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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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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丁墨] 待我有罪時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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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8-16 23:59:52 |只看該作者
第259章 沒有盡頭的夜(2)

  第二個被推出來的是小燕。他中了槍,傷勢比塗鴉要重。醫生說非常驚險地搶救過來了。陳楓連連嘆氣,又笑了,對尤明許說:「我說吧,禍害遺千年。」
  
  尤明許聽到這句話,只是沉默。
  
  她也望著小燕蒼白削瘦的睡顏,心頭一軟,陪著陳楓把小燕送到病房,和塗鴉是同一間。尤明許看了他倆好一會兒,才繼續去手術室外等著。心底那柔軟疼痛的感覺,始終沒有停歇。她想是從什麼時候起,殷逢手下的這些奇奇怪怪的人,也成了她所牽掛的同伴?
  
  第三個被推出來的是景平。他的臉色白得嚇人,人也無聲無息的。醫生說他失血太多,中彈的部位也兇險。好在身體底子實在是好,要繼續觀察一個晚上,只要不出意外,就算挺過去了。
  
  尤明許陪著護士,把景平推到另一間病房,和昏睡的許夢山一塊兒。看著這兩人皆是一副虛弱無比的樣子,渾身傷痕纍纍,卻都活了下來。即使在昏迷中,倆人的輪廓都是如出一轍的堅毅倔強。尤明許想起之前還聽別人提起,這兩個受了重傷,還持槍守在山頭,盯住了那些想要逃跑的犯罪分子。
  
  尤明許在兩人床前站了好一會兒,低下頭,居然忍不住笑了。心裡特別酸,可也隱隱藏著歡喜。
  
  「趕緊醒。」她自言自語般念叨著,「你們兩個,別讓我等太久。」
  
  她再次回到手術室門口,就看到陳楓盯著那裡,神色凝重。看到她,他倒是露出輕鬆的笑:「我說了,這些人都命硬,死不了吧?」
  
  尤明許也看了眼手術室緊閉的門,還有個人在裡頭,靜了一會兒說:「對,他的命最硬。」
  
  兩人重新坐下,卻都沒再說話,似乎誰也沒心思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中途陳楓起身,又去看了兩趟小燕和塗鴉。他已經有點坐不住了,可是殷逢還沒有被推出來。
  
  「醫生行不行?」陳楓的臉色已經有些陰沉,「不行再找醫生過來!」
  
  尤明許說:「坐下。給他的醫生是從貴陽調過來的專家,你現在還想上哪兒找更好的?」
  
  陳楓臉色變了又變,最終抬頭看著窗外說:「天都快要亮了。」
  
  尤明許也瞧見了那變得灰濛濛的天色,腦海中卻想起殷逢遇襲的那一幕,透過胸口的刀尖,滿地的鮮血,還有他那彷彿快速流走的生命力。一想起這一幕,尤明許心裡就像多了個洞,深深幽幽,她這一夜一直努力控制自己不去想,不要一頭栽進那洞裡去。
  
  可隨著時間的流逝,那固執的信念,彷彿也變得不確定了。
  
  陳楓到底是個極有城府的人,慌了一會兒後,很快冷靜下來。他看著尤明許儘管沉默,卻越來越冰冷的臉色,開口道:「你去睡一會兒,等殷老師手術結束醒了,第一個肯定想看到你。我守在這裡就可以了。」
  
  尤明許只低聲答:「不用。」她閉上眼,頭靠在牆上。看到她這個樣子,陳楓也不再說話,過了一會兒,也學她靠在牆上,閉上眼睛。
  
  當清晨的陽光射在尤明許臉上時,迷迷糊糊間,她聽到了門被推開的聲音。她一下子睜開眼,看到醫生和護士推著個病床出來。
  
  陳楓也驚醒了。尤明許第一眼就看到病床上的白布,並沒有覆蓋在那人的臉上。而醫生的神色,儘管疲憊,但不見惋惜。她的心這才一鬆,連忙迎上前。
  
  陳楓的嗓音破天荒有些抖:「醫生,他怎麼樣?」
  
  醫生頓了頓,才答:「我們已經儘力了,血已經止住,傷口也縫合了。他傷得太重,能不能活下來,現在還不能保證。送進重症監護室,情況可能惡化也可能好轉,你們要有心理準備。」
  
  陳楓半陣沒說話。
  
  尤明許跟著他們,目光一直凝在殷逢臉上。他看起來真的只是像睡著了,只是那張臉太沒有血色,嘴唇也是白的。明明那麼高大一個人,此時躺在那裡,卻忽然顯得十分的小。
  
  尤明許和陳楓跟進了重症監護病房,起初只能遠遠看著,等醫生護士安排好一切,輸上液,接好各種醫療設備,才被允許靠近。
  
  陳楓的臉色也有些茫然,愣愣地看了一會兒,說:「我打電話去問問,湘慧醫院的專家還有多久到。不行我再想辦法,從北京請醫生。」
  
  「好。」
  
  陳楓走出病房去打電話。尤明許在病床邊坐下,在非常柔和的一抹燈光下,望著殷逢。他的五官真的非常英俊好看,看一眼就能叫她心動。她默默地坐著,一時間似乎忘記了時間,也忘記了一切。
  
  過了一會兒,她低下頭,按住自己的臉,眼淚流在掌心。然後她很小心,很小地握住他的幾根手指,說:「殷逢,你一定要活下來。你要是不挺過這一關,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我會把你忘得乾乾淨淨,尤英俊也好,殷逢也好,今後對我而言就是個屁。我轉頭就去找新的男朋友,就找又高又帥又渣的,把你氣得從地下爬出來。」
  
  「殷逢,你說過的話,要算數。永遠愛我,崇拜我。我不要你為我……出事,我只要你為我活著。」
  
  直到這天中午,殷逢還是沒醒,只是情況既沒有好轉,但也沒有繼續惡化。
  
  好消息是湘慧醫院的專家趕到了,立刻和之前的醫生一起,展開新的會診,制定治療方案。
  
  殷逢再度被推進了手術室。
  
  尤明許和陳楓守在門外時,接到了丁雄偉的電話:「我和幾個領導都到市裡了,其他事專案組都安排妥當了。只有那個人……下午我們打算內部搞個簡短的遺體告別儀式,你也過來吧。」
  
  尤明許放下手機,腦子裡感覺有點空,過一會兒回過神來,對陳楓說:「我去趟市局,完事就回來。有什麼事,你隨時給我電話。」
  
  陳楓說好。
  
  尤明許經歷過兩次遺體告別,一次是樊佳,一次是郭興。
  
  這是第三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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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9
發表於 2019-8-16 23:59:39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卷 善惡鬼

第258章 沒有盡頭的夜(1)

  一輛殘破的麵包車,行駛在荒蕪的夜色裡。
  
  那些警鈴聲和光線,漸漸遠了。前方依然是茫茫深山。
  
  懲罰者向來計劃周密、極少失手。警方螳螂捕蟬,他們總是狡猾的黃雀。這一次狩獵邢幾復,本應該如此。
  
  卻一敗塗地。
  
  殷塵按住受傷的肩膀,那裡劇痛著,還在流血。沉黑寂深的山景,在他眼前掠過。他的臉色冰冷。
  
  這一次,他帶了8名懲罰者出來,亦是他手中的最後精銳。上次殷逢引蛇出洞的詭計,就令他們元氣大傷。可現在,只有兩名手下還活著。
  
  邢幾復倒是沒事,被一名懲罰者拿槍逼著,趴在車裡。這名昔日的梟雄,這麼多年來殷塵最恨的人,被他冷眼旁觀一步步「養成」罪惡之首、今日終於時機成熟被摘落的人,他還急急地喘著氣,眼眶赤紅,難以平靜。
  
  原本心情很糟糕的殷塵,突然就笑了。
  
  是啊,任誰一把年紀了,以為兒女雙全,富可敵國,可以功成身退。如今家破人亡,兒子背叛、女兒不認,心腹不死也都被警方抓了,自己也淪為通緝犯。他所擁有的一切,全部化為烏有。
  
  這些年,殷塵殺邢幾復其實有不少機會。但不僅殺了他,還要看著他的犯罪帝國崩塌,看著他從雲端狠狠跌落地獄,受盡折磨,才是殷塵想要的。如今,這個機會終於被殷塵把握住了。就算損兵折將,但懲罰者組織,還有別的「火種」就快要培育好,可以點燃。而邢幾復,最後也落到了他手裡。
  
