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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t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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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淵爻] 我夫君他權傾朝野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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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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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2 01:41:11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將席老夫人送回去之後,席向晚才緩緩回了自己的院子。

  今日之事可謂比她想像的還要更順利一些,這都是因為席卿姿突如其來的犯蠢,否則只包氏一人盤旋的話,最後落幕就不會那般難看。

  不過三房只要倒黴,席向晚就高興得很。

  砸了頭面的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具體會怎麼樣,還得看三房和席府內部如何周旋。

  席向晚自然沒有指望就靠這件事將三房一脈拔除,不過這至少能讓他們心痛肉痛幾天,焦頭爛額別來找大房的事情。

  「姑娘回來了。」李媽媽一見到席向晚就笑得合不攏嘴,「包氏那頭發生的事情,可是全府都聽說了。」

  席向晚想想當時動靜鬧得那麼大,也不意外,笑了笑就道,「咱們院子裡聽聽就好。」

  「我曉得的,他們會落井下石、背後嚼人口舌,咱們可不會。」李媽媽舒展著眉眼,「可三房暗中欺壓咱們這麼多年,揚眉吐氣總是不過分的。」

  房裡的丫鬟們也一個個喜氣洋洋。

  別說是包氏院子裡的人,哪怕是席卿姿一個庶子的女兒,都隱隱站在席向晚的頭上頤指氣使,她院子裡的丫鬟一個個被縱得比小姐還小姐,不光是大房的下人,二房四房的都受過她們不少氣。

  席向晚聞言笑了,她坦言道,「我也覺得挺高興的。」

  「就是姑娘的頭面不知該怎麼辦……」李媽媽歎了口氣,擔憂道,「聽說國公府的詩會就在這幾天了,緊著能不能修好也是另說。」

  「大不了就不去了。」席向晚倒是很無所謂,「我又不擅對著花草吟詩作對。」

  上輩子的國公府賞花詩會她就因為纏綿病榻而沒有去成,事後似乎也沒聽說出過什麼大事,不去也罷,頂著個「汴京第一美人」的稱號,席向晚總是多多少少要被別的姑娘暗中擠兌。

  更何況,如今的席向晚可沒這閒工夫,她招招手道,「整好還有一下午的時間,用過午膳,我出門去看看母親的鋪子。」

  席向晚的母親王氏嫁的是席府唯一的嫡子,她娘家背景又雄厚,帶來的嫁妝自然也十分豐厚,光是良田就有百來畝,汴京裡最炙手可熱兩條街道上的商鋪也有八家。

  大房這些年的被包氏暗中克扣的錢,都是因為有這些收入才能填上窟窿的。

  「姑娘怎的想去巡鋪子了?」李媽媽聞言笑道,「那我令人準備好轎子。」

  慶國的民風開放,別說姑娘上街巡個鋪子,女眷單獨立戶拋頭露面做生意的都不在少數。因此李媽媽也沒多想,就出門去了。

  席向晚在自己院子裡用過膳,聽李媽媽說常來席府看診的某位民間神醫已經看診過席老夫人的身體,並無大礙,才放心地出了門。

  席府地處鬧市附近,離朱雀大道並不遠,席向晚若是不那麼身嬌體弱,倒是能自己徒步走過去,只是她那點子體力也在上午的走走停停中消耗了個乾淨,只好坐轎子到了朱雀步道的一端,才從轎裡下來。

  李媽媽留在府中,跟著席向晚出來的是碧蘭和金蓮兩個大丫鬟,她們小心地將席向晚攙扶站穩,一左一右跟在她身後。

  席向晚翻了翻自己的記憶,按照離地位置走向了王氏名下最近的一家商鋪,朝夥計出示了席府的印記。

  掌櫃片刻就來了,正好就是名女戶,她一眼就認出了席向晚,「大姑娘。」

  「我閑來無事,就來看看。」席向晚朝她微微頷首示意。

  「我姓李,大姑娘喚我李掌櫃便好。」李掌櫃跟在席向晚身旁,不由得多打量了她兩眼,歎道這容貌也難怪在汴京裡人人都熱衷於談論一番,甚至沒見過她的年輕學子們都爭相作詞歎其容顏,就連她自己是女人都挪不開目光。

  「李掌櫃?」席向晚看了看她,「和李媽媽是——?」

  「是我姑母。」李掌櫃彎起眼睛一笑,「我和離之後,是姑母向大夫人為我討了這份工作,幸不辱命,將鋪子打點得還過得去。」

  「謙虛了。」席向晚看過帳簿,這位李掌櫃經商的天賦可非同一般,一家中規中矩的鬧市店鋪在她手中綻放了新的光華,那業績是蒸蒸日上,巾幗不讓鬚眉。

  李掌櫃哈哈笑了。

  席向晚在鋪子裡轉了一圈,對李掌櫃的經營心思十分滿意,「若是有什麼需要幫助的,隨時讓人知會我或者我母親。」

  「有大姑娘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李掌櫃滿足道,「大姑娘和大夫人儘管放心,這鋪子在我手裡一天,我都不會讓它式微的!」

  這式微一詞用得實在古怪,席向晚不由得抿唇笑了起來。

  兩人這時已走到了靠近街道的門邊,她一笑之下,似乎連朱雀步道上的空氣也凝結了那麼短短的一息時間。

  李掌櫃不自覺地抬手掐了掐自己的臉肉,輕輕嘶了一聲,嘟囔道,「說書先生老講美人一笑生花,原來是這個意思……傳神,傳神!」

  席向晚並未察覺自己做了什麼,微微側臉看向李掌櫃,「什麼?」

  「我自己和自己說著玩兒呢!」李掌櫃連連擺手,「您滿意就好,我李穎經營的譜子,不會有問——」

  她的話剛剛說到一半,掃過步道上的兩人時,突然臉色微微一僵。

  正注視著她的席向晚自然注意到了這變化,她轉頭循著李掌櫃的視線看去,見到了手牽手站在不遠處的一男一女,了然地挑了挑眉毛。

  那男人長身玉立,風度翩翩,面若冠玉,貴氣逼人;小鳥依人似的站在他身邊的少女則是含羞帶怯,臉上只抹了一點點的胭脂,襯得她像水蜜桃似的可人。

  而這兩人,都直直地盯著席向晚看。

  席向晚和他們對上目光,在心底玩味地笑了一下。

  雖然三房是她最想算帳的對象,但席府的四房……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席明德共有四個兒子,只有大兒子是嫡子,後面的三個兒子分別出自不同的妾室,三房的那位是他最寵愛的,不過四房那位也不差。

  只是四房整體的手段心機比不上三房,因而最吃香的還是三房一脈。

  縱然比不上三房那麼風光,四房仗著席明德的偏心,在暗中也是做了不少事情的。

  就比如眼前這個少女,就是席府現在三位姑娘中除了席向晚和席卿姿之外剩下的最後一位。

  她的名字叫席青容,長得比席卿姿還要嬌俏兩三分,和席卿姿性格完全不同,是個動不動就會掉眼淚的小哭包,仗著這能耐小時候讓席向晚吃了不知道多少次虧。

  席青容身邊的那個男人,就是席青容的未婚夫,平崇王的世子,也是獨子。

  這事說來好笑,平崇王世子易啟嶽身份尊貴,平崇王妃原本看中的是席向晚而不是席青容,原先雙方都到了合八字這一步,不知道怎麼的,易啟嶽非鬧著要娶席青容,最後無奈只能臨時換了八字,好在兩人正好是天作之合,婚約就這麼定下了。

  那是一年多以前的事情,當時席向晚並不想嫁,因而即使聽了一耳朵席青容如何如何和易啟嶽私合的事,都只當是傳言。

  後來席向晚才明白過來——這八成是真的。否則,原本平崇王府許諾保密的過程,怎麼會傳得滿汴京都是,人人還都暗中在說她其實奇醜無比,易啟嶽才轉而娶了席青容?

  比起席卿姿來,席青容的頭腦好用得多。席家幾近被滿門抄斬氏她正好懷了孕,憑藉著肚子的天家血脈,硬是挺過了那一次風波,後來過得並不比在嶺南打拼的席向晚差到哪裡去。

  只看這個小姑娘動不動就眼淚汪汪沒出息的樣子,誰也猜不到她的心思縝密到了什麼程度。

  恐怕連包氏都沒看出來。

  「晚姐姐……我、我沒想到會在這裡遇上你。」席青容小聲喚著,怯生生地鬆開了易啟嶽的手,帶著兩分令人憐愛的無措。

  她身旁的男人冷哼了一聲,「你有什麼好怕她的?有我在這裡,沒人能欺負你。」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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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2 01:48:26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席向晚瞧了這兩人一會兒,跟在看戲似的,隨口敷衍道,「見過世子。是巧得很,不過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站住!」易啟嶽喝道,「你就是這麼對你妹妹的?」

  席向晚側臉看看他,有些好笑,「世子教教我,我一個嫡女,還要對比我小了一歲的庶妹三叩九拜行大禮嗎?」

  「你果真囂張跋扈得很。」易啟嶽皺眉厭惡道,「偌大個席府,怎麼教姑娘都能教出天差地別來!在大庭廣眾之下都能說出這種話,可見你平時在府中對待姐妹或下人是何等霸道猖狂!」

  這些形容,席向晚平日裡可不常聽見。她之前不喜歡拋頭露面,就連第一美人的稱呼也不知道是從什麼地方傳出來的,不過囂張跋扈、欺辱幼妹的罪名還是第一次冠到她頭上。

  可席向晚與易啟嶽就只見過兩面,說過一次話,他從什麼地方聽來這麼多她的傳言?

