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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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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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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發表於 2019-12-28 00:03:13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這邊廂一點紅已經連著摔了八壺茶,砍掉了老顏一隻手。

  當然,一點紅不會多此一舉的砍別人手,老顏的手是掌櫃砍的。因為失去一隻手比失去一條命強。

  掌櫃的親自泡了茶,雙手呈上。

  “在下二十多年未曾奉茶給客官,自認為雙手不臭,不知兄台可否賞臉?”

  一點紅見別人砍手眼皮都不抬,道:“原來你便是半天風。”

  鼎鼎大名的半天風,從他口裡說出來感覺便和“原來這是一棵白菜”無甚分別。

  掌櫃的乾笑兩聲說:“區區賤名,不足掛齒。”

  一點紅道:“怪不得你能活到今天。”

  世故圓滑,手段老練。

  半天風賠笑說:“在好友面前,在下實在不能算是半天風,只能算是一條沒有骨頭的蟲!兄台又何必與條蟲見識?”

  一點紅點點頭:“不錯,你是一條蟲,你的手比他們的更臭。”

  半天風臉上笑容一僵,退後兩步道:“兄台你究竟要……”

  他話未說完,突然傳出一陣銀鈴般的笑聲,一個女子咯咯笑道:“你的手確實臭!”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一個妙齡少女紅衣似火,明豔動人。

  在這沙漠裡哪個不是風塵僕僕?而這個女子卻似從江南水鄉裡走來的,一身不沾丁點兒塵埃。

  半天風看呆了。

  紅衣女子走到他身旁,忽而一笑,接著便是銀光一閃,半天風嗷的哀嚎一聲——暈死過去。紅衣女子挑起那只斷手,笑道:“我看這手也不是那麼臭,就是有點血腥罷了。”

  楚留香和姬冰雁對視一眼,第一個念頭便是石觀音。

  海藍想不起這女子到底是叫長孫紅還是長孫綠,反正不是好鳥,於是沒有在意。說來也怪,海藍雖不認識他們,心裡卻能立馬判斷他們孰好孰壞,她心知這是以前的記憶作祟。偶爾一想,海藍十分好奇自己的身份,自己以前是幹嘛的?怎能這麼學富五車才高八斗經天緯地博古通今哎呀呀~~

  海藍尚在自我陶醉當中,忽然頸脖間寒氣森森,一把銀刀俐落的朝她脖子劃去。海藍心下咯噔,暗叫不好,眼看自己頭身分家,斜刺裡一把烏黑的劍錚的隔開銀刀。

  想殺她的人正是那不知紅綠的長孫姑娘。

  海藍愣愣的看著一點紅,忽然有種劫後餘生的心態,不愧是親舅老爺啊!

  紅衣女子挑眉看著一點紅:“喲?大名鼎鼎的一點紅竟捨不得這姑娘?”說著看了眼海藍的面孔,鄙夷道:“還是這般醜的。”

  一點紅看了眼鼻青臉腫的海藍,依舊沒有絲毫動容,冷冰冰道:“這與你無關。”

  海藍心裡淚啊!她其實美若仙的好麼!!!

  “你約了人在這裡見面,可是他們現在不能來,我是接你過去的。”紅衣女子看了眼海藍、駝子、麻子,道:“你難道要把他們都帶上?”

  一點紅道:“我的人,自然都要帶上;我要殺的人,也無需旁人動手。”天地可鑒,他說“我的人”裡面絕對不包括海藍……可是海藍以為包括了自己,於是感激不已。這年頭,認一個靠譜的親戚比什麼都強!

  “既然如此,便來吧。”紅衣女子攏攏頭髮,也不覺得尷尬,當先朝門外走去。

  海藍正要跟去,卻被一把劍擋住了。

  正是一點紅。

  “你不能去。”一點紅漠然的告訴她。

  海藍內心卻莫名的歡喜,哇!親舅老爺終於和自己說第一句話了!!

  “好的!”為了給親舅老爺好印象,海藍下意識尊從服從聽從。

  一點紅收回劍,沒想到海藍這麼聽話。可就算海藍答應了,他也覺得束手無策。他們是去入虎穴,所以海藍不能跟來。但留海藍一個在半天風或者讓她一個女子獨身穿越沙漠……怎麼想都不可能。一點紅愣了半晌想起這女子其實跟自己沒關係,於是看向駝子。

  楚留香也想到了這一層。

  他很為難,走到海藍身邊都不知道如何開口。

  “紅兄還在遲疑什麼?”紅衣女子在門口笑意盈盈的看著他們,接著說道:“可是擔心船坐不下?且安心好了。”說著便已經款款走來,一把拉著海藍手腕朝門口走去。

  這下他們不用為難了,因為看紅衣女子的架勢,海藍和他們已經成了一條船上的螞蚱……

  船?!楚留香猛然想到這點,一點紅和姬冰雁也是。

  他們走到外面,沙漠是果然停著一艘船,比之秦淮畫舫還要華麗寬敞的船。

  海藍是知道外面會有一艘船,若不親眼見到,無法想像這艘船有多麼華美。

  紅衣女子一把將海藍推上船,然後朝一點紅道:“紅兄還不上來?”

  一點紅目光閃動,沒有說話,似乎不相信這船能在沙漠上航行。紅衣女子似乎知道他的想法,賣了個關子:“紅兄上來便知道這船能不能走了。”

  一點紅聽她這般說,不再猶豫,牽起繩子帶著駝子和麻子上了船。

  在船下麵雖看不到,但上了船後,便立刻可瞧見許多隻矯健的禿鷹,停歇在甲板上。兩個童子正用新鮮的肉喂它們,等一點紅等人上了船,童子從腰邊解下條長鞭,淩空一甩,鷹群立刻鳴叫著沖天飛起,這艘船立刻像雪橇般滑行起來。這禿鷹本已經訓練有素,加之腳上綁著繩索,飛的更穩更快。

  海藍看的嘖嘖稱奇,於是就坐在甲板上仰頭看著禿鷹。

  一點紅等人也覺得這船構思巧妙,便在此刻,船艙裡傳出一個優雅的聲音:“紅兄大駕,有失遠迎。外面風沙大,何不進來一敘?”說話的人探出頭,露出一張和聲音極不相符的獐頭鼠目臉。

  此人便是和一點紅相約的人,也是楚留香和姬冰雁要找的人——吳菊軒。

  一點紅等人進了船艙,並沒有叫上海藍。船艙裡雖然比外頭舒適,卻也危險的很。

  海藍呆坐了會兒突然冒出個念頭,那些禿鷹用嬌小的身軀拉動這麼大一艘船,實在是太太太可憐了!她於是對先前那兩個童子主動說話:“這鷹是你們捉的還是養的?”

  兩個童子估計從未和生人交流,愣了會兒,其中一個才說:“先捉後養。”

  海藍歎了口氣:“不覺得它們可憐嗎?”

  “不覺得。”

  “怎麼能這樣呢!人是人他媽生的,鷹也是鷹它媽生的,世間萬物皆有靈性,一花一木,一禽一畜都是……”海藍念叨了半天,直把兩個孩子說的一愣一愣的,自己的形象在兩個孩子眼裡瞬間高大起來!

  “覺得它們可憐嗎?”

  兩個童子對視一眼,點點頭:“覺得。”

  海藍很滿意,伸出手道:“拿刀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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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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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發表於 2019-12-28 00:03:34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船艙裡除了一點紅、駝子、麻子,便是紅衣女子、吳菊軒和另外兩個龜茲叛臣。

  楚留香本是來尋蘇蓉蓉、李紅袖、宋甜兒三人,這些想必大家都該知道。但為何中途以這副面貌出現,說來就話長了。

  楚留香進漠之前遇到了至交好友胡鐵花和姬冰雁,三人一同進入沙漠。但因一塊極樂之星捲入龜茲國的陰謀當中。而這船上的兩龜茲叛臣便是夥同吳菊軒,以楚留香的名義騙一點紅來此,刺殺龜茲王,好在一點紅還沒動手就遇到了楚留香姬冰雁二人。一點紅本和吳菊軒三人相約在半天風客棧見面,楚留香姬冰雁喬裝改扮跟在他旁邊以探實情,如此便有了船艙一幕。

  紅衣女子給他們一一斟茶,然後便站在吳菊軒身後。

  吳菊軒介紹道:“這是賤內,方才請紅兄上船,多有冒犯,請勿見怪。”

  一點紅沒想到紅衣女子竟是吳菊軒的妻子,可真是毫不相配。

  長孫紅自然看出他的想法,掩嘴笑道:“無論誰見了我們,都會覺得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吳菊軒笑笑,不在這上多說,直入主題問:“紅兄想必已經拿到那龜茲王的首級了?”

  一點紅道:“首級還在他頸上。”

  那兩個龜茲叛臣大驚失色,脫口問:“你怎麼殺不了他?!”

  一點紅沒理他們。

  吳菊軒看了眼二人,示意稍安勿躁,朝一點紅笑道:“想是那龜茲王聽見紅兄名聲,早已聞風喪膽,藏匿起來。”

  一點紅點頭。

  兩個龜茲叛臣遺憾長歎,就差抱頭痛哭。吳菊軒卻不以為意,淡笑道:“無妨,那龜茲王的頭顱如果紅兄有意要取,當是易如反掌。”他這話說的不鹹不淡,卻讓一點紅暗自心驚,話裡意思便是責怪他根本無意取龜茲王的性命。

  吳菊軒瞧了瞧他旁邊的駝子和麻子,微微詫異道:“這兩位是何許人也?”

  駝子脖子一梗,說:“我們不是龜茲王的人,什麼也不知道!”

  吳菊軒了然道:“看來是紅兄的俘虜了,為何不當時逼問出來,帶在身邊豈不麻煩?”

  一點紅冷聲道:“我只會殺人,不會逼問人。”

  吳菊軒道:“如此,在下可以代勞。”他緩緩走到兩人面前,笑問:“兩位尊姓?”麻子說:“無名小卒罷了。”

  楚留香姬冰雁乃是為了刺探虛實,別看身上繩子綁的緊,也不過是給人做做樣子。

  吳菊軒看了兩人半晌,忽然笑道:“這兩位既然和龜茲王沒幹係,和我等也無冤無仇,不如放了兩人吧!”

  一點紅求之不得,點頭道:“隨便你。”

  吳菊軒笑道:“既是如此,在下先為兩位寬去繩索再說。”說話間他已俯身來解繩子,誰知吳菊軒突然出手如電,雙手在兩人身上各點了七八處穴道,這人雖相貌醜陋,卻是武林中難得的高手。

  一點紅心下陡然大驚,但他瞬間恢復如常,冷笑道:“兩個無名小卒也值得你用這般功夫對待?”

