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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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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退戈\腿毛略粗] 有朝一日刀在手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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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25 00:16:2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二十章 酸辣土豆絲16

  皮膚麥色的青年推著輪椅站在書房的落地窗前,牆上的大屏幕顯示軍校生已經出發了,前往各個不同的地方。

  同時,一個新的信號,出現在角落的系統提示中。

  青年臉上浮現出克制的笑容,帶著一種瘋狂的味道。

  忐忑等待了許久的事,終於要完成了。

  這會是一場新的變革。後夜星的居民,將會迎來新的人生!

  青年低下頭,冷靜了些。看見方燁平一臉落寞地望著窗外,連往日富有神采的眼神,也黯淡下去,配合著佈滿面龐的褶皺,已經完完全全像是個老年人。

  他彎下腰低聲道:「我推您出去走走。」

  方燁平點了下頭:「那就去走走吧。」

  二人刷卡出門,青年不急不緩地帶著他走在平坦的小路上。

  原本就人煙稀少的醫院,此時特別寂靜,尤其是在不久前,這裡還有不少軍校生在喧嘩吵鬧,兩相對比之下,顯得更加冷冷清清。

  與聯盟比起來,後夜星是一個貧瘠,但美麗又和平的地方。只有中心城市帶著點現代城市的味道,外面的世界始終遵循著自然的發展,連道路也沒有過多修建。

  方燁平自從身體越加衰老之後,由於不夠便利,已經很少走出城市。但他依舊記得自己當初在外探索時見過的美景。

  天地的浩蕩,生命的偉大,以及歲月的平靜。

  這裡是他深深熱愛過的地方。

  所以哪怕他憎惡所謂克隆人的命運,懷疑過自己存在的意義,依舊選擇了留下。忍受著病痛的折磨,感受著清醒死去的痛苦——以這種苟延殘喘的方式。

  青年蹲下身,用毛巾拭去他臉側的眼淚。

  見最清楚這個「老人」內心的堅強,見他變成現在這樣,也不由覺得他可憐。

  「不管我們要去哪裡,我都會照顧您的。」青年安慰他說,「感謝您曾經救過我的性命,並且收留了我們。您的恩情我會永遠記得。」

  「我不需要人照顧。」方燁平根本不需要所謂的安慰,「你們哪裡也去不了。你被騙了。你會毀了這個星球。」

  青年說:「後夜星不會被摧毀,只要這裡的進化動物還在,它還有經濟價值,聯盟就會接收它,並且管理好它。這不是您的本意嗎?我也不會忍心,看這顆發展了那麼多年的星球,重新歸於荒蕪。」

  不得不說,方燁平雖然是克隆體,但經過基因篩選,所有的克隆體智商都很高,能將後夜星經營至此,他們的成就令人驚歎。

  方燁平張了張嘴,沒有說出口。

  青年調整了下姿勢,並排坐到他的身邊,看著高牆外的天空,說道:「先生,我想您應該理解我,身份重要嗎?非常重要。我們這些人,活著就是為了得到一個承認。聯盟不能給我們,所以我帶著他們去別的地方。」

  「如果你留在後夜星,聯盟會安置好你們的。大家只是想要一個安定的家園而已。」方燁平說,「我沒有不管你們。」

  「安定的家園,然後繼續做著一個沒有身份的黑戶,被聯盟的居民嫌棄說是奴隸?」青年搖了搖頭,「這不是我想要的。」

  方燁平說:「後夜星裡沒有奴隸。」

  青年眯起眼睛:「有什麼差別?後夜星太落後了,它只是一個繁育基地而已,它不能幫我們拿到星際的通行身份卡。我們不能上學,不能離開這裡,等這顆星球被聯盟接管之後,我們甚至連這顆星球的公民身份也沒有了!我要怎麼告訴我的後代,讓他們接受這樣殘酷的現實?我想要光明正大的,去這片星海的每一個角落!」

  方燁平心中很是悲痛:「如果你能再等等,也許你能看見這樣的世界。只要後夜星強大起來,我可以為你們申請星際通行證。」

  青年堅決道:「不!我的生命太短暫,我不想再做那些無畏的等待!他們可以帶我們離開後夜星,可以直接給我們最想要的,這是我唯一的一次自私,我相信大家都會理解我。」

  「你居然信了那幫星際海盜的話。」方燁平快要喘不上氣來,「你在用那幫軍校生的武器來成全自己的自私,可他們憑什麼,要接受這樣的事情?」

  「武器,跟人,哪個重要?」青年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發問道:「您不是說,生命才是這個世界最寶貴的東西嗎?」

  方燁平斥責道:「問心無愧的人才有資格說這樣的話,你能嗎?」

  「你不要逼我。現在星球的權限在我手裡,想要所有人都好好地活著,你只能聽我的話。」青年偏過頭,扯出一個笑容:「你現在是不是特別後悔,將星球的權限轉讓給我?但是我不後悔,我要帶領大家走向光明。」

