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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淵爻] 我夫君他權傾朝野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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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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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最後由 teae 於 2019-12-4 19:04 編輯

我夫君他權傾朝野 作者:淵爻

【內容簡介】:

  上輩子皇權之爭,席家站錯了隊,全家被連累得鋃鐺入獄淒苦慘死;這輩子,席向晚決定幫全家腦子不清楚的人提前選好光明大道。

  所以,她準備想辦法和那個即將權傾朝野的未來首輔寧端打好交情。

  結果交情打得太好,把自己給搭了進去。

  *

  被逼嫁人時,席向晚無奈找寧端打商量:假成親……

  傳說中心狠手辣的首輔:賜婚聖旨早在我手中,什麼時候成親?

  *

  席向晚:一個人救全府還要救英年早逝的首輔,我心好累。

  寧端:……嫁給我,放著我來。

  【人狠話不多偏執男主x身嬌體弱美人女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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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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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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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席向晚猛地睜開眼睛,被喉間似乎堵住了一團棉花似的觸感難受得皺起了眉,捂著胸口咳嗽了兩聲方才覺得舒服一些。

  「向晚!」身旁的圓臉小姑娘長舒了一口氣,「還好你醒了……方才你腳下一滑就掉進池塘裡,真是嚇了我一跳!」

  席向晚轉頭凝視著這個看起來有點陌生有點熟悉的圓臉姑娘,恍然從記憶深處翻出了一個人名,「婉月姐姐?」

  「是我。」鄒婉月連連點頭,緊緊將席向晚抱在懷裡,「冷不冷?你的侍女不知道跑去了什麼地方,我讓思沅去替你拿披風,也不知道來不來得及……」

  ——來不來得及?

  席向晚舉目四望,看見自己和鄒婉月抱在一起的地方是一處荷塘。

  而她這一輩子,也就落水過一次。那次落水之後,她染上風寒,睡了四五天才休養好,在那之後,再也不敢靠近水池子,這毛病留了幾十年,也沒能改過來。

  可現在,她雖然被侵入骨縫的寒氣激得瑟瑟發抖,神智卻清明無比,和上一次完全不同。

  這是夢?

  席向晚悄悄地將手探到另一邊手臂上擰了一把,疼得微微皺了一下眉毛。

  好在她活了三十來載,修身養性,心中驚駭的同時,面上卻一點也沒顯露出來,反倒是安撫身旁的鄒婉月道,「我沒事,只是不知這明明是供人走路賞蓮的地方,怎的如此濕滑。」

  鄒婉月心中一驚,更緊地抱住席向晚,小聲道,「阿晚別怕,下次若我們再來,就帶多些人,讓他們在後面跟著看著便是。」

  席向晚點了點頭,冷得又打了個寒顫。

  這令人幾乎連血液都凍了起來的寒冷令她無法再欺騙自己這是自己的夢境或者幻覺。

  席向晚清清楚楚地記得,作為樊家老太君的她剛剛還在自己嫡長孫的滿月酒上,笑著謝恩接下了皇帝令三皇子親自送來的大批賀禮,又聽朝中數不清的官員們聲聲賀詞不絕於耳。

  當時樊家的聲望之高,就連皇家也不得不略低一頭顯出討好的態度。

  可大約是將近不惑之年,席向晚居然在孫子的滿月酒上暈了過去。

  等她再醒過來,就已經被鄒婉月抱在懷裡了。

  席向晚記得自己落水這時,還沒來得及及笄,十四歲出頭一些的年紀,就因為這次的風寒落了病根子,養了一兩年才將將好起來。

  既然她尚未及笄,也就是……她的親人、席府全家,都還好好地活著!

  席向晚才想到一半,鄒婉月的驚呼聲打斷了她,「阿晚,我們快往那邊走!」

  遠處馬蹄聲漸近,聽起來似乎有人正在策馬奔來。荷塘一邊本就是馬場,一牆之隔,也許是有人一時興起跑錯了路。

  「你這一身衣服都濕透了,絕不能讓人看見的!」鄒婉月努力地用自己的身體擋住席向晚,焦急地向後張望,「思沅怎麼還不回來?」

  「別慌。」席向晚站起身來,一邊腳踝鑽心的痛,想來是剛才跌入荷塘裡時扭著了。她借著鄒婉月的攙扶勉強站穩,小聲對她道,「別怕,我們往那處走,有塊大石頭,應該能擋住你我。」

  鄒婉月抬眼一看,不遠處果然有一處假山景觀,那石頭兩人多高,擋住她們兩個女孩子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興許是席向晚的聲音太過鎮定,鄒婉月也跟著平靜三分,她小心地扶著席向晚往假山那頭走去,兩人互相攙扶著悄無聲息地倚著假山站好了。

  馬蹄聲來得很快,幾乎和她們一前一後。

  「瞧你帶的這是什麼路?」有個少年調笑道,「這地方跑馬還不得嚇壞幾個千金閨秀的?」

  「走錯就走錯了,」另一人不以為然,「反正也沒人,從這中間穿過去便是。」

  這幾人年輕氣盛,說的話也令席向晚忍不住笑了笑。

  可緊接著,他們的下一句就讓席向晚笑不出來了。

  「哎,那假山後面是不是也長了什麼花花草草?怎麼看著後面老有東西在晃?」

  席向晚和鄒婉月同時低頭一看,那假山石上有不少的孔眼,正好能從對面一眼望到這裡。只是這些孔洞不過兩指粗細,少年們倒是看得仔細。

  「我去看看。」又一人開了口,他的聲音冷冷淡淡,席向晚聽著就覺得兩分耳熟。

  鄒婉月小心地彎腰從孔洞裡看了眼,嚇得面色煞白,「那是四皇子和他的陪讀玩伴!」

  四皇子……那就是下一任的皇帝了。

  席向晚伸手捂住鄒婉月的嘴,朝她輕輕搖了一下頭,待對方安靜下來,她才低頭整了整自己半濕的衣衫,往外走去。

  鄒婉月愣了一下,正要伸手將席向晚拽回來,就聽見腳步聲已經近在咫尺了。

  席向晚才艱難地忍痛跨出了一步,就和繞過假山石的少年面對面撞上了眼神。

  少年穿著一身紅色曳撒,襯得他俊美無儔,高眉深目往下,是淡得幾乎沒有血色的嘴唇。他臉上表情冷冷淡淡,一絲笑意也看不見,令人望了就遍體生寒。

  席向晚恍然間似乎想起了這人幾年後的模樣,弱冠後的他,連敢直視他眼睛的人都少了。只因那雙眼睛無論看向哪裡,哪裡就是血流成河……

  不過短短三年,他就從默默無聞走到權傾天下,又日落西山掉了腦袋,是十幾二十來年後仍然被人津津樂道的傳奇首輔之一。

  誰能知道,這個人的崛起和落幕,都這麼快?

  「寧端,找著沒啊?」四皇子揚聲問道,「你矗那兒幹什麼?」

  席向晚眨眨眼睛,這才發覺自己竟是直直地盯著這位未來首輔看了半晌。她提了提沉甸甸的裙擺,淡然地朝寧端點點頭,正要往前再跨一步,就見寧端大步朝她走來。

  寧端手長腳長,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席向晚面前,他的視線在她臉上停留了短短一會兒,一手扶住了她,低不可聞道,「別動。」

  席向晚怔怔看著他彎下腰去,在她腳邊掐了一枝盛放的虞美人,就轉身離去。

  四皇子見寧端去而複返,還拿他開了句玩笑,「花太好看晃你眼睛了?」

  寧端將正紅的虞美人往四皇子馬嚼子上一戳,面無表情道,「是好看,挪不開眼。」

  站在假山後的席向晚猝不及防被寧端的話調笑得耳尖一熱。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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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等幾名少年打馬離開以後,鄒婉月的侍女才匆匆來遲,她懷中抱著一團滾毛邊的披風,臉上也被風吹得紅彤彤,忙不迭地將披風蓋到席向晚的肩膀上。

