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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臥龍生]飄花令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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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7-7 14:23:14 |只看該作者
二〇

  雷化方道:“什麼事?”白菊花道:“那守護慕容長青之墓的五毒掌馬雄飛,今晚已經被殺死。”

  雷化方怔了一怔,道:“什麼人殺了他?”白菊花道:“一個青衫少年。”

  雷化方道:“青衫少年?那人有多大年紀?”白菊花道:“二十上下的年紀,帶著一個書僮,出手武功奇高,而且全走的剛猛路子。”

  雷化方一皺眉頭,道:“那人現在何處?”白菊花道:“我等在墓前一晤,那人殺了五毒掌馬雄飛之後,又飄然而去。”

  雷化方道:“姑娘可否去請令師到此,三日後,在下再來此地和令師一晤。”

  白菊花緩緩說道:“如若立刻動身,兼程趕路,三日時光,大約可以趕回。”

  雷化方道:“有一事還望姑娘注意。”

  白菊花道:“什麼事?”雷化方道:“江州城大變已生,立時將蒙上一片愁雲慘霧,姑娘帶來的人手最好能連夜撤走,三日後,此地之約亦望姑娘能小心行蹤。”

  白菊花欠身一禮,道:“晚輩還有一樁為難之事,還望老前輩指示一二。”

  雷化方道:“什麼事?”白菊花道:“晚輩奉師命來此之時,帶了六個幫手,約他們在此集會──”雷化方道:“這就有些麻煩了。”

  語聲微頓,道:“他們幾時可在此地會齊?”花白菊花道:“早在天明之前,遲在明日午時──”雷化方道:“只怕沒有機會,使你們安然等候這麼長時間。”

  白菊花道:“老前輩有何良策?”

  雷化方道:“你們可有特約的聯絡暗記嗎?”

  白菊花道:“這個晚輩事先已和他們約好。”

  雷化方道:“眼下之策,你要設法在這紫雲宮的四周,留下暗記,指示他們快離開江州就是。”

  白菊花道:“那五毒掌馬雄飛既已被殺,他們全軍都陷入混亂之中,縱然能調集高手,來相援,只怕也不會在三五日內到,咱們應該有很充分的時間。”

  雷化方道:“你太低估敵人了,照我觀察所得,明日午時,他們即將有高手到,至遲也不會到天色入夜,咱們的時間,只有半日左右。”

  白菊花道:“快馬兼程,傳訊求救,也該要幾天時光才對,怎會來的如此神速,實叫晚輩猜想不透。”

  雷化方道:“孩子,照我的話做,我還有要事待理,不能再給你們解說了。”

  言罷,縱身而起,身影一閃,只見身法之快,有如雷奔電閃一般。白菊花回顧了那白髯老人的屍體一眼,自言自語地說道:“該去買口棺木,把他老人家的屍體盛殮起來才是。”

  那佩劍道童接道:“這個不用姑娘發愁了,小道早有準備。”

  白菊花道:“怎麼,已經有了棺木?”

  那道童道:“不錯,早已有了棺木。”

  白菊花道:“棺木現在何處?”

  那道童沉吟了一陣,道:“姑娘是自己人,小道不敢相欺,那留藥之人,早已為宮主準備好後事,不但備有棺木,而且還建好了墓地。”

  白菊花道:“那墓地現在何處?”

  青衣童道:“就在這茅舍後面竹林之中,現在咱們只要把宮主的屍體,抬入那墓內棺木裡,那就行了。”

  他似是很怕白菊花再多問話,抱起那白髯老人的屍體,接道:“小道奉有嚴令,宮主一死,小道要立刻離此,趕回覆命。”

  大步向前走去。白菊花急急說道:“道兄止步。賤妾和這老人的關係,你已經知道了,他埋在何處,我等理該趕去瞧瞧才是。”

  那道童沉吟了一陣,道:“好,不過,只限定姑娘一人。”

  白菊花望了劉五成一眼,道:“劉兄在此稍候,賤妾去去就來──”不容劉五成答話,人已隨著那道童身後,大步而去。那道童似是極為熟悉四周的形勢,夜色中奔行甚速,只見他在竹林之中繞來行去,行了一盞熱茶工夫,突然停了下來,道:“就在此地。”

  白菊花凝目望去,只見一個微微突起,滿生著青草的土丘,除此之外,再無可疑的事物了,心中暗道:“這座生有叢草的土丘,至少已有數年之久,難道就是此丘不成。”只見那道童放下老人的屍體,轉身東行十餘步,伸手在地上摸了半天,突然向上一提,地上頓時出現了一座三尺左右的圓洞。那道童重又行了回來,抱著白髯老人的屍體,道:“姑娘記住那地道入口所在,也就行了,地道狹窄,不用進去看了。”

  白菊花心中暗道:“我如強行入內,只怕要鬧成僵局。”當下點點頭應道:“賤妾恭敬不如從命。”

  那道童抱著那老人屍體,遁入地道中去,白菊花卻藉機會打量了四周形勢,默記於心。那道童去約半個時辰左右,復從入口處走了出來,隨手翻過一塊石板,掩住了洞口。白菊花留心查看,那石板上有土掩蓋,上面長了很多青草,心中暗道:“這石板倒費過一番工夫。”那道童拍拍身上塵土,道:“姑娘記下了嗎?”白菊花道:“記下了。”

  那道童道:“從此進入,有一條地道直通那突起的土丘腹地,那裡面放有一口棺木,長生燈所存油量可供三年之需──”語聲微微一頓,又道:“小道事情已完,就此別過了。”

  合掌一禮,轉身而去。白菊花道:“道兄止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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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發表於 2019-7-8 13:04:23 |只看該作者
二一

  那道童道:“姑娘還有什麼指教?”白菊花道:“那贈藥延續我師公之命的人,可是遣你來此之人?”那道童眨動了一下圓圓的眼睛,道:“姑娘,你問的使我很為難。”

  白菊花道:“有什麼為難的?你不說也不要緊。”

  青衣道童道:“我不忍拒絕你,又不願騙你,但我又不能說,這不是很為難的事嗎?”白菊花心中暗道:“此事極關重要,師父如若問起此事,我也有個交代,怎生想個法兒,逼他說出來歷才是。”心中念轉,口裡卻微笑說道:“道兄已知我的身份來歷,那人遣派道兄來此,照顧我的師公,足見和我師公的淵源很深了,告訴我又何妨呢?”那道童凝目思索了一陣,道:“說得也有道理,告訴你似是沒有關係。”

  白菊花道:“是啊,你照顧了我師公這麼多年,我師父心中定然很感激你,你如連個地址姓名也不留下,日後我們如何找你。”

  那道童搖搖頭,道:“不行,我們住的地方從來不許女人涉足,戒規森嚴,萬萬不能去找我。”

  白菊花看他緊張之情,心中甚覺好笑,當下說道:“我不去找你就是。”

  那道童仍然猶豫不定,良久之後,才緩緩說道:“你知道棲霞山吧?”白菊花道:“聽人說過。”

  那道童道:“我就住在那棲霞山〈觀心〉觀中。”

  白菊花道:“令師是〈觀心〉觀主。”

  那道童道:“你猜得不錯。”

  縱身而起,幾個閃躍,蹤影頓杳。白菊花望著那道童消失的去向,出一會神,長長嘆息一聲,又仔細查看了四下的景物,才緩緩回到紫雲宮中。只見劉五成背著雙手,呆呆的站在室門前出神,瞥見白菊花行了回來,急急說道:“姑娘啊,他們都走了。”

  白菊花道:“什麼人都走了。”

  劉五成道:“那十幾個道人,由那適才攔住我的道人率領,各自帶著簡單的行囊,來找姑娘,我說姑娘不在,他們就問在下,宮主是否已經死了,在下據實說出。”

  白菊花道:“以後呢?”劉五成道:“那道人要在下轉告姑娘,來不及和你辭行了。”

  白菊花道:“他們都走了嗎?”劉五成道:“大概是吧,我要他們等姑娘回來再說,他們卻迫不及待的匆匆而去。”

  白菊花道:“看來這些人留在這裡,似是專為了我那師公,師公一死,全都星散而去──”劉五成道:“姑娘此刻作何打算?”