  席向晚有趣地看了眼泫然欲泣的席青容,才慢條斯理地將自己鬢邊碎髮往耳後夾了一下,「我雖然只是個小丫頭,也知道朝堂上下、御史參本,都是要羅列證據的,世子這麼說,一定是已經親眼見過我如何囂張跋扈、欺壓下人了?」

  「這還用我寫本摺子?」易啟嶽冷笑,「方才我親眼所見的,難道不算事實?」

  「若是世子能寫本摺子真遞上去給聖上看看就最好不過了。」席向晚不急不忙地道。

  世子只是個頭銜,易啟嶽是平崇王的老來子,寵得無法無天,快弱冠了還沒掛職,哪來給皇帝遞摺子的權限?

  席向晚一本正經的話聽在易啟嶽耳中無異於對他的侮辱,他氣得摔手,「瞧瞧你這潑婦的牙尖嘴利樣,真是砸了席府的名聲!」

  「世子想知道什麼是砸了席府的名聲?」席向晚笑了笑,她往臺階下走了一步,又一步,剛剛到鞋面上方的馬面裙一晃一晃,白色裙門上的織金閃閃發光,「那大約是我席府還未及笄的姑娘,就已經在大街鬧事上親親熱熱地和世子您抱在一起吧?雖說你們已經定了親,可大庭廣眾之下,還是發乎情止於禮來得好,別讓人見了,說席家的姑娘都不知禮節,傳出去,讓我家另一位妹妹還怎麼見人?」

  「血口噴人!」易啟嶽怒道,「方才是青容沒有站穩險些摔倒,本世子才伸手扶了一把,怎的在你眼裡就這樣齷齪?」

  席向晚無辜地眨眨眼睛,「可世子,您的下頜邊上,還沾著一點兒我妹妹嘴上的胭脂呢。」

  易啟嶽頓時抬手去擦,「不可能!方才明明不是親在這裡——」

  他的話戛然而止,周圍圍觀的人裡也不知道是誰先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一下連鎖反應,周圍一圈人哄然大笑起來,笑得易啟嶽的俊臉通紅。

  「席向晚!」

  「小女在。」席向晚朝他行了個便禮,明豔的臉上笑意突然一收,眼神也同鷹隼一般銳利,「世子雖身份尊貴,但無官銜在身,無權對我呼來喝去,更何況還是天子腳下、當街之上、眾人面前,對我出口第一句便是『站住』,難道是將我堂堂左宗人的嫡親孫女當成了王府中的下人來對待了不成?」

  易啟嶽被她一番嚴厲的喝止噎住了詞,原先想再罵的話都堵在了喉嚨眼裡,不知為何有種老鼠見了貓的感覺,比在王府裡被親爹迎頭痛駡時還來得心虛腿軟。

  「我席府的姑娘,再怎麼教得不好,自然有席家的人自己來管,何須別人在光天化日之下用言辭侮辱!」席向晚冷冷地盯著易啟嶽,知道他就是個吃軟怕硬、耳根子極軟又識人不清的貨,並未太過嚴厲,「若今日站在這裡的不是我,是哪個心性柔弱聽不得指責的姑娘,回去尋了短見,世子認為自己擔得起這責任?」

  「你哪裡柔弱了!」易啟嶽終於找到反擊的機會,「誰會和你說的一樣蠢,被罵兩句就想不開尋短見了?」

  席向晚突地氣勢一收,又輕聲笑了起來。

  「你笑什——」易啟嶽的話說到一半,突然驚恐地睜開了自己的眼睛。

  他想起來了,當朝皇帝的生母身份低微,就是在一次被當時的貴妃當著後宮的面責駡之後,想不開跳井自殺的。

  皇帝對生母感情深厚,登基之後追封了生母太后的名分,這事兒易啟嶽明明也知道,可被席向晚帶著帶著就不由自主說出了剛才那番話——他豈不是剛剛指桑駡槐了皇帝生母愚不可及!

  思及此,易啟嶽不由得心中微微一寒。

  這些宮廷秘史可以在私底下說,但是萬萬不能在有這麼多人的地方拿到檯面上來說的。

  知道自己是栽在了席向晚的語言陷阱裡,易啟嶽咬咬牙,不言不語地黑著臉甩袖就走,把席青容給留在了原地。

  「世子……」席青容不知所措地伸手去抓,可易啟嶽走得太快,她連對方的衣袖都沒抓住。

  她萬萬沒想到,易啟嶽會將她的存在忘記了。

  明明她還眼底都是淚水、弱不禁風的模樣,他居然將她忘記了!

  席青容咬緊了自己的嘴唇,頓了兩秒鐘才緩緩鬆開,淚眼朦朧地看向對面,「晚姐姐……」

  可對面哪裡還有人?

  席青容的演技都打了水漂,她抽抽噎噎地接過身旁丫鬟遞來的手帕將眼淚擦乾淨,堅強地在周圍百姓的注視下離開步道,忙不迭地上路回席府。

  轎簾一落下,席青容的眼淚就收住了。

  她的大丫鬟擔憂道,「姑娘,也不知道剛才是怎麼回事,世子怎麼突然就這麼走了?」

  席青容也不知道易啟嶽為什麼露出好像被席向晚拿捏住了把柄的表情後就猝然離開,但這不妨礙她將今日的不利都歸結到席向晚的頭上,「等明日,你去一趟平崇王府,偷偷找世子的小廝或者侍衛,就說我生病了,知道麼?」

  「是,姑娘。」丫鬟了然地說,「我就說,姑娘今日回府後在院子裡哭了一天,晚上心思重沒睡好著涼發熱,起不了身了。世子必定會擔心姑娘,前來探望的。」

  席青容緩緩點了點頭,令丫鬟拿過鏡子,仔細地照了照自己的模樣,一張白淨瓜子臉上是哭得微微紅腫的雙眼,我見猶憐得很。

  就憑這張天生小可憐的面孔,她就不相信憐香惜玉的易啟嶽能翻得出她的手掌心去。

  等她風風光光嫁進平崇王府,只要安心等著就能一步登天成為下一位平崇王妃,等到了那時候,席青容倒想看看席向晚拿什麼再來和她比!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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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2 01:48:37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易啟嶽前腳剛走,席向晚後腳就在人群的後端看見了個熟悉的人影,頓時眼睛一亮追了過去。

  她頭上戴了一支步搖,提起裙擺跑的時候唰啦一聲響,耀得面前的人紛紛給她讓出了路來。

  「寧端!」席向晚邊跑邊喊了那人的名字。

  前方仍然穿著紅色衣服的身影頓了頓,最終還是回過了頭來,狹長黑眸一動不動地注視著席向晚快步跑過來,面上笑容像是冬日晌午的日頭,暖得寧端覺得自己下一刻就要融化。

  「你叫寧端,對不對?」席向晚停在他面前,笑著道,「昨天我聽見……他喊你名字了。」

  「……是。」寧端言簡意賅。

  寧端今日換了一身衣服,若不是席向晚對紋樣敏感,還真辨別不出來。不過這人傳聞中除了朝服以外都著紅色曳撒,也不知道家中衣櫃是個什麼模樣。

  「昨日多謝你了。」席向晚笑彎了眼睛,「沒想到這麼快就能再見到你,我還在想什麼時候才能向你道聲謝。」

  「不必。」

  席向晚理直氣壯道,「道謝是應該的,謝禮也是應該的。可我出門時沒帶什麼貴重的東西……」她擰了擰眉,急中生智,將方才從李掌櫃鋪子裡取來的一支桃花木簪取出來遞給了寧端。

  寧端垂眼打量這簪子,雖然用料並不精貴,但勝在巧奪天工:簪子一頭上綴著五朵桃花,用木片刨出又著色的花瓣居然栩栩如生,薄如蟬翼,如果不仔細看,和真的桃花一模一樣。

  可姑娘家居然送人簪子……她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嗎?

  「你別誤會,這不是我的簪子。」席向晚一本正經道,「這是我家鋪子掌櫃搗騰出來的貨物,我見漂亮便取了一支,還沒有戴過呢——送給你,若是你有中意的姑娘,可以送給她戴。」

  寧端的視線從簪子移到了席向晚的臉上,她和昨日面色蒼白的樣子不太一樣,生機勃勃,頰邊的肌膚吹彈可破,比簪子上的桃花還要好看。

  常人和他一對上視線就會不由自主地躲開,可席向晚仍舊笑吟吟的,似乎一點也不怕他。

  寧端在席向晚期待的目光沉吟片刻,抬手接過簪子,兩根如玉的手指捏在最靠下的桃花旁邊。

  席向晚看了一眼,不由得暗歎:儘管很快就人人見了寧端就嚇得尿褲子,可說實話,寧端這人從頭到腳都俊美得令人驚歎。

  易啟嶽算是美男子了,站在寧端旁邊也會被襯得灰頭土臉。

  席向晚正想著天馬行空的事情,只見寧端的手已經朝她伸了過來,扶著她的髮髻鬆鬆地將桃花木簪插了上去。

  「我沒有中意的姑娘,」他的聲音很輕,「送給你吧。」

  說完,寧端沒等席向晚的回應,就轉身離開了。

  席向晚看著這人的背影不由得愕然起來:見面兩次,這人兩次都這麼會說話,前世為什麼會淪落到死前還是孤家寡人?