  充滿血腥、火藥味的寂靜車廂裡,響起殷塵堪稱溫柔的聲音:「邢幾復,以後呢,要乖一點。你的『好日子』,才剛剛開始。」
  
  哪怕是見過無數大風大浪、早就能笑看生死的邢幾復,此時聽到殷塵的話,卻也感覺到一陣毛骨悚然。他的喘息漸漸平息,盯著窗外渾濁的夜景,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也許,誰也沒能想到,曾經於華中叱吒風雲、縱橫半生,令警方棘手多年的犯罪教父,得到的,會是這樣一個結局。而他即將面臨的折磨和贖罪,也是他自己,無法想像的。
  
  殷塵看著邢幾復的反應,滿意地笑了。只是他盯著前方夜色,神色也慢慢變得寂靜。
  
  他不會善罷甘休。
  
  殷逢想必也是。這一次,弟弟不一樣在他手裡栽了大跟頭?以殷逢有仇必報的性子,此後只怕會如同惡狼般盯著他撕咬。就像他這個哥哥一樣。
  
  是該有個決斷了,新仇舊恨,善與惡,悲與樂。彼此所信奉的,彼此所痛恨的。
  
  那個人,是他如今唯一的親人。
  
  是他僅剩的所愛,那樣邪惡,那樣聰慧,卻那樣純潔,那樣堅定。
  
  殷塵想,上天在讓他們成為兄弟時,就一定是有寓意的。讓殷逢成為天之驕子,獨享父母那微薄的關愛,卻始終走不出心底的深淵;也讓殷塵嘗盡世間冷暖,被人踐踏成泥後,涅重生。
  
  要麼,是他毀了他。要麼,就是他毀了他。
  
  剩下那個,才是唯一的真理。
  
  殷塵的嘴角,慢慢露出微笑。
  
  他相信那一天,很快就會到來。
  
  貴州當地醫院。
  
  已是後半夜了,整個醫院卻人聲鼎沸如同白晝。一個接一個的擔架,被推進搶救室。一批又一批從別處抽調過來的醫護力量,陸續趕到這家醫院。
  
  其實受傷的員警幾十人,還是佔少數。更多的是被抓捕的犯罪分子傷員。都要第一時間救治。
  
  但是,警方還有數人,正在手術室裡接受搶救。
  
  這個夜晚,彷彿永遠也到不了盡頭。
  
  尤明許坐在手術室外的走廊裡,身邊時而有人跑過,擔架被推過。醫生護士們間短急促的交流聲,傷者的哀嚎痛呼聲,都在耳邊。
  
  她身上還是白天的那套衣服,髒得不像樣子,血、灰、泥都混在一起。最多的還是血,殷逢的、景平的、羅羽的,甚至還有殷塵的……
  
  她的樣子看起來有點麻木,直挺挺地坐著,任誰經過,都沒什麼反應。
  
  也有護士經過時,看到她的模樣,擔憂地問:「你是什麼人?怎麼坐在這裡?有沒有受傷,需不需要處理?」
  
  尤明許答:「我沒有受傷,不用處理。」嗓音又低又啞,護士便不做聲離開了。
  
  尤明許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
  
  手術室的紅燈始終亮著。殷逢、景平、小燕、塗鴉都被推進不同的手術間,還沒有一個人出來。好在許夢山和其他她熟悉的同僚,雖然多少都有受傷,卻都不致命,陸續都進了病房。
  
  一個人來到她身邊坐下。
  
  尤明許紋絲不動。
  
  那人今天也格外沉默,過了好一會兒,才說:「放心,殷老師向來命大,死不了。其他人也不是那麼容易死的。」
  
  尤明許這才看他一眼,都這種時候了,這人還能拿自己主子開玩笑,倒真的令尤明許心情略鬆。
  
  尤明許問:「冠軍呢?」
  
  陳楓臉上沒什麼表情:「他在樓下,車裡,陪老九喝酒。」
  
  尤明許靜了靜,轉過臉去,望著窗外漆黑無邊的遠方。
  
  陳楓也安靜了一會兒,說:「老九就是個神經病,做事不過腦子。不過,我很快就想通了,他覺得自己死得值,就行了。對於我們這樣的人來說,快樂和幸福從來都不是活得安安穩穩長長久久,而是到死終於過了心裡那道坎兒,贖了罪,幹了件讓自己滿意的事。我看老九到了地下,心裡也一定開心著呢。」
  
  尤明許「嗯」了一聲。
  
  兩人便再無言語。
  
  直至手術室門開,第一個被推出來的就是塗鴉。兩人立刻站起來,塗鴉身纏滿繃帶,人還睡著。陳楓問醫生:「他怎麼樣?」醫生答:「沒有生命危險,繼續觀察。明天麻藥過了就會醒。」
  
  陳楓和尤明許都鬆了口氣。陳楓跟著醫生,去塗鴉的病房了。沒多久就回來,和尤明許繼續等。
  
  第二個被推出來的是小燕。他中了槍,傷勢比塗鴉要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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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8
發表於 2019-8-16 23:59:18 |只看該作者
第257章 羅羽番外《本應是一對》(3)
  
  其實那段時間,羅羽就沒有一天晚上睡得好,幾乎都要靠酒精麻醉自己,床頭擺著兩把槍。因為,實在是太險了。內鬼的身份一旦暴露半點,他毫不懷疑邢幾復就會要他的命;而員警的身份如果暴露,三大黑幫勢力都不會放過他,只怕天涯海角都會把他砍成肉渣。
  
  那時,他真正理解到,上級說過的,臥底就是在刀鋒上行走的含義。那薄薄的鋒利刀片,密密麻麻就在他的腳下。他只有很輕很輕,極其小心地走,走錯一步,就是萬刀穿心,死無葬生之地。
  
  郭興有可能是臥底,隨時會被雲南人滅口——這消息,是從雲南人內部傳出的,羅羽得知這個情況,比湘城任何人都要早。
  
  他不能輕易通風報信,因為很可能連累自己暴露身份,那樣全盤計劃就會失敗。於是他立刻聯絡上級,確認了郭興的身份。上級立刻有了決定,讓郭興把自己收集的那份證據,交給羅羽,由羅羽來定奪全盤計劃。
  
  於是,羅羽原本與郭興,會有一次秘密見面。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當羅羽來到那家魚莊時,看到的卻是滿地凌亂腳印,郭興不知所蹤。他一路追蹤過去,卻恰好看到三名少年從深山一個湖泊緊張離開。他心頭猛震,那一刻,對著平靜的湖面,卻好像看到的是自己的結局。
  
  他跳下湖,看到了被束縛的屍體。
  
  他從郭興的內衣口袋裡,摸出被隱蔽藏好的U盤。
  
  最終,他決定一切保留原樣,並且抹去自己到過此處的所有足跡。而U盤裡裝著的,只是雲南毒販的犯罪證據。如果現在拿出來,勢必打亂他全盤計劃,所以他決定暫時留在手裡。
  
  當他離開那湖泊,站在遠處的山頭上,沉默回頭時,朝那片陳屍地,敬了個禮。
  
  那時候,他突然想起了尤明許。
  
  只是,曾經的隱約期待,曾經的委屈心酸,早已散了。他只是想,將來哪天,輪到我了,尤明許知道了我的真實身份,會不會有那麼一丁點難過呢?
  
  應該,會的吧。
  
  突然間,又不希望她將來知道了。
  
  ——
  
  不止一個晚上,羅羽坐在棋盤前,一步步梳理自己的計劃。
  
  他丟掉第一顆黑棋。那是阿華,郭飛嶸的得力臂膀,原定的這次交易的接頭人。對於郭飛嶸,羅羽總覺得有些看不透。看著,他是跟邢幾復時間最久,最沉穩也最不出挑的。羅羽抓不到什麼他的把柄,只能繼續留心。
  
  卻沒想到,在踢掉阿華後,棋盤上多了顆白棋,尤明許。
  
  她又一次,闖進了他的視線裡。
  
  在那個月黑風高的晚上,他帶著人跟著阿華,來到江邊水塘邊,正要露面,就看到阿華準備開槍殺尤明許。羅羽想都沒想,直接開槍殺了阿華。
  
  反正他手上沾染的人命,早已不止一條!
  
