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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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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賤宗首席弟子] 戰國大司馬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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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2 14:48:57 |只看該作者
第451章:諸國紛爭(二)

   魏王遫十四年初,秦趙同盟破裂,秦國發兵攻打趙國的西河郡。

    趙國亦設有西河郡,它位於魏國河東郡的北面、膚施(上郡)的東側,再往北即是雁門、往東則是晉陽,因大河位於郡土的西側是故稱之為‘西河’,以至於有了西河郡的說法姑且就稱作趙西河郡。

    秦趙同盟破裂後,數萬秦軍渡過大河,先奪取藺地,繼而又對離石、中陽等城發動攻勢,兵鋒直指趙國的晉陽。

    這個消息傳到趙國的都城邯鄲後,趙王何萬分著急。

    要知道,晉陽是趙國非常關鍵的一座城池,無論是歷史意義還是戰略意義。

    從歷史意義上來說,晉陽乃是趙國嬴姓趙氏的發源地,在三家分晉前,趙家的歷代祖宗基本上都葬在晉陽一帶,祖宗之地,焉能被遭到他國的威脅?

    而從戰略意義上來說,晉陽乃是連接膚施、雁門與趙國邯鄲郡的中樞,甚至通過晉陽可以對魏國的河東郡、韓國的上黨郡施壓,倘若晉陽被秦軍所奪,別的姑且不說,至少‘西河’即大河以西的膚施,那片廣闊達數百里的土地將從此不歸趙國所有。

    膚施,那可是趙主父從胡人那邊奪來的,是胡人對趙國臣服的象徵。

    想來想去,趙王何決定派大將坐鎮晉陽,以抵擋秦國的入侵。

    誰,能擔任晉陽守?!

    當看到那刺眼的‘晉陽守’三個字時,趙王何心中不是滋味。

    畢竟早在十幾年,趙主父就早已意識到了晉陽的重要性,並內定日後由蒙仲出任晉陽守,總攝膚施、雁門、晉陽三郡,向西抵擋秦國,向南則抵擋魏國的河東郡與韓國的上黨郡,只可惜物是人非,趙主父當年內定的晉陽守人選,如今早已不再是趙國的臣子。

    沉思了片刻後,趙王何喚來弟弟平原君趙勝,囑咐後者道:“趙勝,你立刻前往魏國求援。”

    趙勝聽了很納悶,因為雖說秦國發兵攻打他趙國的西河郡,但考慮到秦國耳熟能詳的將領大多都在函谷關一帶與蒙仲對峙,他趙國眼下其實還並不需要向魏國求援。

    直到趙王何在趙勝耳邊解釋了幾句,趙勝這才恍然大悟。

    當日,平原君趙勝便離開了邯鄲,前往魏國的都城大樑,請見魏王遫。

    平心而論,魏王遫其實並不想支援趙國,甚至於,他巴不得秦趙兩國打得越凶越好,畢竟趙國只有在秦國面前輸得慘了,才會考慮真正倒向他魏國。

    但鑒於趙勝迎娶了自己的女兒,是自己的女婿,魏王遫也不好當面拒絕趙勝的懇求,於是便假意對趙勝道:“賢婿莫急,雖秦國發兵攻打貴國的西河郡,但據寡人所知,秦國的精銳皆在函谷關,貴國倒也無需擔心進攻貴國的秦軍會有多麼厲害。……至於發兵支援,賢婿有所不知,針對秦國的諸事,寡人皆已託付給了大司馬,賢婿不如赴宜陽,與大司馬商議一番,如何?”

    他口中的大司馬,即指蒙仲。

    然而,恐怕魏王遫也沒想到,他這話正中趙勝的下懷,只見趙勝故作猶豫了一番後,便立刻踏上了前往韓國宜陽的旅途。

    不過在此期間,魏王遫則讓國相田文寫了一封信給蒙仲。

    田文的這封信,早趙勝幾日送達宜陽,交到了大司馬蒙仲手中。

    信中意思很簡單,總結下來就是讓蒙仲暫時別急著發兵支援趙國,先隔岸觀火,觀望一陣子再說。

    畢竟魏國發兵支援趙國,勢必得罪秦國當然,眼下的魏國並不畏懼得罪秦國,但問題是出兵是要花錢的,他魏國總不能白白花出這筆錢糧吧?那肯定得從趙國那邊得到點好處。

    最起碼,趙國得做出承諾,親近魏國一同對抗秦國,那樣才值得魏國發兵救援趙國。

    本來這種事,魏王遫根本無需特地叫田文叮囑蒙仲,只不過他知道蒙仲對趙國亦有些念舊,不希望這份念舊影響蒙仲的判斷而已。

    數日後,趙勝抵達了宜陽,請見蒙仲道明瞭求援之意。

    聽罷,蒙仲客觀地說道:“秦國的擅將之戰,比如白起、羋戎、司馬錯、王齕,皆在函谷關、陰晉、武關一帶,秦國的精銳,亦大多在此,我認為趙國完全有能力抵抗秦國這次的入侵。……平原君且莫怪,相比較奪取貴國的西河郡,這片三川之地,才是秦國處心積慮想要奪取的土地,是故我常年駐軍在此,以抵擋白起,雖眼下貴國與我魏國有聯姻之情,但我不能僅僅因為一支秦軍偏師進攻貴國,就將麾下的軍隊調往貴國的西河軍。……請恕罪。”

    聽到這話,趙勝連忙說道:“郾侯言重了,正如郾侯所言,目前秦國對我趙國的攻勢,我趙國還能抵擋,但我等擔心的是秦國抽調此間的精銳……”

    “這一點平原君可以放心。”蒙仲笑著搖了搖頭:“秦國不敢的。……除非秦國不想要函谷關了,否則,秦王絕不敢調走白起等人。”

    “那就好。”

    平原君趙勝故作放心地點了點頭,旋即,他看了一眼蒙仲,道出了他王兄趙王何派他前來的真正目的:“事實上,在下此番前來,還有一件事……”

    “平原君請講。”

    “是這樣的……”趙勝看了一眼蒙仲,低聲說道:“鑒於秦國這次的入侵,王兄認為當派一位上將坐鎮晉陽,且不知,何人能擔當此任?”

    “……”蒙仲愣了愣,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趙勝,旋即不動聲色地說道:“廉頗吧。廉頗勇謀兼具,可擔當此重任。”

    “廉頗麼?”趙勝點點頭,旋即目視著蒙仲目不轉睛地說道:“可在下卻認為,還有比廉頗更適合的人……”

    說罷,他也不等蒙仲做出反應,壓低聲音說道:“郾侯,在父王在世的那時,您就是父王內定的晉陽守……在下也聽說了,郾侯如今身兼魏宋韓三國的大司馬之職,身份尊貴、地位超然,由此可見父王的識人之明,奈何我趙國命運多舛,沙丘內亂,諸多賢臣良將被迫逃亡。如今,王兄已罷免李兌的相位,由在下愧居趙相一職,雖我趙勝才疏學淺,但心懷一腔報國的信念。……眼下,趙奢已回歸我趙國,在趙奢的推薦下,王兄已派人前往楚國尋找龐煖,甚至於,就連劇辛、樂毅,王兄亦多番派人示好,倘若諸位能回歸我趙國,王兄定以上卿之爵相待……”

    “……”

    靜靜聽著趙勝的話,蒙仲心中感覺有點好笑。

    事到如今,趙王何還想著召回當年因趙國內亂而逃亡的那些人?可能麼?

