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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竹已 -【偷偷藏不住】《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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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3-27 00:30:54 |只看該作者
第10章 偷偷

  他的語氣寡淡,帶了點調笑的意味。

  桑稚聽不出他是開玩笑,還是在陳述事實。她用指腹摩挲著牛奶瓶,擺出一副了然的樣子,問他:「哥哥,你是不是沒看過這兩個電影。」

  段嘉許的唇角微微一彎:「看過《變形金剛》。」

  果然如此。

  果然是因為無知,才能說出那樣的話來。

  知道一些他不知道的東西,桑稚有點小驕傲。她站起來,溫吞地給他解釋:「如花不是電影名,是一部香港電影裡的配角,叫做……」

  說到這,她停了下來,一時有些想不起那個電影名:「叫、叫——」

  半天都等不到她接下來的話,段嘉許盯著她絞盡腦汁的樣子,不由得笑了出聲:「如花這個名字還挺好聽。」

  桑稚還在想名字,沒搭理他。

  也不介意她的冷漠,段嘉許接著說:「應該是挺漂亮的一個姑娘?」

  這次桑稚不能當做沒聽見了,抬起頭,剛想反駁。下一刻,他玩味般地捏了捏她的臉,又接著說:「就像小桑稚這樣的?」

  桑稚:「……」

  桑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他居然說,她長得像如花。

  晴!天!霹!靂!

  很快,段嘉許從兜裡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他往四周掃了一圈,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家便利店:「去那寫?」

  桑稚還僵在原地,沒有吭聲。

  段嘉許回頭,拖著尾音道:「嗯?小如花怎麼不說話。」

  「……」

  還!小!如!花!

  晴!天!螺!旋!霹!靂!

  桑稚搞不懂他這是在誇她還是在諷刺她。她有些憋屈,語氣也不大高興:「你不要這樣叫我,如花長得一點也不漂亮。」

  「是嗎。」段嘉許挑眉,「聽起來還挺漂亮啊。」

  聽到這話,桑稚仰頭盯著他。瞅見他的表情,她忽地察覺到不對勁的地方。聯想起最開始他聽到「如花」兩字時的反應,明顯跟現在這副裝傻充愣的樣子完全不同。

  桑稚瞬間明白了,他就是在逗著她玩。

  她面無表情地看了他幾秒,而後拉直唇線,默不作聲地往便利店的方向走。

  這小孩人小脾氣還不小。

  段嘉許笑了兩聲,慢條斯理地跟了上去。

  這家便利店的空間不算小。除了販賣各種商品之外,還在收銀台旁邊架了一個機器,賣烤腸和車仔面等即食食品。冰櫃前方,有兩張空著的桌子。

  桑稚坐到最裡的那個位置。

  段嘉許坐到她對面,從背包裡把她的作業拿出來:「寫吧。」

  桑稚拿過,翻開周記本。

  便利店裡安安靜靜。

  店員站在收銀台處玩手機,沒弄出什麼大的動靜。車仔面和魚蛋的味道格外濃鬱,氣味席捲充盈整個室內。

  段嘉許托著腮看她:「小孩,你吃早餐沒?」

  桑稚翻出筆,不太想理他,沉默著點頭。

  段嘉許:「還想不想吃東西?」

  桑稚搖頭。

  「那哥哥去買份早餐?」

  桑稚點頭。

  段嘉許起身,往收銀台的方向走。

  桑稚往周記本上寫著日期,視線悄悄往段嘉許的身上看。

  此刻,他正站在商品架前。店裡燈光足,顯得他的膚色很白,眼睛下方泛著青灰,看上去是長期熬夜,但精神卻很好。看東西的時候,那雙眼總會不經意地斂起,專注又溫和。

  但笑容卻總是吊兒郎當的。

  像個斯文敗類。

  很快,段嘉許拿著個三明治走回來。

  桑稚低下眼,裝作在想開頭。

  段嘉許從包裡拿了瓶水,以及一本專業書。隨後,他撕開包裝,懶洋洋地咬了口三明治。他的吃相很好,沒有發出什麼聲音。但吃東西的速度卻不慢。

  很快便把那個巴掌大的三明治解決。

  桑稚磨磨蹭蹭地動筆,心思卻完全沒法全部放在作業上面,總是不由自主地往他身上飄。

  想起之前桑延的話,他們是考完試之後,才搬的校區。

  那現在應該已經放假了吧。

  聽爸媽說,桑延是因為還有個小學期才沒回家。

  所以這個是統一的嗎?

  察覺到桑稚的走神,段嘉許用指節輕敲了下桌面,淡淡道:「寫作業。」

  桑稚回過神,又點了點頭。

  桌子是圓形的,空間不算大,兩人的本子交疊在了一起。段嘉許眼一瞥,乾脆合上課本,身子往後靠,把位置全部讓給她。

  過了好半晌。

  段嘉許看到桌上還沒打開的牛奶,出聲問:「牛奶不喝?」

  聞言,桑稚抬眸,看了眼牛奶,又往段嘉許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後默默地把那瓶牛奶塞進自己的書包裡。

  看著她的舉動,段嘉許好笑道:「怎麼整得哥哥要搶你的一樣。」

  桑稚不吭聲。

  段嘉許半開玩笑:「不喝給哥哥喝?」

  桑稚扭頭,警惕地把書包拉鍊合上。

  「你這小孩脾氣怎麼這麼大。」段嘉許的坐姿懶散,臉上帶著似有若無的輕佻,「哥哥不就跟你開個玩笑,還一直不跟我說話了?」

  這次桑稚連眼皮也沒動一下。

  段嘉許也不太在意,只是輕道了聲:「小沒良心的。」

  桑稚忍不住了,生硬道:「我要寫作業。」

  段嘉許掃了眼她的週記本,已經寫了大半了。他悠悠道:「行,你寫。」

  一旦說出了第一句話,之後的話變的容易出口了。桑稚沒再像剛剛那樣單方面地跟他冷戰,見作業快寫完了,便裝作隨意地問:「哥哥,你還沒放假嗎?」

  「沒呢。」

  「哦,那你家住這邊嗎?」

  「不是。」

  桑稚想了想,猜測道:「那你是不是課程結束,就要回家過暑假了?」

  「不是,你怎麼還好奇起我的事情了?」段嘉許用指尖點了點她的作業,淡淡道,「快點寫完,寫完去上學。」

  「……哦。」

  七點過一刻,桑稚把週記完成。

  她收拾好東西,背上書包,跟段嘉許一塊出了便利店。

  見時間還早,段嘉許乾脆把她送到學校門口。

  莫名有點不想走,桑稚做什麼都慢吞吞的。她溫吞地跟他道了聲再見,而後緩緩轉身,往學校裡走。

  很快,段嘉許突然喊住她,像是想起了什麼,從口袋裡遞了張被折疊起來的紙給她:「對了。小孩,我忘了告訴你。」

  桑稚訥訥接過:「啊?」

  「哥哥偷看了你的週記。」他的語氣似乎是要帶點歉意的,可桑稚卻找不到半分。而後,段嘉許指了指她手裡的那個小紙團,拖腔帶調道:「所以哥哥寫了一篇新的,補償你。」

  -

  時間尚早,教室大半都是空的。

  還有二十分鐘才開始早讀,班裡的同學一般都是踩點到。桑稚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把書包裡的東西都翻出來。

  直到整個書包都空了,她才停住動作,往口袋裡摸索著。

  拿出段嘉許剛剛給的那個小紙團。

  拆開,攤平。

  果然是一篇週記,似乎還模仿了她的字跡。

  小巧,娟秀,一筆一劃。

  題目是《幫哥哥搬宿舍》。內容寫的正經又認真,細細地把一天的事情像流水帳一樣寫下來。她翻過來,背面被他用大字補了句:用不上了。

  桑稚想像不到那個畫面。

  可能那個時候天色已晚,周圍的燈光都暗下來了。他坐在書桌前,難得遇到了難題,頭疼地把這樣一篇東西憋了出來。

  也許是這樣的畫面。

  讓她的呼吸和心跳,都開始加快的畫面。

  然後,像是從空氣裡嘗到了糖的味道。

  桑稚的思緒有些空白,她又仔細地看了一遍,嘴角情不自禁地翹起,而後把紙折了起來,小心翼翼地塞進自己的繪畫本裡。

  恰在此刻,殷真如也到班裡了。她從後門走進來,跟桑稚打了個招呼。

  走了幾步,她扭頭問:「咦,你今天怎麼這麼開心?」

  聽到這話,桑稚愣了下,勉強斂了斂臉上不受控的笑容。

  「沒,想起了一個笑話。」

  殷真如也沒多問。她視線一劃,注意到桑稚桌上的牛奶,納悶道:「你不是對牛奶過敏嗎?怎麼買牛奶了?」

  桑稚沉默幾秒,把牛奶放進抽屜裡:「我不小心拿錯了。」

  -

  回家之後,桑稚把那瓶牛奶放進了冰箱裡。

  又怕被黎萍看到。

  她猶豫著,最後還是藏到了自己裝寶物的盒子裡,想起來的時候,就翻出來看。

  時間一天天過去。

  儘管距離就近在咫尺。桑稚出學校之後,只要走五分鐘,就能到那個人所在的地方。甚至,她也可以裝作是去找桑延,從而去見那個心裡所想的人。

  可她沒有那個膽子。

  總覺得做什麼都不對勁。

  會擔心,她是不是根本就藏不住。

  那個只有自己在意著的小心思。

  半個月的時間就這麼度過。

  放暑假的第一天,桑稚拿出那瓶牛奶的時候,恰好被黎萍看到了。以為桑稚是想喝牛奶,黎萍委婉地跟她說了一大番話。

  說完之後,她還是擔心桑稚會喝掉,想要沒收。

  桑稚只能把裡邊的牛奶倒出來,然後把瓶子洗乾淨,晾乾。她偶爾會往裡頭裝自己折疊好的星星,一顆又一顆,一天又一天。

  後來,又把段嘉許寫的那篇周記,也放了進去。

  小小的芽漸漸生出了雛形,長成了一棵蒼天大樹。

  她開始有了一個很小的盼頭。

  每天都在盼的盼頭。

  希望日子能過得再快一些。

  希望自己能快一點長大。

  -

  八月上旬,因為桑榮和黎萍要去另一個城市參加朋友的婚禮,家裡就只剩桑延和桑稚兩個人。出發前,黎萍跟桑延囑咐了一大堆的話,讓他好好照顧妹妹。

  加之桑榮的幾句威脅,桑延只能煩躁地答應下來。

  兩人生活的第一天,還算和諧。

  桑延大多數時間都躺在床上玩手機,偶爾桑稚過來煩他,他也只是敷衍地應付過去。到飯點的時候,就點個外賣各吃各的。

  一天就這麼過去。

  但第二天,有朋友約他出去打遊戲。

  桑延不想拒絕,迅速換了身衣服便出了房間。

  此時桑稚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動畫片。聽到動靜,她看了過來,臉上沒帶什麼表情,安安靜靜地。

  桑延走到玄關處穿鞋:「我出去一趟,你在家好好寫作業。」

  桑稚懂了:「你出去玩?」

  桑延答非所問:「有事給我打電話。」

  桑稚:「不行。」

  桑延停下動作,似笑非笑道:「你還能管我?」

  桑稚重新看向電視,拿起茶几上的薯片拆開:「如果一會兒有小偷來了,我要怎麼辦,我可打不過。」

  「你把門關好,沒人來。」

  「那我要是肚子餓了呢,我沒東西吃。」

  桑延不耐煩了,盯著她手裡的那包薯片:「櫃子裡多少零食,不夠你吃?」

  桑稚咬著薯片:「我不想吃零食。」

  桑延盯著她:「那你想吃什麼?」

  桑稚:「反正不想吃零食。」

  桑延忍著火氣把鞋子脫了:「你想吃什麼,我出去給你帶。」

  桑稚瞥他一眼,理所當然道:「我還沒想好啊。」

  「……」

  「小鬼。」桑延蹲下來,用力掐住她的臉,「我在你這個年齡的時候,爸媽不在家,我不僅要給自己弄吃的,還得把你的份也弄上。」

  桑稚的臉被他扯到變形,說話含糊不清:「這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你在我這個年齡的時候沒有哥哥。」桑稚眼皮都不眨一下,笑得像隻小狐狸,語速慢吞吞地,「——可我有啊。」

  「……」

  朋友又打電話來催,桑延沒興致再跟她磨:「現在你就兩個選擇,要嘛你現在告訴我你想吃什麼,我出去買回來給你,要嘛自己在家等死。」

  桑稚繼續啃薯片:「我選第二個。」

  「……」

  說完,桑稚從屁股下面抽出手機,翻出桑榮的號碼。她盯著螢幕,嘀咕著:「好,我要跟爸爸說——」

  桑延嗤了聲:「隨便你告狀。」

  他懶得再理她,走回玄關。

  頓了兩秒,身後傳來桑稚講電話的聲音:「爸爸。」

  桑延套上第一只鞋。

  還沒來得及套上第二只鞋,又接著聽到桑稚用很老實的語氣在說:「哥哥叫我去死。」

  桑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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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然後桑延給段嘉許打了個電話:「兄弟,你該出場帶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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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3-27 00:31:09 |只看該作者
第11章 偷偷