  吳菊軒悠然道:“倘若鼎鼎大名的楚留香都不值得我用這功夫對待,天下何人還能?”

  此話一出,船艙中眾人皆是大驚,而一點紅更是將心沉了下去。

  楚留香冷笑一聲,心知這次凶多吉少,正要說話突然船身像是觸礁般猛然一震,頓時天旋地轉,船艙中湧進滾滾黃沙。楚留香和姬冰雁被點住穴道,而兩個龜茲叛臣沒有武功,砰裡哐當船艙裡眾人滾作一團。本來翻船對於這些高手不算什麼,可這船艙中擺著放糕點的櫃子、各種花瓶宮燈、紗帳帷幔、瓶瓶罐罐……反而成了累贅利器。長孫紅猛然驚呼,原是被沉香木的大櫃子壓住了,吳菊軒便要伸手去扶她。就在此刻,一點紅看準時機急忙暴起,飛快的給楚留香和姬冰雁二人解開穴道。

  吳菊軒勃然大怒:“你們休想逃!”正要去制住三人,卻被長孫紅拉住袖子。吳菊軒抽不出,不由更氣,一把甩開衣袖大罵:“滾開!”可就這片刻,再回頭,楚留香三人已經不見了。

  長孫紅慘白了臉,隱約想到了什麼。

  他們的目標始終在一點紅、楚留香和姬冰雁身上,沒有考慮到一個手無寸鐵不會武功的女子有什麼威脅。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愚者千慮必有一得。

  可海藍連個愚者都算不上,因為她丫的根本沒考慮過!
  
  “飛吧!飛吧!回你們的家吧!!”海藍像放飛和平鴿一樣揮舞著手。

  可她立馬發現不對,那些禿鷹非但沒有飛走,而是盤旋在海藍頭頂,撲棱翅膀,如果它們能說話,一定是罵海藍這個傻叉……

  海藍發現自己真的是個傻叉。

  這艘船本來在沙丘下坡急速行駛,忽然被砍斷繩子拉力猛然消失,海藍砰的被甩出去,重重跌進沙子裡。於是她就看著那艘船順著沙丘的坡度不停翻滾翻滾翻滾……然後“嚓”的沒入沙土中。

  海藍呸呸呸的吐出嘴裡的沙子,驚呼一聲,連忙朝那船奔去。

  她的親舅老爺還在裡面吶!

  可她才奔出沒幾步,便覺腳下淩空,眼睜睜看著天和地倒了個方向,自己頭朝下被人夾著跑了。

  挾持!搶劫!覬覦我的美色!?

  海藍此時做著強烈的心理鬥爭:要不要喊救命?!可是喊了救命匪徒傷害自己怎麼辦?可是不喊的話匪徒會不會懷疑?……啊?自己竟然瞬間思考了這麼多!!

  想來想去,海藍還是決定呼救,但是一定要讓匪徒看不出她在喊救命,於是她富有節奏的唱道:“救命,救命,救救命;救命,救命,救救命……”

  一點紅:“……”

  “閉嘴!”姬冰雁即使被楚留香背在背上,還不忘讓海藍住口。他被吳菊軒點住穴道,因此在船艙裡看見櫃子砸來不能躲避,傷了腿。好在楚留香輕功絕世,身負一人速度也極快。

  三人才出來沒片刻,就看見海藍朝這邊奔來,想必那船出事和她脫不了關係,楚留香朝一點紅使了個眼色,一點紅便將她“挾持”了。

  海藍被姬冰雁一句“閉嘴”給喊愣了,連忙抬頭一瞧,果然是她親舅老爺!海藍驚喜的張大了嘴,然後……進了沙子。

  海藍那個高興啊,一邊喊親舅老爺一邊吐口水,吐完了口水還不忘扯過一點紅的衣服擦擦嘴。

  一點紅輕功不如楚留香,此時全力狂奔,無視了海藍的呼喚,更不知道海藍的小動作。而楚留香逃跑途中還不忘和姬冰雁回頭看看,不禁一陣惡寒。

  “老姬啊,你可不要學她吐口水。”

  姬冰雁冷哼:“你當我有那般無聊麼?”

  楚留香思考片刻,反問道:“你喜歡藏女人的肚兜鞋子不也無聊?”

  姬冰雁:“……”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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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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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28 00:03:47 |只看該作者
十一章

  楚留香和一點紅不停歇的狂奔了半個時辰,才停了下來。

  可他們停下來隨即發現了一個不幸的事情。

  因為是從吳菊軒的船上倉促逃出,沒有計劃沒有方向。通俗點的意思就是……他們迷路了。

  姬冰雁似哭似笑道:“在沙漠裡迷路……哈哈!”

  一點紅道:“朝一個地方走,總會走出去。”

  “說的不錯。”楚留香贊同一點紅的話,可他忍不住苦笑:“這一走也許是一天,也許是一年,我相信我們有這個耐心。但是……我們沒有水。”

  也沒有乾糧。這一句楚留香卻不說了,因為這個打擊已經夠大。

  一瞬間,眾人臉色都沉了下來。

  海藍看著他們神情,想到那兩個死去的人,不由擔心。是的,她再一次有了這樣的情緒。

  楚留香看著海藍就知道她在想什麼,因為她根本不會隱藏情緒。如果說現在的情況,還有一個人能幫到他們的話,一定是海藍。

  “你是怎麼想到將船弄翻救我們的?”楚留香在問出這話的時候就後悔了,看海藍的樣子,她根本沒打算救他們。

  海藍一五一十的說出自己偉大的保護動物作為,楚留香一臉的果然如此。若是在平時,這幾個也許會笑笑,但現在怎麼也笑不出了。

  “現在怎麼辦?”姬冰雁身上帶傷,他覺得自己成了累贅,因此也比別人擔憂的更多。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說:“朝一個方向走,總比在這裡坐以待斃的好。”

  萬一能遇上駝隊呢?

  萬一前方有一片綠洲呢?

  就算是回到半天風,也是極好的。
  
  楚留香將撕下外袍一截,將姬冰雁綁在背上。他要保存體力,空出兩隻手無疑是最好的辦法。

  一點紅看著他們,忽然道:“明天換我背姬兄罷。”

  姬冰雁搖頭道:“我可還欠你一條腿。”

  “如果一直是楚兄直背著你,他的體力比我們耗的更多。”一點紅言至於此,相信意思他們都明白。集中消耗一個人體力,不如分散的好。

  姬冰雁默認了,半晌才歎道:“如果說姬冰雁這輩子欠誰人情最多,除了臭蟲和胡瘋子,便是你了。”

  楚留香早就說過,這兩人不打不相識,以後也會是極好的朋友。

  “我們朝哪個方向走?”一點紅問。

  “東方!”海藍開始一直沒有說話,可一問到這個話題她立馬脫口而出了。

  “不行!”姬冰雁也拒絕的很乾脆:“東方的太陽最毒辣,往那裡不是找死是什麼?你會在這樣的情況下往東走?!”

  姬冰雁打量了下海藍,心道沒準兒她還真會。

  楚留香知道姬冰雁不喜歡太陽這個毛病,點點頭說:“東方不能走,南方是我們逃來的方向,也不能走,如此就往北吧。”

  沒有異議,於是四人一道往北。

  ————————————————————————————

  楚留香一直好奇海藍是怎麼來到這沙漠的,看樣子她還是孤身一人。楚留香這般想著,便問了出來。

  姬冰雁在他背上咳了咳:“少說話,保存體力。”

  海藍說:“沒關係,我說,你們只管聽。”

  她就將自己怎麼說服鄭剪讓她出關,怎麼找到進沙漠的路,一直朝東走了七八天,然後再半天風遇見他們的事一一說了出來……

  這下就連一點紅都不禁驚訝:“你說你是一個人?”

  一個不會武功的女子,孤身一人闖沙漠,怎麼都還是有些勇氣的。可他怎會知道海藍哪是有勇氣,分明就是二!

  海藍小雞啄米的點頭,對於自己有恩的人她一直都習慣區別對待。

  “你沒有帶駱駝、水和乾糧?”姬冰雁也問。

  海藍下意識點頭,頓了頓,又急忙搖頭。

  她永遠也忘不了那兩個人的死法。而剛才姬冰雁看她的眼神毛毛的,她心知如果說自己沒帶乾糧沒帶水,一身孑然兩袖清風的進沙漠肯定會被當怪物圍觀。

  她才不要當怪物。

  “帶了,但是不見了。”

  姬冰雁像是吃了蒼蠅一樣看著她,能把救命的東西輕易丟失,天下這麼蠢的人實在不多見。

  “她到底是誰?!”想起在客棧海藍對他們的瞭若指掌,姬冰雁不能不疑惑了。他開始以為海藍是壞人,可哪個壞人像她這般蠢?更何況她還算救過他們。

  楚留香苦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她是甜兒和紅袖在海中救上來的。”想起第一次和海藍見面,她正在發瘋,弄得自己一手的鵪鶉蛋還非說什麼奇淫合歡彈……

  想起這事,楚留香又側頭朝她看了看。

  如果上一次見面他還是懷疑的話,這一次他可以肯定,海藍的病情不說痊癒,至少是好了太多。

  姬冰雁和一點紅得知海藍是個來歷不明神志不清的病人,都覺得驚異。

  “我還以為她本來就是這樣。”姬冰雁看了眼歡脫的海藍。

  楚留香搖頭:“甜兒說她原本該是個大家閨秀。”

  姬冰雁:“……”

  “可她知道的太多了。”一點紅聽姬冰雁和楚留香說起的事,也覺得不可思議。

  如果這時候有人問他們誰比石觀音還神秘,那就非海藍莫屬。來歷不明,神志不清,卻知曉甚多。

  楚留香忽然笑道:“也許,我們能不能活下去還要靠她。”

  海藍見他們當自己是隱形人一樣的談論,也沒覺得不妥,反而還覺得挺開心。這會兒聽楚留香將這麼大的擔子放在她肩上,她也有種天降大任的感覺。

  “好的,你們靠我吧!”海藍握緊拳頭,站直了說。

  楚留香幾人不約而同的回過頭:“什麼?”

  海藍朝他們瞪眼,說:“不是說你們活下去要靠我嗎?怎麼還傻站著,快靠過來啊!”

  “……”

  姬冰雁眉毛一挑:“靠她?你確定?”

  楚留香默然。

  “海藍,你知道我們是誰,可對?”

  海藍點點頭,挨個兒指著說:“當然。你是楚留香,你是一點紅,你是姬無力。”

  “是姬冰雁!”姬冰雁臉黑了,為什麼海藍總是叫錯他名字!!別的也可以忍,偏偏這姬無力怎麼聽都像個變態。

  楚留香微笑著頷首,他的笑容仿佛有安定人心的力量。楚留香看著海藍的眼睛,說:“那……我們這次會不會死在沙漠?”