    當年那些人中,趙奢恐怕是那唯一的例外了,畢竟趙奢本身就是嬴姓趙氏的旁宗子弟,最初逃亡燕國就是為了避免被安平君趙成、奉陽君李兌等人迫害,可能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長久地為燕國效力,所以後來才會拋下燕國的爵位返回趙國。

    至於劇辛與樂毅,暫且不說二人目前在燕國的地位,單說燕王職在他二人落魄之際提拔重用,託付‘覆齊’的重任,這就註定劇辛與樂毅二人絕不會背叛燕王職。

    再說到他蒙仲,別說他如今深受魏王、宋王、韓王三位君主的器重,單單是當年趙王何默許趙成、李兌二人逼死趙主父,就註定蒙仲不會為趙何效力就像他不願為宋國的前任君主宋偃效力一樣。

    長長吐了口氣,蒙仲對趙勝說道:“廉頗吧,廉頗足以擔任晉陽守。”

    “郾侯……”趙勝有些著急。

    抬手打斷了趙勝的話,蒙仲正色說道:“我大概明白了平原君此番的真正來意,但我只能說一句抱歉,我深受魏王、宋王、韓王三位君主的賞識與器重,絕無可能背棄三王、背棄三國。……我很感激趙王,很感激平原君在提到晉陽守這個詞時仍然想到我蒙仲,但我這些年來,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接受這個位子……趙主父身故後,這件事就絕無可能了。……當年趙國的內亂,我親身經歷,不怪任何人,只能說是各自立場不同,但在趙主父一方勢敗後,今日的趙王不依不饒,默許趙成、李兌二人要將趙主父置於死地,這件事我耿耿於懷……這些年,我兩度出使趙國,拜見趙王,這並不代表我忘卻了這件事,或者用傲慢一些的話來說,意味著我原諒了趙何……不,我不會原諒他,只是人死不能複生,況且又已過了那麼多年,因此對於這件事,我決定‘算了’,但,算了,並不等於原諒……就像趙王至今仍坐視趙主父的陵墓坐落于趙齊邊境的靈丘,不肯將其遷回邯鄲,他不會原諒趙主父,我也不會原諒他!”

    說到這裡,蒙仲長吐一口氣,換了一副神色笑著說道:“當然,對於趙國,我並沒有惡意,倘若趙國能與魏宋韓三國聯合抗擊秦國,待趙國需要援助時,在下責無旁貸。”

    “……”

    聽到蒙仲這一番話,平原君趙勝幾番欲言又止,而最終,他露出幾分勉強的笑意:“那就……多謝郾侯了。”

    “不敢。”

    次日,趙勝便啟程返回邯鄲。

    回到邯鄲後,他將蒙仲的原話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趙王何,只聽得趙王何久久沉默不語。

    蒙仲說得沒錯,歷代趙國的君主,都是安葬在國都周邊一帶的王陵,無論是以晉陽為都時,還是以邯鄲為都時,唯獨趙主父孤零零地葬在趙齊邊境的靈丘。

    雖然趙王何對外宣稱,那是因為趙主父身故于靈丘、魂魄在靈丘,但事實上就像蒙仲所說的那樣,那是因為趙何至今仍對趙主父心懷恨意,只因為趙主父默許趙章殺死了他趙何最信賴、最信任的老臣肥義。

    而同樣地,因為他默許趙成、李兌逼死趙主父,蒙仲亦對他心懷恨意。

    當然,其實在派趙勝前去的時候,趙王何就已經猜到被會蒙仲拒絕,他只是想最後嘗試一番而已,畢竟,晉陽守這個位子,原本就是屬於蒙仲的,早在十幾年前……

    魏王遫十四年五月,趙王何封廉頗為晉陽守,勒令後者負責擊退犯境的秦軍。

    待廉頗受命時,秦軍已攻入晉陽郡,廉頗率領邯鄲援軍入駐晉陽,幾戰擊敗秦軍,逐步收回失地。

    鑒於此,秦國國尉白起命王齕、嬴摎率精銳之軍增援趙西河,蒙仲得知消息後,亦立刻派晉鄙率河東軍北上。

    晉鄙率軍入駐北屈,擺出一副欲進攻藺地、中陽,截斷秦軍歸路的架勢。

    得知此事後,白起寫信大罵蒙仲:“我攻趙國,與你何干?”

    蒙仲回信嘲諷白起:“北屈乃魏國之城,我調魏軍入駐魏城,與你何干?”

    白起大怒,擅自率軍出函谷關搦戰,蒙仲亦擅自迎戰,雙方在函谷關前打了一仗,不分勝負,各自收兵。

    事後,魏秦兩國各自派使者指責對方破壞停戰協議。

    由於攻打趙國並不順利,且新任的晉陽守廉頗已在北方漸漸站穩,穰侯魏冉意識到錯估了趙國的實力,他終於意識到,趙國並非柔弱可欺的國家。

    於是,魏冉決定與趙國言和。轉而去教訓另外一個出工不出力的盟國楚國。

    魏王遫十六年,翟章身故。

    這些年蒙仲率軍駐紮于宜陽,後勤諸事全靠翟章替他統籌全域,擔任著類似‘小司馬’的職務,如今翟章身故,蒙仲於是推薦了公孫豎。

    魏王遫聽取了蒙仲的建議,召河東守公孫豎回大樑擔任小司馬,再封晉鄙為河東守。

    十七年初,秦王稷與趙王何相會于離石,相約兩國再次修好。

    雖然能夠理解趙王的行為,但趙國再次與秦國結盟,仍然讓蒙仲感到有幾分失望。

    而有意思是,在秦趙兩國的君主相會于離石之後,蒙仲忽然從趙國聽到了一則傳言,說是晉陽守廉頗似乎要殺一個叫做藺相如的趙國上卿。

    過了一陣子,趙國又傳來了一則傳言,說是廉頗光著膀子背著荊條在那位叫做藺相如的上卿府前謝罪。

    魏國的河東守晉鄙得知此事後,寫信去嘲笑廉頗,廉頗專門寫了回信來罵晉鄙,不過卻未解釋他與藺相如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從細作于趙國送回的消息稱,趙國的臣子眼下空前的團結。

    同年,秦國派華陽君羋戎守函谷關,調白起攻打楚國。

    得知此事後,蒙仲率五萬聯合軍前往宛城,觀望局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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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2章:諸國紛爭(三)

  魏王遫十七年,秦國派白起攻楚國,接連攻下鄢、鄧、西陵等幾座城池。

    楚王熊橫大驚失色,連忙派人前往秦國詢問緣由,並試圖再次與秦國修好,而此時已率領數萬聯合軍入駐宛城的蒙仲,卻恰巧收到了一封燕國昌國君樂毅從齊地送來的書信。

    樂毅在信中告知蒙仲,恐怕他無法在燕國立足了。

    其中原因,即對他信任萬分的燕王職,於今年在薊城病故,由太子繼位,追諡其父為‘燕昭王’。

    樂毅在信中告訴蒙仲,燕太子對他素有成見,在其繼位之後,這位新任的燕王便要求他樂毅加緊吞併齊國,儘快擊破即墨、莒城這兩座現如今齊國仍在反抗的城池。

    但由於此事有悖於樂毅以懷柔方式吞併齊國的策略,樂毅並沒有執行。

    而因為這件事,新任的燕王對他樂毅成見更深,儘管有劇辛在薊城為樂毅擔保,卻仍無法抵消新任燕王對樂毅的懷疑。

    在樂毅寫這封書信前,劇辛被新任的燕王罷免,被一個叫做公孫操的燕國王室子弟取而代之,此時樂毅就意識到自己恐怕已無法在燕國立足。

    收到這份書信後,蒙仲簡直難以置信,他搞不懂燕王職的那個兒子究竟是怎麼想的,居然試圖派人取代劇辛與樂毅二人。

    心驚之余,蒙仲連忙寫了一封書信,派人送至齊地交予樂毅,告訴樂毅倘若無法在燕國立足,不如前來魏國投奔他。

    沒想到這封書信送出後才半個月,蒙仲便收到了樂毅的第二封書信。

    這第二封書信,是樂毅在逃亡趙國的途中給蒙仲寫的,據他在信中解釋,那位新燕王派了一個叫做‘騎劫’的人取代他,他唯恐他返回薊城後被新燕王所殺,便決定逃亡趙國之所以選擇逃亡趙國,是因為這段時間頻繁有平原君趙勝派去的使者去向他示好,而樂毅被騎劫取代的那會兒,正好有趙國使者拜訪樂毅,在那名趙國使者的勸說下,樂毅遂決定先逃亡趙國避禍。

    看到這封書信,蒙仲目瞪口呆。

    劇辛、樂毅,這兩個竭力協助燕王職不,協助燕昭王的燕國功臣,就這樣被新任的燕王罷免了?那位新任的燕王,真覺得公孫操、騎劫二人可以取代劇辛與樂毅?