  桑延閉了閉眼,第二次把鞋子脫掉。他快步走到桑稚的旁邊,抽走她的手機,面無表情地垂下眼,想把電話掛掉。

  點亮螢幕看,顯示的卻不是他意想中的通話介面。

  而是手機主介面。

  根本沒有通話記錄。

  他瞬間反應過來,氣得胃隱隱發疼,反而笑了:「小鬼,你耍我呢?」

  桑稚眨了眨眼,無辜道:「我也沒說我打了呀。」

  桑延語氣涼涼的:「那你剛剛跟誰說話?」

  桑稚往沙發的另一側挪了挪:「我演習一遍。」

  「……」

  「你剛剛本來就讓我等死,我又不是胡說。我現在,」桑稚突然想起手機被他拿了,想去搶回來,「我現在演習完了,現在就打。」

  桑延盯著她看了半晌,沒阻止,很順從地將手機給她。

  「行,你打。」

  這個發展跟桑稚想像中的不太一樣。她瞅他一眼,有些狐疑,又不想輸了陣勢,只能緩慢地點開通訊錄。

  看著她的舉動,桑延淡淡道:「打完輪到我打。」

  「我又沒壞事。」桑稚皺眉,「你要跟爸爸媽媽說我什麼?」

  「沒要說你。」桑延皮笑肉不笑地說,「我說的是打。」

  「……」

  「沒事兒,你告狀吧。」桑延起身去關掉窗戶,順便把窗簾也拉上,「想說什麼都說完,想怎麼說怎麼說,說完輪到我。」

  室內瞬間暗了不少,像是山雨欲來的前奏。

  桑稚底氣隨之少了大半,開始不安了:「……你打我的話,爸爸回來會打死你的。」

  「行啊。」桑延無所謂,「我等他回來打死我。」

  「……」

  桑延沒看她,往客廳四處看著,而後拿起放在電視上的雞毛撣子,默不作聲地在手裡比劃了兩下,緩緩道:「小鬼,要哥哥過去還是你自己過來?」

  桑稚盯著他手裡的東西,沒回答。

  桑延似乎也沒要她的回應:「那哥哥過去?」

  察覺到處境顛倒了,桑稚突然喊他:「哥哥。」

  桑延閒閒地應了聲:「好,哥哥親自過去。」

  看著他一步兩步地走過來。桑稚沉默兩秒,一雙眼盯著他,很識時務地說:「我錯了。」

  「……」

  「對不起哥哥,我以後再也不這樣了。」

  「……」

  還挺會見風使舵。

  「早這樣不就得了。」桑延向來吃軟,把雞毛撣子扔開,「每天聽話點,別總跟我對著幹,哥哥就天天給你帶好吃的,知道不?」

  桑稚不太服氣地哦了聲。

  桑延:「那我出門了?」

  桑稚側過頭看他,突然問:「哥哥,你要出去找誰玩?」

  桑延第三次穿鞋,隨口道:「捨友。」

  桑稚:「哦。」

  「沒別的事了吧?自己在家好好寫作業。」桑延說,「別進廚房,別自己煮東西。家裡那麼多吃的,餓了自己看著辦,想去外面買吃的也行,有事給我打電話。」

  「……」

  「還有。」桑延抓抓臉頰,補充道,「別隨便給人開門。」

  桑稚點頭。

  過了一會兒,桑延出了門。

  玄關處響起了關門的清脆響聲,而後歸於一片安靜。

  電視上的動畫片已經結束,播起了片尾的音樂。桑稚覺得有些沒勁,把薯片丟到到茶几上,而後關掉電視,到廁所去洗了個手。

  想起桑延口中的「捨友」兩字。

  桑稚的心尖像是被抓了一下,輕輕的,帶來癢意。感覺機會就近在咫尺,一握就能抓到,衝動瞬間湧起,又在一刻被壓了下去。

  她從冰箱裡拿了瓶冰水,小口小口地灌著。

  桑稚回到房間。

  殷真如恰好給她打了個電話:「桑稚!」

  桑稚:「幹嘛。」

  「下周傅正初生日耶。」殷真如說,「他們說要一起去唱K,問你要不要去。」

  「下周幾?」

  「週二。」

  「哦。」桑稚說,「我到時候看看。」

  「你打算給傅正初準備禮物嗎?」

  「還要準備禮物的嗎?」桑稚想了想,「那我沒空。」

  「……」殷真如無語道,「也沒有說必須。這不是人家生日嗎?就準備一下嘛,不然什麼都不帶就過去,感覺好尷尬。」

  「我也覺得。」桑稚認真道,「所以我不去了。」

  「但肯定也沒什麼人準備的!」殷真如不想一個人去,忙道,「你不用太在意這個,大不了我到時候說,我準備的那份是咱倆一起買的。」

  桑稚從書架裡抽了一本漫畫書出來:「到時候再說吧,你不是要去上補習班嗎?」

  「啊!」殷真如的語氣一下子急了,「我忘了!我不跟你說了,我要出門了!」

  說著她就掛了電話。

  桑稚趴到床上,又翻了翻通訊錄。看到被她備注成「段xx」的號碼,猶豫著點開發送短信的介面。她的手指動了動,又停了下來。

  如果要發的話,要發什麼內容?

  祝福節日快樂?

  但最近好像也只有一個剛過去的建軍節。

  那就——遲來的祝福,祝您建軍節快樂!

  「……」

  好像有點奇怪。

  或者假裝發錯短信了。

  好像挺刻意。

  要不然還是給桑延打個電話,說要過去找他?說不定就能碰上一面。

  桑稚丟開手機,邊看著漫畫書邊開始想七想八的。良久後,她把漫畫書扔開,把自己藏進被窩裡,開始醞釀下午覺得睡意。

  所以為什麼要碰面。

  跟他見面好像也沒什麼好的,總是被他耍著玩,而且年齡差那麼多,跟他說話也覺得有代溝,完全沒有共同語言。

  還不如在家裡睡個覺。

  對。

  他算老幾。

  在睡覺面前——他!算!老!幾!

  桑稚又爬起來灌了幾口水,順帶澆熄自己所有的衝動。她滿意地躺回床上,盯著天花板,突然開始催眠自己:「這應該也不算是那個啥。」

  「就長得挺好看的。在路上看到個長得好看點的人,誰都會多看幾眼吧。就算是一條長得好看點的狗,都會想過去摸摸它。」

  空氣凝固片刻。

  桑稚吐了口氣,又繼續催眠:「可能真的有那個啥,但可能遇到個長得更好看的,我就改成對別人有那個啥了吧。」

  「比如現在,見不到面,我也不會特別想見。」桑稚點點頭,給自己洗腦,「這就證明了,這樣的感情是非常虛偽的。」

  說完這話,她的心情稍稍放鬆了些,重新躺回去,繼續看漫畫。

  不知不覺就趴在書上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響了起來。

  連著響了好幾十秒,桑稚才被吵醒。她睜開惺忪的眼,茫然地盯著看了好幾秒,而後拿過手機,直接摁斷電話。

  接著又是一番的電話轟炸。

  桑稚在床上發了好一會兒的待。等鈴聲響起第三次的時候,才遲鈍地接起了電話:「喂?」

  那頭響起了桑延略顯不耐的聲音:「你幹嘛呢?這掛幾次了。」

  「我睡覺。」桑稚也不高興,「我掛一次你就不應該再打來了。」

  桑延嗤了一聲:「我不打的話你又得告狀了吧?快點起來,我晚飯跟朋友在外面吃,你要過來一起,還是我給你打包回去。」

  還沒等桑稚回答。

  那頭突然響起了另一個聲音:「誒,段嘉許好像在附近做家教,要不要叫上他一塊?」

  桑延:「隨便。」

  「那我叫了啊。」

  桑稚抿了抿唇,收回嘴邊將要出口的話,低聲說:「我跟你一塊吃。」

  桑延:「確定?」

  「嗯。」桑稚爬起來,找了個最合理的理由,「我肚子餓了,你打包回來都好晚了。」

  「行,你換個衣服。」桑延說,「我給你打電話再下來。」

  掛了電話,桑稚走到衣櫃前,看著裡邊的衣服,拿了條裙子換上。桑稚到衛生間洗了把臉,恰好桑延打來電話,她便迅速換上鞋子出了門。

  桑稚進了電梯。

  不知是不是睡太多的緣故,醒來之後她總覺得渾身都有些難受。

  尤其是腹部。

  桑稚覺得有可能是拉肚子了,有點後悔剛剛沒去廁所看一眼。

  她走出樓下大門,一眼就看到桑榮的車子。桑延坐在駕駛座上,旁邊坐著個男人,體型偏胖。

  桑稚走了過去,上了後車廂。

  副駕駛座的男人回頭,跟她打了個聲招呼:「小妹妹,還記得我不?」

  是桑延的捨友,錢飛。

  桑稚點點頭。

  桑延回頭看了桑稚一眼:「安全帶系上。」

  看著桑稚把安全帶系好之後,桑延才發動了車子。

  因為是跟桑延出門,桑稚什麼都沒帶,只帶了個手機。她看了眼手機,而後看向窗外,問道:「我們現在去哪?」

  錢飛:「去接另外一個哥哥。」

  桑稚點頭,沒說什麼。

  桑延瞥了眼錢飛:「你打個電話問問他到哪了。」

  「他說就在東廣場的公交站那——」說到這,錢飛指了指不遠處,「誒,是不是那個?」

  聞言,桑延順著錢飛指的方向看了眼,而後把車開過去。

  車停下。順著窗戶,桑稚看到段嘉許往這邊走過來,而後打開了後車廂的門,坐到了她的旁邊。她下意識垂下眼,別開視線。

  錢飛在前頭囔囔:「你給高中生家教嗎?」

  段嘉許懶懶地應了一聲,之後也沒再有別的動靜。

  桑稚用餘光偷偷觀察著他。

  他似乎有些疲憊,上了車就靠在座椅上,眼睛半闔著,額前散落著細碎的發,看上去莫名顯得頹。昏黃色的路燈撒在他的身上,光影交錯,隱晦不明。

  過了半晌。

  段嘉許忽地抬起眼瞼,看了過來。

  仿佛抓住了她的視線。

  有些猝不及防。

  桑稚下意識抓住裙子的下擺,怕挪開視線就像顯得心虛,她沒有躲閃。跟他對視了幾秒後,她才低下頭,故作鎮定從容地看手機,當做沒事情發生。

  見狀,段嘉許玩味地抬了抬眼。也不知道又怎麼惹到這個小孩了,他稍稍坐直了些,手肘搭在車窗上,輕笑著問:「小孩,怎麼不喊人?」

  桑稚看他一眼,乖乖道:「哥哥。」

  錢飛又回頭,不甘心地說:「誒,那怎麼不喊我。」

  桑稚頓了下,又喊一聲:「哥哥好。」

  仿佛沒聽到錢飛的話,段嘉許盯著桑稚,一雙眼明而亮,天生帶著明目張膽的勾引,但似乎又並沒有那樣的意思。

  他像是沒聽清,突然問:「哥哥好什麼?」

  桑稚莫名其妙:「就是哥哥好啊。」

  聞言,段嘉許拖長氣息地呵笑了聲。這次他像是聽清了,歪了歪頭,悠悠地重複了一遍:「哥哥好帥啊?」

  「……」

  「怪不得——」段嘉許突然湊近桑稚,挑眉笑道,「一見到哥哥就臉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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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偷偷