  *

  巡完幾間鋪子再回到席府的時候,已經是晚膳的時分了。

  席府太大,家裡人也不是天天都在一起吃飯,平日裡席向晚也就自己一個人在院子裡從廚房取些過來用了。

  「母親派人來過嗎?」她詢問李媽媽。

  「姑娘回來了。」李媽媽笑著起身迎接席向晚,「夫人沒叫人來過,姑娘出去這大半天的餓了吧?」

  「嗯,讓金蓮去廚房吧。」席向晚邊走邊道,「我見著李掌櫃了,為人大方,做生意也有頭腦,很不錯。」

  李媽媽點點頭,「我這侄女從小心就野,脾氣也大,在婆家受了欺負就跑回家裡和對方鬧了和離,自己立戶了。好在夫人心善,給了她份差事。」

  她說著,回頭差了金蓮去取飯菜。

  「那間首飾鋪子交給她,母親也能放心了。」席向晚進屋坐下,捶了捶自己酸痛的小腿,突地道,「席青容回府了嗎?」

  「比姑娘早兩個時辰就回來了,聽說下轎一路哭到了院子裡。」李媽媽答道,「姑娘今日在外邊見到她了?」

  「可不,還是老樣子。」席向晚搖了搖頭。眼淚固然是一種武器,但若是時時刻刻都用,作用也就沒有那麼大了。

  畢竟如今的席青容,還只是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罷了,再多的心機城府,也是需要時間來培養的。

  「四房一系都那樣,真跟戲文裡說的似的,水做的,也不怕眼睛給哭壞了。」李媽媽不屑地說道。

  「也就是有人吃那套,才會有她們這些人的。」席向晚不氣不惱地喝了口茶水潤嗓。

  例如她的祖父席明德,就是很吃這一套的人,席青容一掉眼淚,他就心疼得跟寶貝疙瘩摔了似的,在席明德這位祖父面前,連席卿姿都比不上席青容的受寵程度。

  不過若是真要排個序,席府三位姑娘裡面,最後一位當然是席向晚她自己。

  李媽媽和席向晚說了會兒話,突地皺了皺眉,道,「金蓮怎的去這麼久,不怕把姑娘給餓著了。碧蘭,你去看看。」

  原本替席向晚捏著小腿的碧蘭起身應了一聲,轉頭出了院門,沒過多久,又一個人回來了,「姑娘,廚房說金蓮早就去過回了,可我在回來的路上也沒見著她。」

  席向晚沉吟片刻,看向李媽媽,「夫家相看好了嗎?」

  李媽媽自然知道席向晚說的是將金蓮嫁出去的事情,她俐落地點頭道,「是府中席遠管家的大兒子,人品不差,長相端正,以後要接席遠位置,繼續給席府辦事的。」

  在席府中,能被賜席這個姓氏的下人都是備受主子們看重的,比如席遠,和席向晚的父親是一同長大的,在席府待了三十年的功夫,對席家忠心耿耿,一家人都住在下人院裡,知根知底,家底也殷實,配席向晚的大丫鬟是門當戶對。

  「李媽媽看中的人,我放心。」席向晚轉了轉手中茶盞,輕輕將其放下,「一會兒金蓮來了,我就告訴她這件事吧。」

  李媽媽皺了皺眉,「不如,還是我去告訴她?」

  金蓮心悅大房三少爺席元坤的事情算是個不公開的秘密,雖然金蓮從沒承認過,也沒人問過她,但這大門大戶裡的,誰還不是個人精,平日裡多注意兩眼就看出來了。

  李媽媽擔心席向晚親自找金蓮說這話,會被金蓮在心中埋怨,才自告奮勇當這惡人。

  「不必了,她又不傻,總知道這決定是我下的。」席向晚搖搖頭,「再派兩個婆子出去找找,這丫頭帶著我晚膳跑什麼地方去了?」

  李媽媽應聲正要站起來,金蓮帶著慌張的聲音從外邊傳了進來,「姑娘,我回來了!」

  碧蘭趕緊過去掀了簾子,金蓮端著託盤小心翼翼跨進門檻裡,身後還跟著三個眼生的小丫頭。

  「怪我,路上被耽擱了一會兒,要是真餓著姑娘,把我賣了都賠不起。」金蓮說著,小步將託盤放到了桌上,支使後面三個也捧著吃食的小丫頭將碗碟布好。

  「身體不適?」席向晚問道,「不舒服的話,讓碧蘭頂一會兒,你去歇息。」

  「我這粗皮厚肉的,哪裡那麼精細。」金蓮笑了笑,臉上卻有些心不在焉,「姑娘快趁熱吃吧!」

  「我今日沒什麼胃口,大家一起用吧。」席向晚指指桌邊的幾張凳子,「李媽媽,碧蘭,金蓮,來,坐。」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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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席向晚原先也做過這事兒,因而幾人告一聲罪也就圍著桌子坐下了,金蓮俐落地將其他三人的餐具也布好,等席向晚動了筷子,眾人才一道用了餐。

  席向晚覺得做人再小心也是不為過的,才喊表現有些異常的金蓮一道用餐。

  金蓮的表情十分正常,將桌上的菜都嘗了個遍。席向晚看過她的動作,將心底的懷疑暫且按了下去。

  餐後,碧蘭摸著自己鼓起的肚子,不好意思地笑著道,「姑娘對我們真好!」

  金蓮卻低著頭沒說話。

  「我什麼時候對你們不好過了?」席向晚用手指點點碧蘭的鼻子,假意斥道,「那天我在望玉池掉進水裡的時候,你們倆都不知跑到什麼地方去,婉玉姐姐和思沅兩個人險些拉不住我,看我回來罰你們沒有?」

  碧蘭立刻驚慌起來,她張嘴就辯解道,「姑娘,不是!我走時不是和您說了嗎?金蓮說望玉池旁有家糕點廳很有名,姑娘的錢在我身上,我就跑去買了,沒想到人那麼多……」

  「姑娘我,可沒吃到你買回來的糕點。」席向晚埋怨道,「哪家糕點這麼有名?」

  「叫……叫什麼來著。」碧蘭並不識字,苦惱地咬咬嘴唇,輕扯身旁金蓮的袖子,「不是你告訴我的嗎?叫什麼呀!」

  金蓮垂著腦袋,小聲道,「我……我也忘了,只是聽別的院裡人那麼一說,聽見姑娘掉到水裡,嚇得魂都沒了,哪裡還記得這點小事?」

  碧蘭崛起了嘴,「糕點廳門口那麼多人排隊,我一回頭你就不見了,思沅來找我的時候,還害我又找了你好久,才在後——」

  「我也找了你好久呢!」金蓮突地抬頭打斷了碧蘭的話,「我以為你不見了,怕姑娘擔心,又在街上找了一圈,才沒來得及回望玉池裡的。」

  「好了好了,這有什麼好吵吵的。」席向晚溫和地阻止了她們的爭吵。

  她若真想再細問什麼,等這兩個丫頭分開的時候再單獨問好了,碧蘭沒什麼心眼,只怕當面都能被金蓮牽著鼻子走。

  「金蓮,你跟我來,我有話告訴你。」席向晚朝金蓮招了招手。

  李媽媽會意,帶著碧蘭走出去守在了門口,豎著兩隻耳朵聽房裡的動靜。

  什麼大動靜也沒有,只過了一小會兒,金蓮就失魂落魄地從門裡走了出來。

  碧蘭見到她,眼睛一亮,「金蓮,我想起來了,那家店的名字裡,是不是有個悅字?」

  金蓮和沒聽見似的,搖搖晃晃走了兩步。

  碧蘭一愣,去拽金蓮的袖子,「金蓮,你怎麼了?」

  金蓮像是被燙到似的抖了抖,瞪大眼睛看向碧蘭,杏眼裡逐漸充滿嫉恨和惱怒,最後用力地甩開碧蘭的手,抹著眼淚跑走了。

  「李媽媽,金蓮是不是被姑娘責駡了?」碧蘭茫然地捧著自己被打紅的手背,問道,「就因為剛才說的事兒?不行,那我也要向姑娘認錯!」

  李媽媽哭笑不得地抓住這個實心眼的丫頭,「沒你的事,是金蓮要嫁人了,她捨不得走,才會哭的。」

  碧蘭睜圓了眼睛,「原來是這樣!那……那姑娘會不會也將我許配給別人啊?」

  「你若是想嫁人,我就讓李媽媽給你找一家。」席向晚帶笑的聲音從後面傳了過來。

  碧蘭嚇了一跳,立刻回身忙不迭地擺手,「我才不想嫁人呢!我在姑娘身邊就很開心了!」

  席向晚拍拍碧蘭的腦袋,口中淡淡道,「李媽媽,派個人去。」

  李媽媽面色平靜,「姑娘放心。」

  金蓮和碧蘭方才那一番對話裡就能看得出來,金蓮平日裡的貓膩不少,乃至於席向晚那天跌落水中可能也和她脫不了干係。

  這丫頭野心太大,不會甘心嫁給席府的一個下人,席向晚覺得還是派人盯著她才能放心一些。

  越是不起眼的小人物,有時候反而越能令人栽跟頭,這點席向晚再清楚不過了。

  金蓮沒想到席向晚揮退她人,對她要說的話居然是要將她嫁出去!