  白菊花道:“現在只有遵照雷老前輩的吩咐,在這紫雲宮的四面留下暗記,然後兼程去請家師。”

  劉五成道:“還有需要在下幫忙之處嗎?”白菊花沉吟了一陣,道:“賤妾原想請劉兄假扮一人,但因情勢大變,自然是不用了。”

  劉五成暗道:“原來是要我冒充一個人,這女人果然是厲害的很。”口中卻說道:“既然情勢有變,咱們就此告辭了。”

  白菊花道:“好,劉兄請便,此地多凶險,還是早些離開的好。”

  劉五成道:“多謝姑娘關心。”

  抱拳一禮,大步離開了紫雲宮。這時陰雲密佈,夜風如嘯。看樣子似是就要下雨,想到這幾日的際遇,當真是如夢如幻,凶險百出,江州地面,已然被一層愁雲慘霧籠罩,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戰,即將爆發,不知有多少武林高手,要捲入這一場大戰之中。突然臉上一涼,幾滴雨珠兒,打在臉上,緊接著閃光耀目,雷聲震耳。驟雨傾盆而下,劉五成舉目四顧,閃光下只見正西方不遠處,似有一座茅舍,當下放腿向那茅舍奔去,狂風驟雨來勢甚急,劉五成跑到那茅舍門外,人已淋成落湯雞般,全身衣服,盡皆濕透。

  這是一座孤立的茅舍,四無鄰屋,屹立在荒野中。劉五成心中忖道:“看情形,這座茅舍不似有人居住,那也不用叫門了。”舉手推去,哪知事情竟然大出了劉五成的意料之外,兩扇木門竟然是緊緊的拴著,心中想道:“如果室中無人,豈有拴門之理。”當下高聲說道:“在下路過此地,遇上風雨,敬請主人賜予一席之地,使在下暫避風雨,風雨一住,立時動身路。”

  風雨交加中,劉五成深恐那室中主人聽不到自己的聲音,是以叫的聲音很高。

  哪知仍然不聞室中有相應之聲。劉五成心中大感奇怪,舉手向門上拍去,那知手一到木門,那房門突然大開。劉五成心中大奇,暗道:“適才我用力推門,不見木門啟動,怎麼此刻輕輕一推,木門竟然大開。”

  外面風雨大作。劉五成心中雖然動疑,但仍舉步入室。流目四顧。室中一片幽暗,景物難見,凝神聽了一陣,也不聞呼吸之聲,只聽砰然一聲大振,那木門被風吹開,撞在牆壁上。劉五成心中一動,想道:“這室中定然是有人,如若無人,那木門豈不早被風吹開了,怎生會關閉起來呢?此刻這江州地面,風雲際會,也許有哪位高手早已到了此地躲避風雨,我不能失了禮數。”心中念轉,雙手抱拳說道:“哪位老前輩在此躲避風雨。在下冒昧闖了進來,還望多多原諒。”

  只聽茅舍一角處,傳過來一聲冷笑,道:“閣下不覺話說的太多了嗎?”劉五成怔了一怔,道:“閣下何人?”那冷漠的聲音道:“你這人怎的如此多話,要你不要說了,你怎麼偏偏這般多嘴。”

  劉五成心中大怒,正想發作,突然想到這幾日的際遇,連番遇上高人,立時又忍了下去,緩步走到門後坐了下去,不再多言。原來,劉五成心中生氣,竟然忘記把木門拴起,見一陣風雨吹入,正待起身去拴那木門,突然間一陣哈哈大笑之聲,傳了過來。那笑聲來的如脫弦之箭,笑聲入耳,人已到木門之前。只聽一個粗嗓門聲音說道:“兄弟,我還道咱們今晚要淋上半夜大雨了,那知竟遇上了一個避雨所在。”

  劉五成心中暗道:“這人定然是藉那道閃光,看到了這座茅屋,才奔來此地避雨。”忖思之間,瞥見兩條人影,並肩行入了茅舍。但聞一個細聲細氣聲音應道:“這座茅屋木門大開,想是無人居住了。”

  劉五成仔細聽去,先入室中之人,竟是呼吸均勻的聽不出一點聲音,自己呼吸重濁,聲息甚大,幸得室外風雨交作,雷聲隆隆,把自己呼吸之聲給掩了下去,趕忙屏息凝神,調勻真氣。但聞那粗嗓門的聲音說道:“不錯,看來很像一座空屋,如是住的有人,這大風雨,豈有不拴上室門的道理。”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兄弟,小兄身上的火摺子為雨水打濕,你身上可有火種。”

  但聞細聲細氣的聲音接道:“小弟身上的火摺子,也被雨水淋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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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發表於 2019-7-8 13:04:30 |只看該作者
二二

  這兩人一個嗓門奇粗,說話聲有如撞鐘之聲,一個卻細柔如絲,一付娘娘腔,叫人聽不出是男是女。這時,劉五成久在暗中坐息,那兩人又是室外行來,藉門外微弱天光,可清晰瞧見兩人的舉動。只見左面一個身軀高大的漢子,一身勁衣,外罩黑色大披風,背上斜插一把奇寬的大刀。右面一人,身著銀色披風,背上斜背一把形如寶劍的鋼刀,身子十分矮小。劉五成一瞧兩人形貌,似是聽人說過,但一時之間,卻又想它不起。那左面大漢回手拴上了兩扇木門,道:“看來,今晚只有將就著在這裡坐一夜了。”

  那矮小人道:“大哥,最近江湖上流傳出慕容公子出現江湖,要為父母報仇,此事不知是真是假?”但聞那粗嗓門的高大漢子說道:“小兄的看法,有些不大可能,據聞昔年那慕容世家遭逢大變之時,一家老小全都被殺,除了一僕一婢因事未歸之外,無一生還,從哪裡飛出來一個慕容公子呢?”

  身軀矮小之人嘆息一聲,道:“大哥見多識廣,可知那圍戮慕容世家的首腦,是何人物嗎?”

  那大漢哈哈一笑,道:“兄弟,這件事,不但為兄的不知,只怕當今武林之世,也很少有人知曉,二十年來,這件事一直是江湖上無法解釋的一個秘密。”

  那矮小之人道:“當今武林之世,都不知那圍戮慕容世家的凶手,如若咱們能知曉此事,豈不可以震動天下了嗎?”那大漢道:“兄弟有何高見?”

  那矮小之人應道:“咱們只要抓住那馬雄飛一個手下,嚴刑拷問,豈不是可以逼穿出那首腦人物是誰──”突然砰的一聲大震,那拴上的木門,被人一腳踢開。緊接著閃入室中兩條人影。劉五成凝目望去,只見那行入室中兩人,竟然是一男一女。這時,劉五成在室中坐息已久,已可清晰見物,只見那當先之人,髮髯皆白,手中拿著一根竹杖,身上長衫盡已被雨水淋濕,緊隨那老人之後,是一個少婦裝束的人物。突然間亮起一道閃光,照入室內,劉五成目光正好投注那少婦臉上,只見她柳眉鳳目,年紀甚輕,身上穿著一件銀紅短衫。銀紅的羅裙,打扮得十分嬌俏。心中暗道:“白髮紅顏,大約是公媳之稱。”只聽那紅衣少婦叫道:“譚郎啊!這茅屋中早已有人了。”

  劉五成聽得心中一動,暗道:“好啊,原來是一對夫婦。那男的已然髮髯如雪,怕不有七十以上的年歲,這女的頂多二十二,三歲,這一對夫婦如何配的。”只見那老翁一頓手中竹杖,喝道:“什麼人?”

  劉五成正待答話,那粗嗓門的大漢已然冷冷說道:“陰陽二俠,閣下是白髯翁譚公遠了?”白髯譚公遠冷笑一聲,道:“什麼陰陽二陝,江湖上有誰不知你們是陰陽二怪了──”那粗嗓門的大漢怒道:“譚鬍子,在下好意稱你一聲白髯翁,你怎麼竟然這等稱呼在下,難道陰陽二俠還怕你譚鬍子不成。”

  譚公遠冷冷說道:“陰陽二怪就是陰陽二怪,哪一個尊稱你們為二俠了。”

  那細聲細氣的矮小之人。緩緩說道:“大哥啊,這老鬍子,今年幾歲了?”那大漢應道:“至少也在花甲以上了。”

  細聲矮小之人笑道:“七十老翁,討了個二十左右的小媳婦,難道不怕她偷情私奔嗎?”譚公遠氣得怒聲吼道:“老夫討了個小媳婦,那還是男女分明,總要比你這個男不男女不女的人好得多了。”

  那陰陽二怪被譚公遠一陣譏諷之後,霍然站起,欺身而上,一掌劈去。譚公遠冷冷說道:“老夫今天非得教訓教訓你們陰陽二怪。”

  說話之中,兩人已然拼了兩招。劉五成一側觀看,只瞧得心中一動,暗道:“這兩人好快的手法。”

  心念轉動之間,突見寒光一閃,緊接著砰砰兩聲。劉五成凝目望去,原來那矮小之人已然拔出了背上的長刀,連攻三刀。譚公遠竹杖揮動,擋開三刀之後,揮手反擊,竹杖如風,眨眼間還擊了五杖,杖杖挾帶著嘯風之聲。那譚公遠年紀雖大,但手中竹杖卻是強凌、辛辣兼而有之,五杖反擊之勢,不但力道強猛,而且攻的部位亦使人極難防守。那細聲細氣的陰怪,被那譚公遠五杖反擊之勢,迫得連連向後退了五步。劉五成一瞧,他退的方向正是自己初入茅舍時那發話之人的存身之地,心中暗道:“那人的脾氣似亦很壞,如若這兩人惹到了他,只怕那人也要捲入紛爭。”但聞那少婦嬌脆的聲音,傳入耳際,道:“譚郎啊!可要我助你一臂之力嗎?”