  他問出這句話,一點紅和姬冰雁都愣了。

  也許是因為那次的“天楓十四郎”,加上客棧裡海藍閉著眼睛說出的話,楚留香隱隱覺得海藍知道一切,只不過是她沒辦法恢復全部記憶。

  海藍卻沒覺得這話多麼突兀,順著他的話細想半天,然後斬釘截鐵的回答:“不會。”

  他們不會死。

  海藍雖然想不起他們的結局,可她就是知道,眼前的人都不會死。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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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章

  楚留香聽到答案後笑了,任誰也看出他信了海藍的話。

  姬冰雁冷笑:“你還真相信。”

  一點紅也說:“她也許是故意寬慰我們。”

  楚留香說:“信則靈,不信則無。”

  於是他們都寧願相信了。
  
  日頭很快西沉,沙漠裡的炎熱漸漸消散,迎來徹骨的寒冷。

  海藍回答完話之後再沒有開口,她在拼命想後來會發生的事。她直覺記得,那艘船是不應該翻的,而楚留香他們也不應該和她在一起說說笑笑。可就是因為自己讓那艘船翻了,接下來的一切她都不知道。海藍很奇怪自己為什麼有先知的能力,也許自己是個神仙?或者妖怪?但不管是神是妖,她既然說楚留香等人會活下去,那就一定會幫他們。

  即使是走走停停,楚留香三人還是敵不過白日的曝曬,沙漠裡時時刻刻都需要水分,而他們恰恰沒有。

  幾人找了處稍矮的地勢,靠在一塊大石頭旁休息。

  再沒了開始說話的勁頭。

  海藍學著他們的樣子,靠在石頭上休息。此時她的臉已經消腫,除了些青紫,皮膚依舊細膩紅潤有光澤。

  海藍知道他們需要水,非常非常需要。

  熟悉的感覺又湧上腦海,海藍立即閉上眼睛,她相信自己是知道怎麼取水的,但是需要記憶……海藍坐在靠窗的位置,她四周都是和她年齡相仿的少男少女,記得那是她的同學。而窗外的陽光溫暖,樹蔭投在她攤開的書本上,襯著一行娟秀的字跡:冷凝法的性質。

  海藍刷的睜開眼。

  “你們有塑膠薄膜嗎?!”因為太激動,海藍想都沒想就問起來。

  楚留香很想問那是什麼,可他今天背了個男人走了太久,實在不想開口了。

  “塑膠薄膜?那是什麼?你要來做甚?沒有!”姬冰雁索性將想到的全說了,腿上的傷和饑餓口渴都太難受。

  海藍愣了愣,但不過片刻她又想到了方法。

  “那將你們身上的兵器都拿出來。”海藍見他們神色,說:“我給你們弄水。”

  一聽到水,三人都向她看去。

  “我沒有兵器,連根針都沒有。老姬,紅兄,將兵器給海藍。”楚留香頓了頓,又說:“我相信她。”

  海藍心裡有點發苦,但她又想微笑安慰他們,於是就成了苦笑。可她這次沒心情為自己的新情緒歡欣鼓舞了,因為這取水的方法她也不知道奏不奏效,但如果說沒用,豈不是惹得他們失望。

  一點紅毫不遲疑的將那把烏黑的劍遞給海藍。

  而姬冰雁也拿出了形影不離的判官筆。

  海藍看著這兩種武器,恨不得吐一口血……

  “沒有類似大刀巨斧方天畫戟一樣的武器嗎?!”

  海藍歎了口氣,心想死馬當活馬醫吧,拿著兩樣武器走了。

  “且慢。”

  海藍走了兩步才發現是親舅老爺在叫她。

  “什麼?”

  一點紅沉吟道:“我和你一起去。”

  海藍滿口應下,樂意至極。

  雖然她並不知道一點紅是為了監視她。

  如果說海藍目前為止最有好感的人,除了蘇蓉蓉李紅袖宋甜兒便是一點紅了。按理說她應該對楚留香最親近,海藍也知他是好人,可心底就是對他有成見,就像老把姬冰雁的名字叫成姬無力。

  海藍來到一顆已經乾枯的樹下,圍著轉了兩圈,就選定了這裡。

  她蹲□子開始刨土。

  一點紅猜不透她在做什麼,蹙眉問:“你想從這裡挖出水源?”

  海藍搖頭說:“我在挖坑。這裡沒有水源。”

  一點紅還想再問,但有覺得這是遲早知道的事,問了反而多此一舉,話到嘴邊卻說:“我幫你。”

  海藍見他也蹲下,像被踩了尾巴似的,大驚道:“別!別浪費你的體力了!”說完就覺得自己好像暴露了什麼秘密……

  一點紅眼神閃了閃,朝她點點頭。

  海藍心裡咯噔一下,完了,他好像知道了自己的秘密!她做賊心虛,趕緊蹲下身子挖坑,直到她圍著樹挖了七八個坑,才發現手上只有兩件兵器……

  海藍將一點紅的劍和姬冰雁的判官筆橫在坑上,又撿了一堆石頭來。這些石頭經過了白天的烈日的暴曬,餘溫依舊炙熱滾燙,海藍小心翼翼的將石頭放在坑的周圍,又折下乾枯的樹枝蓋住。

  海藍拍拍手,又覺得剩下的坑不用可惜。於是伸手去撕裙擺,想用布料代替塑膠薄膜試試。

  她看楚留香撕個袍子那般容易,誰知到自己抱著裙擺在地上打滾兒都扯不下一根線!
  一點紅阻止她發瘋,皺眉問:“你在幹什麼?”

  海藍從地上爬起來,悲催的說:“我想撕下一塊布,你幫我吧。”說著就要伸手把裙擺撩起來,卻被一點紅飛快的抓住手,制止了這腦殘行為。

  “撕吧撕吧!別客氣!”海藍就差拍胸脯了。

  一點紅:“……”

  “你怎麼臉這麼紅!是不是便秘!”海藍慘叫道。

  一點紅按下海藍的手,半晌方道:“沒有。”然後從自己衣服上撕了塊布給她。

  瞬間一點紅在海藍心中的地位又提升了!海藍心裡感慨道:真是個好人啊~他無私奉獻愛崗敬業的精神,值得在江湖上廣為流傳。

  假如一點紅知曉她此刻的心理,也許會倒地不起。

  海藍拿著布屁顛屁顛的去搗鼓了。

  一點紅看著她沒頭沒腦忙活的背影,終於忍不住提醒道:“記住以後不要在男人面前撩裙子。”

  海藍聞聲轉頭,想說自己謹遵命令,卻發現一點紅嗖的不見了……

  ————————————————————————————————

  夜裡越發寒冷。

  火堆漸漸熄滅,他們沒有精力來回奔走尋找乾枯樹枝。楚留香將外袍脫下,遞給海藍。

  他不覺得照顧一個不會武功的女子有什麼不妥。

  “我們可要睡覺了,你將衣服蓋上也去休息。”楚留香和姬冰雁、一點紅靠坐在一起,對海藍說道。

  海藍看著那衣服,眨了眨眼,說了句謝謝便伸手接過。

  沙漠的夜裡寂靜的發寒。

  直到海藍聽到他們沉睡的呼吸聲,才躡手躡腳的爬起來,將衣服還給楚留香。然後撿來樹枝,放在還有餘燼的火堆上。燃燒的樹枝不時發出劈啪的響聲,四周暫態溫暖不少。

  海藍看著火光,感受到它的溫暖,不知怎麼就有一個念頭:這火只能給她帶來溫暖,若是想將她燒疼,那是不可能的。就像凜冽的寒風吹在她臉上,同和煦的海風沒有絲毫差別。

  就像是為了驗證自己的想法,海藍伸出手,放進火堆裡……

  “你瘋了?”

  海藍剛將手伸進去,下一秒就被人抓住手腕拿開。

  “親舅老爺,你小聲點。”海藍縮回手,偷偷摸摸的朝楚留香和姬冰雁看去。

  一點紅啞然。

  就在海藍站起來的時候他們就已經察覺了,皆心照不宣沒有阻止。海藍將衣服還給楚留香,自己不睡覺,一趟一趟撿來樹枝生火,這些行為若是正常人他們肯定會懷疑是別有用心,可正因為海藍腦子不好使,她這樣做,反而更讓人感動。

  一點紅見她傻乎乎的將手伸進火中,再忍不住出來制止。

  “你為何不去休息?”一點紅問。

  其實這句話應該是海藍問才對吧……

  海藍當然不敢說自己不用休息,於是再一次學會了撒謊:“我冷,起來生火。”說著還裝模作樣的抬起袖子扇風……

  一點紅沒有戳穿她,她撒謊那必定是因為她不想說,這樣再問又有什麼意義?

  海藍偷眼瞧他,橘黃的火光映照在一點紅臉上,竟讓他一直慘白的臉變的生動了些。海藍正想說你快去睡吧睡吧睡吧,一點紅卻突然皺眉沉聲道:“我並不是你親戚。”

  海藍腦子裡“嘎”了一下,立即哭喪著臉:“昂~親舅老爺你想和我撇清關係!不認我了……”嚶嚶嚶嚶嚶嚶……

  一點紅額角抽了抽,否定道:“我並無此意,只是你無需認我為親舅老爺。”

  海藍琢磨了半晌才說:“你不做我親戚,那做我朋友吧。”她將一點紅認作親戚,一是因為當時口不擇言而一點紅恰恰救了她;二是海藍心底覺得這樣叫起來比較好玩……她以前是個惡趣味,即使變成了傻子這點也沒法改變。

  一點紅愣了愣,下意識想拒絕,可對一個神志不清的人又沒有拒絕的必要。

  海藍見他不說話,認定他已默認。雙眼一亮,但隨即黯然道:“可我腦子有問題,你和我做朋友智商會被同化掉。”

  一點紅自動忽略聽不懂的詞,只淡淡說:“世上大多腦子沒問題的人,反而及不上你。”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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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章

  海藍守著火堆一夜未眠。

  一點紅亦是如此。

  等到天邊微微泛白,楚留香姬冰雁兩人也醒了。海藍連忙跑到坑前,暗暗祈禱了幾句,伸手撥開枯樹枝。第一個坑裡是姬冰雁的判官筆,除了摸起來濕潤冰冷,上面一滴水都沒有,誰讓它面積太小。第二個坑便是一點紅的劍。

  “哈!哈!哈!”海藍咧著嘴大笑三聲,以此表達自己的成就感。

  一點紅從坑裡拿起劍,海藍本想提醒他輕拿輕放,但看一點紅動作俐落劍上的水珠紋絲不動。

  姬冰雁看了一眼,說:“那水也太少了。”

  楚留香卻欣慰道:“至少聊勝於無。”

  海藍笑笑,想起自己還埋了個坑,轉身便蹲下去刨。她對這一坑的期望並不大,不然也不會有接下來的出乎意料。

  那塊布像是從水裡撈起來似的,海藍急忙雙手捧住,生怕漏了一滴。楚留香眼疾手快,接過濕布擠出水,仰頭喝了一小口,隨即給姬冰雁和一點紅,最後還剩了許多給海藍。

  “給我?”海藍囧了,連連擺手:“不不不,我不喝我不喝。”

  楚留香想起海藍幫他們卻不求回報,更生愧意:“這沙漠裡多喝一口水就能多有一線生機,你不喝怎行?”