  她心悅的人是三少爺,只見他一眼心都砰砰跳,她從來沒想過要當三少爺的妻子,但哪怕只是個通房或者姨娘,她也都甘之如飴!

  每次三少爺來看席向晚,金蓮總是準備得格外周全,只是希望自己能得那人的一句誇獎。席向晚原先一直放縱金蓮的行為,令她漸漸覺得席向晚也是支持自己成為三少爺妾室的,久而久之,金蓮已經認定自己以後會是去三少爺院子裡的人了。

  但這個夢想,就在剛剛被席向晚給親手打破了。

  她才不願意嫁給一個下人,當一輩子的下人給席家賣命!

  即便只當個姨娘,那也是半個主子;再說,那席遠的兒子和三少爺怎麼能相提並論?

  金蓮越想越委屈憤懣,淚眼模糊得連路也看不清楚,不知道自己跑到了什麼地方,迎面撞上一個人,差點倒仰摔在地上。

  「這不是金蓮嗎?」對方驚訝道,「晚姑娘的大丫鬟能受什麼委屈,能讓你哭成這樣?」

  「秦媽媽。」金蓮擦了擦眼淚,看清了面前的人,訥訥喊她,卻沒說更多。

  她雖然平日裡有些小心思,但也知道大房和三房的不對付,秦媽媽是三房包氏的心腹,金蓮自然不敢和她多說什麼。

  「美人兒即便哭起來也這麼我見猶憐。」秦媽媽不以為意地嘖嘖稱讚道,「好了,快將眼淚擦擦,仔細明日眼睛腫了,三少爺又去晚姑娘院裡,你可怎麼見人喲。」

  金蓮羞紅了臉,低垂下臉去,沒有說話。

  秦媽媽見她春心萌動的模樣,在心底冷笑了一聲。

  這丫頭心比天高,大房再怎麼說也是席府現在唯一的嫡系,這丫頭居然就想勾引院子裡的嫡少爺,真是往自己臉上貼金。

  不過也正是因為有這等想飛上枝頭當鳳凰的人,三房才能找到利用她們的方法。

  秦媽媽咧開嘴,邊笑邊誇道,「金蓮你呀,就是運氣不好,投錯了胎。否則憑你這幅長相,哪怕只生在普通的讀書人家裡,也合該是嫁到大戶人家當貴夫人的路,只可惜……」

  金蓮想到自家一窮二白的境遇,心裡一揪。

  「正妻之位是不好說,不過這通房姨娘,本也就不談家世背景的,只要主人家喜歡就好。」秦媽媽口風一轉,笑眯眯牽過金蓮的手,動作隱蔽地往她手中塞了張紙條,「有我們夫人一句話和老太爺下令,往三少爺房裡填個通房能是多大的事兒?」

  秦媽媽意味深長地說完,轉身就離開了。

  金蓮愣愣地長著嘴兒站在原地,許久才緩緩握緊了手中的紙條,硌得手心生疼也沒放開,做賊心虛地左右看了看,快步往回走去,回了自己的小房間裡,才小心地展開紙條看了眼。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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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和碧蘭不同,金蓮是識字的。

  紙條上面只寫了一個坤字。

  「元坤少爺……」金蓮呆呆地盯著紙條,不由得喚出了聲,而後才嚇得捂緊自己的嘴巴看向房門口。

  在確認沒人聽見自己逾矩的稱呼之後,金蓮才鬆了口氣,用燭火將這紙條給燒了,揣著撲通亂跳的心臟躺到了床上,睜著眼睛到天明才下了定了決心,趁著席向晚用早膳的時間,偷偷摸摸避開耳目從小路去了一趟三房。

  「見上了?」席向晚聽見金蓮去向時並不意外,她用手絹壓了壓嘴角,「先不急著戳穿她,看看那包氏打的什麼主意先。」

  昨天上午那事兒,最後的結果是包氏母女被罰了,可在席明德的干擾下,只讓三人在院子裡禁足一個月這等不痛不癢的懲罰,最遭罪的是張媽媽。

  摔壞御賜頭面的事情被硬是冠到了張媽媽的頭上,她再怎麼哭喊也沒用,席府直接將她發賣給人牙子了。

  如果這次席向晚過早將包氏的計謀戳破,或許又會是雷聲大雨點小的結局。

  席向晚倒想看看,她偏心的祖父到底能隻手遮天、視而不見到什麼時候去?

  等三房做的事情都開始危害席府和席明德的官位時夠不夠?

  除去金蓮的事情,席向晚還有另一項迫在眉睫的事情要操心:六皇子的陪讀選拔就在明天,席府推選的二人正是席元坤和席澤成。

  席向晚手中還捏著一份極為有利的情報:她知道前世的這一次陪讀選拔中,出的幾道考題分別是什麼。

  試想,不學無術的席澤成,能抗拒這份誘惑嗎?當然是不能的。

  於是席向晚又出府了一趟,單獨找了李掌櫃,托她派人去找到了一個在酒樓裡唱小曲兒的姑娘。

  這個姑娘說來微妙,正是席澤成的相好,兩人正是濃情蜜意的時候,席澤成每幾天就會跑去那酒樓裡和人幽會。

  「找個江湖術士就好,裝成世外高人,就讓那歌女告訴席澤成,只要給足了錢,就能拿到陪讀選拔時的試題,百發百中。」席向晚將做法細細地給李掌櫃說了一遍,「要做得仔細,不能讓那江湖術士漏了和你的關係。至於價格……李掌櫃比我瞭解,往高裡喊就行,包氏不會捨不得。」

  李掌櫃笑哈哈地朝席向晚擠擠眼睛,比了個包辦的手勢,「大姑娘放心,三房那點油水,我定給你好好地撈一壺回來!」

  「那錢裡,你分一成給那江湖術士,將他打發出汴京;兩成你便自己留著;剩下的再給我就好。」

  「這使不得!」李掌櫃嚇了一跳,比了個數,「大姑娘可知道我要從包氏身上切多少數下來?」

  席向晚伸手戴上斗篷的兜帽,朝她輕輕一笑,「這個數,還能再翻個一倍。」

  李掌櫃一介女流在汴京城裡混得風生水起的,三教九流的人自然認識了不少,找個裝世外高人的江湖騙子還不簡單,當天就給擺平了。

  正好那席澤成在陪讀選拔前一日還精蟲上腦心癢難耐地去了一趟酒樓,從歌女那兒得知有位高人夜觀天象,居然提前知道了兩日後陪讀選拔的試題內容,頓時一繫褲腰帶就跑回席府找包氏要錢去了。

  包氏楚聽見這事的時候也並不相信,轉頭找人仔細打聽確認過那高人的身份之後,才放心下來,悄悄帶著人親自去見了「高人」。

  高人長得仙風道骨,只看了包氏一眼就將她的姓名、族人、今日吃了什麼、最近近況不太順遂,有小人作祟等等一口氣說了出來,一分不差。

  包氏這才真的信了。可緊接著她又為那高昂的價格皺起了眉,「我信道長確實有此大造化,只是這八千兩……」

  包氏不是拿不出這筆錢,可這個數字實在不小,她一方面擔心對方在騙她,另一方面又不想將手頭能挪用的錢都花完。

  她的現錢只有五千多兩,剩餘的如果要一口氣拿出來,就只能從席府的公庫裡挪出來,風險有些太大了,萬一被人發現總歸不好。

  高人眼睛也不抬,「錢財只是世間俗物,至多不過體現你的誠意,若席三夫人不想買,想要的人多得是。」

  包氏咬咬牙,知道自己這時候不能退步,「道長,八千兩實在是太多了,五千兩的話,我今天黃昏前就能讓人送來。」

  高人終於抬了抬頭,他淡然地看著包氏道,「席三夫人,機遇之事,一旦錯過就沒有回頭路,也許那好運就會掉到你最不願意見到發達的人手裡了。」

  包氏一震,想起了自家兒子明天的競爭對手是大房的席元坤。

  當下她就咬緊了牙關應了下來,「好,八千兩!但這考題我就此買斷,道長不得再賣給其他任何人!」

  「自然只贈有緣人。」高人還是那副仙風道骨的模樣,一揮手中拂塵,「席三夫人,盛惠。」

  包氏令人去取了自己私庫裡的五千八百兩銀子,又從席府的賬上支了兩千二出來,湊足了一疊一百一張的銀票,「道長,八千兩在此,考題呢?」

  高人身後的童子上前遞給了包氏三張紙。

  包氏打開匆匆看了一眼,才肉疼地將一整疊銀票交給了高人,見他看都不看一眼就轉手讓小童捧著,才覺得心裡好受了些。

  視金錢為糞土,理當是真的高人沒錯。

  待包氏帶著東西急匆匆回府、找人連夜解答出答案令席澤成背下來的功夫,李掌櫃已經麻利地將錢分成三份,八百兩給了那道士,還找了鏢局的人特地將他帶去汴京送回了老家;八百兩,李掌櫃自己留下了,除去鏢局的費用,她將剩下的都悄悄送到席府交給了席向晚。

  碧蘭捧著盒子送到席向晚手中的時候,好奇道,「李掌櫃說是鋪子裡新作的絹花,好看得很,所以特地給姑娘送來一份。可上次姑娘去巡鋪子的時候,不是已經見過那些絹花了嗎?」

  席向晚笑了笑,直接伸手將盒子的頂板抽了出來。

  見到裡面滿滿當當的銀票,碧蘭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氣,雙手捂住了嘴,甕甕道,「姑娘,李掌櫃怎麼會給您送來這麼多錢?」