  譚公遠哈哈大笑,道:“不用了,對付陰陽二怪,用不到賢妻相助。”

  這兩人雖然是老少相配,但情意卻是甜蜜親切,相敬如賓。只聽那女子笑道:“久聞陰陽二怪雙刀合搏之術,凶狠惡毒,譚郎要小心一些了。”

  譚公遠精神大振,口中應道:“賢妻但請放心。”

  手中一緊,攻勢更見凌厲。他手中竹杖足足有六尺以上,施展開來,杖勢所及,籠罩了這茅舍一半空間,逼得劉五成站起身子,背倚牆壁而立。夜暗中,只見刀光閃動,杖風呼嘯,片刻間兩人已然惡鬥了二十餘招。驀地火光一閃,亮起了一個火摺子,原來是那紅衣少婦悄然摸出火摺子,揮手晃燃。這茅屋不過三間大小,而且空無存物,火光一亮,室中景物,盡收眼底。

  劉五成轉目去,只見那茅舍一角盤膝坐著兩人。左面一人年約二十,身著天藍長衫,方巾包頭,目定神閒,對眼前激烈的打鬥,視若無睹,微閉雙目,望也不望一眼。右面一人一身黑色勁裝,虎目方面,年約十六七,背上雖然未背兵刃,但身前卻放著一個長方形的包袱。這兩人雖是同坐一起,但對茅舍中打鬥之事,反應卻是大不相同,那藍衫人視而不見,冷淡處之,那黑衣人卻是怒目相向,顯然是氣惱異常,只是忍下沒有發作而已。

  劉五成心中暗道:“我闖入這茅舍之後,和我答話之人定然是那黑衣人了。”這時,譚公遠和陰陽二怪亦發覺了那藍衫人和劉五成等,突然停手不戰。那陰怪已被譚公遠逼退了六七尺,只須再退上三步,就要撞在那黑衣人的身上。一時間,茅舍中突然靜寂下來,但彼此卻目光交投,互相打量對方。只有那身著藍衫的少年漠然自處,仍然微閉著雙目而坐。那嬌麗的少婦突然一揮手,火光熄去,剎時間室中又恢復了一片黑暗。這茅舍有這許多人物,譚公遠夫婦和陰陽二怪都不思再打下去,火光一熄,立時各自向後退去選擇了一處空地,坐了下去。

  這時,室外風雨仍大,不便趕路,只好在室中等候。這茅舍木門已被譚公遠一腳踢壞,不時有風吹入。這當兒,室中雖然有七人之多,反而聽不到一點聲息。原來,室中之人都已知道此刻在茅屋中避雨之人,都是武林中的人物,誰也不願觸犯群怒,招來群攻。這陣大雨,足足下了一個時辰之久,雨勢才緩了下來。那紅衣少婦當先站起身子,說道:“譚郎,雨勢已小,咱們該上路了。”

  譚公遠道:“賢妻說的不錯。”

  手扶竹杖出門而去,那少婦也緊隨著譚公遠出了茅舍。劉五成心中暗道:“陰陽二怪在江湖之上,出了名的心狠手辣,那黑衣勁裝少年生性十分暴急,那藍衣少年冷漠沉著,如非易懷絕技,豈能有此膽氣,想一想,室中都不是好對付的人物,三十六計,走為上策,不用在此多留了。”心念一動,起身向外行去。目光到處,只見兩人正向茅舍中奔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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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7-8 13:04:37 |只看該作者
二三

  劉五成處身暗處,看那奔來兩人頗似在慕容長青墓前,劈死那五毒掌馬雄飛的少年,不禁心中一驚,暗道:“好啊,這人怎的也會到此茅舍中來。”急急一縮腳步,重又退了回去。只聽步履聲響,兩個人先後奔進了茅舍中來。劉五成仔細望去,只見來人果然是那劈死五毒掌馬雄飛的少年和他的隨身小童。心中暗道:“想不到這座空無人居的茅舍,今宵竟成了武林高手的會聚之地。那雷化方說的不錯,這江州城中,確然是有著極大的波動,單是這一條路就有著這麼多武林人物出現──”

  只見進入室中的一主一僕,抖了抖身上的雨水,突然舉步向茅舍一角行去。劉五成一瞧那人行的方向,正是那藍衣少年和黑夜人停身之處,心中暗道:“要糟,這兩人看來都是狂傲自負人物,碰在一起,只怕是又要引起一場紛爭──”心念轉動之間,耳際響起怒喝之聲,道:“瞎了眼嗎?看不到這裡有人。”

  劉五成心中暗道:“這聲音很熟悉,頗似初入茅舍中叱罵於我的人。”那藍衫少年冷漠沉著,決不會輕易開口呼喝,這呼喝之人,定然是那穿黑衣的勁裝少年了。

  但聞一個憤怒的聲音應道:“你怎麼出口傷人?”緊接著砰然一聲輕震,顯是雙方已然動了手。劉五成心中暗道:“這兩人有很多相似之處,同樣的身著藍衫,每人都帶著一個僕從,這先在茅舍中的藍衫人,神態似是更為沉著、冷漠一些,但武功如何,還未見過,這後來的藍衫人,武功卻是高強的很,這兩人如若打了起來,只怕又是一場龍爭虎鬥。”

  但聞拳風呼呼,滿室激盪,顯是打的十分激烈,大約雙方都已用出了全力,再也不聞呼吐叫罵之聲,劉五成凝聚目力望去,只見兩個動手之人竟是兩個藍衫人隨帶的從人,雙方拳來足往,打的激烈絕倫,但兩個藍衫少年竟然都十分沉得住氣,那坐的一個仍然原姿坐著未動,那後來藍衣人背著雙手而立,看著兩人搏鬥,亦無出手之意。雙方又鬥了十餘個回合,仍然是一個不勝不敗之局。只聽那依壁而坐的藍衫人,低聲說道:“不要打了。”

  他講的雖然溫和,但那暴急的黑衣少年卻應聲而退,避到一側。那背手而立的藍衣少年,也冷冷地說道:“小山,快退回來。”

  那青衣童子道:“並非是小的為公子惹事。他出口傷人,誰也無法忍耐。”

  那藍衫人緩緩說道:“你不是人家敵手,再打下去,你支持不到十合。”

  那名叫小山的青衣童子,大不服氣的說道:“小的絕不會敗在他手中。”

  那黑衣少年怒道:“你家公子說得不錯,不信咱們就再來試過。”

  青衣童子怒道:“好。”

  欺身而上,迎胸擊出一拳。黑衣少年揮手架開,還了一掌。那坐的藍衣人微帶怒意地說道:“不許再打了。”

  那黑衣少年心中雖是不願。但又不敢抗拒主人之令,閃身退開,道:“我家公子吩咐,不許再打,今宵饒你一次就是。”

  那青衣童子又待反唇相譏,亦為他主人喝止。茅舍中又暫時恢復了平靜,劉五成凝神聽去,外面風雨已小,心中暗道:“此時不走,更待何時?”站起身子,向外行去。但聞一個沉重的聲音喝道:“站住。”

  一條人影疾如閃電,迎面而來,擋在門口。劉五成怔了一怔,暗道:“怎麼這茅舍已被人包圍了起來。”但見人影閃動,眨眼間又是四五條人影蜂擁而至,團團把茅舍圍了起來。劉五成駭然退後一步,閃入門內,這陡然的變化,使他有些張惶無措,不知該如何才好。

  §第四回 斗室風波

  劉五成猶豫之間,突見火光一閃,亮起了一隻火把。火光下,只見寒芒閃動,除了那當先的長髯大漢之外,身後四個勁裝黑衣人,都已經亮出了兵刃。只見那當先大漢舉手一揮,一個左手執著火把,右手握著長劍的大漢,急步衝了進來。明亮的火把,照得室中如晝。劉五成心中暗道:“這一股人不知是何來路。也不知要找何人?”只見那衝入室中的執劍大漢目光轉動,望望兩個藍衫人,首對那當門而立的長髯大漢道:“這兩個人──”那長髯大漢冷冷接道:“怎麼樣?”