  海藍這次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堅定的搖頭。

  一點紅皺眉,他不會勸人,只簡潔明瞭的說:“你不喝會死。”

  海藍看他們這樣,心裡萬分感激的,但是……但是她喝了只能算浪費。

  “你們別說了!”海藍跺了跺腳,拿起判官筆指著自己:“我不喝!”

  姬冰雁白了她一眼:“你拿反了。”

  海藍“哦”了一聲,將判官筆拿到身前正想分個正反,忽然眼前一花,判官筆便已經到了一點紅手中。

  一點紅將判官筆還給姬冰雁。

  姬冰雁看著海藍,奇怪道:“你為什麼不喝?”恕他愚昧,他實在想不明白一個人為什麼在沙漠裡不喝水?除非那人一心求死。

  海藍心下忐忑,難道要說自己不用喝水不用吃飯不用睡覺?她不想和這些人表現的有什麼不同,於是海藍又撒謊了。

  “我討厭水。”謊話依舊拙劣。

  但這一次楚留香等人卻是信了七八。

  他們想不通一個人為什麼不肯喝水,倘若是別人也許會認為水裡有毒,但偏偏是木魚腦子的海藍。楚留香想起她是從海上被救起的,那她現在說討厭水,也有跡可循。

  幾人見海藍態度堅決,只得無奈同意,但叮囑海藍如果支撐不住就立刻告訴他們。

  ————————————————————————————————

  楚留香走在前面,一點紅背著姬冰雁,誰也不說一句話。

  他們不知道這次還能不能走出沙漠。

  四周只聽得見風吹黃沙和腳步聲,海藍跟著他們身後,覺得這種氣氛很沉悶,她很不喜歡。

  她需要說話來緩解,哪怕只是單純的發出點別的聲音就足夠了。

  “我來問你們問題,你們不許回答!”海藍頓了頓,“也不許說話。”

  姬冰雁瞪她,那眼神分明是“你就不能少說點保存體力?”

  楚留香正要開口,海藍立刻高聲大叫:“不許說話!”

  楚留香:“……”

  海藍想了想要問的問題,清清嗓子道:“姬無……姬冰雁,你喜歡吃什麼?”

  “好了,你不用說,我知道你喜歡吃雞。真好!我也喜歡吃雞。特別是山雞土雞茶花雞三黃雞紅寶雞……”

  “楚留香你今年多少歲了?”

  “嗯,你年方十八貌美如花。”

  “一點紅啊,你為什麼要叫一點紅?是因為姓‘一’嗎?為什麼不叫二點紅三點紅四點紅五點紅……八十八點紅八十九點紅……一千零三百七十二點紅,一千零三百七十三點紅,一千零三百七十四點紅……”

  “……閉嘴!”這是姬冰雁第三次讓海藍閉嘴,他實在聽不下去了。

  楚留香看著一點紅,那眼神分明在說:快點告訴她你為什麼叫一點紅吧……

  一點紅抿著唇,半晌方說:“我不姓一。”

  “不要說!”海藍趕緊打斷他。

  開什麼玩笑,她在那喋喋不休那是因為她無聊她想調節氣氛,並不是想讓他們浪費體力和自己談天說地。想是海藍先前一聲吼的有點大,幾人都別過頭把她盯著。

  海藍覺得渾身發毛,皺皺鼻子訕笑道:“出了沙漠……再慢慢說。”

  她學會了尷尬。

  楚留香歎了口氣,姬冰雁冷笑:“出去?我們怕是再也出不去這沙漠了。”說著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海藍,她此時臉上的青紫消了,恢復了原來的白皙皮膚,眼睛清澈,根本不像是在沙漠裡走了兩天沒喝一口水的人。姬冰雁覺得這不可能,於是將疑惑講了出來。

  而楚留香和一點紅也注意到了,海藍和他們一樣,在沙漠裡行走、烈日下暴曬、不喝水不吃東西、整晚給他們生火……可依然神采奕奕,這實在太不尋常。

  海藍瞬間像是被雷劈中,手足無措的站在原地,這問題太高深了,她連謊都不知道怎麼撒。

  “我……我不知道。”

  楚留香覺得她這摸樣很可憐,而他又是個憐香惜玉的人。看了眼姬冰雁,似乎埋怨他挑明這事。姬冰雁正要為自己辯白幾句,卻聽見一點紅沉聲道:“有人來了。”

  只見不遠處走來四人,有高有矮,其中還有個女子。

  楚留香先是覺得那幾人身形熟悉,待再走近一些看清幾人,立刻驚喜不已。

  “是小胡!”姬冰雁比他更快的說。

  “還有琵琶公主、石駝和王沖。”楚留香笑笑,接著道:“看來這次我們是死不成了。”

  胡鐵花顯然也看見了他們,一邊狂奔而來一邊揮手:“老臭蟲!死公雞!”

  楚留香摸摸鼻子,對姬冰雁無奈道:“他就不能好好喊我們名字麼?”

  “你們……你們這是怎麼了?”胡鐵花跑到他們身前,這才看清楚留香幾人都是風塵滿面,而姬冰雁讓別人背著,顯然是受了傷。

  楚留香苦笑著將他們的遭遇告訴胡鐵花。

  “什麼?你們竟然有兩天沒吃東西了!?”胡鐵花不知想到什麼,朝身後的琵琶公主喊道:“你將那只死鷹扔了?!”

  琵琶公主和石駝王沖武功不及胡鐵花,這時才匆匆趕來。

  “你都不看清楚再問麼?”琵琶公主橫他一眼,將手中死去的鷹徑直遞給楚留香,暫態眼底又是一片溫柔愛慕:“你這一走……可將我急死了。”

  楚留香朝她微微笑道:“好在吉人自有天相。”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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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章

  楚留香和姬冰雁一點紅分食了鷹肉,失去的氣色總算恢復過來。

  “現在,你該告訴我們你為何出現在這裡。”楚留香看著胡鐵花,很好奇他怎麼會跟龜茲王雇的劍客王沖、和姬冰雁的馬夫石駝在一起。

  胡鐵花笑道:“不急不急,我先給你介紹兩個人。”說罷指著王沖:“這位是當年華山派的‘神龍小劍客’柳別飛。”隨即指著石駝賣了個關子:“你們可知他是誰?”

  “是皇甫高麼?”海藍不小心脫口說出,自認為自己說的聲音很小了,可目光還是刷的集中在她身上。海藍心下一抖,順勢躲在一點紅身後了。

  楚留香一驚:“皇甫高?當年華山七劍之首的皇甫高?!”

  胡鐵花也沒說是或不是,反而探頭問:“那姑娘是誰?又是你的紅顏知己?!她怎麼知道皇甫高!?”

  楚留香微微笑說:“巧了,我也要給你介紹兩個朋友。”

  “他是一點紅。”

  胡鐵花驚詫道:“是‘中原第一快劍’的一點紅麼?”

  一點紅答道:“正是。”

  姬冰雁這時也說出自己欠一點紅人情,早已將他當做至交,胡鐵花對一點紅更是敬佩。他有意結交,上前拱手笑道:“幸會幸會,在下胡鐵花。聽說紅兄眨眼之間可以刺出七劍,一直想見識見識,不知什麼時候可以共同切磋一番?”

  一點紅想也沒想就搖頭:“我不會切磋。”他學的武功是怎樣殺人。

  楚留香知道一點紅過去,於是說道:“你現在已經不是殺手,你的武功也不會只是殺人。我倒覺得你們兩個改日可以互相試試身手。”姬冰雁也在一旁附和。

  一點紅心知他們也是為自己好,微微頷了頷首:“我也想見識‘蝴蝶穿花七十二式’。”

  幾人英雄相惜,說了半晌,胡鐵花才記起楚留香還有一個人沒有引見。

  “這位姑娘到底是……”胡鐵花指著海藍。

  海藍探出個頭問:“你是想問我什麼名字嗎?”

  “當然!”

  海藍條件反射的說:“你好!我叫海藍,大海的海,藍色的藍!”

  胡鐵花被她這樣子逗樂了,也學著她嘿嘿笑說:“我叫胡鐵花,信口胡言的胡,砸鍋賣鐵的鐵,眠花宿柳的花。”海藍頓時對他好感倍增,對他拱手,學著一點紅剛才說的話一字不差道:“我也想見識‘蝴蝶穿花七十二式’。”

  胡鐵花愣了愣,他從海藍言談動作早就看出她不會功夫,這怎麼領教?但楚留香等人是知道海藍性子的,拉過胡鐵花耳語了幾句,胡鐵花登時就傻眼了。

  “她竟是個傻子?!”

  海藍聞言一怔。

  傻子?那就一定說的是自己。

  姬冰雁不悅的看了眼胡鐵花,他雖然表面嫌棄海藍,但心裡也知道海藍是個好姑娘。這兩日相處下來,他們都知道海藍腦子不好使,卻從沒這般直白的說過,加上海藍雖然呆,但勝在心地善良,這種的話他們更不會對她說的。

  海藍並不像只會流哈喇子的那種傻子,而是自己明白些事的。胡鐵花顯然也知道自己這話太傷人家姑娘了,伸手就要給自己兩耳刮子,卻被琵琶公主一把制止。

  “是我花瘋子說錯了話,海藍你不要往心裡去!”

  海藍一本正經的道:“你哪裡說錯了,我本來就是傻子。”海藍說完充滿自信的笑起來:“我現在正在漸漸康復,馬上就能變聰明瞭!你們不有事要商量嗎?快去吧快去吧!”