  車內放著吵鬧的重金屬音樂,震得桑稚的心臟發麻。

  減輕了幾分的不自在感。

  因為坐在後座,段嘉許沒有綁安全帶。他也沒有湊太近,只是身子稍稍前傾。兩人之間的距離,依然隔著一個空位。

  不遠不近。

  桑稚的呼吸頓住,有些反應不過來,想順著他的話碰碰自己的臉。但又能很明顯能聽出他話裡帶著逗弄的笑意,毫無正形。

  瞬間有了種又被老男人耍了的不愉快感。

  她停住動作,繃著臉道:「你哪裡帥了。」

  錢飛的目光還往後看著。聽到這話,他下意識看向桑稚,一臉不忿地說:「就是。而且段嘉許你能不能要點臉,人小孩哪臉紅了?」

  音樂有點響,桑延沒太注意他們的對話。通過錢飛的話,他大概猜到了剛剛段嘉許說了什麼。他把音量調低了些,順著後視鏡掃了眼。

  「他不是總這樣?」

  「也是。」錢飛把腦袋轉了回來,白眼簡直能翻到天上去,「上回體測的時候,我跑完1000米喘得跟狗似的,他過來看到了,就問我,怎麼一看到他就臉紅。」

  桑稚:「……」

  段嘉許靠回座椅,坐姿癱成一團泥,像是沒骨頭似的。聽到錢飛的話,他低笑了兩聲,沒有出聲打斷。

  錢飛越說越憤慨:「本來就喘不過氣了,又聽到他說的這話,我差點窒息。」

  「別說是人,」桑延轉著方向盤,也加入了攻擊段嘉許的行列,語氣略帶嘲諷,「他跟狗都這麼說話。」

  「啊?」錢飛愣了幾秒,突然狂笑起來,「跟狗說,一見到哥哥就臉紅?」

  「……」

  桑稚想像了一下那個畫面。

  錢飛對段嘉許比了個大拇指:「牛逼。」

  說完,他安撫般地對桑稚說:「小妹妹,你別搭理他。這哥哥不是好人,你自己玩一會兒手機,很快就到了。」

  桑稚瞥了段嘉許一眼,面無表情地點頭。

  段嘉許這才開了口,懶洋洋道:「錢飛,你怎麼還挑撥離間啊?」

  錢飛啊了聲,問道:「我挑撥離間了嗎?」

  不等任何人回應,他又看向桑稚:「小妹妹,我挑撥離間了?」

  桑稚搖頭:「沒有。」

  錢飛在前邊無辜地攤了攤手。

  桑稚抓著安全帶,故意認真地補充了句:「這個哥哥看起來確實不像好人。」

  聞言,段嘉許的眼皮動了動,看向桑稚。仿佛以為自己聽錯了,他慢慢地重複了一遍:「我不像好人?」

  桑稚沒搭理他。

  「行。」段嘉許的唇角不鹹不淡地勾起,意味深長地說了句,「我不是好人。」

  裝作沒聽見,桑稚看向窗外。

  過了幾秒,她似有若無地聽到,從他那頭傳來一句。

  「小白眼狼。」

  -

  桑延把車子開到家裡附近的一個商業圈。

  這個商業圈是剛建成的,很多店面還沒出租,所以也沒開始營業。外頭隻零零散散地開著幾家,看上去有些冷清。

  怕這個地段不好停車,桑延先把他們三個放下,之後獨自一人把車開進了地下停車場。

  下了車之後,桑稚越發越的覺得難受。而且這種感覺跟拉肚子不太一樣。她突然有了個不好的猜測,默不作聲地走在最後邊。

  年齡差不多的時候,黎萍就跟她說過女生月經的事情。包括周圍的同學,初潮大多都已經來了,偶爾桑稚也能聽到她們聊起這個話題。

  看著她們因為這個不上體育課,因為這個大夏天喝熱水,因為這個每個課間都要去一趟廁所。

  看多了,聽多了。

  此時,再算是遲鈍,桑稚也能聯想到是那個事情。

  黎萍在這方面很細心。她專門在桑稚的每個包裡都備了兩片衛生巾,以防不時之需。

  可桑稚想著只是出來吃個晚飯,根本沒有帶包。她的大腦一片空白,走路的速度越來越慢,開始期望著只是她想太多了。

  段嘉許和錢飛走到前面。

  錢飛正激動地跟他說著自己剛剛跟桑延的遊戲戰局。

  段嘉許散漫地聽著。很快,注意到桑稚遲遲沒跟上來,他停下腳步,回頭問:「小孩,你怎麼走那麼慢?」

  桑稚的嘴唇動了動,沒說話。

  「走前面來。」段嘉許朝她招招手,「走後面被人拐跑了,哥哥都不知道。」

  錢飛尷尬地撓頭:「我都忘了桑延的妹妹在了……」

  桑稚磨磨蹭蹭地走過去,小聲道:「哥哥,我想去個廁所。」

  瞧見她的臉色,段嘉許說:「臉怎麼這麼白,不舒服?」

  「沒。」桑稚的聲音更低了,「我就想去個廁所。」

  見狀,段嘉許大致猜到了什麼,也壓低了聲音問:「肚子不舒服?」

  桑稚頓了下,點點頭。

  「先進商場裡吧。」怕她覺得尷尬,段嘉許沒多問,「哥哥帶你去找廁所。」

  幾人在車上就商量好了,打算來這新開的一家燒烤吧吃晚飯,在商城的三樓。室內的人流比外邊多一些,營業的店面相較起來也多了不少。

  段嘉許讓錢飛先去占位。

  隨即,他找著四周的指示牌,說著:「小孩,你有帶紙巾不?」

  桑稚安靜了幾秒:「沒有。」

  「那你先去廁所,看看裡面有沒有紙巾。」段嘉許想了想,又道,「沒有的話,你給哥哥發條短信,哥哥給你買過來,然後讓一個姐姐給你帶進去,行嗎?」

  兩人順著指示牌的方向走。

  桑稚搖頭,有些不自然地說:「我自己一個人去就好了。」

  「我讓你一個人去?」段嘉許眉眼一抬,問道,「這地方你第一次來吧?如果你丟了,你哥來找我,我上哪找人去?」

  桑稚囁嚅道:「不是有手機嗎?」

  段嘉許好笑道:「你上個廁所怎麼這麼多話?」

  桑稚立刻閉嘴。

  走到距離廁所十米遠的位置,段嘉許停下來:「去吧。」

  桑稚看了他一眼,沉默著走進了廁所。所幸是人不多,廁所的空間也大。她找了個空的隔間進去,掀起裙子,把打底褲和內褲一起脫下。

  果然,如她想像中的那樣。

  內褲上染了一大片鮮紅,黑色的打底褲似乎也有濕潤了的感覺。桑稚的表情凝重,把裙擺的後方扯起來看。

  她今天穿的是深藍色的連衣裙。能看到裙子有一塊地方的顏色深了些,不細看的話注意不到。

  桑稚有些崩潰。

  她想去樓上的超市買包衛生巾,但身上一分錢都沒有。可她又沒法跟段嘉許說這個事情,尷尬到一個字都不想提。

  像是世界崩塌了一樣,桑稚在原地發了好一會兒的愣。良久後才下定決心,從一旁拽了一大截紙巾,墊在內褲上。

  而後出了廁所。

  段嘉許還站在原來的位置看手機。

  餘光注意到她出來了,他把手機放回兜裡:「走了?」

  「哥哥。」桑稚猶豫了下,「你先上去吧,我想等我哥一塊上去。」

  段嘉許:「你哥已經上去了。」

  最後一個希望破滅。

  桑稚垂著腦袋:「……哦,那走吧。」

  覺得她今天過於反常,段嘉許有些納悶:「你這小孩今天怎麼回事兒?」

  今晚臨時決定出門,大概是桑稚目前的人生當中,所做過的最後悔的一件事情。

  遲遲不來的初潮倒楣的降臨,同行的還是三個大男人。

  沒有一個人懂她。

  只覺得她任性不正常。

  她接受著段嘉許的教訓,沉默不語地走在前頭。

  段嘉許摸不透這個年齡的孩子在想什麼。只當是她心情不好,他也沒太放在心上。正打算跟上她的時候,目光一掃。

  在此刻,在這個瞬間。

  他才注意到,她裙子上有一塊的顏色比正常的深了一些。

  「……」

  再聯想起桑稚一系列的反常行為,段嘉許抓了抓臉下的皮膚,立刻上前抓住桑稚的胳膊,斟酌著言語問:「不是拉肚子?」

  桑稚停下腳步,抿著唇看他,眼眶紅紅的,很快又低下頭,一句話也沒說。

  段嘉許也有些尷尬。頓了好幾秒後,他才道:「你先回廁所裡,哥哥去給你買?」

  桑稚沒動,腦袋低得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你先回廁所待著。」段嘉許安撫道,「沒事兒,就一小事情。」

  聽到這話,小姑娘的羞恥心冒上頭,忍了半天的眼淚突然就掉下來了。桑稚伸手抹著眼淚,嗚嗚地哭起來,肩膀一抽一抽的,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尷尬的氣氛因為她的哭聲打破。

  段嘉許本來還有些不知所措,看著她這樣哭,莫名笑了出聲。又怕惹得她更不開心,只好忍著笑說:「你怎麼又哭起來了?」

  桑稚覺得羞恥,頭也不抬,隻自顧自地哭著。

  「行了,別哭了。」段嘉許低聲哄,「不是什麼壞事,去廁所等哥哥。」

  她也不想這樣在外頭待太久,只能點點頭,哽咽著憋出一句「謝謝哥哥」,而後邊忍著哭聲邊走回了廁所裡。

  看著她進去了,段嘉許吐了口氣。往二樓的方向走。上了扶手電梯之後,他想了想,還是給桑延打了個電話。

  桑延很快接起:「怎麼還沒上來?」

  段嘉許一時竟然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桑延:「喂?聽到了嗎?」

  段嘉許嗯了一聲。

  「菜都上了,怎麼還不上來?」

  「……」

  桑延:「說話啊兄弟。」

  段嘉許:「兄弟,你妹——」

  桑延:「幹嘛。」

  段嘉許:「應該來例假了。」

  「…………」

  那頭瞬間沉默了下來,安靜得像是掛了電話。

  段嘉許走進超市裡,輕咳了一聲。

  桑延才開了口:「那怎麼辦。」

  「……」段嘉許的語氣帶了點不可思議,「你問我?」

  桑延又沉默了幾秒,而後道:「二樓好像有超市,你去買一下吧。兄弟。」

  段嘉許覺得荒唐:「那難不成是我妹?」

  桑延一本正經道:「你是我兄弟。」

  言下之意就是,我的妹妹,就是你的妹妹。

  段嘉許覺得頭疼:「你下來,貼身衣物你來買,我買不合適。」

  空氣似乎停滯了好一段時間。

  桑延突然爆了句髒話:「操。」

  段嘉許:「?」

  桑延:「信號不好。」

  段嘉許:「……」

  桑延:「掛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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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段嘉許:兄弟,你妹覺得你長得像狗,原來也不是毫無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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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3-27 00:31:40 |只看該作者
第13章 偷偷

  最後這兩個字俐落地落下之後,聽筒裡出乎意料地沒有傳來掛斷的聲音。段嘉許也沒再出聲,掃視著各處的貨架。

  又過了好一會兒,桑延突然道:「兄弟。」

  段嘉許懶得理他。

  那頭響起椅子拖拉的聲音,隨後,桑延吐了口氣,認命般地說著:「要不我陪你一塊去買?」

  「……」

  「好吧。」桑延的語氣有些抑鬱,「你陪我一起去,行嗎?」

  -

  來超市從來沒去過那個區域。

  況且,段嘉許也是第一次來這個超市,他找了半天,終於在洗衣液隔壁的架子上找到了目標物。正想走過去,忽地注意到那邊站了好幾個女人,還有一個售貨員在跟她們推薦著產品。

  他的腳步頓住。

  想到桑稚還在等著,段嘉許的眼皮動了動,也沒法再顧慮什麼,只能硬著頭皮過去。他走到最左端的架子前,彎腰看著面前粉嫩的包裝。

  想要隨便拿一包,又有些無從下手。

  沒多久,桑延也找到這個位置,走到他的旁邊。

  同時,段嘉許拿起一包藍色包裝的,遞到他的眼前:「要不就這?」

  桑延放下內心的包袱,瞥了眼:「日用是什麼意思,白天用?」

  「……」

  「現在不是晚上了?」桑延煩躁地抓了抓腦袋,指著另一個方向,「要不拿那包黑的吧,寫著夜用。」

  段嘉許順著看,淡淡道:「400毫米,就是40釐米長?」

  「……」

  「這不會太大了?」

  桑延盯著上面的四個字,皺著眉說:「乾爽網面又是什麼意思。」

  段嘉許:「不知道。」

  「還有棉柔表層——」

  一旁的幾個女人已經買完走人。售貨員轉移了目標,走到他們兩個的旁邊,問:「你們是來給女朋友買的嗎?」

  桑延的話被打斷,兩人的視線同時看了過去。

  這個時候,回答的人應該是桑延。畢竟兩人之中,跟桑稚有最直接關係的人是他。段嘉許收回視線,沒有主動說話。

  「不是。」桑延沒按常理出牌。他的視線往段嘉許身上掃了一圈,忽然意有所指道,「你別看他這樣。」

  頓了下,他面不改色地補充:「其實他是個女人。」

  「……」

  段嘉許的動作一頓。

  售貨員的表情明顯變得僵硬:「啊?」

  桑延:「你別這樣啊。人家就是長得粗獷了點,但真的是個女人。」

  過了幾秒,段嘉許抬起頭。桃花眼稍稍一斂,看上去深情又曖昧。而後,他露出個略顯玩味的笑容,喊了句:「寶貝兒?」

  桑延瞬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解釋那麼多做什麼。」段嘉許輕笑兩聲,捏了捏他的臉頰,「你不用說我也明白,我在你心目中是最漂亮的。」

  「……」

  -

  在售貨員異樣的眼神以及略顯敷衍的推薦下,桑延勉強維持著臉上的平靜,乾脆日用和夜用都挑了兩包。

  離開那塊區域後,桑延冷笑道:「你也是夠噁心的。」

  段嘉許挑眉:「是嗎。」

  桑延:「我差點吐了。」

  「你不是說我是個女人嗎?」段嘉許笑得溫柔,像個男妖精,緩緩地說著,「我覺得我是個女人的話,應該還挺漂亮吧?」

  「……」

  兩人又到賣內褲的地方。桑延隨手挑了一盒,正想去結帳。

  段嘉許提醒:「衣服也買一套吧。」

  桑延反應過來:「衣服上也弄到了?」

  段嘉許嗯了聲。

  桑延點頭,沒多問。

  兩人轉個彎到服裝區,桑延隨意地掃了圈,看中了一套差不多大小的衣服。沒等他拿起來,段嘉許忽然指著其中一條裙子說:「買這條吧。」

  桑延看過去。

  大小差不多合適。

  顏色跟桑稚今天穿的那條幾乎一模一樣,看上去區別不大。

  桑延沒問原因,也不太在意這些細節,直接把那條裙子拿了下來。

  出了超市,兩人回到一樓的廁所前。

  桑延叫住一個正要進去的女人,禮貌性地問:「您好,能幫忙把這個帶給裡面一個叫桑稚的小女孩嗎?」

  女人愣了一下,說:「可以啊。」

  桑延:「謝謝。」

  正當女人要進去的時候,一旁的段嘉許出了聲,補充道:「對了,再麻煩您一下。她的年紀有點小,可能還太懂這個。」

  「啊?」

  段嘉許摸了摸後頸的皮膚,過了幾秒又道:「用法你能教一下她嗎?小姑娘臉皮薄,可能不好意思開口。」

  女人了然,笑了笑:「沒問題。」

  -

  桑稚在廁所裡等了好一會兒。

  這個商場的裝修弄得很人性化,廁所裡還有個區域,可以坐著等人。但她不敢坐,怕裙子上的痕跡會蹭到椅子上。

  她也不好意思打電話催段嘉許,只能站著乾等。

  過了十多分鐘。

  有個瘦高的陌生女人走了進來。她往廁所內看了一圈,目光定在桑稚的身上,走了過來:「小妹妹,你是不是叫桑稚?」

  桑稚連忙點頭。

  「你哥哥讓我進來給你送東西。」女人把手裡的袋子遞給她,想了想,又道,「你知不知道怎麼用?」

  桑稚接過袋子,又點點頭:「知道,謝謝姐姐。」

  見她眼睛紅紅的,女人安慰了幾句:「沒事兒,誰都會有這樣的事情。別哭了,快去換吧。」

  桑稚又說了句謝謝,而後拿著袋子進了個隔間。她看了眼袋子裡的東西,看到需要的東西基本都齊全的時候,才終於鬆了口氣。

  認真把自己收拾乾淨,桑稚笨拙地換上一片新的衛生巾,很快便出了廁所。她不知道以什麼表情出去見段嘉許,又到洗手台前磨蹭了好一會兒。

  最後還是破罐子破摔般地走了出去。

  意外的是,外邊沒看到段嘉許。取而代之的,是下了車之後就沒再見到的桑延。一時間,桑稚窘迫和尷尬的情緒稍稍淡了些。

  注意到她的身影,桑延朝她招了招手。

  桑稚沉默著走到他的面前。

  盯著她紅通通的眼,桑延稍稍彎腰,問道:「小鬼,你哭什麼?」

  聽到這話,桑稚的眼淚又開始往上湧,聲音帶哽:「丟臉。」

  桑延:「誰說你丟臉了?」

  「就是丟臉。」桑稚拿手背擦眼淚,「嗚嗚…嗚你還給我拿透明的袋子裝……別人都能看見……」

  「這是收銀員給我拿的袋子。」桑延覺得好笑,「你怎麼還怪我頭上了,你去怪收銀員啊。」

  「我不管…嗚嗚嗚……」桑稚嗚咽著,任性道,「你得給我找個不透明的袋子……」

  「我上哪給你找去。」桑延被她哭得煩,直起身,朝她伸手,「行了,我幫你拿。這樣丟臉的就變成我了,行了吧。」

  聞言,桑稚朝他的方向看。似乎同意了這個提議,她的哭聲漸緩,邊掉著眼淚邊把袋子遞給他。

  桑延接過袋子,另一隻手扯著她的手腕,嘲笑她:「還說自己不是小孩呢,屁大點事一個勁兒的哭。」

  桑稚一聲不吭地把手上的眼淚都蹭到他的衣服上。

  難得的,桑延也沒生氣,只是道:「你髒不髒?」

  桑稚抽著鼻子:「我又沒把鼻涕也蹭上去。」

  桑延涼涼地掃她一眼:「你敢。」

  這話一落,桑稚立刻拽住他的衣擺,仿佛一定要跟他作對,用力在上邊擤著鼻涕。

  桑延:「……」

  一大一小的兩個人僵持了一陣。

  桑延先敗下陣來,忍著脾氣,只能又帶著她到三樓的廁所。讓她再去洗把臉,順便收拾了下自己衣服上的慘況。

  再回到那家燒烤吧時,時間已經接近晚上七點了。

  桑稚跟在桑延的屁股後頭進去。她偷偷地往前方看著,注意到段嘉許跟錢飛並排坐在一張四人桌上。

  段嘉許坐在靠裡的位置,身子靠著椅背,臉上帶著漫不經心的笑容,聽著錢飛說話,時不時應兩句。

  坐姿並不端正,總是懶懶散散的,像個遊手好閒的大少爺。

  但又莫名帶著吸引力,讓人挪不開眼。

  桑稚不知道為什麼最後變成是桑延來找她。她猜測,應該是段嘉許給桑延打了個電話。但想到不是他替自己去買那些東西,她也確實沒那麼尷尬了。

  桑延讓桑稚坐到裡邊的位置。

  總算等到他倆回來了,錢飛納悶道:「你們去哪了啊?我都快吃飽了。」

  桑稚張了張嘴,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桑延把手裡的袋子放到椅子旁邊,看了桑稚一眼,瞎話信手拈來:「這小鬼跑去玩娃娃機了,半天不肯回來。」