  方燁平閉著眼睛,胸口劇烈起伏,不做回答。

  *****

  傅松英跟朋友笑著分別,走進一片樹林,放輕腳步,小心地撥開草叢。

  他今年24歲。畢業剛剛一年,目前在預備軍中訓練。

  他是去年聯賽的前二十強。家世、實力、讚譽,他都有。

  天之驕子,也可以叫做人生贏家。

  憑他的天賦,已經是他能做到的最好地步。

  他曾經歷過一段黑暗的童年生活,感受過社會的陰暗,從那時起就下定決心,要力挽狂瀾。命運還是眷顧他的,否極泰來,有了今天的成就。相信未來他還會邁向更遠處。

  努力了二十幾年,光輝的大門已經向他展開了一角,只要他按部就班,就能收割到勝利的果實。

  傅松英嘴角的弧度揚高了一些。

  這場比賽,第一項比試中他排名第四。

  江途沒有作戰能力,開雲是個守財奴,鐘御本身是聯軍校長的大公子,這三個都不算他的競爭對手。他只要保持住目前的名次,就可以憑藉這場比賽的成績,拿到本屆預備軍的標兵。

  成為標兵之後,等待他的就是其餘優秀推選和不斷的高升。

  想到這些,他就不禁覺得愉悅。

  這是他自己創造的人生啊……他絕不允許任何人來破壞。

  傅松英拿出光腦,對準遠處正在休息的一隻進化動物,準備拍照收集圖冊。

  突然,一把淩厲的風刃從不遠處襲來。傅松英臉色大變,趕緊躲開。

  與以往的打鬧不同,這次的攻擊是認真的。風刀擊中他剛才站著的位置,在地上留下一道清晰的劃痕。如果他反應稍不及時,恐怕雙腿已經受傷了。

  不用回頭,也知道剛才動手的人是誰。

  「葉灑你有完沒完!」傅松英心悸之餘是無法抑制的憤怒,拔出了身後的刀怒喝道:「你再這樣我就動手了!」

  葉灑單手扛著他的扇子,從樹後走出來。一副疏離厭倦的神情,對他的警告報以哂笑。

  「你有病?為什麼老是針對我?」傅松英瞋目憋火,「別忘了,聯賽是全程錄播,你做了什麼,數據裡可是全部都有記錄!別以為你不是聯盟的人就可以為所欲為,干擾聯賽正常進行,就算是你也要接受懲罰!」

  「拍著呢,它要不拍,我還不來了。」葉灑正了正肩膀上的簡易攝像頭,「我打這場聯賽,就為了在全聯盟的面前,打你一頓。」

  傅松英皺眉,退了一步,心下覺得不妙。

  所有人都在猜測葉灑參加聯賽的目的是什麼……怎麼會跟他有關呢?

  「當我不是聯盟的人就不知道你們這裡的規則?」葉灑說,「我不會殺你,但是我要你的刀。」

  決賽階段,奪取隊友的武器,是規則允許的。

  傅松英說:「你要我的刀做什麼?」

  風簌簌地穿林而過。

  葉灑的頭髮被這陣突如其來的狂風吹亂,碎髮遮住了他的視線,他不由閉上眼睛。

  黑暗中,隨著傅松英的問話,他腦海中閃過一段回憶。

  *****

  半年多以前,新一屆的學生還沒正式開學,上一屆聯賽也才剛剛結束。聯盟這場狂歡盛會又一次捧出了幾名新時代的「新星」,他們在讚譽聲中拿下各自的獎牌。

  但是這些都跟葉灑沒有關係,他只是一個賞金獵人而已。有點怪癖,隨心所欲,獨來獨往,又成功率很高的賞金獵人。

  那天他剛剛結束一單賞金任務,到聯盟準備跟雇主進行交接確認,然後領取下一份工作。

  在賞金交易大廳裡,他在機器上刷出了一份指定委託。

  目標是一把刀。

  報酬欄寫著的是:一條命。

  葉灑心道自己要他的命做什麼?還沒錢來的好使。於是拒絕了委託。

  在他走出交易大廳時,一個婦女端著一張黑白照片跪在門前。

  驟雨微涼。

  豆大的雨點淅淅瀝瀝地打在那個女人身上。她匍匐在他腳邊,撕心裂肺地痛哭。

  雨傘落在他傘上的急促節拍,讓他記憶尤深。

  葉灑將扇子重重插到地上。

  「賞金獵人,葉灑。我的目標,是你的刀。」葉灑冷冷道,「那不是你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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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酸辣土豆絲17

  傅松英聞言黑了臉,冷笑道:「這是我傅家祖傳的刀,你說不是我的,難道還是你的嗎?葉灑,你做的是到底賞金獵人還是星際海盜?想要蒙我,也不找個好點的藉口。」

  葉灑廢話不多,直接打開扇子,朝著他揮去一扇。

  這裡是樹林,沒有太多打掃的痕跡,地上自然就殘留了不少細碎的葉片跟石子。葉灑這一下攻擊,簡直是激起千層浪。

  周圍樹葉飛速抖動,不停從上面灑落,同時飛揚起來的,還有地面上的沙塵,以及樹皮上的細碎殘骸。

  根本讓人睜不開眼。

  傅松英拿刀擋在臉前,已經是怒極,正要反攻,就聽葉灑問道:「記得傅柏青嗎?」

  傅松英臉色微變,沉了下來。

  他當然記得。

  傅柏青是他同父異母的哥哥。前年這時候,還是傅家指定的繼承人。不久之前……自殺身亡。他還去參加了對方的葬禮。

  傅松英冷冰冰道:「不熟!你想胡扯什麼!」

  葉灑又跟了一扇子,將傅松英再次逼退。

  風聲鶴唳,不斷回蕩在樹林之中。

  「怎麼可能不熟?你們一所學校,他可是拿你當好兄弟。」葉灑隔著一層模糊的黃塵,在那邊說道:「他甚至不知道你是他弟弟,看你從別的星球過來,怕你不熟悉,還特別照顧你。」

  葉灑的手往上一翻,攻擊力帶上了殺氣。風中凝結出淩厲的風刃,像小刀一樣朝前方飛去。

  這樣力度的群攻,無法割裂對方的防護服,但打在身上的鈍痛感覺,無疑不好受。

  「你利用他,討好他,努力博取他的同情,借著他的好意從他身上拿了不少好處。」葉灑說,「他帶著你打了兩屆聯賽,如果不是他,你大二的時候根本進不了決賽,更見不到你父親。」