    “燕昭王一世心血,怕是要毀於一旦啊。”

    微皺著眉頭,蒙仲喃喃說道。

    果不其然,半年之後蒙仲便收到消息,取代樂毅的燕將騎劫奉新燕王之名攻打即墨,齊地即墨大夫田單以火牛陣大破之,殺騎劫、敗燕軍,一路追擊潰敗的燕國軍隊于大河。

    隨後,田單迅速收復淪陷的齊國土地,於莒城迎回齊王田地即齊閔王的其中一個兒子田法章,擁立後者于臨淄重新建立齊國。

    聽說這一系列的消息後,蒙仲簡直不知該如何評價。

    老燕王用了一輩子覆亡齊國、甚至吞併齊國,新燕王僅僅用了半年,就將其父一輩子的心血全部毀了。

    這下好了,正應了當年蒙仲的猜測,燕國花了無數精力吞併齊國,結果到現如今全部吐了出來,灰溜溜地又回到了北方,原本有機會吞併齊國土地而成為比肩秦、魏的大國,也因為新任燕王這‘睿智’的做法而徹底破滅。

    此時,蒙仲的族弟、方城令蒙遂就在蒙仲身邊,得知齊國復辟,他皺眉說道:“這個田單復辟齊國,是否會對魏宋兩國造成威脅?”

    “不至於。”蒙仲微微搖了搖頭。

    雖然那個叫做田單的齊將確實表現得很顯眼,讓燕國吐出了吞併的五分之三齊國土地,但即便如此,現如今的齊國也不具備再對宋國造成威脅的實力,更別說對魏國造成威脅畢竟基於魏宋韓三國百年同盟,只要齊國膽敢進犯魏國或宋國的境地,哪怕是田單試圖讓魏宋兩國歸還先前傾吞的各五分之一齊土,也必然會遭到魏宋韓三國的聯合打壓。

    到時候,魏王遫必然會命蒙仲率領二十萬三國聯合軍再次討伐齊國,這是齊國所無法承受的。

    想了想,蒙仲對蒙遂囑咐道:“阿遂,你替我在這邊看著白起,我回一趟大樑。齊國複國,厲害甚大,我需回大樑與魏王商議一番。”

    蒙遂點了點頭。

    於是乎,蒙仲便從宛城返回大樑。

    半途中,他收到了大樑送來的消息,魏王遫果然召他回國都商議大事。

    至於商議何事,想想也知道就是為了齊國複國這件事。

    果不其然,待蒙仲回到大樑拜見魏王遫時,魏王遫果然問起了齊國複國這件事,兵向蒙仲詢問應對之策。

    蒙仲遂問魏王遫道:“魏王,不知齊國現下對我魏宋兩國是何態度?”

    魏王遫便說道:“齊國的安平君……也就是這個復辟齊國的齊國將領田單,他在半個月前曾派使者前來大樑示好,田相與其接觸了一番,試探出齊國並沒有要求魏宋兩國歸還其土地的意圖,而是希望能與魏宋兩國重新建立邦交。”

    蒙仲微微點了點頭,心說這個田單倒也並非狂妄之輩。

    而此時,魏王遫又對蒙仲說道:“你知道,田相記恨的是齊王田地,哦,也就是齊閔王,對於現如今的齊國,田相倒是並無恨意,因此田相在這件事上勸寡人順水推舟與齊國交好,理由是眼下秦國動靜頻繁,正在大肆擴張,指不定什麼時候秦國會再次與我魏國開戰,倘若此時討伐齊國,很有可能使我魏國陷入腹背受敵的境地……寡人想聽聽愛卿的看法。”

    “討伐齊國?”蒙仲驚訝地看向魏王遫,問道:“魏王的意思是,吞併齊國?”

    面對本國的倚重,魏王遫當然不會隱瞞,點頭承認道:“山東富饒之地,若能將其吞併,寡人自然不當錯過……蒙卿,你說,若是集魏宋兩國之力瓜分齊國,勝算有幾成?”

    蒙仲想了想說道:“這個不好說……宋國新得了琅邪郡,怕是也吞不下更多的齊土,而魏國新得東郡,倘若沒有秦國的威脅,倒是有能力吞併這個齊國,但正如田相所言,這兩年秦國動靜頻繁,臣亦趨向于魏秦之間近年必有交鋒。”

    聽到蒙仲的話,魏王遫捋著鬍鬚思忖了片刻,旋即倍感遺憾地說道:“卿言下之意,寡人有必要與齊國保持良好關係咯?”

    蒙仲笑著說道:“先前齊國覆亡,雖說由於樂毅的克制,齊國本土並未遭到過大的損害,但畢竟是亡了國,如今田單雖復辟了齊國,但相信還有許多隱患等著他去處理,比如說,先前樂毅代燕王賜封的那位齊人,這些人未必會支持田單所擁護的新任齊王,想來田單希望交好魏宋兩國的目的,也是想先解決國內的遺留問題……魏王詢問臣的意見,臣的意見是,討伐齊國,臣可以取勝,可以像樂毅那般,讓齊國經歷第二次亡國,但能否真正吞併齊國,眼下有秦國的威脅在,臣委實不好預測。”

    魏王遫很滿意于蒙仲的自信,點點頭說道:“愛卿的本事,寡人當然知曉。……愛卿說得對,眼下秦國才是我魏國的首要威脅,倘若不能騰出手來吞併齊國,即使令齊國再次覆亡,也只是白白得罪齊人,讓齊人記恨而已。……這樣,寡人回頭讓田相派使者前往齊國,恭賀齊國複國,順便,挑唆齊國去針對燕國……”

    說到這裡,他看了一眼蒙仲。

    蒙仲當然明白魏王遫為何看自己一眼,顯然是想看看他對‘挑唆齊國針對燕國’一事有何意見,但事實上,蒙仲並沒有什麼意見。

    甚至於,因為樂毅無緣無故被那位新任的燕王罷免一事,蒙仲心中也替這位兄弟感到不值,連帶著對現如今的燕國也沒有什麼好感。

    或者更乾脆地說,他此前對燕國的好感,完全就是建立在燕昭王與樂毅、榮蚠幾人的身上,而不是新任燕王治下的這個燕國。

    隨後,魏王遫又與蒙仲聊了一會關於楚國的問題。

    這個問題,說白了就是救與不救楚國,魏王遫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他依舊還是之前的主張:他可以派兵救援楚國,但楚國最起碼也表現出善意,比如與魏國結盟聯手抗擊秦國什麼的。

    當然了,其中具體,魏王遫還是授權蒙仲自己把握,畢竟魏王遫也不希望楚國被秦國過分削弱,甚至於被秦國吞併蠶食。

    次日,蒙仲與國相田文亦商量了一下齊國與楚國的問題。

    跟以往一樣,田文依舊對他愛答不理,甚至於,為了避免向蒙仲見禮,田文都不想見他,不過在涉及魏國利益的事情上,田文還是比較盡職的,二人就齊國問題、楚國問題展開了一番商討,隨後,田文連讓蒙仲留下用飯的客套話都沒說,就讓蒙仲離開了。

    不得不說,這位堂堂薛公,器量確實不大。

    值得一提的是,在蒙仲告辭前,田文曾詢問蒙仲道:“你打算幾時回宛城?”

