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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t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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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吳老狼] 回到大明當才子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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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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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13 23:40:01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命中注定的功名 下

把咱們的張大少爺領進了考場后,張瑞圖和三個副主考才發現事情的棘手之處,三場考試已經進行了兩場半,現在別說是沒考卷了,就連空余的考房也沒有了,九千歲送來這位考生還怎麼考?不過咱們的大主考張瑞圖是個聰明人,找三個副主考關系最好的王志堅稍微商量了一下,王志堅馬上就把自己的房間讓了出來,又把咱們的張大少爺請進房去,香茶濕巾的好生侍侯,然后一個主考和三個副主考就聚到了張瑞圖的房間里,開始商量怎麼處理這件棘手事情。

“三位年兄,這事很不好辦,但我們一定得辦好。”會試大主考張瑞圖壓低聲音,開門見山的說道:“今天是會試的最后一天,九千歲魏公公忽然把一位考生送進咱們考場,證明這位考生肯定是九千歲的親支近派!所以咱們不管想什麼辦法,都得讓他參加會考,還得讓他考中!否則的話,咱們可就得罪魏公公九千歲了。”

“張大人所言極是,正是這個道理。”三個副主考一起點頭稱是,深以為然。其中副主考之一的王志堅又皺眉說道:“張大人,可這事不只一般的麻煩啊,凡是參加這次會考又在國子監登記報名的考生,全都已經在場——也就是說,九千歲送來這位考生事前肯定沒在國子監登記報名,這可如何是好?”

“哎呀,小事一樁。”張瑞圖指著另一名副主考說道:“陳大人,你是國子監司業,這事應該難不倒你吧?”

“沒問題。”那陳姓副主考一拍胸口,笑道:“我可以馬上派人回國子監,把九千歲送來這位考生的登記報名給補上,不過張大人,你得先問問這位考生來自那里?姓甚名誰?是監生出身還是舉人出身?這樣下官才好去辦。”

“好說,你們稍等一會,我進去看看。”張瑞圖點頭,出門又進了咱們張大少爺的考房。而咱們的張大少爺也怕亂說話露出馬腳,干脆就趴在桌子上裝睡覺,呼嚕打得山響,弄得張瑞圖也不敢過去把他叫醒,只能湊到張大少爺的心腹仆人張石頭面前,拱手微笑道:“這位小兄弟,敢問你家公子姓甚名誰?來自何地?是何出身?我給你家公子登記造冊時需要用上,還望小兄弟不吝指點。”

“大人客氣了。”張石頭還算懂禮貌,還禮答道:“我家公子姓張名好古,今年二十有一,乃是山東東昌府臨清州人氏——是我們家張老爺的第十一房夫人所生。”

“張老爺的第十一房夫人所生?”張瑞圖傻了眼睛,苦笑道:“小兄弟,我不是問你家公子是那位夫人所生,是問他是什麼出身?”

“是我們家十一夫人出生的啊。”張石頭更加糊涂的答道。張瑞圖差點沒哭出來,只好扯明了說,“小兄弟,我是問你家公子有什麼功名?比如象監生?舉人?”

“哦,原來是問這個啊。”張石頭恍然大悟,笑著答道:“大人早說這麼明白多好?我們家公子沒有功名,既不是監生,也不是舉人,就連秀才都不是。”

“啊?!”大主考張瑞圖差點沒叫出聲來,心說九千歲啊九千歲,你可真是太難為人了,你送來這位爺連秀才都不是,你叫我怎麼讓他參加會考?怎麼讓他得中?——還好,幸虧張石頭沒說咱們的張大少爺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認識,否則的話,咱們的大主考吏部侍郎張瑞圖就非跳樓不可了。

“大人,你怎麼了?”張瑞圖失魂落魄的表情讓張石頭很是納悶,忍不住問了一句。而張瑞圖也迅速反應過來,心說我花了無數力氣討好九千歲才當上這個禮部侍郎,距離入閣拜相已經只有一步之遙,千万不能因為這件事而前功盡棄,那可就太不值了——娘的,不管花多少代價,都要想辦法把九千歲交代這件事給辦好!想到這里,張瑞圖一咬牙說道:“多謝小兄弟,我知道怎麼辦了,稍坐,我去去就來。”(注)

說罷,張瑞圖轉身又出了房門,房門剛剛關閉,咱們張大少爺的呼嚕聲就嘎然而止,抬起頭招手把張石頭叫到面前,在張石頭耳邊低聲吩咐道:“石頭,剛才你回答得很好,一會少爺我繼續睡覺,如果再有人問你什麼,你都可以如實回答,只有問你少爺我和九千歲魏公公究竟是什麼關系,你千万不能回答,只能笑著裝傻,明白沒有?”

“明白。”張石頭點點頭,也是壓低聲音說道:“少爺,你今天在九千歲面前可是嚇死我了,也虧得你福大命大,否則搞不好老爺和十一位夫人都得被你給連累了。不過現在我們進了考場,少爺你又不會寫字,一會几個考官真拿考卷給你做文章,那可怎麼辦啊?”

“讓少爺我做考卷?他們敢嗎?”張大少爺不屑的嗤笑道:“考卷根本不成問題,現在最讓這几位考官大人頭疼的不是這個,而是如何讓本少爺獲得會考資格。”

………………

還真被張大少爺的烏鴉嘴說中了,張瑞圖大主考把張大少爺沒有任何功名在身的事向三個副主考一說后,三個副主考也全部傻了眼睛,一起異口同聲的慘叫道:“什麼?九千歲送來這位考生連秀才的功名都沒有?這可怎麼考啊?”

“噓,小聲點。”張瑞圖先做個噤聲的手勢,然后板著臉說道:“不錯,這位考生確實沒有任何功名,既不是監生也不是舉人,按理來說沒有參加會考的資格。——但是!這位考生乃是九千歲魏公公送來的人,身份非同尋常,所以不管多難多麻煩,我們都得讓他參加會考,還得讓他高中!否則大家的下場如何,相信不用本官解釋了吧?”

三個副主考都打了一個寒戰,不約而同的想起東廠大牢的種種酷刑,雙腿也情不自禁的開始發軟顫抖。王志堅硬著頭皮說道:“張大人,我們就算想幫他,硬讓他過了會試。那將來還有殿試,肯定還要核對身份,到那時候一旦被揭穿,我們几個的人頭可就不保了。”其他兩個副主考紛紛附和,也是擔心咱們的張大少爺會試好過,殿試難過。

“是啊,會試這關我們可以通融,但殿試那關就難說了。”張瑞圖先是贊同三個副主考的意見,又咬牙切齒的說道:“可不管再難,我們都得替他想辦法——替這位張好古公子想辦法,就是替九千歲想辦法!所以我們只能成功,不能失敗!”

“大主考所言極是,下官等一定盡力而為。”三個副主考一起贊同,對張瑞圖的話深以為然。王志堅又小心翼翼的問道:“主考,那我們具体該怎麼辦?這位公子是山東人,我們就算串聯山東學政給他偽造功名,時間上也來不及了。”

“沒關系,偽造功名可以慢慢來,關鍵是先過現在這關。”張瑞圖是當了多年大官的人,對瞞上不瞞下這套玩得簡直是滾瓜爛熟,稍一盤算就有了主意。當下張瑞圖吩咐道:“這樣辦,現在只剩下兩個時辰和三支蠟燭的時間,會考就要結束了,讓張公子做卷子肯定來不及。干脆三位大人辛苦一下,每人做一場的考題,一定得在兩個時辰里把三場會考的考題都給做完了。至于考場里的事,就全交給本官來料理好了。但千万記住一點,這事情只能讓我們四人知道,就連十八房考官都不能讓他們知道。”

“好,好,辛苦張大人了。”三個副主考一起點頭,當下稍作分工就各自行頭。張瑞圖又叫住王志堅,低聲問道:“王大人,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在擔任杭州知府時,現在的山東學政謝大人好象就在鄰近的湖州擔任知府,你們之間的關系怎麼樣?有沒有什麼過不去的仇怨?”

“下官和謝大人的關系還算過得去,雖說談不上過命交情,但至少我們沒在地方政務上起過衝突。”王志堅壓低聲音答道。

張瑞圖一聽大喜,說道:“這樣就再好不過了,禮部這邊的功名記錄,我一個人就可以辦到。至于謝大人那邊,麻煩王大人今天晚上就給謝大人去一封書信,把張公子和九千歲的事說一下,請他為張公子補錄一份功名,相信謝大人肯定不會故意刁難,幫我們把這件事情給辦完美了。事成之后,九千歲一旦論功行賞,你我各半如何?”

王志堅一聽也是大喜,趕緊抱拳答道:“好,一切全憑張大人做主。事成之后,在九千歲面前張大人當然應居首功,下官跟著沾點光就足夠了。”張瑞圖含笑點頭,心知這事已經基本沒問題了。

于是乎,咱們根本不認識繁体字的張大少爺還在流著口水睡覺打鼾的時候,靠著一正三副四位主考的手眼通天,身份已經不知不覺的變成了大明辛酉年童子試秀才、山東鄉試第七名亞元、京報連登黃甲的舉人老爺!確確實實的獲得了大明乙丑科會試的參考資格!而且咱們的張瑞圖大主考還買一送一,指示三位副主考替張大少爺把會考的試卷都做好了。基本上可以這麼說吧,咱們正在做夢把母老虎熊瑚先娶后打一雪前恥的張大少爺,距離高中三甲,已經為期不遠了…………

欲知后事如何,請看下章《宿命對頭》。

注:張瑞圖是明万歷三十五年丁未(1607)進士,殿試第三,授編修官少詹事,后兼禮部侍郎,又諂事魏忠賢,于1626年被封東閣大學士兼禮部尚書,入閣拜相。張瑞圖又擅長書畫,以“金剛杵”筆法著稱于世,魏忠賢的生祠碑文多出其手。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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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上 宿命對頭

大明朝的會試可不象相聲《連升三級》里面說的那樣,考生剛做完卷子考官就能決定名次,而是需要把考卷上的考生名字糊住,交由翰林院學士批閱挑選,再決定名次——當然了,有九千歲魏公公罩著,這一個環節也沒什麼問題。所以咱們張大少爺的考卷雖然有人代答,但到了天黑交卷的時候,張瑞圖和王志堅等四個考官還是畢恭畢敬的把張大少爺請出了考場,讓張大少爺先去客棧或者山東會館休息,靜侯佳音。張大少爺對其中關節心知肚明,自然不會傻到去問四個考官為什麼不讓自己答卷,只是大搖大擺的告辭離去。張瑞圖和王志堅等一正三副四個考官則滿臉堆笑的將張大少爺一直送出大門,點頭哈腰的向張大少爺告別,直到張大少爺主仆走遠,四個主考才如釋重負,一起心道:“謝天謝地,總算把這個瘟神給侍侯好了,接下來,就等著九千歲的誇獎和提拔了。”

離開考場時,天色已是初更,又累又餓的張大少爺主仆當然不會去住窮舉子才住的山東會館,問明京城最豪華的客棧所在立即催馬尋去。不一刻,張大少爺主仆便尋到了北京城里最大最豪華的悅來客棧,可沒等張大少爺主仆下馬,一個店小二已經跑了過來,點頭哈腰的賠笑道:“二位爺,是來住店嗎?真是不巧,今儿小店已經住滿客人了,煩勞二位爺辛苦一下另尋一家,改日再來照顧小店生意。”

張大少爺抬頭看了看悅來客棧,發現這家客棧的外表確如傳言一樣氣派豪華,光是一樓擺設的桌椅櫃台都講究非常,價值不菲——換句話說,也就是勉强配得上咱們張大少爺入住。所以張大少爺也不說話,只是向張石頭一努嘴,張石頭馬上心領神會的拿出一把銅錢遞給那店小二,微笑問道:“現在還有沒有空的上房?”

要是換成在臨清城里,張石頭的一把銅錢絕對能讓十個店小二把點頭的腦袋低到褲帶上,可京城里不同,那店小二連接都不接,只是賠笑答道:“兩位客官,真是抱歉,現在小店里別說是上房,就是中房和下房都沒有了。委屈二位爺,還是另外再找一家吧。”

那店小二已經把話說到這地步,按理來說咱們張大少爺也不該繼續强求的,可天色實在太晚,加上張大少爺主仆也實在太累太餓,所以張大少爺難免發了些脾氣,喝道:“看不上銅錢?少爺我就不信了,今天我就住不進這家悅來客棧?石頭,打賞五兩銀子!”而張石頭雖然覺得少爺有些奢侈浪費,但張石頭也知道張大少爺的狗熊脾氣,乖乖的掏出五兩銀子遞給那店小二,冷哼道:“現在該有上房了吧?”

明代銀貴,一石糧食只能折銀七八錢,五兩銀子足可以讓一家人衣食無憂的生活半年,所以亮晃晃的五兩銀子遞到面前后,那店小二立即目瞪口呆,雖說能住進悅來客棧的客人一般都非富即貴,打賞的小費也從來不少,但一次五兩白銀的豪客,這個在悅來客棧干了十几年的店小二還是第一次遇見。所以直到張石頭把銀子塞進他的手中,那店小二這才回過神來,趕緊滿臉堆笑的把頭點到褲帶上,“二位客官稍等,小的這就去問一下掌櫃,爭取給二位客官騰一間上房出來。”

說罷,那店小二立即飛奔進店,才過片刻就又跑了出來,一邊服侍咱們的張大少爺下馬,一邊笑呵呵的說道:“少爺真是運氣,三天前有位客官訂了天字二號房一個月時間,但是這三天他一直沒來住,房間都空著,今天時間這麼晚了,估計他又不會來了。小人斗膽擔待,請二位客官暫時住到里面,待到明天騰出其他上房,再請二位客官移駕……。”

“羅嗦什麼?趕快帶路。”張大少爺不耐煩的叫道:“還有,先給少爺我准備兩碗魚翅漱口,再把最好的酒菜准備一桌送進房間。”

“是,是,小人一定照辦。”那店小二滿口答應,領路把張大少爺主仆帶進了一間上房,又快手快腳的准備好茶水和洗臉熱水,這才快步跑出去安排魚翅來給咱們的張大少爺漱口。而咱們的張大少爺在張石頭服侍下洗了把臉,立即就躺到了寬大柔軟的床上休息,哼哼唧唧的罵道:“賊廝鳥,累死少爺我了,早知道考狀元這麼累,我就不來了。”

“少爺,現在知道厲害了吧?要是那時候你聽小的一句,何苦用得著受這樣的罪?”張石頭一邊洗臉一邊苦笑,又問道:“少爺,今天那几位主考大人是怎麼會事?九千歲派人把你送進考場考試,怎麼也不叫你答卷,就讓你出來了?”

“砰砰砰砰!”不等張大少爺回答,客棧房間的門忽然被人粗暴敲響,張石頭還以為是店小二送酒菜進來,便過去順手打開了房門,不曾想房門剛開,四個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漢就衝了進來。其中一個大漢抽手就賞了張石頭一記耳光,罵道:“那里來的雜種小賊,摸進我們陳老爺的房間,想干什麼?!”

“那個陳老爺的房間?”張石頭被打得一楞。咱們的張大少爺卻從床上一蹦而起,勃然大怒道:“那來的賊廝鳥,好大的膽子,竟然敢擅闖少爺我的房間?還敢打本少爺的仆人?”