  那執劍大漢道:“這兩人都是穿著藍衣。”

  那長髯大漢道:“兩個人都穿藍衣,難道就認不出來了嗎?”那執劍大漢道:“小的當時,只見他穿著一件藍衫──”

  那長髯大漢接道:“這兩人既然都穿著藍衫。那就一起帶走就是。”

  那盤膝而坐的藍衣少年仍然端坐未動,但那站著的藍衣少年卻已忍受不住,冷笑一聲,說道:“各位是哪裡來的?”

  那長髯大漢緩步行了進來,說道:“朋友剛才傷了咱們三個人,有道是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閣下如若是有膽氣的,那就隨同在下,去見敝莊主。”

  那站著的藍衫人冷笑一聲,道:“貴莊主是死的還是活的?”那長髯大漢一時之間未想通內情,怔了一怔,道:“敝莊主嗎?自然是活的了。”

  那藍衫人冷冷說道:“貴莊主既然是活的,為什麼不肯自己走來。”

  那長髯大漢怒道:“好小子,竟敢傷及我家莊主。”

  右手一探,抓了過來。藍衫人疾向後退了一步,避開一擊,右手一招,拍出一掌。這一掌快速絕倫,那大漢眼看一掌劈來,就是閃避不開,前腦之上中了一擊,倒退兩步,一交坐在地上。那隨來之人眼看帶頭的人被人出手一掌,就打了一個屁股坐地,心中既驚又怒,怔了一怔,齊齊撲了過來,寒光閃動,三件兵刃一齊向那藍衫人劈了過來。

  那藍衫人冷笑一聲,縱身避開,右手一揚,擊出一拳。只聽一聲大喝,一個執劍大漢突然棄了手中兵刃,一交跌出門外。劉五成心中暗道:“這人不論拳掌,只一出手,無不是威猛絕倫,那五毒掌馬雄飛武功何等高強,都擋不了他開碑裂石的拳掌,這幾人如何能夠是他敵手。”心念轉動之間,但聞連聲慘叫,幾個攻襲那藍衫人的大漢,紛紛棄去兵刃,跌摔在地上。原來他拳掌快速,那幾個攻襲於他的執劍大漢,都已中他的拳掌,跌摔在地上。這不過一眨眼的工夫,來勢凶凶的五個敵人,全都受傷跌倒。那高燒的火把,仍然在熊熊燃燒,四柄棄置在地上的長劍,橫豎交錯。那藍衫人望著那長髯大漢,冷冷說道:“念爾等無知,饒你們一次,下次再這般狂妄自負,目中無人,再犯我手,決不輕饒。”

  只見那長髯大漢站起身子一跛一跛的行出茅舍,高聲說道:“朋友貴姓啊?”

  那站立的藍衫人冷笑一聲說道:“不用問我姓名,貴莊主如不服,請他來此見我就是。”

  那長髯人退出茅舍,隱入夜色中之後,突然狠了起來,高聲說道:“閣下如有膽氣,那就不要離開這座茅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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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發表於 2019-7-8 13:04:48 |只看該作者
二四

  那站立的藍衫人道:“好!我等到五更時分,五更一過,恕不多候。”

  劉五成心中暗道:“此刻天色大約四更左右,如若那莊主在十里之內,五更之前定然可以趕到了,天亮之前只怕這茅舍中,還得有一場搏鬥。”這時,兩個摔在茅舍中的大漢,掙紮著向外行去,但又怕那站立的藍衫人不肯放過,雙目望著那藍衫人,人卻一步一步的向後退去。哪知站立的藍衫人望也不望兩人一眼,卻把一雙神光炯炯的雙目,投注到陰陽二怪的身上,上下打量,一向驕狂的陰陽二怪,大約是瞧出了那藍衫人的厲害,竟然隱忍未發,閉上雙目,裝作不知。劉五成本想起身而去,但他又想瞧瞧熱鬧,不願走開,猶豫之間,突聽那站立的藍衫人冷冷說道:“兩位可是陰陽二怪嗎?”陰陽二怪雖然對那藍衫人有著很深的畏懼,但亦是江湖上成了名的人物,對方指名呼姓的叫出了陰陽二怪,只好硬著頭皮接了下來。陽怪輕輕咳了一聲,道:“咱們兄弟嘛,江湖人稱陰陽二俠。”

  那藍衫少年冷冷說道:“在下只聽過陰陽二怪之名,不知陰陽二俠是何許人物?”

  陰怪細聲細氣地接道:“俠與怪,也沒有多大區別,兄台愛怎麼樣叫,就怎麼叫吧!”

  那藍衫人淡然一笑,道:“兩位跑到江州來,不知有何貴幹?”

  陰怪嬌聲細氣地說道:“咱們兄弟久聞江州風光,特地到此來瞧瞧,有什麼不對嗎?”

  那藍衫人道:“久聞你們陰陽二怪和那五毒掌馬雄飛情誼甚好,此來江州,定然是探望那馬雄飛了。”

  陽怪哈哈一笑,道:“這位兄台對我們兄弟的事,似是知道的很多,不過,這已是數年前的事了,自那馬雄飛受任了慕容長青墓地總管之後,已不和咱們兄弟來往了。”

  藍衫人道:“那很好──”

  抬頭望望室外,接道:“雨勢已小,兩位也該趕路了。”

  陰怪奇道:“兄台為何不容我們兄弟在此避雨?”

  藍衫人道:“兩位在武林中的聲名太壞,反覆無常,私德敗壞,人所不恥,不配和在下同在一室避雨。”

  這幾句話,說的刻薄至極,陰陽二怪臉皮雖厚,也有些面紅耳赤,陽怪突然站起,怒聲說道:“咱們和兄台往日無怨,近日無仇,兄台這等羞辱我們兄弟,不知是何用心?”那藍衫人冷冷地說道:“兩位如若再不走,在下只好動手趕兩位出去了。”

  陰怪站起,右手已握住了刀把,但卻被陽怪伸手抓住了手腕,急步奔出茅舍。劉五成眼看那陰陽二怪,被藍衫人攆了出去,心中暗道:“這一次定要攆我了,何不藉機先走。”心念一轉,站起身子,向外行去。但聞那藍衫人叫道:“兄台慢走。”

  劉五成吃了一驚,道:“什麼事?”

  藍衫人道:“室外風雨未住,兄台何不多留一下,以避風雨。”

  劉五成暗道:“要糟,這人不知是何用心。攆走陰陽二怪,卻要強自把我留下。”心中念頭轉動,人卻停下腳步,回頭說道:“外面風雨已停,兄台盛情,在下心領了。”

  那藍衫人微微一笑,道:“陰陽二怪在江湖上聲名太壞,對付此等人物,自是不用替他留什麼面子。”

  劉五成道:“在下,在下──”一時間,想不出適當措詞,半晌講不出個所以然來。那藍衫人微微一笑,道:“兄台和陰陽二怪自不可同日而語。”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如若在下的記憶不錯,今宵咱們已經見過面了。”

  劉五成道:“在下有幸,能得一睹閣下的不凡身手。”

  藍衫人望了室外一眼,風雨雖然已小,但仍未停歇,緩緩說道:“兄台請坐吧,在下還有事請教。”

  劉五成只好坐了下去,說道:“兄台有何指教,在下洗耳恭聽。”

  那站著的藍衫人回顧了倚壁而坐的藍衫人一眼,緩緩說道:“咱們在慕容長青墓前相見之時,似乎是有一位姑娘和兄台同行,是嗎?”

  劉五成道:“不錯,不過,那位姑娘已然聽從兄台勸告,離開江州。”

  那藍衫人沉吟了一陣,道:“恕在下問一句不當之言,那位姑娘和兄台如何稱呼?”

  劉五成心中暗道:“他這般盤根究底,不知是何用意。”口裡卻應道:“說來兄台也許不信,在下和那位姑娘是萍水相逢──”藍衫人劍眉聳動,星目眨動了幾下,道:“萍水相逢,實是叫人難信──”劉五成正待分辯,那藍衫人又搶先接道:“兄台既不願說,兄弟也只好不問了──”

  微微一停,又道:“兄台及那位姑娘,和那慕容長青墓有何關係?為何要到慕容長青墓前致奠。”

  劉五成呆了一呆道:“那慕容長青乃天下知名英雄,人人敬仰,在下晚生幾年,無緣見那慕容長青之面,到他墓前奠拜一番,豈是不該。”

  那藍衫人怔了一怔,道:“你只是為了敬慕那慕容長青的為人嗎?”

  劉五成道:“不錯──”那藍衫人接道:“那墓前凶險無比,你不怕死嗎?”