  席向晚點過數目,就知道李掌櫃沒拿她說的二成,笑笑將盒子蓋上了,「碧蘭,拿去我妝奩裡放好,別讓其他人知道了。」

  碧蘭再度捧起這盒子時,只覺得盒子比千鈞還重,她從來也沒見過這麼多錢,捧著都怕給砸了,小心翼翼地藏好之後看了半晌,確認看不出異常之後才舒了口氣。

  雖然席向晚和自家三哥說好不打算在明天的陪讀選拔上獲勝,但包氏可不知道這些,她為了讓兒子能壓過大房出人頭地,這幾千兩的支出咬咬牙還是掏得起的。

  只是這六千多兩對席向晚來說完全就是白賺的了。她正好有個很快就能再度賺錢的法子,只差點本錢,包氏小金庫豐厚,是最適合的目標。

  想想這會兒一定疼得心眼子都在抽痛的包氏,和正在連夜背誦考題正確答案的席澤成,席向晚就彎起了愉快的微笑。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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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說到這陪讀選拔,其實最原先席明德是想強令席元坤稱病不去參加的,這樣席澤成便可確鑿地脫穎而出、不必擔心被席元坤壓上一頭,可被席存林嚴詞拒絕,心中懊惱不已,只道這大兒子一點也不會討他歡心。

  於是當三兒子來添油加醋說了一番御賜頭面被摔碎云云的事情之後,席明德大手一揮,將錯都栽在了張媽媽頭上,輕輕帶過,將席老夫人也氣得不輕。

  席向晚第二天去給席老夫人請安的時候,才聽她身邊服侍的嬤嬤提了一嘴這事兒。

  「祖父一向偏愛三房,您又不是才知道。」席向晚扶著老夫人的背脊,溫聲勸道,「這麼些年也都過來了,咱們一家人不是都還好好的?三位哥哥都這麼出息,他們羨慕也羨慕不來。」

  席老夫人長歎一聲,「是,好在你們四個都爭氣,我這老身子骨看著你們,都覺得能多活個幾年。」

  「祖母還要等著曾孫滿堂呢,幾年可不夠。」席向晚笑吟吟道,「我呀,昨日裡做了個夢,神仙托夢給我說,今日有二喜臨門。」

  席老夫人給逗笑了,「丫頭你連上香都不曾去過,哪路神仙這麼好心給你托夢?」

  「是個白衣服的女神仙。」席向晚一本正經地說,「要是今日實現了,她讓我去觀音廟裡還願呢。」

  「哦,那你說說,神仙說了是哪二喜沒有?」

  席向晚裝模作樣地想了想,才說,「她說了,第一件,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這第二件,是紫氣東來,喜得麟兒!」

  席老夫人樂得抬手輕輕拍了她一下,「胡說八道個什麼?姑娘家家的就喜得麟兒,被別人聽見還不笑死?」

  席向晚抱著腦袋,撒嬌似的往席老夫人懷裡拱了拱,「許是父親母親還要再生個弟弟妹妹也說不定。」她說完,自己也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她的父親母親雖然恩愛,但這年紀若是再要一個孩子,也實在有點困難危險了。

  而這喜得麟兒,卻也不是席向晚隨口胡謅的。她記得大嫂驗出滑脈就在這幾日,左右三五天的時間,剛剛好。

  祖孫兩人笑成一團,其樂融融的時候,通傳丫頭進來道,「老夫人,三少爺來了。」

  「三哥從宮中回來了!」席向晚立時眼睛一亮,坐正身體,扶了扶自己的髮簪,「快讓三哥進來!」

  席元坤很快跨入門內,見到席向晚又膩在席老夫人身邊,會心一笑,「孫兒給祖母請安。」

  「元坤回來了。」席老夫人點點頭,慈祥道,「坐吧。」

  席老夫人心中仍然想著剛才席向晚說的「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八個字,神佛之物寧可信其有,令她心中也有些拿捏不定起來。

  難道那陪讀之位真被三房半路截走了?

  可看到席元坤臉上並無失落之情,席老夫人也平靜了幾分,「今日去宮中,一切還順利?」

  「回祖母的話,孫兒差強人意,沒能當選那六皇子的陪讀。」席元坤笑著和席向晚交換了個眼神,兩人心照不宣,「不過去了趟宮中,方才覺得自己眼界窄得很,確實是還不夠擔任陪讀一職的資格。」

  聽自家三哥這段自謙,席向晚掩嘴笑了起來,「那席澤成呢?是不是滔滔不絕侃侃而談?」

  「你又知道了。」席元坤無奈又寵溺道。

  他早決定這次低調行事,可席澤成卻是截然相反,好像恨不得將自己的書袋子抖個乾淨似的,當著幾位皇子親王的面講了足足一刻鐘才被喊停,那架勢,好像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滿腹詩書才華似的。

  這高調得過分的舉動,果然又和他家⼳妹有關。

  只不過席澤成臉上掛著的那一對淡青色的黑眼圈略損他的威風,讓他看起來好像縱欲過度了似的。

  最後六皇子選中的人果然就是席澤成,三方都很滿意,就是不知道在場的其他人感覺如何了。

  哦……或許不是三方,而是四方。

  席元坤補充道,「給六皇子選陪讀的時候,四皇子也在。」

  一聽見四皇子的名字,席向晚的表情頓時嚴肅起來,她停下手中動作看向席元坤,「橫生枝節了?」

  席元坤垂眼淡然道,「借四皇子的兩句美言,當了一回傳奉官。」

  「什麼差事?」席向晚頓覺不妙,前世可沒有發生這事。

  「巡城御史。」

  席向晚揚了揚眉,巡城御史是個微妙的職位,雖說等級不高,但若是被選拔為巡按御史,那日後可就直接聽令於皇帝,都察院都管不了了。

  最重要的是,都察院是四皇子的根基,一大半都是他的人,由寧端主管、結結實實地握在四皇子一系手中,只是現在尚未顯出端倪來罷了。

  現下的寧端,理應也是在都察院奉職左副都御使。

  也就是說,在巡城御史這個位置上的席元坤,已經被暗中劃為了四皇子派系的一員,而且還是寧端的同僚。

  思及此,席向晚不由得微微繃緊肌肉打了個寒顫。她的哥哥過早地和寧端還有四皇子一系綁在一起,也未必是件好事。

  原先的席家在席明德和三房的影響之下,是孤注一擲地站在了六皇子那邊,可如今情勢轉變,兩位少爺分別被皇帝派給了兩位皇子,這情況頓時就複雜了起來。

  從席老夫人處告退之後,席向晚和席元坤並肩往外走去,她壓低聲音問道,「三哥今日不夠低調?」

  「中庸得和二房一樣。」席元坤笑著打趣。

  席府四房中,只有二房和透明人似的,就連下人也沉默得很,好像把中庸之道四個字都給刻在了腦門上。

  「那四皇子怎麼會……」席向晚皺了皺眉。

  四皇子是個韜光養晦的主,在六皇子逼宮之前,人人都沒把他當成皇位競爭者中靠前的那位,誰知道皇帝病倒之後下旨代為監國的人居然是他。

  而這原本紈絝之名滿布汴京的四皇子,在坐穩儲君之位後,整個人搖身一變,沉穩又威嚴,判若兩人,滿朝文武都被嚇得不輕,可見這人平時偽裝有多入木三分。

  四皇子現在應該不會做出任何會令自己鶴立雞群、成為標靶的事情,又怎麼會在六皇子的陪讀選拔時出言替席元坤討了個差事?

  這事席向晚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旁敲側擊地囑咐了席元坤兩句,帶著隱隱擔憂送他第二日便上任去了。

  剛從正門回到自己的院子裡,李媽媽迎了上來,她笑眯眯地道,「姑娘,魚兒咬鉤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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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魚兒說的自然是放了幾天的金蓮。

  這幾日金蓮常藉口各種有事往院子外面跑,席向晚也任由她去,反正一舉一動都在監視下人的眼裡,她隨時都能聽到彙報。

  金蓮先是去見了一次包氏,後來又秘密和秦媽媽見了兩次,這天回到院子裡的時候,假裝無意地向碧蘭打聽了席向晚這幾日會不會出門。

  席向晚早做好安排,碧蘭不疑有他地道,「姑娘說了,明天一早她要出府親自送三少爺去上任呢,說沒一兩個時辰回不來的。」

  金蓮大喜過望,努力遏制著自己喜悅的心情,她愁眉苦臉地捂著自己的肚子,「我這兩日像是著涼了,肚子難受得緊,怕是不能出門了……」

  「那我跟著姑娘出去便好,你在院子裡好好休息。」碧蘭沒有心機地寬慰她,「正好,姑娘說要曬曬她的書,你先拿一部分出來曬吧。」

  簡直是想睡覺就有人送枕頭,金蓮還在想怎麼通過李媽媽的眼睛偷偷溜進席向晚的屋子裡,碧蘭就替她找好了理由,「好,你照顧好姑娘,別讓姑娘在外邊受委屈了。」

  碧蘭認真地點點頭,「放心吧金蓮,等你出嫁之後,我還要教導新挑選的大丫鬟呢,一定不會掉鏈子的。」

  嫁人這件事讓金蓮喜悅的心情頓時跌落谷底,她強忍著才沒露出怨毒的神情。

  「你快回去休息吧,我會告訴姑娘你身體不舒服的。」碧蘭體貼地推了推金蓮,「姑娘這麼好,肯定會體諒你。」

  金蓮勉強扯了扯嘴角,低垂著臉走回了自己的房間,腦中反復想著碧蘭刺耳的話語,還有席向晚那張令所有女人都嫉妒不已的面孔,最後停在了席元坤帶笑的臉上。

  不努力試一試,怎麼知道能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呢?