  錢飛也沒多想。可能是顏色相近,他甚至沒注意到桑稚身上的裙子換了一條,只是好奇道:「那一個娃娃都沒抓到啊?」

  「是啊。」桑延緩緩道,「抓不到還哭鼻子呢。」

  「啊?」錢飛看了桑稚一眼,安慰道,「小妹妹,沒事兒。一會兒吃完晚飯,哥哥去給你抓一個。」

  桑稚裝沒聽見,恰好跟對面的段嘉許撞上了視線。

  她瞬間挪開眼。

  錢飛沒再繼續這個話題,指了指一旁的功能表:「那要不再點一些?」

  「行。」桑延把功能表放到桑稚的面前,「想吃什麼自己點。」

  錢飛拿著串掌中寶啃著,問道:「桑延,你喝不喝酒?來一紮唄,我一個人喝沒意思。」

  桑延直截了當道:「不喝,我一會兒要開車。」

  錢飛翻了個白眼:「我去,你不喝,段嘉許也不喝。哪有人來燒烤吧不喝酒的?」

  桑延:「你這不就見到了?」

  桑稚又悄悄抬眼看前方。

  這次沒再那麼恰好地跟他對視。段嘉許低著眼,用開水燙著一個玻璃杯,而後往裡頭裝了大半杯水。在他抬起頭的那個瞬間,桑稚立刻收回視線。

  隨後,她用餘光注意到,那杯水被放到了她的面前。

  桑稚抬頭,乖乖道:「謝謝。」

  很快,桑稚點好菜,把菜單遞回給桑延。

  桑延掃了眼,正想喊服務員的時候,注意到其中點的兩個串,側頭問:「這你要的?」

  桑稚:「對啊。」

  「自己自覺點。」桑延直接拿筆劃掉,「別讓我提醒你。」

  桑稚不太高興,又不好意思在別人面前跟他爭,只能小聲嘀咕著:「吃一點又沒事,我就點了一串。」

  桑延沒耐心道:「一點都別想,我可沒那閒工夫天天照顧你這小屁孩。」

  錢飛在對面指責:「桑延,你妹想吃點東西你還不讓啊?沒事兒,小妹妹,你點,哥哥請你吃。」

  「閉嘴吧。」桑延沒好氣道,「她對牛羊肉過敏。」

  「噢。」錢飛立刻改口,「那小妹妹,你吃點別的吧。生病可不好受。」

  本來就只是輕微過敏,吃一點又沒事。

  但桑稚沒有決定權,只能屈服。她端起面前的水杯,小口小口地喝著,聽著另外三個大男人說著她毫不感興趣的話題。

  等了好一會兒。

  桑稚忍不住了,戳了戳桑延的手臂:「哥哥。」

  桑延側頭:「幹嘛。」

  「我好餓。」

  這家燒烤吧上菜的速度可太慢了。

  桑延往桌面上看了一圈,把一盤沒怎麼動過的牛河放到她的面前:「先吃這個,墊墊肚子。」

  桑稚哦了聲,拿起筷子。

  她正想裝一小碗到自己的碗裡時,突然注意到這盤牛河裡還剩下不少的牛肉。像是發現了什麼寶藏一樣,桑稚第一反應就是看向桑延,而後又往段嘉許和錢飛的方向看了眼。

  三個男人都沒往她的方向看。

  仿佛在做賊,桑稚把其中一塊牛肉藏進河粉裡。

  想一起夾起來。

  那就沒人能發現她的碗裡多了塊牛肉,也沒有誰會知道她今晚偷偷吃了塊牛肉。

  ——天衣無縫的操作。

  她剛把那團河粉夾起來。

  在這個時候,段嘉許突然叫住她。

  「小孩。」

  桑稚的筷子一鬆,抬頭:「啊?」

  段嘉許單手托著右臉,眉眼稍揚,唇角也勾勒著淺淺的弧度,拉長尾音道:「先讓哥哥裝一碗?」

  她的動作停住,默默收回筷子:「哦。」

  而後把盤子推到他的面前。

  另外兩個人正聊著天,沒注意到他們兩個的動靜。

  段嘉許拆了雙新的筷子,慢條斯理地翻著那盤牛河。接下來的時間裡,桑稚一直盯著他的舉動。

  然後,看著他一條河粉都沒夾,卻一塊又一塊地把裡邊的牛肉都放進了自己的碗裡,連一條牛肉絲都沒放過。

  直至挑得一乾二淨,才把盤子推回她的面前:「好了。」

  「……」

  「吃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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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偷偷

  桑稚盯著面前光禿禿的河粉,只夾雜著幾根胡蘿蔔絲和菜葉,素得可憐。她的目光一挪,定定地看著段嘉許碗裡那滿當當的牛肉。

  一口鬱氣堵在心口處出不來。

  「……」

  她真的不想說。

  你!有!這麼!喜歡!吃!牛肉!嗎!!!

  桑稚抿了抿唇,不大痛快地拿起筷子。

  知道在場沒有一個人會幫她,她也沒浪費力氣去抱怨什麼,忍辱負重地裝了一碗被他挑三揀四後的河粉。

  這一桌,話最多的人就是錢飛,喝了酒之後更甚。整一個晚上,大多數時間都是他在說話,桌上的東西也基本都是他在解決。

  桑稚百無聊賴地聽著他們的聊天內容。

  除了遊戲就是遊戲,沒有提過女生,也沒提過一個字的學習。

  桑稚低著咬著河粉,腮幫子一鼓一鼓的。

  過了半晌,酒量極差的錢飛突然發酒瘋。這次終於開始提起了自己的感情生活,絕望又崩潰:「我他媽怎麼大三了都沒女朋友,我都大三了啊——」

  桑稚想伸手拿一串雞翅膀,被這突如其來的吼聲嚇了一跳,又立刻縮回手。

  她悄悄看了眼。

  桑延扯了扯嘴角:「別吼了,你畢業了再來哭也來得及。」

  「我不!我真受夠了!」錢飛用手指頭指了指桑延,「來找我的女生,不是跟我要你的電話號碼——」又指向段嘉許:「就是跟我要你的!」

  「……」

  錢飛嚶嚶地哭起來:「從沒有誰是來要我的號碼,我本人的!」

  看著一個大男人這麼哭,桑延良心發現般地建議:「要不這樣,下次你就說你叫桑延。這樣要的就是你本人的號碼了。」

  段嘉許眼皮也沒抬,扯了張紙巾,拿了串雞翅放到桑稚的碗裡,隨口附和:「說你叫段嘉許也行。」

  「……」

  這不是雪上加霜嗎?

  聽到這話,錢飛立刻止住哭聲,盯著他們兩個。

  場面凝固片刻。

  桑稚沒敢再看戲,總覺得下一刻氣氛就要爆發。

  過了好一會兒,錢飛突然又哭出來,像是受到了皇帝的恩寵似的,淚眼朦朧、感激涕零地說:「好兄弟!!嗚嗚嗚好兄弟!!!」

  桑稚:「……」

  -

  見吃得差不多了,桑延先去結帳,順便去把車開出來。

  段嘉許扶著錢飛站起來,低頭看向桑稚:「小孩,走哥哥前面。」

  桑稚哦了聲。

  聽到桑稚的聲音,錢飛費勁地看向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啊,小妹妹,哥哥還要給你夾娃娃。等著,你想要哪個?哥哥可擅長夾娃娃了。」

  看著他路都走不穩的樣子,桑稚猶豫著說:「不用了……」

  「不行!我這人說話一定會算數,從不騙人!」錢飛從口袋裡摸了張二十塊錢出來,「走,去夾娃娃。」

  出了燒烤吧,隔壁就有一塊空位,放著六台娃娃機。

  錢飛把錢全部兌成硬幣,分了十個給桑稚,看起來豪氣衝天:「你想要哪個,告訴哥哥,哥哥給你夾。」

  桑稚隨便指了一台。

  錢飛便歪歪扭扭地走了過去。

  桑稚看了一圈,往一台裝著哆啦A夢的娃娃機走去,直接塞了三個硬幣進去。她不太會玩,動作慢吞吞的,不是沒對準,就是抓起來又掉下去。

  過了一會兒,段嘉許走過來站到她的旁邊。

  桑稚抬頭看了他一眼。

  看到他,就想到剛剛的事情,還是覺得丟臉。也因為牛肉的事情,有點不高興。

  她沒吭聲,又丟了個硬幣進去。

  這次依然沒抓到。

  桑稚往旁邊瞅了眼,發現錢飛也一個都沒抓到,心理才稍稍平衡了些。她糾結著要繼續玩,還是不要再浪費這個錢。

  下一秒,段嘉許懶懶地出了聲:「小孩,給哥哥一個幣?」

  「……」桑稚扭頭,不太情願地說,「你為什麼要跟我要。」

  段嘉許笑:「哥哥沒錢啊。」

  僵持了半晌,桑稚還是給了他一個幣。

  段嘉許站到娃娃機前,問她:「想要哪個?」

  桑稚指著帶了個紅色帽子的,忍不住說:「我夾了六次都夾不到。」

  段嘉許:「嗯,哥哥給你夾。」

  桑稚站一旁看著。看到他對準了那隻娃娃,輕輕拍了下按鈕,彎鉤降下來,抓住了那個娃娃,上升了幾釐米後,又掉下。

  「……」

  桑稚把視線挪到段嘉許的臉上。

  他也沒覺得尷尬,只是撇頭看她,又道:「再給哥哥一個?」

  「……」

  接下來的時間,桑稚很無語地站在旁邊,忍受著段嘉許持續不斷又厚顏無恥地跟她要幣。直到剩最後一次機會,他才成功把那個娃娃夾出來。

  段嘉許蹲下從機器裡拿出娃娃:「想夾個娃娃還挺不容易。」

  桑稚:「還不如出去買一個。」

  「哥哥這不是沒玩過。」段嘉許抬頭,把娃娃給她,「這麼嫌棄啊?」

  桑稚的指尖動了動,沒拿。

  段嘉許保持著動作沒動。

  過了好幾秒,桑稚垂下眼,接過來:「謝謝哥哥。」

  段嘉許輕笑了聲:「彆扭的小朋友。」

  「……」

  「給你抓到娃娃了。」段嘉許站起身,揉了揉她的腦袋,「別再哭鼻子了啊。」

  這話像是在對應剛剛桑延應付錢飛的話。

  可他明明知道不是因為那個原因。仿佛完全忘了那件事情,當做自己毫不知情,為了照顧她的感受。

  有熱氣從脖子處往上湧,燙至耳根。桑稚抱著娃娃的力道漸漸收緊,斂著唇角上揚的弧度,默默地點了點頭。

  -

  因為錢飛醉的厲害,桑延先把車子開到他家,跟段嘉許一塊把他扶上去。之後才把車子開到到南蕪大學門口。

  段嘉許下了車,跟他們兩個擺了擺手,進了學校裡。

  夜色濃鬱,大學的正門寬敞明亮,裡頭的路燈明顯暗了幾分。男人的背影清瘦又高大,漸漸與那片暗沉融為一體,直至消失不見。

  車子發動。

  桑稚收回視線,問:「哥哥,嘉許哥就住學校嗎?」

  桑延:「嗯。」

  「他怎麼不回家?」

  「他家不在這邊。」

  「現在不是放假了嗎?」

  「不知道。」桑延明顯不想搭理她,「你哪來那麼多話。」

  桑稚沉默了一陣,還是百無聊賴地把腦袋向前湊,問道:「剛剛錢飛哥說有人找他要你的電話號碼,是真的嗎?」

  桑延:「廢話。」

  桑稚:「那有後續嗎?」

  桑延:「沒給哪來的後續。」

  「噢。」桑稚想了想,「幸好你沒給。」

  桑延打著方向盤,沒吭聲。

  下一秒,桑稚又道:「我覺得可能是,她們來找錢飛哥要你的聯繫方式,然後問你能不能把嘉許哥的聯繫方式給她們。」

  「……」

  「哥哥,你自己注意點。」

  「閉嘴。」

  「別讓她們羞辱你。」

  「……」

  「雖然你確實是我們家長得最醜的一個,但是,」桑稚頓了下,像是在斟酌著用詞,老實巴交地說,「但是,你在外面還是,也挺醜的。」

  「……」

--------------------------------------------------------------------------------

  作者有話要說:
  
       桑延:我有點想領便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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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發表於 2020-3-27 00:32:07 |只看該作者
第15章 偷偷

  回到家之後,桑稚立刻回房間,拿了套換洗衣服進浴室裡洗澡。衣服還沒脫,她忽地想起自己剛剛弄髒的那條裙子,又迅速跑出去。

  桑稚在客廳和玄關轉了一圈。

  沒看到袋子。

  她又朝桑延的房門看了一眼,門沒關。但廚房倒是有動靜,能聽到他在裡面搗鼓東西的聲音,劈裡啪啦的。

  這不是才剛吃完回來?