  劉五成道:“數十位武林前輩,都死在那慕容長青的墓前,區區縱然死在墓前,那也是死而無憾了。”

  那藍衫人先是一怔,繼而淡淡一笑,道:“閣下很有豪氣。”

  劉五成道:“在下如無一點視死如歸的豪氣,也不會在重傷之後,再去那慕容長青的墓前祭奠了。”

  那藍衫人年紀雖然不大,但卻有超越他年齡甚多的穩健和深沉,雖然劉五成的話使他十分驚訝,但他仍然能控制自己的情緒變化,藉一陣沉默,使激動的心情逐漸的平復下來,緩緩說道:“兄台傷在何人手中?”劉五成道:“馬雄飛的五毒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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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發表於 2019-7-8 13:04:55 |只看該作者
二五

  藍衫人平靜地說道:“馬雄飛五毒掌毒素強烈,中人之後,很少有救,兄台竟然能夠不死,那足見功力的深厚了。”

  劉五成心中暗道了兩聲慚愧,說道:“在下雖然得人療救,但至今奇毒尚未全除──”那坐著的藍衫人突然站了起來,探手從懷中摸出一個玉瓶,倒出一粒丹丸,托在掌心,行了過來,說道:“兄台,請相信在下,服下這一粒丹丸,此丹不但可除餘毒,就是對兄台的功力,亦有幫助。”

  說完,恭恭敬敬,把丹丸送到劉五成的面前。這突然的關懷舉動,使劉五成有些受寵若驚,呆呆的站在那裡,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那藍衫人輕輕嘆息一聲,道:“萍水相逢,素昧生平,自是難怪兄台心有所疑,何況江湖險詐,防不勝防──”探手入懷,又摸出玉瓶,倒出了一粒丹丸,接道:“兄台請任取一粒。”

  劉五成心中似有千言萬語要說,但卻又覺著無從說起,緩緩伸出手去,取了一粒丹丸。那藍衫人把餘下的一粒丹丸,當先吞入口中,道:“兄台此刻可以信任兄弟了吧。”

  劉五成張口吞下手中丹丸,說道:“兄台誤會了。在下並非懷疑兄台,實是有些受寵若驚,聽兄台口氣,這丹丸極為珍貴,在下和兄台偶然相逢,驟以靈丹相贈──”那藍衫人淡淡一笑,接道:“兄台和那慕容長青從不相識,卻肯甘冒生死之險,兩度到那墓前奠拜,這份英雄氣度,是何等的豪壯,區區一粒丹丸,算得什麼。”

  劉五成心中一動,暗道:“原來他是為了此事贈我靈丹,這麼說來,他和那慕容長青定然有著很深淵源了,正面問他,必不肯說,不如設詞相誘,或可聽出一些眉目──”心念一轉,緩緩說道:“那不同,那慕容長青乃天下知名英雄,武林中對他崇敬之人何止千萬,但區區不過一個無名小卒。”

  那藍衫人長長嘆息一聲道:“兄台雖然不是名滿江湖的大俠高人,但那自詡大俠、高人,卻未必有兄台這等氣度、豪氣,令人肅然生敬。”

  劉五成心中忖道:“他言談小心,似有避諱,看來不用單刀直入的方法,也許無法問出點頭緒了──”心念一轉,輕輕嘆了一聲,道:“閣下贈丹於我,只為了我冒生命之險,在那慕容長青的墓前奠拜嗎?”

  那藍衫人沉吟了一陣,道:“在下對慕容大俠的為人,敬佩無比,和兄台觀感相同,芸芸眾生,難求知己一人,但憑此點,已使在下生出敬贈靈丹之心了。”

  劉五成心中暗道:“只怕這一點相同之感,還不足構成你贈丹之心。”口中卻說道:“承閣下相賜靈丹,除我餘毒,在下是感激不盡,在下還未請教兄台姓名。”那藍衫人突然一皺眉頭,道:“兄弟姓名──”那黑衣少年突然插口打斷了藍衫人之言,說道:“公子,風雨已小,咱們該趕路了。”

  藍衫人正為難間,聽得此言,立時接口說道:“不錯,咱們該走了。”

  那黑衣少年已經拿起地上的包袱,大步出門而去。那藍衫人舉手一拱,道:“兄弟高名上姓,不知可否見告。”

  劉五成心中暗道:“好啊!你不肯告訴我姓名,倒要先行問起我的姓名來了。”

  當下說道:“在下劉五成。”

  那黑衣少年已然跨出了茅屋大門,藍衫人緊隨身後而出,道:“來日方長,日後或有和劉兄重聚之日,屆時再當剪燭夜話,奉告區區姓名。”

  話說完,人已走的蹤影不見。劉五成望著那藍衫人的背影,喃喃自語道:“只為了我曾到那慕容長青的墓前奠拜過,他就肯以靈丹相贈,這份情面,決不是為了我劉某人了,定然是為了那慕容長青──”只聽一個冷漠的聲音,接道:“不錯,他是為了慕容長青。”

  劉五成霍然警覺,才想到這茅舍中還有一位藍衫人。回目望去,只見那藍衫人一臉肅穆之色,雙目凝注著自己,心中暗道:“這人喜怒難測,武功又高得出奇,留在這裡有害無益,不如早些告辭為上。”

  當下一抱拳,道:“風雨已小,在下也要趕路了。”

  那藍衫人冷冷說道:“此刻走嗎?危險的很!”

  劉五成奇道:“什麼危險?”

  藍衫人道:“適才在下逐走了陰陽二怪,傷了那幾個莊丁,這些人有的可能守在左近,有些已經去搬請救兵,閣下如若此刻離此,和他們撞上的機會很大了。”

  劉五成忖道:“這話倒是不錯。”但聞那藍衫人接道:“閣下毒傷未癒,萬一遇上陰陽二怪,動起手來,只怕閣下的勝算不大。”

  劉五成回顧了那藍衫人一眼,道:“兄台關心,使在下十分感激。”

  藍衫人道:“那倒不用了,劉兄如肯回答在下幾個問題,在下亦將有以回報。”

  劉五成一皺眉,道:“回報倒不敢當,但在下實是所知有限。”

  藍衫人緩緩說道:“劉兄說的太客氣,在下一宵之中,兩度相遇劉兄,實難叫人相信有這等巧事。”

  劉五成心中一動,暗道:“這人不但生性冷漠,而且還這般多疑,如是他對我當真動了疑心,那可是百口莫辯,今宵只怕是凶多吉少了。”心中念轉,口中卻緩緩說道:“兄台可是懷疑在下是那──”藍衫人接道:“非是在下多疑,實因劉兄的舉動,令人無法不動疑了,如若在下記憶不錯,劉兄和那姑娘似是一齊離開了慕容長青之墓。”

  劉五成心中吃了一驚,暗道:“原來,他一直在監視著我們的舉動。”

  但聞那藍衫人接道:“在下說錯了嗎?”

  句句詞鋒逼人,迫使劉五成非要回答不可。劉五成無可奈何,只好應道:“不錯。”

  那藍衫人道:“那位姑娘,此刻到何處去了?”劉五成道:“在下已經說過,那位姑娘聽從閣下勸告,已經離開了江州。”

  那藍衫人道:“行蹤何處?”劉五成道:“這個麼,在下不能奉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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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發表於 2019-7-8 13:05:02 |只看該作者
二六

  那藍衫人冷冷說道:“如若在下一定要問呢?”劉五成道:“如是在下隨口說出一個地方,閣下會相信嗎?”

  藍衫人道:“那要看閣下說謊的技術了,也許那位姑娘早已入了在下的掌握之中,閣下如是謊言相欺,豈不是自找麻煩嗎?”劉五成道:“正因在下不願謊言相欺,又不便露他人之秘,只好據實而言了。”

  藍衫人道:“就在下的看法,劉兄實不似和我為敵之人,因此在下才處處相讓,一力主張,不對劉兄下手──”語聲微微一頓,又道:“不過,劉兄知道的隱秘太多了,在下職司有關,雖然明知劉兄非敵,但也不得不小心從事了。”

  劉五成心中一震,暗道:“要糟,看來很難解說明白了。”當下說道:“閻下之意呢,如何對付在下。”

  藍衫人沉吟了一陣,道:“只有委屈劉兄數日了。”

  劉五成道:“閣下之意,可是說要把在下囚禁起來嗎?”那藍衫人道:“囚禁倒不敢當,不過,要委屈劉兄到一處隱秘所在,養息幾日。”

  劉五成道:“兄台的措詞,倒是客氣的很,養息和囚禁,看來是沒有什麼不同了。”

  藍衫人道:“在下出口之言,向無更改,只要委屈劉兄幾日,屆時,自會恭送劉兄上路。”

  劉五成心中暗道:“聽他口氣。這件事已是毫無商榷的餘地了,但就這樣隨他而去,實又心有未甘──”心念一轉,緩緩說道:“如若在下不去,看起來閣下是非要用強不可了。”

  藍衫人道:“情非得已,還望劉兄海涵一二了。”

  劉五成道:“在下心中亦有幾點疑問,不得不先行說個明白了。”

  藍衫人道:“劉兄請說。”

  劉五成道:“閣下姓名,可否先行見告?”那藍衫人沉吟了一陣,道:“在下初入江湖,名不見經傳。說出來劉兄亦是不知,不說也罷!”