  海藍不等說完,轉身就朝一塊岩石走去,也不理楚留香在後面喊她。

  楚留香不禁歎了口氣,海藍即使傻了,也太懂事。

  ——————————————————————————————

  胡鐵花本來在龜茲王帳等楚留香和姬冰雁回來,他可不想背負著新婚之夜殺妻罪名。可三日時限已過楚留香還沒回來,龜茲王妃卻吩咐他押著金銀珠寶去換那極樂之星。誰知到胡鐵花喝酒誤事,被押送金銀的士兵暗算,差點就駕鶴西去了,幸好得了一人相救。

  可當胡鐵花說出那人是誰的時候,楚留香等人皆是不可置信。

  “你說是石觀音救了你?!”姬冰雁就差跳起來了,奈何他腿剛被接好,還不能蹦。

  胡鐵花也納悶兒:“她開始還想殺我,可後來不知怎的不殺了,還將極樂之星交到我手上,讓我去找龜茲王覆命。”

  楚留香思索片刻,說:“龜茲王將這個秘密守的密不透風,連他女兒都不說,卻有可能告訴你,那石觀音是想借你之手探得極樂之星的秘密。”

  琵琶公主撇撇嘴說:“父王那是不想將我置於危險中,所以才不告訴我!”

  姬冰雁問:“那後來你怎麼和石駝……嗯,華山派兩位相遇?”

  原來胡鐵花被石觀音放走後就遇上了琵琶公主,又一同遇見柳別飛和皇甫高。這柳別飛本來打算抱著必死之心前往石觀音老巢,為皇甫高華山派報仇,卻不料胡鐵花和琵琶公主正有此意去尋楚留香。四人一路小心翼翼來到石觀音地頭,才發現石觀音門下的弟子全部倒在血泊中,無一倖免,而石觀音已不知去向……

  “什麼?!”楚留香和姬冰雁互看一眼,皆是大驚。

  琵琶公主想起那些死人慘狀,又忍不住幹嘔。

  胡鐵花道:“那些人死法各異,有的是削掉半邊腦袋,有的是被挖去雙眼,有的是一刀斬成兩截,腸子還被拉出來勒死了另一個……”

  就連一點紅這樣以殺人為生的人,都不由皺眉。

  胡鐵花說到此處,看向楚留香欲言又止。

  楚留香指著自己鼻子,問:“怎麼?難道和我有關?”

  胡鐵花點點頭,從懷裡摸出一把翡翠小劍,劍上帶著一張紙條。楚留香展開一看,卻是秀氣的兩行字:楚香帥笑納,畫眉鳥敬贈。

  “每一個死人身上,都有這張紙。”胡鐵花說:“再後來我幾人準備回龜茲王帳,便在此地遇見你們了。”

  楚留香歎了口氣:“這畫眉鳥名字可愛,殺起人來卻像切瓜砍菜般,很是不好。”

  胡鐵花問:“你們呢?你們怎麼遇在一起的?死公雞的腿又是怎麼回事?”

  楚留香指著姬冰雁道:“他瞞著我們準備偷偷去找那高手刺客,卻不料被龜茲叛臣請來的高手正是一點紅。我恰好趕到及時,他二人才沒自相殘殺。”

  胡鐵花看著一點紅,目露奇怪:“紅兄怎麼會給那龜茲叛臣……”賣命?!

  一點紅知他心思,說道:“那龜茲叛臣說是楚留香有意除去龜茲王,但因他從不殺人,所以請我幫忙。”

  “真是陰險小人!”胡鐵花最討厭暗中施詭計,哪怕是明刀明槍的砍他也比暗中一根針刺舒坦。

  一點紅又說:“那龜茲叛臣約我事成之後在半天風客棧等他,卻遇見海藍姑娘……”說起海藍,一點紅不由朝岩石的方向看去。

  可光禿禿的岩石旁邊,哪裡還有那身影?

  “她不見了!”一點紅忽的站起,臉色大變。

  楚留香等人也發現海藍不見了,都怪他們談論的太投入,都不知道看她一眼。

  姬冰雁也驚道:“誰能在我們眼皮底下將人劫走?!”

  “會不會是石觀音?”胡鐵花想,如果這大漠裡誰的武功能做到這樣,怕也只有那個老女人了。

  “誰說海藍姑娘是被人劫走的!”琵琶公主嘟噥一聲,見眾人都盯著她,才施施然道:“她是自己離開的。”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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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章

  “你怎麼不攔住她?”楚留香又是無奈又是擔憂。

  琵琶公主埋怨道:“我當時哪裡想到那麼多……”

  “她走了多久?”

  “從你們開始說話到現在這麼久。”琵琶公主心裡有些發堵,楚留香和她見面這麼久,都沒這般關心過她。

  姬冰雁問:“她往哪個方向去了?”

  琵琶公主說:“東。”

  姬冰雁啞然了,因為他想起自己不久前才說過:東方的太陽最毒辣,往那裡走的都是找死。而海藍也恰恰往那邊去了。

  一點紅看著東面,握緊了手中劍,皺著眉頭道:“我去將她找回來。”

  “不可!這沙漠裡方向隨時變幻,人一旦迷路必死無疑。”楚留香神色閃爍,複雜說道:“但海藍不同,她也許不會出事。”

  楚留香這一句算是提醒了一點紅。

  海藍可以兩天不吃不喝依然氣色紅潤,不顯疲憊。但楚留香說人迷路必死無疑,海藍卻不會,難道說……一點紅愣了愣,半晌才反問道:“她若只能支撐兩天怎麼辦?”

  楚留香不答。

  因為那個答案顯而易見,說出來不免太傷人心。

  “哎!一定是我剛才說的話,將她氣走了!都怪我這張嘴!”胡鐵花無比自責。

  楚留香搖頭:“她離開一定有其它的原因。”

  姬冰雁翻了個白眼,介面道:“說不定連其它原因也沒有。”

  ——————————————————————————————

  海藍的離開確實和姬冰雁的猜測差別不大。

  她在岩石上坐了一會兒,突然想起自己來沙漠是為了給自己恢復神智。而看楚留香他們都是身懷要事,自己湊過去瞎折騰什麼?反而給他們添麻煩。

  海藍最不喜歡給人添麻煩,也不喜歡麻煩找上自己。

  這樣想著,海藍就……走了。

  她一路走一路玩,看見只蜥蜴往西跑,就屁顛顛的跟著往西;看見一群蛛蜂往北飛,她又屁顛顛追著往北,傻兮兮的擰下蜂巢,隨即就被蜂群追的抱頭鼠竄……
  
  海藍又腫成了豬頭,可她覺得很好玩,決定下一次見了蜂巢還要擰。

  她本來已經做好在沙漠長期行走的準備,卻不料遇上了一艘船。

  一艘比吳菊軒的船還要華麗漂亮寬敞的船。

  那船飛速的駛來,海藍急忙站在一旁躲避,以為那船會無視她,沒想到恰好在她身邊停下。

  海藍的樣子太扎眼了,腦袋比常人活活腫的一倍!
  
  石觀音遠遠看見她,覺得世間怎會有腦袋如此之大的人?於是她好奇了,想看看是個什麼東西。

  海藍一瞬不瞬的盯著船頭的女人,眼睛都要掉了出來,半晌才張大了嘴連聲讚歎:“美美美美美美!!!”

  石觀音笑了,笑的很開心。

  於是她將海藍給抓上了船。

  “我美嗎?”石觀音摸著自己的臉,問她。

  海藍連忙點頭:“美極了!你是我見過最美的人!比我親舅老爺還要美!”一不留神,海藍又將她親舅老爺說了出來。她這次敢肯定,自己有記憶的時候那親舅老爺在她心裡是一個不可磨滅的存在。

  “哦?你親舅老爺很美麼?”石觀音有些不高興,可是她的語氣依然溫柔,眼神依然醉人。

  海藍想了想一點紅的樣子,認真道:“他不美,就是白,所謂一白遮百醜。”

  石觀音嚼著她最後一句話,頗有認同。她不甘心,繼續問:“那我和他比起來,哪個更白呢?”

  “他白!”開玩笑,一點紅那臉和白蘿蔔相比,都分不出哪個是蘿蔔哪個是臉。

  石觀音沉下了面容。

  海藍見她神色不鬱,急忙狗腿的說:“可你是我見過最美最美的!”

  石觀音聞言這才細細打量了她一眼,發現這女子實在醜的天怒人怨。海藍那張放大一倍的臉皮腫的發亮,皮膚坑坑窪窪烏七麻黑,嘴巴腫的像兩根臘腸,鼻眼歪斜口水橫流……石觀音連忙撇開頭呼出一口濁氣,看久了連她都忍不住想吐!!!

  而海藍對此渾然不知。

  她感受不到痛覺,雖然覺得說話比平時吃力,卻也沒心思想那麼多。

  石觀音門下的女弟子都是一個賽一個的醜,可像醜到海藍這個境界的一個沒有。再加上海藍說的話很對石觀音胃口,她決定收進門做弟子。

  “你願不願意當我的徒弟?”石觀音柔柔問道。

  如果海藍不願意,她立馬就殺了海藍。

  “師父在上,受弟子一拜!!”

  石觀音點了點頭,甚為滿意。可海藍那張臉她實在看不下去,石觀音吩咐人拿了一個木箱上來,素手一指便戳了兩個窟窿,順勢將那木箱套在海藍頭上。

  海藍不喜歡這樣,感覺像是個囚犯。她剛伸手想要取下,就看見石觀音溫柔的眼眸瞬間變得尖銳冰冷,如鷹隼一般。

  “你取下那箱子,我就取下你的頭。”

  海藍嚇的渾身一抖,站的筆直,再也不敢碰那箱子。

  “很好。”石觀音看她頂個箱子分外滑稽,不禁撫掌笑道:“你叫什麼名字?”

  海藍一聽,昂首挺胸道:“你好!我叫海藍,大海的海,藍色的藍!”

  不管是誰,只要見海藍這般說,都會覺得好玩。

  石觀音也是。

  她原本只是想看一眼那腫頭腫腦的東西,然後下手殺死;卻意外發現了一個打發消遣時光的好玩具,不玩膩不會毀掉。

  “那你可知道我是誰?”

  海藍想也不想就歡快的說道:“美女師父!!”

  ——————————————————————————————

  這船在沙漠裡一直航行,海藍不知道石觀音想去什麼地方,她也沒念頭詢問。

  海藍頭套著箱子,走起路來頭重腳輕,船上其他弟子都會對她指指點點,然後嘻嘻哈哈嘲笑起來。

  海藍才不理她們。

  石觀音這時走了出來,徑直來到海藍面前,然後伸手解開面紗……

  “現在是我白還是他白?”石觀音問。

  海藍腦子卡了三十秒才明白石觀音口中的“他”是誰,接著便覺得很……很鬱悶,用不用這麼較真啊美女師父!

  但這話海藍是知道絕不能說的,她此時看著石觀音那張塗滿了麵粉了臉只能說兩個字:“你白!”