  桑稚默念了句「真能吃」,隨後走回了房間裡。一眼就看到袋子放在書桌邊上的位置。

  她拿著袋子回到浴室,拿了個盆把髒衣服都丟進去。

  這還是桑稚第一次自己洗衣服。她擠著洗衣液,雙手搓著蹭到痕跡的地方,動作笨拙又緩慢,洗的一乾二淨。

  等桑稚出浴室的時候,已經差不多過了一個小時了。

  她抱著盆,小跑到陽臺去曬衣服。桑稚正想回房間,在這個時候,聽到了桑延的聲音。

  他似乎是在打電話,語氣略顯不耐:「煮好了。」

  「我關心什麼啊?我沒見她不舒服。」桑延說,「加什麼紅棗當歸?不是,媽,你怎麼不早說,我哪知道。」

  「你們不是明天就回來了嗎?到時候你們自己看著辦,我累死了,你們的女兒你們自己帶,成吧?我帶兩天算仁至義盡了——行了,就這麼喝吧。」

  過了幾秒,桑延似乎是掛了電話。很快,他端著個碗走了出來。看到桑稚,他臉上也沒半分心虛感,冷冷道:「自己過來喝。」

  桑稚慢吞吞地湊過去:「你怎麼這麼不待見我。」

  「我要是不待見你。」桑延嘖了聲,一字一句道,「你現在估計已經被我打死了。」

  「……」

  說完,桑延懶得再理她,回到房間裡。

  桑稚走到餐桌邊,小心翼翼地端起桌上的碗,也回了房間。她坐到書桌前,對著碗口抿了一下。

  還有些燙。

  她乾脆放到一邊。回頭,注意到被她放在床上的哆啦A夢。

  桑稚走過去,把娃娃拿起來放到床角,跟之前段嘉許送她的另一個娃娃挨在一起。她趴在床上,雙腿晃蕩著,用指尖戳了戳娃娃的臉。

  很快又翻了個身,仰躺著,看著白花花的天花板。

  出了神。

  今天好像有點丟臉。

  又莫名其妙地,好像有點開心。

  -

  這個突如其來的初潮,除了腹部痠疼,有下墜的感覺,桑稚其實沒有太難受的地方。但隔天一早,她是被疼醒的,腹部像是被人用針在紮。

  黎萍和桑榮已經回來了,給桑稚熬了碗小米粥。

  「還難受嗎?」等她洗漱完,黎萍坐在旁邊跟她說話,「來了也好,我聽你舅媽說,曉冰來月經之後一下子躥到一米七了呢。」

  桑稚小口喝著。聽到這話,她想了想:「小表姐?」

  「對啊。」

  桑稚狐疑道:「她不是本來就一米六多了嗎?」

  黎萍:「是啊。這樣算起來,你說不定一下子就能長到一米六了。」

  「一米六……」桑稚把粥咽進肚子裡,搖了搖頭,「我想再高一點,最好長到一米七。」

  「那我們隻隻就好好吃飯。」黎萍溫柔地說,「慢慢就會長高的。」

  吃完早飯,桑稚難受得在床上躺了一天,什麼都不想做。但想著會長高,這是長大了的第一個象徵,之後會變得不再像是個小孩一樣。

  這疼痛好像也就沒那麼難捱了。

  -

  隔周週三是傅正初的生日。

  本來桑稚已經打定主意不去了,畢竟和那一圈的人不算熟悉,黎萍還幫她報名了個暑期繪畫班。但又因殷真如的連環奪命call妥了協。

  殷真如家在附近,她早早地就來找桑稚,打算結伴而行。因為KTV的地點在另一個區,兩人一塊到附近的公交站等車。

  八月份,天氣還很熱,地表的溫度都是滾燙的,泛著土腥味。兩個小姑娘穿著短袖短褲,撐著傘站在車站牌下。

  等了一會兒,桑稚熱到有些暴躁:「不是下午一點嗎?幹嘛這麼早出來。」

  「我忘了買禮物了……」殷真如不好意思地吐舌頭,「反正我們要去上安那邊,剛好在那附近逛逛,買到禮物就去找傅正初他們。」

  「現在才十點。」

  「坐車過去也要一個小時呀。」殷真如看了看手錶,「我們到那應該十一點,買完東西去吃個午飯,時間不就剛剛好嗎?」

  桑稚哼唧道:「我能直接去吃午飯嗎?」

  「不行!我一個人怎麼逛!」殷真如說,「還有,你不是說你跟傅正初小學六年都在一個班嗎?我怎麼感覺你們關係好差。」

  「就是挺差的。」

  「……」殷真如不敢相信,「真的假的?我還以為傅正初……就那啥……你懂吧。」

  桑稚皺眉:「什麼,我不懂。」

  殷真如湊近她的耳朵,小聲說:「暗戀你啊。」

  「……」

  車子正好來了。

  沒等桑稚回話,殷真如立刻拖著她上車。

  公車上空蕩蕩的,沒幾個人,還剩下很多空位。兩人找了後排的位置坐下。

  桑稚還在想殷真如的話,表情有些微妙:「誰告訴你的?」

  「這一看就看得出來嘛。」殷真如說,「他老找我約你出來。六班在三樓,我們班在二樓,他還老來我們班外面晃。」

  桑稚又問:「那你怎麼不說他暗戀的是你呢?」

  「……」

  「不然他怎麼不直接來找我,而是通過你來找我。」桑稚的表情理所當然,「你倆以前應該不認識的吧。」

  「……你說的還挺有道理。」殷真如撇了撇嘴,「但如果不是關於你的事情,他根本不會找我啊。」

  沉默。

  桑稚盯著她,忽然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右臉。

  殷真如莫名其妙:「幹嘛,你臉上沒東西。」

  桑稚又指了指。

  殷真如立刻往後躲,滿臉的拒絕:「你不會讓我親你吧?!」

  「你說什麼呢。」桑稚無言以對地看著她,「我只是想告訴你,我以前經常跟傅正初打架。」

  「啊?什麼時候?」

  桑稚回憶了下:「二年級的事情吧。」

  「二年級?那時候幾歲啊?」

  「我比他大一歲。」桑稚說,「年紀小的時候,有些男生確實會打女生,但不會像他那樣。他對別的女生也不會這樣,就對我這樣。」

  「什麼?」

  「把我當男的打。」

  「……」

  「有一次。」似乎是想證實她說的話有多離譜,桑稚又指著右臉,咬字清晰道,「他用拳頭往我這,揍了一下。」

  拳頭兩個字,她刻意咬重了些。

  殷真如:「我靠,嚴重嗎?」

  「嗯?不知道算不算嚴重。」桑稚思考了下,而後開始強調,「我不是打不過他。主要是我沒防備,就摔到地上了。」

  「……」

  「然後磕掉了一顆牙。」頓了下,桑稚繼續說,「我當時生氣了,也推了他一把。」

  「……然後呢。」

  「他也摔到地上,骨折了。」

  「……」

  -

  這話一出,殷真如果然打消了自己的想法。之後買禮物的時候,她也沒勸桑稚也挑一份送給傅正初。

  像是把他倆當成了仇人,格外避諱。

  桑稚樂得清閒,跟著她後頭,自顧自地看著些小玩意。

  殷真如挑禮物格外隨意,看到個好看的小夜燈就買下了。時間還早,兩人乾脆進了同層的一間甜品店。

  這是一家連鎖的甜品店。店面很小,裝修偏中國風,木桌木椅,顏色偏深,燈光的顏色昏黃,看上去很溫馨。

  空調開的很低,隔絕了外頭的燥熱。

  店裡沒有別的客人,只有一個店員。

  聽到門響動的聲音,店員抬起眼,語氣聽上去帶了幾分困倦,懶洋洋道:「歡迎光臨。」

  聲音格外熟悉。

  桑稚的呼吸一頓,下意識抬頭。

  男人穿著褐色的圍裙,坐在收銀台內,眉眼稍稍垂下,瞳色在燈光的照耀顯得更淺。他的目光一瞥,在桑稚的臉上停下。

  而後,眼角似有若無地那麼一挑。

  沉默兩秒。

  桑稚主動喊了聲:「哥哥。」

  段嘉許看了眼桑稚旁邊的女生,點點頭:「來這邊玩?」

  桑稚:「嗯。」

  殷真如的眼珠子在他們兩個身上打著轉,沒說話。

  桑稚拿起收銀臺上擺放的菜單,猶豫著問:「哥哥,你在這打工嗎?」

  「嗯。」段嘉許的神情不太在意,「去找個位置坐吧,想吃什麼再過來點,一會兒哥哥給你送過去。」

  桑稚哦了聲,跟殷真如坐到最靠裡的位置。

  翻著菜單,殷真如悄悄往段嘉許的方向看,好奇道:「那個是誰啊?我記得你哥哥好像不長這樣。」

  「我哥哥的朋友。」

  「長得好帥啊。」殷真如捂胸口,「我記得你哥哥也長得很帥,桑稚,你可太幸福了吧。」

  桑稚:「你別胡說。」

  殷真如:「啊?」

  桑稚:「我哥哪裡長得帥。」

  「……」

  很快,兩人挑好了甜品。桑稚抱著菜單,走到段嘉許面前:「哥哥,我要一個椰汁西米露,還有芒果雙皮奶。」

  段嘉許:「嗯。」

  桑稚算了一下價格,而後從口袋裡拿了一張二十和一張十塊,又摸索出三個硬幣。她又摸了摸,沒摸著。

  桑稚把錢都放到收銀臺上。她轉頭,想回位置拿上自己的包,再從裡頭拿一塊錢出來補上。

  剛走兩步,身後的段嘉許出聲喊她:「小孩。」

  桑稚回過身:「啊?」

  段嘉許用骨節敲了敲桌上的錢,手肘撐著桌沿,身子微微俯下,低笑著問:「欺負哥哥不會算數?」

  桑稚反應過來,抿了抿唇,沉默著回到位置上,從包裡拿了一個硬幣出來,又走到收銀台前,把那一塊錢放到他的面前。

  段嘉許垂眸掃了眼:「還差一塊。」

  「……」

  桑稚覺得他是在騙她錢,開始跟他較真:「一個十八塊錢,一個十六塊錢,加起來三十四,哪裡還差一塊。」

  「你不是說哥哥長得帥?」

  「……」

  她什麼時候說了,那是殷真如說的。

  而且這話跟這事有什麼關係。

  「偷偷看了哥哥那麼多次,如果給你白看的話——」他的尾音打著轉,聽起來吊兒郎當的,「那哥哥多吃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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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3-27 00:32:19 |只看該作者
第16章 偷偷

  「……」

  桑稚一言不發地盯著他半晌, 似是覺得憋屈, 憋了半天才憋出了句:「怪不得你這個店沒生意。」

  段嘉許:「嗯?」

  桑稚把錢往他面前一推, 明顯一毛錢都不想再多給,小臉蛋嚴肅至極, 又字句鏗鏘地冒出了兩個字:「黑店。」

  段嘉許覺得好笑:「多收你一塊錢就成了黑店了?」

  桑稚板著臉:「我又沒偷看你。」

  「行。」段嘉許把桌上的錢拿起來, 「是哥哥胡說八道。」

  桑稚瞅他, 也沒多再說什麼, 想回到位置上。

  還沒走兩步, 身後的段嘉許又叫住她:「等會兒。」

  桑稚腳步一頓, 回頭:「幹嘛。」

  段嘉許:「過來。」

  桑稚的神情狐疑, 不太想過去。但他就安靜地站在那看她, 仿佛篤定了她會過去,像是在對待一直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狗。