“喲呵,原來還有一個。”出手就打人那大漢這才發現張大少爺,擼起袖子就又要衝上來揍咱們張大少爺,他身后卻又傳來一個軟綿綿的聲音,“住手,這兩個小蠻子不大象是小賊,等我先問清楚。”

“是。”剛才還殺氣騰騰的大漢忽然變得比綿羊還要溫順,乖乖的退到一邊。而房間門外又邁步進來一個青年男子,二十七、八歲的年紀,容貌之俊秀不亞于咱們張大少爺,儒衫長袍,氣質頗為儒雅。那青年男子文質彬彬的自我介紹道:“這位公子,小生姓陳名文范,江西樂平人。這個房間是小生三天前包下,並且交了一月租金,不知公子為何會出現在這房中?”

咱們的張大少爺有個壞脾氣——那就是見不得比他長得更帥氣的小白臉,這個陳文范雖然在臉蛋上未必能勝過咱們的張大少爺,可那種溫文爾雅的氣質和翩翩風度卻是張大少爺這輩子都不可能達到的境界,再加上親如兄弟的仆人張石頭無緣無故挨打,所以張大少爺的火頭就上來了,用隨時不離身的chun宮畫扇指著陳文范吼道:“少在你張爺爺面前裝文雅,這里是張爺爺訂的房間,你們不但擅闖張爺爺的房間,還毆打張爺爺的仆人,這筆帳怎麼算?”

“南蠻子,你說什麼?”陳文范帶來的几個隨從勃然大怒,衝著張大少爺張牙舞爪就要動手。那陳文范卻皺了皺眉頭,冷哼道:“都給我住手,不許惹事。”那几個隨從無奈,只能站回原地惡狠狠的瞪著張大少爺,陳文范則强忍怒氣,微笑道:“這位公子,觀你氣度穿著,似乎也不象住不起店的人,看來這事全是誤會,應該是這個客棧的店家搞的花樣,把小生訂的房間又租給了公子。沒關系,小生這就叫人去找店家過來,一問就清楚原委。”

說到這,陳文范又禮貌一笑,拱手說道:“還有,小生的隨從粗魯無禮,冒犯了尊仆,小生在此向公子道歉。望公子大人大量,不要放在心上。”言罷,陳文范向張大少爺彎腰深深一鞠。

“不要放在心上?說得容易!”張大少爺在臨清城里是橫行霸道慣了的,又對陳文范印象極度不好,所以張大少爺當然不肯罷休,一把將張石頭拉到面前,指著張石頭被打紅腫的臉吼道:“你家養的狗腿子,不分青紅皂白把少爺我的家人打成這樣,你輕飄飄一句話就想算了?不行!”

張大少爺一再得寸進尺,那陳文范帶來的几個隨從個個怒發衝冠就不用說了,就連城府極深的陳文范都不免動了怒氣,哼道:“那公子打算怎麼辦?要怎麼樣才肯罷休?”

“算你便宜點,賠少爺的家人五十兩銀子湯藥費。”張大少爺獅子大張口,“還有,必須叫你的狗腿子給少爺的家人磕頭賠罪。否則的話……。”

“否則怎樣?”陳文范鐵青著臉打斷張大少爺的話——也怪不得陳文范發怒,張大少爺的要求確實有點過份。而囂張跋扈慣了的張大少爺也不客氣,瀟灑的把chun宮畫扇甩開,無比風騷的搖晃著獰笑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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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下 宿命對頭

“爺先讓你見閻王!”開始抽張石頭耳光那個陳文范隨從再也忍不住了,提起醋壇子的拳頭就衝了過來。不曾想張大少爺的反應極快,左手一把抓起桌子上的茶壺,劈頭蓋臉就砸了過去,不偏不倚正中那隨從的面門,茶汁飛濺讓那隨從看不清楚周圍情況,張石頭乘機一把抓進椅子,狠狠砸到那隨從后腦勺上,椅子腿斷,那五大三粗的隨從也后腦開花,一個踉蹌就趴到了地上。主仆倆的動作都是兔起鶻落,快得難以想象,配合得嫻熟而又默契,簡直就是天衣無縫——沒辦法,這個配合是前任張大少爺和張石頭主仆的殺手锏,從小到大經歷了几百上千次的實戰,咱們繼承了前任張大少爺記憶的現任張大少爺對此也是印象深刻,使出來那還有不嫻熟快捷之理?

“狗蠻子!”見同伴被陰,陳文范帶來的其他隨從都是暴跳如雷,一起涌上就要把張大少爺主仆撕成碎片。但就在這時候,又有一個白白胖胖的中年人擠了進房來,先大叫住手,又向張大少爺和陳文范拱手作揖的說道:“二位客官,切莫動手,有話好說,小人就是這悅來客棧的店主,二位客官有什麼要求,請盡管開口。”

“你就是這客棧的掌櫃?”陳文范冷哼一聲,先擺手叫住几個隨從,又向那老板喝道:“既然你是掌櫃,那本公子問你,這個房間是我三天前派人來租下,又付了一個月店錢,可有此事?”

“有這事,有這事。”那老板點頭哈腰的賠笑道:“小人記得很清楚,當時公子的隨從還打了招呼,說是公子要過几天才能抵達京城,房子空著沒關系,關鍵是公子人到京城時有房間住。”說到這,那老板又指著被張大少爺主仆打得滿腦袋是血的陳文范隨從說道:“對了,就是這位客官來訂的房間。”

“很好。”陳文范略一點頭,又惡狠狠問道:“那現在呢?本公子人已經到了,房間里卻住上了其他人,還把本公子的仆人打成重傷,你倒給本公子說說原因?”

“公子,誤會,這全是誤會。”那店老板也沒想到事情會鬧得這麼麻煩,只好檫著冷汗解釋道:“事情是這樣的,這位張公子今天晚上來投宿,因為沒有空房間了,公子你又一直沒來小店落腳,店里的伙計估計這麼晚了城門已經關閉,公子你今天晚上肯定也不會來了,所以就把這位公子安排到了這間上房。只是天算不如人算,沒想到公子忽然來了店里……。”

“哦,原來是你們店里貪圖小利,才把同一間上房租給兩撥人。”陳文范大聲冷笑,又問道:“那你說,現在該怎麼辦?本公子可是付了一個月店錢,難道你想讓本公子今天晚上在走廊上睡覺嗎?”

“付一個月店錢就了不起啊?”張大少爺聽出陳文范想讓店老板把自己趕走的言下之意,馬上吼道:“石頭,再付三個月店錢,少爺我今天住定這個房間了!”

陳文范雖然也有錢,卻懶得和張大少爺這樣的土包子比財斗富,只是冷笑著看著那店老板。那店老板無奈,只得點頭哈腰的說道:“二位公子,實在抱歉,千錯万錯都是小店的錯。這樣吧,小人今天晚上先把自己的房間騰出來,請一位公子到小人的房間里暫住一夜,到了明天,小人一定騰出一間上房讓他入住,如何?”

“可以。”張大少爺和陳文范一起點頭,又指著對方異口同聲的說道:“不過本公子不會讓房間,叫他去你的房間住。”說罷,張大少爺和陳文范又彼此惡狠狠的瞪上一眼,互相牢牢記住了對方的丑惡嘴臉。

“這個……。”那店老板沒想到張大少爺和陳文范都這麼傲氣,不由有些傻眼,有心想出血退錢吧,卻又見張大少爺和陳文范都不象缺錢的主,暗暗估計這說了也是白說,所以不免產生一種束手無策的感覺,只是暗恨那貪財的伙計惹事。這時候,在房間外面看熱鬧的其他住客開口了,其中一個客人還說了句公道話,“老板,拿扇子那位客人是后來,先來后到,你應該請他讓房間才對。”其他客人紛紛附和,都認為后訂房間的張大少爺應該讓步——不奇怪,滿身潑皮氣的張大少爺和氣質儒雅的陳文范比起來,確實不怎麼招人喜歡,而且張大少爺主仆還把陳文范的一個隨從給打成了重傷,這更激起其他客人對陳文范的同情。

“放屁!”張大少爺一蹦三尺高,罵道:“是那個狗日的在外面放屁?這個房間是少爺我付了銀子的,憑什麼叫我讓房間?”

“張公子,真是對不住。”被其他客人一提醒,再加上不喜歡張大少爺這種張口就罵的潑皮氣質,那店老板向張大少爺拱手說道:“你老開始來訂房間的時候,店里的伙計也對你說了,這個房間是有人先付了店錢——只是人還沒到所以才租給你,現在陳公子人已經來了,先來后到,所以得麻煩你讓一讓。不過公子請放心,你的店錢和打賞給店小二的賞錢,小的都會如數退還。公子如果願意住到小人的房間里,小人這就騰房,如果不願意……。”

“做夢!少爺我絕對不讓!”張大少爺鼻子都氣歪了,心說少爺我如果真被趕出了客棧,消息傳到臨清,吳二少和馬俊那幫兔崽子還不得把牙齒笑掉了啊?想到這里,張大少爺索性來個强詞奪理,“先來后到?可以!——少爺我人先來,這間上房就應該讓我住,姓陳的這個狗日的鳥人后來,他就應該讓本少爺!”說罷,張大少爺轉身走到床前,和身躺到床上,極度無恥的叫嚷道:“少爺我睡定這張床了,我倒要看看你們怎麼辦?”

“無賴,不要臉!”包括店老板在內的在場所有人一起心里嘀咕。那陳文范則眉頭一皺,向几個隨從使了一個眼色,几個隨從會意,一起衝上去就要把張大少爺抬起來扔出去。而張大少爺早有准備,馬上把手上的chun宮畫扇遞了出去,指著衝過來的隨從吼道:“誰敢動少爺我?”

“大爺我敢動你!”陳文范的一個隨從大吼一聲,順手就把張大少爺指向自己的扇子搶到手中。不曾想張大少爺等的就是這個動作,馬上就跳起來大叫大嚷,“搶劫!搶劫了!有人搶少爺我的扇子!石頭,快報官!叫衙役!敲登聞鼓!有强盜搶少爺我的扇子!”

“大爺我搶你的扇子又怎麼樣?”搶扇子那隨從冷笑,舉著扇子說道:“一把破扇子,能值几個錢?”倒是陳文范看出不對,把扇子要過來仔細一看,只看得一眼,陳文范的臉色就變了,驚叫道:“唐伯虎?!”

“不錯,唐伯虎的扇子,至少值八百兩銀子——夠你們把牢底坐穿了!”張大少爺露齒一笑,又扯開喉嚨大吼大叫道:“搶劫!搶劫啊!有人搶少爺我的唐伯虎扇子!這里所有人的都是證人!報官,快報官,有土匪入室搶劫啊!快報官——!”

喊到這里,咱們張大少爺的聲音已經几乎是象唱戲一樣了,而陳文范拿著張大少爺的chun宮畫扇呆立當場,一時想不出什麼辦法對付張大少爺這個無賴潑皮。倒是其他看熱鬧的客人看不下去了,紛紛指責張大少爺道:“你這人昨這麼無賴?人家只是把扇子從你手里搶過來,又沒說不還你?”“對,這位公子,你讓這個無賴叫吧,一會叫來了官府的差役,我們給你做證。”還有人直接指著張大少爺的鼻子說,“你太不要臉了,我們不會給你證,讓你到衙門里去吃上几十扳子!”

“很好。”面對眾人指責,咱們的張大少爺毫無懼色,反而獰笑道:“既然你們不願做證,存心幫這些强盜土匪說話,那就別怪少爺我不留情面了。”說到這,張大少爺放聲猛吼,“石頭,去給少爺我的拜把子大哥——東廠錦衣衛百戶肖傳送信!就說有土匪搶我價值千金的唐伯虎畫扇,還有一幫刁民故意包庇土匪,請他帶東廠錦衣衛來給我主持公道!”

“東廠?!錦衣衛?!”張大少爺的話音未落,剛才那些氣勢洶洶指責張大少爺的客人們立即鴉雀無聲,還有人偷偷開溜——開玩笑,在大明朝惹上東廠錦衣衛,那不是找死是什麼?見此情景,咱們的張大少爺氣焰更是囂張,衝上去一把揪住陳文范的衣領,惡狠狠的叫道:“走,咱們上衙門去!石頭,你也把那個敢把我們趕出客棧的老板抓好,上衙門打官司去!衙門要是敢包庇他們,咱們就到東廠!到九千歲面前去打官司!”

叫嚷著,張大少爺拖起陳文范就走,張石頭也有樣學樣的去揪住了那個已經面如土色的店老板。那邊陳文范的几個隨從大驚失色,趕緊一起伸手去掏暗藏在腰間的武器准備殺人滅口——以陳文范的特殊身份,這事如果真鬧到東廠錦衣衛那樣的大明特務機關去,那陳文范和這些人絕對沒有一個人能逃活命。還好,陳文范及時用眼色制止他們,然后陳文范又果斷向張大少爺服軟道:“張公子,是小生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公子,多有得罪,還望公子海涵。這樣吧,這間上房我不住了,情願讓給公子。”

“海涵?少爺我不海也不寒。”張大少爺叫嚷得更凶,“你把少爺我的仆人打成這樣,還指使手下搶少爺我的唐伯虎真跡?就讓個房間和一句海涵就算了?”