  他現在已是舉足輕重的黑幫大佬,他對她說的話,也是真的:誰動她,他殺誰。
  
  只是,那麼多心腹手下看著,他卻放過了尤明許,沒有滅口,必須有個解釋。
  
  而他也沒想到,自己早已沉寂許久的心,在再見到那個女人後,竟又生出焦躁不甘的漣漪。
  
  就把她也牽扯進來。
  
  就讓他也任性一次。也許是最後一次了。
  
  更何況,如今他要在邢幾復身邊,快上位,還有什麼,比準女婿的身份,更能打動即將金盆洗手的老頭子?邢幾復心狠手辣,對於自己在意的人,卻很重情。這一點,這些年,羅羽看得很清楚。
  
  於是,羅羽拋下誘餌,給尤明許,給員警,也給邢幾復。
  
  半真半假,和尤明許演戲,偽裝情侶。尤明許自然摸不清他的底,但卻被他料準了性子,甘願深入虎穴。他又多多少少漏了消息給她,實則,警方起初打算往黔西北撲,他一清二楚。後來警方以為他是聲東擊西,也是在他的預料之中。
  
  尤明許是他的棋子,邢琰君也是。雲南佬、湘潭佬都是。
  
  甚至連景平許夢山這一撥員警,都是。但是,他會儘力保全他們的性命。所以在這些員警被俘後,他對雲南人和湘潭佬說:交給我處理。他們沒有任何猶豫就答應了,畢竟,誰願意手上沾這麼多員警的性命?現在羅羽要攬下來,他們求之不得。
  
  在他們先離開後,羅羽立刻拿出衛星電話,通知上級來救人。然而這些員警,好保下來,景平和許夢山卻很麻煩。好在,他一向表現得張狂,還是利用尤明許,保下了。
  
  他都演到了這一步,沒人會懷疑他是臥底。他讓那三方勢力加上員警,四方俱傷,最終人、贓款、貨俱在。雲南佬和湘潭老以為勝券在握。而羅羽還要加上尤明許和邢琰君兩個籌碼,他知道這樣,邢幾復一定不得不露面。至於邢幾復露面後,幾方是和談還是火拚,都不重要了。
  
  因為只要邢幾復這麼多年來,第一次出現在交易現場,他就可以抓他了。抓住他們所有人。
  
  也就是那時候,曾經的上級,從北京秘密調集的支援警力,才終於浮出水面。
  
  ……
  
  他臥底八年,幾乎以一己之力,連環佈置,一舉打掉三個重大犯罪團夥。
  
  臥底當到他這個份上,也算值了。
  
  ……
  
  當羅羽中彈倒在尤明許懷裡時,他的思緒其實有片刻的空白。他努力睜開眼,看著灰濛濛的天,耳邊是她哽咽的聲音,是她身上的氣息。他忽然想起,這一路,其實還是有很多美好溫柔的記憶。
  
  她坐在他的家裡,遞給他一瓶水。那是她唯一一次給他好臉色,儘管轉頭,她就在他的手機裡裝了竊聽器。卻不知道,是他故意放任的。
  
  他們坐在車上,她快要氣死了,他還是把腳踩在她的腿上。其實也不是想佔便宜,就只是想看她氣急敗壞的樣子。
  
  還有他抱著她,進了車裡,人人都以為他要侵犯她了,而她就像頭忍著怒火的母獅子,盯著他,彷彿下一秒就會把他撕成碎片。她傻啊,他怎麼捨得侵犯她?不這樣,怎麼救她的兄弟?也是他的兄弟?
  
  羅羽感覺到視線越來越模糊,意識也在逐漸流失,不受控制。他感覺到她的手,平生第一次,那麼緊地擁抱著他。
  
  他的腦海裡,最後閃過個畫面——
  
  那是那一天,在江邊的那家酒樓,他抽著煙,轉頭看著窗外,流水迢迢,無比寂靜。
  
  她似乎在打量他。
  
  忽然間,她問:「你不會是……臥底吧?」
  
  他的心彷彿被刺蜇了一下,差點縮成一團,抬起頭時,卻是無比輕蔑的、難以置信的神色:「你說什麼?」
  
  她信了,再也不提這話。
  
  ……
  
  突然間,羅羽就覺得難受極了,感覺到有什麼液體,從眼中淌了出來。
  
  他想,我終於還是不能和她一起穿著警服,站在陽光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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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7
發表於 2019-8-16 23:59:06 |只看該作者
第256章 羅羽番外《本應是一對》(2)
  
  所以他乾脆進一步坐實自己的黑心黑肺,帶著人,去尤明許家門口攔截。只是本想把那傻子揍一頓,卻被尤明許揍了。
  
  羅羽的身手,本來是不錯的。否則上級也不會指派這樣危險的任務給他。若是正兒八經和尤明許對打,即便沒有必勝的把握,也絕對能令她頭疼。可現在,還不能暴露——一個律師,怎麼能有那麼好的身手呢?
  
  所以那天,他帶的人,被尤明許揍跑後,他回了家,一個人坐在車上,想起她剛才燕起蝶落的伶俐身手,想著想著,忽然就笑了。
  
  等到尤明許查青少年交換殺人案時,羅羽只是叮囑手下們再找機會教訓教訓傻子,卻沒想到,手下們下手那麼狠,差點把殷逢給溺死。這讓羅羽很頭疼。
  
  接到消息後,羅羽開車,提前來到尤明許家門口。
  
  一個頂級臥底的潛伏,連尤明許也現不了。
  
  更何況,那天晚上,她大概也無暇顧及。
  
  羅羽站在光影暗處,看著一輛警車駛進,看著後排的兩人,抱著擁吻,緩緩分開。看著殷逢眼中的癡迷,尤明許臉上的溫柔。而後她牽著他的手,慢慢走進小區,就像兩個剛談戀愛的大孩子,一路牽著手,紅著臉,走上了樓。
  
  羅羽在陰暗處,站了很久。
  
  煙頭落了一地。
  
  然後他轉身離去。
  
  她從未用那樣的眼神看過他。
  
  原來,是這樣。
  
  後來有很長一段時間,羅羽一反常態,再沒有糾纏過尤明許。他甚至打算放棄這條線了。
  
  而這時,他留意已久的販毒線,終於也有了動靜。他知道邢幾復打算幹一票大的就收手,算是為他們這一輩人,奠定黑白兩道的江山,也給太子爺邢琰君留好一個牢固的助力。
  
  那些天,他早已將尤明許丟到腦後,他連做夢想的都是,要怎麼把邢幾復給抓住。
  
  抓住黃瓏不算什麼,抓住郭飛嶸也不算什麼,哪怕抓完凱陽集團所有涉案人員,都不算什麼。
  
  他要抓邢幾復。
  
  只有抓住他,他的臥底任務才算圓滿完成,潛伏在湘城的這個巨大的犯罪毒瘤,才能連根拔起。才能予以犯罪勢力致命打擊,真真正正把他們打怕了。讓這一片土地上,充滿那莊嚴警徽的威懾,再也沒有人敢輕易涉法,因為你看,連穩坐湘城黑道頭把交椅的邢幾復,都被員警抓了。
  
  這幾乎已經成了羅羽的一個執念。甚至超過了他身為臥底本身的意義。
  
  因為在這些年裡,他雖未親手殺過無辜的人,可也曾傷人,冤枉人,為罪犯一次次洗脫嫌疑,打過員警,槍殺過黑道分子。上級曾經說過他心狠,沒錯。某些事,換別的臥底,只怕根本不敢做,只怕早已露餡兒被剁成了好多塊拋屍街頭。可他做了,能巧妙做的,盡量巧妙做;避不過的,只能硬著頭皮上。
  
  漸漸的,他已習慣一個黑道大佬的生活。他抽著最貴的煙,喝著最好的酒。上上個月與上級秘密見面碰頭,上級丟了包以前他最喜歡的芙蓉王。他當時沒想什麼,接了,回去後看也沒看,丟給了手下。他和他們一起玩女人,對湘城各大夜總會哪裡的妞兒最有風情,了熟於心。有人稍有違逆他的意思,他心中就戾氣橫生,總是要想方設法算計回去,一解心頭之恨……
  