  石觀音心滿意足的飄走了。

  見石觀音離開,那些個弟子便嘰嘰喳喳的笑了起來。

  “師父她把臉怎的塗那麼白?”

  “她沒有鏡子嗎?”

  “嘻嘻嘻嘻……”

  “哈哈哈哈……”

  那些弟子發誓,她們談話的聲音絕對微乎其微,這點海藍可以作證。

  可石觀音進去沒片刻,便無聲無息出來了,將她們逮了正著。而她此刻已經將滿臉白麵洗了乾淨,又露出那張傾國傾城的臉龐。

  那些弟子瞬間鴉雀無聲,身體抖的像篩糠。

  石觀音只淡淡的笑出聲。

  弟子們再也忍不住,像是約好了似的,一齊跪在地上不住磕頭:“師父饒命!師父饒命!”

  “弟子再也不敢了!”

  “師父!我沒有說你壞話啊!!”

  “師父……師父……”

  石觀音微微一笑,輕柔的嗓音卻像是一把利刃劃過她們心上。

  “這一輩子,誰也不能比我美、比我白;哪怕只是暫時的,我也要你們知道,誰都不能和我相提並論。”石觀音憂柔的歎了口氣:“現在,你們懂了?”

  那些弟子想說懂了懂了,可還沒開口,便覺得自己胸口一悶,身子倒飛出去摔進沙漠,沒了意識。石觀音只拍出了一掌,她的弟子便全部倒飛出船外,被急速行駛的船捲進船底。

  海藍愣愣的看著石觀音,兩股戰戰幾欲奔走。

  石觀音側首笑道:“怎麼?這樣就嚇傻了?”

  海藍靠著船艙,牙齒格格打顫道:“美……美女師父……我……我不會說你壞話的……你可千萬別殺我……阿彌陀佛……”

  石觀音笑了,抬手敲了敲她的木箱子,說:“我怎會捨得殺你?今晚有事還需你幫忙呢。”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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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章

  海藍實在想不通石觀音這般強大哪點需要自己幫忙。

  可到了晚上,她就知道了。

  石觀音將她的弟子全殺了,因此沒有人能裝成她身邊的侍女,從而不動聲色的混進龜茲王帳。那病怏怏的龜茲王妃有個雷打不動的習慣,走哪兒都必須有侍女相隨。

  石觀音便是要易容成王妃,她明白一著不慎滿盤皆輸,所以不想在小事上出錯。海藍雖然頂了個箱子,但穿上侍女的衣服也像個人樣。

  剛剛入夜,石觀音便頂著她的面具朝龜茲王帳中走去,海藍跟在她身後一句話也不敢說。帳篷門口站著兩排士兵,比平時多了不止一倍,可見這位龜茲王是多麼的愛護他的王妃。

  石觀音從容不迫的走進帳篷,兩邊的士兵都恭敬對她行禮,卻也將奇怪的眼光放在海藍身上。終於在最後一步的時候,一個士兵開口了。

  “王妃?那是碧秀嗎?怎麼頭上會……會……”

  石觀音轉過頭,看著那士兵柔聲微笑:“碧秀喜歡箱子,你是喜歡碧秀麼?”

  那士兵臉騰的紅了,忘了詢問,支支吾吾不敢介面。

  石觀音笑著說:“如此,我便將碧秀許配給你,明天過後你就可以娶她了。”反正這裡所有人也活不到明天。

  石觀音轉身進了帳篷,海藍忙不迭的緊跟著,卻不料一頭撞在了帳篷橫杆,頓時暈頭轉向找不著北。

  石觀音臉一黑,不動聲色的將她拉了進去。

  海藍站在帳篷裡不住打量,帳中檀香四溢,角落放著嬰兒臂粗的蠟燭,華美的紗帳上綴著一串串明珠,真真奢華至極。

  石觀音坐在梳妝鏡前,不知從哪拿出來些顏料熟練的往臉上塗抹。待石觀音轉過臉,海藍立刻驚訝了。

  臉上的五官還是那樣,皮膚卻蒼白許多,平添了病態的美麗。

  當然,這易容的樣貌還是及不上石觀音原本姿容的。

  石觀音摸著自己臉,輕蹙著蛾眉:“為什麼那龜茲王不肯告訴我呢?”

  “什……什麼?”海藍沒聽清她的話。

  石觀音抬眼看著她,問道:“你說,為什麼他不肯將極樂之星的秘密告訴自己的王妃?”

  海藍遲疑說:“呃……大約他覺得你不是真的王妃。”

  “怎麼可能!”石觀音厲聲道:“我的易容術天下無雙,那老東西怎能識破?”

  海藍連說了幾個是是是,突然想起一個問題。

  “那真正的龜茲王妃在哪兒呢?”

  石觀音不立即回答,只是莞然一笑:“海藍,其實我還真想將你留在身邊玩幾天呢。雖然你又醜又蠢,可是勝在問題少……”

  海藍頓時覺得背後冷風嗖嗖,她立馬道:“王妃管她在哪兒,我再也不問了!”

  石觀音搖頭:“不,不是這個原因。你馬上就能知道王妃在哪兒了。”她緩緩走到海藍身前,說:“知道我今晚的計畫是什麼嗎?等那龜茲王說出極樂之星的秘密,我就將他們所有人殺光。龜茲國王一死,這個國家可不就是我的了?”

  海藍愣愣道:“你竟然有這麼大的野心。”

  “我從來不做沒意義的策謀,如果不是得到的東西太豐厚,我怎麼會動這樣的心思?”石觀音淡淡笑說:“反正今晚這裡所有人都要死,不如就從你開始吧。”

  海藍一驚,死命搖頭。

  石觀音安慰她說:“你放心,今夜這裡所有人都要給你陪葬呢。”她話音未落,手掌便如靈蛇一般無聲無息附上海藍的胸口,海藍只覺一股極大的推力將她擊飛,暫態眼前一片黑暗。

  她當然不是死了。

  因為石觀音一掌恰好將她拍進了床底下。

  海藍心驚膽戰,連忙摸了摸胸口,卻發現一點也不疼耶!她鬆了口氣,正想鑽出床底卻聽帳外士兵問道:“王妃?!出了什麼事?”

  石觀音答道:“無事。陛下他回來了麼?”語氣柔軟,一點兒也不像剛剛殺了人。

  那士兵說:“陛下才回來不久,正在主帳宴客慶功。”

  石觀音說:“很好,給本王妃帶路。”

  隨即便是撩帳篷和沙沙的腳步聲,片刻恢復寧靜。

  海藍確定石觀音已經走了,才挪動身子從床底下爬出來。可剛挪了沒兩下,突然摸到一隻冰涼的手。海藍被駭了一跳,悄聲喊了句:“誰啊?這麼巧也躲床底下麼?”

  那人卻沒回答她。

  海藍狐疑的從床下鑽出來,頭上的箱子非常不方便,她伸手拔了兩下卻發現取不下來了。原來石觀音將箱子戴在她頭上只留了脖子那麼大的洞,即使海藍的頭已經消腫了,也只能將箱子取到一半,生生被鼻子卡住了。

  海藍拔了半天終於洩氣了,不由感歎石觀音果然不想再看她的臉。

  “喂?你也出來吧?”海藍只得扶著頭這樣朝床下喊。

  床下那人依舊沒有回答。

  海藍忽然想到石觀音臨走說的話,她很快就知道王妃在哪兒了……伸手撩開層層疊疊的紗帳,果然看見死去的王妃躺在床下,眼睛依舊睜得老大。海藍莫名膽寒,踉踉蹌蹌後退了幾步,卻不料撞在的梳粧檯上,丁玲哐啷一陣響。

  海藍又記起石觀音說今晚她要殺光這裡所有的人。

  愣了半晌,才急忙沖了出去。

  ————————————————————————————————

  主帳裡早已不復原先的歡聲笑語。

  龜茲王傻傻的坐在寶座上,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王妃變成另一個漂亮嫵媚千萬倍的女人。

  “沒想到你這老東西肚子裡彎彎腸子倒多,竟騙的我真以為極樂之星有個驚天秘密。”石觀音歎了口氣:“本來我還說留你一命,可現在看來,你是迫不及待和他們一起死了。”

  龜茲王冷汗涔涔,顫聲問:“你究竟是何人?”

  帳中一時間靜的可怕,而胡鐵花、姬冰雁和一點紅則是如臨大敵的看著她,他們都知道了這個女人是誰,卻沒人敢說出她的名字。

  “你是……石觀音。”琵琶公主指著她喃喃叫道。

  “你將我的王妃弄哪裡去了!?”龜茲王忽然大喊道,他顫抖著手,仿佛王妃不在他的心也不在了。石觀音眼波流轉,千嬌百媚的看向龜茲王,輕聲道:“怎麼?我難道比不得你的王妃麼?我可願意天天陪在你身邊啊……”

  龜茲王看著她絕色的面容,呆的說不出話來。

  “她那年紀可以當你老媽子了!”胡鐵花忍不住提醒,就怕這龜茲王被石觀音皮相迷惑。龜茲王聞言打了個冷顫,再不敢看石觀音一眼。

  這個女人好像天生有種勾魂的魔力,男人看一眼就會不能自拔,甘願為她肝腦塗地。而石觀音最痛恨別人拿她年紀說事,她的年齡就像一根刺紮在她心上。石觀音冷冷的看著胡鐵花,神色凜厲,再沒有先前的嬌媚姿態,被她眼神盯住,就像掉進了冰窟窿。

  石觀音道:“胡公子,你忘了那一夜你我……”

  “你閉嘴!”胡鐵花驚聲打斷,惹得姬冰雁和一點紅都頗為奇怪的看著他。

  胡鐵花也不打算瞞他們,咬牙切齒的說:“那天洞房花燭夜,便是她……她殺了那位新娘子,冒充……冒充我的……”

  一點紅愣了。

  姬冰雁滿懷敬佩的看著他。

  石觀音咯咯嬌笑起來,目光環視了一圈,故作疑惑的問:“怎麼沒見到楚留香呢?”

  姬冰雁道:“這你該去問你兒子!”

  石觀音哦了一聲,挑眉道:“我兒子?我兩個兒子不都死了麼?”

  一點紅冷聲道:“死沒死你自己最清楚。”

  那吳菊軒便是妙僧無花,楚留香正是追他而去,至今未歸。

  “看來你們都知道了。”石觀音笑容不變,眼神卻更狠幾分:“如此,便留不得!”

  姬冰雁突然笑了:“我們是萬萬不敢和你老人家動手的。”

  琵琶公主聞言怒目圓睜:“你們怎的這樣沒骨氣?!怕這個老女人!”說著舉起琵琶想上前動手,卻被她身邊的青鬍子將軍攔下。

  石觀音說:“是真的麼?”