  在原地定了好一陣,桑稚不情不願地走過去,又問一遍:「幹嘛。」

  「哥哥還能真收你錢啊?」檯子的高度大約一米多,段嘉許彎下腰, 隔著張桌子的距離抓住她的手腕,把錢塞回她的手裡,「自己留著買糖吃。」

  桑稚愣了下。

  他已經把手收了回去。

  收銀台的後方就是一張大型的流理台,上面擺放著各式各樣的原料。說完話, 段嘉許轉了身, 拿出兩個乾淨的碗,開始做甜品。

  桑稚默默把錢又放回了口袋裡。

  怎麼總這樣。

  打一巴掌給一顆糖。

  然後,她居然每次都沒能拒絕。

  非常倔強地因為他的「巴掌」跟他爭執, 而後又非常沒面子地把「糖」收了下來。

  -

  回到位置,殷真如湊過來,這次把聲音壓得很低,跟她竊竊私語:「桑稚,你哥哥的朋友是要請咱倆嗎?」

  桑稚點頭:「是。」

  「嘿嘿真好。」殷真如很開心,「買了禮物我都沒剩多少零花錢了,我還想給冒險島充個點券呢,最近新出了個帽子賊好看。」

  「你都充了多少錢了。」

  「好看嘛。」

  知道桑稚對這個不感興趣,殷真如轉移了話題:「對了。剛剛傅正初在QQ上找我,問我們在哪了,我就告訴他了。」

  「哦。」

  「他好像也到了,說先過來找我們。還有劉偉祺也在。」

  桑稚:「他們怎麼不先去開個房。」

  殷真如:「現在才十二點,那家KTV下午一點才能開房。他們說已經打電話預約了,先過來跟我們會和,然後一塊去吃午飯。」

  「還有誰會來?」

  「好像還有他們班的幾個人。」殷真如說,「不過那些都是一點之後直接到KTV找他們。」

  恰好,段嘉許在此刻把兩碗甜品端上來。聽到這話,他的眉峰稍抬,桃花眼掃了過來,隨口問:「要去唱K?」

  殷真如立刻噤聲。

  桑稚點頭。

  段嘉許也沒說什麼,只是囑咐道:「去正規的,天黑之前記得回家,別在外面玩太晚。」

  這語氣像在幫桑延管教她一樣,但其實桑延都不怎麼管她。

  桑稚哦了一聲。

  等他走了之後,殷真如又湊過來說:「你哥哥的朋友怎麼說話跟我爸一個樣,我出門前他也跟我說了這樣的話。」

  桑稚很贊同她的話:「我爸也跟我說了這樣的話。」

  「……」

  還沒吃到一半,傅正初和劉偉祺就來了。

  桑稚其實挺少見到這兩人。此時這麼一瞧,才發現他們似乎又長高了些。穿著一身便服,像個小大人似的。

  殷真如放下勺子,笑嘻嘻道:「壽星來啦。」

  傅正初摸了摸鼻子。

  劉偉祺一身汗,先一步走到殷真如隔壁坐下:「你們快點,我餓死了。要不去隔壁吃個肯德基算了。」

  殷真如:「我可沒錢吃肯德基。」

  狹窄的店裡多了兩個人,一下子就熱鬧起來。

  殷真如吃東西的速度很快,早就已經吃完了。其餘三人都在等桑稚。她聽著殷真如和劉偉祺鬥嘴,加快了速度。

  見桑稚吃完了,殷真如遞了張紙巾給她:「走。」

  桑稚點點頭。

  另外兩個男生先站了起來,走了出去。殷真如挽住桑稚的手,想拉著她一塊走。

  路過收銀台的時候,桑稚像是想到了什麼,腳步停了下來,把自己的手從殷真如的臂彎裡抽出來:「你先出去等我。」

  聞言,殷真如看了段嘉許一眼,了然道:「行,你快點啊。」

  隨後便走了出去。

  段嘉許正坐在椅子上玩手機,一隻腳搭在椅側,坐姿隨意。見狀,他把手放下來,饒有興致道:「小孩,要跟哥哥說什麼?」

  桑稚遲疑了幾秒,最後還是很直接地問:「哥哥,你是缺錢花嗎?」

  沒想過她是來問這個,段嘉許笑了下:「嗯?怎麼了?」

  「上次去吃燒烤,錢飛哥也說你在附近做家教。」桑稚小聲道,「然後今天又看到你在這工作。」

  段嘉許盯著她,沒說話了,安安靜靜的。

  他的目光有點琢磨不透,看不出情緒如何。

  桑稚莫名開始緊張,咽了咽口水:「你不回家嗎?」

  「嗯,有一點。」

  這話似乎是在回答她前面的那個問題。

  但桑稚有些沒反應過來,遲鈍地「啊」了一聲。

  「去玩。」段嘉許的表情散漫,像是完全不把這事兒放在心上,「你的小朋友們還等著呢。」

  把話說完,他轉過身,打開水龍頭洗著東西。

  過了一陣子,正當段嘉許以為桑稚已經走了的時候,身後突然響起了一聲脆生生的「哥哥再見」,之後又響起了一陣小跑著離開的腳步聲。

  段嘉許拿抹布擦乾淨桌子,回頭一瞥。

  目光在桌子上定格住。

  桌上疊著一堆錢,除開剛剛他還給她的那些,似乎又多加了不少。最底下壓著一張紅色的一百塊,再往上都是一些十塊五塊的零錢。

  最上方用六七個一塊錢硬幣壓著,還有個兩個五毛錢的。

  看起來整整齊齊。

  像是把自己的全副身家都放到了這裡。

  段嘉許愣了好一會兒。良久後,他遲疑地伸手,戳了下那疊硬幣。硬幣塔順勢塌了下來,滑落到桌面上。

  他的眉梢一揚,忽地笑出聲來。

  怎麼回事。

  這次怎麼好像真有了種騙小孩錢的……罪惡感?

  -

  桑稚是真的一分錢沒給自己留,午飯都是跟殷真如借錢買的。沒錢的時候,跟一群不太熟悉的同學待在一塊,她總覺得沒啥底氣。

  下午五點,一群人在KTV裡唱的正高興。桑稚捧著杯茶水喝著,耳朵被震得發疼,糾結了半天,還是對殷真如說:「殷真如,我打算回家了。」

  殷真如沒聽清,抬頭:「你說什麼?」

  桑稚只好提高音量:「我說我要回家了!」

  在這個時候,歌曲的**正好過去,進入了一段純音樂。她的聲音一下子就顯得突兀起來。

  一群人順勢往她的方向看。

  很快,音樂又響起,將這凝固的氣氛打破。

  其餘人也沒把她的話放在心上。只有傅正初走過來,坐到她隔壁的位置:「桑稚,你要回去了嗎?」

  「嗯。」桑稚說,「我爸讓我天黑之前回去。」

  想了想,她補充了一句:「生日快樂。」

  傅正初沉默幾秒,而後道:「我送你到車站?」

  「為什麼要送?下樓就是車站了。」桑稚神情古怪,站了起來,「你就在這待著,我走了。」

  她轉頭跟附近幾個人道了別,出了KTV。

  桑稚從包裡把學生車卡拿出來。

  KTV在這個商城的五樓,段嘉許所在的甜品店在四樓。坐扶手電梯下到四樓的時候,她的腳步停了一下。

  身後倏地響起了傅正初的聲音:「你怎麼不走了?」

  「……」

  桑稚被嚇了一跳,立刻回頭,有種被人抓到虧心事的感覺,惱羞成怒道:「你跟著我幹什麼。」

  「沒跟著你。」傅正初的表情有些窘迫,「我出來透透氣。」

  「哦。」桑稚繼續往下走,「那你透,再見。」

  傅正初依然跟著她:「順便送送你。」

  桑稚懶得理他了。

  「對了。」傅正初撓了撓頭,找了個話題來聊,「下學期開學有分班考,你知道嗎?」

  桑稚點頭:「我聽說你期末考試進步了。」

  「……」

  「考了年級倒數第五?」

  傅正初覺得丟臉,勉強道:「我那是睡著了。」

  看著他這個樣子,桑稚若有所思。聯想起之前他在公車上對她說「下次考個第一玩玩」,以及對她說是因為上課沒聽講,才被叫的家長,但事實上是他主動跟老師提出要請家長的事情。

  她突然問:「你是不是挺自卑?」

  傅正初:「?」

  「這事也沒什麼,主要是我也沒怎麼見你學習。你好好學習的話,成績應該是會進步的。」桑稚說,「你只要別那麼懶,把心思放在學習上就行。不用自卑。」

  「桑稚。」被她劈頭蓋臉地說了一堆,傅正初終於忍不住了,「我不信你看不出來。」

  桑稚頓了下:「什麼。」

  傅正初沒說話。

  「什麼看不出來。」想著殷真如的話,桑稚猶豫著問,「你暗戀殷真如的事情嗎?」

  「……」

  傅正初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

  他平復著呼吸,咬牙切齒道:「誰跟你說的?」

  桑稚無辜道:「我猜的。」

  傅正初:「你能不能別瞎猜。」

  桑稚很莫名:「那你總不能是暗戀我。」

  傅正初面無表情地盯著她,破罐子破摔道:「怎麼不能。」

  「……」

  桑稚的表情終於有了點變化:「啊?」

  少年年少氣盛,用最張狂的語氣,說出了最慫的話:「假如——我是說假如!假如我暗戀你,你能怎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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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偷偷

  不知是他的音量過大,還是因為他說出來的話太令人難以接受,桑稚明顯一副被震撼了的模樣,僵在原地沒動。

  兩人的腳步同時停了下來。

  沉默讓氣氛變得尷尬。

  傅正初盯著她的雙眼漸漸躲閃,耳根也染上了緋色。他摸了摸腦袋, 強裝鎮定, 問道:「你怎麼不說話。」

  桑稚又啊了一聲, 有點不知所措。

  她不是沒被告白過,但普遍都是往她抽屜裡塞情書,或者是發短信。面對面的告白還是頭一回, 何況還是這麼高調的。

  「誒。」桑稚直接當這個假設成立,突然有些好奇,「你還記得你打掉我一顆牙的事情嗎?」

  「……」傅正初極為後悔這事兒,但他也確實做過,此刻只能牽強地給自己辯解,「這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我的手指那時候不也骨折了嗎?」

  桑稚不太記仇:「也是。」

  傅正初鬆了口氣, 豎起耳朵,期待著她接下來的話。

  桑稚完全不知道「委婉」兩個字該怎麼寫,直接道:「那你還是別喜歡我,我不喜歡比我小的。」

  傅正初頓了下, 怒了:「你這不是年齡歧視嗎!」

  「……」

  「你總得說點我能改變的?」

  桑稚想了想:「我喜歡長得好看的。」

  「……」傅正初深吸了口氣, 用手指頭指她,「除了你,從沒有人說過我長得醜。你是不是在針對我?你是不是給我加上了醜逼濾鏡?」

  「就——」桑稚溫吞道, 「每個人的審美不同。」

  傅正初極為委屈:「我難不成還能去整容?!」

  「我哪有這個意思。」桑稚被他吼得也有些委屈,訥訥道,「所以我不是叫你別喜歡我了嗎?」

  「算了。」傅正初放棄跟她交談,「當我沒說。」

  見他情緒不佳,桑稚也開始後悔自己是不是說的太過分了,硬著頭皮道:「你喜歡我什麼啊?」

  傅正初瞅她一眼,極為膚淺:「你長得好看。」

  桑稚:「噢。」

  傅正初:「你就這反應?」

  桑稚:「那我沒法反駁呀。」

  「……」

  兩人還停在三樓的扶手電梯前。

  傅正初突然覺得心情很沉重,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又問:「你是不是不想早戀。」

  桑稚點頭:「有一部分是這個原因。」

  「還有一部分就是嫌我小,嫌我醜。」越說越覺得不甘,傅正初用力抿了抿唇,眼眶開始紅了,「桑稚,今天可是我生日。你不能改天再拒絕我嗎?」

  「……」桑稚懵了,「你哭了嗎?」

  「我哭個屁!」傅正初覺得丟臉,轉頭揉眼睛,還想說什麼的時候,突然注意到背後站著個人。

  傅正初跟他撞上了視線。

  對視幾秒。

  傅正初的淚意漸散,莫名覺得面前的人有些眼熟。

  但一時也記不起在哪見過了。

  察覺到傅正初半天不吭聲,桑稚狐疑地看過去,順著他的視線往後方看,赫然看到段嘉許的身影。

  不知道他在他們後邊站了多久。

  見他們都看了過來,段嘉許玩味般地抬了抬眉:「打擾到你們了?」

  「……」

  傅正初立刻想起了這個人是誰。

  桑稚的哥哥。

  上次桑稚被叫家長的時候,他在辦公室見到過的。

  想到自己剛剛說的話,傅正初的背脊一挺,猛地一鞠躬,一副被人抓了包的心虛樣:「桑稚哥哥好!」

  段嘉許嗯了一聲。

  傅正初同手同腳地往另一邊跑:「桑稚哥哥再見!」

  「……」

  很奇怪的,明明並沒有哪裡做的不對,但桑稚居然也有了種做了虧心事的感覺。短暫的幾秒思考後,她決定先發制人:「哥哥,你是在偷聽嗎?」

  段嘉許垂眸看她:「是啊。」

  「……」

  他就這麼承認了,把讓桑稚瞬間把接下來的話又咽了回去。她有些措手不及,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乾脆不吭聲,繼續往下走。

  段嘉許慢條斯理地跟在她後邊:「我們小桑稚的魅力還挺大?」

  「……」

  他似乎覺得極為好玩,笑了出聲,帶出淺淺的氣息:「惹得人家小男孩都哭鼻子了?」

  桑稚不知道回什麼,憋紅了臉:「你幹嘛。」

  段嘉許:「哥哥關心一下你啊。」

  桑稚很彆扭:「你別提這個了。」

  「行。」段嘉許扯開話題,臉上的笑容斂了些,「上次哥哥幫你去見完老師之後,跟你說的什麼話,複述給我聽一遍。」

  她瞬間懂了他這話暗含的意思。

  「我不記得你說什麼了,但我沒早戀。」頓了下,桑稚又強調一遍,「絕對沒有。」

  段嘉許:「還挺聽話。」

  桑稚不高興地哼了聲。

  段嘉許思考了下,低聲建議:「青春期開始有這些想法挺正常。但你也別傷害別人,可以先謝謝對方的喜歡,然後再拒絕。」

  桑稚:「我哪有傷害他。」

  段嘉許:「你不是把人弄哭了嗎?」

  「我弄哭他的次數多了去了。」桑稚理直氣壯道,「我以前跟他打架,不管誰打贏,哭的都是他。」

  段嘉許上下掃視她,好笑道:「你還會打架?」

  兩人出了商城大門,到附近的車站等車。

  桑稚誠實道:「小時候會打。」

  他懶懶道:「你現在也還是小時候。」

  沉默幾秒,桑稚忍不住說:「現在不小了。」

  「嗯?」段嘉許撇頭笑,比劃了下她的身高,「行,好像是長高了些。還知道對哥哥好了。」

  桑稚沉默地看著他。

  段嘉許:「把手伸出來。」

  桑稚遲疑地伸手。

  下一秒,段嘉許把剛剛桑稚給他的「全副身家」又交還與她,彎著唇道:「謝謝小桑稚。」

  桑稚訥訥抬頭。

  「你知道這事傳出去別人會怎麼說我不?」段嘉許拖著腔說,「會說我勒索初中生,要把我抓進去的。」

  桑稚認真道:「沒勒索,這是我買甜品花的錢。」

  段嘉許:「你吃了兩百啊?那別人不得說哥哥漫天開價。」

  桑稚說不過他,又把錢塞回他的手裡:「反正我就給你了。」

  「給哥哥錢幹嘛?」段嘉許笑,「覺得哥哥很慘?」

  「沒有。」他一提起這個,桑稚又想起了剛剛自己似乎把他惹不開心的事情。她猶豫了下,還是道了聲歉,「哥哥對不起。」

  「嗯?」

  桑稚把醞釀了一下午的話磕磕絆絆地說出來:「我剛剛不應該問的。我就是看你好像很忙,然後我之前還老麻煩你,就覺得不好意思。還有,這是你辛苦賺來的錢,我不能就那樣花掉。而且我還帶了個朋友來。」

  「……」

  段嘉許眉眼一鬆,唇角弧度勾起:「你怎麼突然說話這麼官方?」

  桑稚老實道:「我爸爸說做錯了事情得認。」

  「誰說你做錯事了?」

  「我覺得我問的話讓你不開心了。」桑稚說,「這就是做錯了事情。」

  「沒事兒,我沒不開心。」段嘉許揉了揉她的腦袋,「把你買糖吃的錢拿回去。」

  桑稚把手背到身後:「我不喜歡吃糖。」

  「那就買你喜歡的。」段嘉許垂下眼瞼,盯著她明亮的眼睛,「等哥哥以後真的窮得揭不開鍋了,再來跟你借錢,行不行?」

  -

  上了車,桑稚走到後排靠窗的位置坐下。她看了眼車窗外的段嘉許,很快又收回視線,看著被他塞到包裡的錢。

  桑稚悶悶地把拉鍊拉上。

  夜幕還未降臨,天邊的顏色暗紅,給大片的雲染上了顏色。遠山如畫,輪廓清晰明瞭,點綴在這片色彩之中。

  桑稚伸出手指,在窗戶上筆劃了個「段」字,很快又蹭掉。

  她的心情突然很低落。

  覺得有些費解。

  是年齡越大,煩惱也會隨之越多嗎?