  席向晚將思沅遞來的湯婆子抱進懷中,見她心事重重的模樣,道,「在外面被人撞見了?」

  「被一群公子撞見了,問我拿著披風和湯婆子去幹什麼。」思沅低頭答道,「我就答說我們家姑娘覺得冷,讓我取披風禦寒。」

  「他們應當也認不出思沅。」鄒婉月細心地幫著席向晚將披風繫好,「咱們趕緊回去吧。」

  席向晚思家心切,也沒有拒絕鄒婉月的關心,出了院子便見到自家的馬車已經在官道邊候著,小聲和鄒婉月道了別,「我過幾日再來看你。」

  「養好身體要緊,你身子本來就弱,受不得寒。」鄒婉月將席向晚送到馬車邊上,見她上去了,才輕輕舒了口氣,「都怪我,我不該這早秋時分約你出來的。」

  席向晚朝她安撫地笑了笑,「我沒事,你也趕緊回吧。」

  席向晚是歸心似箭,到家的功夫不過這兩三刻鐘,卻覺得比一輩子還久。

  雖然不久後,席向晚就遠嫁到了嶺南鼎盛的樊家,再也沒回過汴京的娘家,可那是因為紮根汴京長達百年的的席府,在她嫁過去的第二年,就腐朽坍塌了。

  盛極必衰,總是這個道理。

  馬車停下的時候,陷入回憶的席向晚長出了一口氣。

  席府有四房,她所在的正是大房,可父親雖說是嫡長子,父母親卻並不討祖父的喜歡,反倒是庶出的三房最得祖父的關心。

  好在席向晚的父母親都不是任人欺壓之輩,又頂了嫡長子的名分,就算踏踏實實不犯錯,將來至少也能承席府的爵位。

  席向晚跳下馬車,迫不及待的心情漸漸沉澱下去,眼中瀲灩水光跟著變得平靜寧和。

  席府已在了崩塌的邊緣,她若是想要救回父母親,短短幾年時間,也不知道能不能夠趕得上。

  越是緊張焦急的時候,席向晚就越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比旁人多活了十幾年的功夫,她畢竟也是多學了不少東西的。

  進了席府的正門後,席向晚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她怔怔地在門口站了一會兒,身後大丫鬟不得不上前小聲問道,「姑娘,怎麼了?」

  席向晚回過神來,微微搖頭,打散自己最後的迷茫,踩著步子往前走去,「和李媽媽說一聲,我去見母親。」

  「是。」另一名丫鬟輕聲應了,在大丫鬟的示意下快步往前跑去通報。

  席向晚知道自己理應先去洗漱換下這身髒了濕了的衣裳,可一想到自己居然回到了二十來年之前,她就根本按捺不住自己想要見到親人的急迫。

  父母親還活著,他們現在過得開心嗎?是不是還在為了大房和三房之間的鬥爭操心?幾位哥哥呢?他們現在都在做什麼?

  跨過青瀾院的時候,席向晚多年不起波瀾的心臟已經砰砰狂跳起來。

  「姑娘,」李媽媽向她行了個禮,「大爺和夫人都在裡邊呢。」

  席向晚微微頷首,「我隨李媽媽一道進去吧。」

  李媽媽雖注意到席向晚身上多了一襲出去時並未帶上的披風,但也沒有多問,只道是從鄒家姑娘那兒借的,領著席向晚就往裡邊走去。

  走到門邊時,席向晚已經聽見了母親和父親傳出來的說話聲,那是她往年無論壽辰如何許願,也沒辦法在夢裡聽見的聲音。

  席向晚原先以為能完全控制住自己的情緒,臨到了門前,卻失態地沒等李媽媽通傳,自顧自地打起簾子就走了進去,低聲喚道,「母親。」

  見到母親和記憶中如出一轍的面孔時,她的眼眶就立時紅了起來,淚珠撲簌簌地順著臉頰滾落。

  「阿晚?」王氏嚇了一跳,她平時就嬌寵席向晚這個獨女,一點委屈也沒讓她受過,何曾見到懂事之後的女兒哭成這個樣子過?

  席向晚撲進王氏懷中,聞到母親身上的香味,眼淚更是止不住了,「母親……」

  她這幅模樣頓時將房中的人都愣住了。

  「阿晚不哭,啊。」王氏輕拍著席向晚的背脊,柔聲安慰,「可是在外面被什麼人欺負了?不委屈,說給母親聽,講完就不難過了。」

  王氏不安慰倒還好,她一輕聲細語地安慰起來,席向晚哭得更大聲了。

  大抵人再怎麼長大成熟,在最信任的人面前也還是脆弱得一塌糊塗,坐鎮樊家十幾年的老太君席向晚可沒想到自己即將不惑之年了還會撲在母親的懷裡哭得一敗塗地。

  王氏安撫著席向晚的同時,憂慮地抬頭看了看自己的丈夫,從對方眼裡見到了一樣的情緒。

  他們的寶貝女兒,得是受了多大委屈,才會哭成這樣?

  席向晚情緒來得快,壓得也快,哭了一小會兒她就抬頭擦擦自己的眼睛,朝母親笑了笑,「是我失態了。」

  「在母親面前說什麼失不失態的。」王氏心疼地給她擦著眼淚,「到底怎麼了?」

  王氏從來沒見過自己的女兒這樣表情,向來無憂無慮的小女兒是大房所有人同氣連枝保護的對象,她是大房最小的孩子,上面足足有三個哥哥,五個人誰都恨不得把她寵到天上去,一點髒東西也不會放到她面前去的。

  可席向晚這會兒不僅哭得肝腸寸斷,整個人卻又是歡喜又是悲慟,也不知道是遇見了什麼事兒。

  難道是剛剛傳來爵位可能要被三房繼承的消息……已經被小女兒聽見了?

  「女兒剛剛跌進了池子裡,」席向晚抱著王氏的手臂,撒嬌道,「水裡面好冷,差點還被四皇子和他的陪讀玩伴看見了,一時嚇著了。」

  王氏驚得伸手往席向晚的披風底下一探,果然衣裙都是半濕的,被唬得立刻站了起來,「怎麼這樣不小心!染了風寒可怎麼辦?」

  不用王氏多說,席向晚的父親席存林就往外走去,沉聲召人去取熱水來。

  席向晚乖巧地被母親推到屏風後邊,豎起耳朵聽著父母親的交談聲。

  「……你先顧著阿晚,我這就去找父親,這決定太過偏心,實在沒有道理可講。」席存林低聲對王氏道,「我去去就回,莫要擔心。」

  席向晚用力想了想,終於從記憶裡將這一段事情翻了出來。

  席府的三房最為受寵,這已經是汴京人人都知道的事情了,要不是祖父沒有做得太過張揚,三房又不是什麼蠢貨,恐怕御史早就一連串的寵妾滅妻帖子告到皇帝面前去。

  前一世這時候席向晚昏昏沉沉躺在床上發著高熱,等她醒過來的時候,才知道祖父當時一意孤行想要讓三房的繼承爵位,父親和祖父起了爭執,甚至為此還取消了原本要替補成為六皇子陪讀的資格,將三房的一個少爺送了過去。

  那正是席府衰敗之前一個不大不小的預兆。

  在祖父的示意下,這一個陪讀的資格就將席府和六皇子綁在了一起。

  不過短短一年之後,六皇子逼宮失敗,皇帝氣出了病,四皇子代為監國,不久後皇帝就駕崩,四皇子順利登基,整個席府都成了滿朝的眾矢之的,被諸強踩在腳底拆吃入腹。

  席向晚的親人中,除了兩位哥哥遠派邊疆,另外三人均在獄中死得不明不白。

  他們最後為她謀的唯一後路,就是提前將她送到了嶺南的樊家,保了她一世的榮華富貴。

  可席向晚不想要那樣的榮華富貴,她甚至願意將那二十載的榮華富貴都拋棄折算成家人的一世平安。

  現在她的願望實現了,席府的一切還在,距離四皇子登基還有一年多的時間,她總是能做點什麼的。

  比如……她可以救下即將要權傾朝野的寧端,賣他一個人情,危急關頭,想來能用得上這份人情。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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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席向晚的祖父席明德,早年也算是個響噹噹的人物,對朝政做過很是一番改革的。

  只是大約是人到中年,他的腦筋也跟著不清醒起來,硬是娶了兩房妾室進入席家,將兩個姨娘寵得天上有地下無,好東西盡往三房四房那裡送,好像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偏愛庶出的兩個兒子似的。