    蒙仲起初沒理解田文的意思,笑著說道:“田相放心,在下明日就會離開大樑。”

    田文看了一眼蒙仲,說道:“雖然你確實很礙眼,但我並非這個意思……據我所知,燕國的昌國君樂毅,現如今已逃亡趙國,在邯鄲的平原君府上做客,楚國那邊的事先不急,你先去一趟趙國,看看能否想辦法將樂毅請來我魏國……你與樂毅有兄弟情誼,由你出面,機會更大。”

    聽了這話,蒙仲表情古怪地說道:“田相給予我兄弟二人碰面的機會,在下倒是感激,不過……薛公,我來時,白起就已經在進攻楚郢了。”

    “那又怎麼樣?”田文冷笑著說道:“我知道你與楚國的大夫屈原關係不錯,倘若此人求你發兵援助,恐怕你很難拒絕……既然如此,你索性便去趙國一趟,等白起攻破了楚人的都城,掘了楚人的祖墳,你再回宛城收拾殘局也不遲。反正方城有你族弟蒙遂在,況且我也不認為白起會在當下挑釁我魏國……”

    蒙仲聞言皺了皺眉,說道:“這是否有些……不合適?”

    “哼!”田文冷笑道:“在我看來,除非讓楚人感受到切膚之痛,否則恐怕楚人還會愚蠢地倒向秦國……以你如今的權勢,我也無法強迫你,但我還是要提醒你一句,你乃魏國的大司馬,再不濟也是宋韓兩國的大司馬,而並非楚國……只要你還有幾分判斷,你就該知道,借這場仗讓楚人徹底認清秦國的真面目,這對魏宋韓三國才越發有利。”

    “……”

    蒙仲皺皺眉,不過倒也沒有反駁田文的話。

    畢竟田文說得確實沒錯,只有讓楚國徹底被秦國打痛了,徹底認清了秦國的真面目,楚國才會有可能倒向魏國,再不濟也會選擇與魏國結盟,共同對抗秦國。

    於是,蒙仲便聽取了田文的建議再次前往趙國。

    在趙國的邯鄲,在平原君趙勝的府上,蒙仲果然見到了往日的好兄弟樂毅。

    待見到蒙仲時,樂毅苦中作樂取笑蒙仲道:“郾侯急匆匆趕來趙國,莫非是怕我投奔趙國對魏國不利麼?”

    蒙仲很坦率地承認了:“當然了,你可是樂毅!滅國之功的樂毅,當代誰能與你相提並論?”

    被蒙仲反過來揶揄了一番,樂毅苦笑不得,旋即正色說道:“你放心吧,雖趙王封我為望諸君,將觀津賜予我作為封邑,但我並未打算接受……”

    “觀津?在什麼地方?”蒙仲好奇問道。

    樂毅看了一眼蒙仲,解釋道:“平原邑以北,武邑以東。”

    蒙仲愣了愣,心說這不就是現如今趙、齊、燕三國的邊境麼?

    仿佛是看穿了蒙仲的想法,樂毅惆悵地說道:“齊國姑且不論,趙王以為我憎恨現如今的燕王,是故欲委派我坐鎮觀津,但怎麼說呢……你知道我兒子樂間還在薊城,對吧?”

    蒙仲點點頭,說道:“你放心,倘若那位燕王膽敢用我那侄兒的性命來威脅你,我必然會為你討回公道!”

    “那倒還不至於……”

    樂毅笑著說道:“太子……唔,應該稱燕王,通過劇辛送來的書信,其實他畏懼我,生怕我據齊地自立,故而命騎劫取代我,如今齊國的田單擊敗騎劫,燕王也是懊悔萬分。……一兩個月前,燕王派人送來一封書信,指責我背棄先王的信任,投靠趙國,當時我見後心中憤慨,慷慨激昂寫了一封回信,總之,燕王承認了他的錯誤,希望我返回燕國……可是我返回燕國做什麼呢?一切都毀了,燕國再沒有能力吞併齊國,先王一生的心血,都已經毀了……”

    看著此刻樂毅臉上的神色,蒙仲知道,或許在那位新燕王道歉之後,樂毅已經不再憎恨,只是他無法釋懷燕昭王一生的心血被其子摧毀。

    “……前幾日我得到消息,我兒子樂間,已被燕王封為昌國君,呵呵……”樂毅苦笑著搖了搖頭。

    蒙仲亦唏噓感慨。

    雖然新任燕王將樂毅年幼的兒子樂間封為昌國君,這等同於是向樂毅道歉,但要知道昌國位於臨淄西南,早已經被田單奪回佔領,仔細想想,這著實有些諷刺。

    “話說榮蚠呢?”蒙仲岔開話題道。

    “騎劫取代我時,榮蚠本欲與我一起逃亡,我阻止了他,因為我生怕騎劫……唉!騎劫戰敗後,榮蚠率領燕國殘軍撤回大河以北,目前在滄州駐紮……燕王對榮蚠並無疑慮,再加上有過這次教訓,想來榮蚠應該會得到燕王的重用。……有榮蚠坐鎮滄州,齊國倒也未必能威脅到燕國,只是……只是昭王的心血都白費了……”

    蒙仲微微點了點頭,旋即問樂毅道:“有沒有想過投奔魏國?我的意思是,來幫我一把?”

    樂毅看了一眼蒙仲,笑著說道:“兼任魏宋韓三國大司馬之職的郾侯,身邊竟然也會缺人麼?”

    “當然。……如何?”

    “……”深深看了幾眼蒙仲,樂毅忽然問道:“你知道,我為何沒有接受趙王的冊封,僅僅只是領了個卿的虛職麼?”

    聽到這話,蒙仲就意識到樂毅這是委婉的拒絕了。

    果然,在蒙仲的注視下,樂毅自顧自地說道:“我原以為,在齊國覆亡後,趙國會是燕國最大的威脅,是故我早早開始了針對趙國的準備,即便後來趙國的韓徐主張‘聯燕抗秦’,我亦未曾徹底改變想法,只想著與趙國虛與委蛇,靜待我燕國吞併齊國之後……然現如今,田單復辟齊國,雖有榮蚠坐鎮滄州,可抵擋齊國,但燕國委實已失去了爭奪中原霸主的唯一一線機會……”

    說到這裡,他轉頭看向蒙仲,見蒙仲臉上露出繼續錯愕之色,他笑著說道:“你沒有聽錯,本來我打算與你所在的魏國搶奪一下中原霸主的地位,憑什麼我燕國就不能成為中原霸主呢?”

    “看來我得慶倖田單擊敗了騎劫?”蒙仲表情古怪地說道。

    “少來這套!碰上你,縱使是我也得萬分謹慎。”說到這裡,樂毅忽然歎了口氣:“但可惜,現在連搏一搏的機會都失去了。……眼下齊國復辟,倘若齊國對燕國不依不饒的話,燕國聯合趙國可能是唯一的出路了……”

    說著,他轉頭看向蒙仲,試探道:“齊國與趙、燕、魏、宋四國接壤,我想你肯定不會坐視齊國冒犯魏國與宋國,這樣想來,挑唆齊國報復燕國,或許就是你魏國當前的策略吧?……縱使是魏國,在與秦國開戰之時,亦不希望陷入與齊國的戰爭,對吧?”

    蒙仲愣了愣,但沒有反駁。

    見此樂毅也就明白了,點點頭了然說道:“是故,有我在趙國,燕國在這方面多少能順利一些。……昭王待我樂毅不薄,我最起碼要保住燕國。”

    見樂毅態度堅決,蒙仲也就放棄了勸說。

    魏王遫十八年,秦將白起攻破楚國的國都楚郢,期間又攻下夷陵、安陸等數十座城池,建立南郡。

    由此,白起因功被封為武安君。

    封賞後第一件事,白起便給蒙仲寫了一封信,炫耀自己的戰功與爵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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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3
發表於 2019-12-2 14:49:25 |只看該作者
第453章:秦白起、魏蒙仲!