  傅松英還想再說話,可剛一張嘴,喉嚨裡就嗆進了一口風,讓他無法出聲。

  見葉灑還在不停敘述,似是要在聯賽鏡頭的前面讓他顏面盡失。傅松英惱羞成怒,只想讓他閉嘴,橫過刀身,朝著他所站的位置重砍去一刀。

  他的這把刀雖然不是絕品,卻也已經是天工級別,普通人一輩子都摸不到的武器。

  單比攻擊的話,未必會比葉灑的栽葉差。

  看見殺氣縱橫飛來,葉灑眉毛都沒皺,他直接收起扇子,用側面的扇骨去迎擊對方的刀氣。

  單薄的骨架在刀氣攻擊下發生了彎曲,葉灑兩手穩住扇子,調整角度,將其向上頂去。

  刀氣順著扇骨往上飛,兩者摩擦出一道微弱的白光,而後深深嵌入他身後的樹幹,斬入有一指長。可見他是動了殺心。

  這樣正好。

  葉灑重新揮開扇面。

  畢竟是絕品武器,它的材質可不是那麼輕鬆就能損壞的。

  「傅柏青。」葉灑繼續說,「他帶著你打進了決賽,覺得和你有緣分,還為你造勢,給你介紹合作的機會,帶著你訓練。」

  「閉嘴!」傅松英睜開眼,眼白中密佈著紅血絲:「你到底想說什麼?他幫過我,然後呢?我就要一輩子不如他嗎?」

  葉灑:「決賽的時候,他和你一起搭檔完成任務,為了照顧你,他選擇了危險的工作,替你探敵,讓你為他掩護。結果你不僅因為失誤驚動了對方,還晚了一步救援……」

  「我救他了,只是沒來得及!考試的時候什麼危險都有可能,你沒在我的處境,你憑什麼冤枉我?」傅松英吼道,「你不要想含血噴人!」

  空中刀氣亂飛,傅松英已經徹底瘋狂。他恨不得讓葉灑葬身此地,揮舞著刀大範圍地橫掃。

  葉灑一面後撤,一面橫過扇子,當做盾牌使用。

  在傅松英的斬擊下紛紛倒塌的樹木,恰好替他擋去了不少攻擊。

  那邊歇斯底里,葉灑卻仍舊不急不緩。他繼續道:「他的腿廢了,你才從他手裡接手了這把刀。」

  「那是意外!」傅松英吼叫著,想要壓下他的聲音:「那只是一個意外!難道為了坦蕩,我也要把我的命也搭進去嗎?當時那樣的情況,你也不能做得比我更好!他已經死了,要我也付出代價嗎?聯盟可沒有一命換一命的規矩!」

  「你不會說謊說得自己都信了吧?是不是也覺得自己的無恥難以面對?你這樣的命——」葉灑哂笑,咬牙道:「有什麼資格去償他的命?」

  戰場上的意外,究竟是故意,還是蓄意,其實是很好判斷,畢竟各自的實力都瞭解。哪怕當事人因為過於緊張,無法一時察覺,事後想想,也能品出味道來。

  而當時,傅柏青在生死關頭,就察覺出了對方的異常。

  傅柏青受傷的畫面,聯賽剪輯的視頻裡並沒有播出,即使播出,它也不是上帝視角,而是以傅松英肩上的攝像頭為主,當畫面不停地旋轉抖動時,很難直觀地看出問題。

  傅柏青的母親去向三夭要了相關視頻,然後轉交給葉灑。傅柏青當時位置不好,沒有拍到傅松英在做什麼,葉灑是根據傅松英那個攝像頭拍出的畫面、角度、旋轉方向,找人還原了他當時的動作。

  那可真是一場好戲。

  短短兩百米的距離,傅松英連翻帶滾地摔了三次,中間還停了一下。跑動的速度也很慢,按照葉灑的速度,相同的時間,他能直接跑三個來回。

  鏡頭抖動得非常厲害,也相當模糊,像是故意不叫別人看清楚。但葉灑還是逐禎拉動,確定了當時沒有人在攻擊他,他完全是在拖延時間。

  就那麼一點時間,傅柏青失去了逃脫的最佳機會,受了重傷。

  葉灑:「我會在比賽結束後,把那段視頻放到網上去。讓所有人評判,是他活該,還是你惡毒。」

  他的話已經講完了。

  傅松英聞言有片刻的愣神,就那麼片刻,葉灑揮開扇子,同時翻過扇子,開始了密集的進攻。

  傅松英被他接連擊打中胸口,整個人飛了出去,撞上一棵大樹,噴出一口鮮血,同時手指鬆開。

  眼前發黑的時候,他有無數想說的話還哽在喉嚨裡。最先想咆哮出來的,是他沒有錯!

