白湘凝狠厲地瞪住他。“總有一天,你會為了今天的風涼話而感到後悔的。”
她說得像是詛咒,硬生生教泰瑞打了個寒顫。
“小白,你可以把情況講得清楚一點嗎?為什麼我們不能去五樓?”不放棄唯一的逃脫管道,蘇雅茉急切地問。
白湘凝轉身面對她,無血色的唇抿得死緊,蒼白的臉上只看得清楚打成結的兩條眉毛。
“我現在很混亂,想說也說不清楚,更怕回想起恐怖的記憶。你們別逼我了!反正不要上樓去就對了!”似乎承受著極大的痛苦,她有點歇斯底里地咆吼。
她現在的模樣說服力十足,連泰瑞也感受到那股驚悚,怯弱地縮起大熊般的身子,無助地拉起蘇雅茉的手。
“怎麼辦?好像比SARS可怕,我們需要拉起警備線作隔離嗎?”
回應他的是一雙更無助的眼。
“如果可以隔離的話,請先把我獨自關起來吧。”她或許就可以暫時逃避樓允泱,這個對她而言也是大魔王級的人物了。
***獨家製作******
不管魔王有沒有出現、世界末日會不會來臨,日子一樣得過下去。
一樣要吃飯睡覺、一樣要工作賺錢。
所以即使心情再煩悶,身為老闆的蘇雅茉一樣要出門談生意。
“你似乎很不樂意陪我喝下午茶?”
五星級飯店擺設講究、採光溫暖的餐廳裏,揚起一道平冷的語調,像是帶進了屋外的低溫,讓蘇雅茉瞬間清醒。
她尷尬收回發呆的視線,討好地笑著。
“怎麼會呢?樓大哥願意親自幫我設計新房間的擺設,我感激都來不及了,絕對沒有一絲不願意。”
“你說的跟臉上寫的,是兩回事。”樓允湛冷酷地指出她的虛應。
被人當面揪出心不在焉,而那人又剛好是她最怕的樓允湛,蘇雅茉的臉色刷得更青白了。
“對不起,最近有些煩心的事,常不自覺地想到出神。不過我保證,你剛剛提的設計案,我全部瞭解,也完全贊成。”她試著亡羊補牢。
樓允湛挑眉睨著她。“因為正事談完,我們才會坐在這裏喝茶休息,跟工作無關吧?”
鏡片後的眼角閃過銳光,刺得她無容身之地。
“抱歉。”除了低頭,她不曉得如何應付這個道行比樓允泱更上一階的大魔神。
“休息時間當然是用來閒聊的。如果不介意,你可以談談你的煩惱。”大魔神彎起嘴角,柔化臉部線條,沖不散陰冷的氣質。
平常的蘇雅茉一定會害怕地搖頭婉拒,可是現在的她是被逼到懸崖上,沒有結論前,要一直抱著煩惱,卡在上面吹風搖擺。
她非常不喜歡這種沒有定論的曖昧,感覺綁手綁腳,很不自由。
如果最壞的打算是跳下懸崖,而跟大魔神打交道也沒有好下場,反正橫豎都會死無全屍,她決定賭一把,賭一賭是否有可以不要倒在懸崖上的死法。
“其實,我在想的事,是有關於允泱。”她小心翼翼的說。
“是嗎?是你跟他之間的事嗎?”樓允湛放下咖啡,目光灼灼。
“你怎麼知道?”她被他的料事如神嚇到。
“你們兩個真有默契,說的話一模一樣。”他笑道。當初那個紈絝弟弟受驚的呆樣與她現在的模樣並無差別。
“允泱曾找過你?”她嚇得更徹底了。
大魔神高深莫測地笑著。“他的情況太明顯了,不用他自己開口,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
“所以你很清楚他最近異常的原因嗎?”她迫不及待地傾向前問道。只要能告訴她答案,要她叫撒旦是神,她也絕無異議。
“這點你們就不同了。”樓允湛遺憾地搖頭。“他的煩惱跟你的困擾是兩件事。”
不過這兩件事有共同的源頭。
他不說多餘的話,自己的問題得靠自己解決,所以凡事他只點到為止。
“即使如此,你應該可以告訴我允泱變得古怪的原因吧?”她巴緊這條從天而降的蜘蛛絲,不管它牽連到哪里,至少是她目前僅存的希望。
“古怪?他哪里古怪了?”樓允湛端起杯子,不很瞭解地揚起眉毛。
“你沒發現嗎?”她非常懷疑無所不知的大魔神是在裝傻。
“他這兩個月來幾乎沒有夜生活了!這不夠奇怪嗎?”
她的話一出,差點摧毀他優雅的形象,他趕緊咽下口中的咖啡,乾咳幾聲整理情緒。
親愛的弟弟,別怪作哥哥的沒幫你。
對付這個不會轉彎、直接到百無禁忌的女人,他真的是技窮了。
之後的事會如何,得看個人的造化了。
在心中為弟弟同情的祝福後,樓允湛的冰臉稍稍崩下,禮貌地問,“你指的夜生活是?”
“當然是指他之前下班後的活動。”被煩得缺少耐性的她,強烈質疑樓允湛在裝糊塗要她。
不等他一一問下去,她乾脆先說個清楚。
“他喜歡工作,但絕不忘休閒,對於男女的交往也毫不設限。從前他的日子塞滿了這些事,所以常是八卦媒體追逐的焦點。可是現在呢?你多久沒在報章雜誌上看到他的名字?多久沒在燈紅酒綠的奢靡場所看到他的身影?這難道都不奇怪嗎?”她難得用力說話,一結束馬上灌水解渴。
樓允湛嘴邊的線條更加曲折,快壓不住肚底的笑意。
可憐的弟弟,別怪哥哥同情你。
你這個好朋友真的是太瞭解你了,你是什麼德行,她一清二楚。
要從那種荒淫驕奢的形象翻身成安分的好情人,期待奇跡會比較快吧。
“也許是他玩夠了,或是覺悟了,現在想穩定下來。”他說得很客觀。
蘇雅茉不認同地擰緊眉頭。
“時間太早了吧?照常理,事業有成的他,現在應該是玩得最瘋的時候,沒道理突然轉性呀!”她一直懷疑樓允泱那個生涯規畫的說法。
“他有他的理由。”今天樓允湛這個哥哥當得十分稱職,沒有跟著一起貶低自家弟弟,反而處處為他緩頰。
“所以,那個理由是什麼呢?”她探進他的眼裏。
照她的邏輯判斷,樓允湛一定掌握著她所不知道的線索。
大魔神畢竟是大魔神,被人這樣刺探依舊面不改色,眼睛眨也不眨。
“你為什麼不親自問他呢?”
“我問過了,他總是有所保留。”就是那種不明不白的態度讓她格外煩躁。
“既然是他想隱瞞的秘密,我可以隨便告訴人嗎?”他眸裏冷光一閃,態度很明白。
蘇雅茉很想沖過去抓住他的肩膀把答案搖出來,可是他是樓允湛,從來不是一個可以容忍她衝動的物件,搞不好謎題沒解開,反而又給自己招來一個大麻煩。
她吞了吞口水,把不理性的莽撞吞下,更用力吃著霜淇淋,希望加速讓自己冷靜下來。
似乎很欣賞她又急又不得不絆住的模樣,樓允湛笑得很滿意。
今天這頓下午茶真是值回票價,尤其當另一個主角也出現時,他開始期待更精彩的高潮好戲了。
面向落地窗,樓允湛的鏡片反射西斜的日光,看不清神情的臉上,只有唇上那邪美的線條特別顯眼。
“真巧,大家都來了。”他悠悠地說。
吃冰吃得正盡興的蘇雅茉提眼睇他,“誰來了?”
他玄妙地回她一眼,“你要的答案來了。”頭微微向她背後的大門一傾。
她順勢轉頭望去,剛好看到一對璧人並肩踏進門。
女的身材高挑勻稱,火辣的迷你裙保證寒流不侵,嬌媚的容顏讓春天提早報到。
男的頎長瀟灑,性感的笑容魅力四射,毫不吝嗇向眾人分享他卓絕的氣質。
金光閃閃的兩人一進門,立刻增加室內的亮度,蘇雅茉不由得眯起了眼。
“是他呀……”半閉的眼透不出太多情緒,平靜的臉上看不出任何反應。
“要打聲招呼嗎?”樓允湛問得很刻意,一雙長眸不時往她臉上溜去。
她仍是眯著眼望向那兩人,對他的聲音置若罔聞。
她這副出神的樣子,讓他籲了口氣,不知是欣慰或是失望。
終究,她還是會在意的呀!
過了許久,蘇雅茉猛地回過頭來,很用力地瞪住他。
“你認識跟他一起來的那位美女嗎?”她問得很認真。
“有見過面,不熟,應該是樓家世交的千金小姐。”樓允湛半是詫異、半是期待。
這只被害者口中傷人於無形的史前恐龍,終於要有進化的動作了嗎?
他等著看恐龍吃醋的樣子。
“真的是千金小姐?不是什麼影歌紅星或是新聞主播?真的是家世好、學歷高、臉蛋美、身材佳的名媛公主?”她急切地再確定。
“沒錯,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位不怕冷的小姐,最近剛從美國拿到學位回來。”他難得配合地給予正確訊息,滿心期待她的反應。
她又轉過身子張望了一陣子,眼睛轉回來時,竟是熠熠發著光。
“太好了!”她興奮地笑開了嘴。
一時間,他有點反應不過來,怔愣地看著她開心地挖著茶綠色的霜淇淋。
“你在高興什麼?”樓允湛很直接地問了。
他不懂,是恐龍吃醋的方式跟人類不同,還是她真的很快樂?
在她目睹她的男人跟其他女人出雙入對的此刻?
“你不覺得這是一件好事嗎?允泱恢復他的社交活動,這就表示他的低潮過去了,一切都要回復正常了。”而她也可以擺脫那苦纏的煩惱了。
一想到從今之後,又能平靜平淡平穩地生活,她不由得胃口大開,又多點了一客聖代慶祝。
一直盯著她愉悅地進食,樓允湛瞬間明白了,他絕對沒有能耐教會一隻恐龍作人。
這麼專門的工作,就交由專業人士來處理吧。
他掏出手機,輕輕按下快速鍵。
“你看看七點鐘的方向。”簡單交代一句,他開始專心地當觀眾了。
不一會,男主角氣息略亂地沖到桌邊。
“你在這裏做什麼?”樓允泱一把抓住那只忙碌挖食的手,微喘的語氣聽起來有點凶。
蘇雅茉拿著湯匙,納悶中帶著無辜地望住他。
“我跟樓大哥在喝下午茶。”她誠實得有些多餘。
“為什麼你會跟他一起?”他想知道的是這點。
她看他的眼神更茫然了。
明明有恢復正常的跡象,怎麼現在又是這副陰陽怪氣的樣子?
她會不會高興得太早了?
見她不說話,樓允泱著急地拉起她,改向另一個當事人尋求答案。
“你約雅茉有什麼目的?”他問得敵意十足。
乖乖當觀眾的樓允湛再也忍不住笑意,大大咧開的嘴化去了臉上固有的陰冷。
“該有動作的,不反應;不需反應的,動作卻這麼大。這可以稱之為絕配嗎?”他語帶暗諷,眼珠子有意無意瞥過樓允泱始終不放開的手。
他家弟弟沒救了,就算要救也難了。
“你,會很辛苦。”樓允湛很有心的安慰。
他家弟弟不領情,一雙眼睛依然把他當壞人看。
慢一拍的蘇雅茉歸納出一個很無奈的結論,更無奈地看向腕間的那只大手。
他,樓允泱,並沒有恢復正常。
“我跟樓大哥談完工作,順道過來閒聊休息。”她瞄瞄樓允泱緊繃的線條,有種思春女兒被老爸抓包的荒謬感。
現在的樓允泱不只嘴裏對她嘮叨,連行動也要插手管。
這一點可以證明他變得更怪了。
“我認識你這麼久,你怎麼從來沒跟我約會過?”任性的二少爺終於說出憤恨的真正原因。
樓允泱對任何不是由他陪同她參與的活動,一律感到焦慮。
他無法再次承受她不選他的打擊。
認清他不正常的事實後,他的任何言論,她皆能冷靜回應。
“我們從高中開始,一起吃過幾次夜市、路邊攤;巷子口的牛肉麵店,我們也一起去過幾次,你不要反常到連這種小事都要計較,好嗎?”不知道是不是吃太多冰了,她的頭開始發疼。
“這不一樣……”他不知從何解釋起。
“好好好,下次我陪你來,今天你就好好招待你的女伴,我先走了。”身體不適的她,疲累得只想回家。
“樓大哥,謝謝你的招待,下次換我請你。時候不早,我該回去了。”
“我送你。”看夠了戲,人也該散場了。
他還沒起步走向蘇雅茉,另一隻大手動作更快,不到半秒又把人撈到自己身邊。
“我可以順路送雅茉回去。”樓允泱不容拒絕,話一說完,摟著人就走。
“等等,跟你一起來的那位小姐麼辦?”意外被拖著走的蘇雅茉頻頻回頭瞭解情況。
但樓允泱走得太快,晃得她的視野很不清楚。
她只看到樓允湛的笑容大得有些誇張;而那位像牡丹般美麗的千金小姐,臉色似乎有點像她剛剛吃的抹茶霜淇淋。
***獨家製作******
空閒的晚上,蘇雅茉習慣裹著毛毯、抱著小蝶,窩在沙發裏看電視。
今天也不例外,但多了某個令她分心的物體。
趁著電視廣告時間,她偏頭瞄視身旁那個翻書的男人。
之前一個廣告他在打電腦,再之前一個廣告他在玩弄小蝶松垮的狗皮,更之前的廣告他拿掃把在掃地,而最早的廣告他在做什麼?她已經不記得了。
再瞧瞧他失焦的眼神、手指無意識的動作,不用等到下一個廣告,她可以馬上說出他坐立不安的理由。
“你在生氣。”她用的是肯定句。
“為什麼呢?”真正的原因她卻不明白。
終於等到她將注意力放到他身上,樓允泱重重合上精裝書。
“你知道我在生氣,卻不知道我在氣什麼?”他問得很忍耐。
“你生氣的樣子我看得出來,可是你生氣的原因並沒有寫在臉上,我怎麼會知道呢?”她拉緊鬆開的毯子,突然覺得冷了起來。
“你這樣算是瞭解我嗎?”他翹起唇問,眼睛也彎得像弦月,整張臉像空白的笑臉面具,有股叫人不寒而慄的氣勢。
蘇雅茉從下午開始感受到寒流的威力,現在更覺得有一股冷意從體內散出。
一邊抱緊懷中的小蝶,一邊認真回答他的問題。
“依我的觀察,我應該是最瞭解你的人吧。你的朋友很多,可是泛泛之交占多數,交情好的,也沒有我認識你久,所以我才能看出你這種隱性發怒的習慣。”
聽到她的回答,他真想回頭再把地拖一遍。
她明知道他在生氣,居然還很認真地扇風點火?!
這個好朋友真的是很瞭解他呀!
“你要不要再觀察推理一下我生氣的原因呢?”他眯緊了弧形笑眼,決定再給她一個機會。
雖然他發怒的機會不多,但依她判斷,此刻火力恐怕是空前的猛烈。
捺下滿頭的疑問,她仔細打量他一遍,慢慢回溯任何蛛絲馬跡。
“你在氣下午的事嗎?”她從他們最早的交點猜起。
“可是為什麼?”同樣的,她只能猜出一半。
樓允泱宣佈放棄了。
他不該指望她會把腦袋花在他身上,畢竟他連小蝶的一層贅皮都比不上。
忍著滿肚的委屈與鬱悶,他顯得很疲憊。“算了,即使我說了,你也不見得會懂。”
“可是你悶在心裏,我看了也不愉快呀。”他又是這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她忍不住抱怨了。
他深深地看著她,黝邃的眼神伴著深陷的眼窩,複雜得很滄桑。
“我說了,你會更不愉快的。”最後他只有這項體悟。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走上樓去,留下她對著他的背影發呆。
她發覺,他現在沒有怒火,是傷心了。
可是,為什麼呢?
屋外的寒雨一直下,她的心好像也跟著降溫,整個人冷到骨髓裏。
***獨家製作******
認真說來,蘇雅茉不懂他生氣的原因是應該的。
因為他生氣的物件是他自己,原因是樓允湛的一句話——
“該有動作的,不反應;不需反應的,動作卻這麼大……”
當時的他不明白樓允湛在暗示什麼,直到開車回家的路上,他才赫然發現自己的情緒反應如此輕易地受她影響。
而她,卻一如往常沒有大起大落,仍平靜地過生活。
他以為自己做好長期抗戰的準備了,實際行動起來卻沒有想的容易。
在沒察覺感情之前,他可以笑著欣賞她不慍不火的穩定性格;但在瞭解自己已經深陷的現在,他無法忍受這種不平等的待遇。
於是他會鬱悶、會氣憤,只因為對她而言,他是可以被任意取代的;但她之於他,卻是非她不可的獨佔性存在。
他試著改變立場,但,顯然不成功。
她依舊過著無拘無束只要有小蝶陪的日子,所以他越來越焦躁、越來越不安。
樓允泱靠在床頭,極倦地閉上眼睛,呼出一個沉重的長歎。
接下來,他要怎麼辦呢?