   楚郢失守、夷陵淪陷,數十萬楚民被迫向東逃亡。

    此前,身在葉邑的楚大夫屈原得知白起猛攻楚郢,慌忙懇請方城令蒙遂率軍支援,但蒙遂卻無奈地說道:“王令未至,我族兄亦不在此地,在下不敢擅做主張。”

    屈原多次懇求,但蒙遂始終沒有答應,屈原遂投奔昭雎,希望能盡自己微薄之力阻擋秦軍。

    但遺憾的是,楚郢最終還是被白起率領的秦軍攻破。

    破城之際,昭雎、莊辛、屈原,以令尹子蘭等人為首的楚國群臣們,保護著楚王熊橫逃離,期間,當看到看著無數的楚國子民被秦卒肆意屠戮,橫屍遍地、哭嚎陣陣,楚王熊橫茫然失措。

    他怒斥弟弟子蘭道:“你勸我與秦國交善,今秦國不顧情面,驅兵攻破我大楚都城,你對此有何解釋?”

    子蘭唯唯諾諾,無言以對。

    見此,楚王熊橫當即驅退子蘭,旋即命人請來昭雎與莊辛二人。

    他對莊辛說道:“悔不聽先生當初所言,今秦國攻破楚郢,數十萬楚人被秦人肆意屠戮,猶是後悔莫及。”

    見楚王熊橫神色憤慨,雙目中充滿焦慮,不復以往嬉皮笑臉的模樣,莊辛與昭雎對視一眼,拱手對熊橫說道:“亡羊補牢、為時未晚,昔日商湯與周武王,以百里之地而使天下昌盛,夏桀商紂,縱使坐擁天下終不免敗亡。今秦軍雖攻佔荊地,然我大楚仍有江東之地,只要大王能夠振作,我楚國日後終能收復失地。”

    從旁,昭雎亦勸道:“秦之白起,並非不可戰勝,至少魏國的蒙仲就曾幾次擊敗他,只要大王肯堅定抵抗秦國的信念,與魏國結盟,便可借助魏國之力,收復失地。……屈原此前並未按照大王的命令流徙江東,倘若大王能不怪罪他,他與魏國的蒙仲交好,可以作為使者請來魏國的援軍。”

    “屈原……”

    楚王熊橫念叨著屈原的名諱,滿臉慚愧地說道:“寡人無面目見屈大夫,哪裡還敢怪罪他。”

    見此,昭雎便趁機說道:“屈原本在葉邑,得知秦軍攻打大郢,他懇求魏將蒙遂出兵未果,便隻身投奔微臣,助臣防守城牆……”

    楚王熊橫聞言面色動容,驚呼道:“寡人何以竟不知情?”

    與昭雎對視一眼,莊辛低聲說道:“屈原言,他乃戴罪之身,不敢露面,唯有為大楚盡綿薄之力。”

    楚王熊橫欲言又止。

    隨後,昭雎請來屈原,楚王熊橫親自向屈原致歉,讓屈原倍感受寵若驚。

    待楚王熊橫一番自罪之後,莊辛沉思道:“今秦軍勢大,唯有請來魏軍,否則不能抵擋秦軍。”

    說罷,他轉頭問屈原道:“屈大夫,據我所知,你與那蒙仲先前有過約定……你看,能否說服他派兵支援?”

    聽到這話,楚王熊橫亦是急切地看向屈原。

    見此,屈原惆悵說道:“大王,臣雖與那位郾侯有過約定,但眼下那位郾侯並不在宛城或者方城……前一陣子,他因為齊國複國一事,急急匆匆趕回大樑去了。”

    說著,他便將齊將田單擊敗燕將騎劫、繼而復辟齊國的這件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楚王熊橫。

    然而此時,莊辛卻在旁皺眉說道:“即使蒙仲因為此事而返回大樑,可哪用得上將近一年?依我之見,蒙仲遲遲不回宛城,恐怕就是希望白起攻破我楚國的大郢。”

    “這個應該不會……”屈原皺著眉頭說道。

    “不會?”莊辛輕笑一聲,說道:“蒙仲雖是聖人門徒,但他終歸是魏國的將領,終須為魏國的利益優先考慮……更何況,即使蒙仲並未這麼想,但魏王遫卻不見得。別忘了,上回秦國攻打我楚國時,魏王遫便試圖隔岸觀火……”

    在旁,昭雎聽到這話歎息道:“話雖如此,但眼下我等也唯有向魏國求援……至少魏國不會像秦國這般突然進攻自己的盟國。”

    聽聞此言,楚王熊橫與屈原、莊辛等人皆默然不語。

    半個月後,楚王熊橫帶著群臣與幾十萬跟隨他逃亡的楚國子民,前後撤過汝水與潁水的下游,來到陳邑。

    期間,原本有幾支秦軍沿途追殺,可待一路追殺至汝水時,或有秦軍看到汝水對岸竟然出現了魏國軍隊的身影。

    看旗號,赫然正是魏國郾城的軍隊。

    考慮到荊地尚未完全佔領,且白起也不想招惹蒙仲,於是他便下令追兵止步于汝水,放任楚王熊橫等人逃離。

    下令停止追擊楚王熊橫後,白起便專心致志對付楚國‘叛將’莊蹻的軍隊。

    此時莊蹻駐茲方,算是荊地唯一還在抗擊秦國的楚軍,但遺憾的是,莊蹻亦抵擋不住白起的攻勢,在拼死抵抗了半個月後,便被白起擊潰,只好率領著殘餘向南逃離,逃入黔中郡。

    因為要守衛已佔領的荊地,白起自然不好分兵追擊莊蹻,畢竟荊地的北面就是宛城、方城,白起也提防著蒙仲什麼時候突然冒出來給他來一下。

    於是,追擊楚將莊蹻的任務,就交給了秦國的蜀郡守張若。

    魏王遫十九年,秦蜀郡守張若發兵攻打巫郡與黔中這兩個楚郡,繼而與白起在荊地匯合。

    而奇妙的是,張若並沒有截到莊蹻的殘軍,便以為莊蹻那支殘軍已死於黔中郡境內的窮山惡水之間,沒想到數年之後,莊蹻居然在秦國蜀郡以南的滇池站穩了腳跟,甚至於組建了一個滇國,試圖反攻秦國的蜀郡,一度成為了蜀郡的心腹大患。

    再說楚王熊橫逃到陳城之後,總算是松了口氣,因為陳城位於魏國郾城的東側,兩地約距離兩百里地倘若秦軍要繼續攻打陳城,哪怕勢必要從西邊跨越汝水,而魏國的郾城就位於汝水的下游,怎會輕易允許秦國過界?