  等他到了老年時,這情況更是控制不住,原先還會韜光養晦著點的三四房借著席明德的鼎力相助,在朝堂上都穩穩壓了大房一頭,一時之間風光無兩,不知道多少官員都明著暗著討好三房一系,將他們捧得雲裡霧裡,連自己姓什麼都給忘了。

  人一自得,就容易犯蠢。

  三房和四房聯手將席府敗得只剩個空巢子,滿心以為自己即將要成為下任皇帝登基的功臣之時,一場失敗的逼宮將他們打懵了。

  整個席家被連根拔起,就連無辜的大房一系都沒能躲過去。

  席向晚差點也被捲入其中,是樊家當時力保她對此事一無所知,才苟延殘喘地留了一條小命下來。

  要說席府的倒臺,席明德的不作為和亂決策可謂在其中占了一大塊的內容。

  這一切更早的根源已經不可考了,那些席向晚也改變不了,但至少她知道,最近一個可以轉變的節點,就是幾天之後皇子們陪讀的選拔。

  正好,經歷過一次這件事情的她,還清楚地知道這一次陪讀選拔的過程和結果。

  比如說……她正好知道皇子和皇帝會考校什麼。

  席向晚有三個哥哥,說來很巧,每一個都是人中之龍,只可惜,前世因為祖父的偏心和三房四房的壓制,最後都是碌碌無為、懷才不遇了一輩子,甚至不得好死。

  她的大哥得知全家入獄的消息,在邊關戰死;二哥咬牙在軍中向上爬,原本想要在武將中奪得一席之地後為父母翻案,卻莫名其妙被誣陷通敵叛國,斬首示眾;三哥年紀略小一些,早年又因為三房的暗算傷了腿腳,整日臥病在床,是和父母一道死在獄中的。

  席向晚所重視的親人裡,一個活下來的也沒有,只有她苟延殘喘到了三十來歲,如同一具行將就木的行屍走肉,這全是因為家人們希望她能和他們不一樣、好好地活下去。

  可現在她回來了,那沒有發生的一切,都還來得及阻止!

  從王氏那裡回來之後,席向晚換了身乾淨衣裙,就告別王氏回到了自己的院子裡。

  「姑娘回來了。」席向晚的奶娘早就在院門口等著,她長得喜慶,一張幾乎沒有任何心機的娃娃臉,任誰也想不到這人的心思和手段靈活到什麼程度。

  席向晚嫁入樊家的前幾年時間都是渾渾噩噩的,全靠這位奶娘四處打點才沒有死在樊家的後宅裡。

  「李媽媽。」席向晚朝奶娘笑了笑,回頭朝自己的兩個大丫鬟吩咐道,「碧蘭,你去看看三哥回來沒有;金蓮,替我去廚房拿些糕點過來。」

  兩個大丫鬟都應聲去了,席向晚才跟著李媽媽一起往院子裡邊走去。

  「姑娘,不讓金蓮去找三少爺了?」李媽媽問道。

  席向晚笑了笑,「金蓮年紀也差不多了吧?」

  席向晚曾經被家人養得不諳世事,也不識人心,更不知道自己身邊哪個下人應該信任、哪一個不應該信任。

  重新回到這一天,她才反應過來:自己兩個大丫鬟恐怕也不完全值得信賴。

  別說她們平時的表現,只今日她跌進湖裡時兩人都不知道去了什麼地方這點就值得懷疑上一二,更不要提金蓮往日裡天天念叨著三少爺如何如何,看起來彷彿比席向晚還要關心她三哥的近況。

  只怕是她的大丫鬟當久,心氣高了,想住進她三哥的院子裡去。

  李媽媽聞言笑了笑,了然道,「姑娘想將她放出去?」

  「她從小跟著我,李媽媽替她挑一戶好人家,別讓她以後出去受委屈。」席向晚點點頭,又道,「李媽媽覺得碧蘭如何?」

  「丫頭實心眼了些,倒是不壞。」李媽媽笑道。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席向晚進了內屋,才輕出口氣,「我小憩一會兒,等三哥來了,李媽媽喊我一聲。」

  「姑娘放心。」李媽媽應著,服侍席向晚在貴妃椅上躺下後,才出了內間,在外頭拿著繃子繡起花來。

  不多時,碧蘭和金蓮就一前一後地回來了,金蓮看起來匆匆忙忙的,手中用盤子拖著兩碟精緻的糕點。

  李媽媽只看了眼那糕點,就笑了,「金蓮,姑娘愛吃的三色蓮花酥,廚房裡沒留著?」

  金蓮愣了愣,低頭道,「我去得急,三房秦媽媽在那兒,隨意要了兩碟就回來了。」

  「坤少爺倒是愛吃這兩個。」李媽媽說完,轉頭問碧蘭,「坤少爺回來了嗎?」

  金蓮眼睛一亮,頓時忘記了思考李媽媽為什麼要問點心的事,雙眼放光地盯著碧蘭等待她的回答。

  碧蘭生得清秀,細看有些木訥,聞言中規中矩地答道,「坤少爺再有一兩刻鐘就回了,仲簡說等坤少爺回來就知會他。」

  李媽媽點點頭,指指外間,「把點心放那兒罩著,小聲點,姑娘睡著呢。」

  「知道了。」金蓮輕手輕腳將點心放在桌上,悄悄看了眼沒有動靜的內間,才退了出去,道,「李媽媽,我去取坤少爺愛喝的雲溪香茗來。」

  「去吧。」李媽媽眼也不抬地差使她去了,心裡一個個將席府下人裡能婚嫁的名字數了過去。

  金蓮是個心氣高的,可從前姑娘喜歡她,李媽媽也不多說。現下姑娘終於發覺她不對勁,那正好是時候將她送出去,再給姑娘挑一個機靈懂事知本分的大丫鬟。

  席府嫡出小姐的大丫鬟,比平常人家的姑娘還要精貴兩三分,還愁挑不到個好的?

  席向晚這一覺睡得並不安穩,夢中都是前世的事情,跑馬燈似的一幕幕在她眼前跑過,像是在重溫記憶似的。被李媽媽輕聲喚醒時,她整個人都有些昏昏沉沉的,「怎麼?」

  「坤少爺來了。」

  席向晚這才眼睛一亮:在父母親和三哥一道入獄之後,遠嫁嶺南的她已有近二十年沒有見到三哥了!

  她匆匆忙忙地起身出了內間,在外間終於看見了那個只能在夢裡見到的少年身影,鼻子一酸,嬌聲喚道,「三哥。」

  「你派人來,我就知道你有事要找我。」席元坤笑著放下手中茶盞,「瞧我,父親母親都沒見就來拜見你了。」

  席家人都長得好,席元坤也是眉目清朗,端的就是翩翩君子的模樣,不知道是多少汴京姑娘家的夢中情人,可席向晚看著他,只能想起他後來斷了雙腿在床上連如廁都需要人扶著抱著的模樣。

  她絕不會再讓那一切重演。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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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陪讀選拔的事情?」席元坤笑道,「父親早就和我說過了,放心,我不會掉以輕心的。」

  「我早些時候去了母親院子裡,」席向晚半真半假地將消息透露給席元坤,「大約是祖父的意思,他想要插手其中。」

  席元坤的表情還是那般溫和,「祖父要做什麼,即便父親和母親也動搖不了,你又何必操這麼多心思,不如好好和母親學學如何持家。」

  席向晚笑了,「可我今日去望玉池,正好碰見了四皇子,聽到了些和伴讀有關的事兒。」

  「四皇子?」席元坤終於皺起了眉,他上下打量著席向晚,「四皇子向來浪蕩,你和他碰上面了?」

  「倒也沒有,只是在隱蔽處聽見他們說話。」席向晚擺擺手,「我知祖父和父親傳達的消息是皇上要給六皇子挑再一個伴讀代替先前重病的那個,但只聽四皇子說的,似乎並不是那麼簡單。」

  席元坤擔心地放下手中茶盞,盯著席向晚看了兩眼,才長歎口氣,「你又做這令人擔心的事情,若是被四皇子發現蹤跡可怎麼辦?這想來都是皇家秘聞的事情了,你原本聽到也該當做沒有聽到的。」