  他不止一次,抽著煙,站在城市高樓的辦公室裡,看著賬戶上一天天增長的金額,看著跟著自己的小弟們,越來越趾高氣昂,看著邢幾復那張臉越來越熟悉,看著黃瓏郭飛嶸等「老人」,都再也不敢看輕自己,連太子爺都對自己青眼有加……他的胸中,也有蠢蠢欲動的野心和得意。
  
  他甚至有時候會想,如果自己當初沒有做員警,而是真的混了另一條路,是否今日,就不會有任何掙扎和煎熬。他也許真的能坐到湘城第一把交椅上。
  
  不過,他也只是想想而已。
  
  在他實施這一次的龐大計劃前,他最後一次見上級。
  
  他們約在湘江的一條小漁船上見面。
  
  黑燈瞎火,滿江寂靜,遼闊的江面,只有他們兩個人。
  
  其實這時,上級已經調任北京,另有重任。接下來,將是別的人,接替與他的聯絡。
  
  可今天,上級還是親自來見他了,一見面,就拍了桌子:「你打傷了一個員警?!重傷!後半輩子那員警也許都要癱在床上!」
  
  羅羽沉默了一會兒,答:「當時我如果不先開槍,他就會死。」
  
  上級:「可是……唉!將來你回來了,這事也說不清楚!」
  
  羅羽:「可我清楚自己在幹什麼,一直清楚。」
  
  上級看他一眼,沒說話。
  
  羅羽拿出包和煙,遞給上級。上級接過,看了眼,什麼也沒說,煙還是收了。
  
  羅羽問:「您馬上調去北京,接替您的人,我怎麼合作?合作不來!」
  
  上級怒道:「說什麼屁話,難道做臥底還要挑上級?放一百二十個心,誰和你接頭,都是一樣的。再說了這幾年,你很多事難道不是自己拿主意,什麼時候服我管了?」
  
  羅羽這才笑了。
  
  上級又說:「我就算調去了北京,這起案子也不會徹底放手,會盯著的。必要的時候,可以從我這裡調人幫你。」
  
  羅羽終於得到他想要的話,笑著點了點頭。
  
  「你打算怎麼做?」上級問。
  
  「我打算收網了。」
  
  羅羽編織的這個網,甚至過了上級原本的預期。
  
  早在去年,他就和雲南毒販、湘潭佬暗中勾結。也就是說,在臥底的身份之外,他還擔了一層內鬼的身份。他巧舌如簧,行事又果斷心狠,頻頻向那兩方示好,令他們相信,羅羽實在極有野心的傢夥,早就想把邢幾復取而代之。這些年,邢幾復身邊有黃瓏和郭飛嶸,一直是密不透風無法滲入的。而這個新近崛起的羅羽,不僅頗得邢幾復青睞,行事還頗為大膽狂妄。而他與那兩方結盟,出賣邢幾復,就意味著將來大家會一起瓜分邢幾復的勢力。那兩邊早盼著這個機會,於是與他越走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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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6
發表於 2019-8-16 23:58:55 |只看該作者
第255章 羅羽番外《本應是一對》(1)
  
  從六年前起,羅羽就在想:邢幾復的弱點是什麼?
  
  那時候,他還是剛剛在司法界嶄露頭角的「黑心律師」,剛替一個故意傷人的有錢人,打贏了一場艱難的官司,贏得很多非議。當然,這起案子,是員警暗中安排的。
  
  也因為這個有錢人,羅羽搭上了凱陽集團的線。見過了黃瓏,但還沒能親見邢幾復的面。
  
  那時,邢幾復還像個高高在上的帝王,而他,不過是初出茅廬的刺客,懷匕在胸,不動聲色。
  
  當年上級挑選羅羽作為臥底,遊走於湘城黑白兩道,就是看中了他極其敏銳的洞察力和與別的員警不同的狠心。但是上級也有擔憂,對他說:剛極易折,慧極必傷。願你永遠不忘入警隊的誓言,永遠站在人民這一邊。
  
  他點頭答好,又笑笑說,頭兒,我知道人心難測,但你可以信我。
  
  成為凱陽集團的法律代言人沒多久,羅羽就察覺出,邢幾復身上有隱藏的故事——他的夫人常年在國外,雖然過年過節他會攜太子出國探望,但幾乎從不聽他主動提及,與外界所傳伉儷情深,根本不同;他也從來不沾別的女人,有一次,有合作方帶了小明星想討好他,他不動聲色拒了。那天集團的幾個高層也是喝多了,有一個失言說:「聽說咱們董事長,很多年前有個很愛的女人,死了……」才說了兩句,就被人給勸住了。
  
  於是羅羽知道,那應該不是什麼能夠死藏住的秘密,只是邢幾復的忌諱。於是他暗中動用員警內部的力量去查,得到的結果,卻令他大為震驚——
  
  多年前因公殉職的一名女刑警,曾與當年的黑道太子爺邢幾復,有著諱莫如深的關係。他們甚至還生下了一個女兒。邢幾復是否知道這個女兒的存在,不為人知。
  
  而這個女兒,現在繼承母業,居然也在警務系統任職,而且是一名非常優秀的刑警。
  
  一般來說,這根本是不可能被允許的事。
  
  羅羽明白了,當年的事,也是警方不願提及的辛秘。
  
  起初羅羽接近尤明許,就抱著藉她上位的心思。他不信以邢幾復的精明,查不到這個女兒的存在。只不過……無法相認罷了。
  
  原本這樣近乎「賣身」的羞恥行為,羅羽算是擅自行動,都沒跟頭兒提,丟人,但羅羽不在乎。哪怕邢幾復的女兒,是個又胖又醜又蠢的極品,他都打算忍辱負重、一往情深了。
  
  卻沒想到檔案拿到手,看照片是個清艷苗條的女孩。羅羽心裡咯噔一下,突然感覺自己好像賺到了。
  
  後來,他對尤明許說,兩人相親之後,相處的那段時光,是他這些年,最快樂的日子。真的沒有騙她。
  
  那段時間,他真的沒有任何負擔,儘管存了別的心思,卻像個普通男人,去追求一個普通女人。完完全全,做回他自己。他接送她上下班,給她送花,請她吃飯。這些俗氣老套的手段,一一做了的感覺,也不是那麼太糟糕。尤明許是個太傲氣獨立的女人,明明清純乾淨,眉眼間卻都是風情。他追了才現,她和自己接觸過的女人,都不太一樣。
  
  她像一隻鷹,一心只想著展翅飛翔,活得乾淨坦蕩,明明白白。
  
  和他真的,很不一樣。
  
  雖然,尤明許對他的感覺似乎沒有那麼強烈,有些猶豫,並不輕易交付真心。可羅羽那一回,追著追著,就起了勁兒,根本不想再放手。他想,自己的身份,幾年內只怕都不能對她說。但要真的追到了她,有了感情,將來完成任務,表白身份時,她同為員警,一定會理解。
  
  有時候,他也想,是不是老天爺在幫自己,才讓她也是個員警。
  
  哪裡曉得,老天爺不是在幫他,是在玩他呢!
  
  沒過多長時間,他都沒能和她正式確定名分,尤明許就把他的底查得一清二楚,毫不留情地丟在他面前。
  
  他以為,念在兩人的情分上,她多少會有些猶豫掙扎,哪裡曉得她是比他還堅定的人民警察,明確表示永無可能,乾乾脆脆一刀兩斷。
  
  那天晚上,羅羽一個人在家裡,坐了很久,喝了很多酒,最後了條簡訊給她:
  
  你其實從沒喜歡過我,對不對?
  
  她沒有回復。
  
  從此再無回復。
  
  那次,也是羅羽頭一次,恨自己臥底的身份。恨自己什麼也不能說,只能看著她分道揚鑣。
  
  只不過第二天一早,羅羽已「恢複本性」。他不見半點受挫模樣,反而開始頻繁騷擾尤明許,乾脆把張狂壞心的一面,統統暴露在她面前。
  
  一是心裡終究有氣,氣她的薄情心狠。她既然讓他這麼不痛快,他也要給她添添堵!
  