“我賠湯藥費。”陳文范當機立斷,答道:“我賠尊仆一百兩銀子的湯藥費,再叫隨從給張公子和公子尊仆磕頭賠罪。”

“這還差不多。”張大少爺見恐嚇奏效,又不想為了這種芝麻綠豆大的小事真鬧到東廠去,便松開陳文范哼道:“好吧,叫你的狗腿子給少爺我磕三個響頭,再把湯藥費賠來,這事就這麼算了。否則的話,咱們這就去東廠打官司。”——當然了,事后得知真相和陳文范的真正身份后,張大少爺可是把腸子都悔青了……

陳文范很有決斷,為了不把此事鬧大,立即叫人捧出一百兩銀子,連同張大少爺那把chun宮畫扇一起雙手奉上,又命令那個打張石頭的隨從下跪磕頭。那隨從本想喊冤,可是在陳文范陰毒的目光威逼下,那隨從還是無可奈何的雙膝跪下,咚咚咚,咚咚咚,分別向張大少爺和張石頭磕了三個響頭,忍氣吞聲的說道:“張大爺,小人瞎了狗眼,冒犯了尊仆,在這給你老磕頭賠罪了。大爺你大人大量,就原諒小人這一次吧。”

“知道錯就好,再有下次,別想少爺我就這麼原諒你。”張大少爺打個呵欠,大模大樣的喝道:“好,現在你們可以滾了。”

“多謝大少爺。”陳文范忍氣吞聲的抱拳答應,又乘著張大少爺不注意,陰毒的瞟上張大少爺一眼,這才領著一幫隨從恨恨而去。也是直到此刻,張大少爺才發現陳文范一行帶來了一口大木箱子放在門外,也不知道裝了些什麼,只是看到那些五大三粗的隨從都抬得十分吃力,似乎重量不輕。

離開了張大少爺的房間,因為天色太晚,陳文范也沒離開悅來客棧,而是等那店老板出來重新安排房間。乘著戰戰兢兢的店老板在房間里給張大少爺磕頭賠罪的功夫,几個隨從都向陳文范低聲建議道:“大人,我們今天半夜就來殺了這個蠻子,給你出氣。”

“不可。”陳文范搖頭,低聲說道:“今天我們和這個蠻子起衝突,看到的人太多,如果他半夜忽然被殺,蠻子官府和東廠鷹犬肯定會疑心到我們身上,我們雖然不怕他們,但四貝勒的大事肯定就被耽擱了。退一步海闊天空,暫時忍下這口氣,等到我們八旗大軍入主中原,再殺這個蠻子的全家九族報仇不遲。”

公元一六二五年,大明天啟二月十六日夜,張大少爺與他命中注定的對手首次相遇並首次交鋒。這場交鋒的結果雖然以張大少爺的小勝而告終,但是后來在得知陳文范的真正身份后,張大少爺卻氣得猛抽自己耳光,深恨自己沒有把事情鬧大,錯過一個把陳文范抓進東廠的千載難逢機會。同樣無比后悔的還有陳文范,以至于在特殊時刻發出這樣的吶喊,“我好悔啊!那個時候,如果我殺了張蠻子,我們大清八旗…………!”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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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舊病復發

咱們的張大少爺是個睚眥必報的人,雖然在與陳文范的上房爭奪戰中取得了勝利,但這並不代表張大少爺就不記悅來客棧店老板的恨——竟然敢把張大少爺趕出客房,這消息要是傳開了,張大少爺可就沒臉回臨清去見那些狐朋狗友了!所以張大少爺只在悅來客棧住了一個晚上,第二天就領著張石頭搬到同樣豪華的連升客棧,臨走時還砸了不少茶壺茶杯,悅來客棧的老板理虧又怕惹禍上身,也就裝成了沒看見。

在連升客棧里安頓下來后,張大少爺立即就開始了他尋找熊瑚的行動,而張石頭念著熊瑚的漂亮丫鬟秀儿,自然也是一口贊成,還興衝衝的建議到京城客棧里去挨家挨戶打聽,尋找熊瑚和秀儿的下落。不曾想張大少爺馬上就一扇子敲在他腦袋上,罵道:“你是豬啊?京城這麼多客棧,挨家挨戶打聽,你打聽到猴年馬月去?再說了,要是那只母老虎是租房子住怎麼辦?”

“少爺教訓得是,小的實在太笨了。”張石頭揉著腦袋愁眉苦臉的說道:“那怎麼找呢?京城這麼大,又沒有什麼線索,找一兩個人還不是大海撈針啊?”

“別急,少爺我早就想好了。”張大少爺無比風騷的搖著扇子,微笑問道:“石頭,假如你是母老虎熊瑚——你家老頭子進了京城的天牢,你到京城來以后,最經常去的地方應該是那里?還有最應該做的事情是什麼?”

“當然是去天牢,給老頭子送飯。”張石頭脫口答道。張大少爺淫笑道:“對!所以說,少爺我要找那只母老虎,石頭你要找那個漂亮丫鬟,咱們就得去天牢!就算遇不到她,也可以從看天牢的人那里打聽到她的消息,明白沒有?明白了?明白了還不趕快把咱們裝銀票包裹背上,這年頭沒銀子誰幫你干事?”

背上了裝滿銀票珠寶的包裹,提溜上唐伯虎的chun宮畫扇,張大少爺主仆便大搖大擺的出了客棧大門,問明天牢所在,張大少爺主仆又雇了一輛馬車就趕了過去,又走了小半個時辰,張大少爺主仆便抵達了大明刑部的天牢大門口。和會試考場不同,大明朝的刑部天牢大門看守明顯要嚴密許多,光是在天牢的大門口,就有二十名全副武裝的大明士兵列隊正門兩旁,大門兩旁的圍牆處更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雄威凜凜,殺氣騰騰,嚇得從此經過的老百姓都得遠遠的繞道走,沒一個敢直從這大門口經過的,也嚇得張石頭雙腿發軟,顫抖著說道:“少爺,這天牢和咱們臨清大牢就是不同啊。臨清大牢的衙役,看到咱們早就過來行禮請安了;這刑部天牢可好,看到咱們不但不請安,還吹胡子瞪眼睛,盡拿白眼盯著咱們……。”

“沒出息的東西,別人瞪你几眼,你就怕了?准備好銀子,跟我來。”張大少爺順手用扇柄敲一下張石頭腦袋,瀟灑甩開扇子,大模大樣的向刑部天牢大門走了過去。不曾想那些天牢的守衛顯然不肯給張大少爺面子,張大少爺還沒靠近十丈之內,一個百戶打扮的守衛就吼了起來,“干什麼的?天牢重地,閑雜人等禁止靠近!”

那百戶的吼聲有若雷鳴,中氣十足,嚇得張石頭腦袋一縮,差點撒腿就跑。張大少爺卻不在乎,很難得的擺出一個彬彬有禮的造型,向那百戶拱手說道:“這位將軍,小生是來探望一位犯人,順便向將軍打聽一點事情,還望將軍准允。”

“不行,探望犯人的時間已經過了,明天再來。打聽事情也不行,本將軍正在值勤,沒時間陪你嘮叨。”那百戶毫不客氣的吼道。張大少爺看看天色,發現確實有點晚了,便追問道:“那麼再請問將軍一句,何時才是允許探望犯人的時候?”

“每天的子時到申時。”那百戶連一個字的廢話都不肯多說,昂頭板臉擺出一付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勢。這樣的情況下,要換別人早放棄了,等第二天再來碰運氣或者另外去找門路,可咱們的張大少爺卻偏不,眼珠子一轉后,張大少爺拿出一張五兩的銀票,走過去向那百戶笑道:“這位將軍,這張銀票是小生在附近拾到的,麻煩你看看,是不是你不小心弄掉的銀票?”

那百戶先是楞了一下,然后點頭笑道:“不錯,是本將軍不小心弄掉的,多謝公子了。”說著,那百戶光明正大的接過銀票揣進懷里,然后才壓低聲音說道:“這位公子,探望犯人的時間確實過了,你明天來,明天也是我值勤,到時候一定讓你進去。”

“沒關系,小生就是想打聽點事。”張大少爺微笑答道。看在銀票的份上,那百戶很爽快的點頭道:“問吧,只要我知道的,盡量告訴你。”

“多謝將軍。”張大少爺拱手,壓低聲音微笑問道:“敢問這位將軍,這天牢之中,可否關著一個前任兵部尚書、名叫熊廷弼的犯人?他的家人是否常來探監送飯……。”

“噓——!”張大少爺的話還沒說完,那臉色大變的百戶就已經把他的嘴捂住,那百戶先是緊張兮兮的看看前后左右,然后飛快把銀票掏出來塞還張大少爺,顫抖著低聲說道:“這位公子,我弄錯了,這張銀票不是我的,你快拿走,拿走!還有,明天你也別來了,來了也是白來。”

“出什麼事了?”張大少爺有些納悶。但不容張大少爺繼續追問,那百戶已經下令士兵趕人,又是十几支亮晃晃的槍尖指到胸前,張大少爺不得不向后退,張石頭生怕少爺出事,趕緊又拉起張大少爺撒腿就跑,一直跑出兩三條街才找個僻靜處停下來,一邊喘氣一邊問道:“少爺,剛才你和那個將軍說了什麼?他怎麼馬上就翻臉拿你?你可千万得小心,要是出什麼事,小的可就沒辦法向老爺交代了。”

“沒問他什麼啊?少爺我就問了一下熊廷弼的情況。”張大少爺比張石頭更糊涂,不過仔細一琢磨后,張大少爺很快便醒悟過來,“肯定是熊廷弼在天牢出事了,或者是惹上了什麼了不得的人物,所以看天牢的人連和熊廷弼沾邊的銀子都不敢收,更不會允許我們進去探監。”

張石頭的腦袋可沒張大少爺這麼靈活,對張大少爺的分析是將信將疑,什麼話也插不上。張大少爺則越琢磨越是頭疼,沒辦法從天牢守衛那里打聽熊廷弼的消息,更沒辦法和熊廷弼見面,自然就沒了辦法找到熊瑚,本來這些都是小事,保住熊廷弼抗擊滿清入侵的大事自然也成了泡影,到時候滿韃子一旦殺進中原,張大少爺這顆小腦袋和一家十几口人的腦袋可就很難保住了。本來張大少爺有些打算去找找拜把子大哥錦衣衛百戶肖傳,可考慮到肖傳的官職也不是特別高,未必知道實情,加上張大少爺和肖傳的‘深厚友情’未必比得上那張一百兩銀票紙厚,肖傳就算知道也未必敢告訴自己,所以張大少爺還是放棄了這個打算…………

琢磨來琢磨去,天色漸漸黑了,肚子也越來越餓了,張大少爺還是沒琢磨出一個好點的主意,最后咱們的張大少爺來了火氣,把扇柄往手心一拍,吼道:“管他熊廷弼是死是活!少爺我有空再慢慢琢磨!石頭,走,找地方去晦氣去!”

咱們前任張大少爺的習慣很怪,所謂的找地方去晦氣,其實就是去青樓找清倌開苞,用女人一生才有一次的東西驅邪避禍——現任張大少爺繼承了前任的記憶后,也非常喜歡這個習慣,自然而然的就說了出來。而張石頭是張大少爺的心腹,自然明白這個意思,便馬上問道:“少爺,那我們去那家院子?京城這地方有什麼院子,小的可是兩眼一抹黑。”

“笨!難道你沒聽過戲文里唱——蘇三,離了洪洞縣……。”張大少爺扯著脖子唱了一句,又淫笑道:“那蘇三貌若天仙,接過客還做了巡撫夫人,這麼大的名氣。咱們難得來一趟京城,肯定得去一趟蘇三當年住的蘇淮妓院,否則的話,咱們這趟京城還不是白來了?”張石頭恍然大悟,暗暗感嘆少爺的聰明用錯了地方之余,趕緊向路人打聽起蘇淮妓院的所在來。

…………

曾經擁有玉堂春蘇三這樣大名鼎鼎坐台小姐的蘇淮妓院位于百順胡同——也就是后來大名鼎鼎的八大胡同之一,在京城男人中几乎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所以張大少爺主仆沒花多少力氣就問明白了路徑,又雇了一輛馬車浩浩蕩蕩的殺了過去。到得胡同口時,天色已然全黑,胡同中燈火通明,人來人往,几乎座座樓前都倚著几個濃妝艷抹的年輕女子,朝著過路的人擠眉弄眼,招手相邀,女人鶯聲燕語,男人*穢語,顯得熱鬧無比,也淫穢無比。而咱們的張大少爺則眉開眼笑,一邊感嘆著京城的妓院就是比臨清和自己前世去的那些發廊洗腳城强,一邊毫不客氣的就衝了進去。

還是那句話,咱們張大少爺在容貌上還是很對得起祖宗爹娘的,眉清目秀又一表人才,衣著也是穿錦配玉,很有些小白臉加金主的氣質。所以張大少爺剛進胡同不久,一群接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就圍了上來,嬌聲嗲氣的邀請咱們張大少爺到她們的院子里游玩,只可惜咱們的張大少爺久經嫖場,經驗豐富無比,對這些庸脂俗粉自然是看不上眼,差不多是連踢帶打的把這些過于熱情的姑娘趕開,很快就尋到了百順胡同最大的蘇淮妓院門前。

京城的妓院就是有經濟意識,張大少爺在蘇淮妓院門前剛剛站定,一個風韻猶存的老鴇子就滿面笑容的迎了上來,挨著張大少爺肩上甜膩膩的叫道:“哎喲,公子爺你怎麼才來啊?院子里的姑娘們可都想死你了。”沒等張大少爺回答,旁邊張石頭一聽樂了,笑道:“這位媽媽,你的眼睛該去看看郎中了,我家少爺昨天才第一次到京城,什麼時候來過你這里?”

“笨!”張大少爺很惱怒的敲了張石頭腦袋,又在那滿臉尷尬的老鴇子胸前摸上一把,笑嘻嘻的說道:“家奴無知,媽媽不必在意,少爺我今天是第一次來你這蘇淮院,對院子里的姑娘不太熟悉,媽媽可有什麼好介紹?”

“好說,好說,媽媽一定給少爺介紹一個漂亮的姑娘。”那老鴇子暗贊著張大少爺聰明懂事,笑容滿面的將張大少爺領進了妓院,又甜膩膩的叫道:“樓上樓下的姑娘們,來客人了,快出來接客啊。”

“來了。”伴隨著一陣嬌滴滴的答應聲,十七、八個娥眉橫翠的女孩子站了出來,眨眼間就把咱們張大少爺簇擁到了中間,拉手的拉手,獻吻的獻吻,熱情無比。咱們的張大少爺哈哈大笑之余定睛細看,發現這些女孩子長得確實不錯,個個都花容玉貌,嬌俏可人,質量比起臨清城里的妓女要高上好几個級別,弄得咱們的張大少爺心花怒放,恨不得把這些姑娘全部叫到房中,來一個超級大雜燴。不過張大少爺也沒忘記自己來蘇淮院的目的,轉向那老鴇子笑道:“媽媽,你這儿的姑娘不錯,個個都很漂亮,但本少爺今天想梳弄一個清倌,不知道你這里有沒有貨?”

“少爺想要清倌儿?”那老鴇子打量張大少爺几眼,笑眯眯的說道:“有是恰好有一個,十六歲,長得絕對漂亮,不過這價格……。”

張大少爺也不說話,直接向張石頭一努嘴,張石頭馬上拿出兩張五十兩的銀票,雙手捧到張大少爺面前。張大少爺搖晃著銀票笑道:“今儿個少爺高興,不管是打茶圍的、做花頭的、還有提大茶壺的,賞錢一律雙倍!”簇擁著張大少爺的少女一起驚喜尖叫,那老鴇子更是笑得嘴都合不攏,趕緊連叫帶喊,很快就讓人又領了一名少女出來。

新來這名少女打扮得比較素淨,蔥綠色的衣裙,長發垂胸,身材婀娜,一張粉嘟嘟的小臉紅彤彤的十分害羞,頗為讓人動心,也讓咱們的張大少爺十分滿意。張大少爺先在那害羞少女的臉蛋上摸上一把,又轉向老鴇子笑道:“媽媽果然有本事,能弄到這麼好的姑娘,少爺我很滿意,說吧,替她梳弄開苞得多少錢?”

“好,今天可以宰上一把了。”那老鴇子心中暗喜,笑眯眯的伸出兩個春蔥般的指頭,開價兩百兩銀子。張大少爺雖然覺得價格高了點,但也不怎麼在意,正准備點頭答應時,妓院大門前卻響起兩個囂張跋扈之極的聲音,“老鴇子,有沒有清倌?傅爺我准備上賭場,要開苞見紅!”

“還有魏爺我也要一個,轉轉運氣!”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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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14 00:17:37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學究天人

“老鴇子,有沒有清倌?傅爺我准備上賭場,要開苞見紅!”

“還有魏爺我也要一個,轉轉運氣!”

半路殺出兩個程咬金,咱們的張大少爺為了驅邪避晦,剛剛在玉堂春蘇三曾經坐過台的蘇淮院挑中一個清倌准備開苞,兩個破鑼一般難聽的聲音就從蘇淮院的大門外傳來進來。這兩個聲音難聽就不用說了,還帶著無盡的囂張,無比的跋扈,隔著二三十里地就能聞到那股子相同的味道——換句話說,那語氣和腔調,簡直和咱們張大少爺一模一樣,也和張大少爺在臨清城里那幫子狐朋狗友的語氣腔調一模一樣,讓咱們的張大少爺倍感親切,差點就想脫口大罵,“一群賊廝鳥,現在才來?少爺我都梅開三度了!”