“你睡了嗎?”
在他準備逃進夢境裏時,一個遲疑的聲音在門板外響起。
他有些訝異地睜開眼,慢慢移動到門邊。
通常都是他窩到蘇雅茉的房裏,她很少上樓來,今天竟稀奇地選在這個時候敲門,他非常意外。
“有事?”他拉開門,看見她仍包著毯子,抱著小蝶的懷裏多了一顆枕頭。
一見到他習慣半裸的胸膛,前一刻還在喊冷的蘇雅茉,突然有些口乾舌燥,她趕緊把視線移到他猶帶憂鬱的臉龐,誠心表達來意。
“如果你是為了下午因為我的關係,而中斷你與另一位小姐的約會,我道歉。如果你是為了我說錯什麼而感到不悅,我道歉。如果你是為了我從未請過你喝下午茶而心生不滿,我道歉,並保證有機會一定請客約你。”一古腦說出她想到的所有可能,就算錯不在己,她一律先道歉。
聽到她的表白,樓允泱有種哭笑不得的蒼涼。
每次都被她這種好朋友式的體貼刺得遍體鱗傷。
與其如此,他寧願她像以前那樣被他激到失去理智,揪著他的脖子朝他大吼,也好過她置身事外,不去思考他真正的心情。
不願面對自己的悲哀,他勉強搭起笑容,“不是你的錯,剛剛是我在遷怒。”
看著他無比慘澹的笑容,蘇雅茉心底莫名竄上一股惡寒,冷得她不自覺伸出手,拉住他的手臂。
樓允泱詫然瞥向那只抓得很用力的小手。
“還有其他事嗎?”他挑眉疑問。
她吞了吞口水,迎視他的眼神跟她的手勁一樣有力。
“我今天可以睡這裏嗎?”她說得很快,臉頰浮現的紅暈,讓強硬的請求聽來像撒嬌。
樓允泱的眉揚得更高了。
一向重視床鋪領域權的她,居然主動要求分享別人的床?今天的她也反常了嗎?
“為什麼?”輪到他滿頭不解。
她臉上的紅暈更深,不禁垂下她的頭,不敢正眼看他。
“今天有寒流。”她小聲囁嚅。
“然後呢?”他的嘴終於帶著笑意上揚。
“從下午開始,我就覺得很冷,大概是冰吃太多了,不管是裹棉被或是抱小蝶,總是暖不起來。”她提起眼,閃著希冀的眼光看著他,“你可以幫我嗎?”
他閉起了眼,手指撫壓起皺的額頭,心中無限欷歔。
他真想問她,她知道她現在的模樣與剛剛說的話,對一個男人而言,是致命的誘惑嗎?
不用她講出傷人的答案,他很有自知之明的知道,她真的只把他當大型的暖爐。
那種高段的挑情技巧,這只恐龍是絕對不懂的。
再籲出一口氣,調整體內的騷動。即使知道對方無心,可悲的男人依舊無法拒絕這種請求。
“你踏不踏進房門,我沒意見。但如果你決定上我的床,我不保證我會做的事只有睡覺。”他先申明清楚,以免天亮後又被她踹下床。
“可是今天很冷耶。”聽懂他的警告,她的第一反應是跟他計較天氣。
男人很邪惡地勾起嘴角,“我保證,之後你只會喊熱。”
被他更露骨的暗示惹得燒紅身子的蘇雅茉,眼神在他與樓下的陰冷空間遊移。
最後,她輸給了自己偏寒的體質。
她越過他、走進房間。
“如果你有其他打算,可以動作快一點嗎?我真的很想睡了。”
稍微被她的話刺激到的樓允泱關上門,慎重申明,“很抱歉,我做事一向都不草率結束的。”
她輕顰眉、輕嘟嘴唇,用目光拜託他。
他不妥協,走到她面前,抽開她懷裏睡死的狗跟枕頭。
他再度保證,她將會很快忘記寒流。
也許他該慶倖,對她來說,他還有取暖這個功能,沒人可以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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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蘇雅茉一手舀起香味四溢的牛肉湯汁,一手夾起入味彈牙的麵條,美食擱在眼前,她看也不看一眼,只機械式的進食,眼珠子直盯著沙發上那個修長的人影。
“喂,你工作不忙嗎?”她忍不住開口問了。
“你看我是很閑的樣子嗎?”沙發上的男人,注意力正放在大腿上的筆記型電腦上,繼續白天網路下單的工作。
“喔。”她扁了扁嘴,在喝湯前嘟囔一句,“工作做不完,為什麼不留在辦公室加班,現在時間也不晚……”
“我容忍動物叫聲的時限,只有上班的八小時,別想叫我在那個充滿噪音的環境下加班。”耳尖的男人不用抬頭也能反駁。
“你最近不用約會嗎?”吃完晚餐的她開始收拾,滿脹的胃裏充滿疑惑。
“我有新的人生計畫,所以調整了原本的生活作息。”他說得冠冕堂皇。
這個說法,教她想不透也無法接受。
自從一個多月前樓允泱變得陰陽怪氣開始,他的種種作為都令她困擾。
譬如說,他會買晚餐回來等她下班:如果伊苑有事使得她必須晚歸,他若有時間會去接她回來,而他有空的機率似乎又多了點。又譬如說,他最近賴在她家的時間增多了,開始會在客廳裏看到他散落的檔、設計圖與電腦;然後他的專屬客房、門前的鞋櫃裏,多了很多他私人的衣物,扣掉他上班、出差的時間,幾乎可以說是住在這裏了。連小蝶也因為他會定時給它食物、帶它去散步,他們現在可以和平共處在方圓一公尺的範圍內。
“你到底是受了什麼打擊,怎麼突然轉變這麼大呢?”她百思不得其解。
他這樣子等於是從翩翩尋幽的花蝴蝶,變成定時作息的工蜂,天黑準時回巢,規矩得像個標準丈夫。
“這是我的生涯規畫。”確定下一季店裏即將販賣的商品後,樓允泱關上電腦,依舊是老話一句。
“任何決定都有個起因吧?”她總覺得事情不單純。
他深深瞅了她一眼。
“一言難盡。”一切盡在不言中。
他總不能告訴她,他現在正在進行滲透計畫吧?
他要一點一滴滲透進蘇雅茉的生活裏,入侵她的領域,讓她慢慢習慣他,慢慢地眼裏只剩他,最後她的生命裏就會少不了他,然後,他的計畫就宣告成功了。
這是他苦思了三天三夜所想出來的暫行之道。
他要善用目前的籌碼,達到改革的目的。
“再怎麼難以啟齒,總有可以說的部分吧?”她不放棄地想挖出他轉性的原因。
如果放任他繼續下去,不是他變不回原形,就是她先被疑問噎死。
他意味深長地瞥視她。
“現在不是說的時候。”在他還沒想到萬無一失的方案前,絕不能掀開底牌。
受不了他閃避的態度,蘇雅茉重重地籲了口氣。
“如果你有難言之隱,再談下去也不會有結論。”她深呼吸換了口氣,“如果你喜歡這裏,我想是該把屋子還給你了。”
“你說什麼?”樓允泱不悅地從沙發上彈起。
她聳聳肩,不懂他為什麼反應這麼大。
“本來我就沒打算在這裏長住,現在伊苑營運也沒問題,是該搬出去的時候了。”
“你要搬去哪?”他走到她面前,過度驚嚇後的臉色不是很好看。
“伊苑五樓剩下一些空間,整理一下,應該可以多出一間房。”如果能住在工作的地方,對她而言是再方便不過了。
“你怎麼可以一個人住在那種人來人往、出入複雜的地方呢?”他擔憂起來就像老媽子一樣嘮叨。
“放心,小白也住五樓,她住了這麼久都沒出事。而且多了我,我們可以彼此互相照應。”如此一來,她加班就不用勞煩其他人護送;而白湘凝要趕稿時,她也可以當助手幫忙,怎麼想都是利多於弊。
“她是她,我管不著。可是你,我說什麼都不准!”他現在除了囉唆,也極端專制。
她怎麼可以在他計畫好一切後,拍拍屁股走人呢?
情勢已經非常緊迫,他無法承受失去任何微薄本錢的可能。
她只能跟他住,什麼小白、小蝶都不許跟他搶!
“房子還給你一個人住不是比較自在嗎?你不必天天為我張羅晚餐,也可以沒有顧忌的帶朋友回來過夜,這樣不是很好嗎?”她猜他轉性的原因,會不會有一部分是因為她。
因為她過於依賴他,使得他必須分心照顧她,犧牲自己的生活。雖然不是她主動要求,但他一定是念在多年的情誼,不得不伸手幫她。
如果真是這樣,她就太對不起他了。
“你的胡思亂想是錯的。”太瞭解她腦袋的運作模式,樓允泱立刻推翻她的假設。
“如果我喜歡一個人住,我回老家或是住在市區不就得了,你不是最清楚我的怪癖的人嗎?”
“那是你以前的怪癖,重新生涯規畫後,你說不定有新的想法。”她合理的推測。
他閉上眼睛、吸足空氣,再用力吐出來,肩膀順勢掉下。重複三次後,他才有力氣看向她,且不至於失手敲昏她。
他知道她的邏輯能力很好,從國中開始,物理、數學都是她的拿手科目。但如果義務教育裏有愛情這個學分的話,以她的資質,一定畢不了業,現在也不會站在這裏嘔死人了。
她這麼會猜,為什麼偏偏想不到,他不放開她、一直黏著她的原因是因為他要獨佔她呢?
“真是只未開化的恐龍。”他忍不住咒駡。
“在恐龍有機會開化前,已經先絕種了,所以才有之後的哺乳類崛起。”
“我沒有意思要跟你討論生物學。”他按按發疼的太陽穴,有種近墨者黑的體認。
他記得他認識的蘇雅茉是個特別的女人,但絕對不奇怪。
可長時間跟伊苑裏那群怪人泡在一起後,他發現她已經超出特別的範圍了。
“那麼我們可以繼續討論住的問題嗎?為什麼我不能住在伊苑五樓?”她回到原先的話題。
她覺得那是對大家最妥善的安排,他有何理由反對?
他沉重的望著她,“我現在也不想跟你談這件事。”
“你可以先去沖個澡,晚些時候或許你會想談。”她很實際的建議。
“你說的對,我是需要冷靜一下。”他欣然接受。
他現在得好好想想,該如何應付她拋出來的變化球。
***獨家製作******
這次的淋浴,樓允泱沖得非常草率,心中的不安讓他焦慮,深怕在這短短的幾分鐘內,蘇雅茉又會冒出什麼鬼點子。說不定下一秒她就會提著行李、抱著胖狗,站在門口跟他說再見了。
一想到這,他馬上關上水,毛巾一罩、褲子套上就沖下樓去。
“雅茉,我覺得我們需要溝通一下。”毛巾蓋在濕發上,他悶頭開門進房。
“喔,好,可是你要等我一下。”蘇雅茉沒有意見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心不在焉。
他疑惑的抬起頭來,眼前的畫面讓他瞬間定格。
“你……你你……在做什麼?”他花了好大的力氣擠出話來。
背對他的蘇雅榮緩緩轉過身來,一臉稀鬆平常。
“擦藥啊。”她一手擠著藥膏,一手向後探向自己的背。“最近我背上冒出幾顆青春痘正在發炎,輕輕一碰就痛,泰瑞說如果不好好照顧,會留下疤痕,所以硬塞給我一條藥膏。會不會留疤倒是其次,主要是痛得很困擾,所以洗完澡後我會按照處方乖乖上藥。”
聽過她的解釋,樓允泱的臉色也沒多好看,眼睛閉了閉,深吸了口氣,正經得有點嚴酷地說:“那只大熊看過你的背嗎?”
如果她每次上藥都得露出大半個後背,連前面也若隱若現,他不管那只熊是不是同性戀、或是保育類動物,一律殺無赦。
“熊?”蘇雅茉頓了一秒,接著笑道:“他是泰瑞,不是泰迪喔。”
“很遺憾的,跟那群人混久,你的幽默感變冷了。”他走上前去接過那管藥膏,臉上繃得嚴肅。“你只要回答我的問題就好了。”
不懂他怎麼又莫名其妙地生起氣來,蘇雅茉納悶地拉直嘴。
“我都是洗完澡自己上藥的。”
“很好。”他站在她背後,接手擦藥的工作。
有人幫忙當然好過一個人扭著手盲目的亂抹。
她很熟練地指點他發炎的位置與藥物的使用。不過即使是這麼配合的狀態,他依舊有話可以嘮叨。
“你不覺得你太容易相信別人了嗎?”他的長指溫柔地撫觸她細緻的肌膚,眉頭沉沉打結。
“會嗎?”她偏頭想了一下。
“泰瑞拿藥給你,你就用;我拿著藥,你就讓我碰你的背。請問,這些你作何解釋?”他終於忍不住了。
從他發現她在家裏不穿內衣的那一刻起,他便質疑她的自保能力。
她怎麼可以衣衫不整的跟一個男人處在同個空間裏呢?是她沒自覺,或是她根本把他等同於小蝶看待?
“我看得懂那條藥膏的成分,以前也用過,既然手邊有,當然直接用了。”她一邊解釋一邊轉頭看他,“如果你不喜歡幫我擦藥,不必勉強,我的手雖然短,努力一下也是可以自己上藥的。”
他歎口氣,順手將她的衣服拉下。
“我怎麼覺得最近我們老是在雞同鴨講。”他不禁懷疑她是不是故意在裝傻。
她無辜地望向他,“我也覺得最近跟你說話很累,因為你總是不把話說開,閃避著某些話題。”
一提起這個,樓允泱看她的眼神不由得多了一抹怨懟。
是誰害他這麼不乾脆的?是誰害他不敢多說話,深怕下一句無心的話,又會引起她的突發奇想,讓他苦惱、傷神老半天?
不自己多費心想想他話裏的暗示,居然反過來指責他說話不清不楚!
到底是誰對不起誰呢?
“我現在想說的是,你不該隨便讓人碰你的身體。”最後是輸給感情的他先屈服了。
“喔。”蘇雅茉點點頭,起身收拾時忍不住納悶地嘀咕了幾句,“看也看過了、摸也摸過了,現在是在計較什麼?”
聽到她的自言自語,樓允泱真有一股想讓這只恐龍滅種的欲望。
“我指的是除了我以外的其他人。”他磨著牙,聲音壓扁著說。
“是,我知道了。”背對著他的蘇雅茉敷衍地應道,沒看他殺人的表情,似乎也沒認真聽進他的話。
他忍耐再忍耐,努力說服自己這是報應,誰教他先前常招惹她氣到臉紅,現在被她的駑鈍激到短命也是因果迴圈。
“赫!”
就在他閉上眼睛,努力心理建設時,一個短促的驚呼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怎麼了?”他關切地走向突然定住不動的蘇雅茉。
“別別別……你別靠近我。”見他向前踏一步,她馬上倒退三步。
“你又有什麼問題了?”他停在距她三步遠的距離,無奈地看著貼到牆面上的她。
確定他不再移動,蘇雅茉才松了口氣。
“我有沒有跟你說過,你長得非常好,尤其是在脫了衣服後,殺傷力倍增。”她別開視線,不正眼看他。
剛剛只顧著擦藥沒空看他,現在一看,她才驚覺大事不妙。
看她閃躲的模樣,樓允泱多少猜到是為什麼了。
“有,那天晚上在發生事情前,你有提過。”他笑彎了眼角。
聽他提起那件事,她不自在地旋轉脖子,更不敢看他了。
她一向以為自己放得開,任何事只要用理性分析,天大的事也沒什麼大不了。
所以兩性交流對她而言只是一種生物行為,有或沒有、物件是誰都無所謂,反正只是一種經驗罷了。
可是她忘了,她是高度進化的靈長類,除了生理的行為,更複雜的是心理層面。
她自始至終都不後悔跟樓允泱發生關係,也不以為這會影響他們之後的交情。
但這是結論。
她需要一段時間調適心理,才能慢慢導向這個結論。
而這段時間顯然比她想像的長,不然現在她也不會被半裸的他勾出所有回憶與異樣的反應了。
“你知道嗎?如果泰瑞看到你這個樣子,他說不定會放棄樓大哥,轉拜倒在你的西裝褲下。換作是小白的話,她一定會叫你三天三夜不准穿衣服,她要一次畫個夠本。”為了轉移他對她的影響,她試著扯進外人模糊焦點。
“你的想法呢?”趁她不注意,他悄悄挪近距離。
“我?”她的頭扭出一個詭異的姿勢,幾乎是對著牆壁說話,“我覺得很好看,就這樣了。”
“是嗎?那我有沒有告訴過你,你的身體也非常美?”他臨近她後背,聲音輕輕地吹上她的耳殼。
蘇雅茉緊張地迅速轉身,卻已阻止不了他的入侵,只能蜷縮肢體,拼命與他隔出距離。
“憑我們的交情,你用不著客氣。我長什麼樣,我自己清楚,你不必為了禮貌稱讚我。”她費力維持音調不抖動。
“憑我們的交情,你聽不出來我哪些話是客套、哪些是認真的嗎?”他傾身停在她的肩膀上,呼出的熱氣剛好噴在她敏感的頸間。
她害怕地瑟縮,“我我……根本比不上你。”
“怎麼會呢?”他再壓下身子,曖昧地貼近。
“你的肌膚白皙滑嫩。”
“那是因為泰瑞給我的身體乳液是好口碑的名牌商品。”她扭著脖子避開他的氣息。
聽到其他男人的名字,樓允泱僵了一秒,隨即收起不悅的情緒,集中火力攻擊。
“你的頭髮柔順黑亮。”他的手指纏上她的發絲。
“那是因為小白給我的洗髮精有潤滑的功效。”她憋住氣,不想吸入他誘人的味道。
她的回答又讓他頓了一下,微撇的嘴角似乎抱怨了什麼。
“總之,你的身體讓我抱起來很滿意。”任性的大少爺沒耐性了。
對付這種遲鈍的恐龍,高段的調情技巧反而無用武之地,直來直往才能將她逮個正著。
沒料到他會講得這麼明,蘇雅茉一時傻了,許久才擠出字來。
“呃……如果我說謝謝,你會不會生氣?”她小心翼翼的問,深怕說錯哪個字惹樓二少不爽,倒楣的會是她的耳朵。
他很堅強地咽下被打敗的苦水,臉上保持惑人的上揚弧線。
“如果你用行動表示的話,我會更高興。”
不小心被他電力十足的笑容掃到,她腳軟了一下,傾斜的身子剛好被他抱個滿懷。
她趕緊拉開距離,脹紅著臉說:“老實告訴你吧,你現在給我很大的壓力,能不能請你稍微離開一點?”