  二是儘管尤明許現在不可能接受他,但和邢幾復終究還沒相認。自己和她扯上關係,染上緋聞,總沒壞處。將來萬一真的走到邢幾復身邊,需要利用尤明許的身份,也好有個說法。哪怕通過上級,命令尤明許配合他行動呢?一想到也許會有那麼一天,羅羽的心突然就好受了很多。他總有種感覺,這些天尤明許的離開,只是暫時的。
  
  將來,將來等他可以公佈身份的那一天,她就會理解。她就會回來。
  
  卻沒想到,她這一去,就再也不會回來了。
  
  她身邊有了別人。
  
  一個傻子,曾經的大作家,現在連話都說不太俐落,傻乎乎地整天纏著尤明許。
  
  羅羽一開始注意到殷逢,只是皺皺眉,當成個笑話——尤明許那樣高傲的女人,怎麼可能喜歡上一個智障?
  
  但他還是去試探了。
  
  其實羅羽不知道,那時候他自己,心裡多少是委屈的。
  
  那段時間,他做了多少事,手上沾了多少血,而其中某些事,是說不清黑白的。有時候他半夜睡著會突然驚醒,腦袋裡一片空空,然後就再也睡不著。那是一種非常寂寞的感覺,彷彿整個世界都只剩下他一個人,獨坐在那裡。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被人現,他中槍陳屍街頭。但他取得的成效,也是非常驚人的——邢幾復已經開始看重他了。
  
  可這時候,把他甩了的員警前女友,身邊已經有了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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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5
發表於 2019-8-16 23:58:32 |只看該作者
第254章

  可是,當一個壓抑太久的瘋子,瘋起來的時候,會爆發出多麼驚人的力量呢?
  
  老九居然追上了急速奔馳的車,而他手裡的槍極穩,「砰砰砰砰砰——」朝尚未關上的車門裡,連開數槍,於是裡面傳來好幾個痛呼的聲音。
  
  尤明許大喊出聲:「老九!」
  
  冠軍和陳楓也抬頭,看到這一幕,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老九——」「老九回來!」
  
  來不及了。
  
  儘管老九也穿了防彈背心,但只能擋護胸腹。懲罰者豈是任人宰割的,吃了這麼大的虧,車廂裡很快傳來數聲槍響還擊。於是尤明許等人,眼睜睜看著老九的頭部、雙臂、頸部、大腿連續中彈。
  
  老九腳下一個趔趄,在所有人都以為他會倒下時,他卻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突然一撲,半個身子撲進了車廂裡!
  
  「啊——」車廂裡傳來殺豬般的慘叫,然後又是一輪激烈的槍聲。尤明許等人只看得肝膽俱裂,因為他們只能看到老九還伸在車外的雙腿,原地亂彈、掙扎了幾下,就徹底不動了。
  
  suv一個加速,開得更遠。
  
  老九被丟下了車。
  
  可他不是一個人被丟下車的。
  
  他和另一個人,以極其詭異的姿勢,一起被丟下了車。
  
  老九的臉,埋在那人的大腿上,那裡一片血肉模糊,老九的嘴,還咬著一大塊血肉。那是邢琰君,身中數槍,雙眼驚恐地瞪大,早已氣絕。
  
  兩人就這麼一塊兒掉在灰撲撲的路上,不動了。
  
  冠軍突然「啊啊啊——」尖叫著,那叫聲竟與老九那麼相似!他一下子彈起,朝老九陳屍的位置跑去。可只跑了幾步,突然站住,然後慢慢地原地蹲下,抱著頭,「嗚嗚」地哭了起來。
  
  陳楓只看得目眥欲裂,嘴裡喃喃道:「蠢……蠢死了!誰要你去的,誰要你去的!」他的眼淚流下來。
  
  尤明許也是滿臉淚水,在殷逢的這些人裡,老九其實是最不起眼的,看著既無所長,又不討人喜歡。誰能想到,他會在殷逢遇襲時,以這樣自殺式襲擊的方式,和邢琰君同歸於盡,甚至還打死打傷了別的懲罰者!
  
  可他就這麼死了!
  
  像個被欺負的孩子似的,衝動而慘烈的,死在他們面前。
  
  可誰不是孩子,人生這條迷茫而甜蜜,痛苦而永遠懷著希望的路上,誰不是個委屈的孩子?
  
  冠軍從地上爬起來,跌跌撞撞走向老九的屍體,一邊走一邊哭。尤明許轉過頭,紅著眼看著躺在地上的殷逢。他的傷太重,根本直不起身體,所以也沒看到剛才的一幕。儘管陳楓淚流滿面,雙手還是壓著他身上的出血口,不肯鬆開。
  
  殷逢的眼已快要睜不開了,臉色更是白得嚇人。尤明許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也不知道他聽到了什麼。他眼神定定的,望著天空。
  
  「老九……出什麼事了?」他輕聲問,「他幹了什麼?他……人呢?」
  
  尤明許整個人一滯,什麼話也說不出來,握緊他的手,把臉埋進去,任由淚落在他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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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4
發表於 2019-8-16 23:58:19 |只看該作者
第253章
  
  槍聲一下子停了,懲罰者們還舉著槍,都看著殷塵,等待他示意。
  
  殷塵哼哼笑了。
  
  尤明許也狠,匕首飛快換到左手,右手抓著他中彈的傷口,令他悶哼出聲,渾身疼得發抖,然後帶著他,繼續往後拖。
  
  「哈哈哈——」殷塵痛喘著,居然大笑起來,「看來今天,是不死不休了。」
  
  尤明許厲喝道:「抓的就是你!全都蹲下!不許動!」
  
  殷塵卻說:「你今天抓不了我。」
  
  尤明許一怔,反而說道:「如果媽媽知道我今天抓了你,會不會很高興?一定會吧?」
  
  殷塵臉上的笑沒了,陰沉沉的,竟是任由她往後拖了兩步。而那些懲罰者們,持槍逼近,亦步亦趨。尤明許身後,冠軍和老九也在殷逢的授意下,緩步上前,持槍對峙,接應尤明許。
  
  只要殷塵到手,懲罰者們群龍無首,警方大概也快要趕到了,這一次,他們就會被一網打盡!
  
  殷塵忽然在這時開口:「動手!」
  
  尤明許心中一驚,猛然抬眸,卻見對面的懲罰者們並未開槍,反而都望著她身後。
  
  她的……身後?
  
  猛然間,她聽到了某種刀具入肉的聲音,還有那人短促的抽氣聲。她下意識回頭,卻看到身後的老九和冠軍,也都扭過頭去……
  
  殷逢原本站在最後,身後空無一人。此時,一把尖刀從他胸口透出,染滿鮮血。殷逢的臉色有片刻的僵硬。而他身後,一直昏迷或者佯裝昏迷的邢琰君,不知何時已經站起,低垂著頭,手握著那把刀。
  
  還不等眾人反應過來,邢琰君一把抽出那刀,殷逢幾乎是頃刻就要倒地,結果邢琰君一刀又朝他的腹部插入!
  
  這哪裡還是眾人所認識的那個邢琰君?俊秀的臉此時是那麼猙獰,浮現瘋狂、喜悅的神情,朝地上的殷逢插完第二刀,他才低頭笑了,喃喃道:「諸善已死、諸惡奉行……呵呵……諸惡奉行!」那嗓音似喜似哭,明顯情緒已極為壓抑,不太正常了。
  
  對面的車裡,傳來邢幾復震驚的聲音:「琰君!」
  
  邢琰君根本就沒聽到。
  
  他只是望著地上重傷的男人,腦海中浮現出自己短暫二十多年來的人生……旁人提及父親時的恐懼和厭惡;從小父母間看似完美實則冰冷的婚姻;他隱隱約約聽說的父親做的那些喪盡天良的事;他在國外讀書,結識的那群人。他們信奉的是以惡至惡;他們讓他看到,被他們所懲罰的有罪者們,曾經傷害過的受害者的照片;他們也給他看,曾經被父親傷害過的那些人的資料。那些恐怖、血腥、罪無可恕的照片,讓他在美國,也一夜一夜睡不著覺。
  
  他也知道員警一直查著父親,知道父親有一天必死,會為自己所犯下的事贖罪。
  
  「可是,你們邢家的家業,是拿別人的鮮血和生命當成墊腳石,積累起來的。你真的能夠安心去做所謂的白道太子爺?」懲罰者們問他。
  
  「……那我應該怎麼辦?」
  
  「如果你也去懲罰罪惡,那就不一樣了。你可以為自己,為你的父親贖罪。」
  
  「我可以嗎?」
  
  「你當然可以。我們這一次要狩獵的目標,就是你的父親。我們會旁觀警方擊潰整個犯罪集團,只要你把父親交給我們,你的罪惡就已經洗清了。你就可以忘記一切,一切都扯平了。你可以去過乾乾淨淨的新生活。」
  