  劉五成心中暗道:“倒是推得乾淨。”口中說道:“閣下囚禁在下的用心何在?”

  藍衫人道:“近日之內,江州城中有無數的高手雲集,雙方都是有備而來,難免一場廝殺──”劉五成道:“這和我劉某何干?”

  藍衫人道:“劉兄如若為對方擒去,洩露機密,對我等影響甚大。”

  劉五成心中暗道:“那紫雲宮主假冒李天彪,確然是一件很大的機密之事──”但聞那藍衫人接道:“如論一勞永逸之法,在下此刻可搏殺劉兄滅口,但在下觀察劉兄,實是一位很好的人,不忍施下毒手。”

  劉五成心中一凜,暗道:“這話倒非是虛言恫駭,看他搏殺那馬雄飛的氣勢,十幾回合內,定可以把我搏殺掌下。”當下說道:“兄台之意,給兄弟兩條可走之路,一條是束手就縛,甘為囚禁。一條是殺我滅口。”

  藍衫人緩緩說道:“劉兄身受委屈,在下自有報答。”

  劉五成一沉吟,道:“好吧!兄台要把在下帶往何處?”

  藍衫人道:“就在江州附近。”

  劉五成道:“咱們幾時動身?”藍衫人道:“最好是立時動身──”話未說完,遙聞一陣雜亂的步履之聲,奔了過來。劉五成道:“大概是那莊主親自趕來此地了。”

  藍衫人道:“劉兄請在室中稍候,在下去打發了之後,立刻上路。”

  舉步向室外行去。劉五成眼看那人出室而去,心中暗自盤算道:“如若我等他和來人動上手後,衝出茅舍,這青衣小童未必能夠阻攔於我,我離開此地的機會很大了。”心中忖思間,室外已經動上了手。只聽一陣砰砰啪啪,挾雜著呼叫之聲,不絕於耳。顯然,雙方已接上手,已然有人受傷。劉五成霍然站起身子,伸動一下雙臂,還未決定是否要走,那藍衫人已然緩步進來了,不禁吃了一驚,暗道:“這一仗打得好快。”這時室中那高燃的火把已然熄去,茅室中又恢復了黑暗。那藍衫少年回顧了劉五成一眼,道:“劉兄,咱們上路吧。”

  劉五成道:“來人呢?”

  藍衫少年道:“兄弟怕劉兄等的不耐,很快的打發了他們。”

  劉五成暗道:“好險啊,幸好我還沒有開始逃走的行動,如若行動,定然會被他碰上了。”心中念轉,口中卻應道:“好,有勞帶路。”

  藍衫人不再多言,舉步向前行去。劉五成走在中間,那青衣童子走在最後。這時,風雨已住,天色將亮,隱隱可見四面景物。劉五成一面暗自留神著行經之路,一面暗暗忖思道:“聽他口氣,似是他們有很多人齊集江州,要有一番作為,不知是否和雷化方等同屬一路。”心念一轉,輕輕咳了一聲道:“在下想起了一個人,不知兄台是否認識?”

  那藍衫人仍然舉步而行,口中卻說道:“什麼人?”

  劉五成道:“那人在武林中甚有名望,人稱金筆書生雷化方。”

  藍衫人陡然停下了腳步,回過臉來,雙目中神光如電,不停在劉五成臉上打量。劉五成被他看的十分不安,說道:“怎麼?在下說的不對?”

  藍衫人緩緩說道:“你怎麼認識他?”

  劉五成暗暗嘆道:“是非只為多開口,他們是友是故,很難預料,如若被他追問出全部內情,豈不是有害大局了嗎?今日寧教血染黃沙一死,也不能說出內情。”心有所決,淡淡一笑,道:“在下機緣湊巧,見過那雷老前輩,談不上認識了。”

  藍衫人劍眉聳揚,冷冷說道:“想不到劉兄所知,比在下想的更多一些了。”

  劉五成一皺眉頭,欲待反唇相譏,但卻突然又忍了下去,默不作聲。藍衫人也不再多問,轉身向前行去。劉五成緊隨在藍衫人身後,走入了一片古柏聳立的大墓園中,那藍衫人停下腳步。這時,天色已經大亮,但天上陰雲還未散去,高聳的古柏樹梢上,有如隱在一層濛濛的雲氣之中,看上去更增了不少荒涼陰森之感。藍衫人緩步行到一座紅磚砌成的屋前,輕輕叩動了木門。只見木門呀然而開,一個佝僂老人披著一頭花白長發,緩步行了出來。藍衫人和那老人低言數語,那老人點點頭,直對劉五成行了過來。劉五成緩緩說道:“閣下有何見教?”

  那老人兩道炯炯的眼神,盯注在劉五成的臉上,瞧了一陣,道:“你要老夫動手呢,還是自己進去。”聲音冰冷,有如寒冰地獄中吹來的寒風一般,再加那副奇怪的神態面貌,使人不寒而慄。劉五成望了那藍衫人一眼,道:“兄台把在下帶來此地,不知是何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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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發表於 2019-7-8 13:05:10 |只看該作者
二七

  藍衫人緩緩說道:“請閣下暫入此室,住上幾日,五日之後,兄弟再來此地──”那佝僂老人似已不耐,不待那藍衫人說完,右手陡然伸出,疾向劉五成手腕之上扣去。劉五成眼看那佝僂老人右手抓了過來,就是無法避開,吃那人一把抓住了手腕。只覺那一扣之勢,有如一道鐵箍扣在手腕之上,半身麻木,動彈不得。吃那佝僂老人硬向屋中拖去,那藍衫人目注劉五成緩緩說道:“這位老前輩的脾氣不好,劉兄最好是聽話一些,免得自找苦吃。”

  劉五成冷哼一聲,還未來得及答話,已被那老人拖入了屋中。那老人左手用勁,砰然關上木門,緩緩說道:“室中有椅,有榻,坐臥由你。”右手一鬆,放開了劉五成的脈穴,劉五成輕輕咳了一聲,道:“在下可否和那穿藍衫的兄台,說幾句話?”

  佝僂老人冷冷地說道:“不用了。”

  劉五成心中暗道:“這老人神情的冷漠,和他的像貌一般,當真是叫人難以忍受。”心念一轉,高聲說道:“兄台止步。”

  那佝僂老人冷冷說道:“他已經走得很遠了,什麼話對老夫說吧。”

  劉五成不聞那藍衫人相應之聲,心中暗暗忖道:“那藍衣少年武功奇高,大約亦是這場紛爭中的要人之一。此時此刻,正在忙碌之時,自然是不會留在此地了,大約是真的走了。”心念一轉,望著那佝僂老人道:“老前輩和那藍衫人很熟識嗎?”

  那佝背老人冷冷說道:“自然是認識了。”

  劉五成道:“老前輩武功高強,自非守墓之人,不知何以流落至此。”

  那佝背老人冷漠地說道:“守墓人難道有何不對嗎?”

  劉五成呆了一呆,道:“老前輩誤會了,在下之意是說,老前輩不似守墓的人。”

  那佝背老人冷哼一聲,道:“老夫已在此地守墓二十年了。”語聲微微一頓,接道:“老夫不似守墓人,像什麼人?”