“我給你什麼壓力了?”他很不配合地扣緊她的腰身。
動彈不得的她表情更尷尬了。
“你知道的……發生那種事後……我很想繼續跟你當朋友,可是……畢竟需要一點時間與距離作調整,所以……”
“調整什麼?”他埋進她的肩頸,開始用實際行動攻擊。
受不了從脖子傳來的酥麻感,她覺得自己的力氣慢慢地被他的輕齧咬走。
“夜深了,你是不是該回房間休息了?”趁神智未被吸光前,她趕緊建議道。
“好啊,你也要睡了,剛好,我們可以一起作伴。”他微笑回道。
“作伴?作什麼伴?”那晚不祥的預感又回到她心頭。
“你說呢?”
回答她的是一個煽情的擁抱與一記上萬伏特的魅笑。
他怎麼可能給她時間和空間拉開與他的距離呢!
雖然這個手段略嫌卑劣,但他在此刻決定,捉不到她的心,至少要先綁住她的人。
他要她先從他的身體開始記起,逐步習慣他整個人,最後只需要他一個人。
吻上她的唇之前,他嘴邊掛的笑容摻著一絲苦澀。
這個新計畫不僅卑劣,也卑微得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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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4-10 23:43:45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精神混亂,肉體狀況卻很飽滿,你現在的樣子跟阿洛一模一樣。”涼得有點無情的聲音,突然出現在一屋子的狗叫裏。
樓允泱意興闌珊地看了來人一眼,沒招呼,低頭俐落地給狗客戶補上一支預防針後,懶懶地走回個人辦公室。
牽著大狗的男人沒說什麼,薄唇似笑非笑地,隨後在他面前坐定。
“阿洛昨天第一次配種,獸性大發,把人家母狗折騰了好一陣子,現在還處於興奮狀態。請問,你又是什麼情況呢?”樓允湛的笑容很不懷好意。
樓允泱敏感的瞪了他一眼。
“我一直懷疑你不是我的親哥哥。”不然不會每次跟他說話都這麼刺耳。
“你大學時不是做過基因比對?事實已經很清楚了。”作哥哥的很平靜地說。
“你知道我偷過你的組織去做基因比對?”當弟弟的非常震驚。
樓允湛臉上的笑容更可惡了。
“我知道很多事情。”
“你知道什麼?”看他面帶玄機的邪惡表情,樓允泱沒來由地打了個冷顫。
樓允湛沒回答,替自己倒了杯香醇的咖啡,透過氤氳的熱氣直直探進弟弟的眼底。
“你終於把蘇雅茉吃了?”
聽到他的話,樓允泱差點被自己精選的咖啡嗆死。
他手腳慌亂地放下杯子,傾身瞠大長眸回瞪。
“你怎麼會知道?”他真的是被嚇到了。
才剛剛發生的事,女主角現在還躺在床上補回精力,身為男主角的他,心情煩悶得沒吭半聲,樓允湛這個局外人是打哪得知消息的?
“我猜的。”細細品嘗頂級咖啡的香味,樓允湛笑得一點都不溫暖。
“我說過,你現在的狀況跟阿洛一樣,同是滿足本能後的饜足模樣。不過,阿洛是只單純的狗,交配後,只要搖搖尾巴,等小狗出生;而你,煩惱可多了。”
“我現在開始懷疑,你是不是在我身上裝了監視器?”樓允泱順理成章的質問。
“要裝也要裝在你給蘇雅茉住的那棟房子裏。”嫌疑犯涼涼的說。
“你……”
“知道我是你的親哥哥,也應該知道哪些話是假的吧?”看出兄弟眼中的不信任,樓允湛淩厲地睨回所有懷疑。
作人家弟弟的很無力地吐了一口氣,虛軟地靠回座椅。
“我是因為明白,才會這麼不敢置信。你到底是怎麼猜的?”他從不知道他家哥哥除了會做生意,還能鐵口直斷。
樓允湛拉出高深莫測的笑容,淺淺啜了口咖啡。
“不要以為所有人都跟你一樣,渾渾噩噩的過日子。”
“我從不浪費光陰,每一天都朝著目標努力著。”不懂為什麼話題扯到這邊來,他被說得很冤。
“我指的是你濫情。”樓允湛一語刺向他的罩門。
“那些都是很平常的交往。”他又被冤枉了。
“是嗎?”樓大師挑起眉毛,“你是為了什麼跟那堆鶯鶯燕燕交往的呢?”
“能為什麼,男歡女愛不就是那麼一回事嗎?”大情聖不懂他家哥哥到底想告訴他什麼玄機。
“那,蘇雅茉呢?”
這句話直探他的死穴,掐緊了他的喉嚨,讓他發不出聲。
看見自家弟弟吃癟的樣子,樓允湛神情愉悅地喝著咖啡,繼續落井下石。
“你自以為遊戲人間,活得逍遙,其實老早把自己綁在某人身邊,用一堆似是而非的理由掩飾自己的純情,長時間欺騙自己,這樣不算活得很糊塗嗎?”
“事情才不是這樣。”他反駁得很無力。
“若不是這樣,你又在煩惱什麼?是不曉得該怎麼面對不小心上了床的多年好友?還是不曉得該怎麼卸下這個多年好友的面具?”他針針見血。
樓允泱徹底傻了。
“為什麼你連這個都能看穿?”
到底是樓允湛道行太高,抑或是他真的藏不住想法?
樓大師神秘一笑。“這就是我當哥哥,而你只是弟弟的原因。”
他輸得徹底,沮喪地耙開額前的頭髮,大大歎了口氣。
自己尚未弄懂的事,旁人居然看得比他透徹!這麼長一段時間,真的是他在欺騙自己嗎?
“我已經分不清楚現在是什麼狀況了。”他道出煩惱的根本。
“事情不就是,你愛慘了她,她卻只把你當好朋友罷了。”喝下最後一口濃純咖啡,樓允湛說出殘酷的事實。
樓允泱再度提眼瞪他。
“我的感情,你憑什麼說得如此肯定?”
他一直抗拒不往那個坑跳,樓允湛卻是幹跪推他一把,讓他除了煩悶,跌得更深。
樓允湛放下杯子,目光爍爍接下他的反抗。
“我有眼睛、有腦袋,會看會思考,你對蘇雅茉的特別,只能拿來騙自己,瞞不了明眼人。”
聞言,樓允泱震了一下,他到底還剩下什麼可以輸的?
“她真的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他楞楞地呢喃,試著說服什麼。
“如果蘇雅茉是男的,我會相信。”
樓允湛的一句話,戳破了他掙扎的最後一個泡泡。
不管蘇雅茉是男是女,他對她的獨佔欲出了問題。
一般的好朋友不會介意對方有親密的另一半,也不會為了沒發生的事,急得方寸全失,使盡手段只想把人留在自己身邊。
如果這種獨佔欲是愛情的話,恐怕在不自覺當中,他跌下的那個坑已經被自己掘得很深了。
“我該怎麼辦?”他無力地低嚷。
“很難辦了。”樓允湛撫著愛犬的白毛,隨口應道。
樓允泱觸電般地坐直身子,目光熠熠望住他。
“你應該知道我接下來該怎麼做吧?”他一臉希冀。
親哥哥居然回他一眼冷漠。
“我不知道。”
“你是故意等著看我繼續煩惱下去嗎?”他不信親兄弟會在這關頭放他自生自滅。
“你的問題很大,因為你選了一個很難搞的女人。你覺得我會有什麼錦囊妙計嗎?”樓允湛愛莫能助。
他這個不肖弟弟自找苦吃,挑了個奇怪的物件不說,長年放出煙霧彈,蒙住自己的心,也成功的將人家引到自己挖出的墳墓裏。
他讓蘇雅茉當了他一輩子的好朋友,現在突然要她回應他的感情,依蘇雅茉清心寡欲的遲鈍性子,一定很難扭轉過來。
這恐怕會是耗費钜時的大工程。
樓允泱也有相同的想法,安分地沉默下來。
“想不出解決方案,你只能以好朋友的身分,繼續在她身邊晃著。”與手中溫柔撫觸的勁道不同,樓允湛的話風涼刺骨。
樓允泱從那天晚上起沒停過的頭疼,現在發作得更頻繁了。
那個刺耳的頭銜,居然是他僅剩的籌碼。
本該無風的室內,他現只覺得心裏陰風陣陣。
***獨家製作******
晚餐時間的伊苑,是店裏的離峰時段——零散的客人用不著招呼,通常自己會熱門熟路的訂房間上樓;保險套的店面也冷冷清清,樂得裏頭的工作人員能輕鬆打混、吃飯。
曠職半天的老闆提著滿手的食物,在天黑後才進門。
見到闊別整整一天的主人,小蝶立刻跳下櫃檯,興奮地跑到蘇雅茉腳邊搖尾巴。
“啊……好想你,小蝶你有乖乖看店嗎?”蘇雅茉習慣性地抱起過重的小寵物,親匿地磨蹭它垂皺的臉皮。
“它比我們更適合當老闆咧。”泰瑞聞聲也走出櫃檯,接過他期待已久的晚餐。
看到他一臉又餓又累的樣子,蘇雅茉很過意不去。“抱歉,今天上午讓你一個人忙了。”
“還好啦,大家各司其職,我這個坐櫃檯的有電腦幫忙,算是最輕鬆的,一點都不忙。倒是你,沒事吧?怎麼突然說要請假呢?我看你剛走進來的樣子怪怪的,是不是身體哪里不舒服?”泰瑞小小的眼睛漾出滿滿的關懷。
這種體貼反而令她尷尬地紅了臉。
“呃……我沒事。只是早上起來時,有點頭暈發燒,多休息一下就好了。”她避重就輕的說。
“真的嗎?我看你的臉紅紅的,要不要再回去多睡一會?”泰瑞摸上她發燙的臉頰,依舊不放心。
“我真的沒事了,謝謝你的關心。”她避開他善意的手,有些僵硬地走向櫃檯。
沒走多遠,另一個軟懶的女聲更教她舉步維艱。
“我覺得小茉這樣子,與其說是感冒發燒,反而比較像那些偷嘗禁果後,帶著半是害羞、半是不自在的表情,搖搖擺擺離開我們店裏的小女生。”白湘凝咬著筆桿,又窩在老地方尋找靈感。
“小白,你是不是想點子想到腦袋傻了?小茉怎麼可能呢?她哪有對象啊!”泰瑞一邊低頭查看晚餐內容,一邊毫不猶疑地否定她的猜想。“你要不要先喂飽肚子?這樣比較不會胡思亂想。”
“也對,我從起床後就沒進食,是該肚子餓了。”白湘凝拍拍肚皮跟了過去。
兩個差點餓昏的合夥人,完全沒注意到蘇雅茉臉上異常的紅潮。
“你——有——准——備——我——的——份——嗎?”
突然冒出的低緩語調,讓渾身發熱的她硬是滴出幾滴冷汗。
“有……我幫你買了二十顆水餃、一碗酸辣湯,外加一瓶椰子汁。”她迅速找回鎮定,如實背出菜單。
“謝——謝。”神秘的鬼娃娃慢慢飄向櫃檯後的工作室,行經她時,輕輕地丟下一句:
“好——用——嗎?”
蘇雅茉大幅度地抖了一下,機械化地轉頭迎視好友陰詭的笑容。
“是——市——場——調——查。”鬼娃娃沒等她回答,人已經飄進房間裏。
被她這麼一嚇,蘇雅茉的燥熱消退了八成,剩下的剛好足夠維持正常體溫,不至於魂飛魄散。
恢復神智後,她只有一個體認——虧心事果然是做不得的。
似乎是老天爺覺得她受的驚嚇還不夠,連小蝶也無預警地狂吠起來。
它嘴裏叫得很威猛,胖胖的身軀卻不停地往她腳後縮去。
看到它這副逞強又怯弱的矛盾模樣,她不必等人走到視線內,也知道是誰來了。
除了無奈地歎息,她沒有更好的反應了。
她不過是偷懶半天沒上班,沒必要所有人都擠到這時段來吧?
“雅茉。”沉磁的男音中摻雜著一絲急切的情感。
“嗨,允泱。”她笑得有點不自然。
雖說不會在意,但距離事情發生的時間太近,正常人都會需要一點調適的時間。
樓允泱長腿跨了幾個大步,馬上站到她身邊,手很自然地牽起她的手。
“你還好吧?”語氣中帶著憐惜。
他異常溫柔的神情,看得她不適應地起了些雞皮疙瘩。
“沒什麼大礙,酸痛個幾天就沒事了。”
她據實回答,他的臉皮很希罕地微微脹紅。
“對不起。”他愧於自己昨晚的行徑。
蘇雅茉偏頭看他。“你用不著道歉,我說的是人家的經驗,我的情況不見得是這樣。再說,你是幫我的忙,更不需要在意了。”
“不准再說那是幫忙!”聽到刺耳的兩個字,樓允泱溫和的神色轉為肅殺。
她困惑地換了個角度覷他,不明白最近他的脾氣怎麼說變就變,比更年期的婦女更難捉摸。
“喔,好,如果你堅持的話。”當老闆的要識時務,客人說什麼,要懂得配合。
看她只是表面敷衍,根本沒認真思考的樣子,樓允泱有一股想將她腦袋撬開的欲望。
過去的二十多年,他怎麼會認為她是一個聰慧的女子呢?她對感情的敏感度明明比恐龍還遲鈍!
最後他只能克制地深呼吸,壓下暴力的衝動。
看他臉色平靜下來,她好心地問,“你吃飯了嗎?要不要一起用餐?”
“你約我一起吃飯?”他像是聽到什麼好消息,狹長的桃花眼閃閃發亮。
“我水餃買太多了,泰瑞他們可能吃不完,你可以幫我們消化一些嗎?”她用力點點頭,說出來的話沒有半點情調。
失望的樓允泱像洩氣的皮球,撇頭低咒了幾聲。
連小蝶也來湊上一腳,幸災樂禍的對他亂叫。
“要不是由我親自動手術,知道你早就是一隻太監狗,我真想再把你閹割一遍。”滿肚子悶氣無從發洩,他遷怒動物。
一提起小蝶一輩子的夢魘,它又膽怯地邊叫邊縮回主人腳後。
溺愛的主人看不過去,滿臉疼惜地抱起圓滾滾的胖狗兒。
“因為你老是挑起小蝶痛苦的回憶,它才會對你這麼不友善。”她溫柔地安撫小狗狗受傷的心靈。
看見她懷中那只心機狗得意的嘴臉,他知道他們現在之間的恩怨,絕對不只有斷根之仇這麼簡單。
心理不平衡的他喃喃自語念了幾句,“差別待遇,人不如狗……”
“你說什麼?”專心呵護寵物的她聽不太清楚。
“沒什麼。”他狠狠地瞪了小蝶一眼,這個仇他一定會討回來的,
察覺懷裏的小動物抖了一大下,蘇雅茉心疼地低頭撫慰它,逕自往房間走去,完全沒注意到一旁男人愈見難看的臉色。
“好——用——嗎?”
正當男人怨念升到最高點時,就是有人可以將氣氛降到冰點。
聽到這種陰側側的音調,樓允泱閉著眼睛也知道是誰。
他悄悄噴了口氣,拉出和善的商業笑容迎向那張平板詭異的長臉。
“晚安,好久不見了。”他衷心期望她不是來跟他推銷東西。
“你——沒——回——答——我——的——問——題。”鬼娃娃堅持地抿直嘴。
“什麼問題?”他跟不上她的邏輯。
“使——用——心——得。”她的話總是言簡意賅。
這句話他聽懂了,俊臉隨即因張大的嘴而扭曲變形。
“你怎麼也知道了?”