  *****

  他是一個私生子,他父親是個非常絕情的人,或許這是世上大多數人上人的通病,血緣親情並不值得他們過多在意,只要招招手,多得是想給他生孩子的人。對他們來說,比一般的副產品還要廉價。

  當然傅松英幼時的生活稱不上貧苦,他的母親還是小有積蓄的人。長得漂亮,又會來事,手上不缺錢。她身邊的男友一個接著一個地換,奢侈品也是一件接一件的買,卻不喜歡給傅松英花錢。

  她總是有事沒事在他面前咒駡他的父親,也咒駡他,責備他的存在。普通人應該難以想像,那是一種多麼扭曲的生活。

  他想要改變,想要離開那個變態的家庭,他能想到唯一一個辦法,就是認回他的父親。

  他父親出自聯盟首都星知名的武學世家。他想要得到對方重視,那就是學武。

  可等傅松英意識到這件事情的時候,他的年紀已經大了,加上資質只能算是普普通通,只能依靠可憐的努力去彌補。而學武所需的資源,他根本負擔不起,他母親也不同意。

  傅松英完全是靠自己,跨越了無數困難,才考上聯盟首屈一指的大學。然後遇到了與他生命軌跡截然不同的傅柏青。

  嫉妒、羨慕,肯定有。

  在見到傅柏青之後,他心底隱隱有個想法:如果這個人不死,他永遠沒有被承認的機會……

  傅松英喉結滾動,吞下一口唾沫,堅持著說道:「我不是故意的……」

  葉灑走近,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什麼也沒說,只是彎腰撿起了他的刀。

  如果傅松英不是做得那麼絕,也許事情真的會隨著時間而掩埋。

  可惜不是。

  傅柏青受傷住院期間,傅松英只去探望過一次,得知他的傷勢無法完全痊癒,不能繼續修習武藝之後,他迫不及待地讓他母親公開了自己的真實身份。

  傅柏青在那時候才知道,原來這個自己一直照顧的人,是他同父異母的弟弟。

  他的腿廢了,不能再繼承家業。這時候傅松英作為一個聯賽晉級的優秀俠士,小有盛名的青年才俊,成了他父親的不二選擇。

  隨後是離婚,傅柏青母親帶著他離開了家門。

  傅柏青無法接受自己所做的一切,一時沒有想開,選擇了自盡。

  他母親也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才會後知後覺地探查起兒子受傷的真相。

  葉灑將刀背到身上。

  他覺得名利的世界真是殘酷而可笑。可是他笑不出來。

  這把刀他會送給傅柏青的母親,賣、留,還是作為陪葬,他不管。

  葉灑正準備離開的時候,剛剛安靜的樹林裡又傳來一陣窸窣的腳步聲。之前借著他們攻擊的聲響而悄悄靠近的人群,終於還是暴露了蹤跡。

  隨即銀光閃動。

  葉灑一個側步,讓身後背著的武器替他擋住了攻擊,快速閃入樹後,重新舉起載葉。

  很快他就被四面包圍了。

  葉灑冷冷掃了一圈。

  來的有十多人,穿著黑色的制服,蒙著頭和臉,顯然不是後夜星上的人。

  星際海盜。

  葉灑目光微沉。

  聯賽會吸引星際海盜並不是多新鮮的事,畢竟兩百個學生,就是兩百把高階武器。

  高階武器作為可遇不可求的珍貴資源,是星際通用資產。而軍校生的實力又不如一般服役軍人那麼強悍,在他們眼裡等同於肥羊。

  何況,今年還有兩把絕品武器參賽,恐怕所有得到消息的星際海盜都要瘋狂了吧。

  只是,決賽的安排是高級機密,連參賽的學生都是出發之前才會告知,星際海盜更加沒有探聽的渠道。他們要從什麼地方得知這個消息?

  「葉灑。」為首一個桀桀怪笑道,「你背上的刀,和你手上的扇子,很快就都不是你的了。你是主動交出來,還是等著我們摸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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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25 00:16:5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二十二章 酸辣土豆絲18

  傅松英情急之下喊道:「殺了他!」

  他不出聲還沒人注意,突兀地冒出一句,叫兩邊人都冷冰冰地將目光對準了他。

  傅松英抬起頭,指著葉灑重複了一遍:「必須殺了他,不能讓他走!他身上還有攝像記錄!」

  葉灑危險地審視著他,眼中露出了然神色,竟然覺得也是情理之中,勾起唇角道:「你的同夥?」

  旁邊的星際海盜問:「我為什麼要聽你的?」

  雖然看不見他的臉,但從他的語氣中不難聽出他的嘲弄。

  什麼人?也敢對他發號施令?

  傅松英想說話,一用力,反扯動了胸口肌肉,只能不斷咳嗽。

  幾位星際海盜眼神流轉,互相示意。

  這麼多年「反派死於話多」的經驗告訴他們——此時不殺更待何時!