“哎喲,二位爺,你們怎麼……又來了?”和張大少爺的倍感親切截然相反,聽到那兩個聲音后,剛才還是笑容滿面的老鴇子一下子變了臉色,有些發青又有些發白,膽戰心驚的回過頭,强笑道:“魏爺,傅爺,你們又來小院玩了?”張大少爺也回過頭去,卻見蘇淮院門外已經衝進來了一大群男子,為首兩個衣著華貴的公子哥,歪戴帽、披散發、擦脂抹粉、油頭粉面是又滿臉淫邪——那二到極點的氣質,簡直就象是和咱們張大少爺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老鴇子,傅爺的話聽到沒有?你這里今天有沒有漂亮的清倌?”兩個紈绔公子中年紀比較小的那個首先衝到老鴇子面前,啪的一聲,無比風騷的甩開扇子搖晃著問道。

“哎喲,好朋友來了。”張大少爺眼毒,一眼便認出那畫扇乃是與唐伯虎一起畫chun宮畫出名的仇英仇十州所作——換句話說,也是一面chun宮畫扇。而兩個紈绔公子中的另一個則年齡較大,少說也有三十五六歲,但打扮之風騷卻絲毫不在咱們二十一歲的張大少爺之下,手里也提溜著一把祝枝山的chun宮畫扇,操著一口濃重的直隸口音,故作風雅的說道:“老鴇子,魏爺我這段時間一直沒空來你這里,你有沒有想魏爺我啊?”說著,那三十多歲的魏公子竟然公然在那風韻猶存的老鴇子胸前捏了一把。

“兩個含鳥猢猻!老娘是盼望你們來——不過你們得付錢啊!”老鴇子心中叫苦亂罵,臉上卻不敢表露分毫,只能是强裝出一副笑顏嬌嗔道:“哎喲,傅爺,魏爺,看你們這話說的,你們這麼久沒來,不光是媽媽想死你們了,院子里的姑娘誰不是想你們想得都瘦了?”

“想我們想瘦了?是嗎?那傅爺我得好好檢查檢查?”那傅公子甚是油嘴滑舌,馬上從旁邊拉過來一名蘇淮院的年青妓女,公然伸進她的衣中摸了几把,大驚小怪的叫道:“好象沒瘦啊?算了,隔著衣服看不出來,媽媽你把院子里的姑娘全叫到房間里去,脫guang了衣服讓傅爺我一個一個的仔細檢查,看看是不是真的瘦了?”

“哈哈哈哈哈……,傅爺說得真是太好了,太妙了。”話音未落,傅、魏兩個紈绔公子帶來的大群隨從已經成淫笑一片,蘇淮院的眾多妓女和老鴇子則嬌嗔埋怨,虛情假意的眉來眼去,勾手搭腳,歡呼**,氣氛*無比。可就在這時候,一個清脆響亮的聲音忽然朗聲說道:“這位傅公子,你如果要把院子里的姑娘叫到房間里檢查肥瘦,一定得點上八八六十四根大紅蠟燭,再在牆壁四周支上四四一十六面西洋進貢來的琉璃鏡子(玻璃鏡)!——否則的話,這麼晚的天怕是看不清楚。”——不用說,敢在光天化日和眾目睽睽之下臉改色心不跳說出這些話的,自然就是咱們的張好古張大少爺了。

“對!好主意啊!”那傅公子眼睛一亮,鼓掌大聲叫好,很是欣賞這個點子。不過也是直到此刻,那傅公子和魏公子才發現咱們張大少爺的存在,仔細打量咱們張大少爺一番后,傅魏兩個紈绔公子雖然不是很爽咱們張大少爺那張小白臉,卻對咱們張大少爺身上那股子輕浮油滑的氣質十分欣賞,所以那傅公子很難得的向張大少爺行了一個吊儿郎當的禮,笑著問道:“這位公子,看來咱們是同道中人,敢問尊姓大名?那里人氏?”

“不敢當,小生張好古,山東臨清人。”張大少爺還了一個更加吊儿郎當的禮節,笑道:“小生不才,生平最喜歡結交風月英雄,剛才看到二位公子與諸位姑娘說風弄月,就知道二位公子與在下興趣相投,所以忍不住插了一句嘴,得罪之處,還望海涵。在下剛到京城,人生地不熟,如蒙二位兄台不棄,咱們交個朋友如何?以后在這風月場中,也好互相有個照應不是?”

要換成在臨清城里,咱們張大少爺如果對那個富戶士紳家的公子說這樣的話,那不管是誰都不敢說一個‘不’字——那怕他是縣太爺家的衙內!可京城里就不同了,咱們一身土包子氣質的張大少爺向那兩個紈绔公子提出交朋友,魏傅兩個紈绔公子不僅沒有半點欣喜若狂的表情,反而一起皺了皺眉頭,似乎很是看不起咱們張大少爺的身份。而魏傅兩個紈绔公子帶來的大幫隨從更是哇哇怪叫,指責咱們張大少爺的不知天高地厚,其中一個長得非常猥瑣的隨從更是指著張大少爺的鼻子破口大罵,“放屁!你丫的算什麼東西,也配和我們魏爺、傅爺交朋友?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長什麼樣?”

“任三,閉嘴。”那傅公子喝了一句,又轉向張大少爺說道:“張公子,我們只是准備上賭場,才來這里找個清倌開苞攢點運氣,平時是很少來的。如果以后有機會在其他地方遇到,咱們再交朋友不遲。”

“好狂,看來來頭不小。”張大少爺碰了一鼻子灰卻不生氣,只是對這兩個紈绔公子的來歷產生了一些興趣。這時候,那個比較木訥的魏公子已經急不可耐的向老鴇子追問道:“老鴇子,你這里今天到底有沒有清倌?越漂亮越好,魏爺我有的是錢!”

“賊殺才,你們有錢也不給!”老鴇子心中亂罵,嘴上苦笑答道:“魏爺,真不巧,這几天客人多,今儿個院子里就只有一個清倌了,還已經被這位張公子給訂了。”說著,老鴇子往那俏臉已經紅到脖子根的清倌少女一指,證明自己沒有說謊。

和張大少爺一樣,那少女羞答答的模樣和中等偏上的姿色飛快打動了魏傅兩個公子哥,傅公子搶先笑道:“好,就是她,傅爺我要了!”魏公子嘴比較笨,急得大叫道:“表弟,你太不象話了,這個小妞是我先看上的,應該是我的!再說我是你表哥,你應該讓給我!”

叫嚷著,魏傅兩人一起去拉那名少女,那少女被兩人的急色丑態嚇得又羞又怕,下意識的往旁邊長得比較順眼的張大少爺身后躲。張大少爺則也來了一點火氣,將唐伯虎的chun宮畫扇瀟灑甩開,攔在魏傅面前笑道:“二位公子,真是不好意思了,這位姑娘是在下先訂下的,實在不好割愛。”

張大少爺的這句話惹了大禍,沒等魏傅二人發話,他們帶來的二三十隨從已經一涌而上,挽袖子捏拳頭,摩拳擦掌的亂罵亂嚷,“那來的腌臜廝鳥,敢和我們魏爺、傅爺搶姑娘?老子揍死你!”“小雜種,聰明的話就快給老子滾,否則叫你吃官司!”那邊張大少爺的忠仆張石頭見勢不妙,趕緊也是張手攔到張大少爺面前,大吼大叫道:“干什麼?干什麼?你們想對我家少爺干什麼?”

還好,張大少爺開始給魏傅兩人留下的印象還算不錯,交換了一個眼色后,那傅公子喝住眾隨從,大模大樣的向張大少爺說道:“張公子,你是外地人不知者無罪,還有咱們說話還算投機,看在這兩條的份上,今天我們表兄弟倆可以不追究這件事。那個小妞讓給我們,這事就算完了,否則的話,一切后果由你自己擔待。”

“這位公子,這兩個公子不是你能惹得起的人物,還是算了吧。”老鴇子也好心好意的在張大少爺耳邊奉勸,同時老鴇子也不想給魏傅兩個瘟神發飆的借口——蘇淮院的靠山雖說還算强硬,可是和這兩個瘟神背后的靠山比起來,那可就是和豆腐差不多了。

“果然不出所料,這兩個家伙的來頭肯定不小。”張大少爺何等精明,立時就猜出魏傅二人身份不俗,是絕對不能隨便招惹的人物——也就是說,張大少爺現在已經只剩下兩條路可走,要麼拿雞蛋去碰石頭和魏傅二人死抗到底,要麼就是主動退讓,丟掉面子保全性命。不過張大少爺就是張大少爺,眼珠子才那麼轉了一轉,第三條光明大道就琢磨了出來。

“二位兄台,切莫動怒,先聽小生一言。”張大少爺把身后那名少女拉了出來,用扇子指著她微笑道:“有句古話說得好,朋友如手足,妻子如衣服,衣服破了可再換,手足斷了如何續?區區一個清倌人,二位兄台如果喜歡,小生讓給你們就是了。”

“算你聰明,你可以走了。”魏公子大模大樣的冷哼。傅公子也點了點頭,笑道:“張公子果然識時務,這事就這麼定了。”

“二位兄台莫急,先請聽小生把話說完。”張大少爺嘻嘻一笑,合上唐伯虎的chun宮畫扇,用扇柄指著那臉蛋已經紅到脖子根的少女笑道:“二位兄台請看,這位姑娘不僅正當妙齡,生得如花似玉,還身材婀娜,苗條動人,算得上一名傾城傾國的尤物,不知二位兄台可也是如此認為?”

魏傅二人又仔細看了看那少女,發現張大少爺對她的評價雖然有些誇張,但也不算太過,便一起點頭道:“不錯,這個小妞的容貌身材都還算過得去。”

“很好。”張大少爺心中暗喜,將chun宮畫扇風騷一甩,搖晃著大模大樣的說出一句讓在場眾人目瞪口呆的話,“這樣的尤物,交給二位不諳風情的兄台梳弄調教,豈不是太暴斂天物和太浪費了?所以小生認為,這個小妞還是交給小生我調教梳弄几下,教她几手床上功夫,讓她知道如何才能更好的服侍男人,然后再讓她服侍二位兄台不遲!要不然的話,光憑這個院子的粗淺功夫,玩起來還不是和玩木偶死人一樣?”

“放屁!你算什麼東西,也敢讓魏爺傅爺撿你的破鞋穿?”張大少爺這段話算是徹底點燃了火yao桶,魏傅二人帶來的几十個隨從暴跳如雷的破口大罵自不用說,就連蘇淮院眾女都是大嘩鄙夷,那蘇淮院的老鴇更是在心中冷哼,“黃口小儿,還沒老娘的儿子大,也敢在老娘面前吹噓床上功夫?老娘名震花街的時候,你丫的還沒生出來!”

“癩蛤蟆打呵欠,好大的口氣!”魏傅二人哈哈大笑,對張大少爺的狂妄之語是既對胃口也大為不屑。年紀比較大的魏公子笑道:“小子,你別吹,魏爺我的儿子都快有你大了,玩過的女人也比你看過的都多,什麼樣的床上功夫沒見過?就你那點三腳貓的功夫,還是回去找你家的小丫鬟練習去吧。”

“魏兄,你可聽說過一句話——自古英雄出少年?”張大少爺風騷的搖晃著扇子,大咧咧的說道:“你的年齡雖大,可是說到這房中之术,你一定比不過小弟。”那邊張大少爺的忠仆張石頭也是極有信心,笑嘻嘻的說道:“魏爺,這點我可以做證,我家少爺十三歲就逛窯子,現在已經是身經百戰——臨清城院子里的姑娘,沒有一個不對我們少爺又愛又怕!”

“真的?傅爺我不信!”傅公子也來了興趣,搖晃著仇十州的chun宮畫扇笑道:“張公子,竟然你如此有信心,那你可敢和我們表兄弟賭上一賭?”

“怎麼賭?”張大少爺胸有成竹的問道。傅公子笑道:“這里有的是姑娘,也有的是房間和牙床,咱們這就叫上几個姑娘現場演示,由你指點她們床上功夫,如果你指點她們的手段是我們兄弟倆沒見過沒試過、把我們兄弟倆服侍得心滿意足,那這個清倌小妞就是你的,而且你在這里過夜的銀子,也由我們倆兄弟請客。”說到這,傅公子三角眼中忽然閃過一道寒光,陰笑道:“可如果你調教出來的姑娘,不能讓我們倆兄弟滿意,或者你教的手段是我們見過試過,那你不但得掏銀子請我們兄弟倆過夜,還得請我們兄弟倆的所有隨從過夜!”

“還有。”魏公子殺氣騰騰的補充道:“如果你輸了,我們還會把你暴打一頓,扒光衣服扔到外面胡同里喂狗!”

魏傅二人的條件如此苛刻,咱們的張大少爺雖然胸有成竹,也不禁楞了一楞,盤算是否接下這個賭約。旁邊張石頭卻叫嚷起來,“不公平!我們少爺教的手段,你們就算沒見過,你們如果耍賴說見過或者耍賴說不滿意,我們少爺還不是得輸?”

“滾一邊去。”傅公子一腳把張石頭踢開,冷笑道:“傅爺我是什麼人?什麼時候耍過賴?”旁邊的魏公子則在心中替表弟補充,“你小子是沒耍過賴,只是賭輸了錢從來不付帳。”

“怎麼樣?剛才口氣那麼大,現在還敢不敢賭?”傅公子追問,他帶來的三十几個隨從也是大聲起哄,上躥下跳的或是激將或是辱罵,仿佛群魔亂舞。而咱們的張大少爺怒氣勃發,一咬牙吼道:“好,少爺我賭就賭!”

“很好。”傅公子先是將扇子往手心一拍,又和表哥魏公子得意的交換一個眼色,這才喝道:“老鴇子,准備房間,再挑几個漂亮的姑娘侯著。”老鴇子知道這兩個瘟神不好惹,無奈下只得點頭答應,趕緊吩咐龜奴下去安排。那邊張石頭則急得直跳腳,不斷叫道:“少爺,這太不公平了,你怎麼答應這麼不公平的打賭?”

“怕什麼?”張大少爺瞪了張石頭一眼,哼道:“虧你還跟著少爺逛那麼多次院子,難道沒見識過少爺我的手段?少爺我把沾、守……。”

“沾、守、交、躬、抽、引、吸、吞、兜、摩、摔、擰——道家yu女术十字心訣對不對?”沒等張大少爺吹噓完,魏公子忽然打斷張大少爺的話,奸笑道:“這十字心訣雖然號稱是牛鼻子的不傳之秘,但魏爺我十年前就玩得滾瓜爛熟了,你如果拿這十字心訣來糊弄傅爺,傅爺可不吃這套。”

“你也知道?”張大少爺嚇了一跳——這房中术十字心訣是前任張大少爺花了大價錢從煉丹士那里買來的,在臨清城里是戰無不勝,只是沒想到這看似粗魯莽撞的魏公子也知道。

“這十字心訣算什麼?雕蟲小技!”那傅公子也奸笑起來,“傅爺我們不但知道這十字心訣,而且還精通yu女十八式、黃帝yu女术和彭祖yu女术,更熟讀《醫心方》、《玉房秘決》、《玉房指要》、《洞玄子》和《抱朴子》,就連大內皇宮的不傳之密,我們兄弟倆也是無一不知,無一不曉。怎麼樣,知道厲害了不?”