    果然,在秦軍追擊汝水時,郾城軍立刻出動,別說變相阻止了秦軍追擊楚王熊橫,甚至於,連下蔡、平輿這兩座位于汝水東側的楚城,郾城的魏軍都沒有容忍秦國染指的意思。

    而秦軍也識相,追擊至汝水便收兵了,並未與魏軍發生衝突。

    也難怪,畢竟這支魏軍,乃是為郾侯蒙仲保衛封邑的軍隊,想來就算是白起,也得掂量掂量是否應該在這個時候招惹蒙仲。

    鬆氣之余,楚王熊橫下令以陳城為都城,改稱陳郢,隨後罷免令尹子蘭,改命屈原為令尹,又封莊辛為陽陵君,昭雎為大司馬,當初那批以子蘭為首的臣子,陸陸續續被楚王熊橫罷免。

    隨後,熊橫又命莊辛出使魏國大樑,與魏國結盟、共抗秦國;又叫昭雎前往江東吳越之地徵募軍隊,立志收復荊地;同時,他又委派屈原前往宛方之地,拜訪蒙仲,希望屈原能夠說服後者。

    要知道,蒙仲乃是魏宋韓三國的大司馬,倘不能得到他的支持,縱使魏王遫點頭也未必有用。

    而屈原拜訪宛城之時,便是蒙仲回到宛城,並且堪堪收到白起那封炫耀書信的時候,白起在信中沾沾自喜地炫耀自己已被秦王封為武安君,蒙仲想了想,姑且也就寫了封一看就很敷衍的信,表達了他的恭喜之意。

    想想也是,雖然白起貴為秦國國尉,但蒙仲亦是魏宋韓三國的大司馬,職權比之白起只高不低,至於爵位,蒙仲是侯,白起眼下不過是武安君,還差著一檔蒙仲實在想不通白起寫信給他炫耀什麼。

    不過話說回來,除了蒙仲,白起其實也找不到什麼炫耀的人了,司馬錯、向壽、羋戎雖與他關係不錯,但年齡相差一輪多,而在年紀相近的人當中,似王齕、胡陽、嬴摎等人,目前的職位與爵位又遠遠不如白起,白起夾在秦國老輩將領與年輕輩將領當中,不上不下。

    想來想去,恐怕也就只有年紀與他相仿、地位與他相仿、實力也與他相仿的蒙仲,算是白起為數不多可以平等交流的人。

    值得一提的是,在白起攻下楚國都郢之後,有好事之徒評價當世的名將,評出了“秦白起、魏蒙仲、燕樂毅、齊田單”這四個所謂的當世名將。

    雖然乍一看不以為然,但其中理由倒是也煞有其事,比如白起有破楚之功,而蒙仲敗秦之力,樂毅曾滅齊國,而田單則憑即墨、莒城二地而使齊國復辟。

    繼田章、公孫喜、暴鳶等人之後,當世再沒有哪國的將領能與這四人相提並論。

    而更有意思的是,不光秦白起與魏蒙仲是宿敵,而現如今改投趙國的‘燕國樂毅’,據說此時亦坐鎮在觀津,與齊國的田單隔河相望。

    這使得天下有不少人在暗中觀望,想看看這兩組宿敵,到底誰才是勝出的哪一方。

    而其中最受關注的,自然就是‘秦白起’與‘魏蒙仲’這對宿敵。

    魏王遫二十年,君主魏遫駕崩,太子魏圉繼位。

    這件事在魏國造成了很大影響,其中最直接的影響,便是國相田文逐漸失勢鑒於田文在國內的權勢,太子魏圉繼位後的第一件事,便是冊封其弟魏無忌為信陵君,與田文分庭抗衡。

    得知這件事後,蒙仲唏噓不已。

    因為他知道,這意味著魏國本土的朝中勢力,終於要對田文下手了。

    可憐田文在魏國當了二十幾年的國相,最終仍不被魏國本土的貴族所接納。

    不過話說回來,這件事對蒙仲倒是沒什麼影響,畢竟他的‘靠山’是以段幹氏為首的西河儒家,而段幹氏、西河儒家背後的靠山恰恰就是那位新繼位的太子魏圉或者該稱作,魏王圉。

    說白了,他蒙仲本身就是‘太子黨’一員,自然不會受到什麼影響。

    更別說在老魏王臨終之前,他還特地囑咐太子魏圉要繼續信任蒙仲、重用蒙仲,莫要重蹈那位新燕王與樂毅的覆轍,於是乎,蒙仲的權力非但沒有削弱,反而多了一塊封邑。

    不過說到底,其實還是蒙仲那‘聖人弟子’的名頭讓那位新任的魏王消除了疑慮,畢竟誰也不會相信,蒙仲作為莊子、惠子、孟子的得意弟子,居然會做出有辱其師名譽的事來。

    魏王圉元年,魏楚結盟,蒙仲率軍協助楚國奪回荊地。

    此戰,蒙仲親率十萬聯合軍,楚軍也僅十萬餘,而對面,則是秦國武安君的十五萬軍隊,雙方惡戰六個月,最終蒙仲助楚國奪回城池二十幾余座,重新設立荊郡,迫使秦國退守黔中。

    魏王圉二年,秦趙聯合伐魏,秦國白起兵出函谷關,攻打宜陽,而趙將廉頗則攻打魏國的鄴城、安陽。

    得到消息後,蒙仲一邊派蒙虎、樂進增援鄴城的唐直,一邊火速率軍增援宜陽,再次與白起交鋒。

    雙方惡戰數月,白起見不能取勝,遂罷兵退回函谷關。

    魏王圉三年,白起擊敗蒙遂,攻取魏國蔡邑、中陽四城,威脅魏國腹地;蒙仲于河東擊敗王齕、胡陽,奪取櫟陽、重泉四城,兵鋒直指咸陽。

    魏國驚恐,秦國亦驚恐,於是雙方再次停戰言和。

    魏王圉四年,白起攻打西周國,蒙仲則奉王命救西周國,雙方幾十萬軍隊在西周國境內打了幾個月,白起最終沒能吞併西周國。

    魏王圉六年,秦趙兩國聯合攻打韓國上黨郡,蒙仲一邊率軍增援上黨,一邊令河東的晉鄙攻打秦國西河,又叫鄴城的唐直攻打趙國,最後趙國率先退兵,於是白起亦識趣地退兵。

    魏王圉七年……

    魏王圉八年……

    魏王圉九年……

    在長達數年的時間內,蒙仲與白起二人大戰十幾回、小戰無數,幾乎包攬了這些年整個中原大部分的戰爭。

    雖然在此期間其他各國亦發生過戰爭,比如說,齊將田單聯合趙國討伐燕國,卻被燕將榮蚠擊退,而榮蚠也因此被燕王拜為‘高陽君’。

    隨後,燕王又命高陽君榮蚠討伐趙國,卻不幸被趙將趙奢擊退,而趙奢也因此被趙王何封為‘馬服君’。

    再比如齊國伐宋、宋國伐齊,宋國又與楚國爭奪泗淮、吳越之地,但總的來說,這些發生在中原東部的戰爭,無論規模還是激烈程度,都比不上魏國與秦國這幾年的戰爭。

    尤其是蒙仲與白起交鋒的那些戰事。

    假如說倒推幾十年的那個時代,那是屬於張儀與魏章的時代,那麼當下這個時代,就屬於蒙仲與白起。

    秦白起、魏蒙仲,在這二人交鋒期間,別說其餘各國,想來就連魏國與秦國的兩位君主都瑟瑟發抖、如履薄冰。

    若以矛攻盾,或矛損、或盾毀。

    而以矛攻矛,又當如何?

    秦王稷與魏王圉心驚膽顫,生怕兩國最終會落得個彼此國都皆被對方敵將攻破的淒慘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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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4
發表於 2019-12-2 14:49:53 |只看該作者
第454章:新時代!(大結局)

    春四月,蒙仲攜妻室樂嬿赴宋國蒙邑,拜祭老師莊子。

    在老師的墳墓前,蒙仲感慨地對樂嬿說道:“……當日夫子臨終時,特地囑咐我無需為他立墓,將其暴屍於野即可,我思忖許久,最終還是違背了老師的意願……”

    聽聞此言,樂嬿以袖掩唇,驚訝問道:“竟還有這事?”

    “是啊。”蒙仲感慨地說道:“夫子當時言,暴屍於野,不過是被鷹所食;而葬於棺木,亦難免遭蟲蟻所食……奪了老鷹的食物而交給蟲蟻,何其偏心?”