乾脆一次告訴他,這世上還有誰不知道,省得他被這樣嚇來嚇去。
“哼哼……不——可——說。”鬼娃娃的笑容將她陰森的氣質襯得更加駭人。
面對接連而來的打擊,他放棄了。
要怎麼惡搞他就放馬來吧,現在能傷他的,只有那只遲鈍的史前恐龍而已。
“你想知道什麼?”他沒勁地說。
“市——場——調——查。”鬼娃娃有她的商業執著。
“品質不錯,觸感也佳,就是顏色讓我有點意見。”他道出使用後的感想。
“紅——色——不——好——嗎?”鬼娃娃掏出筆記,專心記錄。
“外包裝用紅色是很引人注意,送人也討喜,但連內容物都是紅色,就太掃興了。如果不是有能耐的男人,恐怕會楞到不行。”他以使用者的立場客觀的說。
“嗯……下——次——設——計——要——注——意——這——一——點,顏——色——對——男——人——性——欲——的——影——響。”她在紙上記下結論,輕輕一點,又飄回自己店裏去。
“呃……如果你們討論完了,要進來吃飯了嗎?”站得不是很遠的蘇雅茉,不小心聽了太多,赤紅的臉色比剛才討論的包裝深上一成。
樓允泱露出久違的真心微笑,湊到她跟前。
“做市場調查,可以幫忙提升業績。”他喜歡她因他而起的情緒反應。
她瞟他一眼。“你可以不用說得這麼仔細。”
“是你聽得太清楚了。”他笑摟著她踏進工作室。
也許這只感情恐龍,並不是完全未開化。
***獨家製作******
用過晚餐後,蘇雅榮帶著樓允泱大致將伊苑繞過一圈,參觀一些空房與硬體設施後,就把他丟著,自己跑去忙店務了。多虧他的優秀適應能力,可以在保險套店裏跟鬼娃娃討論使用心得,但被人忽視的時間一拉長,怨夫的臉色不自覺地顯現出來。
“時候不早,該回去了吧?”他站在蘇雅茉身旁,微笑地說。
趴在電腦前專心研究報表的她,眼珠子轉也不轉,乾脆的拋出一句:
“小心開車,再見。”
他很忍耐地咽下一口氣,“我指的是你。”
她從桌上抬起頭來,看向牆上的鐘。“還早吧?才十一點。今天是月底,要結帳,不會太早下班。你想走就走,不送了。”
說完,頭又埋進一堆數字中,連分神看樓二公子一眼都沒空。
“結帳這種事可以回家處理吧?”他吞下滿口苦澀,努力爭取她的青睞。
“嗯,我們也有這個打算,只是知遠還沒幫我們把連線弄好,暫時還無法運作。”確定總收入數字金額沒錯,她隨意瞥了他一眼,回頭繼續支出部分的對帳。
聽到那個禁忌的名字,樓允泱滿心怨氣無從發洩,只好拖張椅子在她身邊耗著。
“咦?樓二你還在?沒在小店裏看見你,以為你走了,沒想到是窩到這裏來了。”身兼工友的泰瑞換完故障的燈管、忙完一圈後,很意外的發現平常神龍不見尾的大股東居然還坐鎮在工作室裏。
“不行嗎?”心情悶到懶得計較他們簡陋的稱呼,樓允泱沒好氣地應聲。
“這家店三分之一是你的,你愛待多久,沒人趕得了你。只是我很好奇,你今天的時間似乎特別多?”泰瑞沒心機的問。
不偏不倚地問到他心虛的那一點。
“對啊,你最近都沒約會,發生什麼事了?”電腦前的她順口搭腔。
“你會注意我嗎?”很沒出息的,他又因為她的一句話,點起微薄的光亮。
“因為最近的週刊有點無聊,早就想問問你了。”她理所當然的說。
“就是說啊,最近那些被偷拍的物件,沒一個比樓二有看頭,選的女伴也沒你有品味,畫面頓時遜色不少,更不用提內容了。”泰瑞也很不滿。
“嗯,同感。”蘇雅茉在電腦前用力點頭。
沒人發現期待中的男主角,現在的臉色非常不適合當雜誌封面。
這就是所謂的自作孽嗎?
因為他連自己都騙了這麼多年,時間一久,假的變成真的,現在已經難以收拾了嗎?
“最近我發現,不認真的交往即使次數多,也找不到真正的感情。”他試著收回一些業障。
“這話是很有道理,可是講起來很對不起那些你曾交往過的物件。”泰瑞敏感地皺起不認同的濃眉。
“嗯,同感。”專心算帳的她,負責幫腔。
樓允泱賞了多嘴的泰瑞一個白眼。
“如果彼此都是同樣的想法,也無所謂對與錯了。”他繼續努力。
泰瑞被瞪得很冤,堅持實話實說,“可是,人心是很難懂的,你如何確定對方跟你有一樣的心思呢?”
“沒錯。”完成帳務,蘇雅茉終於有空轉身參與。“認識你這麼多年,看過你身邊來來去去的眾多美女,雖然不能說你花心,可是你處理感情的方式,稍嫌冷酷。也多虧你品味好,那些通情達理的大美女不會跟你計較,可私底下的小埋怨從沒少過。”
“你怎麼會知道?”樓公子心底竄上不妙的預兆。
“幾個美女跟我有點交情,她們會稍微跟我聊一下。”蘇雅茉抽出列印好的報表,不經意的說。
他聽了是晴天霹靂。
現在除了要費心思讓恐龍開竅,還要多花力氣矯正他的形象嗎?
這是對好朋友下手的報應嗎?
無論好的壞的她都知道,要引誘她動心的難度更高了。
“她們說了什麼?”他想知道在她眼中他有多糟糕。
瞄了他臉上的急切,她有點好笑的說:“你用不著緊張,在她們心目中你是一個好情人。”
“你的想法呢?”他不在乎那些已是陌生人的人的觀感,他只擔心她現在的感覺。
“我的想法?這跟我沒關係吧?”她被問得很茫然。
“我要知道。”他態度很強硬。
對於他的堅持,她雖不解但也不深究,只配合的答道:“就像我剛剛說的,我覺得你對感情的態度冷靜得近乎冷酷,不認真投入,抽身時毫不遲疑。就某方面看來,其實你比樓大哥更冷血。”
他被炸得灰飛煙滅。
在她眼中,他居然跟樓允湛那只爬蟲類同級!
他現在是要煩惱得花多久的時間才能進化到人類?還是該慶倖史前的恐龍也屬爬蟲一族?
已經無法思考的他,只想暫時逃避。
“算了,再討論下去也沒有意義,我們回家吧。”他需要時間好好想想。
“好啊,你回家吧。不是早告訴過你不送了嗎?”她很納悶他為什麼還坐著不走。
“我說,‘我們’回家吧。”他刻意強調是複數。
“我還要忙,你回你家,我回我家,不影響吧?”她不懂他到底在執著什麼。
“我們要‘一起’回去‘我們’的屋子。”他加倍用力咬字。
“你今天又要住我家?”她傷腦筋的攏起眉毛,“我今天要帶小蝶回去,你可以十二點以後再用自己的鑰匙上樓嗎?”
“那間房子是我的。”他幾乎快磨碎牙齒了,從縫隙滲出聲音。
在她心中,他的地位始終在小蝶之下嗎?
蘇雅茉無奈地偏了偏頭。
“好吧,你自己先過去,我等小蝶睡了再抱它回去。”
他已經無法用言語形容他受傷的心靈,在他失去理智前,他再度重申……
“我要我們現在一起回去,跟那只胖狗。”他放寬度量,連那只皺皮狗都算進去了,她敢再拒絕他,他不排除使用武力直接綁走人。
“可是……”
“小茉,你今天身體不舒服,不適合熬夜,剩下的都交給我吧。”旁觀的泰瑞把樓允泱殺人的目光看得一清二楚,及時出聲阻止慘劇發生。
“可是我……”被泰瑞推著走的她,試著爭取自己的發言權。
“你不用跟我客氣,今天我加班,下次換你加班,不就扯平了嗎?”健壯的泰瑞直接將人推上車,笑著揮手說再見。
看著絕塵而去的車影,泰瑞低嚷了一句,“原來你真的是阿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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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4-10 23:43:27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淋過水後,樓允泱情緒冷靜不少,但卻怎麼也沖不掉心裏的煩悶。
連他自己也無法回答蘇雅茉的疑問。
他何必去煩惱婚姻問題呢?
他依舊可以自由自在地交朋友,依舊跟蘇雅榮是好朋友,何必去想或許是不存在的未來呢?
該死的是,他對蘇雅茉的那句“兩個人剛好可以一起作伴”在意極了!
為什麼她選的是孟知遠,而不是他呢?
無論是交情或是其他條件,他應該是第一選擇啊。
但為什麼是孟知遠呢?
一想到這,他又想要走回去沖水。
但手還沒碰上浴室門把,他看到從頭髮滑落的水滴,心裏的不甘滿溢出來,氣得毛巾一甩,轉身走下樓。
“蘇雅茉,你給我說清楚!”一推開房門,他情緒激昂地道。
“給我五分鐘,讓我把知遠的設計圖搞懂。”她坐在桌前,頭也不回的說。
又是孟知遠!
他咬牙切齒地嚼著這三個字,五分鐘剛好夠他洩憤。
“好了。”消化完一堆扭曲的程式,蘇雅茉終於有空理他。“你找我有事?”
五分鐘的間隔也磨耗掉他大半的不滿。
他突然想到,他有什麼立場質問她的任何決定?他只是她認識很久的老同學罷了,不被她列入考慮名單,又如何呢?
“沒事。”他悻悻然從抿緊的唇間吐出這兩個字。
天曉得他有多厭惡這個“只是老同學”的立場。
“沒事幹嘛叫得這麼急?”蘇雅茉奇怪地掃了他一眼。
這一眼讓她瞠凸了眼珠。
“我現在才發現你身材很好耶!”她驚豔一呼。
拜泰瑞收集希臘雕像的癖好所賜,伊苑裏到處看得到黃金比例的男體像:身邊又老是繞著泰瑞或白湘凝這種對男性軀體有強烈要求的族群,看多、聽多,就算不是有意,她也有了一點小心得。
像樓允泱這樣發梢半濕滴著水,上半身光裸泛著水氣,下半身的抽繩褲哈到好處地卡在髖骨間,以泰瑞的說法是,人間尤物,教人垂涎欲滴;換白湘凝說的話,就是散發強烈費洛蒙的攻擊狀態。
以她看來,他的骨架比例佳,筋肉的生長適當,足以包覆骨骼且兼具線條優美,不會過於發達。
總結是,樓允泱的確有遊戲人間的本錢。
“你是怎麼維持的?看你平常不是工作就是換女朋友,哪來的時間運動呢?”她走向他,邊說邊伸手在他胸前試驗肌肉的質感。
“你做什麼?”樓允泱隨即撥開她的手。
她納悶看著被架開的手。“我只是想印證一下泰瑞所說的,有如覆著上好絲絨的鋼鐵的感覺而已。”
“那是什麼東西?”他直覺皺眉。
“精實肌肉的形容詞。”她大方分享知識。“我看小白的書上也是這麼寫的。”
“那又是什麼書?”他眉間的皺折更緊了。
蘇雅茉神秘一笑。
“雖然你成年了,但你不會感興趣的。”
他不認同的瞥了她一眼,大概可以猜出那是什麼十八禁的讀物。
“雖然你沒看過,以後也不會碰,但裏面有些內容挺實用的。上次有客人問我問題,我就是用小白書裏的敍述作回答。”沒理會他的排斥,她繼續她的經驗分享。
“什麼問題得從那種書裏找答案?”他質疑。
她又是神秘一笑。
“那種問題你永遠碰不到。”
“你可以告訴我,我可能會遇上的問題。”他沉下聲音,討厭這種被她排除在外的感覺。
“有些對我而言是麻煩,但對你絕對不構成問題。”經營一家賓館會遇上形形色色的疑難雜症,她有根本性的隔閡存在。
“妳可以舉例。”他堅持參與。
她困惑地瞅了樓允泱好幾眼。
今天他到底在鬧什麼彆扭,怎麼什麼事都這麼堅持?
最後敗在他兇惡的眼神之下,蘇雅茉認份的籲了口氣。
“有年輕、不太有經驗的客人,看過店裏提供的教學動畫後,會問我更實際卻很難表達的私密問題。例如說,初夜真的很痛嗎?那種痛是怎樣的痛法?某某體位真的比較容易達到高潮嗎?又某某體位符合人體工學嗎?照著做不會受傷嗎?”她瞥了眼樓允泱越來越扭曲的臉色,不敢說出更勁爆的難題。
“你是怎麼回答的?”他問得有點乾澀。
她納悶地瞄他。
這個身經百戰的大情聖,會對這種小兒科的問題感到不好意思嗎?
“當然是儘量給予專業又正確的答案。”
“專業?什麼專業?”聽到這兩個字,大情聖瞪大了眼睛。
蘇雅茉認為“奇怪”這兩個字已經不足以形容此刻的樓允泱了。
他今天陰陽怪氣就算了,還容易大驚小怪,完全看不到他平常那瀟灑的氣度。
“當然是我的專業。雖然沒有正式執業,但至少念了好幾年的書,考過執照,基本醫藥知識已經是我的常識了。再不然,那些真正走本行的同學們,也會提供我資訊與諮詢。”
聽過她的解釋,樓允泱不知為何緊糾的心情,這才松了開來。
“不過,書本的知識是死的,沒有親自實驗過,講起話來總是心浮浮,少了肯定的說服力。”她若有所思的喃喃自語。這就是她跟那些客人間,必然存在的隔閡。
多出來的一句,將他的心莫名吊上喉問。
“實驗?你要做什麼實驗?”他稍嫌焦急。
兩人都是學科學的,他當然知道實驗所代表的意義。
現在,他只期望,她想的跟他想的是兩碼子事。
蘇雅茉轉頭,眼神真摯地看向他。
“你覺得一個沒有性經驗的老闆,適合經營以情侶為主客層的旅館嗎?”她目光閃閃地盯住他。
樓允泱終於能體會,她常說的隱隱作痛的頭疼是怎麼一回事了。
他無法違背常理給她肯定的答案,但他也知道,當他否定時,會牽引出怎樣的後續反應。
她不期待他的回答,自己有了答案。
“雖然我一直請你們光顧伊苑親身體驗,好找出店裏的優缺點。但是自己從未使用過,也不曉得自己的想像是不是真的符合大眾的需要,這不是經營的長久之計……”
看她偏頭思索解決方案,樓允泱心中響起不祥的警鈴。
“也許,我該找個人跟我一起在伊苑住一晚,做些情人間私密的活動,這樣既可以解決沒經驗的困擾,順便也可以檢視環境。”她出神低語。
身旁的樓允泱一字不漏的全聽見了,心中的不爽指數直達破表邊緣。
“你想找誰跟你去?”
他陰幽的聲音插進她的思緒。
“找誰好呢?”她認真評估。“安全第一,所以陌生人不行。交情不夠的,可能不願意幫忙。人品不好的,也是麻煩。泰瑞不行,還有誰呢?啊!還有知遠……”
“為——什——麼——找——他——呢?”
他寒氣逼人,凍住她的注意力,不得不回神看他。
“綜合來看,知遠是個不錯的人選,我們交情好,他人品也好,不喜歡男人……”
“那我呢?”他絕對零度的聲音凝結她的話尾,渾身上下散發出的冷氣可以殺人於無形問。
她真的被他嚇住了,話直接從嘴裏溜出。
“怎麼可能找你呢?你這麼忙!”
“我忙什麼呢?當工程師的孟知遠,時間會比我多嗎?”他慢慢朝她逼近。
“你當然忙了,要工作還要約會。知遠工作雖忙,可是每天晚上都在家,時間容易配合。再說,我跟知遠的經驗應該差不多,初學者可以一起摸索。”她小心翼翼地後退,拉開距離。
他現在的臉色詭異極了;外表看起來是冰冷得近乎殘酷,跳動的青筋卻顯示體內正有狂烈的怒火悶燒著。
“你看我現在忙嗎?在工作嗎?在約會嗎?”他冷冷的說,嘴角緩緩上揚。
“你真要實驗學習的話,與其讓兩隻菜鳥悶頭亂飛,不如請老手帶領,會更容易掌握訣竅。你認為呢?”他將她逼到床邊,居高臨下的望著她,唇間的弧線畫出冷酷的線條。
為什麼她要的是孟知遠?她把他當成什麼了?
他很憤怒、很不甘,也很傷心。
不知是被他話裏的暗示,或是他臉上的神情震懾住,蘇雅茉腿軟地滑坐在床上,楞楞地說不出話來。
樓允泱順勢伏下身,雙臂支在她的兩側,眼對眼、鼻對鼻,魄力十足將她困在他身下。
“呃……關於這件事,目前只是空想,尚沒有實行的打算,所以你……可不可以……讓我起來,我得把桌上的資料收拾好。”面對如此詭異的老朋友,她渾身不自在,只想趕快離他遠遠的。
看穿她的意圖,樓允泱掛在嘴邊的笑容更大、更冷了。
“等你計畫好,想實行了,還是會去找孟知遠吧?”