  「你再也不是他的兒子,你是懲罰者。」
  
  「你當然可以繼續愛他。正因為愛他,所以才要懲罰他。」
  
  以罪之子,去懲罰罪惡。這既是殷塵對付邢幾復的底牌,也是他對殷逢留的後手。因為他知道,殷逢一定不會濫殺無辜,一定會連邢琰君一起救。
  
  ……
  
  尤明許望著摔倒在地的殷逢,剎那腦子裡一片空白。他的眼睛裡也有一瞬迷茫,而後身體痛苦地縮起,很低很低地開始喘氣。
  
  尤明許一下子就受不了了。這時殷塵早已趁她分神逃脫,一拳狠狠打在她的腹部。尤明許悶哼一聲,鬆開他,踉蹌兩下,就朝殷逢撲去。
  
  旁邊的老九和冠軍早已嚇得魂飛魄散,一左一右也撲過去。陳楓臉色鐵青,丟下小燕和塗鴉,從另一輛車裡衝過來。
  
  他們一團大亂,卻有人伺機逃走。
  
  遠處,已傳來密集的警笛聲。
  
  殷塵捂住肩膀傷口,看一眼那一地混亂,不再糾纏,命令所有懲罰者立刻上車離開。邢琰君剛跑了兩步,突然聽到身後傳來個蒼老尖細的笑聲。邢琰君嚇得毛骨悚然,一轉頭,看到個老頭子,似笑非笑似哭非哭,舉槍朝自己衝來,正是老九。
  
  尤明許撲倒在殷逢身前,看著他滿身的血,身體微微顫抖著,嘴裡喘著氣。他也望著她,目光既不歡喜,也不恐懼,只是執拗地盯著她。尤明許完全沒意識到眼淚已掉下來,想抱他,卻不敢抱,哽咽著,緊緊握住他的一隻手。他連手都是脫力的,尤明許聽到他艱難地吐出幾個字:「鬼樣子……我又沒死……」
  
  「你別說話!」尤明許吼道,旁邊的冠軍和陳楓哪裡顧得上別的,從急救箱裡搶出紗布和藥物,實施急救。
  
  車子的引擎聲轟鳴,尤明許一把抓起冠軍丟下的槍站起,正要射擊,然而接下來的一幕,她這一生,都忘不了了。
  
  邢琰君剛跳上車,suv一腳踩油門,就要飛馳而去,車門即將關上——
  
  可是有一個人,還緊緊追著。
  
  是老九。
  
  他「啊啊啊」大叫著,張牙舞爪,那麼蒼老佝僂的身軀,此時卻跑得如同一頭獵狗!他舉著槍,嘴裡大喊著:「你敢殺殷老師!我要你死!我要你死!」聲音裡帶著孩童般的哭意。
  
  尤明許看著這一幕,胸膛如遭重擊,她立刻開槍,朝輪胎射擊,可是有老九擋著,車子又開得急,連續幾槍都沒有打中。
  
  可是,當一個壓抑太久的瘋子,瘋起來的時候,會爆發出多麼驚人的力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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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3
發表於 2019-8-16 23:58:06 |只看該作者
第252章
  
  尤明許一聽這話,就明白了。
  
  那是一種令人毛骨悚然,噁心壓抑的感覺。她立刻看向殷逢,他的雙眼就像兩潭沉冷的水。明明他身後還站著他們,尤明許卻忽然覺得,他看起來是那麼孤獨,孑然一身。而他的親哥哥,也許根本就沒把他當成個人。
  
  可轉瞬間,殷逢笑了,眉眼中的邪氣比殷塵還濃烈,他說:「是啊,想起來了。大哥,你好像沒有贏。」
  
  殷塵臉上還帶著笑,肌肉卻輕輕翕動了一下。
  
  而尤明許心中,那壓抑疼痛的感覺,因殷逢的一句話,突然就煙消雲散了。
  
  是啊,一直是殷逢贏著呢。
  
  贏了殷塵的考驗,也贏了自己心中的黑暗。
  
  就在這時。
  
  車輛的引擎聲在眾人背後響起,瞬間由遠及近。所有人都抬頭望去,看到一輛已經撞得不成樣子的suv,從夜色裡開出來。開車那人,虎背熊腰,滿頭滿臉的血,怒目橫掃,赫然就是塗鴉!
  
  尤明許的心重重一盪,差點笑出聲來!太好了,塗鴉沒死!甚至還頑強的追了上來。
  
  ……那小燕呢?
  
  車上並沒有看到第二個人坐著。尤明許心頭一沉。
  
  轉眼間塗鴉的車就朝懲罰者們直衝過來,殷塵等人拉著人質,連忙往旁邊一閃,塗鴉的車頭幾乎是擦著他們的衣角,一衝而過,直衝到殷逢身邊,轟然停下。
  
  塗鴉跳下車,又一把拉開後座的門,拎了個人下來,丟在地上,卻是邢琰君。
  
  邢琰君剛才在被塗鴉撞毀的那輛車上,此時渾身的血,雙目緊閉,臉色慘白,昏迷不醒。
  
  那頭的邢幾復,目光一震。
  
  塗鴉說:「小燕在後排。」那嗓音啞得像被碾碎了。
  
  陳楓立刻就跑向車後排查看。
  
  殷逢問:「還活著嗎?」
  
  塗鴉答:「我不知道……」話音未落,他一頭栽倒在地,昏死過去。殷逢和冠軍一把將他扶住,冠軍小聲說:「交給我們。」殷逢重重握住塗鴉的胳膊,盯著他的臉看了幾秒鐘,這才慢慢鬆手。當他再抬起頭時,眼眸裡一片陰淡的光。
  
  陳楓又跑到另一輛車旁,打開後備箱,取出急救箱,冠軍一邊盯著對面的動靜,一面給他幫忙。
  
  殷逢這頭,儘管「一家人」團聚,但老九、殷逢還有冠軍,始終持槍戒備著這邊,所以懲罰者們並沒有伺機攻擊。殷塵也不屑。
  
  只是殷塵的臉色並不好看。
  
  這一次交手,殷逢雖然折損兩人,看樣子重傷瀕死。可懲罰者卻是被廢掉了一整車人,兩輛車被阻。論起來,還是殷逢手下的犯罪者們,贏過了懲罰者。
  
  這時,殷逢站起來,開口:「大哥,我一直想問,懲罰者組織,是不是你創建的?」
  
  殷塵打量了他兩眼,答:「是。不過,這些問題,留到下次,哥哥再教你。你那些員警援兵,快到了吧?」
  
  殷逢笑笑不說話。
  
  殷塵看著弟弟這個樣子,卻是既喜愛,又想一刀插進他的後背讓他再也笑不出來。他這個弟弟,從小就愛耍小聰明,心思陰險得不像個犯罪大師。到這個時候了,居然還裝模作樣想談話拖延時間,等援兵過來。
  
  殷塵冷下臉來,說:「給我一輛車。我把尤明許還給你。」
  
  殷逢說:「加上邢幾復。」
  
  殷塵:「不可能,你知道我就是為他而來。他落到員警手裡,就是個死,落到我手裡,只不過死得慢一點,慘一點。對於警方而言,結果沒有什麼不同,你們有什麼損失?殷逢,你知道我的習慣,這個條件是公平的。不要試圖和我談條件,不要激怒我。」
  
  殷逢靜了靜,目光遙遙和尤明許一對,點頭:「行。」
  
  殷塵示意一名手下去拿車,與此同時,他自己用槍指著尤明許的後腦勺,慢慢往前走。
  
  尤明許看著殷逢,兩人的目光剎那交織,殷逢微微一怔,似乎已看懂她的眼神,他的眸光沉靜不動。
  
  冠軍把車鑰匙丟給那名懲罰者,懲罰者發動車子,往後倒車,此時其他懲罰者也押著邢幾復往前走。
  
  當殷塵走到與車平行的位置時,他停步,用槍口碰了碰尤明許的腦袋,輕聲說:「親愛的弟妹,去吧。咱們一家人,來日方長。」
  
  尤明許一步步往殷逢走去。
  
  殷逢身後的老九和冠軍,還拿槍指著懲罰者們。陳楓已經將塗鴉和小燕兩人都弄到那輛破車上,至於邢琰君,丟在地上,無人理會。
  
  懲罰者們已走至車旁,首先把邢幾復丟進去,然後一個個上車,留著車下的人,持槍對峙。
  
  殷塵拉開副駕的門就要上去。
  
  尤明許剛走到他前方四五米的位置。
  
  槍聲驟然響起!
  