  劉五成道:“如以老前輩的身手而論,那該當今武林中第一流的高手──”佝背老人臉上浮現出難得一見的笑容,接道:“老邁了,不行啦。”

  劉五成道:“老前輩隱居於斯定然是別有所圖了。”

  佝背老人臉色突然一整,又恢復了那冷漠神色,說道:“閣下問的太多了。”

  突然站起身子,行到屋角處,盤膝坐了下去。劉五成望了那佝背老人一眼,心中暗道:“這人喜怒難測,不用理他算了。”當下閉上雙目暗自運氣調息。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突聞膨膨三聲輕震,傳了過來。劉五成睜眼瞧去,只見那佝背老人右手一揚,擊在木門之上,冷冷說道:“什麼人?自己進來。”

  只聽木門呀然,突然大開。原來那佝背老人,右手一揚之下,竟然暗發力為推開了小栓。劉五成心中暗道:“此地甚多是非,還是裝作不聞不見的好。”心念一轉,重又閉上雙目。只聽一個輕微的聲音,傳入耳際,似是有人在和佝背老人低聲談話。劉五成忍了又忍,仍是忍耐不住,微啟雙目望去。只見一個身著黑衣勁裝大漢,恭恭敬敬地站在那佝背老人身前,似是在向那老人請示什麼。那似是一件很重大的事情,佝背老沉吟了良久,才搖頭說道:“不行。”

  那黑衣勁裝大漢一抱拳,道:“也許老前輩心中懷疑在下的身份,晚輩就此別過了。”

  那佝背老人也不還禮,望著那黑衣勁裝大漢走出茅舍,起身關上木門,轉身望了劉五成一眼,欲言又止。劉五成心中暗道:“看來這座毫不起眼的茅舍,是一處十分重要的地方,這佝背老人也是一位極為重要的人物了──”

  他無法瞭然這老人和那藍衫人的關係,但他卻隱隱感覺到,這些人人事事,都和那慕容長青有關。只聽那佝背老人冷冷說道:“年輕人,老夫心中想到一件事,不得不先給你說明了。”

  劉五成道:“老前輩有何教言,但請吩咐。”

  那佝背老人雙目中神光湛湛的逼注在劉五成的臉上,緩緩說道:“老夫看你的為人,十分老實,因此老夫例外施情,既不給你加戴刑具,也不點你穴道,但如你妄動逃走之念,那就別怪老夫出手無情了。”

  劉五成道:“老前輩但請放心,在下既然到了此地,自然不會妄動逃走之心,不過──”佝背老人雙目神光一閃,冷漠地說道:“不過什麼?”劉五成道:“不過,在下只能在此等候五日,五日之約限滿,在下是非離開此地不可,那時老前輩如是仍不放在下離此,在下縱然明知非敵,那也顧它不得了。”

  佝背老人點頭說道:“如若娃兒不守約言,咎不在你,老夫自當做主放你離此了。”

  突聞一聲尖厲的哨聲,打斷了那佝背老人未完之言。那佝背老人突然站起身子,沉聲說道:“那木榻之下有一座暗門,快躲進去。”

  劉五成看他說話的神情莊重,也不再多問,只好伏身鑽入了木榻之下。果然,在塌下一角處,有一個埋在土中的鐵環,劉五成用力一提,一座鐵門應手而開,一道石級,直向地下通去。一股強烈的好奇之心,使他停下來,微啟鐵門,向外望去。只見那佝背老人迅速的毀去室中留下的痕跡,打開木門,搬了一把木椅,倚門而坐。那佝背老人剛剛坐好,一個身材細高的勁裝漢子,已然到了室門外面。那佝背老人全身靠在門上,閉目養神,望也未望那大漢一眼。只見那大漢兩道炯炯的目光搜望了全室一眼,高聲說道:“老頭子,快些醒醒。”

  這聲音十分宏亮,但那佝背老人卻是聽而不聞,沉睡如故。那細高大漢砰然一掌,拍在木門之上,那佝背老人才如夢初醒一般,揉揉眼睛,說道:“什麼事啊?”劉五成心中暗道:“他這一付形貌,這般裝作,當真是維妙維肖,叫人難以瞧出破綻。”只見那細高大漢,冷冷說道:“你坐在這裡很久了嗎?”佝背老人道:“雨住之後,老朽就坐在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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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那細高大漢道:“你可曾瞧到了什麼?”佝背老人道:“瞧到了。”

  那細高大漢道:“瞧到了什麼?”

  佝背老人道:“人,兩個人,從這裡走過去。”

  那細高大漢道:“什麼形貌,穿著什麼衣服?”

  佃背老人道:“好像是一個穿長衫的相公,帶著一個書僮。”

  那細高漢子道:“不錯,就是那兩人,他們往哪裡去了?”

  佃背老人隨手一指,道:“向東南而去。”

  那細高大漢不再多問,跨步向東南奔去。劉五成藏在榻下瞧的十分清楚,眼看那大漢行去,正待由榻下出來,突聞那佝背老人沉聲說道:“下去!”

  劉五成心中一動,暗道:“此刻四下無人,這句話定然是對我說的了。”心念轉動之間,瞥見人影一閃,門口處,陡然間出現一個人來。劉五成凝目望去,不禁心頭一震,來人竟是那冒充冷手奪魂李天彪的鐘子英,鐘子英目光流動四顧了一眼,冷冷說道:“客從天外來。”

  佝背老人霍然挺身而起,道:“情自心中去。”目光一掠鐘子英,道:“閣下怎麼稱呼?”

  鐘子英道:“在下受教而來。”探手從懷中摸出一封密函道:“這裡密函一封,留呈雷大俠,我要去了。”

  去字出口,人已走得無蹤無影,地上,端放著一個白色的信封,那信距離劉五成很近,劉五成雖然不想瞧那函封上寫的什麼,但目光一轉,卻是瞧個明明白白,只見上面寫道:“函上雷大俠化方親啟。”

  那佝背老人瞧了函封一眼,收入懷中,伸手一拍木榻,道:“你出來,老夫和你商量一件事情。”

  劉五成出來道:“老前輩有何吩咐?”

  那佝背老人道:“老夫有事必須離此一行,留你一人在此,老夫如何能夠放心?”

  劉五成怔了一怔,道:“老前輩之意呢?”

  佝背老人道:“你知道的密秘愈來愈多了,如若問老夫什麼方法最好,那就是殺你滅口,最為安全了,不過,咎不在你,罪不當死──”劉五成暗道:“無緣無故的牽入了這場是非之中,已然從死中逃生一次,這一次是死是活,倒是難以預料了。”心中念轉,口卻不言。佝背老人自言自語地接道:“除死之外,只有把你帶著走了。”

  劉五成還為未得及接言,那向背老人已自言自語地接道:“不成。不成,帶著你走,萬一遇上強敵,豈不是礙手礙腳──”抬目一望劉五成道:“這麼辦吧!”

  劉五成道:“老前輩有何高見?”

  佝背老人道:“老夫點了你的穴道,把你藏在木榻之下如何?”

  劉五成搖搖頭道:“不成-─”佝背老人道:“不成也得成了。”

  舉手點了劉五成的穴道,劉五成心道:“既是一定要點,還要和我商量什麼?”那佝背老人先把劉五成放入榻下一角,又用兩張破木椅,和飯鍋,竹幾,把外面堵起,縱然有人向榻下探看,不留心也很難看得出來,但聞那佝背老人說道:“老夫多則半日,少則一個時辰,就可以回來了。”

  轉身出室,關上木門而去。劉五成身上三處穴道被點,口不能言,身不能動,但卻有目可見物,有耳可聞言,神智亦很清明。那佝背老人似是有意的讓他瞧到室中情形。故意把他放個面孔朝外,堵塞之物也留了兩個空隙,使他視界可及室中大半。正因他神志清明,想到對自己的無禮,就愈想愈氣,但因穴道受制,雖然氣憤填胸,卻是無可奈何。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突聞一陣敲門之聲傳了進來。敲門聲十分零亂,毫無節奏,顯然來人不知聯絡之法。但聞一個清冷的聲音說道:“虎兒,你取出圖來瞧瞧,是不是這地方?”

  一個低沉的聲音應道:“不會錯了,就是此地。”

  劉五成只覺這聲音十分熟悉,但一時間卻又想不出來人是誰。但聞那清冷的聲音又道:“怎麼會沒有人呢?那位大師說過的,此地主人,整日守在家中,不會離開的。”

  另一個聲音應道:“公子說的是啊!也許他睡著了,咱們打開木門,進去看看如何?”

  劉五成心中忖道:“那佝背老人出門而去,木門緊閉,自然是鎖上了,這兩人怎會瞧不到呢?”

  忖思之間,突然砰的一聲大震,那木門竟然被人推開。劉五成看清來人之後,不禁為之一呆。原來進室中的兩人,竟然是在茅屋中遇到的藍衫人和黑衣少年。劉五成心中一動,忖道:“看來這兩人也和那慕容長青有關了,那雷化方說的不錯,這一次發動的規模很大,天下英雄分由四面八方而來,而且組織嚴謹,充滿著神秘,縱然露了部分隱密,也不致牽累到全局。”又見那藍衫書生流目四顧了一眼,道:“室中無人!”

  那黑衣少年道:“亦無打鬥痕跡,室中主人自是無恙。”

  藍衫人道:“咱們在這裡等他一下,也許他因事出去了。”

  黑夜勁裝少年四下瞧了一陣,行到榻旁,伸手從榻下施出一張木椅,道:“公子請坐。”

  那藍衫人緩緩坐了下去,說道:“虎兒,那位大師給咱們一封密函是嗎?”