身體跑不了,她只好移開視線,不看他恐怖的笑臉。
今天到底是她撞邪,還是他吃錯藥?一瞬間,她幾乎快認不出他是那個她認識二十多年的樓允泱了。
“沒確定的事,一切都難說。”她努力保持聲音的平穩,不洩漏任何發抖的跡象。
“如果孟知遠不幫忙,你是不是會去找其他男人,就是不找我?”他過度冰冷的語調,聽起來竟然有點脆弱。
她感到意外的轉回頭,正好迎上他壓下的嘴唇。
四片唇、兩顆心,重重地碰在一塊。
激烈的心跳聲,聽在她耳裏像五雷轟頂。
天啊!他這是在吻她嗎?
這個在她嘴裏翻攪的人,是那個跟她有一輩子交情的樓允泱嗎?
地啊!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
他這種吸吮,對沒經驗的她會不會太刺激了?
腦中轟轟作響,她無法思考太多,連基本的感知能力也只剩下觸覺。
她只知道樓允泱很用力地蹂躪她的嘴唇、很用心地引誘她的反應。
光是要應付他高段的技巧兼記得呼吸,就耗去她大半精力,即使他已經鬆開她的唇,她仍需要一點時間重新讓神經運作。
“找我吧,我現在可以教你任何你想知道的。”
或許是聽覺尚未完全恢復,她覺得他話中依稀帶著祈求的味道。
她眼神迷蒙地望向他,沒有任何表示,他的頭又傾了過來。
他是故意整她的嗎?
沒有人告訴他,那種色情的吻法會讓人窒息嗎?
這是在她大腦缺氧前,唯一的意識。
在她擔憂性命安全時,樓允泱不再滿足於唇齒間的交融,他想要更多,更多可以絆住蘇雅茉的籌碼。
他順著線條滑下,停留在她香膩的肩頸,用力吮出斑斑紅點。
“嗯……呃……痛……”她慢了好幾拍才反應,不解地扳住他的臉。“你在做什麼?”
樓允泱沒說話,低頭又是一陣猛力攻擊,打散她好不容易凝聚的理智。
不安分的手探進她寬鬆的睡衣內,沉迷地向上描繪她溫潤的身軀。
暢行無阻的手感,讓他詫然抬起頭。
“你沒穿內衣?”他一臉受到打擊的樣子。
蘇雅茉神智渙散,呆呆回答,“洗完澡在家,為什麼要穿內衣?”
“你從以前就有這種習慣?”他說話困難。
更清醒的她,有條理的回話,“從青春期開始,我就這樣做了。研究報告也說,不宜長時間穿戴胸罩。”
她一說完,他臉色詭異地咒念了幾句,她來不及聽個真切,下一波攻勢就襲了過來。
蘇雅茉試著在他挑起的情潮中,拉長沉溺前的清醒時間。
她使勁捧起埋在她胸前的頭顱,正眼對上樓允泱情欲氳氤的眼眸,即使她神經再大條,也曉得他這副樣子是什麼意思。
她妥協了,反正對樓允泱,她向來沒有說不的機會。
“遲早都會發生這種事,我是無所謂,不過,我有我的堅持。”她得先申明清楚。
她話裏的不以為意,讓樓允泱蹙起眉頭。
努力對抗生理反應的她沒注意太多,只想趕快把話說清楚。
“我堅持安全性行為,如果沒有保險套,抱歉,我們得喊停。”她第一次紅著臉說出店裏的招牌臺詞,羞得她差點想用枕頭悶死自己。
這句話,絞死了他飛揚的眉。
“你是故意的!在這屋裏我上哪變出那東西!”他咬牙忍耐。
天曉得男人在這當頭打住,是多傷身的事呀!
“我沒有。”她很委屈,她不過是想以身作則罷了。
樓允泱熱情的臉慢慢降溫,恢復先前冰冷的樣子。
“你非要孟知遠不可嗎?”他很低很寒的問。
“知遠?跟他有什麼關係?”她一個字都聽不懂。
他面無表情地離開她身子在床沿坐下,心情煩亂地掃開床頭櫃上的雜物。
“為什麼我就不行……”他背對著她沙啞低喃。
在她眼中,他到底是什麼?
他希望在她心中,他是什麼?
看著他原本俊挺的肩膀現正乏力垂下,蘇雅茉無端感到罪惡感。
她是不是說錯什麼話,或是做了什麼事傷害到他了?
“你沒事吧?”她關心的搭上他的肩。
他很快閃開。
“如果你要維持你的貞操和堅持的話,現在最好不要靠近我。”他冷聲警告。
“可是……”她不放心地接近。
樓允泱偏頭瞪她,詭譎複雜的眸色讓她的手僵在半空中。
他的眼底有欲望、有憤怒、有委屈、有傷心,太多的情緒,讓他深邃的黑眸顯得晦暗不明。
見到她的遲疑,他的受傷更深了。
他不知道他在期待什麼,也不知道他在做什麼,只知道他要蘇雅茉一直在他身邊。
她不一定會如他所願。
這個想法讓他急得想去填補或掩飾他的不安。
失焦的目光隨意瞥向地上那些被他掃落的東西,一個刺眼的大紅布盒抓住他的視線,耳邊依稀能聽到那極緩、極詭異的女聲。
樓允泱像是觸電般,一把攫起地上的紅盒子。
打開盒子後,他的嘴笑開了。
那個鬼娃娃說得沒錯,這東西總是會有需要的時候。
再度回頭,他笑得春風得意。
“現在你又沒有選擇權了。”他揚高手中一個小小扁扁四方的紅色包裝。
蘇雅茉納悶地看向他手裏的紅布盒,記憶慢慢浮現。
那個俗麗的紅錦布盒,不就是上次她同學在伊苑塞給他的嗎?
眼珠子再看回那個小小的正方形,想起同學的特殊興趣,她不禁打了個冷顫。
今晚應該不好過了……
***獨家製作******
淩晨的薄光中,樓允泱靜靜反省著。
他的手指戀戀地撫著身旁那張細淨的素顏。認識蘇雅茉這麼多年,他第一次如此認真的看她。
她不美,比不上他交往過的眾多佳麗,但,是這股清淡的味道讓他的手指離不開。
未曾染燙的發,漆黑柔順;從不上妝的臉,細緻光滑;身軀上每一吋肌膚都嬌嫩得教人想咬上一口。
看到她白皙肌膚上的點點紅跡,他饜足地笑彎了眼。
他從不知道,原來他是如此渴望她。
非得等到危機出現,他才發現自己非常害怕失去她,害怕到要無所不用其極地綁住她。
指尖滑至她眼下的陰影,他知道自己太急躁了,昨晚一定讓沒經驗的她累壞了。
本來他是很有誠意地反省著,但一回想起幾個小時前的激情,他的笑容裏看不到任何懺悔的影子。
他非常高興自己是第一個發現她這個秘寶的男人,從今以後,這個寶貝也只能由他珍藏。
清晨的低溫讓懷裏的身子蠕動了一下,往他胸前貼來。
熨上他心頭的,不只是柔軟的體溫,胸懷中有一股逐漸膨脹的熱意,將他烘得暖呼呼、陶暈暈的,只想一輩子就這麼耗在床上了。
身體在意識到之前,已摟緊了懷裏的溫暖,這種前所未有的歸屬感,給了他一種覺悟——
“我想,我應該告訴你一聲,你真的沒有選擇的機會了。”
他輕輕在酣眠的人耳邊呼氣,搔癢的感覺令蘇雅茉困頓的眉頭微微聚起。
不只是耳邊的輕癢,背上也有著一股詭異的酥麻。
她扭動身子,試著調整出不被打擾的睡眠姿勢,但卻引來更多濕熱的觸感。
她受不了地撐開沉重的眼皮,見到一塊墨黑物體,她疑惑地伸手撫摸,一條條黑色的線掛在指尖,滑溜的觸感讓混沌的她更迷糊了。她順著黑色的弧線摸下,碰到另一種滑膩的觸感,熱熱的、帶著韌性,用力一掐,有一種熟悉感。
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小蝶的臉是黑色的,但它的毛不是這種觸感,過胖的身軀也不如這東西有彈性。
隨手又摸了幾下,疲倦的生理狀態讓她無法繼續思考,一切等清醒後再說吧。厚重的眼皮再度蓋上,沒多久一個尖銳的感覺又痛得她驚醒。
“抱歉,我無意打斷你的睡眠,可如果你再這樣摸下去,我想你可能得犧牲一些睡眠時間了。”在她胸前又留下一個記號,樓允泱不是很有歉意的說。
聽到他曖昧的低磁嗓音,蘇雅榮立刻拉緊神經,棉被一拉,就要下床。
可這次竟無法像之前那樣完美地降落在地上,環在腰上的一隻手,限制住她所有的動作。
“你怎麼又……”慣例的抱怨才起了頭,蘇雅茉慢一秒發現,情況好像有點不一樣。
“我怎麼了?”樓允泱支著頭,笑得很桃花。
她看了看他過近的俊臉、過於親密的肢體接觸,還有過於真實的體熱感。
然後,她又花了好幾倍的時間,才想起昨晚發生的事。
體溫上升,膚色紅潤,心跳加速了。
“你……你……你……我……我……我……”一時間,她真的不曉得讓說什麼,身體本能地往後挪開兩人的距離。
樓允泱反應比她更快,一見她有動作,大手馬上牢牢抓回,扣得更緊。
被鉗制的她,身體簡直是無縫隙地貼在他懷裏,胸前唯一的驕傲,更是煽情地擠在他胸膛上。
現在到底是什麼狀況啊?
沒經驗的她,只能任由他擺佈。
“你想跟我說什麼呢?”相當滿意這樣的姿勢,他笑得很賊。
“我……”沒有他的好心情,她只想趕快脫離無法掌握的情況。
“我應該跟你道謝。”她終於知道要說什麼了。
這句話讓他的笑容凝結在臉上。
“你要謝我什麼?”春天的桃花瞬間凋零,開始刮起北風。
努力掙脫的小魚不曉得已經變天,埋頭尋找逃生空間。
“當然是謝謝你的幫忙。我現在大概明白情侶間的互動與需求了,你真是幫了我一個大忙。”她沒空看他,話裏是誠意十足。
“你說,我昨天只是在幫你的忙?”他不敢置信,又問一遍。
“是啊。”確定找不到空隙,她放棄的抬頭,補了一個很感激的笑容。“真的是辛苦你了。”
“你……”現在換他說不出話了。
她的態度讓他覺得之前的掙扎都白費了,她依舊是無視他的存在、毫不在乎他的想法。
她真的認為這種事是可以幫忙的嗎?
“你當我是什麼了?”他憤恨的問。
她不解,為什麼過了一晚,樓允泱仍是怪裏怪氣的呢?
“你是樓允泱,我從小到大、一輩子的同學與朋友。”她慎重的說,希望他能恢復她認識的樣子。
“就這樣?”他不滿。
她困惑地望向他,不知道他要什麼回答。
“即使我們這樣黏在床上,你還是認為我們只是同學?”
他威脅地扣緊她,壓迫的眼神令她喘不過氣。
緊密的肌膚貼觸讓不能順暢呼吸的她臉色紅豔、眸光晶燦,一臉偷歡的模樣。
用這種樣子說兩個人只是同學,實在沒有說服力。
“你可不可以先放開我,我呼吸困難。”她決定先解救自身性命安全,難解的問題可以慢些回答。
看她擰鎖的眉,樓允泱心疼地放輕力道,一雙手不妥協地擱在她腰後。
他一鬆開鉗制,她馬上抽身想走,但被他一雙凶眼瞪得不敢亂動。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他執意要個答案。
她一見逃亡不成,想耍賴也被捉包,只好摸摸鼻子,繼續跟他貼在一起。
“我們一直都是老同學、好朋友,不是嗎?”她不知道他想聽什麼,只好旁敲側擊。
“那是昨天以前的事了。”他悶悶地說。
這下她總算明白了。
想不到身經百戰的大情聖也會在意這種小事?
蘇雅茉漾出久違的笑容,手很義氣地拍拍他的肩膀。
“你用不著煩惱這種事,我不會放在心上的。”
“你在說什麼?你聽懂我的話了嗎?”他悶極的擠出聲音。
沒法像她那樣豁然開朗,樓允泱被她的態度搞得忽上忽下,悶得很窩囊。
他有預感,這個思想異于常人、個性清淡到少根筋的女人,絕對沒弄懂他的問題,也絕對不會有什麼好聽的答案。
“你不是在擔心我們上過一次床後會改變我們的關係,影響你之後的交往嗎?放心啦,不過才一次而已,我們還是老同學,我不會放在心上,你也不用覺得彆扭或是擔心之後的麻煩。”她很識大體的說。
她有考慮過找熟人幫這種忙後會遭遇到的尷尬。
但她覺得沒什麼大不了,剩下的是他的自我調適了。誰叫他不讓她想出因應方法,就先身體力行了。
聽過她的解釋,他楞了好久。
他不期望她能跟他一樣的覺悟,但也不能傷人于無意間吧?
未了,他深幽地歎了一口氣,把她偷偷滑開的身子摟回來。
“算了,我們都累了,有什麼天大的事,睡醒後再說吧。”
頭一次,他由衷地希望甜蜜的夢能一直延續下去,而殘酷的現實永遠不必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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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4-10 23:43:07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人只要一清醒,許多不必要的記憶也會跟著回籠。
樓允泱的宿醉持續到隔天中午才解除,一坐直身子,他就想起自己喝醉的原因。
拜他家大哥的陷害與脅迫之賜,昨晚的聚會他成了眾親人灌酒攻擊的目標。喝掛了的他還得背負破壞家族風氣的罪名,被親親大哥以清理門戶為名,實則為自己想抽身開溜,丟到荒郊野嶺去。
然後還無端連累到他脾氣淡到少一根筋的老同學。
他終於可以理解蘇雅茉今早那張晚娘臉的由來了。
平常的她真的是不忮不求、性情淡薄,但對於睡眠,她有一定的原則。
她不要求每天得睡滿多少時數,但在她極度困倦又即將獲得休息時,任何的打擾都是大忌。
更別提她對床的要求了。
她可以不在乎屋子有多破舊,但床一定要是雙人的尺寸,即使她常縮著身子窩在某個角落,她依舊堅持要有足夠的空間翻身。
樓允泱嘴角含笑望著身邊的枕頭,想著幾個小時前它被煨熱的溫度,神情更柔和了。
不知道為什麼,他喜歡看到蘇雅茉為了床的主權被他氣紅臉的樣子。
這大概是一種破壞她修養的惡作劇吧。
自在地走下床,梳洗完畢後,他想起今天是假日,身為老闆的他沒有事要忙,他決定去探探另一個老闆的心情回穩沒。
沒花太多時間,他終於清醒地親眼見到自己投資的另一項事業。
光看大門與大廳,他就感覺得出來蘇雅茉對這家店的用心。店裏的每個角落幾乎都跟她學生時代所描繪的一模一樣,且修飾得更加完美。
他佩服她這種勇於創新與積極嘗試的精神。
走進櫃檯,透過區隔的玻璃,可以看見裏頭人聲鼎沸,除了蘇雅茉外,另外幾張面孔依稀有點模糊的印象。
“客——人,需——要——保——險——套——嗎?”
樓允泱沒來得及出聲,一旁先飄來詭異的低語。
他循聲望去,不禁恍神了一下。
要不是確定他人現在在臺灣,時間也不到黃昏,他一定會懷疑自己碰上貞子了。
開口說話的女子有一頭烏黑直順的長髮,額前覆著齊眉的平劉海,蒼白的長臉、瘦長的身材、纖長的手腳,整個人陰氣沉沉的。
“呃,謝謝你,我今天是來找人的。”納悶歸納悶,樓允泱依然保持鎮定,風度翩翩的拒絕。
無神的細長眼眸極緩慢地由上往下將他掃視一遍,然後極緩慢地開口。
“找——到——人——就——需——要——了。”
這種強迫推銷又讓他楞了幾秒。
“真的不需要,我要找的是這裏的老闆。”他戒懼地退了一步。
這個女人特殊到令人害怕的地步。
“就——算——是——老——板,開——了——房——間,也——是——要——照——規——矩。安——全——性——行——為。”最後一句她用更低更慢的音調加強語氣,頸部跟著慢慢轉向櫃檯內。
一瞬間,樓允泱甚至有種她的頭能三百六十度旋轉的錯覺。
她的側目引來裏面人的注意,蘇雅茉率先沖過來。
“抱歉讓你久等了,請問你是要住宿還是購物?”她一靠近櫃檯,立刻招呼背對著她的客人。
“我——什——麼——都——不——要。”樓允泱學她用低緩的語調,紓解受驚的心情。
“我要找老闆。”
“你怎麼會來這裏?”一發現是樓允泱,蘇雅茉意外的抬起眼,眼珠子慣性的往其他方向移動。
看她那樣子,樓允泱很清楚她在找什麼。
“我說過,我是來找老闆的,只有我一個人。”連續被兩個怪女人瞧來瞪去,他開始質疑自己的異性吸引力了。
“喔。”蘇雅茉失望的收回視線。“為什麼你們兄弟倆都不給我們服務的機會呢?身為股東,一定要親自體驗才能瞭解伊苑的獨特魅力。”
“下次吧。”被那個長髮女子嚇到,他可能要儲備足夠的勇氣才會再踏進這裏的大門。
“你找我有事?”發現不是來消費的,她意興闌珊地收起職業笑容。
不知為何,蘇雅茉一貫冷淡的表情,現在看在他眼中居然有點刺眼。
“你還在氣昨晚的事嗎?我很抱歉。”他先賠罪再說。
沒想到樓二少開口道歉,她有點錯愕。
“好難得,你居然會認錯!這是我認識你二十多年來的第一次吧?”