“娘的,遇到高手了!”張大少爺臉色大變,心知這次搞不好就得陰溝里翻船。那邊魏傅二人帶來的三十几個隨從則紛紛捧腹大笑,“小子,知道厲害了吧?也不打聽打聽我們魏爺的叔父和傅爺的舅父是誰,你那點手段,只要我們魏爺傅爺想學,有的是人送上門來教!”

“少爺,快認輸吧。”張石頭看出不妙,趕緊湊到張大少爺耳邊低聲說道:“現在認輸,最多破點財請他們嫖一夜,否則的話,他們如果真的向你動手,小的可打不過這麼多人。”張大少爺低頭不語,緊張盤算對策,那邊傅公子也笑道:“小子,怎麼樣?現在想認輸的話,傅爺我還可以手下留情,免你一頓毒打。”

“誰說少爺我要認輸了?”張大少爺來了火氣,大聲說道:“看來這次少爺我不出壓箱底的絕招不行了,老鴇子,叫人給少爺我准備三盆熱水、三盆冰水和三盞蜂蜜!”

“三盆熱水?三盆冰水和三盞蜂蜜?干什麼?”魏傅二人和蘇淮院的几十個妓女老鴇都是面面相窺,這些人或是身經百戰經久耐磨,或是房中术學貫古今連皇宮大內的不傳之密都了然于胸,卻還沒有聽說過**時要用到冷熱水和蜂蜜的。

“干什麼?當然是傳授你們一項絕技了!”咱們的張大少爺把扇子風騷的一甩,露齒笑道:“老鴇子,算你運氣,你的姑娘要是學會了少爺我獨創的絕技,保管你從今往后客似云來,財源廣進!”

“張公子,那你的絕技可有名稱?”老鴇將信將疑的問道。咱們張大少爺清清嗓子,得意笑道:“當然有名稱——冰火九重天是也!”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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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臭味相投

冰火九重天的由來:據說最初是由一名馬來西亞醫生所發明,其原始目的為治療某種男人絕對不願公開的疾病,其具体實施方法是通過溫度幫助對男性的某個部分進行冷熱交替的刺激,使之在熱水的刺激下將近**或准**時,加以冷刺激降低或消退**感覺,如此交替,以達到降低敏感度和延長時間的效果,后由東南亞妓女傳承並改進,成為今日的冰火九重天。這個號稱男人福音的技巧一經傳入中國后,很快就風靡全國,成為特殊服務行業的招牌——而咱們的張大少爺上輩子是一位兢兢業業的優秀公務員,平時里經常公費到發廊賓館洗腳城什麼的檢查工作和服務質量,對此自然是印象深刻…………

不得不承認,魏傅二人在吃喝嫖賭這方面的經驗和見識,確實遠超過咱們鄉下土財主少爺出身的前任張大少爺,可問題是,咱們新任張大少爺的這個招數——足足領先這個時代三百多年!所以魏傅二人繞是已經打定了主意耍賴撒潑,也忍不住被張大少爺親自調教出來的蘇淮院姑娘弄得是爽爽歪歪,欲仙欲死,呻吟不止…………

“啊——!好冰!好爽!好舒服!”

“啊呀!好冰好燙!不行了,快撐不住了……!”

“唔……我也不行了,快丟了。”

“嘻嘻,魏公子,傅公子,你們可得撐住,這才第五重天,后面還有四重,要是這時候丟了,后面的可就得丟了。”

“可我實在撐不住啊,不行,丟就丟吧,大不了重新再來一次,爽爽爽……舒服……舒服。”

“我也丟了算了,哈哈哈哈,舒服啊————!”

蘇淮院最大也最豪華的臥房里,類似的怪叫聲和淫笑聲此起彼伏,魏傅二人全身**的躺在床上,兩個同樣不著寸縷的美貌少女則分別跪趴在他們的雙腿之間,在張大少爺的親自指點下依法施為,直把魏傅二人弄得全身抽搐,怪叫不止。而咱們的張大少爺則一邊指點著服侍魏傅二人的妓女,一邊在圍觀學習的其他蘇淮院少女身上大肆揩油,倒也兩不耽誤,直弄得房間內**,*無比。

雙雙連續泄了三次后,吃不勁的魏傅二人總算把胯下的兩名少女叫開,坐起來喘氣休息,眉開眼笑的直叫大妙。咱們的張大少爺乘機淫笑問道:“魏兄,傅兄,怎麼樣?小弟的這個招數,還讓二位兄台滿意吧?”

魏傅二人對視一眼,有心想耍賴卻又覺得有些不好意思——畢竟他們才剛剛在張大少爺調教出來的少女嘴下潰不成軍,鬼哭狼嚎,這會又說不滿意,確實有點太過了。這時,一直全程觀摩學習的蘇淮院老鴇子開口了,嬌笑說道:“哎喲,張公子你還問什麼,魏爺傅爺都叫成這樣了,還能不滿意?魏爺,傅爺,你們也別急,今天晚上不會讓你們掏銀子,只要張公子保證不把這一招傳授給京城其他院子的姑娘,今天晚上的銀子,媽媽為你們請客了。”

“好,好,既如此就讓媽媽破費了。”魏傅二人一聽不用自己掏銀子,馬上眉開眼笑的點頭答應。傅公子又向張大少爺笑道:“張公子,你這一手冰火九重天確實妙絕,簡直算得上舉世無雙——我今天才知道,原來我傅應星以前玩的女人,還真是白玩了。”那比較木訥的魏公子也笑道:“從今以后,我要讓我家里那些丫鬟侍女全部學會這個冰火九重天,每天晚上都要這麼服侍我。”

“傅應星?這名字好象在那里聽過?”張大少爺聽到那傅公子自報家門,不由楞了一下。稍一盤算后,張大少爺笑道:“傅兄,魏兄,實不相瞞,其實這冰火九重天對小弟來說,並不算得了什麼——小弟還知道一些更加妙絕的招數,比如象什麼推油漫游毒龍鑽、鹽浴奶浴泰國浴,一劍穿心、沙漠風暴、螞蟻上樹、水晶之戀連体嬰、洗臉騎馬百家樂、果盤溜鳥神仙水…………二位兄台如果喜歡,改日尋個好時辰,由小弟做東,包上一家院子,請二位兄台好好樂上一樂,不知二位兄台意下如何?”

張大少爺這番話說得魏傅二人和老鴇子都是心花怒放,蘇淮院的老鴇子就不用說了,馬上表態說如果張大少爺在蘇淮院請客,她可以給張大少爺打六折。而魏傅二人更是喜笑顏開,異口同聲叫道:“好,這事情就這麼說定了,張公子,你如果有空的話,盡管來找我們,你的那些什麼推油毒龍泰國浴的招數,我們都要一樣一樣的試試。”

“好說,好說,沒問題。”張大少爺一口答應,又轉向那老鴇子吩咐道:“媽媽,你去安排一下,魏兄和傅兄今天晚上帶來的仆人,每人給他們安排一個漂亮姑娘過夜,再給魏兄和傅兄安排一桌最上好的酒席,所有的費用,全部算在我的帳上。”

“好,多謝張公子惠顧。”老鴇子趕緊答應,開心笑得眼睛都成了一對月牙——魏傅二人在她這里白吃白玩是絕對不會付帳的,張大少爺既然主動表態請客,那老鴇子今天晚上也就用不著大出血了。在房外偷聽偷看的傅魏二人隨從聽到這話,也是一陣歡呼雀躍,對張大少爺的慷慨大方贊不絕口,全然忘記了自己們剛才還想把張大少爺剝皮抽筋。但這麼一來,魏傅二人倒有些不好意思了,魏公子假惺惺的說道:“張兄弟,這怎麼好意思?明明是我們倆兄弟賭輸了,應該是我們請客,怎麼還能讓你破費?”

“是啊,怎麼好意思讓張兄弟你付帳?”傅公子也更加虛情假意的干笑道:“張兄弟就別客氣了,今天還是我們請吧。”

“哈哈,二位兄長千万不要客氣。”張大少爺大度一笑,拱手說道:“小弟昨日才到的京城,在京城人生地不熟,不曾想與二位兄長一見投緣,就如骨肉兄弟一般,小弟年幼,侍奉二位兄長乃是理所當然。二位兄長若是推辭,那就是和小弟見外了。”

魏傅二人是什麼人?鷺鷥腿上剔肉、蚊子肚里刮油、連嫖資賭債都想賴帳的貨色!所謂的請客也不過是嘴上客氣,真要他們掏銀子,這兩個家伙非和咱們張大少爺翻臉不可!——可是沒辦法,咱們的張大少爺好歹是出自二十一世紀清正廉潔的公務員隊伍,對魏傅二人的那點小心思早就摸得一清二楚,根本就不讓魏傅二人有絲毫發作的機會。所以張大少爺這些話說出來后,魏傅二人立即笑得嘴都不合不攏,假惺惺的又推辭了兩句,很快就‘勉强’接受了張大少爺的好意,還假惺惺的邀請張大少爺共喝花酒,張大少爺欣然從命。

不一刻,龜奴將酒菜送至房間,魏傅二人著好衣服,與張大少爺各摟兩名嬌俏少女入席落座。席間,張大少爺與魏傅二人交杯換盞,不論詩文只敘風月,言談倒也頗為投機,大有相見恨晚之意,時至三更,三人方才各摟中意女人回房安歇。在分手時,那傅公子忽然叫住張大少爺,微笑問道:“張兄弟,你我三人交談許久,兄弟你怎麼不問問我們兄弟倆的名字?也不問問我們兄弟倆的來歷?”

“這家伙倒也不是笨蛋,竟然看出我故意沒問他們的姓名來歷。”張大少爺心中冷哼,嘴上卻笑道:“傅兄,聖人云,交人交心——小弟能與二位兄長結識,同坐一席,同嫖一女,這就是緣分使然,何必再問二位兄長的來歷家世?說句不中聽的話,二位兄長就算真是出身低微,難道小弟就不會承認二位兄長麼?”

傅公子仔細回憶和張大少爺見面后的言談話語,發現張大少爺確實沒有刻意的對自己倆兄弟溜須拍馬,也不象提前認識自己倆兄弟的模樣,那傅公子便點點頭,微笑道:“很好,張兄弟你記好了,如果你在京城里遇到什麼麻煩,就報我們兩兄弟的名號,我叫傅應星,我表哥叫魏良卿。”

“好的。”張大少爺一口答應,笑道:“兄弟我最愛惹事,以后真的遇到什麼麻煩,一定請出二位兄長的名號,一定會把那些對頭嚇得屁滾尿流。”魏傅二人被張大少爺這個隱晦的馬屁拍得全身舒坦,大笑一陣,這才與張大少爺拱手告辭。

…………

摟著陪同過夜的少女出得門來,張大少爺的忠仆張石頭已經在門外等得不耐煩了,一見張大少爺就叫苦連天,抱怨張大少爺將他忘在房外。張大少爺哈哈一笑,順手將懷中的兩名少女其中之一推給張石頭,笑道:“辛苦你小子了,帶著這個姑娘找個房間去睡覺吧。”張石頭大喜接過,先在那少女身上亂親亂摸一陣,這才向張大少爺低聲說道:“少爺,你預訂那個清倌,小的已經讓老鴇子把她安排在房間里等了,小的這就帶你過去。”

“不去了。”張大少爺搖搖頭,向魏傅二人的房間一努嘴,低聲說道:“沒看到那倆個家伙也想要那個清倌嗎?我今天晚上如果去她的房間,不是打那兩個家伙的臉?先放一晚上,等明天晚上再去她的房間,那兩個家伙的面子上就過得去了。”

張石頭聯想起魏傅二人開始那副囂張模樣,便心有余悸的點點頭,又小聲問道:“少爺,那你知道他們是誰不?”張大少爺搖搖頭——這可不是張大少爺在騙人,而是張大少爺那點可憐的歷史知識中實在沒有傅應星和魏良卿的位置。張石頭有些驚訝,又追問道:“那少爺你為什麼又是請他們喝酒又是請他們**過夜?三十几個人啊,京城里姑娘又貴,這一夜怕是沒有二百兩銀子出不了門。”

“笨蛋。”張大少爺罵了一句,低聲解釋道:“你也不動腦筋想想,京城是什麼地方?王爺到處走,侯爺滿地爬,這蘇淮院早在武宗朝時就已經名揚天下,沒有硬一點的后台能開到今天?這蘇淮院都把那兩個家伙怕成那樣,那兩個家伙的來頭還能小了?”

“有道理。”張石頭恍然大悟,又好奇問道:“少爺,那你怎麼不詳細打聽一下他們的來歷和身份?說不定對我們張家有用啊。”

“別急,以后會有機會的。”張大少爺冷笑——溜須拍馬拉關系這一套,張大少爺上輩子混公務員的時候就已經玩得滾瓜爛熟,象魏良卿和傅應星這種權貴之家出來的紈绔子弟,身邊有的是趨炎附勢的諂媚小人,刻意去和他們拉關系拍馬屁,他們只會更不把你當一回事。可你如果把自己和他們擺在同等位置,給他們留下深刻印象,他們反倒會把你記住,等到以后有用得著他們的地方的時候,再拉關系和套近乎就容易得多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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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14 00:18:19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一團亂麻

魏傅二人還算客氣,沒有逮著張大少爺這個冤大頭就狠宰,享受了一夜的冰火九重天后,第二天上午就領著隨從離開了蘇淮院,咱們的張大少爺主仆卻如魚得水一般在蘇淮院里狂嫖縱欲了三天三夜,到了第四天正午,筋疲力盡的張大少爺主仆才雇了一輛馬車返回連升客棧。——沒辦法,咱們得原諒著些張大少爺主仆,畢竟他們是來自鄉下小地方的土財主少爺和土財主庄園的家丁,沒見過什麼大世面,難得來一次號稱大明天上人間、歷史名人蘇三娘子玉堂春坐過台的蘇淮院,怎麼也得放縱放縱自己對不對?

放縱聲色總是要拿身体付出代價的,到得連升客棧門口下車的時候,先下馬車的張石頭雙腿發軟,一個趔趄就一個屁股坐在了地上,半天爬不起來,惹得咱們的張大少爺又好氣又好笑,忍不住罵道:“張石頭,看你那副熊樣,丟少爺我的臉,三天才睡了七八個女人就尿(音:sui)成這樣?要是讓你象我家老頭子那樣娶十一房妻妾,三天時間還不把你累死啊?”罵著,咱們的張大少爺手扶車廂下車,不曾想腳剛沾地,兩條腿卻象灌了鉛一樣又沉又酸,也是一個趔趄站立不穩,一屁股坐在了正爬到半截的張石頭身上。

“哎喲!”“哎呀!”活寶主仆一起慘叫,張大少爺本想掙扎著站起,卻發現自己的体力實在透支過度,無奈下只得衝著客棧里喊,“小二,小二,快來扶少爺我起來。”

“張兄弟,你總算回來了,為兄可是在這里等你許久了。”客棧里沒有小二出來,反倒響起了一個似乎熟悉的聲音,緊接著,一個穿著便衣的中年男子就笑容滿面的走出客棧大門。張大少爺定睛一看,卻見此人竟然是自己一百兩銀子買來的拜把子大哥、東廠錦衣衛百戶肖傳!張大少爺不由楞了一下,忙强撐著站起問道:“肖大哥,你怎麼來了?”