  是冠軍首先開了槍,眼眸都快瞇成了一條線,一槍就準確無誤的擊穿車窗,在一個非常小的角度裡,以極快的速度,擊中了殷塵的右肩!殷塵身子一顫,就沒能馬上上車。
  
  懲罰者們齊齊色變,紛紛躲在車門後,開始同他們對射!殷逢等人早有防備,也都閃身到塗鴉那輛車後,開始還擊!
  
  然而,就在冠軍槍響的同一秒,尤明許的身體突然往後一倒,人已匍匐在地,連續兩個飛快的後滾翻,四肢彷彿都沒怎麼沾到地面,就一掠而過,轉眼間,人已到了殷塵背後。
  
  她雙手的繩索早就掉落在地。這次,用上了她最為純熟的一招柔術,只見她雙腳剛一落地,就跟條輕飄飄的彈簧似的,直接穩穩彈起,哪怕殷塵身手再好,這一招他也躲不過。更何況他還中了槍。殷塵只感覺到脖間一寒,尤明許已手持木匕首抵了上來,瞬間見血。
  
  殷塵肩部中彈,一時脫力。尤明許一把拽著他,在懲罰者們反應過來之前,就轉了個向,以後背對著殷逢等人,將殷塵擋在身前,喝道:「都放下槍!」然後她拖著殷塵,一步步往己方陣營退。
  
  擒賊先擒王,殷塵到手,僵持局面大大扭轉!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令所有懲罰者們面面相覷。殷塵的臉色也變得很難看,誰能想到這女人膽子這麼大,槍林彈雨中還滾回來抓他!而且她那一下,他根本來不及避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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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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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1章

  那人很高大,有些眼熟,乍一看會以為是郭飛嶸。但仔細一看,分明是另一個人。那人身形英挺,雙手插在褲兜裡,只是簡單站著,就具備郭飛嶸所沒有的迫人氣場。
  
  殷逢看清了那人的相貌,五官依然是俊朗,尤其眼眸深邃。時光沒有在他臉上留下過多的痕跡,只是比起殷逢記憶中那個年輕人,稜角更加分明厚重立體,氣質沉斂了很多。
  
  十三年了!
  
  十三年前,殷逢還是個高中畢業生,剛剛高分考上北京大學。殷塵那時候也不到三十,殷逢只知道他在北京,自己開了家小公司,與父母早已不來往,但他偶爾會和這個弟弟通電話,有時候還會見面。
  
  那時候的殷逢,處於青春期的叛逆和傲慢中,與父母關係很僵,隱隱還覺察到自己的內心不同常人。然而那時候起,殷逢就是個太驕傲心思深沉的人,那些困惑,那些模糊可見的壓抑衝動,誰也沒說,包括殷塵。
  
  不過那時候,儘管一年只能見一兩次面,殷逢對這個同父異母,父親與前妻所生的大哥,還是懷著親近之情的。那時候殷逢還不懂心理學,卻已確立了這個學習志願。他只是隱隱感覺到,大哥身上有某些氣質,吸引著自己。譬如他分明是個商人,但不經意間,眉宇間總有冷酷狠意;譬如很多時候,大哥顯得對人世間所有事都漫不經心,那是一種骨子裡透出的看透和頹唐,對別人,對金錢,對自己都是。大哥他,和那些庸庸碌碌盲盲目目活著的世人,都不一樣。
  
  殷塵身上那寧靜孤獨神秘的氣息,吸引著殷逢。他甚至覺得,自己所困惑的東西,大哥也許會有答案。畢竟,他們流著相似的血。
  
  殷逢打算到北京上大學後,慢慢接近瞭解這個少時就離家的大哥。
  
  但沒多久,就傳來了殷塵的死訊。
  
  殷塵死的時候,並沒有通知家人。殷逢得到消息時,骨灰都已經放置到墓地。而他們的父母,那一對從殷塵小時候就不太喜歡他時常待在國外的夫妻,甚至都沒有回國來看一眼。
  
  殷逢那時候,也沒覺得有多難受,畢竟兄弟倆的關係一直就不算太親近。他只是去了殷逢的墳前,站了很久。他有些茫然地想,這世上與自己相似的人,又少了一個。今後的人生,他應該如何生活,如何面對心魔,沒有人會告訴他。
  
  只有他自己,繼續做著世人眼中那個優秀張狂的大才子。
  
  繼續安靜凝望著,那漆黑的深淵。說不定哪一天,就縱身一躍下去。
  
  ……
  
  所以,是假死嗎?
  
  殷塵終於先他一步,跳了下去。
  
  那個從小被父母遺棄虐待,諸事都不如他優秀,看著弔兒郎當地活著,實則藏著許多世人都無法理解的睿智的大哥,終於走上了一條無法回頭的路。
  
  到了此時,殷逢的心中居然十分平靜。這一切似乎都是水到渠成,命運註定的。他打量著十多年未見的兄長,心中不悲不喜不懼不恥。他注意到,即使露出了真容,與那郭飛嶸的相貌,其實還是有幾分相似。只不過之前,你看著郭飛嶸,氣質迥異,是不會聯想到八杆子都打不到的殷塵的。
  
  於是殷逢也就像尤明許一樣,立刻明白了,這些年,他是如何隱匿,如何行事的。
  
  此時殷逢等人並不知道殷塵和邢幾復當年的恩怨,但以邢幾復在犯罪屆的地位,殷塵在這時出手,坐收漁翁之利,作為懲罰者,狩獵這整個湖南最大的犯罪頭目,也是合情合理。
  
  ……
  
  真相就這樣直接擺到了面前,殷逢反而笑了,清清楚楚喊了句:「大哥。」
  
  殷塵從尤明許身後走了出來。
  
  兩兄弟儘管相差了十多歲,可此時打了照面,身材穿衣風格甚至渾身氣質,都很相似。黑衣黑褲,容顏陰冷似雪。
  
  殷塵看著弟弟,慢慢笑了:「殷逢。」
  
  猛然間,殷逢腦袋一痛,閃過些支離破碎的畫面——
  
  他看到自己躺在血泊裡,赤身裸體,有人拿著東西,在他的後背上做著什麼,而他抑不住的顫抖。疼痛,暗無天日的疼痛。戰慄,靈魂終於陷入恐懼的戰慄。卻偏偏還有某種想要爆發的情緒,在胸中回蕩。
  
  那樣的痛苦……那樣的煎熬和折磨……
  
  即使此時只是回憶閃現,殷逢不知不覺,後背已起了一層冷汗。
  
  而在那搖晃模糊的畫面裡,他分明看到了一雙眼,一雙深邃的,熟悉的眼,明明就是不遠處站著的這個人,在對他低低笑著。
  
  他撫摸著渾身是血的他,就像撫摸一頭困獸,一隻寵物,一隻被剪去利爪的小狼,他在他耳邊說:「殷逢,爽嗎?恨嗎?想要報復嗎?想要懲罰別人,安撫自己的痛苦嗎?」
  
  「他們都該死……你我也一樣,因為我們都是……同一種人!」
  
  「來哥哥身邊,和我一起去殺掉其他人,這樣才能得到救贖……我們是兩兄弟,你最像我……」
  
  「你不覺得自己很可笑嗎?忍耐著,過著一天天行屍走肉的生活。我知道你很痛苦,很壓抑,很寂寞。你根本感覺不到快樂。」
  
  「你收服了那些人,居然讓他們跟著你,種花種草,做飯開車,以為這樣就能讓他們走上正路?你以為世上真的存在著善的寧靜?你真的以為他們能獲得內心的滿足?你錯了,你太令我失望了。堵不如疏,這麼簡單的老祖宗傳下的道理,你一個大才子,居然不懂?只有以惡制惡,只有釋放天性,才能既滿足我們這樣的人,又守護了真正的正義和公平。那是我一生尋求的。」
  