“別把我說成是沒禮貌的小鬼。有哪一次我做錯事沒補償的?”他不滿的抗議。
“你只會用行動表示,口頭上的,雖然不實用,不過這真的是第一次。”她露出欣慰的笑容,好像是盼到他長大了。
那個笑容比她淡然的神情更礙眼。
“別一副當我很幼稚的樣子。”他討厭她這樣看他。
“本來就幼稚還怕人說。”蘇雅茉實話實說。
“你……”他被激到說不出話來。
“哼……呵呵……我——知——道——你——為——什——麼——要——找——老——板——了。”
低緩的話語一出,他意識到現場還有另一個教人頭疼的傢伙。
“所以你也終於明白,我不需要保險套的原因了。”他懷疑她一直站在這裏不走,是因為不放棄對他的推銷。
“哼……哼……哼……呵……呵……”回答他的是一串奇特的笑聲。
“總——有——一——天——一——定——會——用——到——的,跟——老——板。”
說完,她塞給他一個用大紅色刺繡錦布包裝的盒子,又揚著奇怪的笑聲退回一旁的小店內。
看看那瘦高詭異的背影,再看看手中那紅得俗豔的盒子,樓允泱只想問,“你去哪找來這種鬼店員的?”
“她是我大學同學,不是我請的員工。她也是伊苑的股東,那家保險套店是她有興趣獨自出資的。”蘇雅茉見怪不怪。
“怎麼這家店裏都是你的朋友或同學?”他真正想問的是,她怎麼老是認識一堆奇怪的傢伙?
“有志一同,一起努力,沒什麼好奇怪的。”她很慶倖有這些支持她的好朋友。
“對了,今天知遠也有來,你們幾年沒見面了?”她突然想到他們另一個高中同學。
“孟知遠?你跟他有聯絡?我打從畢業後就沒再見過他了。”他驚問之餘,隱約有一股說不上來的異樣。
“別忘了,我們除了高中同班三年,大學也是念同一間,沒聯絡的才奇怪吧?”她斜了他一眼。在樓允泱眼中,男人永遠不如女人的一根頭髮。
“我跟他又不熟。”被她一瞪,他很無辜。
“他也是股東。”
“你該不會把從小到大的所有同學都拉來投資這家店了吧?”他開始佩服起她為達成目標的手段了。
“我說過,我只找志同道合的夥伴。”她耐著性子重申。
“我怎麼想,都不覺得孟知遠可以跟賓館扯上關係。”如果他的記憶沒誤差,他那個木訥自閉的高中同學,好像只對電腦的零跟一有興趣,對電玩、花花的網路世界,或是其他能引起正常男性衝動與沉迷的東西,都興趣缺缺。
像是呼應他們的討論,話題男主角緩緩現身。
“小茉,地下室的線路我設定好了,應該不會再出問題了。”孟知遠低頭看著手中的設計圖,一邊朝櫃檯走近。
隨著距離的拉近,樓允泱仔細將老同學打量一遍。
從孟知遠開口說話起,他總覺得有哪個點讓他不順眼。
比起高中時代,這個老同學是變高、變成熟了。白淨的臉上掛著黑膠框眼鏡,微卷的短髮沒有造型,高瘦的身材配上過於白皙的膚色,顯得單薄,但整個人是乾乾淨淨的,不給人壓迫感,很清新的樣子。
“真的嗎?那之前的短路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蘇雅茉走出櫃檯與他討論起來。
孟知遠溫文白淨,蘇雅茉清雅閑淡,兩個人站在一起看起來同調和諧。
一旁的樓允泱眉頭不自覺微微地攏起。
他就是覺得這個高中同學看起來怪怪的。
“孟知遠,好久不見了。”他出聲打斷兩人的談話。
孟知遠聞聲抬起頭,眯起眼睛認真盯住他。
“你?是樓允泱嗎?”不擅認人的他很不確定。
“就是我。想不到除了我被雅茉糾纏一輩子外,連你也被她拖下海了。”他笑著招呼。
“是誰糾纏誰啊?”蘇雅茉小聲嘀咕。
樓允泱不很在意的走到她身邊,近距離跟同學敍舊。
“只是幫小茉一點忙,不算什麼。”長期與螢幕為伍的孟知遠不太能適應樓允泱耀眼的光芒,下意識地退開距離。
“你幫的忙可大了,若沒有你,伊苑根本無法營運。”蘇雅茉感激地向前跨了一步。
“看樣子你現在是頂尖工程師了,事業有成。結婚了嗎?”他還是笑著,眯彎的眼睛魅力十足,卻看不清裏頭真正的情緒。
“怎……麼……可能!”孟知遠像是聽到可怕的噩耗,又向後退了一大步。
“喂,你不要以為每個人都跟你一樣濫情,知遠可是很單純的。”看不慣樓允泱張揚的氣焰,她忍不住幫同學出頭。
樓允泱幽幽看了她片刻。
“這麼說來,是連交往的物件都沒有嗎?需不需要我幫你介紹呢?”轉向孟知遠時,他又是一雙垂彎的笑眼。
“不……不用了。”孟知遠害怕極了,有隨時拔腿就逃的趨勢。
“你怎麼還像小時候那樣內向呢?多認識朋友也可以擴展生活圈。”他熱心勸說。
“真的……不……不必了。我現在……一個人……也很好。”受不了他的強力推銷,孟知遠節節敗退。
“那是你不知道兩個人的好。”
“謝……謝,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我真的……不需要。”
“怎麼可能不需要呢?”樓允泱步步逼近。
蘇雅茉越看越疑惑。
“你幹嘛這麼好心幫人介紹女朋友?有好的你不會留著自己用嗎?該不會是要知遠幫你收拾爛攤子吧?”她質疑他的動機。
樓允泱又幽幽睨了她一眼。
“不要因為你自己是孤家寡人,就認為其他人也該是。”
“我沒有。”她一口否定。“而且我不是孤家寡人,只是覺得沒必要。”
“萬一哪天你覺得有必要了,四十歲或是五十歲的你,該怎麼辦呢?”他問得很殘酷也很實際。
蘇雅茉仍是一派輕鬆。
“那又怎樣?搞不好哪天知遠也覺得是時候了,兩個人剛好可以一起作伴。”
“你……”樓允泱沒想過這個答案,錯愕得說不出話來。
“這個主意……不錯。”孟知遠難得表示個人意見。
“你們……”
樓允泱不曉得為什麼,現在是不爽到了極點。
***獨家製作******
樓允泱生平第一次被自己的話困住。
那天在伊苑隨口的一句話,困擾了他一個禮拜。
他是個及時行樂的奉行者,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要什麼就去追求什麼,任性而自在的活著。
他不是不會向前看,而是他計畫的未來總是與現在相連。
今天突然要他跳空到十年後,想像未來的蘇雅茉或是自己,他除了錯愕,還有更多的不安。
人生精華的十年,變化最大,往往一個決定能影響接下來的數個十年。
完成階段性的人生目標,工作穩定後,或許會結婚生子,向另一個階段邁去。
所以蘇雅茉有了伊苑後,會不會開始想找一個分享人生的伴侶?
那個男人會跟她住在同個屋簷下,一起吃飯、談天,晚上一起睡在同張床上。
從今以後,她將專屬於某一個男人。
這個想法讓他抿緊了嘴,直覺排斥這個可能。
“雖然這樣說很奇怪,不過真難得會在正常下班時間看到你在家,在我現在的家裏。”蘇雅茉抱著一堆食物站在自家玄關,半是驚訝、半是調侃的說。
樓允泱的打擾通常都是在深夜以後,今天居然會在傍晚時分坐在沙發上,在“她家”一副等門的樣子,讓她這個剛回家的正牌住戶看得是既無奈又納悶。幸好今天小蝶留在伊苑裏陪泰瑞招呼客人,不然她可能又要多費一條心思,處理人狗對戰了。
他沒多說什麼,起身接過她手中的重物往廚房走去。
他的異常沉默、異常神色,教她不得不注意。
“你今天是怎麼了?不用工作嗎?發生什麼事了?”她跟在背後關心問道。
“我有去上班。”他很平板的回話,“只是提早下班。”
“為什麼?”她停在他背後,看著他將她的糧食放進冰箱。
“沒什麼,想一些事罷了。”他的聲音跟冰箱一樣,保持攝氏四度。
低溫說話是樓允湛的專利,若發生在樓允泱身上,絕對不會是沒什麼事。
“想什麼?該不會又跟某某人分手了吧?”即使他會因為這個理由而心情不佳的可能性很低,但她想不出其他能讓爽朗的樓二少變陰天的原因。
聞言,樓允泱重重關上冰箱,轉身盯著她瞧。
“如果我說,我要結婚了。你有什麼想法?”
“結婚?”看他罕見的嚴肅,她認真地思考了幾秒。
“如果確定你不是開玩笑,我想我應該會跟你聊一聊吧。”
“你想跟我說什麼?”他黯淡已久的目光突然亮了一點。
“我要確定你瞭解婚姻的意義,不要因為一時衝動,影響了兩個人的人生。如果沒問題,最後就獻上我貴重的祝福,畢竟我們認識二十多年,可不是一般的泛泛交情。”她一臉理所當然。
他眼底的火光又退了下去。
他到底在期待什麼呢?
“你似乎一點都不在乎我結不結婚,或是跟誰結婚。”他的聲音降到冰點以下。
察覺到他的不悅,蘇雅茉的疑惑更深。
“你怎麼會想到結婚的話題?”該不是被哪個紅粉佳人逼婚了吧?
她轉轉眼珠子,在心裏悄悄推測。
樓允泱回她一個淩厲的瞪視。
“如果我無法應付那些小手段,還能保持單身到現在嗎?”瞪破她的猜臆,他的臉色覆蓋著一層冰霜。
他面無表情的樣子像極了樓允湛,讓她習慣性的害怕。
“我想不透自由慣了的你,有必要去想那些不列入考慮的事嗎?”她搞不懂他的陰陽怪氣從何而來。
樓允泱神情恐怖地瞅著她瞧,過了許久,才聽到他說:
“我要去洗澡了。”
丟下話,他悶聲走上樓去,留下摸不著頭緒又覺得事情沒解決的蘇雅茉。
樓允泱的怪癖不少,心情不好就沖澡便是其中一項。
只是他到底在不爽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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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熬過新開幕的適應期,蘇雅茉的伊苑終於步上軌道,忠實顧客慢慢增加中,大家還在網路上的部落格熱烈地討論,也達到了廣告的效果。
拜口耳相傳所賜,伊苑成為這帶觀光區的一個新景點。
她對這種生意興隆的現況沒有太大的喜悅,她很清楚臺灣人一窩蜂跟流行的習慣,只期待這熱潮能快點退去。
她不求門庭若市,只想做個小本生意,輕輕鬆松地過生活、交朋友。那種會賺大錢的工作,還是留給那些有能耐的精英吧。
一個月忙下來,伊苑的工作人員都快受不了了。
泰瑞跟她輪流值夜班看店,她已經被泰瑞抱怨因為太多次睡眠不足,而大大影響了他的美容品質。孟知遠則是在正職加班之餘,必須不定時的隨傳隨到,來店裏做電子系統的調整與管理。連頂樓的那個腐女固定住戶,也被她拖下來照顧保險套店的營運;至於那個正牌老闆已經被過多的人氣先熏倒了;更別說錢嫂他們那群在背後辛勤維持店內雜務的清潔人員了。
經過兵荒馬亂的調整後,伊苑的營運好不容易發展出穩定的步調,隨著熱潮的降溫,大夥終於可以喘口氣了。
“終於可以準時回家,接下來的都交給機器了。我今天一定要好好的敷面膜,把之前的都補回來。”泰瑞拉上櫃檯的窗簾,將販賣機調到全自動化,讓伊苑可以在無人接待下繼續營業。
“保險套販賣機的貨我也補齊了,可以關門放我回去趕稿了嗎?”白湘凝比平常更委靡的嗓音虛軟地浮在空氣中。
“抱歉,你這麼忙還麻煩你。”蘇雅茉對她的友情贊助很過意不去。
“要說道歉或是道謝,也該是那個陰森鬼娃娃來跟我說吧。”白湘凝揮揮手不很在意。
“她最近白天的工作量突然增多,有些應付不來——”
“你不用告訴我這麼多,我對女人沒多大的興趣。”白湘凝打斷好友善意的說辭,事實如何與她無關,她只想知道,“我明天還要下來拋頭露臉嗎?”
“這……”
“你哪里拋頭露臉了?”泰瑞看不慣蘇雅茉為難的神色,開口幫腔。“一頭亂髮不整理整理,蓋頭遮臉的;生意也不好好做,只知道在櫃檯畫那些十八禁的鬼畫符。幸好你記得收錢,不然店裏多了一個腐女,連空氣都變酸了。”得知白湘凝對他的偏見後,泰瑞也不客氣了,一有機會就跟她杠上。
看到他們的戰火即將點燃,蘇雅茉不曉得是沒力氣還是放棄了,只是搖搖頭找了張椅子坐下,他們要怎麼吵隨他們去了。
太久沒有接觸人群的白湘凝雖然很累,但腐女也是有驕傲的。
一個叉腰,她接招了。
“你這種身材魁梧、長相抱歉的受君,本來就很難找到對象了,再加上心胸狹隘、善妒、嘴賤,這輩子你是註定要一個人扭扭捏捏的過下去了。”
“你……”泰瑞被一招攻上罩門,痛得說不出話來。
“我怎樣?我說的不是事實嗎?”吵架一占上風,連聲音都有精神了。
蘇雅茉無奈地看看時間。如果再讓白湘凝攻擊下去,泰瑞今晚一定會傷心得睡不著覺,而她勢必要擔起心靈開導的責任,那晚上她也別想休息了。
為了避免悲劇發生,蘇雅茉挺起酸疼的腰,介入兩人的戰爭。
“小白,你這次說得太重了。”她用白湘凝指定的名稱喚她,語重心長地搖頭。“大家相處這麼長一段時間,你還不瞭解泰瑞的優點跟弱點嗎?”
白湘凝被說得心虛,垂眼偷偷瞄了一下泰瑞泫然欲泣的小圓眼,罪惡感更深重了。
“好啦,對不起嘛,是我說錯話了。大不了下一次我畫一篇肌肉發達的兄貴受的故事,算是賠罪,可以了吧?”她不是很情願。
“真的嗎?”泰瑞聽了,圓黑的眼睛亮了起來。“可是你知道我的喜好嗎?”
“我只說我要畫兄貴受,又沒說要拿你當主角。”她更不情願的低喃。
泰瑞自動忽略雜音,興奮地描繪自己的理想情人,“我喜歡那種高高酷酷、神情冷漠、戴著眼鏡的精英型帥哥。”
“哦,原來你喜歡鬼畜攻喔。”白湘凝懷疑地掃了泰瑞一眼。“不行啦,鬼畜攻跟你這型的兄貴受根本就不配,你死心吧,我不會畫連自己都覺得可怕的作品。”
泰瑞過濾刺耳的噪音,一個勁詳加敍述他的擇偶條件,蘇雅茉越聽越覺得那些特徵有種熟悉感。
“最重要的是身材。高是一定要的,還要瘦,但不能單薄;穿起衣服來要挺拔,脫下衣服要精實有看頭。”泰瑞突然變出一尊珍藏的雕像作解說,見白湘凝仍是一臉不屑的樣子,氣得甩頭看向大門。
“我知道你這個腐女的腦袋爛掉了,聽不懂我說的話。我想要的,就跟那兩個快要走到門前來的男人差不多:人又高又挺,穿起西裝性感得引人想犯罪。對對對,戴著眼鏡就是要配上那種冷酷的氣質。喔!我的天啊……”泰瑞的聲音隨著來人的接近,愈趨沙啞難辨,最後只剩下無意義的呻吟。
他的異狀引來屋內另外兩個女人的注意,一看,她們也發出莫名的驚呼。
“哦!”白湘凝的聲音中夾著驚豔。
“啊!”蘇雅茉則是伴著驚嚇。
怎麼會是他們呢?