  「我可是先到荷塘邊上的,是他們突然縱馬進來,我才不得不避讓。」席向晚噘著嘴不服氣道,「我還沒責怪他們冒冒失失騎著馬就闖進來呢!」

  「還頂罪。」席元坤好笑,「聽見的事情,只能對父親母親還有哥哥們說,不能再告訴更多人了,知道嗎?」

  「當然了,我又不是蠢。」席向晚朝哥哥皺皺鼻子,彷彿回到了無憂無慮的豆蔻年華,「四皇子說,六皇子先前那個伴讀死得蹊蹺,是皇上親口下令秘密處死的。」

  席元坤的動作頓了頓,眼中顯出兩分驚詫來。

  皇子們的伴讀自然是應該在幼年時就提前挑選好的,日後才能是忠實的左膀右臂。六皇子十七歲卻又重新挑伴讀,那還是因為他上一位伴讀在半月前生了重病,儘管太醫想盡了辦法上門診療,也沒能把人給救回來。

  皇帝見六皇子鬱鬱寡歡,這才下令替他重新挑選一位伴讀。

  這是朝野盡知的消息,和席向晚剛剛說的完全不一樣。

  若六皇子的伴讀被皇帝親自下令處死卻秘而不宣,只能說明一件事情:這人做了侮辱皇家威嚴的事情。

  和這位伴讀相關的六皇子,就算先前再怎麼討皇帝喜歡,只怕也會因為此事在皇帝心中重重減分。

  席元坤越想越心驚,半晌才低頭又抿了口茶,「此事,父親已經知道了嗎?」

  「我沒說給父親聽。」席向晚靜靜看著自家三哥,「父親去找祖父爭執了,只怕祖父覺得六皇子向來受寵,陪讀也是個美差,準備發給三房的人去做,斷然是不會聽從父親的話的。」

  席元坤想到祖父那個茅坑裡石頭似的臭脾氣,無奈地歎了口氣,「你只說給我聽了?」

  「是,只有要去參加選拔的三哥你,是最需要知道的。我還聽四皇子說,六皇子的下個伴讀,只怕是一頭栽進了火坑裡。」席向晚捧著懷中的湯婆子,眼神沉靜道,「三哥,若我是你,這次選拔就不會展露頭角,寧可韜光養晦。」

  「阿晚,這可不像你會說的話。」席元坤搖搖頭,溫潤如玉的眉間帶著笑意,伸手輕輕地撫過席向晚的頭頂,「我們原誰也不想將你捲入這些醃臢事裡來,為你挑個百依百順的夫家,讓你平平安安、快快樂樂地過一輩子,兒孫繞膝,安享晚年。」

  席向晚眼圈微微一熱,偏頭笑了起來,「只要你們都好,我就比什麼都來得高興。」

  她在樊家殺出一條血路,成為了說一不二的老太君,教導出的兒女也個個是人中龍鳳,可那也挽回不了已經失去的親人。

  同齡的姑娘家都在操心嫁人不嫁人的事情,可席向晚覺得一輩子不嫁都成。

  「陪讀的事情,我知道了,我找時間去和父親商議。」席元坤站起身,帶了兩分狡黠對席向晚道,「既然祖父這麼想要將大好機會塞給三房,那便送給他們罷。」

  席向晚也跟著笑了起來,她起身送席元坤往外走去,「天氣轉涼,三哥別染了風寒。」

  「我知道。」席元坤走到門口,金蓮就忙不迭地替他打起簾子,見到席元坤和席向晚道完別就掉頭遠去,一眼也沒有多看她,失望地咬咬剛剛塗了胭脂的嘴唇。

  席向晚掃了金蓮一眼,什麼也沒說,對李媽媽點點頭,又自己回去了。

  和大房的一片平靜相比,三房可謂是喜氣洋洋。

  「母親,祖父真的這麼說了?」席澤成一臉驚喜道,「會被六皇子選中的人,一定會是我,而不是席元坤?」

  「你父親說的還會有假?」包氏笑著拍拍兒子的肩膀,「那席元坤就算去了,也只是陪襯你的份兒。」

  包氏是席明德三兒子的妻子,一雙丹鳳眼和鵝蛋臉使她看起來分外慈祥又有欺騙性。她也正是府中掌管賬本和出入的人,因為丈夫席存學備受席府主人席明德的信任,連帶著她的地位也是高高在上。

  這一次在老太爺的安排下,能夠將兒子席澤成安穩送上六皇子伴讀的位置,那等六皇子日後得了王位或是登基,兒子的前途還能差到哪裡去?

  「那是自然!」席澤成喜氣洋洋地揚了揚下巴,突地又臉色一沉,「不過要是能像先前說的那樣,直接讓席元坤稱病請辭不去參加選拔,才來得更為痛快,免得又要看他裝模作樣賣弄才華,將所有人哄騙得服服帖帖了!」

  包氏安慰兒子,「他那點死讀書的小聰明,又哪裡比得上你活學活用來得厲害。再說,這次他再怎麼賣弄,六皇子也不會選他,豈不是正好出了氣?」

  席澤成想想也是,緊繃的臉上露出一抹笑容,「正好,讓大房知道,他們就算占了嫡這一字,在席府裡也比不過咱們三房!」

  「可不是。」包氏心情極好地笑了。

  「母親,母親!」少女的聲音從院外傳了過來,簾子嘩啦一響,容顏嬌俏的妙齡少女直接不經通傳闖了進來,滿臉氣惱,「大房的人又想占走好東西了!」

  包氏笑著朝女兒招手,「瞧你急的,怎麼回事?」

  少女進門見到席澤成,愣了愣,喊了句大哥就轉頭對包氏噘著嘴抱怨,「母親您看,這是管家說中秋皇后賜下來給咱們府上姑娘的頭面,我就想要這套,可管家說這套是皇后娘娘說了要給大房的!」她氣呼呼地扯著手絹,「我不依!我偏偏就要這一套!」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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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多大點事兒把你氣成這樣。」包氏不以為意地調笑女兒。她掃了一眼緊隨在旁大丫鬟手上捧著的那套頭面,確實好看,金鑲玉,雕工精緻卻一點也不顯得俗氣,貴氣中帶了幾分嬌俏,正是她女兒席卿姿會喜歡的類型。

  看完之後,包氏擺了擺手道,「你喜歡就拿去,換另一套給大房的就是。」

  有老太爺的偏袒,大房向來被三房踩了一頭,一套頭面的事情又鬧不起來,就算鬧了又如何?老太爺一句話,什麼好東西都是三房先挑選的。

  「真的?」席卿姿眼睛一亮,「那我可就直接帶回我院子裡了?」

  「快走,」包氏佯怒瞪她一眼,「沒見我和你哥哥正在談正事兒嗎?」

  「大哥能有什麼正事兒?」席卿姿滿不在乎地說著,掉頭就喚自己的大丫鬟走了,珠簾在她身後嘩啦啦地又是一陣作響。

  席澤成倒是被她氣得不輕,指著已經沒影子了的少女,「母親,把妹妹教成這樣,以後有什麼人敢娶她!」

  「席府的姑娘,哪裡會缺夫家?」包氏笑著點點席澤成,「雖說這陪讀的位置已是十拿九穩,但這幾日也不要出去亂跑,仔細你那群狐朋狗友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情,被哪位御史寫了你的名字,到嘴的鴨子也要飛了!」

  「母親放心,」席澤成煞有介事地點點頭,「這幾日,我就在府中念書,必不讓那席元坤有一絲一毫的機會!」

  「好,好。」包氏想到自己一雙兒女都是萬裡挑一,眼看著三房一系很快要飛黃騰達,她就忍不住喜上眉梢。

  老太爺那裡也早就鬆口了,說找個合適的時機,就廢了大房,讓她夫君來繼承吳晉伯的爵位,到了那時候,大房即便是嫡母所出,又有什麼用處?還不是要乖乖仰仗三房的鼻息過日子?