  趁著葉灑還在關注傅松英,十幾人直接對他發動了攻勢。

  葉灑耳朵一動,當即彎下腰。下一秒,身後的大樹轟然倒塌。他就地一滾,同時單手揮開扇子擋在身前,快速離開原先的位置。

  緊跟而來的是各種暗器。

  葉灑努力佝僂著身體,把自己擋在扇子後面。

  這樣扭曲的姿勢和頻繁的攻擊,讓他手心的肌肉因扇面承受的攻擊而不斷充血,同時暗器擊打在扇面上的響聲幾乎要振聾他的耳朵。

  不得不承認,面對十幾個人,就算他有三頭六臂,形勢也很不妙。

  葉灑毫不戀戰,就著半蹲的姿勢,在灌木的掩護中撤逃。

  一人問:「可以殺嗎?」

  「殺!」領隊說,「不要小看他,寧可多費點力,直接上真功夫!斬草除根!」

  葉灑「呸」了一口。

  當即數不清的內力從四面八方攻來。有磅礡的掌風,也有尖刺的劍招。因為震動而落下的樹葉,還未墜到地上,先被割成了碎屑。

  一時間,天空中滿是洋洋灑灑的綠色碎末,空氣裡充斥著植物汁液的酸澀味。

  這幫人靠著人海優勢,開始了瘋狂的無差別攻擊。

  苟不了,那就只能上了。

  葉灑從來不是個怕死的,就怕死的時候還來不及跟對方同歸於盡。

  他乾脆地放棄了防禦,旋過扇子,運轉起周身全部的內力,咬緊牙關扇了出去。

  之前所有的攻擊,都還不至於讓他使出致命殺招,但這一次,已經是真真正正的亡命獵人。

  所謂孤狼,就是在絕境時也不忘撕咬敵人一口的人。

  數十道絢麗而凝實的風刃,從他藏身的地方射了出來。緊跟著又一波風刃四射而出。

  當下劍氣與風刃呼嘯,混雜在空氣中,雙方誰也看不清對面的景象。

  *****

  話說開雲這邊。

  鐘御獨自去跑圖鑒了。江途也一個人的話,開雲擔心他會不安全,所以決定跟他一起行動。

  筋斗雲這段時間長肉了不少,抱在手裡已經有沉甸甸的感覺。加上它跑路速度極快,正好又是停不下來的階段,開雲一個不注意,都按不住它,實在不好帶出門遛彎。

  鑒於它跟小和尚關係融洽,開雲就讓小和尚繼續幫她看顧。當然如果小和尚閑得無聊,能幫大家豐富一下圖鑒,那就更好了。

  小和尚抱著筋斗雲,一面滿足地擼毛,一面悄悄地跟他們說,自己可以利用後夜星的監控網絡,幫開雲做個指路人。

  這就是寵物外交啊!筋斗雲雖然小,但是它已經開始營業了!

  開雲跟江途於是安心出發。

  兩人出了城門,一路向南,決定先去物種比較密集的樹林進行清掃。

  然而,不等他們走出多遠,通訊器中就只剩下滋滋的電流聲,不管是小和尚,還是其餘的軍校生,都無法撥通信號。

  開雲接連換了幾個頻道,都沒有用處:「後夜星上的網絡是不是斷了?」

  江途說:「是的。」

  他試著連了一下,發現是正常中斷。更多的技術操作就不是他能做到的了。

  開雲有點心虛:「難道方老發現我們作弊了?」

  江途:「不至於吧?」

  兩人乾脆回頭查證情況,跑到城門下,才發現整座城市都已經被封鎖。只有他們這幫軍校生,還一無所知地留在城外。

  這下再愚鈍也知道有問題了。

  開雲當機立斷道:「先去樹林,去那邊的人肯定多!」

  兩人快速掉頭,施展起輕功飛往樹林方向。

  可是,樹林的面積很廣,在主城區的南面,幾乎一整片都是。他們統共只來了二十個人,為了保證任務的效率,特意分散去往了不同的方向。短時間內,很難靠緣分相會。

  趕路的途中,兩人已經想清楚了。這是故意分散他們戰力,再一一擊破。落單的學生只怕現在是有危險了。

  二人一言不發,只顧搜救。

  他們揮開地上的雜草,試圖尋找路邊的腳印。可沿著山脊一路向前,都沒發現任何活人的蹤跡。倒是看見了幾隻受驚的進化動物從他們面前跑過。

  這附近肯定有人!

  兩人繼續往深處走去,終於,開雲發現遠處的樹葉有一陣不自然的抖動。

  開雲停下腳步,拽著江途躲到暗處。

  片刻後,葉灑迎面跑過來。

  葉灑此時的情況實在說不上好,他受傷了,防護服已經被撕裂。在他的有意控制下,雙腿跟右臂的傷勢都不算太嚴重,可是左邊胸口和後背,已經是血淋淋的一片。

  他身後還跟著五六個穿著黑色制服的蒙面男人,那批人的情況看著也有些糟糕。

  葉灑且戰且退,正放風箏一樣地消耗著他們。

  戰局看起來有些混亂。

  開雲抬手向後一揮:「摯友,你先退。」

  江途正要上前的腳步頓了下,而後默默停在原地。

  開雲抽出歃血直接衝出。

  *****

  開雲的輕功迅速而無聲,她幾乎是像風一樣從樹後飄出來的。正焦灼在一起的雙方人馬,都沒看見她的身影,只聽見空中突然傳來一聲厲喝:

  「葉灑!出招!」

  她這氣勢恢宏的一叫,同時鎮住了葉灑跟星際海盜。

  他們用餘光去追尋她的蹤跡,可她的動作太快,身形不斷晃動,跑出了一條無規律的曲線,風風火火地插入戰場中間。

  葉灑是知道之前蜂群的情況的,沒有多想,順著她的指示,朝她揮了兩扇。

  星際海盜們完全沒看懂他二人的配合,愣愣地放緩了腳步,等他兩人互相幹起來。

  就是腦子有點懵。

  這人突然冒出來,開口就喊葉灑打她,還一臉殺氣,大家也不好攔著是不是?