  第二日天剛亮,金蓮就睜開了眼睛。

  她清楚地記得昨日碧蘭說過,席向晚今日一早就要出門,那碧蘭應該這會兒差不多也該起來了。

  果然沒過多久,和金蓮同住一屋的碧蘭打著哈欠醒了過來,下床洗漱了一番又換了衣服,臨出門前才到金蓮床邊小聲喊她,「金蓮?你身子好點沒有?」

  金蓮蒙在被子裡,捏著鼻子悶悶應道,「我多睡一會兒興許就好了,你快去吧,別耽誤了姑娘出門。」

  碧蘭不放心道,「你要不要吃點什麼?」

  「不用不用,我吃不下。」

  「那……那我先走了啊,中午時候我回來給你帶吃的。」碧蘭不疑有他,再三叮囑過金蓮好好休息之後,就輕手輕腳地出了門。

  金蓮豎起耳朵等了一會兒,方才唰地一下掀開了被子,走到門邊悄悄將其拉開了一條縫,向外看去。

  李媽媽也起得早,金蓮能聽見她的聲音了。

  席向晚的院子不算太大,從金蓮和碧蘭住的地方,只要踮起腳尖就能隱隱約約看見席向晚的屋門了。

  昨日裡守夜的小丫頭接了溫水進屋,金蓮又耐心等了小半個時辰,終於看見梳好頭髮的席向晚從裡面走了出來,碧蘭就跟在她的身後,另外還帶了幾個小丫頭跟著,就離開了院子。

  金蓮昨天就從包氏那裡得到了消息,知道席元坤要去什麼地方上任,席向晚去了那裡又再回來,少說也得一兩個時辰,這點時間裡,足夠金蓮用曬書的藉口進出席向晚的屋子許多次了。

  金蓮不由得興奮了起來,將門重新掩上後就匆匆洗漱換了衣服,特地將自己的唇色掩蓋去一些,顯得蒼白虛弱了不少,才推門走了出去。

  李媽媽見到金蓮這番模樣,不由得皺了皺眉,「身體要是真不舒服,就去找個郎中看看。」

  「李媽媽別擔心,我今日睡得久了些,已經好多了。」金蓮笑了笑,道,「姑娘說要曬書,正好今天日頭不錯,我先拿一些到院子裡曬著。」

  李媽媽看她一眼,「嗯,你是個有心的。去吧,姑娘的書金貴得很,拿的時候要小心。」

  金蓮用力按捺住目的即將實現的喜悅,細聲細氣地應道,「是。」

  等到進了席向晚的屋裡,金蓮的視線就第一時間掃向了席向晚的妝奩,那裡放著無數價值不菲的首飾頭面,但金蓮今日來的目的並不是為了錢財。

  李媽媽在門口坐著,見金蓮進進出出搬運了不少書冊出來,都整齊地攤開放在院子裡的石板上曬著,便招呼她,「一日之間也曬不完這些,剩下的改日再說。」

  金蓮擦了把額頭上折騰出的汗,笑笑,「那我去做個記號,別下次給忘了哪些曬過,哪些沒曬過。」

  她這一次進去之後稍微待得久了一些,出來後皺眉捂著自己的肚子,一臉為難道,「李媽媽,我肚子有些不舒服……」

  李媽媽皺了皺眉,揮手,「去吧。」

  金蓮漲紅了臉,捂著肚子彎著腰就跑開了。

  「跟著她。」李媽媽看著金蓮的背影冷笑一聲,起身進席向晚屋裡一轉,只一眼看去居然還不知道她究竟動了什麼地方。

  不過這也不礙事,李媽媽回到屋外又坐著繡了一會兒花,一個長相精明的婦人就快步朝她走了過來。

  「找著了?」李媽媽問。

  婦人微微側身將手中握著的東西塞進了李媽媽的手中,動作快得幾乎都看不見,「那丫頭偷拿了這個,包起來藏在自己房裡了。」

  李媽媽略微展開手心一看,那是席向晚往日裡練手時繡的一個荷包,做工精緻,還在一角上繡了「晚」字,在這席府之中的主子裡,名字裡有晚的可就只有席向晚一個。

  這荷包香囊都是貼身之物,若是流落到別人手裡,席向晚就是全身是嘴也說不清了。

  李媽媽冷笑一聲,用手指將荷包邊邊角角上的褶皺撫平,才慢條斯理道,「我知道了,你再原樣給她放回去就成。」

  「就這麼送回去了?」婦人急道,「這可是姑娘的隨身之物!」

  「她東西都偷了,包氏總會打開看看的,就給她個真的又如何?」李媽媽道,「只這院子四周,十二個時辰地給盯仔細了,不能讓不明不白的人偷溜進來!」

  「放心吧。」婦人拍拍胸口,「那小丫頭和包氏想在咱們院子裡動手腳,也太高看自己一眼了。」

  婦人離開後,李媽媽起身拿了個繃子,手中銀針翻飛,繡樣漸漸成形,只看那一角的樣子,居然和方才金蓮拿走的那個一模一樣!

  李媽媽繡到一半,想了想,最先在荷包的右下角留了一個「晚」字的記號,而後才接著繡起其他的部分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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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席向晚出門時坐的是馬車,席元坤則是騎馬跟在一旁,兩人速度倒也不算太慢,隔著馬車說話時不那麼方便倒是真的。

  席向晚原先還掀開小窗上的簾子和席元坤說話,可沒多久鼻子就被一大清早的冷風吹紅,席元坤皺著眉就令她不許再冒頭出來了。

  這下席向晚無聊得很,等馬車走了一刻多鐘才終於到了都察院門口。

  席向晚正要下車,被席元坤攔住了,「外邊冷,小心受風。都送我到這兒,也該放心了?」

  「你走進去,我看著才放心。」席向晚朝他眨眨眼睛。

  席元坤翻身下馬,聞言無奈道,「看完趕緊回去,喝碗熱湯,晚上等我一道用晚膳。」

  席向晚這才滿意地笑了,她抱著暖烘烘的手爐道,「那我得回去讓人吩咐廚房準備好三哥最愛吃的松鼠桂魚。」

  兄妹二人簡單地道了別後,席向晚注視著席元坤進入都察院門內,臉上笑容漸漸隱去,輕輕吐出一口氣,正要令碧蘭放下簾子,眼角餘光卻突兀地瞥見了不遠處的紅色身影,下意識地就將目光轉了過去。

  她驚訝地微微睜大了眼睛,卻又想到自己所在的地方是都察院,見到寧端實在是不應該覺得奇怪的,遂又笑了,示意車夫再等一會兒,起身就跳下了馬車。

  「姑娘——!」站在轎外的碧蘭瞪大了眼睛,嚇得不輕。

  馬車那麼高,姑娘落地時要是摔著扭著了可怎麼辦!外邊這麼冷,姑娘都沒穿披風,凍著了又怎麼辦!

  可當碧蘭試圖伸手攔住她家姑娘的時候,席向晚已經跑出好幾步了。

  寧端其實比席向晚先一步看到她,只是那兄妹二人話別時眼裡都看不進他人,也沒發覺他就站在那裡。

  他原以為席向晚會就這麼離開,沒想到她不僅看到了自己,還莽莽撞撞地直接從馬車上跳了下來,看得寧端眉頭一皺。

  聽說席府大姑娘身子孱弱,只看模樣也是嬌嬌軟軟的,怎麼見了兩三次,反倒看起來性子莽得很?

  席向晚小跑到寧端面前,見他就站在那裡看著自己,仰首一笑,「寧大人。」

  寧端這還是第一次聽她這麼喊自己。上一次,她似乎是直呼了他的名字,大約在望玉池時聽見了四皇子這麼喊他。

  「我三哥今日走馬上任,寧大人也在都察院奉職?」席向晚明知故問道。

  寧端微微頷首,臉上沒有表情。

  「那正好,我還擔心三哥在都察院沒有個認識的人,會過得孤單一些,知道寧大人也在這裡,我就放心了。」席向晚笑彎了眼睛,垂眼見到寧端握著馬韁的手指有些紅,愣了一愣,將懷中抱著的手爐遞給了他,「入秋了,寧大人也小心寒氣入體。」

  寧端接住了直接抵到他腰腹上的手爐,垂眼又看向席向晚白得過分的臉上那被凍出一點紅色的鼻子。

  那種要將他熔化的暖意又鋪天蓋地地出現了。

  「不耽誤寧大人的功夫,我先回去了。」席向晚笑著擺擺手,正要往回走,寧端開口喊住了她。

  「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寧端說。

  席向晚疑惑地站住轉到一半的步子。寧端是都察院的副都御使,難道不應該早就知道她是誰了嗎?他這一問,豈不是顯得一直沒自報家門的她十分無禮?