  只不過大房那四個孩子能鬧騰,還得仔細打壓他們,不能一不小心陰溝裡翻了船。

  包氏小時就是家中不受重視的庶女,好不容易才在後宅裡活下來,又風光嫁進席府,手段眼界都是不缺的,自然不會允許春風吹又生這種事情發生。

  像是剛才席卿姿來問她討要那套本該屬於席向晚的好看頭面,她想也不想地就點頭了。

  大房就得時時刻刻打壓著,不能給他們一點翻身的機會。

  席向晚到第二日時才得知這個消息,還是管家送來頭面時才想起來有這麼件事的。

  「皇后娘娘賜下的?」席向晚伸手隨手撿起一支釵看了兩眼,心知肚明這中間發生了什麼事情。

  雖說這只是一套頭面,上輩子她聽從母親的勸解,沒有和去和三房算這筆糊塗賬,但現在的席向晚可忍不下去,她手腕輕輕一揚就將釵子放了回去,「怎麼就這一套?」

  「姑娘昨日回來得晚,別的姑娘都已經領走了。」管家笑吟吟道,「我就特地給姑娘您送來,免得您再差人跑一趟。」

  席向晚點了點釵子上的一顆綠瑪瑙,打量著這位管家,突然笑了笑,「倒是麻煩張媽媽了。」

  張媽媽能夠管著席府女眷的衣食起居,當然是包氏的心腹之一,替她辦事的。

  宮中的賞賜,必然是算好了人數、品級、年紀、嫡庶等等賜下來的,可眼前這頭面,怎麼看也稱不上席府唯一的嫡孫小姐的身份,就這包氏也好意思差人給她送來,是真吃定她會打斷門牙往肚子裡咽?

  席向晚心中轉了幾個念頭,最後只是開心地笑了,「正好,我前幾日出遊時正好聽了一耳朵四皇子和別人說話,好似是過幾日國公府夫人要給汴京的姑娘們下帖子舉辦賞花的詩會,皇后娘娘說不定會親自前去,所以才會提前給我們賜下頭面,好那時候戴出去吧?」

  這還真不是席向晚瞎說。雖然國公府還沒開始廣發帖子,但若是有心去探聽、又有這個門路,知道這事也不算太難。

  張媽媽不以為然地邊聽邊點頭,聽到一半,臉上敷衍的笑意就頓住了。

  但席向晚沒給她任何反應的機會,令碧蘭接過頭面去收起來,才接著道,「勞煩張媽媽跑一趟了。」

  金蓮在旁給張媽媽遞了個餜子,張媽媽條件反射地接過,臉上擠出個乾巴巴的笑容,「大姑娘客氣了。」

  席向晚笑了笑。

  因著包氏覺得席府早晚是自己家的,很不喜歡大房占著嫡子的位分,府中下人也極少按照排行來喊諸位姑娘少爺,都是直接從名字裡取字來區別,這張媽媽一緊張,居然連這都忘了。

  張媽媽渾然沒察覺自己用錯了稱呼,渾渾噩噩將餜子一放,就快步朝包氏的院子去了。

  她這些年陪著包氏一起小心地做著假賬貪污席府的財產,多少也經手過一些御賜之物,知道府中自己動手調換是小事,若賣出去、丟失損壞、或者挪用後被天家發現,按都是輕則不敬之罪、重則掉腦袋的事情!

  三房理所當然享受著嫡系的待遇久了,從來沒想過還會有可能露餡的一天。

  張媽媽在外走得還慢些,臨到了包氏的門前時簡直越想越怕,驚惶失措地衝進了包氏房裡,「夫人!」

  「怎麼回事,這麼匆匆忙忙的不成樣子!」包氏立刻板起了臉訓斥道,「席府的下人怎麼能這麼沒規矩?」

  張媽媽咽了口口水,撲通一聲跪在了包氏面前,跟倒豆子似的將剛才在席向晚院子裡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包氏聽完思索了一會兒,拿手帕壓壓嘴角,「她真這麼說?一點也不慌張?」

  「哎呦,」張媽媽長籲短歎,「她哪有那個機靈勁兒能編出這種謊話來?」

  「你怕什麼!」包氏喝止了她,面色平靜,「且不說這是不是真的,就算真有詩會,只要她生病不去,卿姿又不戴那套頭面出去,又能被外人發現什麼端倪?」

  張媽媽慌了一路,聽見包氏這話才又是一愣。對啊!只要席向晚去不了賞花詩會,她嘴裡說出朵花兒來也沒人相信。

  「那丫頭不是昨天剛落了水嗎?正好,染上風寒也不奇怪。」包氏隨意地擺擺手,「再說了,那詩會請帖最後還不是會直接送到我手裡——」

  「夫人!」秦媽媽匆匆忙忙進門,見到張媽媽跪在地上,愣了愣才繼續道,「老夫人那兒來了人,說是有事,讓您現在去一趟。」

  包氏心道這偏心大房的老太婆來得倒是巧得很,「說了什麼事兒沒有?」

  「我聽了一耳朵,似乎是說國公府什麼的……」

  包氏頓時面色一冷。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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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國公府的帖子做不得假,但卻沒有直接送到掌管席府內務的包氏手上,只因國公府的老夫人和席府老夫人當年是手帕交,國公夫人親自上門送帖子時,拜見了席老夫人,順手就把這請帖交給了她。

  包氏匆匆整理儀容坐轎到了席老夫人的院子,走近之後立刻聽見了有人在裡面說笑的聲音。她定了定神,揚起和善的微笑,緩緩走了進去。

  「老夫人,三夫人來了。」

  聽見丫鬟的通報聲,席老夫人眼皮子也沒抬一下,接著聽完國公夫人的話,才慢慢地笑著搖頭,「我家那大丫頭,看起來好拿捏,可被她上頭那三個哥哥縱壞了,不知天高地厚得很!」

  包氏進門時正好聽見這一句,不由得在心裡呸了一聲。

  席府上下誰都知道,和老太爺不同,老夫人最喜歡的,就是她自己生下的大房一系,大房的孩子們也是她最偏袒的,其中更是以席向晚這個會撒嬌又嘴甜的孫女兒為最。

  這位老夫人說著席向晚的時候,嘴上雖然是批評,眼裡卻都是笑意,任誰都看得出她對小孫女的寵溺。

  這也正是包氏覺得不妙的原因——她平日裡針對大房,唯獨有可能吃虧的時候,便是在席老夫人面前。

  前腳席向晚剛說了那番話,後腳席老夫人就喚她過去,打死包氏她也不相信這是巧合,鐵定是席向晚那死丫頭和這老太婆串通起來想讓她吃個癟!

  國公夫人笑著接話,「向晚雖然還沒及笄,但汴京誰不知道她生得好又知書達理,要不是您把著關啊,來相看的誥命夫人可多了去了!」

  這話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在包氏耳朵裡就像是火辣辣的一巴掌打在臉上。

  她早知道席向晚長得好看,隱隱有汴京第一美人之稱流傳,想要婚配的高門望族數不勝數,包氏心中怨恨,暗地裡想著法兒地從中破壞諸多,其中幾次,有拜帖遞過來,她都謊稱席向晚或者席向晚的母親王氏生病給拒了。

  席老夫人可不會幹出這種毀壞自家親孫女姻緣的事情來。

  難道老夫人今天喊她來,是為了借國公夫人的口敲打敲打她?

  包氏轉念想到這裡,臉上的表情差點沒能維持得住,趕緊低下頭去,喚道,「母親。」

  席老夫人看她一眼,「來了,坐。」

  「這就是席府持家的三夫人包氏吧?」國公夫人倒是不失熱情地說道,「勞煩你走一趟。」

  「國公夫人言重,來給母親請安是我的本分,只是今日來早些罷了。」包氏一絲不苟地向國公夫人行禮,這位夫人可是有誥命在身的。

  「其實也沒什麼大事,是母親見國公府裡的花開得好,便想請汴京的姑娘們來賞賞花,出門走動走動,也別老是在家裡悶著念書繡花。」國公夫人道,「母親特意說,席府的請帖,要我親自送到老夫人手裡,因此才登門造訪。我記得席家有三位姑娘,屆時結伴同來就好。」

  包氏想起頭面互換一事,一想到如果讓席向晚去詩會,就免不了要將頭面還給她,便覺得心中擰巴,於是一臉難色道,「這恐怕有些棘手。昨日大姑娘和鄒家姑娘約著出門,失足跌進了水裡,回來就身體不適了,她身子一向嬌弱,有個傷風發熱的就少說十天半個月,我擔心得很。」

  「大姑娘說的是嫡姑娘向晚?」國公夫人的臉色有些驚訝,她看向席老夫人,「方才您可沒告訴我這個,我母親可是發話了,定要讓我將這未來的汴京第一美人請過去令她掌掌眼的。」