  開雲手中的刀燃起一團白色的流動火焰,包裹住刀身,隨後大開大合地舞了個半圓,蓄好勢後立即朝著葉灑的風刃撞去。

  如今她的控制能力已經比先前要好上許多了,或者說是內力比之前深厚多了,能讓她支撐更長的時間。

  風刃撞上刀身後,瞬間蔓延到歃血的刀身上,並劇烈地燃燒了起來。

  開雲直接調轉方向,朝著敵軍的方向,將刀上所有的內力都斬了過去。

  當下刀刃前飛出兩道刀氣。

  前方一道原是葉灑的風刃,此時銳利而強勢,已被歃血的刀刃轉成鋒利刀氣。一道則是開雲自己的內力。

  葉灑的載葉畢竟不是一把以殺傷力為主的武器,就算它是絕品,就算它能釋放出大量的風刃,那風刃的傷人效果卻實在有限。

  開雲的歃血則不同。

  刀是殺器。誠然歃血沒有刀刃,它依舊是帶著血氣的。

  刀客,講究的是一刀斃命。

  星際海盜只是眨了個眼的功夫,局面已經反轉。

  此時開雲與他們的站位大約只有三四米的距離,那刀氣卻異常得磅礡,速度也是極快。

  他們的眼睛追到了那一招攻擊,身體卻完全來不及反應。

  一刀下去,直接見了血。

  五人齊齊被打翻在地。刀氣正前方的一人,更是兩眼一閉暈厥過去。

  葉灑快步上前,廢掉了他們的手腳,以防幾人反攻。

  江途跑出來,從包裡掏出繩子,先將他們綁住。

  「葉灑,你沒事吧?」

  葉灑臉色輕微發白,搖了搖頭。

  他試圖去抓身後掛著的醫療包,可是努力伸了下手,發現無法搆到,於是示意開雲幫他一把。

  開雲見他右手手臂已是不聽使喚的程度,將他背後的刀和背包一起解了下來,順便讓他把防護服脫下,好給他上個藥。

  葉灑也覺得這身防護服已經沒什麼大用,挪動到樹邊坐下,左手暴力將衣服撕了下來,然後又把裡面的制服也脫了,直接光著上身。

  在他的動作下,原先漸漸止住的傷口再次出血,二人看見了他左肩上密佈的不同傷痕。

  「啊……」

  江途別過臉,不敢再看。

  「你是怎麼回事?」

  開雲拿出乾淨的水,從上面倒了下去。

  葉灑表情不變,並不覺得多疼。只是此刻不想說話,從嘴裡簡單地擠出幾個字:「傅松英,聯繫了星際海盜。」

  開雲皺眉:「他人呢?」

  葉灑:「前面。沒管。」

  已經被江途綁住的幾個人,聞言顫顫巍巍地抬起頭,困惑地發出一句:「傅松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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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酸辣土豆絲19

  開雲瞥了眼葉灑,示意他這情況好像不對。

  葉灑哪裡相信?徑直起身過去,一腳踩上對方的肩膀,居高臨下道:「你還敢替他狡辯?」

  「我沒有。」那人吃痛,額頭冷汗層層落下,用力地搖著頭說:「我根本不認識他。」

  葉灑腳下用力:「再說一遍。」

  「我真的不認識什麼傅松英還是蒲公英!」那人痛得抽氣,說道:「我包庇他做什麼?」

  葉灑想想之前的情形,的確有那麼一絲詭異,更像是傅松英自來熟地扒著人家。

  何況這幫唯利是圖的傢伙,哪裡是講道義的人?按照他們唯恐天下不亂的風格,知道自己左右逃不過一死,只會趁機挑撥隊友關係,嘲笑他們被兄弟背叛才對。

  葉灑又問了一遍:「你沒見過他?」

  男人搖頭。

  「沒親眼見過也正常。」葉灑說,「你們完全可以線上交流。」

  男人險些嘔血。

  他現在就是後悔,非常後悔,心道自己犯什麼嘴賤要去接那一句話。

  葉灑稍稍抬起腳:「那是誰放你們進來的?」

  這時旁邊一人悠悠轉醒,聽見了他們的幾句談話,冷笑了兩聲,發狠道:「對,沒錯,就是傅公英讓我們來的。」

  開雲:「……」

  葉灑惱怒。

  一個傷員是沒那麼多耐心的,尤其是對剛才還追著自己的這幫兇犯。

  他直接過去拿了傅松英的刀來,架在對方的脖子上。

  打過藥劑後,他身上的傷口已經快速止血,可還沒有清理,叫他看起來滿身猙獰。

  星際海盜將自己的脖子送過去,挑釁地看著葉灑,頗有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

  葉灑:「……」

  「你以為我是軍校生?」葉灑呲牙一笑,將刀拿開了一些:「我做賞金獵人那麼多年,見過的渣滓還少?你祖宗前輩們現在還在地獄裡好好反省呢,你還敢來套路我?」

  星際海盜游走在混亂黑暗的邊緣,見的事情多了,怕的從來不是死,而是生不如死。

  葉灑將刀往下一插,正好刺入那人的手背,面色不改地將手按在刀柄上,大有他再耍花樣,就讓他多感受幾遍這般痛苦的架勢。

  劇痛襲來,男人連聲慘叫,見他又要將刀抽起,立即沒骨氣地說道:「我說,我說!是後夜星的星球主讓我們來的!」

  「方老?」開雲想了想說,「沒可能啊。」

  沒動機沒理由。

  方老的一條命都已經走到警戒線了,做什麼死前再掙扎一下?何況只有在他自己的後夜星,他身為克隆人的身份才不會受到歧視。

  主人哪會請賊進屋?

  男人急道:「是方若谷啊!」

  一個陌生的名字。

  「誰?」開雲眉毛一挑,「這又是哪裡冒出來的傢伙?」

  葉灑抬腳就踹,罵道:「還敢騙我?你也不編得像樣一點!」

  這位星際海盜做出了與先前那位同伴一樣的懺悔:他為什麼要嘴賤來搭這個話?