  「我是席家的姑娘。」席向晚說著,見寧端臉上仍然沒有變化,只好報上了自己的大名,「席向晚。方才我說的三哥,是席元坤。」

  寧端這才又輕輕地點了一下頭,「要我照拂你三哥一二?」

  「這倒不必,」席向晚立刻笑了,帶著自豪道,「即便有小人作祟,我三哥也不是那種會被打壓的人。我說先前的話,只是因為知道寧大人是個好人,也許能和我三哥交個朋友,才覺得高興的。」

  ……當然,若是能一鼓作氣和四皇子拉近距離,那也很不錯。

  就算祖父和三房一意孤行死在六皇子那兒,至少大房一系也許能倖免於難。

  寧端沉默半晌,道,「好。」

  席向晚並不知道他這個一個好字是什麼意思,正想著再說些什麼,就被吹過的寒風激得微微一個寒戰,不好意思道,「那我便——」

  「再有,不必稱呼我大人。」寧端說完,向席向晚略一垂眼示意,就錯過她身旁進了都察院。

  席向晚愣了愣,連寒冷都給忘記了,扭頭看了寧端好兩眼才在碧蘭的催促下回了自家的馬車上。

  碧蘭捂著席向晚的手和小臂搓了一會兒,等她四肢都暖和起來,才埋怨道,「姑娘又這麼不顧著自己的身體任性行事了!」

  席向晚年紀大了之後,因為養尊處優,身體反倒比少女時要來得好,一朝重回十幾歲時,也忘了自己那時這麼羸弱,初秋的時候居然就已經畏寒起來。

  她無奈地將雙手貼在一起,往掌心呵了口氣,「你說得對,照顧好自己、不生病才是頭等大事。」

  哪怕只是一點小病,在她身上也得耗個好幾天的功夫,包氏還不得趁她病要她命?

  沒什麼比自己能健康順心地過日子來得更重要了。

  等馬車回了席府,又進了席向晚的院子,碧蘭就匆匆忙忙去給席向晚張羅驅寒的薑湯了。

  席向晚重新抱了手爐,看著鋪了半邊院子的書,和在其中忙碌的金蓮,自言自語似的問道,「她動手了嗎?」

  立在席向晚身旁的李媽媽輕聲答道,「動手了。」

  席向晚一直沒將金蓮和三房偷偷聯絡的事情捅穿,又何嘗不是想再給金蓮一個機會。若她不作妖,那規規矩矩地嫁給席遠的兒子,不幾年就會是席家的管家夫人,衣食住行一輩子總歸是不用擔心了的。

  可偏偏金蓮還是鬼迷心竅聽從了包氏的教唆,對席向晚起了歹心。

  在見到金蓮拿走的是個荷包時,李媽媽就明白了包氏的想法。

  閨房小姐繡了名字的荷包出現在男人手裡,只要對方一口咬死是私相授受,這事就再也說不清了。

  金蓮並不知道包氏和自己的計劃已經敗露,她在被李媽媽使喚了大半天之後,終於找到一個機會休息,回房拿了藏好的荷包,飛快地跑向了包氏的院子。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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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2 01:49:49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

  包氏打開金蓮裹在外面的手帕,拿出裡面的荷包,翻來覆去看了幾眼,才滿意地笑了,「今天晚上聽到你們姑娘院子裡有動靜,你知道該怎麼做?」

  「我知道!」金蓮緊張地捏住滿是汗水的掌心,「三夫人,您先前和我說好的事……」

  包氏有些不悅,但想到這丫頭今晚說不定還能派得上用場,才將這怒氣先按了下去,皮笑肉不笑道,「等事情辦成了,我自然會想辦法讓你去你們三少爺院子裡。」

  金蓮眼睛亮了亮,「謝過三夫人!」

  「去吧。」包氏懶懶地擺了擺手。

  待金蓮退下之後,秦媽媽才小步到了包氏身邊,接過了精緻的荷包,低聲道,「我現在就去找人。」

  包氏合著眼點了點頭。

  秦媽媽有個兄弟在外頭做打手,很是認識些三教九流的人,她輕輕鬆鬆就找到了一個流氓模樣的色胚,將這荷包交給了他,外加十兩銀子。

  那地痞一看到銀子眼睛就亮了,一把抓住銀子塞進自己兜裡,笑嘻嘻道,「不就是一個小娘們兒,只要席府的護院找不著我,還不是手到擒來?」

  秦媽媽冷眼看著這姓黃的地痞,叮囑道,「護院不能調開太久,席府南牆靠東六尺處有個狗洞,你從那裡偷偷進去,直接進門口掛著紅色布條的院子。記住,時間是子時三刻,早了不行,遲了也不行。」

  「子時三刻,紅色布條,我曉得了。」黃地痞漫不經心地揚了揚手,喜滋滋地想著這十兩銀子該拿去買酒還是玩姑娘。

  「事成之後,我家夫人再賞你四十兩銀子。」秦媽媽眼裡帶著淡淡的鄙夷,「別把事情搞砸了,到時候席府要你好看!」

  黃地痞嘻嘻哈哈地敷衍著走了,將手伸進兜裡摸摸那十兩沉甸甸的銀子,嘖嘖搖頭。

  這些大戶人家裡面的醃臢事兒也不少!

  不過既然晚上有白白嫩嫩的大戶姑娘玩兒,下午還是只喝個酒助助興好了。

  在酒樓瀟灑了一晚上,眼看著時間差不多,黃地痞才打著飽嗝去了席府南牆,沿著牆走了一段,好不容易找到了草叢裡那個勉強夠一個人鑽進去的狗洞。

  「堂堂席府,居然牆上有個洞都沒人發現……」黃地痞嘟囔著貓下腰去看了看,頓時被那草叢裡的尿騷味道薰得胃裡一陣翻騰,險些將剛吃的酒肉都給吐出來,不由得心生悔意。

  可想到事成之後對方許諾的另外四十兩銀子報酬,他還是咬咬牙直接鑽了進去。

  這狗洞是真小,即便秦媽媽有意找了個身形瘦小的地痞流氓,他耗費了好一會兒工夫也才險險鑽進了腦袋,肩膀卻是進了一邊就卡住了另一邊。

  黃地痞不禁小聲咒駡起來。

  汴京城內是有宵禁的,他這會讓如果是在街上瞎晃蕩被人抓住還好一些,可鑽高門望族的牆角被發現可就攤上大事了。

  想到這裡,黃地痞有些著急地往前面擠了一下,居然成功把另一邊肩膀也給塞了進去,他心中一喜,正準備一鼓作氣整個人爬進去,突然聽見前頭傳來了有人走路的動靜,一愣,下意識想往回縮頭,卻發現自己被卡在參差不齊的石牆裡進退不得,急出了一身汗。

  好在夜黑風高的,這牆角處暗得很,黃地痞屏住呼吸一動不動,打從心裡祈求滿天神佛讓自己免於被這群人發現。

  來的是幾個粗使婆子,手中似乎扛著什麼重物,喘息聲在夜色中聽得清清楚楚。

  幾人向牆角越走越近,最後領頭那婆子道,「就放靠牆這兒,明日再來收拾。」

  黃地痞一愣,他卡的這位置頭也抬不高,只能看見幾個婆子腳上穿的鞋子。

  下一刻,沉甸甸的幾個袋子直接被砸到了他頭上,幾十來斤的東西險些沒把黃地痞的脖子砸折了。他哎呦一聲痛呼正要出口,又咬牙切齒地自己給咽了回去,咬著舌頭不敢作聲讓這些人發現。

  三個袋子挨個扔下之後,幾個婆子就結伴離開了。

  黃地痞憋了好一會兒才敢幽幽地小聲哼哼唧唧喊起疼來。

  他眼下的位置尷尬得很,要退出去吧,肩膀死死卡著;要往前吧,這大袋大袋石頭磚瓦似的東西他根本推不動,硬生生和甕中之鼈似的被堵在了騷氣熏天的狗洞裡。

  垂死掙扎了許久後,黃地痞聽見了席府裡面從遠處傳來的聲響,像是護院和巡夜的婆子在大喊著什麼似的。

  他瞪大了眼睛,又用力往後撐了撐,狗洞和咬住了人的惡犬似的一動不動。

  黃地痞忍不住恨恨地咒駡起來,「今天老子算是要栽在幾個娘們手裡了!」

  *

  護院們的大聲呼喊傳到席向晚院子裡的時候,她立刻就睜開了眼睛。

  碧蘭正好著急地在外邊喊道,「姑娘,姑娘?」

  「進吧。」

  碧蘭立刻推門而入,見到席向晚安然無恙,鬆了口氣,抖開抱在懷裡披風裹在了她身上,絮絮叨叨道,「夜間風大,姑娘先披著這個在屋裡等會兒,外邊也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了。」

  眾人大呼小叫的聲音已經離得很近了。

  「府裡進賊了!」

  「往晚姑娘的院子裡走了!」

  「什麼?!還不快追!」

  席向晚側耳聽了一會兒,突地冷笑起來,「來得倒快。」她不慌不忙地坐在床邊,接過碧蘭遞來的手爐,問道,「李媽媽在外邊?」

  「在呢,李媽媽比我還早起些。」碧蘭連連點頭。

  席向晚輕輕頷首,安撫道,「別怕,不是什麼大事兒,先替我梳梳頭髮,一會兒鐵定要出去的。」

  這幾乎傳遍了整個席府的呼喚聲將席府裡大大小小的人都給吵醒了。

  包氏一整夜都睡得很淺,聽見聲響後立刻驚覺地起身,接過秦媽媽遞來的外衣就往門外走,低聲問道,「都安排好了?」

  「夫人放心,紅布條已經繫上,那地痞應該早就在席向晚的雲輝院裡了!」秦媽媽同樣壓低了聲音,「只要快些讓人趕過去將門堵住,誰也跑不掉!」

  「好。」包氏陰冷地道,「讓下人去把大房二房四房的人都喊起來,最好將老太爺也驚動了。席向晚想要動我頭上的土,我便教教她什麼才叫厲害!」

  秦媽媽立刻吩咐下去。

  席府雖大,這護院和婆子邊跑邊大喊著捉賊,誰還能聽不見?