  席老夫人老神在在地笑了,她用杯蓋撇了撇杯中茶葉,才慢悠悠道,「是,你母親當年也是稱汴京第一美人,自然對這名號在意得很。」

  包氏聽他們扯著一個勞什子的稱呼,一時又忽略了自己,頓時在衣袖中將拳頭緊緊捏住。

  「要是實在病了也沒辦法,」國公夫人遺憾地搖了搖頭,她徵詢地望了席老夫人一眼,見她一臉平靜,便明瞭了三分,笑道,「若是需要的話,拿老夫人的牌子去請御醫來看看,興許好得快,還能趕得上詩會呢!」

  包氏也跟著笑,滴水不漏,「您說得是,若是只有兩個小的結伴出去,沒個懂事的帶著他們,我倒還有些擔心。」

  國公夫人都這麼說了,席向晚病多久、病多重,還不都由她一張嘴說了算?包氏不禁有些小小地得意起來。

  這一點小事,竟將張媽媽嚇成這樣,真是不中用。

  她正這麼想著,門口候著的丫鬟打簾子進來,笑盈盈道,「老夫人,大姑娘來給您請安了。」

  包氏收在袖中的手都不由得抖了抖。

  席向晚什麼時候來不好,偏偏這會兒出現,豈不是又打了她一個大嘴巴?果然,這一老一小都是商量好的,就是為了滅她的威風!

  席向晚可不知道包氏在想什麼,她確實是令人仔細著包氏的動靜,掐準時間跟過來的,但這點小事,她可用不上和祖母提前商量。

  祖父的胳膊肘往妾室拐,但祖母可是一心一意只疼著自己唯一一個兒子的。

  「祖母!」她喊著就進了門裡,抬眼見到含笑望著自己的國公夫人時才怔了一下,站住腳步規規矩矩地行了禮,「拜見國公夫人。」

  「喲,還認得我。」國公夫人上下打量著席向晚,忍不住笑意,對席老夫人道,「只可惜我家沒有適齡的兒子了,否則呀……」

  席向晚眨了眨眼睛,又轉頭對包氏一笑,「三叔母。」

  包氏自然不會在人前和席向晚撕破了臉皮,她皮笑肉不笑道,「向晚,身體已無大礙了?」

  「身體?」席向晚低頭看了看自己,表情有些疑惑,但很快反應過來,撫掌笑道,「三叔母說的是我昨日不小心打濕了裙擺的事情吧?我只告訴了父親母親,還以為這事兒沒人知道呢!」

  「也不怕又燒起高熱來。」席老夫人板著臉訓斥道,「好好走在池子邊上,怎麼會跌進去的?」

  席向晚笑嘻嘻地跑到席老夫人身旁,捉著她的手往自己額頭上貼,「祖母您摸摸看,一點兒也不燙吧?我昨兒個回來就燒了熱水沐浴又喝薑湯的,就怕著涼之後全家都知道我貪玩掉進池子裡去了,那多丟人啊!」

  包氏臉上表情險些掛不住。

  席向晚話裡話外說的可不就是一個意思:你包氏沒來看過我,我也沒通知過你,你怎麼就知道我掉水裡還生病了呢?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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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在座的幾位誰不是人精,聽包氏和席向晚兩人的話就知道發生了什麼。

  席老夫人帶著淡淡的微笑,輕輕撫著席向晚的手背,「晚丫頭,坐我身邊來。」

  席向晚清脆地哎了一聲,貼著席老夫人的軟榻就坐了下去,笑嘻嘻道,「祖母莫要擔心了,你看,我今兒出來,都特地多穿了件比甲呢。」

  席向晚確實自小體弱多病,是早產從娘胎裡帶出來的毛病,小時候連風都吹不得,跨過十歲之後才好了些,也仍舊是要嬌生慣養的主。

  她深知自己的健康和壽命才是本錢,哪裡敢怠慢自己這嬌氣的身體。

  國公夫人聞言又多看了席向晚一眼,見她比甲下是件藕粉色的短襖,下著一條白色軟織金馬面,一點也不顯笨重,反倒滿是少女的輕靈,白生生好像能掐出水來的皮膚裡透出那麼一點兒血氣,即便她見過了鮮花般的小姑娘,一時之間也挪不開眼去。

  也難怪,三房的包氏這麼怕她出頭……

  國公夫人的視線輕輕掃過包氏,才開口道,「那看來,十五的時候,席府三位姑娘都是能來的了。」

  「十五的時候?」席向晚心道果然,國公夫人在這時候親自來席府,八成為的就是這件事情了。

  「這丫頭倒是自己給忘了。」包氏搶白,居心叵測道,「不是你說國公府要辦賞花詩會了嗎?國公夫人是來送帖子給席府姑娘的。」

  席向晚想在她頭上踩一腳?那也沒那麼輕鬆!

  國公夫人今日才親自到席府送帖子,這小丫頭片子卻提前知道了,讓國公夫人的臉怎麼過得去?她又是從什麼地方知道的?

  若是席向晚抵賴不承認,包氏自然不會介意再強行推她一把讓她承認自己是在說謊。

  席向晚恍然大悟地拍了下手,「原來日子定在這月十五?」

  國公夫人有些詫異,「你在何處聽說過此事?」

  席向晚吐吐舌頭,不好意思道,「這不就是昨天,我去望玉池的時候,跌進池子裡打濕了裙擺,卻又聽見有男人的聲音過來,心想總不能被他們看見我那樣,找了處地方躲起來,才偷偷瞧見是四皇子。」

  國公夫人了然地點點頭,四皇子昨日確實是出宮了,這事她也聽夫君提起過,「他們說起這事兒,被你給聽見了?」

  「是呀。」席向晚毫無心機地坦白道,「他們說了好一會兒話,我好不容易等他們走了才能回來呢。」

  她長得就是一臉天真無邪的模樣,說謊話都有人捧著心去信,更何況是真話。

  「下次小心些,出門多帶些丫鬟。」席老夫人淡淡道,「在外面萬一有什麼短的缺的,遠水解不了近火,知道嗎?」

  「知道啦。」席向晚抱住席老夫人的手臂,晃了兩下,「祖母的囑咐都是為了我好。」

  「你知道就好。」席老夫人點點席向晚的鼻尖,「國公府這一次詩會規模重大,從我私庫裡拿錢,再給你們一人打一套頭面吧。」

  坐在下首、一直沒有找到插話空間的包氏一驚,正要開口,卻已經被早有準備的席向晚搶了先。

  「不用呀。」她一臉疑惑地道,「皇后娘娘不是中秋時才剛剛賜了頭面給咱們府裡姑娘麼?我還尋思那就是為了讓我們這次詩會時候戴的呢。」

  包氏閉了閉眼,克制地握緊了拳頭,告誡自己:冷靜!這時候若是冷靜不下來,她可能就真要一頭栽進這丫頭挖的坑裡去了!

  國公夫人頷首,「也是,我都忘了這事兒,皇后娘娘雖然不能出宮,屆時也是會派身邊近侍來的。」

  包氏聽到這裡,更是眼前一黑:皇后的人,還真的會來!

  皇宮裡但凡是能混出點名堂來的,哪一個不是人精?能成為皇后的左膀右臂,她難道還能指望那人連皇后給各家賞賜了什麼都記不清?

  一套頭面是小事,可是在這件事情上要向席向晚所代表的大房一系低頭這個本質,令包氏幾乎要失去理智。

  「可好看了,祖母。」席向晚嘴快地描述道,「我剛剛才拿到,在房間裡看了好一會兒,愛不釋手的,耽誤了時間,給您請安這才來晚了些。」

  「皇后娘娘賜下的,自然都是難尋的精品。」席老夫人點點頭,見怪不怪。

  席府的聖寵雖說是一代不如一代,但經年累積下來,御賜之物還是不少的。

  席向晚用眼角餘光掃了一眼包氏,見她神情不快,頓時心情舒爽,便對著席老夫人繼續道,「您不知道,光是髮冠上就綴了六顆珍珠,都是掐了銀絲掛在上面的,顧盼時晃起來可好看了。」

  聽到六顆珍珠時,席老夫人和國公夫人的表情就都有點微妙起來了。

  就如同宮中嬪妃的份例都有差別、所戴的首飾規格也有所要求一樣,宮中往外賜東西的時候,也會考慮到這些方方面面不成文的規矩。

  席府如今算下來三位姑娘裡,只有席向晚是嫡親的,剩下兩人都是庶出,那麼席向晚收到的那必然是三份頭面中最出挑、最彰顯地位的那一份。

  也就是說,合該有八顆珍珠,而不是低了一頭的六顆!