  先前的那位同伴已經機智地將自己縮成一團,歪過脖子半倒著裝暈。

  「後夜星的星球主啊!」星際海盜恨鐵不成鋼道,「你們還在這裡住了一個多月,連這都不知道嗎?」

  三人面面相覷。

  葉灑又踢了他一腳。

  星際海盜怒道:「幹什麼!」

  「惱羞成怒啊。」開雲同情說,「誰讓你吼他?」

  星際海盜氣悶。

  這時江途說:「主城區已經被封鎖了,我們確實被賣了。」

  開雲:「我看方老之前留下的筆記,他有寫到過,說想從後夜星的工作人員裡選擇繼承人。我還奇怪他怎麼突然又改變心意了,來找聯盟。這樣看來,他早就已經定了人選,還轉讓了權限。」

  方老無疑被脅迫了。

  葉灑又問:「你給他開的條件是什麼?」

  星際海盜咳了兩聲,費勁說道:「我們答應他,只要他們好好配合,我們就可以幫後夜星上的居民辦理星際通行證,也可以帶他們離開這個地方。」

  江途歎了口氣。這是自取滅亡吧。

  他問:「你們帶來了多少個人?」

  男人不答。

  葉灑抖著刀再次靠近他,以作威脅。星際海盜猛地暴起,要往旁邊的刀刃撞去,然而還沒靠近,就被葉灑一腳踹在臉上擋住。

  他掙扎著喊道:「你殺了我吧!快點殺了我!」

  好的,看來是同伴數量不多,他知道自己沒有獲救的可能。

  開雲竟感到了一絲無奈。

  連自己的生命都不會在乎的人,當然也不會在乎別的人。只管逍遙地過活著的每一天,放縱揮霍所有的金錢跟時間,不去關心明天或是以後,也沒有所謂的朋友跟親人。

  活得痛苦,遠不如死得痛快。

  這幫人就是這樣的生活吧。

  三人不再管他們。

  開雲轉過視線,問道:「你之前為什麼篤定傅松英有問題?」

  葉灑將傅松英說得那兩句模棱兩可的話說了。

  三人臉色陰沉下來。

  從最壞的角度去猜,這要是再來一批外星勢力,他們該怎麼辦?軍校生只有二十個,還全部分散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聯繫得到聯盟。

  這場考試的最後恐怕要變成一個逃生任務。

  開雲說:「回去看看。」

  江途把五個人全部綁在一起,用繩子拖在身後,跟著葉灑往回搜尋。

  路上又撿了幾個星際海盜,是先前被葉灑打傷在地的。

  等他們回到最初地點的時候,傅松英已經不見了。他傷得不重,想必是逃了。倒是戰俘的數量,成功突破了個位數。

  三人在這幫星際海盜的身上順出了好幾把高階武器。

  劍、刀、鞭子都有,最多的還是各種暗器。

  雖然質量一般般,且有不同程度的損壞,但在市場上還是值不少錢。

  哦,還有不少的速效藥跟貴重物品,存放稀有能源的銀盒,有個朋友甚至連貴重珠寶都帶在身上。

  開雲越翻越高興。

  就是東西太多,他們不便攜帶。於是開雲樂顛顛地挖了個坑,暫時把它們埋了,決定等準備回去的時候再瓜分。

  千里送財,真是辛苦了。

  這樣一想,開雲都覺得他們不是那麼討厭了。

  那幫星際海盜眼睜睜看著三人反向打劫,雁過拔毛,氣憤得眼睛發紅,又不敢出聲。

  怎麼這屆聯賽的選手比他們還無恥?!

  *****

  十幾個星際海盜是不可能就這樣放走的,可三人也下不去手殺了。於是江途給他們每個人打了一針,再把他們緊緊綁到樹上,就不再管了。

  三人盤腿坐在地上休息,並商量下一步的策略。

  開雲說:「現在後夜星哪裡都不安全。傅松英到底聯繫了什麼人,對面有多少數量,實力如何,我們都不知道。亂走太危險了。」

  「先要把這件事情告訴別的學生。還有,要儘快找到傅松英。」江途說,「我實在想不明白他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

  「可以去城門看看,說不定別的兄弟發現信號中斷,會回城確認情況。無法聯絡的時候,總要先找個矚目的地方尋求會合。」

  「如果有人等在城門守株待兔呢?」

  「星球總共就二十個軍校生,我不認為他們會派很多人過來。」葉灑說,「星際海盜偷渡一次的成本不低。人數太多的話,還會引起正規邊防的注意。本身就是求財,沒必要投入太多的成本。我覺得團隊數量不會超過二十人。如果他們對自己有信心的話,或許還不到十人。」

  江途清點自己的背包。從裡面拿出兩袋營養液,分別遞給他們。

  正討論的三人暫停了話題,決定先吃完飯再說。

  那帶著一點藥味的營養液,還有提神鎮痛的功效,三人喝下之後,感覺力氣出來了。葉灑臉色也好了不少。當即準備儘快動身,在事態還未惡化之前,找到別的同學。

  所有成員裡總共只有兩把絕品,也就是說,目前他們三個人的戰力現在是所有人裡最高的。如果他們都不主動的話,其餘的學生就很難動作了。

  葉灑走在最前面,沒有照著原路的返回,而是換了個方向,迂回前進。畢竟那條路上打鬥的痕跡太重,再走一遍就不安全了。

  不知道是他們運氣的太背,還是墨菲定理的作用力太強,不等三人走出這片茂盛的樹林,又遇到了陌生人。

  那個男人安靜地站在小路的前方,同飄忽的鬼魅一般,連開雲也沒有察覺到他的氣息。如果不是棕褐色的身影太過顯眼,她只會當他是路邊佇立的一顆矮樹。

  開雲把葉灑拽回來,問道:「幾個人?」

  江途用熱視眼鏡確認了好幾遍,驚訝道:「一個?!」

  他話音剛落,那個男人抬起手,朝著上空發射出信號槍。

  開雲輕歎:「很快就是很多個了。」

  江途:「……」

  隨即那人朝他們靠近。

  開雲怕葉灑受傷不夠靈活,趕緊帶著他退了兩步,同時關注對方的動作,借此判斷他的實力。

  從神秘人起落的幾個腳法間,開雲發現這人的輕功竟然不比她差。與原先那幾個星際海盜比起來,更是天差地別。

  道行高深啊!