  那叫虎兒的應道:“不錯,那密函現在小的身上。”

  藍衫人道:“拿給我。”

  虎兒探手從懷中摸出一封密函,恭恭敬敬送到那藍衫人身前。那藍衫人接過密函,望望天色,道:“咱們等到中午時分,如是這茅室中的主人,還不回來,就拆開這密函瞧瞧。”

  劉五成心中想道:“最好能耐心的等等。”忖思之間,突見白影一閃,一位全身著白衣的少女,悄無聲息的竄入了茅舍中來。劉五成定睛一瞧,只見來人白衣白裙,竟是五日前在慕容長青墓前遇到的那位慨贈玉簪的白衣姑娘。心中暗道:“這位白衣姑娘,竟然也是此道中人。”只見那白衣少女目光轉動,四下打量了一陣,兩道目光才轉注那藍衫人和虎兒身上,冷地問道:“你們來此作甚?”

  藍衫人淡淡應道:“找人。”

  那白衣少女雙目中神光閃動,冷笑一聲,道:“找什麼人?”藍衫人緩緩把目光移注那白衣少女的臉上,道:“找這茅舍的主人。”

  白衣少女接道:“主人不在,對我說也是一樣。”

  藍衫人抬頭望望天色道:“此刻時光還早。”

  突見白影閃動,一隻玉手疾伸過來,直向藍衫人手中密函抓去。那藍衫人右手一縮,迅快絕倫的把密函藏入懷中,人也退後三步。那白衣少女似是未料到藍衫人身法如此迅快,呆了一呆,疾快的拍出一掌,迎胸擊去。那藍衫人左手一揚,硬接了那白衣少女一掌。砰然輕震聲中那白衣少女被震得退了兩步。但聞那藍衫人冷冷說道:“姑娘怎的如此無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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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7-8 13:05:25 |只看該作者
二九

  那白衣少女長長吁一口氣,說道:“你們擅入別人之室,還能怪人無禮。”

  那藍衫人一皺眉頭。道:“姑娘和此室主人,有何關連?”

  那白衣少女似是已知武功難是那藍衫人之敵,突然一晃雙肩,退到室門口處。冷冷說道:“你們出不出去?”

  虎兒怒聲道:“你這小丫頭講不講理,我家公子已經再三讓你,你怎生如此刁蠻?”

  那白衣少女冷冷說道:“我問你們出不出去?”

  藍衫人目光轉注到那白衣少女的臉上,緩緩說道:“姑娘,如若我等不肯出去,姑娘要如何對付我等?”

  白衣少女冷肅地說道:“你武功高強,勝我甚多,再不出去,我只有施展暗器對付你們了。”

  藍衫人淡淡一笑,道:“什麼暗器?”

  白衣少女怒道:“兵不厭詐,愈詐愈好,彼此為敵,我為什麼要先告訴你施用什麼暗器呢?”

  眨動一下圓圓大眼睛,接道:“不過,先告訴你也好,使你知難而退,免得你死不瞑目。”

  那藍衫人突然搖頭接道:“姑娘不用說了。”

  白衣少女道:“你這人怎麼反反復覆。剛剛是你要問,此刻又是你不要問了。”

  藍衫人道:“如若姑娘說出施用的暗器之後,傷不了在下,姑娘豈不是可以藉詞推拖了嗎?”

  白衣少女怒道:“我這暗器十分惡毒凌厲,告訴了你,你也一樣的讓避不開。”

  藍衫人緩緩說道:“有這等事,姑娘就施用一下瞧瞧吧!”

  那白衣少女緩緩探入懷中,冷冷說道:“我這暗器,名叫五芒珠,分淬毒和無毒兩種,現在,我用無毒的一種打你。”

  藍衫人一聽那暗器的名字,神色突現緊張,舉手一揮,道:“虎兒,站我身後──”目光轉到那白衣少女的身上,道:“好,姑娘出手吧!”

  那脾氣暴急的虎兒,這次倒是聽話得很,迅快的躲入了那藍衫人的身後。白衣少女慢慢由懷中取出右手,說道:“小心了。”

  陡然一揚右手,一片寒芒電射而出,直向那藍衫人飛了過去。那藍衫人肅然而立,眼看一片寒芒飛來,立時揮揚右手,閃起一片銀光,有如匹練繞體,藍衫人完全隱入那銀光之中。只聽一陣呼呼啦啦之聲不絕於耳,那一片寒芒盡吃銀光擊散。銀光乍斂,人影重現,那藍衫人仍然是赤手空拳的站在茅舍正中。他一瞬之間,用兵刃擊落暗器,又把兵刃歸回原位,劉五成瞪著眼睛瞧著,竟然未瞧出他如何拔出兵刃,用的什麼兵刃。那擊向藍衫人的五芒珠,不下十粒之多,吃那銀光擊散,四下橫飛,大部嵌入那泥壁之中,有幾顆深入橫樑之中。那白衣少女想不到那藍衫人隨手一擊,竟然把自己一把五芒珠震的四下紛飛,不禁為之一呆。藍衫人神色肅然地緩緩說道:“姑娘已經試用過暗器了,在下等仍安然無恙,可以留在這茅室中了吧。”

  白衣少女似已知難以是此人敵手,猶如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雙目中淚水盈睫,咬牙說道:“不能留在這裡。”

  那藍衫人看上去神情雖然冷漠,但言語卻甚和氣,淡淡一笑,道:“姑娘既非本室主人,和在下等同是做客身份,為什麼非要把在下等逐離此地不可呢?”

  白衣少女還未來得及答話,那名叫虎兒的已搶先說道:“你已經用出了壓箱底的本領,還有什麼法子能夠把我們逐出此地呢?”

  那白衣少女冷笑一聲,道:“還有,你們如若迫我過甚,就不顧後果的施展出來了。”

  藍衫人雖然武功卓絕,但他對那白衣少女施展的五芒珠威力,亦是有些震駭,自己雖然無礙,但虎兒決是難當一擊,聽她口氣似乎還有更惡毒的暗器,不禁一皺眉頭,說道:“咱們無怨無仇,在下極不思傷害姑娘,但姑娘亦不能逼人過甚。”

  那白衣少女右手突然向懷中一探,手上已帶上了一個鹿皮手套,緩緩說道:“你可聽說過一種七毒粉的暗器嗎?”

  藍衫人看她帶上了鹿皮手套,心知那暗器定然惡毒,不禁臉色一變,冷冷說道:“姑娘,不要迫在下施下毒手還擊。”

  那白衣少女緩緩說道:“你已經沒有機會了。”

  藍衫人雙目盯在那白衣少女的右手之上,冷冷說道:“姑娘手中此刻尚無毒粉,在下自信能在你取出毒粉之前,制服姑娘。”

  白衣少女道:“我這鹿皮手套之上早已沾有毒粉,只要我一舉手間,毒粉就可以隨手灑出。”藍衫人半信半疑的瞧了那白衣少女一眼,緩緩說道:“姑娘如是當真要施用毒粉,就算在下為毒粉擊中,但在下亦能在毒性尚未發作之前,取你之命。”

  白衣少女道:“我如死去,無人能解去你們身中之毒,你也別想再活,大家同歸於盡。”

  白衣少女正待揚手打出毒粉,突聞一個低沉的聲音傳了過來,道:“小丫頭──”三個字說出口,人已到了茅舍門前。劉五成目光轉動,只見來人竟是紫雲宮中見過的雷化方。白衣少女回目一顧來人,嬌聲說道:“雷叔叔,這人可惡的很,你去打他一頓,給我出出氣吧。”

  雷化方緩步入室,目光一掠藍衫少年,立時為之一呆。半晌之後,才緩緩說道:“閣下貴姓?”

  藍衫人心中並無傷那白衣少女的用心,但見她刁蠻不可理喻,非要施出毒粉不可,為了自保安全,正準備反擊,已暗中提聚了十成功力。雷化方陡然現身,消除了雙方的劍拔弩張之勢,藍衫人長長吐一口氣,反問道:“閣下是誰?”

  白衣少女搶先道:“雷叔叔,你瞧他多麼可惡,對你老人家也是這般不敬,你要不好好給他吃上一頓苦頭,你老人家還有何顏在江湖之上走動。”

  言詞之間,充滿著挑撥之意。劉五成心中忖道:“此女詞鋒犀利,每字每句,都擊在武林人好名的要害之處,那雷化方雖然修養很好,只怕也無法忍耐得下。”哪知事情竟然大出了劉五成的意料之外,雷化方竟有著過人的修養,淡淡一笑,道:“在下雷化方。”

  藍衫人低聲誦吟道:“雷化方,雷化方──”白衣少女接道:“雷叔叔,你瞧他連你老人家姓名都不知道,定然不是什麼好出身了,不用和他談了。”

  只見那藍衫人抱拳一禮,道:“在下很少在江湖上走動,不知老前輩的大名,還望多多原宥。”

  雷化方微微一笑,道:“不要緊,不過,在下既然奉告了姓名,兄白也該見告姓名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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