  胡鐵花說:“當然是真的,比珍珠還真!”話音甫落,幾乎是毫不遲疑,胡鐵花和姬冰雁這對幾十年的朋友默契十分,共同騰身暴起,頃刻之間便使出七八招,招招要命。而就在同一時間,一點紅也抽劍疾出,眾人尚未看清,他的劍便已經刺出十幾招,每一劍都是刁鑽詭異防不勝防。沒人能看清他的劍,只有密密麻麻烏黑的劍影。

  三人的功夫在這一刻可謂快到極致,狠到極致。

  可石觀音比他們更快、更狠!

  胡鐵花的掌還未拍在她身上,她便已經撥開姬冰雁的判官筆借力格擋,一點紅刺出七招她能還他十七招。

  石觀音的武功就是這樣可怕,以一敵三還從容不迫。

  她笑著說:“二十多年都沒人敢和我動手,今日你們就算死了,到了陰曹地府也是極有面子的。”她嘴上悠悠然然說完,手下卻是越來越快,快到胡鐵花姬冰雁一點紅再也看不清的時候,一掌擊出。

  三人回身而退,站在原地。

  這些說來繁複,其實不過片刻。

  琵琶公主還維持著抱琵琶的動作,而青鬍子將軍才剛剛放下攔她的手,他們卻已經打完了。

  胡鐵花的嘴角緩緩流出一絲血,而姬冰雁腿一軟坐下了,他們僅僅是受了傷,而石觀音明明可以要了他們的命。

  一點紅將滿嘴的血強吞進肚子裡,他問:“為什麼不殺我們?”

  石觀音微微含笑:“我要是殺了你們,嚇跑了楚留香可怎麼辦?”

  “石大娘多慮了,我的朋友皆在此處,楚某又怎會獨自跑掉。”只見一人風度翩翩滿面含笑的走進來,赫然是楚留香。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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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章

  石觀音上上下下將楚留香看的仔細,非常滿意他的樣貌。

  “盜帥果然風流倜儻。”

  楚留香拱手笑道:“石大娘也不愧保養得當,幾十歲的老太婆竟扮的像十八歲的姑娘。”

  石觀音臉色一變,不鬱道:“你偏要和我這麼說話麼?”

  楚留香忍不住摸摸鼻子:“你確實是我見過最美的女人,我也想和你好生說話。可一旦想到你兒子的年紀和我差不多大,就覺得噁心。”他知道石觀音最在意自己的年齡,因此每句話都狠狠戳她的痛處。

  饒是石觀音再想淡定也不由怒了,她問:“無花呢?”

  楚留香說:“我不會殺他。”

  石觀音心知無花肯定事蹟敗露,被楚留香捉住了,不由恨然罵道:“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

  楚留香看著胡鐵花衣襟上的血,低聲問:“你們和她交手,勝負如何?”

  胡鐵花歎口氣道:“我和老姬一點紅三人聯手,她用了不足五成功力輕而易舉傷了我們。”一點紅也皺眉道:“如無意外,她殺我們易如反掌。”

  楚留香眼神閃了閃,沒有說話。

  胡鐵花卻忽然笑道:“能和你們這些朋友死在一起,也算是幸事。我一身孑然,沒錢沒老婆,倒是你和老姬……對了,一點紅你有沒有老婆?”

  “沒有。”一點紅答道。

  胡鐵花笑著點頭:“那就好,落得輕巧。老姬你又有妾又有錢,嘖嘖,這下可真……”姬冰雁不等他說完,冷聲打斷:“勝負未明,你現在便認輸了?!”胡鐵花學著楚留香摸了摸鼻子,不再說了。

  石觀音將他們對話聽在耳裡,掩嘴笑道:“現在跪下歸順為時不晚。”說完雙袖一展,像絕世舞姬展現最絕世的舞蹈,水袖看似極輕,但氣勢猶如白虹貫日,曼妙的身姿背後潛伏著凜凜殺機。

  楚留香怔住了,他捫心自問不能破解這一招。

  而胡鐵花等人也是一樣。

  “這次……可是拖累了你們。”楚留香苦笑。

  一點紅緩緩抽出劍,臉上的表情還是一成未變:“雖死之日,猶生之年。”

  這刻,幾人心裡皆是一樣的想法。

  四人像是生來就有這樣的默契,在石觀音轉過頭的一剎那間,同時拼盡全力,所有招數紛紛落在石觀音身上。這一次比上一次更快更猛,龜茲王在寶座上根本看不清,但他知道,如果楚留香等人死了,他也活不長。

  “快!快來人,一起將這老女人拿下!!”

  琵琶公主嬌吒一聲,飛身加入戰團,青鬍子將軍也抽刀朝石觀音砍去。

  海藍趕來的時候就看到這樣一幕。

  一群人拿著刀劍棍棒揮來揮去濫竽充數,除了楚留香幾人,根本沒人敢靠近中間的石觀音。

  龜茲王大怒,將那些亂七八糟的人全部轟走,一瞬不瞬的看著戰局。

  他女兒可還在裡面!

  海藍看他和自己一樣站著,於是上前問:“你怎麼不去幫忙?”

  龜茲王百忙中回頭看她一眼,立即就被她頭上的箱子給驚住了。他問:“你是誰?!怎麼進來的!?”

  海藍說:“我來圍觀。”

  龜茲王想說她胡鬧,卻突然飛來一個人,他趕緊躲開,那人便好死不死的砸在了海藍身上。

  “一點紅?!”海藍一腳把他踹開,才發現是熟人。

  一點紅正要提劍再戰,卻覺得聲音熟悉,轉頭只看見個木箱子。

  再仔細一眼,方認出是海藍。

  “你怎麼在此?!”一點紅來不及高興,看了眼石觀音方向,對海藍沉聲道:“你快離開!”

  “先幫我把箱子取下來。”海藍怕他不明白,又說:“這是石觀音給我扣上去的。”

  此時一點紅也沒空問她怎麼和石觀音會遇見,持劍一劃,海藍便覺眼前視線開闊了,木箱被砍成了兩半掉在地上。一點紅叫她快走,然後便要衝過去,卻被海藍一把拉住。

  “別別別去!”

  “鬆手。”

  “你去了會死。”

  一點紅不知如何作答。人就是這般奇怪,明明知道結果如何,卻還是忍不住去做。

  “不去,就沒有機會活。”

  “誰說的!”海藍認真的說:“你可以躺在地上裝死啊!”

  一點紅:“……”

  便在此刻,突然傳來胡鐵花一聲悶哼,一點紅不再猶豫,海藍還沒來得及說,他人便到了十步之外。石觀音和他們玩了半天,越發沒了興致,手掌一翻氣勢陡變,換了套更精妙淩厲的掌法,每一掌都似包羅萬象無招可破,楚留香等人再無招架之力。眼看石觀音便要痛下毒手,驀然間一個聲音高叫道:“美女師父!!”

  石觀音聽出是海藍,內心大震不可思議,這一掌便失了準頭,將帳篷拍出一個大洞。收掌一瞧,卻看見一張和海藍完全不同的臉,但身上的衣服又是相同。

  “你是誰?”石觀音不敢確定。

  海藍趕緊抬頭挺胸說:“你好!我叫海藍,大海的海,藍色的藍!”

  石觀音這下確認了,她眯著眼道:“沒想到你的易容術竟然能瞞過我!怪不得你受了我一掌沒死……這麼說來,你倒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

  海藍連忙擺手:“我不是高手……”

  石觀音卻不相信:“你說,你是怎麼易容的?竟能將腦袋面容變成那模樣!”

  “我不會易容……”

  “你還想騙我?!”

  “……好吧,你找個馬蜂窩捅一捅就可以了。”

  石觀音聞言一僵,仔細看海藍臉上,果然有密麻的細小紅點。

  她怒極了,反而笑起來。

  “那好!先前一掌我只不過用了一成功力,以為能殺死你。現在,你便拿出你的真實功夫!”

  海藍又開始手足無措,她急忙解釋:“我不會武功,我……”話沒說完,便覺身子一輕,淩空飛了起來。

  哇哦——

  海藍在半空中俯視著地下的人,發現他們露出的目光很奇特,還沒反應過來拿目光代表的什麼,就已經重重的摔倒在地。海藍摸摸胸口,正想說不疼啊,一口血沒忍住就噴了出來。但立馬在眾人驚異的目光中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

  “你!!”石觀音的臉色,第一次變的很難看很難看。

  接著她又拍出第二掌。

  海藍又一次倒飛出去,比上一次跌的更重。海藍想爬起來,自己的身體卻完全嵌進地裡了,扭都扭不動……

  石觀音看她動彈不得,終於笑起來。沒有人能在她掌下逃命,絕對沒有!她此刻空門大開,楚留香眼神一沉,幾人心照不宣的朝她攻去,可他們又錯了,即使石觀音空門外露慌忙之下接住他們的招數綽綽有餘。

  海藍像只泥鰍不停的扭身子,終於把周圍的土弄鬆,一邊吐血一邊顫巍巍站了起來。她拍拍身上的土,突然看見一面鏡子在她眼前晃呀晃的。

  鏡子原來是龜茲王脖子上掛著的,他想看看海藍死了沒。

  “你真是厲害!這樣都沒有事。”龜茲王不吝嗇的誇獎她。

  但海藍只呆呆的看著他胸前的鏡子發愣,鏡子裡清晰的映出海藍的容顏,她腦中暫態靈光湧現,猛然想起一件事。

  “快把鏡子給我!”海藍伸手就要去搶。

  龜茲王卻抱著連忙搖頭:“此乃我龜茲寶物‘護心鏡’,能保佑國主平安!”

  “保佑個香蕉巴拉!”海藍不知怎麼給他說,著急的脫口而道:“你不將鏡子給我這裡所有人都會死!”

  龜茲王被她嚇的一呆,尚未回過神,海藍已經抱著鏡子跑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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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章

  石觀音隔開姬冰雁的判官筆,順勢迎上一點紅的劍。兩指成剪,“啪”的夾住劍尖,一點紅身子一震,右臂都快沒了知覺。但他看見隨即而上的楚留香和胡鐵花,這一劍是萬萬不能撤。想到此處,他一咬牙將劍尖送出幾分。

  石觀音以單手戰三人,接的密不透風。她忽的對一點紅冷笑道:“我本想留你一命,可你想找死便怨不得我!”話沒說完,石觀音忽然撤力,換指為掌,一點紅右臂頓麻不受控制,他頓時臉色大變,想抬左手擋下這招卻來不及……

  “放著我來!”海藍也不管一群人戰的正酣,無頭蒼蠅般衝了進去,恰好擋在一點紅身前,舉著鏡子大喊一聲:“妖怪!看這裡!!!”