“哈哈,張兄弟,大哥可是來給你道喜了。”肖傳爽朗一笑,又湊到張大少爺的耳邊低聲說道:“為兄收到消息,翰林院的几位閱卷官員對兄弟你的卷子都十分滿意,已經把兄弟你定為一甲第三名,探花及第!所以大哥趕緊過來給你道喜,要是來晚了,兄弟你可就要責怪大哥我不懂禮節了。”

“一甲第三名探花?怎麼不是一甲第二名榜眼?”張大少爺有些糊涂,心說這事情的發展怎麼和連升三級的故事越差越遠了?歷史上那個張好古明明考中的是榜眼啊?

“兄弟你看不上探花?想當榜眼?”肖傳誤會了張大少爺的意思,忙壓低聲音說道:“兄弟你別急,還有几天才放榜,事情還有轉機,只要兄弟想中榜眼,為兄可以找人替兄弟你活動活動關節,一定把兄弟你的名次提上一名。”

“不,不用了。”張大少爺這才回過神來,心說探花就探花吧,先不說活動關節得掏大把銀子,就是探花這個稱呼也比榜眼好聽得多,說不定几百年后最出名的探花就是我小張探花,讓李尋歡一邊站去。當下張大少爺趕緊向肖傳行禮道謝,“多謝大哥關懷,一直惦記著小弟的事,多謝多謝,大哥今天千万別急著先走,一定得喝了一杯兄弟的喜酒……等等。”說到這,張大少爺才想起一事,忙問道:“對了大哥,你怎麼知道兄弟我住在這連升客棧中?”

“呵呵。”肖傳奸笑一聲,反問道:“難道兄弟你忘記為兄是干什麼的了?東廠錦衣衛!這京城里的事情,能瞞過我們東廠的可不多。為兄不但知道兄弟你住在這連升客棧,還知道兄弟你先是住在悅來客棧,因為和店里的其他客人起衝突才搬到這里。”

張大少爺咂咂嘴唇,心說難怪人人都說東廠耳目遍天下,鼻子確實是比狗還靈。想到這里,張大少爺忽然靈機一動,心說對啊,既然東廠錦衣衛的消息這麼靈通,那肯定知道熊廷弼一案的來龍去脈,也肯定知道天牢為什麼不讓探視熊廷弼和熊瑚那個小美人的下落。盤算到這,張大少爺趕緊拉住肖傳的手,笑道:“想不到肖大哥對小弟如此關心,小弟感激不盡。別的不說了,走,京城最好的東升樓,小弟做東。”肖傳本來就是抱著撈油水的心思來給張大少爺送信的,自然一口答應,當下張大少爺主仆連客棧都沒進,直接就和肖傳上了開始雇來的馬車,直奔京城最豪華也最訛人的東興酒樓。

到得酒樓后,張大少爺先是點了一桌最昂貴的酒菜,又拿出兩百兩銀子的銀票當喜錢送給肖傳,肖傳先是佯做生氣的再三推辭,最后才在張大少爺的再四堅持下‘不情不願’的收下銀票。末了,樂得嘴都合不攏的肖傳又拍著胸膛說道:“張兄弟,我都聽說了,悅來客棧天字二號房的那個客人敢和你搶房間,還敢打你的隨從,簡直吃了豹子膽了!兄弟你放心,大哥我下午就帶人去收拾他們,讓他們知道太歲頭上動土的下場!”

“肖大哥,算了,小事一樁,反正那家伙磕頭賠了罪,又賠了銀子。”張大少爺搖搖頭,轉移話題道:“到是有兩件小事,小弟想向大哥打聽一下,還望大哥千万不吝賜教。”

“張兄弟有話盡管問,大哥知無不言。”肖傳一口答應——咱們的張大少爺不僅出手大方,而且還是內定的今科探花,將來指不定什麼發展,肖傳自然是想多和咱們的張大少爺多打好點關系了。張大少爺點點頭,先使個眼色讓張石頭守到門口,這才壓低聲音向肖傳問道:“肖大哥,那我問了——前任兵部尚書熊廷弼熊大人,究竟是為了什麼下了天牢?而且他下了天牢以后,為什麼連我去探監都不允許?”

“張兄弟,你問這個干什麼?”剛才還笑眯眯的肖傳臉‘唰’一下白了,顫抖著反問道:“你和熊廷弼是什麼關系?”

“什麼關系都沒有。”張大少爺搖頭否認。肖傳抿抿嘴唇,顫聲說道:“兄弟,你可別亂開玩笑,既然你和熊廷弼既然沒關系,為什麼要打聽他的事情?還去天牢探望他?”張大少爺無奈,只得實話實說道:“肖大哥,兄弟真沒騙你,我和熊廷弼真的沒有任何關系——不過我認識他的女儿熊瑚,想把他女儿娶回家里做娘子,所以才向你打聽。”

“哦,原來是這樣。”肖傳先松了口氣,這才低聲說道:“兄弟,不是大哥說你,大丈夫何患無妻——以你的人才家境,想找一個漂亮媳婦還不容易?何必要去看上熊廷弼的女儿,惹火上身?”

“惹火上身?”張大少爺更是納悶,追問道:“那熊廷弼究竟犯了什麼事,誰想要他的命?連娶他的女儿都會惹上麻煩?”肖傳有些猶豫,不知道該不該把實情告訴張大少爺,張大少爺看出他的心思,咬牙從包裹里拿出一顆鴿蛋大的珍珠,又塞進肖傳手里,低聲說道:“大哥,請務必幫小弟這個忙,大哥放心,小弟不是那種喜歡亂嚼舌根的人。”

看在銀子和珍珠的份上,肖傳終于下定決心,附在張大少爺耳邊低聲說道:“張兄弟,這些事也就是你了,別的人就算向我打聽,我也肯定說什麼都不知道——實話告訴你吧,熊廷弼這次可是闖大禍了,在朝廷上要殺他的人,不僅有東林黨,還有魏公公一黨,都是要把他斬首示眾。你說說,這樣的人,你還敢和他結親家嗎?”

“東林黨和魏公公都要殺他?”張大少爺大吃一驚——張大少爺的歷史知識再淺薄也聽說過東林黨和魏忠賢不對付啊,內定的未來老丈人竟然能惹得東林黨和閹黨聯手喊打喊殺,這本事確實是不只一般的大——當然是得罪人的本事。肖傳點點頭,嘆氣道:“不錯,這事說來話長,首先第一點,熊廷弼他不屬于魏公公一黨,也不屬于東林黨,而是已經垮台的楚黨……。”

經過肖傳的詳細解釋,咱們的張大少爺總算弄明白一點熊廷弼案的來龍去脈。原來,自東林黨和閹黨基本控制大明朝廷之后,屬于楚黨的熊廷弼在朝廷里就基本沒有了立足之地,擔任遼東經略使的時候,不僅被身為東林黨人的廣寧巡撫王化貞架空,就連兵權也差不多被剝奪得一干二淨。結果到了天啟二年,建奴努儿哈赤率軍攻打廣寧,王化貞全軍覆沒又丟了廣寧城,狼狽逃到熊廷弼處求救,可熊廷弼手里僅有區區五千兵馬,不得已,熊廷弼只能把最后的軍隊交給王化貞斷后,自己則率領遼東百姓撤回山海關,遼東全境落入建奴之手。

山海關以北的土地全丟了,這事情肯定得有人站出來負責,剛開始時,明熹宗還算公正,下詔逮捕了罪魁禍首王化貞,熊廷弼則被罷免,魏忠賢也沒在這事上表態。可這麼一來,東林黨不干了,王化貞是什麼人?東林黨一百零八星中天魁星大學士葉向高的得意門生!身為東林黨人的王化貞獲罪,不是打東林黨的臉麼?于是乎,東林黨的一部分人就對熊廷弼群起而攻之了,天傷星左都御史鄒元標、天慧星刑部尚書王紀、地賊星內閣中書汪文言和大理寺卿周應秋等東林黨人都對熊廷弼痛下黑手,楞是讓熊廷弼和王化貞平擔罪名,所以熊廷弼就糊里糊涂的下了大牢,和王化貞一起並論死罪。

肖傳講到這的時候,張大少爺插話問道:“肖大哥,既然熊廷弼是被東林黨的人陷害入獄的,那魏公公怎麼也會恨上熊廷弼呢?按道理來說,魏公公既然視東林黨為眼中釘肉中刺,就不應該恨上被東林黨陷害的熊廷弼啊?”

“沒辦法,熊廷弼沒有王化貞聰明啊。”肖傳苦笑道:“王化貞知道自己死罪難逃,又知道東林黨的一部分也想殺他,就主動投向了魏公公,揭露了一些東林黨人貪污遼東軍餉的事情,讓魏公公有了借口向東林黨下手,所以魏公公當然得保他了。還有一點,魏公公最恨的東林黨人楊漣和左光斗都站出來給熊廷弼說公道話,雖然這些人是良心發現,知道熊廷弼可能是蒙冤,可這麼一來,魏公公恨屋及烏,當然想殺熊廷弼了。”說到這,肖傳又神秘兮兮的補充一句,“還有,聽說熊廷弼下了大牢后,又干了一件非常得罪魏公公的事,所以魏公公已經揚言,不殺他難消心頭之恨。”

“熊廷弼又干了什麼?這東西都快被殺頭了,還敢繼續得罪九千九百九十九歲?”張大少爺驚訝問道。肖傳苦笑著一聳肩膀,答道:“這個我是聽我姐夫錦衣衛指揮使田大人說的,他沒說詳細,我也沒敢多問。上面的事情,知道得越少,腦袋長得越牢。”

張大少爺沉默不語,半晌才喃喃道:“復雜,真他娘的復雜!東林黨有人想殺熊廷弼,又有人想救熊廷弼,魏公公本來不恨熊廷弼,后來又恨熊廷弼恨到想殺他,這其中的恩怨關系,怕是比一團亂麻還要復雜一些。”

“張兄弟說得對,上面那些復雜關系,我們這些小人物還是別參合的好。”肖傳附和道。張大少爺沉默片刻,又問道:“肖大哥,那天牢不許探望熊廷弼,這又是為了什麼?”

“這個倒不復雜。”肖傳解釋道:“熊廷弼下獄后,他的兩個儿子來了京城想辦法救他,又買通了一個叫蔣應旸的天牢獄卒,經常下到天牢去探望熊廷弼,商量如何逃脫牢獄。后來事情敗露,蔣應旸被抓了,魏公公也下了命令,不許任何人探望熊廷弼,免得他和外面串供。”

“哦,這個倒好辦。”張大少爺點頭,又追問道:“那麼肖大哥,你知道熊廷弼的儿子女儿現在住在那里不?我想去和他們見見面。”

“這個我真不知道。”肖傳搖頭,又說道:“不過我們東廠的其他人肯定有知道的,我幫你打聽一下,應該沒問題。”說到這,肖傳又好心提醒道:“兄弟,不是大哥嘮叨,熊廷弼的事,你最好別摻和進去。否則一旦出事,輕則誤了你的前程,重的話——就得大哥想辦法去天牢探望你了。”

張大少爺打了寒戰,心說這個銀子買來的錦衣衛大哥說的倒是實話,老子別熊廷弼沒救出來,自己也陷了進去,熊瑚雖然漂亮,但怎麼也沒自己的腦袋漂亮,熊廷弼的事,老子最好還是別摻和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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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路見不平少爺鏟

肖傳說話還算有信用,到了當天晚上,肖傳就讓人給張大少爺送來一張紙條,上面寫著一個地址——不用說,這當然是熊瑚兄妹在京城的住所了。可是已經大概了解了熊廷弼案來龍去脈的張大少爺卻半點樂不起來,猶豫再三都拿不准是否去見上熊瑚兄妹一面,倒是張石頭不知死活的大叫,“太好了,總算找到那只母老虎的下落了,少爺,我們明天就去找她們吧。”

“去找個屁!”張大少爺沒好氣的喝道:“上次在臨清碼頭上的事,咱們可干得不地道,就這麼去見她,還不是送上門去給她揍啊?”

“可少爺你來的時候不是說過嗎?只要功夫深,棒棒磨成針,一定會有辦法把姓熊那個小妞帶回臨清。”張石頭不樂意了,質問道:“如果我們不去找姓熊那只母老虎和她那個溫柔漂亮的丫鬟秀儿,那我們不是白跑一趟了?”

“誰說白跑一趟?”張大少爺轉移話題道:“今天白天肖傳不是已經來送信了,本少爺已經被內定為一甲第三名,探花及第!”

“真的嗎?”張石頭從一開始就對這件事將信將疑,狐疑說道:“那天進考場的時候,少爺你一個字都沒寫,怎麼可能會中探花?依小的看來,那個肖傳十有**是來騙少爺你的喜錢,所以才胡說八道捏造了這個名次哄少爺你開心。”

“去你的,你小子乍這麼多疑?你當人人都象少爺我和你啊?”張大少爺用扇柄敲了一下張石頭腦袋,哼道:“你要是不信的話,明天你就去打聽打聽什麼時候發榜,在什麼地方發榜,到時候咱們去一看就知道。”說罷,張大少爺和身躺到床上,躲進被窩里繼續盤算到底去不去見熊瑚兄妹了。張石頭無奈,只好嘀咕著躺到另一張床上,“好吧,明天我去打聽打聽——肯定是騙人的,如果一個字不寫都能中探花——那我也可以去混一個進士了。”

張大少爺營救熊廷弼的決心之所以動搖,確實是被肖傳的一番話給嚇的,但這也不能怪咱們的張大少爺膽小如鼠,畢竟咱們的張大少爺只是一個鄉下土財主家的少爺,小有錢財卻毫無權勢,攪和進熊廷弼這樣的滔天大案里,陷害熊廷弼的閹黨和東林黨兩派,不管誰站出來,用一個小手指頭都能把咱們的張大少爺捏成齏粉,張大少爺冒冒失失的摻和進去,不是找死是什麼?所以咱們一貫自私自利的張大少爺膽怯之下,難免生出這樣的想法——要不熊廷弼就別救了,等以后混上個一官半職,再想辦法去救袁崇煥,還不是照樣可以擋住滿清韃子入關?盤算著,在蘇淮院連續奮戰三天三夜疲勞過度的張大少爺逐漸進入了夢鄉……

打定了主意不去淌熊廷弼案這道渾水,接下來的兩天里,咱們的張大少爺就徹底清閑了下來,每天只是領著張石頭在京城里到處游玩,欣賞京城風光,等待考場發榜。雖說期間張石頭不斷催促張大少爺去探望熊瑚兄妹,早些想辦法熊瑚主仆弄回家中為妻,但咱們的張大少爺根本置之不理,每天只是吃飽了玩,玩累了睡,東游西逛的吃喝玩樂,倒也找回不少前世擔任公務員時的感覺。

這一日正午過后,張大少爺主仆來到北京什剎海,准備欣賞燕京八景之一的銀錠觀山風光,誰曾想這對活寶主仆剛剛上到銀錠橋,還沒來得及欣賞湖光山色,橋的另一邊就是一陣喧嘩騷動,大堆游人飛快象螞蟻一樣聚了過去,張大少爺心知定是有事,便也領著張石頭湊了上去。

擠進人群一看,卻見一幫子家仆打扮的人正圍著一個儒衫長袍的中年書生亂打,口里還亂罵不止,“小雜毛,吃了豹子膽了,敢拿假畫到當鋪騙錢?爺我揍死你!”那二十多歲的書生則死死抱著一個卷軸,一邊躲閃著毒打一邊委屈的大喊,“這副王摩詰的《雪溪圖》是我的家傳之寶,不是假的,是你們不識貨!”