    樂嬿睜大眼睛愣了半晌,旋即表情古怪地說道:“話雖如此,可……莊夫子的想法,著實很難讓常人理解……”

    蒙仲微微一笑,腦海中回憶起莊夫子過世時的情景。

    莊夫子過世于孟子之後,相比較孟子過世時眾儒家弟子齊聲哀哭,莊子居這邊卻並未有這般悲傷,主要還是道家思想有區別於儒家思想。

    就像莊子當時所言,他死後,不過是將原本借於天地的精氣重新歸入天地,最初本沒有‘莊周’、而此後亦不復存在,既然原本就不‘存’,何來‘死’的說法呢?

    當時蒙仲、蒙遂、華虎等眾弟子哭笑不得,他們怎麼也沒想到,即便在這悲傷的時刻,他們的老師還準備給他們上一課。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幾聲馬蹄之響,蒙仲轉頭看去,便見有一名目測三十歲左右的魁梧男子騎著戰馬匆匆而至,待距離約數十丈遠時翻身下馬,快步朝這邊飛奔而來。

    只見這名魁梧男子來到蒙仲面前,拱手行禮道:“蒙武見過叔父、叔母。”

    蒙仲微微一笑,說道:“蒙武,前些日子我與你父通信,得知近幾年全靠你托人照顧夫子的陵墓,辛苦你了。”

    原來,眼前這位魁梧男子,便是他族弟蒙傲的兒子,蒙武。

    在聽到蒙仲的話後,蒙武笑著說道:“叔父這是說的哪裡話?莊夫子乃是叔父的老師,是我蒙氏一族的恩人,家父嘗言,若沒有莊夫子,或就沒有叔父;而若沒有叔父,恐怕我蒙氏一族早已在當年齊國討伐宋國的戰爭中痛失家鄉,或只能在殘暴的齊閔王治下苟延殘喘……叔父,這次您回蒙邑,準備在鄉邑內住些日子麼?我已派族人給父親傳訊……”

    “這個……不長住了吧。”蒙仲想了想說道:“我手頭還有些事……過幾日,我將赴趙國一行……”

    “趙國?”

    蒙武愣了愣,不解說道:“小侄這些年在商丘,只關注于齊楚兩國,對於趙國倒未曾關注,是趙國發生了什麼變故麼?”

    聽到這話,蒙仲笑著說道:“我聽說了,聽說你這兩年,多次助宋國擊敗齊國與楚國,前些日子我還在與你父親通信,待日後我與你父親老了,便推薦你出任宋國的大司馬……”

    “這個……小侄不敢奢望。”

    “有什麼不敢奢望的?蒙摯叔故去後,這些年宋國幾乎全靠你父子對抗齊楚兩國,相比之下,我這個大司馬純粹就是掛個名……哈哈,至於你所說趙國的變故……”

    蒙仲捋著捋鬍鬚,皺眉說道:“其實嚴格來說,並非趙國的變故,而是秦國的變故……你可知道,秦國的太子這些年都在魏國作為質子?”

    “恩,我知道。”

    “去年吧,秦太子不幸病故,秦國那邊大怒,與我魏國又打了一仗,戰後,秦國便從趙國迎回了作為質子的安國君嬴柱,冊立其為太子……朝中猜測此事或將緩和秦趙兩國的關係,甚至促成秦趙兩國的再次結盟?”

    “秦趙兩國再次結盟?”蒙武驚訝地問道:“據我所知,前兩年秦國不還在派兵攻打趙國麼,趙國似乎派馬服君趙奢前往迎擊……”

    蒙仲點點頭說道:“話雖如此,但安國君嬴柱在趙國居住了多年,他被封為太子,或有可能緩和秦趙兩國的關係,使趙國再次倒向秦國……你知道,這些年趙國在秦國與魏國之間搖擺不定,魏王早已失去了耐心,倘若這次趙國再與秦國結盟,恐怕魏王就會命我討伐趙國了。”

    “原來如此。”蒙武恍然大悟。

    此後幾日,蒙仲在蒙邑暫住,陪著樂嬿拜祭了早已過世的岳丈岳母。

    數日後,蒙仲吩咐隨從將樂嬿送歸舞陽邑,而他則帶著幾名隨從踏上了前往趙國的旅途。

    此時的趙國,趙王何已於前些年身故,繼位的是太子趙丹,或者如今該稱作趙王丹。

    說起來,趙丹本不是長子,趙國的王位本不該由趙丹繼承,只是因為趙國有一年瘟疫橫行,太子趙悝不幸染上瘟疫身故,因此趙王何才立趙丹為太子。

    除了趙王何以外,肥幼、趙希、趙賁以及奉陽君李兌、陽安君李躋父子,包括前些年投奔趙國的趙奢,亦相繼故去,廉頗竟變成了蒙仲在趙國除樂毅外最有交情的人。

    待等抵達趙國邯鄲時,趙國的國相平原君趙勝早已在城門外等候多時。

    與最初相見趙勝時不同,此時的趙勝,因為多年協助兄、侄兩任趙王而身體抱怨,能親自出城迎接蒙仲,可謂是非常給面子。

    當然,以蒙仲的名聲與地位,確實也有資格讓趙勝親自出城相迎。

    當日,蒙仲在趙勝的府上,與趙勝就秦國問題談論了一番,總的來說成果不大,對比蒙仲希望讓趙國堅定‘聯魏抗秦’的立場,趙勝始終是顧左言他,不肯當面給予承諾。

    當然了,以趙勝的立場來說,他當然不會願意趙國成為魏國的附庸,哪怕這些年魏國在宋韓兩國的幫襯下,聲勢逐漸增強,已逐步取代了當年齊國的地位,與秦國並稱當世最強大的兩方勢力。

    失望之餘,鑒於此前收到了廉頗的邀請信,蒙仲決定前往晉陽,與廉頗談一談這件事,畢竟廉頗是主張抗擊秦國的將領,他這些年曾多次與秦國作戰,與秦國諸如王齕、王陵、胡陽、嬴摎等年輕輩的將領交手。

    不過在此之前,蒙仲準備先前往柏人縣,拜訪了一下陽安君李躋的後人。

    陽安君李躋是奉陽君李兌的兒子,在李兌于趙國失勢之後,李躋以及李氏一族亦逐漸在趙國失去地位,當時李躋聽從其父臨終前的叮囑,與蒙仲交善,是趙國少數堅定主張‘聯魏抗秦’的臣子或許趙王何也是看在這層關係上,對李氏一族也並未秋後算帳。

    但遺憾的是,李躋過世後,李氏一族還是難免沒落了,於是李躋的後人,便前往秦國去投奔李躋的次子李恪。

    李恪的孫子李興族,十幾年前便曾作為進攻趙國的秦國將領。

    直到前兩年,李躋的後人,在秦國擔任御史大夫的李曇回歸趙國,被趙王拜為柏人侯。

    而這位柏人侯李曇,便是李興族的兒子。

    一日後,蒙仲來到了位於邯鄲東北約八十裡處的柏人縣。

    得知蒙仲前來拜訪,柏人侯李曇受寵若驚,連忙領著四子李璣出城相應。

    值得一提的是,雖然李曇比蒙仲年紀略小一些,但論輩分,二人卻差地太多。

    要知道,蒙仲當年雖然年紀與李躋的兒子李恪相仿,但卻是與李兌、李躋父子平輩論交,而李曇則是李躋的曾曾曾孫,中間差了整整四代,除了尊稱蒙仲為郾侯以外,李曇實在不知該如何稱呼蒙仲。

    “為何不選擇留在秦國,而選擇返回趙國呢?”