  ……
  
  大約是那時,太痛了,太無助,也太恐懼。所以他才會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傻子,對世界從此一無所知,對自己的心,也全部忘記。
  
  而殷塵大概是玩膩了,又或者是想要繼續觀察這個弟弟是不是真的被玩廢了,所以才把他丟出來,冷眼看他如何再面對這個世界。
  
  ……
  
  身旁的陳楓等人並沒有察覺,此時憶起那一段時日的殷逢,指尖都在不停地顫抖,臉色青白如紙。
  
  殷塵看著他的樣子,卻彷彿洞悉了什麼,慢慢笑了,說:「乖孩子,想起來了?」
  
  ************

  作者有話說:
  
  羅羽的身份是一開始就設計好的,不是強行反轉。否則他刻意接近女主偽裝男女朋友同居等種種行為都不合邏輯。前面也有很多伏筆暗示,可以倒回去看看;他的設定是有違法行為,但是沒有真正觸碰底線;有關他的傳聞,真真假假,參見郭興。
  
  景平等50名員警,全部穿了防彈衣,文中描述在旁人眼中「看到」犧牲了幾個人。犯罪分子離開後,剩下的員警留在原地交給羅羽處理,羅羽立刻通知人來救了。說實話,雲南人和湘潭人也不敢真的殺掉這50人,誰敢?有些細節我心裡清楚,書裡沒辦法面面俱到,是我功力不夠,還有些細節邏輯不夠完善,我繼續努力哈。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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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1
發表於 2019-8-16 09:58:14 |只看該作者
第250章

  尤明許驚痛回頭,卻只見那黑色的一團,趴在草叢裡,再也不動。她的眼眶一陣刺痛,差點掉下眼淚。
  
  然而麵包車,失控了!
  
  車速本就很快,司機被一槍打死,車頭就直直朝路旁的岩壁撞去!殷塵一把掀開司機的屍體,伸手猛打方向盤!
  
  只聽「轟」,半邊車頭撞上了岩壁,到底是勉強避過了正面撞擊,停了下來。
  
  所有人都被往前甩去,又都跌了回來。
  
  尤明許被撞得頭暈腦脹,猛然抬頭,卻發現懲罰者們當真訓練有素,已經有兩把槍指著她和邢幾復。
  
  殷塵的頭也撞在了方向盤上,流下鮮血。他慢慢抬起頭,用衣袖擦掉臉上的血,只見那suv已在前方好端端地停下,完全擋住了路。
  
  即使殷逢不擋,他們這輛麵包車,也已報廢,開不走了。
  
  撞擊的煙塵慢慢散去,山路上一片寂靜。
  
  suv上,沒有人下車,彷彿極有耐心地等待著。只有兩道明亮的車燈,偏偏極為囂張地朝他們的方向射過來。
  
  這邊,沉默了一會兒,忽然笑了:「我這個弟弟,真是越來越瘋了。為了你,還真是肯下血本。」
  
  尤明許乖覺地不出聲,靜觀其變。
  
  殷塵示意手下們,帶著尤明許和邢幾復下車。
  
  他們剛一落車,對面的車門也拉開,幾個人踏著夜色走了下來,正是殷逢陳楓冠軍和老九。
  
  夜色已深,群山寂靜,這是條非常窄的山路,坑窪破爛,前不著村後不著店,人跡罕至。再往前去,就是更密更深的林子,和更陡峭的山崖了。
  
  兩撥人,彷彿具有相同的屬於暗夜的氣質,隔著幾十米,對峙著。
  
  尤明許一眼就看到了殷逢。他穿著防彈夾克,身形修長挺拔,外頭還套了件黑色大衣。他也正看著她,那暗冷的眼眸裡,似有光在躍動。
  
  不管現在形勢是否還不明,也不管今天能不能回他身邊,只是看到他的人,她的心就陡然安寧下來。耳邊彷彿聽到他如之前那樣在說:別怕。
  
  殷塵也正看著自己的這個幼弟。他的心裡,首先就是歡喜的,彷彿看到一個更年輕也更優秀的自己。不過,隱隱又泛起那想要毀掉他的衝動,毀掉他挺拔的姿態,熄滅他眼裡的光。這樣混雜的情緒,令殷塵輕輕吐了口氣,身體深處都泛起絲絲點點的衝動和興奮。
  
  殷逢遠遠看著尤明許,看到她完好無恙,焦躁惱怒了一整天的心,終於也寧靜下來。
  
  他注意到,她的神色看起來有些疲憊,臉上也有擦傷撞傷,但眼神清澈明亮,也就是說,應該沒有遭受什麼實質性的傷害。她也望著他,目光裡透著某種篤定的溫柔。什麼都不用說,他就已明白她想說什麼。
  
  你又來了。
  
  是的,我又來了。
  
  我總是會來阿許身邊的。
  
  誰攔路,有什麼危險,都阻止不了我。
  
  我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
  
  正如尤明許所預料的,因為丁雄偉等人突然接到更上級的指示,不僅牽扯到一個絕密級別的臥底,而且調動警力數量又非常大,足有數百。所以殷逢和他的人,都不被允許參與今天的行動。
  
  有些事,殷逢也是有分寸的,知道這樣的決定,自己無力改變。不過丁雄偉反覆向他保證,說自己也是剛知道那個臥底的身份,而且臥底也向上頭保證過,一定會儘力保證尤明許和其他員警的安全。
  
  殷逢在心中把整個案件的起因發展變化一串,大概就琢磨出那個臥底,最有可能是誰了。心中震驚之餘,倒也生出幾分由衷的敬佩。
  
  只是,殷逢可以預料到,回頭只怕又會多一個苦情剛毅的刑警,覬覦他的寶貝。大戰在即,這種事以後再說。反正論爭風吃醋,他從來沒輸過。到時候讓那人放馬過來就是了。他對那人,甚至還生出了幾分以前沒有的興趣。
  
  這時,殷逢並不知道,那人已經犧牲。
  
  儘管警方這一輪大反擊,把殷逢等人排除在外,殷逢還是獲准持槍,在外圍支援。警方不告訴他具體計劃和進展,沒關係,有冠軍在,警方的兵力調動,他們一清二楚。只是山區廣闊,他們不知道準確的行動地點,
  
  於是從今天一早開始,殷逢就帶著人,一直在警方的包圍圈外反覆轉悠,等待消息。
  
  當尤明許的跟蹤器,再次出現信號時,殷逢他們,恰好在不遠的地方。
  
  殷逢立刻命令冠軍向警方報告這一情況,同時追了上來。
  
  然而尤明許的信號時斷時續,隨時有可能消失。並且,離警方的包圍圈越來越遠,反而往更深的山裡去了。於是殷逢知道,只怕是出了什麼大的變故。
  
  他不能失去尤明許的信號,也不能繼續等著警方援兵,懲罰者們只怕會跑得沒影。
  
  殷逢立即決定,實施攔截!
  
  只是山路陡峭,對手兇悍,這行動自然非常危險。幾個人以最短的時間,定下最可行的計策和分工後,殷逢的臉色並不好看,他看著他們,說:「也許會有人死。」
  
  塗鴉甕聲甕氣說:「我不怕死!我要去救尤小姐。」
  
  小燕說:「我早就想死了。要是能救了她,我怎麼覺得還賺了?」
  
  其他人都不說話,年齡最大的老九哼哼笑了:「一個二個把死掛在嘴上,想當英雄呢?咱們這樣的人,就算為員警而死,還能被追封為烈士?誰要是敢死,我就把他的臉吃掉,讓他死無全屍!」
  
  殷逢揉了揉眉心:「住嘴。誰也不准死!」
  
  ……
  
  攔截成功了。
  
  哪怕是對上最強悍的懲罰者,眾人也是連續出擊得手。一切都按照殷逢所預料的進行。
  
  但代價也是慘重的。
  
  一想到小燕和塗鴉還生死未卜,殷逢眉頭緊皺,胸中一股戾氣橫生,隱隱疼痛。只有當觸及到尤明許柔和明亮的目光後,那戾氣才暫時壓抑下來。
  
  對方戒備心很重,將尤明許和邢幾復推在前面,他們的人,都站在身後。
  
  殷逢的目光,落在尤明許身後那個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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