  可她覺得她的年紀還沒有很大。

  段嘉許好像也沒有。

  -

  這次意外的遇見,是這個暑假裡,桑稚最後一次見到段嘉許。接下來的一個月,桑稚參加了暑期繪畫班,開始寫暑假作業。

  開始忙上了,她這個年齡該忙的事情。

  桑稚沒跟桑延問過段嘉許,也從沒主動去聯繫他。她不知道他最後有沒有回家,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還那麼辛苦地在兼職打工。

  但她悄悄買了一個存錢罐。

  悄悄地,在裡面存了很多用不上的零花錢。

  也許之後也不會用上。

  但她偶爾又會覺得,以後或許會用上的。

  初二新學期開始。

  開學的分班考,桑稚正常發揮,進了重點班。同班的同學大半都換成了不認識的人,就連她最熟悉的殷真如也被分到了別的班。

  跟傅正初在同個班。

  換了班之後,殷真如沒怎麼再來找桑稚玩。

  桑稚本身也不是多主動的性格,兩人的聯繫便越來越少。她本身也是比較獨來獨往的人,也沒太把這事放在心上。

  轉眼間,十月底一過。

  旭日中學開始籌備校運會的事情,又到隔壁的南蕪大學去借場地。桑稚對運動的事情完全沒興趣,但班裡的女生不多,她被老師強硬要求必須報名一項。

  桑稚只能不甘不願地報了個跳遠。

  班裡還特地花錢弄了套班服。這個班服是陳明旭設計的,按照他的品味,不接受任何反駁。中央的圖案是一個盛大的向日葵,看起來花裡胡哨的。

  是桑稚見過最土的班服。

  校運會那天。

  桑稚覺得丟臉,到學校才換上了那套班服,而後跟著大部隊一塊到附近的南蕪大學。

  除了桑延搬宿舍的那次,這是桑稚第二次來了,也不覺得新鮮。

  周圍沒比賽的男生,在看臺處圍成一團,開始打三國殺。桑稚在旁邊看了一會兒,聽到廣播喊初二女生跳遠的檢錄,才跟班裡的一個女生一起到了檢錄處。

  除了場地,南蕪大學還安排了一堆志願者給他們。

  比如現在。

  桑稚在檢錄處就見到了她的親哥。

  桑延坐在檢錄的帳篷下方。見到她,他的唇角稍稍彎起,手裡的筆尖輕點桌子,看起來有些惡劣:「同學,你不符合參賽資格,回去。」

  桑稚忍氣吞聲道:「哪裡不符合。」

  「身高不夠。」

  「我沒聽說跳遠要求身高。」

  桑延眼一瞥,身子往後靠:「那總不能一米二都沒有。」說完,他側頭看向旁邊趴著睡覺得人,笑道:「你說是?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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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桑稚:桑延是狗,又黑又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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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3-27 00:32:50 |只看該作者
第18章 偷偷

  總不能一米二也沒有。

  桑稚揀取了其中的重點詞語。

  一米二, 沒有。

  顛倒一下順序, 再連起來。

  沒有一米二。

  桑稚徹底被幾個字吸引住, 也沒注意到桑延之後跟旁邊的人說了什麼。

  此時陽光正大,帳篷底下雖陰卻不涼, 悶熱的溫度無處不在。她的臉被烤得微微發紅, 無法忍受他這莫名其妙潑來的髒水。

  「我哪裡沒一米二。」儘管桑稚覺得這話自己並不用證實, 但還是忍不住計較, 「我都一米五五了, 我哪裡沒一米二?」

  「都一五五了?那這位同學, 你長得——」桑延不以為意, 垂眼翻了翻名單, 「還挺顯矮。」

  「……」

  「行,你以後得提前說啊。不然多容易誤會。」

  「……」

  難不成她見人就要說一句「我身高一米五五了」嗎?

  整的跟炫耀似的。

  「自己看看衣服上的號碼跟名單對沒對上。」隨後,桑延又推了推旁邊的人,「別睡了,來幫個忙啊兄弟。」

  一直趴著的人動了兩下, 這才把臉從臂彎裡抬起來。

  桑稚順勢看過去。

  男人的模樣睏乏,眼睛半眯著,似是有些不適應這亮度。隔幾個月未見,他的頭髮長長了些, 遮蓋眉毛, 被睡得有些亂。膚色是冷感的白,唇色卻豔得像是染了胭脂。

  妖孽樣半分不漸,越顯勾人。

  段嘉許慢條斯理地坐了起來, 身子往後靠,一副睡不醒的樣子,懶洋洋地應了聲:「嗯?」

  桑稚盯著他看了兩秒,心臟重重一跳,忽地收回視線,裝作沒看到一樣。她給自己找了點事情做,按著桑延的話,在桌上那份名單上找著自己的名字和號碼。

  0155。

  桑稚低頭看了看自己胸前的號碼,而後對桑延說:「對上了。」

  「你這號碼還挺有意思。」桑延閒閒地說,「好像怕全世界不知道你一五五了似的。」

  桑稚不高興:「這又不是我自己選的。」

  聽到兩人的對話,段嘉許掀起耷拉著的眼皮。注意到桑稚,以及她身上穿的衣服,他的眉毛一揚,困意瞬間散去大半。

  然後,突然笑了出聲。

  桑稚聞聲看去。

  就見他盯著自己身上的衣服,低著下顎在笑,笑意毫不掩飾。意味格外明顯,就是在明目張膽地嘲笑著她的穿著。

  這個反應,讓桑稚立刻想起了她身上那件奶奶輩估計都不願意穿的班服。她的耳根漸漸發燙,深吸了口氣,惱怒地走到旁邊。

  隱隱還能聽到段嘉許低笑著在說:「你妹妹的審美可還行。」

  「……」

  現在以大欺小還流行組隊了。

  兩個!老!男!人!

  桑稚乾脆裝作不認識他們。

  她跟同班也參加跳遠的女生待在一塊,等他們對完選手的名字和號碼。

  女生的名字叫岑蕊,性格比較文靜。此時她似是覺得有些無聊,便主動道:「桑稚,你認識那兩個哥哥嗎?」

  桑稚勉強點頭:「但不熟。」

  「你怎麼認識的呀?」岑蕊好奇,「跟我們年齡好像差不少。」

  「我媽媽的朋友。」桑稚隨口胡謅。

  「啊?」

  「我媽媽喜歡跳廣場舞,他們經常一起跳。」桑稚說,「偶爾會請他們到我家吃飯,我就認識了。」

  「廣場舞」、「經常一起跳」這幾個字,像是一道巨雷劈到了岑蕊的腦袋上,她不可思議地問:「你是說廣場舞?就類似《美麗的七仙女》那樣的?」

  桑稚面不改色道:「是啊。」

  「那還……」岑蕊的表情難以形容,憋出了句,「還挺潮的。」

  「還行。」她這個反應,讓桑稚的心情瞬間舒坦,「這個年齡好像都喜歡跳這個。」

  「……」

  很快,桑延喊她們這一堆人過去抽籤,安排比賽順序。

  桑稚隨手抽了一個,被安排到了倒數第二個。

  檢錄員有三個,除了桑延和段嘉許,還有另一個女人。他們穿著統一的黑色短袖,還戴上了統一的白色帽子。

  等檢錄完成之後,他們便帶著參賽的選手到比賽的場地。

  桑稚其實挺不敢相信的。

  雖然知道南蕪大學會有學生來當志願者,但桑延和段嘉許會報名這個事情,在她看來就是天方夜譚。

  她不想被他們兩個嘲笑,跟岑蕊走在最後邊。

  把她們帶到比賽的場地,檢錄員的任務就完成了。

  桑稚心情漸漸放鬆,祈禱著他們趕緊走。時間剛過十一點,太陽越加猛烈,她蹲了下來,躲在旁邊人的影子下方。

  沒多久,忽然有人往她腦袋上蓋了個帽子。

  桑稚被陽光刺得睜不開眼,下意識把帽檐往上一抬,仰頭。

  注意到面前的人,她的表情一僵。

  視線一挪,又看到邊上還站著個人。剛剛她祈禱的事情半點都沒實現,兩個人一個都沒走,現在還找上門來了。

  段嘉許蹲在她的面前,髮色在陽光下顯得淺。他稍稍歪頭,胳膊搭在膝蓋上,似笑非笑道:「小桑稚今天穿的有點漂亮啊。」

  桑稚不想理他。

  桑延站著旁邊,手裡不知從哪弄來了一台相機。下一秒,他對準桑稚,添油加醋地說:「可以去選美了。」

  「哥哥!」桑稚瞪大眼,「你為什麼拍照?」

  「爸媽讓我拍的。」桑延稍稍彎腰,把相機湊近了些,「可以啊小鬼,今天穿得跟香港小姐似的。」

  「我還沒說你今天穿得跟大力水手一樣,」聽著他話裡的嘲笑,桑稚立刻跳起來去搶他的相機,「不准拍!我平時好看的時候不見你拍!」

  「這樣嗎?」桑延很有先見之明地把手舉高,虛心請教,「你什麼時候好看,你跟哥哥說一聲行不,不然哥哥不知情啊。」

  「……」

  桑稚還想跳起來,立刻被他摁住了腦袋。

  動彈不得。

  她覺得自己要炸了,可又被他壓制得動彈不得,百般無可奈何。桑稚忍著脾氣,識時務道:「哥哥,我不拿了。」

  桑延的手依然沒鬆開。

  桑稚再接再厲道:「你繼續拍,沒關係。」

  她真的覺得太痛苦了。

  本來桑延去上大學,對她來說就是一件謝天謝地、值得感恩戴德的事情。可沒想到,她在上學期間居然還要忍受桑延的折磨。

  像是沒聽見她的話似的,桑延的眼角稍揚,仍然保持著原來的動作:「我這不是好好拍著呢嗎?」

  「……」桑稚忍不了了,威脅道,「你再這樣我要告訴爸爸了。」

  「行啊,你去告狀。」桑延無所謂道,「我回家還久著呢。」

  僵持片刻。

  段嘉許也蹲在旁邊看了片刻。沒多久,他站起來,把桑延的手從桑稚腦袋上扯開,話裡帶著調笑的意味:「能不能別欺負我妹了?」

  桑延:「?」

  雖然知道這個人沒比桑延好到哪去。

  但有大腿可抱,桑稚還是非常不要面子地躲到他身後,狐假虎威道:「聽到沒有,我哥叫你別欺負我了。」

  桑延盯著兩人看了好一陣,覺得荒唐:「誰你哥?」

  她理所當然地指了指段嘉許。

  「行,兄弟。」桑延把手裡的相機放下來,似乎覺得這個交易很划算,表情變得愉快起來,「送你了。」

  不知不覺,輪到了桑稚比賽的次序。

  運動方面,桑稚其實沒有一項是擅長的,但權衡之下,還是覺得跳遠比較輕鬆。她很乾脆地選了這個。

  這還是桑稚第一次參加校運會的比賽。

  本來她是不覺得緊張的,想著跳完就走。能不能拿到名次的事情,桑稚完全沒考慮過。

  但現在莫名多了兩個人看她。

  桑稚慢慢吐了口氣。

  她站在助跑道上,往前瞅了眼起跳線,在心裡預估著大約要跑多少步。很快,桑稚聽著裁判發號施令,開始往前跑。

  跑到距離起跳線一米的時候,桑稚的腳步停了一下,又繼續往前跑。像是怕壓到線,她用餘光掃了一眼,準確地站在了起跳線前方,用盡全力往前跳。

  世界安靜下來,周圍只剩下呼呼的風聲。

  過了幾秒,裁判拿著尺子過來量距離,神色仔細認真:「0155,第一次成績零點——零點五米。」

  「……」

  桑稚隱隱能聽到旁邊的人在笑。她當做沒聽見,撓了撓頭:「還要跳嗎?」

  裁判:「再跳兩次。」

  桑稚不太想跳了,但也不能破壞比賽規則:「哦。」

  站著邊上圍觀的段嘉許覺得好笑,肩膀微顫:「你妹怎麼回事啊?跑那麼快到起跳線那,然後停下來立定跳遠?」

  「這小鬼警惕又膽小。」桑延把剛剛那一幕錄進了相機了,扯了扯唇角,「估計是怕摔。」

  第二次桑稚依然照葫蘆畫瓢。

  但倒是進步了些,這次跳了零點八米。

  路過桑延的時候,她聽到他似乎鼓了下掌,非常貼心的鼓勵道:「這跳的遠,還沒我走一步的距離長。」

  「……」

  陳明旭剛好過來看比賽。看到桑稚這副毫不積極的樣子,他劈頭蓋臉地教訓了她一番,並要求她最後一次必須好好跳。

  就算跳遠能力不行,也得好好跳。

  態度決定一切。

  在陳明旭和桑延的雙重刺激下。

  桑稚抿緊唇,也不知道是在跟誰較勁,決定這次一定要跳出一個好的成績,讓他們刮目相看。她調整著呼吸,慢慢地往前跑。

  到中段的時候開始加速。

  在距離起跳線五釐米的位置跳起,落到沙坑上。然後,跟她腦補了千百遍的畫面一樣,一個沒站穩,桑稚的腳踝一崴,身子向前傾。

  桑稚下意識伸手支撐,雙手蹭到沙子,生生髮疼。而後,整個人摔進了沙坑裡。

  旁邊立刻有志願者過來,想將她扶起來:「沒事?」

  桑稚疼得眼淚不受控掉落,嘶了一聲,卻沒哭出聲,勉強地說著:「沒、沒事。」

  腳踝鑽心的疼,桑稚費了半天的勁兒,都站不起來。

  這個情況讓所有人始料未及。

  桑延和段嘉許連忙跑過來,連在不遠處看著的陳明旭都跑了過來。

  段嘉許的距離更近些,他先跑到桑稚的旁邊,半蹲下,抓住她的胳膊,但沒使勁:「能站起來不?」

  桑稚開始後悔自己的較真。比起疼痛,更讓她覺得無地自容的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摔了個狗吃屎。她低著腦袋,搖了搖頭。

  桑延扯住她另一邊的手臂,皺著眉道:「你怎麼不繼續立定跳遠了?」

  桑稚這才哭出來,委屈的要死:「你不是嘲笑我。」

  兩個人合力把她拉了起來。

  桑延蹲了下來:「上來,去塗點藥。」

  陳明旭在一旁看著,有些愧疚:「桑稚,你沒事?老師不該跟你說那樣的話,早知道你就那樣跳,樂在參與……」

  桑稚爬到了桑延的背上,眼裡還含著淚,忍著哭聲說:「沒事兒……」

  她的這個樣子讓陳明旭更內疚了。他轉頭,想說點什麼,突然注意到站在旁邊的段嘉許:「桑稚哥哥?你怎麼在這?」

  「啊,我記起來了。」陳明旭開始絮絮叨叨,「你上次好像跟我說了你在南蕪大學讀?實在抱歉啊,沒照顧好你家的孩子……」

  說完,他又注意到背著桑稚的桑延,愣了下:「這位是?」

  桑稚的頭皮一緊。

  思緒瞬間飄到半年前的那次叫家長,疼痛在這一刻都顯得微不足道,巨大的心虛感和恐懼向她籠罩而來。

  怎麼回答?