    在與李曇交談的期間,蒙仲問後者道。

    李曇歎了口氣說道:“秦國雖待我李氏不薄,但趙國終歸才是我李氏一族的祖地……若有選擇,當年祖先也不會投奔秦國……”

    據李曇所說,他有四個兒子,其中長子李崇、次子李辨、三子李昭目前都已在秦國成家立業,於是他便帶著四子李璣回到趙國,希望恢復趙國李氏。

    隨後,李曇亦喚來四子李璣,李璣之子、即他的孫子李牧,命其父子二人與蒙仲見禮。

    在宴席間,蒙仲與李曇祖孫幾人聊了些當年他與李兌、李躋父子之間的事,李曇祖孫幾人也不知該怎麼接話,索性就老老實實聽著。

    次日,就當蒙仲決定告別李氏一族,準備前往晉陽趕赴廉頗的邀請時,卻見李曇的孫子李牧跑到他面前,懇請道:“早些年,當小子一家在秦國時便多次聽聞,此天下唯郾侯可以阻擋武安君,今喜聞郾侯與祖上有舊,倘若郾侯不介意,且覺得小子值得教導,能否教導小子兵法?”

    蒙仲聽了很是驚訝,轉頭看向李曇、李璣父子,李曇父子驚訝之余連忙搖頭,表示這絕不是他們的授意。

    見此,蒙仲便問年幼的李牧道:“你希望我教導你,為何?”

    李牧正色說道:“自然是為了日後能報效國家。”

    “報效國家?指趙國麼?”蒙仲驚訝地問道:“你有三位伯父在秦國當官,縱使日後趙國被秦國所滅,你一家亦不至於遭秦國迫害,何以要為趙國效力呢?”

    年幼的李牧正色說道:“趙國本才是我李氏的根,祖上被逼無奈才投奔秦國,今趙王大量,允許我等回國,又封我祖父為柏人侯,使我一家恢復了趙人的身份,既是趙人,自當為趙國效力。”

    見李牧雖年幼卻有遠大的志向,且對答如流,蒙仲覺得頗有意思。

    想了想,他對李牧說道:“我並不會收你為弟子,你在我身邊能學多少,全看你自己,倘若你覺得這樣也無妨的話,你可以跟著我。”

    聽了這話,不止李牧感到歡喜,李曇、李璣父子亦是驚喜萬分。

    畢竟眼前這位可是郾侯蒙仲!

    是中原各國當中最最讓秦國感到忌憚的將領。

    當日,李曇父子盛情挽留蒙仲,再次吩咐家邸內的庖廚準備了豐盛的酒菜作為慶賀。

    次日,年幼的李牧收拾行囊,告別祖父與父母,跟隨蒙仲回到了邯鄲,只等蒙仲於驛館收拾好東西後,便踏上前往晉陽的旅程。

    因為日程空閒,趁機隨從回驛館收拾行囊的時間,蒙仲索性也就帶著李牧在邯鄲城內隨便逛了逛。

    待逛得累了,蒙仲便找了一家酒肆。

    鑒於這家酒肆看起來很普通,甚至有些破舊,李牧驚訝地問道:“郾侯……不,老師,您也會來這種酒肆麼?”

    蒙仲笑著反問道:“我為何不能來?”

    “不是……”李牧搖搖頭說道:“我以為,像您這樣地位的人,多半是錦衣玉食……”

    蒙仲聞言笑著說道:“你知道我是軍將吧?用秦國那邊的稱呼即將軍,將軍之人,有幾個是錦衣玉食的?……那些錦衣玉食的貴公子,可無法取得士卒真心擁戴。”

    李牧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片刻後,待酒足飯飽,李牧又問蒙仲道:“老師,以您的身份地位,不會無緣無故地出現在趙國,您既然出現在趙國,想必是趙國發生了什麼變故,對麼?”

    蒙仲想了想,覺得也不是什麼緊要的秘密,便對李牧解釋了一下:“去年,秦國的太子在魏國病故,秦國便從趙國迎安國君嬴柱為太子,該派嬴柱的兒子‘嬴異人’留于趙國作為質子,雖然這兩年秦趙兩國關係緊張,但這件事,或會緩和秦趙兩國的關係……”

    蒙仲正對李牧解釋著,忽然眼角餘光瞥見旁邊鄰席有人看向這邊,似乎在偷聽自己說話的樣子,他當即皺著眉頭看了過去。

    鄰座的酒客,看上去似乎是一名商賈,目測三十歲上下的樣子,服色鮮華,似乎是一名頗有錢財的商賈。

    可能注意到蒙仲皺著眉頭看過來,那名商賈連忙道歉道:“恕罪恕罪。並非在下有意偷聽,只是不慎間聽到,覺得有些在意,便仔細多聽了幾句……倘若有冒犯老丈之處,還請老丈恕罪。”

    『老丈?』

    蒙仲表情古怪地嘀咕了幾句,旋即上下打量了幾眼那人,隨口問道:“足下怎麼稱呼?”

    那名商賈拱手回禮道:“不滿隱瞞老丈,在下乃衛國濮陽人,呂氏之後,名不韋,此番赴趙,乃為經商而來……”

    『呂不韋……』

    蒙仲念叨了兩句,旋即饒有興致地對那呂不韋說道:“你乃商賈,對天下大事卻也有興趣麼?還是說,你等商賈之人,能從中找尋到商機?”

    呂不韋笑著說道:“在下行商,只為謀財糊口,非本願也。不瞞老丈,事實上在下的願望乃是封侯拜相。”

    說到最後,他似乎自己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有些窘迫地笑了起來。

    但有些出乎他意料的是,眼前這位老丈卻沒有笑,對方只是認認真真地看著他,旋即問道:“當今各國,大多輕踐商賈,商賈想要封侯拜相,這可不易……”

    “有道是事在人為。”呂不韋笑著說道:“適才聽老丈言,安國君已被秦王冊封為太子,太子即日後秦君,繼位後亦需冊立太子,倘若我此刻結好安國君之子,待日後安國君成為秦王,而我結好的那位公子亦恰巧被立為太子,雖在下是商賈出身,或也能出入秦國的廟堂。”說到這裡,他起身拱手對蒙仲說道:“此前聽說安國君離趙回秦時,留下其子異人代替留趙作為質子,在下想去質子府拜訪一下這位王孫,就不打攪老丈與令孫了。”

    說罷,他與酒肆的主人結清了酒錢,匆匆消失於酒肆外的街道。

    此時,年幼的李牧這才忍不住說道:“這人想地太……不知該如何評價,天底下哪有那麼多恰巧的事?簡直癡人做夢。”

    蒙仲端起酒碗抿了一口略顯發酸的酒水,旋即目光又忍不住瞥了一眼方才那名商賈離去的方向。

    “但聽上去……確實有可行之處,不是麼?雖然可能是萬分之一的可能……”

    “怎麼可能?”李牧表情古怪地說道。

    蒙仲聞言微微一笑,也懶得與一個十幾歲的孩童爭辯什麼。

    他只是有種預感,說不定那個叫做呂不韋的年輕商賈日後真能事先他那看似可笑荒唐的圖謀,以商賈出身而位於秦國的重臣之職。

    忽然間,蒙仲哂笑著搖了搖頭。

    也是,那是日後的事了,與已被稱作老丈的他又能有幾分關係呢?

    不得不說,因為他蒙仲的關係,秦國至今都未能踏出函谷關;但反過來說,也因為白起的關係,蒙仲至今也未能徹底擊敗秦國,徹底掃除魏國稱霸中原的最大障礙。

    而現如今,雖白起逐漸老邁,但秦國亦源源不斷地湧現諸如王齕、王陵、胡陽、嬴摎等年輕輩的出色將領,秦國的勢頭越來越猛,或許他蒙仲也應該培養一些年輕人,以對抗那些年輕的秦將。

    “走了,小子,去晉陽,帶你去見見你趙國的上將。”

    “我知道,晉陽守廉頗嘛。……據小子所知,這位晉陽守,似乎也曾是老師的手下敗將?”

    “呵。”蒙仲笑了笑,不置與否。

    廉頗?

    豈止是廉頗,迄今為止與他蒙仲對陣過的將領,又有幾人能力保不敗的?

    “老師,倘若我學到了您的兵法,日後是否也能讓秦國畏懼呢?”

    “呵呵,當然!到時候秦國也會畏懼于你……李牧的威名。”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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