“原來是拿假畫去騙錢被發現了。”張大少爺看出名堂,可目光一轉間,張大少爺卻又發現情況有些不對——打那青年書生的人全是家丁打扮,並不象是當鋪伙計。不過雖然看出了這點不對,咱們的張大少爺卻一向懶得管閑事,只是躲在人群中看熱鬧,誰曾想該來的麻煩始終都逃不過,那被打得鼻青臉腫的中年書生不堪毒打,竟然强忍著疼向張大少爺這邊衝了過來,那十几個家丁也是嚎叫著追了過來,人群紛紛避讓間,那中年書生走投無路,居然又將身藏到張大少爺身后,嘴里還叫道:“請兄台救我。”

“你又不是我大舅子,我干嘛要救你?”張大少爺心中有氣,正想把那書生推開,那十几個家丁已經將張大少爺主仆和那書生包圍。其中一個為首的家丁指著張大少爺的鼻子罵道:“小雜種,不想死就給老子滾開,否則老子連你一塊揍!”

“操你娘的,你罵誰?”無緣無故挨罵,張大少爺脾氣再好也按捺不住了,將手中chun宮畫扇一合,往手心一拍,指著那家丁的鼻子喝道:“光天化日之下,你們不僅行凶傷人,還口出惡言,辱罵無辜路人,還有沒有王法了?大路不平旁人鏟,少爺我今天管定這個閑事了!”

“好!”圍觀的人群中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掌聲和叫好聲——沒辦法,既然是游玩,當然是能看的熱鬧越多越好。那中年書生也是感動得熱淚盈眶,向張大少爺哽咽道:“多謝兄台,多謝兄台為小生做主伸冤。”那幫家丁則勃然大怒,紛紛叫嚷道:“他娘的,小雜種吃了豹子膽了,敢管老子們的閑事?一起打!”

叫嚷著,那幫家丁擼起袖子就又衝了上來,可就在這時候,一隊順天府的衙役恰好聞訊趕到,及時把那伙家丁給攔住。為首的衙役班頭威風凜凜的喝道:“干什麼?干什麼?天子腳下,首善之區,你們當街斗毆,想造反?”那伙家丁並不害怕,開始那個為首的家丁還興高采烈的叫道:“差役大哥,你們來得正好,我們抓到一個賣假畫的騙子。”

“賣假畫的騙子?”那班頭狐疑的上下打量張大少爺——很明顯,咱們張大少爺身上那股子獨特的淫蕩氣質已經在一瞬間就成功的抓住了那班頭的眼球,背上了兜售假貨的騙子嫌疑。還好,為首那家丁很快指著那書生叫道:“就是這個家伙,拿著王摩詰的假畫到万源當鋪騙錢,被我們發現要抓他見官,他就逃到了這里。”

“冤枉啊。”那書生帶著哭腔喊了起來,“差役大哥,我這副畫是真的,是我的家傳之寶,只是我們兄妹在京城沒了房錢和飯錢,所以才拿出來當了換錢,將來我還要想辦法贖回去。”

“是不是冤枉,到了公堂上再說。”那班頭冷哼一聲,揮手下令拿人。那伙子家丁馬上歡呼雀躍,個個都是一副奸計得逞的奸笑模樣。事情到了這步,本來咱們張大少爺懶得管這樣的閑事的,可那伙家丁竟然又不知死活的指著咱們張大少爺主仆叫了起來,“差役大哥,賣假畫的還有兩個同伙,也應該抓起來。”那衙役班頭早就覺得咱們的張大少爺不象是好人,馬上便點頭道:“好,一起拿下。”

“他娘的,看來今天不給這幫家伙一點教訓,他們就不知道馬王爺有三只眼!”張大少爺終于動了怒氣,衝著那衙役班頭喝道:“很好,既然你不分青紅皂白就隨便抓人,那我就讓你抓,不過我可先警告你,只怕抓我容易放我難!”說罷,張大少爺轉向張石頭,傲然喝道:“石頭,馬上去鎮撫司衙門,給我那個當錦衣衛的大哥送信,請他到順天府衙門來給我做證……。”

張大少爺的話還沒說完,剛才還氣勢洶洶的衙役和家丁就已經全部傻了眼睛,下令拿人那個衙役班頭更是面如土色,額頭上汗珠滾滾,趕緊叫住手下衙役,衝到張大少爺面前點頭哈腰的說道:“小人有眼不識泰山,不知公子還和錦衣衛大人沾親,多有得罪,得罪。敢問這位公子,你那位當錦衣衛的大哥姓甚名誰,官居何職?”張大少爺懶得說話,向張石頭一努嘴,張石頭心領神會的附到那班頭耳邊說了肖傳的官職和名字,那衙役班頭更是大吃一驚,脫口叫道:“錦衣衛十三太保的老十?!”

“咦?看不出肖傳那小子還是錦衣衛十三太保之一?”張大少爺臉上不動聲色,心中卻也有些驚訝,暗罵肖傳那小子嘴嚴,對拜把子兄弟都不講實話。而那班頭驚訝過后,馬上殺豬一樣的叫道:“小的真的瞎了眼了,竟然冒犯了公子,得罪了,得罪了。”

“不知者不為罪。”張大少爺無比大度的一揮手,又指著那伙家丁說道:“不過我有件事很奇怪,這些人既然一口咬定這位書生賣的是假畫,那當鋪的掌櫃和伙計怎麼不報官?他們又為什麼這麼熱心?還紅口白牙的隨意污蔑于我?”

“對呀。”那班頭這才回過神來,將疑惑的目光轉向那伙家丁。那伙家丁也知道踢上了鐵板,膽怯下忽發一聲,然后一起撒腿就跑,那班頭勃然大怒,當即帶著衙役追了上去,倒把張大少爺主仆和那書生給扔在了現場。見此情景,那個被打得鼻青臉腫的書生這才長舒了一口氣,趕緊向張大少爺行禮道謝,“多謝公子相救,如果不是公子仗義施援,小生不但要被那伙潑皮無賴毒打,還得吃上官司,祖上留下來的這副絕世名畫,只怕也難保。公子的大恩大德,小生沒齒難忘。”

“甭客氣,路見不平旁人鏟,那伙家奴仗勢欺人,本少爺品德高古,當然得管管。”張大少爺大模大樣的一揮手——就好象忘了剛才根本不想管這閑事的心思一樣。張大少爺又好奇問道:“對了,你賣的到底是不是假畫?如果不是,那幫家丁為什麼要這麼針對你?”

“公子,這副畫乃是小生的祖傳之物,怎麼可能有假?”那書生仿佛受了很大污辱,將懷中卷軸雙手捧到張大少爺面前,激動說道:“公子如果不信,盡可以親自驗看,如果名畫有假,小生就跳進這什剎海湖中,以死贖罪。”

“不用了,我相信你。”張大少爺擺手,心說是真是假我看得出來就好了,那我早就去倒騰古玩去了。那書生又解釋道:“至于那幫家丁,他們是故意和小生做對的。本來万源當鋪已經答應用一百五十兩銀子買下這副畫,可正巧被那伙人看見了,他們就跳出來說是假畫,鬧得万源當鋪不敢買我的畫,他們又要搶我的畫,還要抓我去見官,小生無奈,只好往這邊人多的地方跑,這才遇到了公子相救。”

“那些家丁和你認識?還有仇?”張大少爺追問道。那書生點點頭,答道:“他們的主人和家父一同入獄,他們的主人買通朝中權貴,不僅把罪責全部推到家父身上,還指使親屬家人在京中迫害我們兄妹,想把我們兄妹迫離北京,無人為父喊冤。”說到這,那書生又補充一句,“聽說我們兄妹租住的房東也被他們買通了,逼著我們在三天之內交齊一年租金,否則就把我們趕走,讓我們在京城無處容身。”

“可憐,大明版上訪難民啊。”張大少爺嘆了口氣,轉念一想,張大少爺又覺得自己竟然難得做一次好人,那就干脆好人做到底得了,多積點陰德,說不定下輩子又可以投胎去做二十一世紀的公務員繼續享福。盤算到這,張大少爺便拿出兩張二十兩銀票,遞給那書生道:“既然那副畫是你的祖傳之物,那你就別拿去當了,這點銀子你先拿著,過了這個難關再說吧。”

出乎張大少爺的預料,那書生並沒有感激涕零或客套推辭,也沒有象一些窮酸腐儒那樣一蹦三尺高,大叫大嚷自己受到了侮辱,而是表情很平靜的向張大少爺拱手行禮,“多謝公子好意,但小生與公子素昧平生,蒙公子仗義相救,小生已經是感激不盡,這些銀子,小生就不能再收了。”

“怎麼?嫌少?”張大少爺大咧咧的又去摸荷包,那書生趕緊擺手道:“公子誤會了,不是小生嫌少,而是小生不能收。聖人云,無功不受祿,又云,知足常樂,公子與小生素不相識,收了公子的銀子便是無功受祿;公子仗義施援,小生又收公子的銀子,那就是得隴望蜀,有違聖人之道。”

“那好,那隨便你。”張大少爺最怕和這種念書念傻了的書呆子打交道,收起銀票轉身就走。那書生忙又問道:“這位公子,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尊姓大名和身份呢。”

“本科考生,張好古。”張大少爺頭也不回的答道。那書生又衝著張大少爺的背影叫道:“張公子,小生住在距離德勝門不遠的安康胡同,公子若是有空,請到鄙宅一游,小生一定倒履相迎。”

“德勝門旁邊的安康胡同?這名字好象在那里聽過?”張大少爺有些狐疑,轉向張石頭問道:“石頭,你還記得肖傳給我們送來那張紙條上寫的是什麼地址不?那張紙條你有沒有帶在身邊?”

“不記得了。”張石頭搖頭,又補充道:“少爺你說暫時不想去找熊瑚,所以小的也沒把那張紙條帶在身上。”

“那算了,等晚上回客棧再說吧。”張大少爺一擺手,也沒把這事放在心上。不曾想張石頭眨巴眨巴賊亮的三角眼,又說道:“少爺,剛才打那個書生的那幫家丁沒被抓住,那個書生回家的路上,說不定又會被那伙家丁撞上——反正我們難得做一件好事,索性好事做到底,悄悄跟著他,暗中保護他回家如何?”

“操,你小子啥時候變得這麼有同情心了?”張大少爺笑罵問道。張石頭有些臉紅,搔著腦袋說道:“小的和少爺一樣大,都已經二十一了還沒娶上媳婦,想來應該是小的平時做的缺德事太多,遭了報應。所以小的偶爾也想做一個好人,給自己積一點陰德,將來也好早點討一個漂亮媳婦。”

“太陽!如果真有報應的話,就你小子平時干的缺德事,積一百個陰德也討不了一個黃臉婆。”張大少爺對張石頭的迷信嗤之以鼻。張石頭無奈,只得施出殺手锏,道:“少爺,其實小的想跟著去還有一個目的——聽說那一帶是京城的人牙子市場,小的想讓少爺順便去看看有沒有什麼看得上眼的閨女,如果有,買一兩個回來給少爺洗衣燒水、鋪床疊被什麼的,怎麼也比小的一個大老爺們去干强,還有小的也可以偷點懶。”

“哦,那你早說啊。走,送佛送上天,好人做到底,咱們跟著去吧——要是那個賣畫的書生在路上又遇到仇人糾纏,咱們主仆倆就出手救他一次。”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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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又見伊人

被張石頭有意無意的一慫恿,咱們的張大少爺馬上就來了興趣——沒辦法,張石頭雖然忠心,把張大少爺照顧得也算体貼入微,可他畢竟是一個大老爺們,鋪床暖被之類的事,最好還是買一兩個漂亮丫鬟回來干的好。于是乎,咱們張大少爺主仆便良心發現一般悄悄跟到那已經走遠的書生背后,暗中護送他返回位于德勝門附近的安康胡同。

還好,開始找書生麻煩的那伙家丁大概被衙役追遠了,那書生返回德勝門的途中沒有遇到任何麻煩,而張石頭的話倒也沒有完全撒謊,德勝門外確實有不少頭上插著草標的少男少女等待出售。咱們的張大少爺本來想就跟到這里就算了,停下來仔細看看有沒有中意的閨女出售,不曾想張石頭天良未泯,堅持要好事做到底,好說歹說又把張大少爺拉上了路,一路把那書生悄悄護送進了位于德勝門西北面的安康胡同。

這個時代的安康胡同還是屬于貧民的住處,來來往往的也全都是滿身酸臭汗味的苦力小販,還有衣衫襤褸的老人和光著屁股到處亂跑的小孩,空氣中充滿了腥臊味道,坑坑窪窪的地面上到處都是垃圾和人体排泄物,几乎無處下腳——當然了,這只是針對穿著二兩銀子一雙的千層底棉鞋的張大少爺主仆而言。見此情景,咱們的張大少爺一邊捂著鼻子,一邊氣呼呼的叫道:“不跟了,少爺我說什麼也不跟了,這種鬼地方,少爺我一分鐘也呆不下去!”

“少爺,再跟進去看看吧,說不定還會有驚喜等著我們。”張石頭又好心好意的勸道。張大少爺冷哼一聲壓根不理,轉頭就走,可就在這時候,胡同里忽然傳來一陣叫罵聲,“滾!沒有錢就給老子滾出去!老子是靠房租吃飯的,不是開養濟院(明代福利機構)的!”“什麼?還想再拖兩天?放屁,老子已經讓你們拖了半個月了,今天要是再不交房租,老子就把你們的破爛家私全扔出去……喂,你想干什麼?”

“少爺,有熱鬧看了。”張石頭趕緊又蠱惑道。張大少爺這才來了點興趣,停步點頭道:“好吧,過去看看也好。”

小心翼翼的穿過滿地垃圾,循聲尋到發出爭吵的一座破敗簡陋的宅院前,往門里一看,張大少爺主仆第一眼就看到一個中年婦人領著几個小孩在院中哭,開始那名抱著畫軸書生正拉著一個身材高大魁梧的中年書生,站在他們對立面的則是一大群歪戴帽、披衫袒懷的青壯男子,為首一人指著那高大書生罵道:“你大爺的,你這個狗雜種不但不交房租還想打人?好,你來打啊,今天你要是不敢打,你就是我大舅子!來,來啊!”

“老子打的就是你!”那高大書生的脾氣顯然非常暴躁,被那人一激就暴跳如雷,掙扎著要去和那伙人打斗。還好那賣畫書生死死抱住他,哭泣道:“兄長,你冷靜,冷靜,君子動口不動手,不要和人爭斗。”

“這大個子還真夠笨的,就你一個人,能打得過十几個拿著家伙的地痞?”張大少爺心中冷哼,已然看出那伙地痞流氓是在故意激將那高大書生動手。這時候,那伙地痞中有人發現張大少爺主仆在門外偷看,便叫道:“看什麼看?給老子滾,否則老子連你們也揍。”而那賣畫的書生被提醒后也是扭頭一看,立即驚叫道:“張公子,你怎麼來這里了?”