  國公夫人略一垂眼,低頭抿了一口茶,心下好笑:這席府的包氏膽子也忒大了些,拿捏著全府的內務悄悄中飽私囊也就算了,不是她一個人這麼幹;可將宮中賜下給嫡系的東西據為己有,這可真是沒動腦子的行為。

  倒是席向晚這小丫頭,句句看起來都天真無邪,卻每個字都戳在包氏的心窩窩上,也不知是巧合不是?

  席老夫人沉下臉來,「包氏,這是怎麼回事?」

  包氏反應極快,噗通一聲就從椅子裡滑下來跪到了地上,那膝蓋骨往地上撞的一下聽得席向晚微微揚起了眉來。

  嗯,聽起來就很痛,心疼加肉疼,也不知道等會兒包氏還能不能自己走得回去?

  包氏低著頭遮住自己表情,聲音也是驚惶失措,「母親,這事情兒媳也不知道是怎麼弄錯的!」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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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席向晚眨巴眨巴眼睛,給火上澆了一勺油,「祖母,是我方才說了什麼不該說的?頭面漂亮極了,三叔母又有什麼錯?」

  包氏哪能聽不出她這是在明知故問,恨得快將牙齒咬碎了。

  席老夫人捏捏席向晚的手,沒回答她的問題,而是緊緊盯著跪在地上的包氏,「宮中派人送來的東西,竟然也能弄錯?原本該是晚丫頭的那套頭面弄丟到哪裡去了?」

  「弄丟?不可能啊,」席向晚疑惑道,「張媽媽方才親自給我送來的,說是昨日其他兩位妹妹已經將她們的領走了,因著我落水一事才耽擱了呢。」

  包氏心痛地閉了閉眼睛,知道席向晚這話一出,張媽媽這個好用的助手是保不住了。但她飽經風雨,決斷的速度非常快,「定是這個張氏愚鈍,竟會做出這種荒唐的錯事來!」

  一個用了幾年的下人,怎麼比得上包氏對自己的維護。

  席老夫人沉下了臉,令人去帶張媽媽來,又沉默了一小會兒,才對國公夫人道,「家中下人無能,見笑了。」

  「老夫人這話說得不對,」國公夫人笑了笑,「當年先皇都曾經誇過您,說若是汴京的誥命夫人都能像您一樣,他的肱股之臣們也就都沒有後顧之憂了,這稱讚可是獨一份的。」

  二人又說了兩句,國公夫人知道接下來是席府內宅的家事,適時起身告辭離開。

  席向晚倒是想再和這位通透的國公夫人多說兩句,不過眼下先拔掉包氏的一顆牙齒才是最重要的,於是只禮貌地對國公夫人行了個禮,就又乖巧地坐在席老夫人身邊不動彈了。

  張媽媽很快哆哆嗦嗦地被帶了過來,她一見到屋裡又是包氏又是席向晚的就知道不妙,哀呼一聲也直接跪了下去,「老夫人饒命,老夫人饒命啊!」

  席向晚不樂意道,「祖母向來仁慈,你怎的張嘴就叫饒命,當祖母是什麼人了?」

  張媽媽立刻反應過來,乾脆俐落地甩了自己兩個嘴巴子,「大姑娘說得對,是我一時嘴賤說錯話了!」

  包氏見張媽媽顯然已經失了分寸,咬咬牙開口提點她,「昨日讓你給姑娘們送頭面,你怎的連這點小事都會送錯了院子?」

  張媽媽一愣,立刻順杆爬地接了過去,「這……我不知道啊!」

  「還敢嘴硬!」包氏大怒,轉身用十成十的勁兒抽了張媽媽一耳光,終於覺得自己火辣辣的臉上好受了些,「你將那套金色的頭面送到誰的院子裡去了?我不是反復叮囑過你,那是給大姑娘的嗎?」

  張媽媽伏地不敢抬頭,「我……我明明記得是送給了大姑娘啊!」

  席向晚哎呀了一聲,善解人意道,「張媽媽天天在府中管這麼多事,又要替三叔母分憂,肯定忙得很,這一點點小錯,哪裡又需要這麼大動干戈的。我覺著送錯給我那套也挺好看,就不用換回來了。」

  「胡鬧!」席老夫人將手中拐杖往地上重重一錘,「御賜之物也是能隨便調換的?」

  包氏也急切地表了忠心,「母親說得是,這送錯的是一定要換過來的。一會兒我就讓人去另兩處看看,到底向晚的頭面被這婆子送錯到了誰那裡去!」

  天知道,她慷慨陳詞說出這段話的時候,五臟六腑都已經氣得快要出血了。

  好個席向晚!清清白白地就想讓她平白吃這麼個虧?門兒都沒有!

  「那就勞煩張媽媽去多跑一趟了。」席向晚無所謂道,「要是兩位妹妹喜歡的話,也不必強逼著她們還給我。」

  「我看誰敢。」席老夫人冷笑一聲,手上一用力,居然就站了起來,「我倒要去親自看看,三個隔著這麼遠的院子,又不是瞎子,還能送錯了東西?」

  席向晚立刻從軟榻上下來,小心地扶住了席老夫人,一道往外走去。

  跪在地上的包氏出了一身冷汗,想要攔住席老夫人又沒那個膽子,借著秦媽媽的攙扶才從地上爬起來,只覺得膝蓋疼得好像裂成了八塊一樣,趔趄地往外走了好幾步,咬緊了牙關,「你趕緊去知會卿姿,讓她機靈著點!」

  秦媽媽低低應了一聲,正要將包氏交給身旁小丫頭攙扶,走在前頭的席向晚卻回過頭來,十分關切地道,「秦媽媽扶穩些,這兒的路還有些滑,別讓三叔母摔著了。」

  這一來,被點了名的秦媽媽也不能直接趁人不備溜了。

  包氏氣得倒抽兩口氣,死死抓住秦媽媽的手,咬牙切齒道,「看來我之前對這個小丫頭太手軟了,看看她今天反咬起我來這嘴臉!」

  「夫人,平心靜氣,過了今日,什麼時候收拾她都行。」秦媽媽疼得皺起了眉,勸道,

  席向晚在前面扶著席老夫人,時不時地還要回頭關注一下身後包氏和秦媽媽的速度。

  包氏房裡伺候的丫鬟是少了一個,不過丫鬟能有多機靈?能有秦媽媽那樣,瞬間就想好讓席卿姿記住的說辭?

  席向晚笑了笑,抬眼望向不遠處的平湖院,那是席卿姿住的地方。

  一行人走進院子裡的時候,席卿姿已經在房外候著了。席向晚掃了一眼,果然看見包氏身旁消失的那個小丫頭正低著頭站在席卿姿身後不起眼的人群裡。

  雖然包氏是個有城府手腕的角色,她的兒女們可沒有一個是扶得上牆的,席卿姿此人沒有一點點做戲的功夫,光是看她這會兒表情十分平靜的模樣,席向晚就能篤定對方還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祖母。」席卿姿行了個禮,規規矩矩道,「孫女正要去給您請安呢。」

  「免了。」席老夫人不悅地直接與席卿姿擦身而過,「昨日管家給你送來的頭面在哪兒?」

  「頭面?我試過後就好好收起來了。」席卿姿答得流暢,被甩在後頭的包氏連拉住她的機會都沒有,又急又氣,差點平地跌了一跤,好在秦媽媽全力擋了一下,給她當了墊子。

  兩個人一時之間摔在了一起,滿身泥土,好不狼狽。

  席卿姿聽見包氏哎呦一聲痛呼,連忙轉過頭去,連聲吩咐小丫頭們,「快不快將我母親扶起來!」

  「皇后賜下那頭面,就說你還沒看過,是丫鬟直接收起來的!」包氏抓緊時間小聲對席卿姿道,「決不能讓席向晚拿捏到把柄!」

  席卿姿微微一愣,飛快地點頭,聽見席老夫人身旁丫鬟喊她的聲音,咬咬牙轉身先一步回了內屋裡,見到自己的大丫鬟已經走到了梳粧檯邊上打開那小金庫找到了皇后賜下的金紅頭面,頓時一驚,居然張口不假思索地喊道,「別碰那套!」