  石觀音掌力已出,哪裡管她,但只見眼前驀然出現自己絕色嫵媚的容顏,還沒來得及高興,自己最美的臉就四分五裂碎成了渣……

  “不!!!”石觀音淒聲喊道,想要挽救卻始終慢了。而趁她心神大震的瞬間,楚留香已經飛快的點了她身上大穴,姬冰雁在她身上刺了七八個窟窿,胡鐵花最後一拳將她錘倒在地,隨即琵琶公主青鬍子將軍龜茲王各個手下……

  石觀音就這樣被輪死了。

  高手對武,容不得絲毫分心。

  而她擊碎鏡子的同時也擊中了海藍,由於掌力實在太深厚,連帶著後面的一點紅一起摔了出去。

  一點紅受的傷雖重,但幸得緊要關頭海藍為他擋了那一掌,否則就不是傷重那般簡單。想到此處,他急忙向海藍看去,卻見海藍渾身是血的倒在地上,再沒有像先前那般爬起來。

  “海藍!?”一點紅心下發緊,伸手將海藍扶了起來,卻見她不僅全身是血,臉上也是。只一下他就明白過來,石觀音將那鏡子打碎,鏡子的碎片上卻含著內力餘威不減,全部打在了海藍身上……就像無數細小的暗器嵌進肉裡。

  楚留香等人這時也發現海藍受了傷,皆是大驚。

  他們當然明白,若不是方才海藍用鏡子動了石觀音心神,這一場惡鬥下來輸的一定是他們。石觀音太強大了,可就算再強大也有弱點,石觀音的弱點便是癡迷鏡子裡的自己,愛上了鏡子裡的自己,瘋狂而不能自拔。

  可這一點誰也不知道。

  除了海藍。

  ————————————————————————————————

  “那姑娘性命無虞。”琵琶公主撩開帳簾對外面人說道。

  一點紅聞言立刻起身,遲疑著問:“她……可是醒了?”

  琵琶公主搖了搖頭,隨即卻說:“她雖不會死,可那碎片大多嵌進了臉上,就算清理乾淨也會留疤,怕是……”琵琶公主沒有繼續說下去,她想起海藍滿臉血的樣子,竟也覺得可惜。

  楚留香沉吟說:“海藍這樣因我而起,她本不該捲入進來。倘若她的臉治不好,我也靦顏於人世了。當今天下醫術最好的莫過於“金針渡危”葉天士和神醫張簡齋,但葉天士張簡齋對於容貌一道的醫術,卻遠不及蓉兒。找到蓉兒,海藍臉上的傷應該不是問題。”

  “葉天士已經東渡扶桑半年有餘,現在幾乎無處可尋。”一點紅皺眉,其實楚留香大可不必將責任攬在自己身上,若要說真正該為海藍負責的,應當是他。如果不是海藍誤打誤撞救了自己,他早已死了。

  楚留香苦笑道:“張簡齋行蹤飄忽,蓉兒也……不知所蹤。”

  胡鐵花見他們這般愧疚,心中更不是滋味。霍然起身道:“是我將她氣跑的,這事就該怪我!她以後要是因醜嫁不出去,我胡鐵花就……”

  “花瘋子!”姬冰雁橫他一眼,冷聲打斷:“你胡說八道什麼?這事和你無關,海藍離開會遇到石觀音,不離開也會遇到……是福是禍終究躲不過。”

  他這話一出,眾人都不知如何作答。

  倒是琵琶公主瞧著胡鐵花嘟噥道:“你就什麼啊就!你願意,人家海藍姑娘還瞧不上你呢!”

  胡鐵花老臉一紅,哼了聲不說話了。他便是為人仗義,從不想其中細節,被琵琶公主一諷,先前那番話倒是他的魯莽。

  琵琶公主這時想起一件事,瞪眼問:“人的後腦可以刺入金針麼?”

  楚留香不知她話裡意思,只說:“僅風府穴可以。”

  琵琶公主道:“海藍姑娘的後腦曾經被人刺入過金針,但剛才大夫檢查說金針不見了,想必她便是因此昏迷不醒。”

  “風府穴乃是和人神經相接的穴位,海藍她什麼時候……”楚留香猛然一怔,他知道了!怪不得他第二次和海藍見面覺得她與以往不同,原來正是那金針壓制她的瘋病。葉天士已遠在扶桑,想來想去也只有蘇蓉蓉能幫她醫治。見眾人不明,楚留香便將自己同海藍第一次見面的情形說了出來。

  姬冰雁不由猜測:“現在金針不在她腦中,會不會恢復原來的樣子?”

  楚留香想起海藍開始的樣子,心下一突,說:“但願不要。”

  琵琶公主哼了哼道:“那金針好好的紮在海藍姑娘頭上,又怎麼會不見呢?”

  “是石觀音。”一點紅瞬間便猜到了原因:“石觀音那一掌不僅擊碎了鏡子,還將海藍腦後金針震出。”如此想來,他更生愧疚。

  胡鐵花道:“好在那婆娘已經死了,再也不能興風作浪。”

  “哼,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姬冰雁本意是堵一堵胡鐵花,可他說出口突然愣了愣:“石觀音死了,可無花呢?!”

  楚留香怔道:“他被我點了穴藏在王妃帳中。”

  幾人趕到王妃的帳篷,無花正筆直的站在那。

  他的咽喉也筆直的插著一支箭。

  紅羅軟帳,映的他皮膚慘白,森森覺得詭異。

  楚留香抬手從箭上取下一張碧綠的紙條,攤開一看,上書:“楚香帥不願殺人,畫眉鳥一定代勞。”

  “又是畫眉鳥!”胡鐵花指著那字跡驚呼,他可忘不了石觀音弟子死去的慘狀。

  “哎,畫眉鳥是存心與我為難。”楚留香看了眼死去的無花,悵然道:“我一直欽佩你驚采絕豔,沒想到臨死落得如此下場。”說著便伸手合下他圓睜的雙眼。可就在手掌碰著皮膚的一剎那,楚留香一驚,捏住面皮用力一撕,露出一張平凡無奇的面孔。

  他不是無花。

  眾人皆是驚詫,姬冰雁道:“枉這人出身佛門,竟三番兩次以詐死欺瞞。”

  楚留香看著手上的面具喃喃道:“畫眉鳥和無花,是有什麼目的……”說著低頭了看那碧綠的紙條,翻過背面,卻又發現一行小字。

  “香帥思嬌心切,在下手中正有四位,不知可否來蘇州一聚?”

  姬冰雁撇他一眼,說:“那四位不一定是蘇蓉蓉她們,也許是這畫眉鳥設下的陷阱。”他不說楚留香也知道,但只能捏著紙條笑:“你也說了是‘不一定’。”哪怕只有一絲希望,他也非去不可。

  胡鐵花嘿嘿笑道:“我正想去蘇州遊玩一番。”

  姬冰雁道:“那蘇州城說不定早已布下天羅地網。”

  楚留香看著他,問:“你可和我同去?”

  “不。”姬冰雁複雜的開口:“我要回去看看家人。”

  他這麼一說,胡鐵花便跳了起來:“老姬!你為什麼不跟我們去!你難道害怕了想當縮頭烏龜?!”

  姬冰雁尚未開口楚留香便道:“小胡,你要是也有了家人,就不會這樣說了。”

  “可是……”

  “老姬相信你我可以解決這件事,所以他去不去都無所謂。”楚留香轉過頭笑問:“我猜對了麼?”

  姬冰雁難得失笑,點頭說:“絲毫不差。”

  ————————————————————————————————

  龜茲王謀劃了這麼多年,終於復辟成功,其中楚留香幾人功不可沒。他竭力邀請楚留香去龜茲國,也願意將琵琶公主下嫁於他,卻被楚留香拒絕,只能遺憾離開。

  龜茲王和琵琶公主一起回龜茲國了,而姬冰雁也匆匆趕回了蘭州。

  只餘下楚留香胡鐵花一點紅和海藍四人。

  而海藍也在姬冰雁走後醒了過來。

  可她醒來之後一句話也不說,徑直下床立正,張開雙臂,維持這個姿勢動也不動了。

  不論胡鐵花怎麼和她說話,就像一尊石頭誰也不理。臉上六七處疤痕深深淺淺,襯著海藍奇怪的站姿,莫名詭異。

  一點紅默默站在她身後,臉上的神情好像還是萬年不變,可楚留香知道他比誰都於心不安。

  “我要去蘇州救蓉兒她們,你有什麼打算?”楚留香問一點紅。

  一點紅說:“你知道的。”

  他不僅對海藍有愧,並且海藍也是他的朋友。

  楚留香看了眼海藍,揉揉鼻子道:“就算你不說我也要托你照顧她,現下只有帶她去見蓉兒,可海藍不能跟我和小胡走。”他現在一舉一動都有人盯著似的,暗中想要害他的人虎視眈眈,胡鐵花為人衝動正直,而他的敵人全是一個賽一個的聰明陰險,無花、畫眉鳥,無論哪一個設計他,都沒有機會分神來保護海藍。

  所以他想托一點紅帶著海藍不顯山露水,走另一條路和他們會合。

  一點紅自然明白楚留香的苦心。

  他問:“你那日說‘人在沙漠裡迷路必死無疑,海藍卻不會’,你……懷疑她不是人麼?”

  楚留香愣了愣,失笑道:“我曾懷疑她是妖或其它,但現在看來,是什麼都不重要。不管是人是妖,於你我都是有恩的。”

  就憑楚留香這番話,一點紅自問不如。

  便在此時,胡鐵花終於撐不住哀叫起來:“你們快讓她開口說話吧!我實在說不通!這丫頭就像聾了啞了被點穴了!!”

  海藍像是沒聽見他的叫喊,依舊保持姿勢不動。

  楚留香上前,擺出一個自認為無敵的微笑:“海藍,你開口說話好麼?”

  海藍:“……”

  “你的病很快就會好起來。”

  海藍:“……”

  “你真不肯說話?”

  海藍:“……”

  一點紅皺眉看著海藍的姿勢,忽然覺得這樣子很熟悉,很像農田裡的某種東西。

  “……稻草人?”

  海藍聞聲瞪著眼珠,一直不動的站姿終於動了,一直不肯說話的她終於說了。

  她一把撲倒在床上,臉埋在被子裡捶床:“嚶嚶嚶!!被人發現我的身份了!!!”

  胡鐵花恨不得一口淩霄血,敢情海藍她一直以為自己是稻草人麼!?

  楚留香朝一點紅投去同情的目光,海藍的金針不見,他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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