  說他才是桑延,才是她親哥,那所有的謊言都會被識破,她肯定要完蛋。

  或者說他是她哥哥的朋友?

  那為什麼是他背著她,這樣就很奇怪。

  見桑稚緊張成這樣,段嘉許也想到了什麼,剛想說話。

  下一刻,桑稚勾著桑延脖子的力道收緊,像是要勒死他,又像是要堵住他接下來的話。她的腦袋空白,說的話完全沒過腦,破罐子破摔那般地吐出兩個字。

  「爸爸。」

  桑延立刻側頭:「?」

  疼痛和緊張又催化了桑稚的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她吸著鼻子,說話也抽抽噎噎的:「老師,這、這是我爸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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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偷偷

  桑延被桑稚勒得有些喘不過氣, 脖子微微發紅。聽到這話, 他的嘴角抽搐了下, 像是被嗆到了,猛地咳嗽了起來。

  「啊?」陳明旭沒反應過來, 又看了看桑延的臉, 表情瞬間變得複雜起來, 「桑稚, 你說這是你爸爸?」

  桑稚怕得要死, 腦補了一大堆戳穿之後被所有人謾駡的畫面, 對她來說堪比世界末日來臨。她的底氣一點兒也不足, 不敢再吭聲, 只是點了點頭。

  一旁的段嘉許盯著桑稚的表情,忽然低下頭,笑了出聲。

  小姑娘的眼睛圓又大,覆著一層濕漉漉的眼淚,眼週一圈都是紅的,臉頰還被蹭到了污漬,看起來狼狽又可憐。

  她的這個樣子,把陳明旭想說的話都堵在了嗓子眼處。

  被桑稚說成是「爸爸」的人跟「桑稚哥哥」站在一塊,很明顯是同齡人, 還穿著統一的志願者服裝。

  但聽桑稚這麼一說, 他和桑稚長得確實還還有點像。

  陳明旭暗暗想著。

  雖然不知道她撒謊的原因是什麼,陳明旭也不忍繼續問,抬手摸了摸自己已經開始禿了的腦袋:「先去處理一下傷口。」

  學校在運動場的兩個角搭建了帳篷, 底下坐著紅十字會的志願者以及校醫,以防有學生意外受傷。

  桑延勉強平復了情緒,面無表情地說:「好的。」

  隨後便背著桑稚往帳篷的方向走。

  陳明旭在後頭拉著段嘉許說了幾句。因為有家長在,他也放心,而後便到別處去觀察別的學生的情況。

  兩兄妹沉默地走在前面。

  過了幾十秒,段嘉許也跟了上來。

  桑稚趴在桑延的背上,心臟一直提著,不上不下。她忍不住往段嘉許的方向看,表情像是在求救。

  下一秒,桑延涼涼地開了口:「你剛剛喊我什麼?」

  桑稚立刻收回視線,沒敢說話。

  「我是你爸爸?」

  「……」

  「你是摔到腿了還是摔到腦子了?」

  本來因為摔跤了,渾身都疼,桑稚一句話都不想說。剛剛逼不得已出聲應付完老師的事情,心情才放鬆了一點點,現在又要接受桑延的指責。

  她的喉間一澀,鋪天蓋地的委屈向她席捲而來。

  「你怎麼老罵我,你罵我一天了。」在這一瞬間,桑稚覺得自己成了全天下最可憐的人,她用力抿了抿唇,想忍住哭腔,還是沒能忍住,「我要跟爸爸說…你走開,我不要你背我了……」

  「……」桑延立刻閉嘴。

  過了兩秒,他又道:「腳崴到了,我不背你你怎麼走?」

  「我自己能走。」桑稚蹬著那條沒受傷的腿,想要下來,「我要自己走,我不要你背……」

  桑延回頭,不耐煩道:「你能不能聽話點。」

  「我不要!」桑稚的眼淚還在掉,盯著他,「我為什麼要聽話,你老罵我,你一整天都在罵我……」

  桑延的氣焰消了大半:「……哥哥這不是跟你鬧著玩。」

  這軟化的態度沒有半點用處。

  桑稚的情緒一上來,話都不過腦就往外冒:「你這這麼不喜歡我,媽媽還沒把我生出來的時候,你怎麼不叫她把我打掉。」

  「……」

  桑延皺眉:「你說什麼呢?」

  他的尾音上揚,音量也稍稍拔高,似是極為不贊同她的話。

  這語氣讓桑稚頓了幾秒,像是不敢相信一樣。她愣愣地看著桑延,過了幾秒後才眨了下眼,又掉出一大串豆大的淚:「你又罵我……」

  桑延:「……」

  離帳篷還有好一段距離。

  桑稚就像是要把這輩子的眼淚都流盡了。

  段嘉許聽著兩人的對話,以及桑稚從沒聽過的哭聲。他撓了撓眼下的皮膚,忍不住喊了聲:「喂,桑延。」

  桑延:「幹嘛。」

  他走上前來,看了桑稚一眼:「我來背。」

  聽到這話,桑稚的哭聲減弱了些,抬頭看向段嘉許。

  這個反應給出的意思格外明顯。桑延稍稍側頭,非常尊重地問了句:「你要他背?」

  桑稚徹底停住哭聲,定定地盯著段嘉許。

  「……」

  她雖然沒有給出肯定的回應,但這反應,像是被他背著,是多麼難以忍受的一件事情。

  桑延吐了口氣,忍著屈辱說:「行。」

  說完,他一聲不吭地把桑稚放了下來。

  等桑稚站穩之後,段嘉許蹲下把她背起來。

  桑稚趴在段嘉許的背上,回頭看了桑延一眼,想說點什麼,但又因為還在生氣,很快就收回了視線。

  段嘉許調整了下姿勢,盯著前方,隨口問:「除了腳還有哪疼?」

  桑稚抽著鼻子,小聲說:「手疼。」

  「還有嗎?」

  「膝蓋也有點。」

  「嗯,別哭了。」段嘉許說,「哥哥一會兒給你上藥。」

  桑稚沉默著點頭。

  這個角度,桑稚只能看到他的側臉。

  剛剛段嘉許戴到她腦袋上的帽子,因為比賽被她還了回去。此時又出現在他的頭上。兩人的距離靠的近,她還能聞到他身上散發著淡淡煙草味。

  太陽從另一個方向照射過來。

  他的半張臉露在光之下,頭髮染上點點光暈,嘴唇淡抿著。上半張臉在陰影之處,桃花眼稍斂,鼻樑挺直。

  五官俐落分明,看不出情緒如何。

  很快,像是注意到她的視線,段嘉許突然出聲喊她:「小孩。」

  桑稚立刻收回視線,裝作自己什麼都沒做。

  沒等她回話,段嘉許又道:「把哥哥的帽子摘下來。」

  「……」

  桑稚乖乖照做:「然後呢?」

  段嘉許的語氣散漫:「然後戴到你頭上。」

  桑稚一愣。

  似乎注意到她的怔愣,段嘉許下意識回頭。他看著她傻乎乎的表情,眉眼一抬,輕笑道:「不覺得曬?」

  -

  到了帳篷那。

  段嘉許把桑稚放到一張椅子上。

  受傷的人並不多,大多都是中暑的人。

  桑延把校醫叫了過來,讓她幫忙看看桑稚的傷。

  校醫檢查了下桑稚的腳踝,拿了冰袋和藥水過來,說:「沒什麼事,不嚴重。冰敷一下,然後噴點藥就好了。這幾天別再運動了。」

  段嘉許看了眼:「不用去醫院看看?」

  「沒事,就是輕微扭傷。」校醫說,「不過以防萬一,去醫院看看有沒有傷到筋骨也行。」

  桑延:「還是去看看。」

  桑稚低頭看著自己微微發腫的腳踝,沒說話。

  段嘉許到旁邊拿了瓶生理鹽水和碘伏,蹲到桑稚的面前:「先處理一下別的地方,然後再去醫院。」

  桑延走過去:「我來。」

  桑稚這才開了口,賭氣般地說:「不行。」

  「……」桑延盯著她,忍了忍,「行,我去給你倒杯水。」

  見狀,段嘉許看向桑稚,挑著眉笑:「這麼信得過我?」

  桑稚的眼睛還紅紅的,又低下頭,把掌心攤平放到他的面前,支吾道:「我哥那麼沒耐心,會弄得我很疼的。」

  段嘉許:「小桑稚怕疼啊?」

  桑稚點頭,又覺得自己這樣有點沒面子,補充了句:「哪有人不怕疼。」

  「這樣啊,但可能會有一點疼。」段嘉許垂下眼,擰開生理鹽水的瓶蓋,「能不能忍忍?」

  桑稚立刻把手收了回去,背在身後:「你不能小力點嗎?」

  「有一點點疼。」看著她這副警惕又防備的模樣,段嘉許忍不住笑出聲,「一點也不行?」

  桑稚格外堅決:「不行。」

  「那行。」段嘉許說,「哥哥小力點。」

  桑稚狐疑地看他,糾結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地把手伸到他的面前,說了句:「哥哥,我很記仇的。」

  「嗯?」

  「你不要騙我。」

  「這麼嚴重嗎?」段嘉許的動作一頓,掀起眼皮看她,「那我讓別人來給你塗行不行?」

  「……」

  「我可不想讓小桑稚記恨我啊。」

  桑稚抿了抿唇:「不行。」

  段嘉許的語氣帶了點玩味,慢慢地往她手上的傷口倒著生理鹽水:「什麼都不行,你還講不講理?」

  「……」

  生理鹽水的刺激性不強,傷口處只有小小的不適感,並不太疼。桑稚盯著他的動作,覺得還能忍受。

  像是在幫她分散注意力,段嘉許漫不經心地說著:「初二了還不知道怎麼講道理?」

  桑稚皺眉:「我雖然之前跟你說過不懂怎麼講道理,但是我整體是個很講道理的人。」

  段嘉許又笑了:「是嗎。」

  把她手上的傷口清洗乾淨後,段嘉許又把她右腿的褲腳捋上去,處理著膝蓋上的傷口。

  他這個語氣讓桑稚很不高興:「本來就是。」

  段嘉許的表情認真又專注,盯著她的傷口處,反倒顯得語氣心不在焉的:「嗯,小桑稚最聽話。」

  桑稚瞅他,默默地閉了嘴。

  「對了,剛剛你跟你老師說你哥是你爸。」段嘉許彎起唇角,突然提起這個事情,「你覺得他會相信嗎?」

  桑稚想了想:「我老師沒見過我爸爸。」

  段嘉許:「嗯?」

  桑稚:「那就沒有什麼值得懷疑的地方了。」

  「……」段嘉許把瓶蓋擰好,好笑道,「你哥就這麼老啊?他還跟我穿一樣的衣服呢。」

  桑稚才注意到這個點,表情瞬間僵住,過了好半天才道:「那你剛剛怎麼不提醒我。」

  段嘉許開始給她塗碘伏,沒有說話。

  桑稚猶豫著問:「那如果老師問起來的話,我能不能說你倆穿的是親子裝。」

  「……」段嘉許抬眼,盯著她看了好半晌,意味深長道,「小孩,你有沒有良心?」

  「啊?」

  段嘉許淡淡道:「哥哥對你那麼好,你還幫著你哥欺負我?」

  桑稚頓了下,沒懂:「我哪有欺負你。」

  段嘉許當沒聽見。

  桑稚眨著眼,有些不知所措,給自己解釋著:「哥哥,我覺得我……我對你還……還挺好的。」

  這次段嘉許有了動靜,把她腦袋上的帽子戴回自己的頭上。

  桑稚:「……」

  她忍不住說:「你還挺幼稚的。」

  段嘉許淡淡道:「嗯,還罵人。」

  「……」桑稚瞪大眼,冤枉道,「我哪有罵人。而且你這麼大個人,我怎麼欺負你。你不要冤枉我。」

  段嘉許:「把手伸出來。」

  桑稚頓了下,乖乖伸手。

  他握著她的手腕,固定住,而後低下眼,慢條斯理地往她掌心上的傷口塗抹著碘伏。卻完全不搭理她的話,仿佛真的生氣了。

  桑稚囁嚅道:「哥哥,你怎麼不理我。」

  「……」

  貼了半天的熱臉都沒有用處,桑稚也有點小不服:「你還挺計較的——」

  見他瞬間看了過來,桑稚立刻改口:「不是,是記仇——不對,就是,那什麼,你的記性還挺好的。」

  「記性挺好?」段嘉許的眼角微揚,終於開始給她回應,「不還是在罵哥哥記仇嗎?」

  「你要這麼理解也不是不——」桑稚頓住,很沒骨氣地把話收回,「當然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麼意思?」

  「就是誇你的意思。」

  段嘉許站了起來,從旁邊拿了包濕紙巾,撕開:「可哥哥不愛聽這個。」

  桑稚:「……」

  真的難對付。

  隨後,段嘉許微微彎腰,湊近桑稚,想把她臉上的污漬擦掉:「說點別的聽聽?」

  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距離,桑稚下意識往後縮。

  以為她是不喜歡別人碰她臉,段嘉許的動作一停,也不太在意,把紙巾遞給她:「臉上弄到髒東西了,自己擦乾淨?」

  桑稚沉默片刻,沒接過,又把身子往前傾。

  其間的意味很明顯。

  桑稚很理所當然地說了句:「我看不到。」

  「怎麼還這麼彆扭。」段嘉許低笑著,慢騰騰地給她擦著臉。等擦乾淨之後,他也沒立刻站直起來,反倒開口道,「小孩,你覺得不覺得——」

  桑稚莫名有些緊張:「什麼。」

  段嘉許歪了歪頭,拖腔帶調地說:「我這怎麼跟伺候祖宗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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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桑稚:實不相瞞,雖然你現在可能覺得沒什麼可能,但我以後確實是你的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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