  席向晚:「……」見過蠢的,但這麼蠢的也實在是少有。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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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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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2 01:41:00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有席卿姿這麼不過頭腦的一喊,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了她身上。

  原本已經伸手要去取那套頭面的大丫鬟被席卿姿喝得一怔,這手伸也不是收也不是,僵在了原地。

  席老夫人冷斥道,「拿來我看!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席卿姿的大丫鬟還在左右為難,席老夫人身旁伺候的丫鬟則是一點顧忌也沒有,上前就越過她取了放在最打眼處的那套頭面出來放到席老夫人面前,「老夫人。」

  以席老夫人的眼力,幾乎是一眼就能看得出來這是宮中之物,甚至,她都能猜得到這是哪位能工巧匠親手製作完成的。

  更不要提,頭冠上整整齊齊墜著的那八顆飽滿圓潤、微微泛著金色光芒的珍珠了。

  這由皇后之名賜給席向晚的東西,居然不聲不響地就到了平湖院裡。

  席老夫人威嚴的視線依次從三房眾人的臉上掃了過去。

  包氏裝得挺像那麼回事,畢竟是有年紀的人;可席卿姿這裝相的功夫就一點也不到位了,剛才那一聲情急之下的阻止更是捅破了窗戶紙。

  席老夫人冷笑一聲,「卿姿,你剛才說你已經試過這套頭面了?」

  席卿姿愣了愣,轉頭看看包氏的表情,低著頭小聲改口道,「我方才說錯了,試的是另外一套新打的,這套還沒仔細看過呢,想著金貴,就先好好放起來了。」

  「是嗎?」席老夫人用拐杖重重敲了敲地板,「那你剛才喊那一聲是什麼意思?」

  「我……」席卿姿想了又想,「那是御賜之物,我怕她們粗手粗腳地給打碎弄壞就不好了,還想著我親手拿來給您看。」

  席老夫人不領情地冷哼一聲,「丫頭婆子的手腳比金貴主子們穩多了!」

  席卿姿被說得啞口無言,咬著嘴唇委屈地不說話了。

  席向晚在旁打量這套席卿姿死活想要的頭面,心裡覺得儘管好看是挺好看的,但也沒好看到那個地步。她想了想,邊輕撫著席老夫人的後背邊輕聲道,「祖母,下人弄錯一點事情,您何必這麼生氣?我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讓人再把送錯的調換回來就是,您看妹妹都嚇哭了。」

  席卿姿下意識擦了把眼淚,才發覺自己根本沒哭,立刻抬瞪了席向晚一眼。

  席向晚無知無覺地繼續道,「我看妹妹也喜歡得很,不若就將這套留給她吧,我戴什麼都是一樣的。」

  席卿姿越聽越氣:雖然大家是同一個祖父,席卿姿覺得自己也算得上是清秀美人,可無論是她還是府中另外一位妹妹,放在席向晚面前都是黯然失色。

  ——她當然戴什麼都是一樣的了!她什麼都不戴也好看!

  「我不要你假好心!」席卿姿脫口而出。

  席向晚微微一愣,解釋道,「我不是——」

  「你不過就是看這套頭面最好看,所以想要占為己有罷了!我永遠都只能撿你剩下的邊角料,憑什麼?!」席卿姿尖叫道,「這東西、這東西我就算砸了也不給你!」

  她說著,怒氣上頭,果然上前一步就抄起盤子高高一舉往地上擲去,嚇得一屋子女眷都尖叫起來,以為她得了失心瘋。

  包氏嚇得面色慘白,下意識地伸了一下手,想要去接住那託盤,可實在是隔得太遠,愛莫能助,只能眼睜睜看著盤子和上邊的頭冠首飾等等丁零噹啷地摔了一地。

  女子首飾這等最精細的東西,打造的時候都是極盡能巧之事,當然也脆弱得很,這用力一摔哪裡還能撐得住,上頭點綴的一顆珍珠骨碌碌地一路滾去了席向晚的腳邊。

  席向晚根本沒時間彎腰去撿,她擔心地扶住了席老夫人,「祖母,您別生氣,等詩會的時候,讓妹妹戴著我院子裡那套頭面去就是,不礙事的。」

  席老夫人氣得臉都漲紅了,她按著自己的胸口急急喘了兩口氣,指著包氏和席卿姿罵道,「好,好!你們一個個的都出息了,整個三房眼裡都沒有我這個老太婆了!」

  「祖母!」席向晚接過丫頭倒好的茶水,試了試溫度才遞到席老夫人嘴邊,「您別氣,沒了您,席府的半邊天都要倒了。」

  席老夫人勉強喝了口水,臉色仍然陰沉得很,「晚丫頭,扶我起來。」

  席向晚將杯子放到一旁,應了一聲就將席老夫人從椅子上扶了起來。

  席卿姿幾乎是這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做了什麼,嚇得一張臉都花容失色。

  ——她居然將皇后御賜下來的東西給打碎了!

  這修不修得好還另說,事情本身就已經是代表了對皇室的大不敬,要是消息傳到宮中……包氏也跟著打了個冷戰,她不由得小小往後退了一步,腦中短暫地一片混沌,什麼也想不出來。

  「母親……」席卿姿小聲地喚包氏,「這怎麼辦啊……」

  席老夫人不悅地喝道,「還不跪下!」

  席卿姿嚇了一跳,幾乎是被呵斥得小腿一軟就直接跪了下去,硌在一顆珍珠上面,頓時五官扭曲起來,哎呀地喊了一聲。

  「還敢頂嘴。」席老夫人上前兩步,老當益壯地抬手抽了席卿姿一個響亮的耳光,始料不及的席向晚都沒來得及跟上。

  席卿姿什麼時候受過這般委屈,被席老夫人的手勁甩得直接摔倒在地,捂著臉頰萬分委屈地哭了起來,「祖母,我不是故意將這東西摔碎的,是因為席向晚她——」

  「你強佔本該是晚丫頭的東西,見得不了手就心生嫉恨將其直接毀去,這行徑和山中匪徒何異!」席老夫人擲地有聲,「你母親既然教不好你,自此以後我就換人來教教你!」

  包氏面色一白,「母親,此事是卿姿失了分寸,兒媳此後一定嚴加管教,絕不會發生第二次!」

  她知道席老夫人的意思是要往家裡請嚴格的女夫子,這包氏是不願意的。

  若要跟著夫子學知識規矩,每日都要晨昏定省,對夫子也要恭恭敬敬。她的女兒,哪裡吃得了那種起早貪黑的苦!

  「閉嘴!」席老夫人揮動拐杖,狠狠一下砸在了包氏的身上,「今日之事,我不會替你瞞下,若是老爺決定通報宮中,該受的罰席府絕對不會躲!——晚丫頭,扶我出去。」

  席向晚的目光掃過難以置信的包氏和席卿姿,垂著眼睛穩穩地將席老夫人扶出了平湖院。

  平湖院中的包氏母女兩人愣了好一會兒,席卿姿才剛剛反應過來似的伏地大哭起來,「母親,我竟然一時生氣將那頭面給砸了!如果這事情真讓皇后娘娘知道,我豈不是名聲盡毀,再也見不了人了!」

  「……你別急。」包氏反倒冷靜了不少,她哆哆嗦嗦地在秦媽媽的攙扶之下坐穩在椅子上,才道,「這事情瞞下有瞞下的好處,不瞞也有不瞞的好處。」

  若是瞞下之後消息再走漏,就是欺君之罪,倒不如自請罪罰,還更可能來得高高拿起輕輕放下一些。

  包氏吩咐小丫頭們將地上散落的珠子釵子都收了起來,才下定決心道,「我去姨娘院裡走一趟,等三爺回來了,讓他去找父親。」

  席卿姿通紅著眼眶抬頭,「可若是……」

  「沒有若是。」包氏背上給席老夫人拐杖結結實實打的那一下還疼得抽心。她冷著臉道,「三房怎麼可能就毀在區區一頂髮冠上!」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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