直到來人走到面前,蘇雅茉的震愕仍持續著,甚至還頻頻張望來人的身後與大門。
“阿洛在家裏。”戴眼鏡的男人知道她在找什麼,先替她回答了。
被這低溫的聲音一冰,蘇雅茉馬上清醒,笑臉盈盈的打招呼。
“真的是貴客光臨。樓大哥你怎麼不先通知我呢?至少讓我有點準備吧。”
“你覺得我該跟他一起來這裏消費嗎?”他指指靠在他肩上那一具軟趴趴的軀體。
“道理上是不應該,不過真有需要時,我絕對不會拒絕樓大哥的。”她講道理也講人情與義氣,只要可以說服她,她一定幫到底。
“永遠都不勞你費這個心。”樓允湛冷言拒絕,恨不得跟肩上的敗家子一點關係也沒有。
看不懂他們的一來一往,泰瑞羞怯地插話,“雅茉,是你朋友嗎?不介紹一下嗎?”
他眨著水亮的熊眼,蘇雅茉可以明顯感受到那兩個小圓洞所發射出來的粉紅光束。
原來她先前覺得的那股熟悉感,是因為泰瑞的理想情人,根本就是樓允湛的寫照呀。
這個結論讓她的頭不妙地抽痛著。
她不著痕跡地歎了口氣,“讓我介紹一下,這位是樓允湛,瀚河企業的現任負責人。”她向前走了一步,接近那個被樓允湛攙架的男人,很順手地扶住那人的腰身,鼻間嗅到濃濃的酒味。“至於這位無意識的醉漢,是樓大哥的不肖弟弟,我多年的老同學,樓允泱,職業是獸醫。”
“我知道他,樓允泱就是出錢最多的幕後股東嘛。”泰瑞低嚷著,不一會雙眼又亮晶晶地望向樓允湛。“當然,我也久聞樓先生的大名。瀚河企業經營的傢俱、家飾與精品都是國際知名的品睥,想不到這個大企業的經營者居然這麼年輕優秀,我真的是太意外了。”他掩著嘴,擋不住他誇張的仰慕之情。
樓允湛不動神色地覷了他一眼。“我不認識你。”
他的冷漠沒有凍僵泰瑞,反倒是電暈了他,熊樣的身軀著迷地呆在原地。
蘇雅茉頭大的出聲緩和場面,“這位是譚睿,我們都叫他泰瑞,與我同是伊苑的經營人。另一位是白小姐,是個漫畫家,這棟公寓的房東,也是五樓的固定住戶。”收到白湘凝的暗示,蘇雅茉沒將她的名字曝光,輕描淡寫以符合她低調的宅女習性。
樓允湛不是熱絡的人,淺淺點頭聊表禮貌,只想快一點擺脫手上這團爛泥。
他手臂使勁一推,將樓允泱甩到蘇雅茉身上;她反應極快地抱住傾斜的身體,順勢在沙發上倒下。
樓允湛由上往下瞥視兩人交疊的姿勢,冷硬的說:“人交給你了。”
說完,不浪費半點時間,旋身就往外走。
“等一下!”蘇雅茉安置好身上的重物,及時叫住他。
樓允湛不耐地轉頭瞪向她。
“別想把他丟回來。”
收到他的警告,蘇雅茉小小地抖了一下。
“可是……為什麼是我?”她很不解、很委屈。
為什麼在她工作一整天,全身酸痛、精力榨幹後,還得被迫照顧一個醉漢?
“難道是我嗎?”樓允湛的眼神更冷了。
“當然不是……”她的聲音微弱,“應該有其他人選吧?”
樓允泱不會一個人喝掛的,應該有其他賞心悅目、一起享樂歡笑的紅粉知己吧?
聽出她話裏的暗示,樓允湛無預警的笑了。
那笑很美、很冷。
“今天我們家族有一個慶祝酒會,嚴禁閒雜人等參加。”
他話說得很明白了,樓允泱那堆“好朋友”目前都沒有資格進樓家的門。
“既然是家族聚會,那……”幹嘛不把他留在家裏?
她的話還沒說完,樓允湛立刻戳破她的小小希望。
“我們選擇在五星級飯店裏舉辦,身為主負責人的我必須維持秩序,排除任何搗亂因數。”言下之意,是樓允泱這個不負責任、酒量又差的敗家子是被親哥哥拎出飯店外的。
送他到這裏來,已經是樓允湛難得的善意了。
蘇雅茉可以理解他辛苦,但不能連累到她呀!
他們家族聚會,樓允泱喝掛,這與她這個陳年老同學有任何關係嗎?
看出她眼底的不甘願,樓允湛給了一個更深更寒的微笑。
“他不是這家店的大股東嗎?你可以隨便給他一間房間,讓他睡到清醒。”
“樓大哥……”蘇雅茉為難地蹙起眉頭。“你應該明白允泱對陌生冰冷房間的厭惡。再說,我們現在也沒有空房。”
“有啊,地下室那個太平間,從開幕到現在都沒人指定過,一直都是空的呀。”不曉得從何時開始窩到角落塗塗畫畫的白湘凝突然出聲建議。
“太平間,很適合醉鬼。”樓允湛難得認同。
“樓大哥!”蘇雅茉眉間的皺折更深了。“這是行不通的。”
樓允泱平常就抱怨沒人住的屋子冷冰冰,現在要是真讓他在陰森鬼涼的房間醒來,他頭一個不放過的就是當老闆的她。
“我不明白,那個敗家子有哪里值得你對他呵護備至的?”樓允湛隨意試探。
“我只是想省麻煩。”她不想今天的快意一丟,造成往後無數日子裏樓允泱的任性抱怨。
天曉得樓允泱這個外表瀟灑的花花公子,嘮叨起來比七十歲的老奶奶還囉唆。
“既然你這麼瞭解他,應該很清楚怎樣做最恰當。”
“我知道了。”她很氣弱的答應。
因為她認清了事實:對於樓家人,她是沒有說不的權利。
確定她會接手後,樓允湛勾著唇離開,那抹神秘的笑意又讓泰瑞看傻了好一陣子。
“小茉,你好過分喔,認識這麼棒的男人,居然都不吭一聲。”泰瑞依依不捨地望著樓允湛離去後留下的車煙。
“你別肖想了!這兩個兄弟保證都是異性戀者,早讓你知道,也是早讓你明白就算你口水氾濫也不會有什麼奇跡的。”白湘凝不曉得何時離開角落,一手捧著速寫本、一手用筆桿抬起昏睡王子的下巴。“不過這兩個男人長得真好,型也對,這次來畫個兄弟亂倫的禁忌之戀好了。”
“怎麼可以!那我呢?”泰瑞不依的踱到沙發前,一邊抗議、一邊欣賞那張與夢中情人有八分像的臉蛋。
“會讓你客串一下娘娘腔的花癡崇拜者。”白湘凝趕忙在紙上記下泉湧而出的靈感。
“如果你們討論夠了,可以幫我一個忙嗎?”整理好情緒,蘇雅茉終於有力氣面對現實。
“粗重的事我幫不上忙。”收集好資料,白湘凝只想上樓創作。
蘇雅茉可憐兮兮地望向泰瑞。
“好啦,反正我本來就要送你回家,現在不過是多搬一個人罷了。只是我怕允湛會介意我與另一個男人有太親密的肢體接觸,即使那個人是他的親弟弟。”泰瑞紅著臉,看起來並不為難的樣子。
“你想太多了。”白湘凝離開前不忘欺負泰瑞,而他的話也讓她發現不對勁的地方。
“小茉,剛剛樓大的意思是要你收留樓二,那表示樓二今晚要睡你那嘍?”她笑得很曖昧。
“真的嗎?”泰瑞跟著起哄,又閃著刺眼的粉紅色光芒。
蘇雅茉見怪不怪,以非常平靜的口吻說:“沒錯,樓允泱今天會借住在我家,他的房子裏。”
“想不到小茉也是人家金屋藏的嬌耶!老實說,你們進展到什麼地步了?”白湘凝撥開妨礙視線的厚劉海,八卦精神讓她神采奕奕。
“就是呀,你居然什麼都不說,好小氣喔!”泰瑞把這女性精神發揚光大。
蘇雅茉依舊不動聲色,彎身架起沙發上軟癱的身軀。
“錯了,我不是阿嬌,是倒楣的阿嫂。負責保持他房子裏的人氣,讓他隨性來打擾時,有一個可以欺負的老同學。”
***獨家製作******
“雖然你說你不是阿嬌,可是這屋子真的是金屋。”泰瑞半架半拖幫蘇雅茉把樓允泱抬進屋裏,一邊喘息換氣、一邊打量室內挑高兩層的設計。
“之前都是把你送到門口從沒進來過,今天一看,想不到外表樸實的公寓裏,藏著這麼頂級的裝潢。”學美術出身的泰瑞,雖然室內設計不是本行,但好歹也在那行業混過一兩年,不敢說做得有聲有色,可辨別材料的眼光倒是被磨得很尖。
“全是樓二少的主意,我只要有屋頂、有廁所、有床睡就可以了。”蘇雅茉總是不太感動,只知道這屋子住起來很舒適,細節不是重點。
“這麼不識貨會遭天譴的。”泰瑞沒好氣的嗔了她一眼。
“是是是,小女子謹記在心。你可以進來卸貨了嗎?”她今晚受夠了,能早一點結束,她也可以早一點輕鬆。
“樓二雖然沒允湛完美,好歹也是俊男一枚,你把他比喻得這麼沒價值,不覺得很過分嗎?”基於愛屋及烏的心理,他決定要替親愛的允湛的弟弟討回公道。
蘇雅茉沒力地垂下肩頭。
難道這群人都不長眼睛,沒看到她已經快累癱了嗎?
“人家也是有名有姓的,你們叫他樓二就不過分嗎?”
“我忘了他叫什麼,叫樓二明白又好記呀。”他只要記住夢中情人就夠了。
“好好好,你們愛怎麼叫他就怎麼叫,叫他二樓也可以。現在已經淩晨一點了,你是不是該趕回家做保養了?”她擠不出力氣跟他爭執瑣碎小事。
“對喔,我都忘了。唉呀,都是允湛害的啦,他一出現,我的心都亂了。”泰瑞嬌羞地跺跺腳,震得掛在他肩上的身軀搖搖欲墜。
她快步向前,止住樓允泱下滑的趨勢。
“一直扛著一個大男人,你不累嗎?快去房間把人放下來吧。”說到最後,她幾乎是拜託了。
再跟泰瑞扯下去,天就要亮了。
“我是沒什麼感覺啦,不過你要求的話,我只有照做的份。”泰瑞碎碎念地踏進屋內的紅木地板。
“樓二睡哪?該不會是你床上吧?”他曖昧地眨眨小熊眼。
她回他一記冷白眼。
“他有自己專屬的房間。”
“哇!你們算是同居嗎?”他把八婆的神韻掌握得很傳神。
她再送上一記樓允湛式的寒箭。
“是專屬客房。樓二少有怪癖,不喜歡冷僻、公用、沒美感的地方,所以,在他的屋子裏,有他專屬的客房。這樣的解釋你滿意嗎?”她眼中透出的凶光警告著泰瑞,若他再叫她多說半個沒建設性的贅字,她會馬上撤下修養,跟他翻臉。
“喔,那他的房間在哪里?”他非常識相,廢話不多說地一把扛起樓允泱。
“樓梯上去,第一個門。”她指指通往樓中樓的階梯。
“好。”
這個好字脫口不到三分鐘,泰瑞便完成所有動作,駕車離去。
關上門的蘇雅茉忍不住在心裏抱怨幾句。
她的這群好友,老愛沒事找事做,十分鐘的工作,可以拖成一小時,他們嫌時間多,也不想想別人需要睡覺。
送走登記二號的麻煩,還有那個天字一號的大麻煩待處理。
蘇雅茉已經做好縮減睡眠的打算了。
她腳步沉重地踏上二樓,靜靜走到樓允泱床邊,居高臨下盯著那張酣眠的俊臉。
少了清醒時飛揚的氣勢,睡著的樓允泱有種天真的男孩特質。
看得她的手好癢……
壓不住滿心的煩悶,她伸出雙手掐住那張好看的臉皮。
“你倒好,又吃又喝又睡的,都不曉得清醒的人的辛苦。可惡!”她極盡淩虐之能事,把他的臉用力擠壓變形,最好掐出淤青,破他的風流相。
似乎是感受到那股怨恨,樓允泱恍惚地睜開了眼。
她見狀,立刻用手指將他睜開的眼縫撐得更大。
“雅茉?”他視野中有一個模糊的人影。
“很抱歉,就是我。不是豔光四射的影視明星,也不是清甜嬌羞的女主播,是你那個倒楣一輩子的老同學,蘇雅茉。”她累得只剩本能,只知道生氣需要發洩。
他這個禍首必須承擔責任。
“真好,是你。”蒙朧的影像慢慢清晰,他看到那張熟悉的臉龐。
“不好,今天我過得很不好。”她忍不住抱怨。
“怎麼了?”他吃力地抬起手搭在她的肩上,酒精的威力讓他的思緒不清晰,動作變得遲緩。
“都是你害的,不然今天本來是個好日子。”她疲倦地坐在床邊,開始數落他。
他昏鈍的腦袋裝不進太多訊息,只能斷斷續續地應聲,眼皮半閉半張。
看出他的勉強,蘇雅茉心軟地歎了口氣。
“算了,你睡吧,要算帳也得等你清醒。”她將他推倒在床上。
一沾上柔軟的枕頭,他滿足的咕噥一聲。
蘇雅茉替他拉上棉被,大功告成正準備離開時,衣角卻被一隻手指鉤住。
“你又怎麼了?”她瞪著那雙半眯的長眼。
他酒醉迷茫的樣子散發出一股自然誘人的味道,但對抗不了她需要睡眠的渴求。
現在在她眼中除了床,其他都是空氣。
“我不喜歡穿著衣服睡覺。”樓允泱用睡眠中低啞的嗓音說著引人犯罪的字眼。
“不喜歡就自己脫掉。”已經聽到免疫的她,毫不考慮的拒絕。
“我脫不掉。”他遲鈍的手指只會拉扯布料,忘了怎麼解鈕扣。
如果在床上的是一個美豔的女人、在床邊的是一個功能正常的男人,那接下來會是限制級的火辣鏡頭。
但,現實是,床上是一個惹人厭的醉漢、床邊是一個為了睡覺可以背叛人性的苦命女。
那接下來的就是保護級的暴力鏡頭了。
蘇雅茉氣壞地沖上前去,一把揪住樓允泱的領口,將他上半身拉起。
“你到底可以過分到什麼程度啊!”她邊說邊幫他把襯衫褪下,再用力將他丟回床上。
因為動作太大,她呼吸不順靠在床邊換氣。
已經醉到不會察言觀色的他笑得很開心。“我是第一次被女人脫衣眼喔。”
“這種榮幸我寧願丟去資源回收。”她一點都不希罕,說完甩頭就走。
用力的步伐卻敵不過醉鬼的糾纏。
蘇雅茉咬牙盯住手腕上那只不屬於她的大手。
“你——還——想——怎——樣?”
“我也不喜歡穿西裝褲睡覺。”他更低更啞地說。
她聽了只想殺人。
二話不說,她跳上床,坐在他的胸腹上,兩手環在他的頸邊。
“你給我再說一遍。”她紅著眼睛,已經分不清是因為生氣還是缺乏睡眠了。
“寶貝,今天不行,我沒力氣了。”樓允泱遺憾的說,笑容放出高伏特的電力。
這下她可以肯定,殺了他,她絕不會後悔。
“你說什麼鬼話!我才沒不幸到遭你毒手咧!”她賞他兩記五爪掐面指,氣呼呼地跳下床去。
再待下去只會為了這只禽獸壞了一生的清譽,她還是好好珍惜所剩不多的睡眠時間吧。
***獨家製作******
今年冬天的第一個冷鋒,在清晨伴著綿綿細雨竄進香暖的被窩裏。
蘇雅茉畏寒地縮成蝦球,依舊抵擋不了寒流的侵襲,下意識往溫暖的方向靠去。
臉頰碰上一團暖熱的物體,她微翹起唇,一臉幸福。
“小蝶……你好溫暖……”
那團熱源在聽到聲音後,更往她身上靠近。
不只是她的臉頰,她的身體、一雙腿也被烘得暖呼呼。
“嗯……謝謝……”她很感恩地微笑道謝。
“不客氣。”
晚了十秒,這三個字才爬進她的大腦裏,在第一時間內,她張開了眼睛。
映入眼簾的是——一片小麥色、平坦中帶著起伏的蛋白質組織。
她手一撐,將那片結實的胸肌推離自己一尺,雙腿一縮,掙開被夾纏的姿勢,俐落地裹著棉被跳下床。
她毫無驚嚇的在自己床上看到一具半裸的男體,而那唯一有遮蔽效果的褲子,也在扣子打開、拉鏈半褪下,顯得極端危險。
是誰說自己不會脫褲子的?
一大早被氣醒,蘇雅茉很難找回自製的冷靜。
“好冷。”床上的人酒沒全醒,身體先冷醒了。
樓允泱一睜眼,看到的是比寒流還冷的一張臉。
“怎麼了?”他擔憂地起身靠近她。
她板著臉閃開他的關心。
“閣下昨晚不是醉得不省人事,連脫衣服的能力都沒了嗎?那麼請問,你是怎麼下樓來侵佔我的床呢?”她笑,笑得冷靜、笑得冷酷。
昨天已經被他亂了一晚,不要今天一早又來搞破壞,好嗎?