  聽說是有賊半夜摸進了席向晚的院子裡,席府的主人們也坐不住了。

  王氏連頭髮也沒來得及梳,抓了件外衣披上就匆匆和席存林一道趕去了雲輝院,在院子門口和包氏撞了個正著。

  「大嫂。」包氏神情急切道,「你別急,那賊人雖然進了雲輝院,可護院們已經將這地方圍得嚴嚴實實,賊人插翅也難飛!」

  「你胡說什麼!」王氏又驚又怒。包氏這話聽起來像是關心,實則是在告訴所有人窮凶極惡的盜賊已經摸進了席府大姑娘的院子裡,還指不得因為被圍而會狗急跳牆,句句誅心,不懷好意!

  席存林挽住王氏的手,沉聲安撫她,「先進去再說,阿晚還在裡面。」

  包氏也立刻接話道,「是啊大嫂,向晚一個未及笄又手無寸鐵的小姑娘,也不知道那些丫頭婆子能不能攔得住賊人,我都擔心死了!」

  王氏恨不得能直接往包氏臉上甩一個耳光,可想到席向晚的安危,她還是咬了咬牙快步進了雲輝院裡。

  見到二房四房也陸續來了人,包氏嘴角微微一勾,心底升起一股解恨的快意,帶著護院和婆子們跟了進去。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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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雲輝院裡的下人們已經都驚醒過來,一個個跑到院子裡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只席向晚和碧蘭兩個還關在屋裡不見蹤影,金蓮混在人群裡,小心地看了一眼席向晚的屋子,心中閃過一絲愧疚。可在看到席元坤也披著外衣一臉擔憂地來到雲輝院中之後,那一點點的猶豫和後悔頓時就消失無蹤。

  誰讓姑娘想將她嫁出去,而不是送到三少爺的院子裡去呢?

  如果姑娘願意聽聽她的想法……事情就不會變成這樣了!

  王氏第一個跑進院子裡,目光掃過眾人,沒有見到席向晚,頓時心裡一沉,厲聲喝道,「你們姑娘呢!」

  「姑娘……姑娘還在屋子裡,一直沒有動靜……」金蓮從人群裡擠出來,小聲答道。

  王氏揚手一巴掌就扇在了金蓮的臉上,「你是阿晚的大丫鬟,怎的連主子都護不好!李媽媽,李媽媽!」

  李媽媽原本站在最後面,就守在席向晚門前,聽見王氏急切的呼喚立刻往前排開人群,扶住王氏的同時,不動聲色地捏了捏她的手心。

  王氏微微一愣,情緒也跟著冷靜了下來,她徵詢地望了李媽媽一眼,見對方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提起的心終於放下了一半。

  緊跟在後的包氏到了院中,驚聲質問,「你們大姑娘怎麼不見了?是不是被那賊人給——」她呀了一聲,方覺失言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雲輝院裡一時只有嗶嗶啵啵的火把燃燒聲,包氏這話太過誅心,沒人敢接話。

  除了席向晚的生父席存林以及胞兄席元坤外,男眷都在院外站住了腳步,包氏掌家多年,自然而然地就主起事來,「還愣著幹什麼?快去將向晚的房門打開!」

  「三夫人請稍等。」李媽媽立刻出言阻止,「我家姑娘怕是還在更衣……」

  「這都什麼時候了,還要打扮得漂漂亮亮?這裡又沒有外人!」包氏並不鬆口。

  李媽媽面現猶豫,「這……」

  她的表情看在包氏眼中,就是席向晚已經中了圈套的如山鐵證。如果不是如此,這婆子支支吾吾的想遮掩什麼?

  包氏由衷喜悅起來,好在這是夜裡,她的表情稍稍變化也不易被發現,「來人!趕緊給我將這門打開,別讓那來路不明的賊人逃走了!」

  幾個身材壯實的婆子聽令上前,一把將試圖阻攔的李媽媽推開,就要去強行將席向晚的房門砸了。

  可就在這時,那扇上號的雕花木門就被裡面被人打開,席向晚不慌不忙的聲音傳了出來,「三叔母莫急,這夜半三更,總得留時間給我換件衣服。」

  少女披著一件水墨色的披風從房門裡走了出來,頭髮梳得順順當當,只簡單地挽了一下,可那鎮定的模樣卻讓原本自信滿滿的包氏心裡咯噔了一下。

  她不禁狐疑起來:難道那黃地痞失手了?

  席向晚這院子周圍她特地吩咐過,今晚巡邏的人連一半都沒有,留下的幾個都是偷奸耍滑、能偷懶就絕不幹活的婆子,那地痞難道這點小事也搞不定?

  「阿晚。」見到席向晚安然無恙地出來,王氏才放心了下來,她立刻朝席向晚招手,「你這好一會兒不出來,可把我給嚇著了。」

  「父親,母親,三哥。」席向晚上前幾步搭住母親王氏的手,才笑著道,「我又沒有三叔母那麼神通廣大,隔著大半個席府都能這麼快知曉我這兒的動靜趕來,被叫醒時總得整理儀容。」

  她這話說得巧妙,包氏的院子確實和雲輝院隔了老遠,卻來得如此及時又積極,原先沒注意到這點的人也紛紛朝包氏頭去了意味各異的目光。

  包氏恨得咬牙,面上還要擠出笑容,「父親和母親信任我,將席府內務交給我來掌管,我總是要多上點心的。」她說著,迅速一揮手,喝道,「進屋子裡看看,那賊人是不是躲在什麼地方了!」

  包氏就不信席向晚能躲得過這一劫,因此當著所有人的面就下了這威風凜凜的命令。

  「站住!」席向晚出聲叫住了幾個要往她房裡衝的婆子,她看著包氏的臉,心念一轉,面上就顯出了兩分為難來,「三叔母,我好歹也是席府的嫡姑娘,我的屋子,就讓這幾個下人闖進去一陣搜查,說不過去吧。」

  包氏仔細端詳著席向晚的表情,心中漸漸有了把握:小丫頭心虛得很,那地痞指不定就被她藏在了屋子的哪個角落裡,只等著把所有人都唬走之後再悄悄處理,才唱了一齣空城計!

  王氏也面露不快,「三弟妹,你這就過了。」

  「大嫂,向晚,」包氏假笑著勸道,「下人們都看見那賊人慌不擇路被追到雲輝院裡,遍尋不著,必是他藏了起來,若是這會兒不將他揪出來,等我們都走了,只剩一院子小丫鬟在這兒,豈不是讓他給禍害了!便不是小丫頭,向晚更是金貴,我覺得還是小心為上,讓人找個一圈,也圖個安心,是不是?」

  「可是……」席向晚似是想要爭辯,可又覺得詞窮地垂了眼睛。

  「難道席府還有下人敢硬是進去主子屋子裡搜查的?」王氏嗆聲道,「阿晚說一聲不行,我看誰敢闖進去!」

  王氏娘家顯赫,在家當姑娘時從沒受過什麼委屈,嫁人後才漸漸溫良恭儉起來,可在涉及到子女的時候,她的本性就立時展現出來了。

  幾個婆子雖是包氏的人,可見王氏態度這麼強硬,一時之間也沒膽子真接著硬闖,雙方就這麼僵持住了。

  就在這時,雲輝院外又傳來了匆匆的腳步聲。

  「老太爺來了!」靠院門近的婆子立刻喊道。

  包氏面色一喜,席明德雖然來晚了些,但反倒正趕的是時候!

  席明德當年娶席老夫人時,是遵的父母之命,對這位身份尊貴的髮妻並無情意,因而在和她有了子嗣之後就立刻納了別的妾室,這多年來包氏能踩在大房頭上,也是因為席明德對於大房的不喜和不聞不問。

  包氏敢打包票,只要她將事情如此如此一說,席明德一定會下令搜查席向晚的屋子。

  這個剛愎自用的席府老太爺,最看重的就是家中人的名聲,絕不會允許作為聯姻棋子的孫女們有被人玷污的可能性。

  席明德是被包氏派去的人喊來的,在路上就聽那下人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通發生的事情,腳下步子走得飛快——他雖然不喜歡自己的大兒子一房人,但不可否認,嫡親的孫女不出意外應該是嫁得最好的。

  席明德可不想未來原本能帶來一位盟友的孫女就這麼被不知道哪來的野男人糟蹋了。

  在一院子人都朝席明德低頭行禮時,包氏搶先開口道,「父親,那賊人許是藏在了向晚的屋子裡,我擔心……」

  她的話根本不需要說完,席明德就陰沉著臉下了令,「給我進去搜!」

  席向晚立在母親身邊,冷冷地看著這位她的親生祖父、當朝武晉侯、一品大員,那副正氣凜然高高在上的做派彷彿是從她回憶裡面走出來那般栩栩如生。

  ……也仍然是那般令她作嘔。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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