“太陽!這回看來不出手不行了。”被賣畫書生發現,本來想置身事外的張大少爺也不好意思繼續隔岸觀火,只好背著手走進院子,向那賣畫書生笑道:“這位兄弟,開始我擔心那伙家丁在我走后又找你麻煩,就偷偷跟了過來保護于你,沒想到遇上這事。失禮之處,還望兄弟見諒。”

“少爺真是越來越不要臉了,如果不是我死拖著你來,你會管這些閑事?”張石頭一邊心中不屑,一邊一雙賊眼滿院子亂轉,象是在找什麼東西。那賣畫書生則信以為真,頓時感激得聲淚具下,“多謝張公子關懷,公子扶危濟困,真俠義中人也。”那高大書生則被弄得滿頭霧水,忙向那賣畫書生問道:“二弟,這是怎麼回事?”

“兄長,事情是這樣……。”那賣畫書生哽咽著把咱們張大少爺‘鋤强扶弱’的‘俠義之舉’說了一遍。不曾想話音剛落,那高大書生不僅沒有立即向咱們張大少爺道謝,反而一巴掌抽在那賣畫書生臉上,怒吼道:“兆璉,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把我們的家傳之寶拿去典當?你對父親和熊家先祖嗎?”

“熊家?熊兆璉?”張大少爺先是楞了一下,然后馬上把殺氣騰騰的目光轉向張石頭,嚇得張石頭直縮脖子,心知張大少爺已經猜到了事實真相。那賣畫書生熊兆璉則落淚道:“兄長,小弟也真的沒了辦法,如果再不想辦法換點銀子,我們兄弟在京城無家可歸也沒什麼,可嫂嫂、小妹和几位侄子都是柔弱之軀,能跟著我們在京城里顛沛流離嗎?”

“那你也不能賣家傳之寶!”那高大書生怒吼,舉起手來又要抽熊兆璉,還好那中年婦人和几個小孩都及時上來拉住他,一家人哭成了一團。看到這,咱們的張大少爺臉上掛不住了,轉向那伙地痞問道:“這家人,欠你們多少房租?”

“一兩五錢銀子,再加上預付一年的房租,總共是五兩銀子。”那伙地痞大叫起來。張大少爺一聽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馬上從荷包里掏出五兩銀子砸過去,“拿好了,給少爺我滾,再敢來這里鬧事,少爺我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五兩銀子砸到面前,那伙青皮無賴面面相窺,顯然被張大少爺這個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打亂了陣腳。張大少爺看出他們的心思,便冷笑道:“怎麼著?怕沒辦法向你們的后台老板交差?沒關系,回去告訴告訴你們的后台,如果他想知道少爺我是誰的話,盡管去找魏良卿魏爺或者傅應星傅爺打聽。”

“你是魏爺和傅爺的什麼人?”那伙潑皮中有人驚叫問道。張大少爺瀟灑甩開chun宮畫扇,無比風騷的搖晃著露齒笑道:“你們還不配知道。”那伙地痞無賴更是慌張,交頭接耳的商議片刻,其中一人抱拳說道:“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魏爺和傅爺的朋友,得罪了,告辭。”說罷,那伙地痞拾起銀子,一窩蜂的就逃出了小院。

那伙地痞無賴走后,那賣畫書生熊兆璉忽然向張大少爺雙膝跪倒,流淚道:“張公子,你兩次相救,熊兆璉無以為報,請公子受熊兆璉三叩。”說著,熊兆璉竟然真的向張大少爺磕了三個頭,那婦人也領著几個小孩子向張大少爺下跪道謝,只有那高大書生狐疑打量張大少爺,問道:“張公子,我們熊家與你素不相識,公子為何兩次出手相救?張公子你到底是什麼人?”

“唉,這位兄台,難道素昧平生,就不能路見不平、仗義出手了?”張大少爺嘆了口氣,向那高大書生拱手道:“既然兄台懷疑小生心懷不軌,那小生就告辭了。”

說罷,張大少爺轉身就走——沒辦法不走啊,再不趕快走容易惹禍上身不說,要是著撞見某人,咱們的張大少爺少不得又得挨一頓拳腳了。但這麼一來,熊兆璉和那中年婦人都不樂意了,都向那高大書生埋怨,“兄長(相公),張公子是好心幫助我們,你怎麼能這麼說他?”那高大書生也有些后悔,忙追上來拉住張大少爺,向張大少爺拱手鞠躬道:“張公子,熊兆珪家中巨變,屢遭陷害,所以多疑了些,冒犯之處,還望公子見諒。公子請房中用茶,熊兆珪再向公子道謝。”

“熊兄不必客氣,小生並沒有生氣,只是確實有急事在身,所以才馬上要走。”張大少爺那里敢留,只是不斷揮手告辭。不曾想那熊兆珪性格直爽,拉著張大少爺就不放手,說什麼都要咱們張大少爺喝一杯茶。正拉扯間,院子外面忽然響起一個清脆悅耳的聲音,“大哥,二哥,我回來了。”

“娘呀,好事果然做不得啊,今天死定了。”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咱們的張大少爺雙腿發軟,差點一屁股就坐在地上…………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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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熊家兄妹

“大哥,二哥,我回來了。”伴隨著一個清脆的悅耳聲音,許久不見的熊瑚提著一個菜籃,和丫鬟秀儿手拉著手蹦蹦跳跳的跑進了院門。剛進院沒看清情況,熊瑚還又問道:“大哥,二哥,今天房東又來催租沒有?我……啊!”

“砰!”說到這里時,熊瑚手中的菜籃砰然落地,菜藍中裝的焉黃菜葉和蘿卜灑滿一地。跟著后面的秀儿也是如此,不僅把裝滿野菜的菜籃摔在地上,還縮到熊瑚身后尖叫,“小姐,他們……他們怎麼來了?”——不用說,這當然是熊瑚主仆再會張大少爺主仆見面后的正常反應了。而咱們的張大少爺主仆則各自退后一步,擺出隨時開溜的架勢——當然了,碼頭事件的幫凶張石頭心理壓力小一點,還抽空又看了几眼躲著熊瑚背后的秀儿。

“小妹,你怎麼了?”高大書生熊兆珪向熊瑚驚訝問道。熊瑚先是捏緊了粉拳又迅速放開,漲紅著臉指著張大少爺問道:“哥,這個人怎麼在我們家?”

“怎麼?小妹你認識張公子?”熊兆珪驚訝問道。熊兆璉也楞了一下,轉向張大少爺問道:“張公子,你認識我家小妹?”

“不認識!”張大少爺和熊瑚異口同聲的答道:“我不認識他(她),從沒見過!”

“咦,這鬼丫頭怎麼說不認識我?”熊瑚回答讓張大少爺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楞立當場——以熊瑚的火暴脾氣,是應該衝上來把張大少爺暴揍一頓再鞭屍三百才對,可熊瑚卻矢口否認見過咱們張大少爺,這點確實讓張大少爺廢解。抱著同樣心思的還有同是知情人的張石頭和秀儿,張石頭還好點,秀儿就忍不住了,從熊瑚身后探出頭來要說話時,卻被熊瑚用凶狠眼神制止。

兩對主仆的反應如此奇特,熊兆珪兄弟兩人就算是瞎子也能看出情況不對了,熊兆珪怒道:“小妹,你撒謊都不會嗎?你如果不認識張公子,那你看到他為什麼會驚叫?”

熊瑚的粉臉更紅,低下頭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看到熊瑚這個模樣,張大少爺猛然醒悟過來,這只母老虎肯定沒把臨清碼頭上發生的事告訴家里人!不過這也不奇怪,不管那一個黃花閨女差點被人誘奸,都會不好意思把這事情說出去的——更何況熊瑚事后還把張大少爺送的五十兩紋銀的奠儀給帶走了,這事要是讓脾氣暴躁的熊兆珪知道,熊瑚就是長一百張嘴也說不清楚了。

“哈哈,原來這只母老虎怕羞沒把事情說出去,今天可以報仇了。”張大少爺心中奸笑几聲,咳嗽一聲清清嗓子兼吸引熊兆珪兄弟注意力,然后咱們的張大少爺才擺出一副無比嚴肅的模樣,向熊瑚拱手說道:“這位小姐,請恕小生無禮多言,聖人有云,女子有四德,第二德便是端庄穩重持禮,切忌輕浮隨便。小生雖然生得貌比潘安,顏賽宋玉,風liu倜儻,與小姐你卻是初次相識,小姐你如此驚叫失儀,豈非太過?”

“你……!”熊瑚差點沒氣暈過去,壓根不敢相信世界上會有張大少爺這麼不要臉的人。而因為咱們張大少爺的小臉蛋還算過得去的緣故,熊兆珪兄弟卻信以為真,當下兄弟倆一起拉長了臉,熊兆珪是衝著熊瑚怒吼:“不象話,快收拾好東西,和你嫂嫂到廚房里做飯去!”熊兆璉是長喝,“還有,做完飯后回房去把《列女傳》和《女儿經》背三遍!”

“是。”熊瑚無奈,只得低聲答應,蹲下身去檢拾菜蔬,也是直到此刻,咱們的張大少爺才敢放下心來偷看欣賞熊瑚的美色。一別多日,熊瑚似乎清瘦了一些,身材也更顯婀娜,脫下孝服換了一身青色粗布衣裙,又襯托得她的肌膚勝雪,在陽光下几如透明,動人無比,看得咱們張大少爺直咽口水,垂涎三尺。不曾想熊瑚恰好也偷眼來看張大少爺,四目相交,熊瑚臉上先是一紅,又雙目充滿殺氣,咱們張大少爺則無所畏懼,仍然是一副欠揍的奸笑。

撿起了灑滿一地的蔬菜,熊瑚低著頭就跟著熊兆珪的妻子下廚房做飯去了,熊兆珪兄弟則熱情的邀請張大少爺留下用飯,而咱們的張大少爺明白了熊瑚不敢當著她的兩個哥哥找他算帳后,早把不想摻和進熊廷弼案的打算拋在了九宵云外,很高興的就接受了熊兆珪兄弟的邀請,隨著兩兄弟進廳落座,聊天等待開飯。期間,熊兆珪兄弟少不得打聽張大少爺的身份來歷,張大少爺也不客氣,毫不客氣的在兩個內定大舅子面前胡亂吹噓起來,先是大吹特吹自己出身書香門第,祖上十八代都是當世大儒,家有良田万傾,平時里修橋鋪路、扶弱濟困,行善積德,自己飽受這樣的家庭熏陶,所以才會在京城里兩次出手救援熊兆璉。而熊兆珪和熊兆璉兄弟壓根不知道咱們張大少爺的底細,只是真正得到了張大少爺的兩次幫助,倒也信之無疑。只有張石頭心中嘀咕,“大少爺肯定是在說別人吧?你在臨清城里,那可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的角色。”

“原來張公子乃是臨清名士,怪不得如此文采風liu,愚兄佩服,佩服。”被張大少爺的吹噓弄得一楞一楞的熊兆璉感慨万千,熊兆珪則問道:“那公子這次遠離家鄉父母,來到京城,又是為何?”

“當然是為了來參加會試。”張大少爺毫不臉紅的答道。熊兆璉點頭,笑道:“以公子的人品相識,相信今科一定榜上有名,進士及第。”

“我呸!就他也考得中進士,那太陽得從西邊出來!”偏門里傳來熊瑚氣鼓鼓的聲音,側門推開,熊瑚和秀儿一起板著臉,端著碗筷飯菜走進了房間。熊兆珪和熊兆璉兄弟一起大怒,異口同聲喝道:“小妹,你今天吃了火yao了?怎麼能對張公子如此無禮?”

“兆珪兄,兆璉兄,不必動怒。”張大少爺也不生氣,笑嘻嘻的說道:“依小生看來,熊小姐所言不差,小生雖然不才,這進士及第,小生並不放在眼里。這一次會試,小生的目標只在三甲!倘若排在三甲之外,小生就寧可不要這個功名!”

“只取三甲?癩蛤蟆打呵欠,好大的口氣!”這回就連熊兆珪兄弟都有些聽不下去了。熊瑚則冷笑連連,繼續板著臉把飯菜摔在張大少爺面前,轉過身就衝回了廚房,弄得她的兩個哥哥又是尷尬又是疑惑,只能裝成沒看見,舉筷邀請張大少爺共同用飯,“張公子,粗茶淡飯,請千万不要嫌棄。”

熊家兄弟說的倒是實話,熊瑚一家已經落魄到連房租都交不起了,飯菜自然好不到那里去,飯是摻有米糠的糙米飯,菜則是一個蘿卜湯和一盤炒白菜和一盤炒豆腐——就這,張大少爺還惡意的懷疑炒白菜用的材料是菜市上撿來的菜葉。不過還好,熊瑚的手藝還算不錯,加上張大少爺天天大魚大肉的早吃膩了,偶爾換換這些清淡口味倒也喜歡,吃得也還算開心,三兩下就把一碗糙米飯扒拉下肚。見此情景,被張大少爺救了兩次的熊兆璉非常歡喜,忙叫道:“小妹,快給張公子盛飯。”

“來了。”出乎張大少爺的預料,熊瑚這次沒有再板臉,而是輕快的答應,端著一碗米飯巧笑嫣然的進到前廳,將張大少爺手中的空碗換走,柔聲笑道:“張公子,請慢用。”

“好,好。”難得看到一次熊瑚溫柔的笑臉,咱們的張大少爺難免有些腦袋發暈。可是剛把飯碗舉到嘴邊時,張大少爺卻心里一動,“不對呀,這只母老虎憑什麼會對我這麼溫柔?”想到這里,張大少爺放下碗筷,將熊瑚端來那碗糙米飯遞到按規矩站在旁邊服侍的張石頭面前,笑道:“石頭,今天累了一天,你也餓了吧?坐下來一起用飯,這碗飯你先吃。”

“多謝少爺。”折騰了許久,張石頭早餓得前心貼著后脊背,也沒多想接過飯就坐到了張大少爺旁邊。張大少爺則向熊家兄弟解釋道:“二位兄台勿怪,這個仆人是小弟從小到大的玩伴,小弟一直是把他兄弟看待,所以吃飯也是在一張桌上。”

“沒關系,沒關系。”熊兆珪兄弟點頭微笑,很是欣賞咱們張大少爺的寬待下人。可他們的話還沒有說完,剛扒拉了一口飯的張石頭就已經放下碗捂著嘴衝了出去,嘴里還含含糊糊的叫道:“媽呀,這是什麼飯?怎麼這麼澀?”

“怎麼了?”熊家兄弟大吃一驚。熊瑚又驚叫起來,“糟了,難道剛才牆上掉石灰,不小心掉進碗里了?”

熊家兄弟一聽大怒,一起喝道:“那你還不快給張公子的仆人換一碗。”

“沒關系。”張大少爺擺手,微笑道:“顆顆盤中餐,粒粒皆辛苦,一點點石灰不算什麼,不用換了,等張石頭回來,我叫他把這碗飯全吃掉。”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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