“別問我,我現在頭脹得快炸開了。”他痛苦的擠著臉,不知是真的宿醉還是為了脫罪。
“不問你,問鬼嗎?”她口氣很沖。
“你可以問小蝶。”
仿佛知道有人提到它,睡夢中的小動物咕嚕一聲當作回應。
蘇雅茉瞥了一眼寵物,再睨向他。
“你以為依小蝶過了十二點就睡死的習慣,它會知道什麼、能說什麼嗎?”她聽到理智片片飛走的聲音,覺得今天應該是為民除害的好日子。
“你今天脾氣很差,很少看你這樣。”他不懂她哪來的怒意。
“你先反省自己昨天做了什麼好事,就會瞭解自己討人厭的原因。”她火到不想跟他說話,乾脆棉被一拋,走進浴室。
“不過是跟你分半張床睡,又不是第一次了,有必要氣成這樣嗎?”他納悶嘀咕。
“那不是主因。”耳尖的她在浴室裏抗議。
“不然呢?”
“你可以去請教樓大哥。”她站在浴室門前,咬字異常清楚。“然後,我們可以先算清主帳,再來慢慢討論你夢遊到別人房間的壞習慣。”
“等我頭痛好了再說吧。”聽到自家哥哥的名諱,樓允泱很自然地閃過凶兆,加上蘇雅茉的反應,他決定不去深究,讓事情就此過去。
太熟悉他耍賴的本事,她也不點破。
看清他浮腫的兩頰,她心中的怒火已經熄了大半。
反正現在睡飽了,用不著計較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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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4-10 23:42:43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照往常慣例,樓允泱在自己決定的時間點走進工作的醫院。他揚起一貫瀟灑的笑容準備打招呼,卻硬生生被一顆過近的大狗頭逼僵了臉。
“早啊,樓大醫師。”那顆白色毛茸茸的大頭不但步步朝他逼近,甚至會說人話!
樓允泱呆了幾秒,最後無奈地笑了。
“蘇雅茉,這種把戲你玩不膩嗎?”
“這種機會又不常有,當然要好好把握。”大狗依舊張著嘴,吐出的是興奮的喘息,一個淡淡的女聲從狗頭後竄出。
樓允泱往前跨了一步,摸摸乖巧的大狗的頭頂,不意外在它背上看到一個抱趴的人體。
“要是它的主人看到你這樣欺負他的另一半,你因此遭遇到什麼天災人禍,可別怪我沒事先警告過你。”樓允泱撫弄的長指移向緊貼著狗兒的另一顆頭顱。
蘇雅茉的臉深埋在大狗背上蓬密的長毛裏,聲音含糊道:“這才不是欺負。大白熊狗本來就是山地裏的守護犬兼具負重搬運的能力,讓它載我這麼一小段路,只能算是運動罷了。對不對,阿洛?”
她偏頭在大狗耳邊尋求支持,大狗夠義氣,吠了應和一聲。她更加興奮地緊摟大狗,鼻尖依戀地往大狗脖子磨蹭。
這副親匿的模樣讓樓允泱看了直搖頭。
“如果你對某個男人有這半分熱情,現在就不會是孤家寡人。”
聞言,蘇雅茉提眼覷他。“我一直都不是孤家寡人。”
聽到她篤定的語氣,樓允泱沒轍地搖頭。
“我實在無法理解你們這種把寵物當情人的心態。”
“你這種不懂消費者心理的老闆,居然能將你的獸醫院經營得這麼好。該說你是運氣好,還是稱之為奇跡呢?”她笑笑的調侃,眼睛在室內寬廣的空間裏轉了一圈。
“這是實力。”樓允泱毫不謙虛。
他當然可以有這種自信,畢竟這世上能白手起家並迅速致富的人並不多。
當初大學會選讀獸醫,是他年輕時為了反抗家裏鋪設的未來所做的叛逆決定,但當他發現他應付動物跟應付女人一樣得心應手時,漸漸對這行產生了興趣。後來雖然被自家大哥陷害出國念了管理與設計,他依舊對擺弄生物念念不忘。回國後他沒有接手自家事業,反而開了間獸醫診所。憑著他招蜂引蝶的外貌、能言善道的蓮花嘴,再加上或許是厲害的醫術,短短幾年內,小小的診所慢慢擴展成醫院,服務更趨多元,最後成就了現在的獸醫相關事業。
他在市區的黃金地段擁有三間連續的店面,一間做他的獸醫院;一間連結家族的專業,販賣起寵物相關的用品與精品,兼經營寵物旅館;另一間店面留給他發揮享樂主義,開了一間寵物餐廳,裏面的擺設、餐點,甚至是背景音樂都經過他的精心安排,無論是人或是動物都能有頂級的享受。
也許是樓允泱事業運佳,或者是他經營有道,每項生意都做得有聲有色,規模大到可以理直氣壯地不管家族事業。
“是是是,樓公子不但人緣旺,事業也是紅得發紫,我得多跟你學學呢。”蘇雅茉半是揶揄半是認真的說。
樓允泱沒接下她的奉承,一股刺骨的寒意先襲了過來。
“若你是要學習作一個紈絝子弟,那他的確是一個權威級的範本。”
樓允泱縮著脖子轉過身,沒意外的看到一張死板肅正的俊臉。
蘇雅茉則是在聽到聲音的瞬間,立即從阿洛的背上彈起,恭敬地問候,“樓大哥,好久不見了。”
她笑得尷尬,與樓允泱交換一個大難臨頭的眼色。
褸允湛冷冷瞥了她一眼,視線下調看向自己的愛犬。阿洛一接到主人約目光,馬上起步坐到他腳邊。
樓允湛蹲下身一邊梳理阿洛的軟毛,一邊冷硬的開口,“阿洛最近腸胃不太對勁,你查出原因沒?”
他的話是說給樓允泱聽,眼角卻掃過蘇雅茉,嚇得她冷汗直冒。
“對不起,我不知道阿洛身體不舒服。”她怯怯地為先前的行為道歉。
“沒毛病的動物是來獸醫院裏聊天交朋友的嗎?”樓允湛依舊平聲的說,一如他的面無表情,冷得徹底。
“真的很對不起……”她被他說得差點要切腹謝罪了。
樓允泱先丟給她一個“我早說過”的眼神,接著幫她緩頰。
“大哥,你出國這麼多天,阿洛的問題早解決了。現在它是生龍活虎,就算是你昏倒,它也會輕鬆地背你回家的。對不對呀,阿洛?”
“汪!”阿洛果然是好狗,隨時提供義氣的支援。
樓允湛聽了,收起對蘇雅茉施壓的視線,轉向自家弟弟。
“如果我會累到昏倒,也是因為某個紈絝子弟不回家幫忙。”
“大哥,話不能這麼說,我也是很忙的。”輪到樓允泱垮下臉來,可憐兮兮地向蘇雅茉打暗號。
“忙什麼?忙著收集各家美色嗎?”樓允湛站直身子,與樓允泱正眼相對。
他們兄弟倆年齡相近、身材相當,長相也有八分的相似。只是戴著眼鏡的樓允湛多了端正冷肅的氣勢,剛好把樓允泱克得死死的,讓他永無翻身的機會。
“大哥,我是你親弟弟耶,有必要把話說得這麼難聽嗎?”要不是確定他們真的自同個娘胎出產,他一定會懷疑自己是被排擠的庶子。
“你敢否認自己的行徑嗎?”樓允湛一派道貌岸然,像夫子教訓學生。
樓允泱輸得徹底,但不能輸得難看。
“我那是正當的交往,才不像你們兩個,只會把感情投注在不同科的動物上。”他極力抗辯。
人需要抒發情感的管道,蘇雅茉可以把小蝶當兒子養,他大哥可以只有阿洛一個夥伴,難道他不可以到處交朋友嗎?
“你似乎把我說得很悠哉的樣子。請問是誰拋下家裏的事不管,才能有多出來的時間到處‘交朋友’?”眼鏡下的銳光一閃,刺得樓允泱當場陣亡。
他用眼神尋求盟友的援助,蘇雅茉故意視而不見,自己跟阿洛玩得盡興。
既然援軍不來,他可以自己去投靠。
一個箭步他緊挨在蘇雅茉身邊,摟起她蹲低的腰身,生硬地轉開話題。
“進門這麼久,我還不曉得雅茉這個大忙人的來意呢。”擱在她身後的手下停拉扯她的衣角做暗號。
蘇雅茉被扯得有些無奈,只好繃緊頭皮介入兄弟間的家務事。
“恰巧樓大哥也在,真的是太剛好了。”她揚起笑容從背包中掏出兩個紫紅色的信封,遞到他們面前,難掩喜悅地說:“我的‘伊苑’要開幕了。雖然不會有什麼特別的開幕儀式,只是正式掛牌營業而已,仍是要知會你們一聲,畢竟你們都是幕後偉大的推手兼股東。”
樓家兄弟接過信封,裏頭是一張精美的紙卡,寫著伊苑的地址與開幕營業時間,和一張同是桃紅色系的晶片卡。
“這是什麼?長得真像健保卡。”樓允泱揚揚手中的塑膠卡片,好奇的問。
“這是我們店裏的VIP晶片卡,只限股東擁有。店裏設有電子櫃檯,如果有機會去消費的話,只要將卡片插入,就可以免費在店裏消費。”她專業的介紹。
“連電子櫃檯都有,你的伊苑似乎真有那麼一回事了。”樓允泱驚歎,沒想到她可以做到這種程度。
“都是靠大家幫忙。”她面向樓允湛誠心地說:“要不是有樓大哥引薦廠商,我真不曉得要找誰幫我改裝那些傢俱與裝潢,真的是非常地感謝。”
“也謝謝你的貴賓卡。”樓允湛淺淺彎起嘴角,稍微軟化沉肅的線條。
“我也有貢獻心力,怎麼看不到你對我的感謝?”樓允泱很不是滋味,掐了她一下。
她勉強睇他一眼。
“謝謝你了。”連道謝也說得馬虎。
“真沒誠意。”他不是很在意,笑著揉亂她的頭髮。
在一旁看著兩人的互動,樓允湛鏡片後的眼眸閃了一下。
“可以帶寵物去嗎?”他幽幽的問。
問呆了笑鬧中的好朋友。
“大哥,你知道雅茉的店是做什麼的嗎?”樓允泱小心的問。
“我知道。”大哥肯定的點頭。
“你知道去那種地方的一般條件嗎?”作弟弟的不死心再確定一遍。
“通常是攜伴同去,以成雙為單位。”樓允湛回答得很精確。
“你既然明白,怎麼會想帶狗去呢?”樓允泱不可思議地低呼。
“一人一狗也是雙。”大哥有他自己的思考邏輯。
“可是——”
“我們誠摯歡迎樓大哥……與阿洛的光臨。”蘇雅茉截走樓允泱的話,不讓他再引起另一場兄弟閱牆。
即使她的店沒有設定一人一狗的消費模式,為了樓允湛,她會多加思索因應不同客人需要的營業調度。
“再說阿洛是公的……”樓允泱無法接受地低喃。
“我知道。”陷入沉思的她隨手安撫他,逕自往裏頭走去。
“但是……”樓允泱絮絮叨叨地跟著進去。
大門邊只剩下深沉安靜的一人一狗。
很多事盡在不言中。
***獨家製作******
“阿建你看,這家店叫伊苑耶,不曉得是做什麼的?”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在銅鑄招牌邊響起。
“唉呀,別逛了。已經快一點了,再找不到地方住,我看我們要去睡捷運站了。”年輕的男生不耐地催促著。
“急什麼?要不是你迷路又忘記時間,我們會趕不上車嗎?找不到地方睡又怎樣?大不了張著眼睛等天亮。現在有店家開門給我們殺時間,你就該偷笑了。”小女生心情一個不爽,甩頭不理男友,自己踏進門去。
小男生不敢得罪親親女友,連忙跟了過去。
一踏進屋裏,兩個年輕人都說不出話了。
這裏是……醫院嗎?
挑高的大廳裏,有明顯的掛號櫃檯與整齊的等候座椅,只差沒有穿著白衣服的人走來走去了。
“阿建,為什麼這裏會有醫院啊?”詭異的氣氛讓小女生不由得緊貼在男友身邊。
“我也沒聽說呀。”小男生的聲音有些抖。
他們該不會是在荒郊野外撞上什麼怪東西了吧?
“歡迎光臨。”
就在小倆口正準備拔腿逃走之際,一個涼淡的聲音自櫃檯後響起。
年輕人循聲望去,看到一張素淨清秀的平凡臉蛋。
這張普通的臉,讓他們安心了。
那個跟他們長得差不多的傢伙,應該是人吧?
小倆口交換眼神,有了共識後,慢慢往櫃檯移動。
“住宿嗎?”人一到達櫃檯前,蘇雅茉立刻問道。
“啥?”小情侶被問傻了。
看到他們茫然的表情,蘇雅茉淡淡笑開。
“第一次來嗎?沒關係,我們也剛開幕不久,很多客人都跟你們樣。我來幫你們介紹吧。”她走出櫃檯,引導他們往一邊的販售機器看去。“這是我們店裏的自動販賣器。我們伊苑是一家主題性的旅館,販賣的是不同情境的房間。對不起,打岔一下,基於職業道德,我必須請問兩人都成年了嗎?可以讓我看一下身分證件嗎?”
小情侶陷在醫院等於旅館的驚嚇中,楞楞地掏出身分證。
蘇雅茉接過兩張身分證放在電子機器的兩個欄位,繼續說道:“我們選房間之前,會要求出示證件,確定雙方都成年後,機器才能啟動。”
隨著電子螢幕的顯示,兩個年輕人的眼睛撐得更大了。
“機器啟動後,會在面板上顯示目前的空房。我們每個房間都有不同的特色,主要是依著醫院這個主題發揮。例如說,這個精神科的房間,本著真正精神科病房的保護室精神,室內的四面牆壁,包括天花板與地板都包覆著高質感的乳膠墊,適合喜歡站式或是變化姿勢的情侶使用。

    目前店內最搶手的應該是手術房,裏面的床是依照真正手術臺所做的改良,它可以變化各個角度,看是要頭低腳高,或是遙控床板,自動前後移動,皆能隨心所欲配合各種體位。至於婦產科的檢查台,雖然也可以提供某些獨特的擺位,但缺少自動遙控的功能。

    如果不要求功能性的輔助,只想享受不司的情境,我們也有一般病房,像門診診間、值班室、兒科遊戲室等等不同的選擇。若顧客是開車來,又急得沒時間進大廳選房間,我們也提供急診的服務,只要將車開進大門邊的車道,地下室有個別隱密的停車房,看是要在車上做,或是使用我們提供的房間,全由顧客決定。”大致解說完翠,蘇雅茉停下,看著目瞪口呆的情侶。
營業一個星期多,她已經見慣這類表情了,甚至連他們發呆的時間都算得出來。
不出所料,一百五十秒後,年輕人才找回聲音。
“阿建,好好玩喔!我們今天就住這裏,你要選哪個房間?”小女生興奮地抱住男友的手,興致勃勃。
“我滿想試試手術房裏的電動床,可是現在有人使用中。”小男生難掩失望。
“是喔,可是人家想去小兒科的遊戲室耶!”小女生裝可愛的聲音更嗲了。
受不了女友的撒嬌,小男生刷卡決定了房間。
“謝謝你們的消費。容我提醒一下,本店提倡安全性行為,每個房間內皆備有檢驗合格、擁有婦產科與泌尿科醫師背書的標準型保險套,請多加使用。如果對使用方法有所疑問,本店有準備教學影片,顧客可以在等候區欣賞。如果對標準型保險套無法滿足,本店亦設有消費型的保險套專賣店,歡迎自行選購。”
蘇雅茉背出最後一段廣告臺詞,功成身退回到櫃檯後,留下兩個年輕人在店裏探險。
他們先坐到等候區的液晶螢幕前,聽話地看著畫風精美、內容露骨的動畫短片。
“阿建,你為什麼不像影片中的男主角那樣又高又帥、技巧又好呢?”小女生感歎。
“小莉,你為什麼不像影片中的女主角那樣可愛、身材火辣、又叫得銷魂呢?連同性戀篇的小受都比你嬌媚耶!”小男生也有他的抱怨。
有所不滿的兩人對看了一眼,最後認清事實地牽手去逛保險套專賣店。
專賣店的店面不大,四面牆擺滿各式各樣的保險套,看得人眼花撩亂。
小雨口逛得正盡興時,店裏無聲飄來一個人影。
“需——要——介——紹——嗎?”一個極低、極慢的嗓音在空間內輕輕散開,嚇得年輕人馬上轉身。
一個留著日本鬼娃娃頭的高瘦女子,正嘿嘿的對著他們笑。
沒有任何遲疑,小男生立刻拉著女友沖向預定的房間。
他們用標準型的就夠了。
看著迅速逃逸的背影,高瘦女子極低、極慢地歎了一口氣。
“我——只——是——想——做——生——意——而——已。”
“生意我來做,你去忙你的正職吧。”蘇雅茉無奈笑著,將好友推向小店裏的隔間。
開幕期間,她還是多擔待一些,以免這群特殊的朋友把客人嚇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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