  見躲不過去,三人乾脆停在原地,抽出武器等他到來。

  那人靠近之後,並未馬上發難,而是在他們兩米多遠的位置停了下來。

  開雲得以看清他的情況。

  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身材高大,肌肉健碩,身高兩米左右。與開雲比起來,簡直像個巨人。身上穿著一件褐色的外袍,遮擋住了他的武器,無法判斷是哪條路子。

  「星際海盜?」開雲說,「你們一夥人出動,還要穿不一樣的制服嗎?」

  葉灑臉色發白,片刻後才說:「不,他是賞金獵人。」

  那人笑了一下。

  林間風將他的外袍吹起,露出胸口上的一枚金章。

  「在我動手殺人之前,給你們一個機會自己離開。」

  男人開口,嗓音低沉而沙啞。

  他抬手指向葉灑,說道:「我只要他留下。」

  開雲不敢置信道:「拐賣男性竟然是星際合法業務?」那盧闕出門在外豈不是很危險?!

  葉灑原本失去血色的臉又變了個色,快速轉黑,甚至不想跟她說話。

  江途忍不住道:「擺明了是悄悄,走黑道。」

  葉灑爆發,憤怒道:「不是拐賣!什麼拐賣!」你們兩個搞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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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酸辣土豆絲20

  葉灑咬牙看著開雲。

  她能活到現在,足以證明這個世界是燦爛而美好的。

  他泄了口氣,無奈說道:「你們走吧,這個人我認識。」

  認識雖然認識,但看這情況,可不像是朋友。千里迢迢費盡心思趕到後夜星來進行狙擊,怕是只有深仇大恨能形容了。

  開雲說:「你不會想主動跟他們離開吧?」

  「怎麼可能。」葉灑煩躁說,「這件事情不用你們管!快點走。」

  「聽見了嗎?他不是自願的。我們葉灑如果就這樣沒個說法地跟你走了,秦叔會哭的。」開雲不再玩笑,正色道:「一句話,我帶他過來,就要帶他回去。」

  葉灑:「我不是跟著你過來的!」

  神秘人冷酷道:「一分鐘。我不喜歡聽你們說廢話。」

  葉灑緊張道:「江途,快走!開雲別開玩笑了!」

  星際海盜跟賞金獵人不一樣,前者可以是雜兵,後者卻可能是不亞於聯盟正規遠征軍的存在。

  譬如,秦林山也曾做過賞金獵人。而眼前這人,絕對不是泛泛之輩。

  開雲沒在他身上感受到秦林山那樣收斂的內力,卻感受到了對方刻意釋放的,用來施壓的內力。旁邊江途受其影響,已經明顯面色蒼白,難以為戰。如果真要打起來,他恐怕是最危險的一個。

  開雲並不想叫江途跟著她冒險或是做無用犧牲。

  「好的。」開雲這樣說,卻是扛起了自己的刀,對著右手側的人道:「摯友,你先走。我們待會兒就趕上。」

  江途立即:「不行,我……」

  「你先去找別的兄弟。照我們之前說好的那樣。」開雲推了江途一把,催促他趕緊離開:「現在對面只有一個人,我跟葉灑能拖延片刻。再晚一點,對面的援軍可能就要過來了。當然我們的援軍也可能看見信號趕過來,你去接應一下。」

  出事了就支他一個人離開。江途覺得自己做不到。

  「打起來刀劍無眼。」葉灑聲音中帶了些嚴厲的厭惡,「你們為我死了難道我會覺得高興嗎?我不需要這時候看你們表演兄弟情,倒不如理智些來的好。」所以他向來是獨來獨往,最不喜歡的就是共沉淪。

  開雲只能委婉道:「這人看起來不會直接殺了你葉哥,所以我也就是隨便打打,要是打不過我就識時務地跑了,可是摯友你的輕功不行……」

  江途怔了下,剎那間唇色發青。他不再說話,彎腰拿起地上的背包,奔出兩步回頭一看,見他三人成對峙之勢互不退讓,快步轉身離開。

  窸窣的動靜響起,樹影晃動,開雲聽著腳步聲遠去,確實是離開了,暗中鬆了口氣。

  「你不走?」葉灑冷聲道,「他真的會殺人。你留下也沒用,你以為你能打得過他?」

  開雲說:「如果我沒用那你就更沒用了。」

  葉灑惱羞成怒:「開雲你夠了!」一激動牽扯到了背部的傷,叫他下意識地勾起背部。

  「喂。」開雲還沒來得及拍到葉灑的肩,對面那男人已經迫不及待地出手了。

  開雲一直用餘光關注著他呢,一見他腳步移動,還分不清他的招式究竟是什麼,先行拽著葉灑後撤離開。

  開雲遺憾。

  真的連廢話都不給說的嗎?

  「廣宇!」葉灑喝了一聲。

  神秘人的速度極快,開雲帶著一個人根本跑不快。不過三四米的距離,見他已經迅速近身,開雲暫時放開葉灑,獨自倒退。

  名叫廣宇的賞金獵人果然沒有多看葉灑,而是直直奔著開雲過去,看來是打定主意先清掃障礙。

  開雲轉了個身,觀察前方的情形,以免撞到樹上,同時腳尖繃緊,在地上快速踩了兩下,

  讓身體加速。

  她趁機從背包中摸出一把有後視功能的眼鏡戴上,一心多用,應對戰局。

  施展輕功的時候,廣宇身上的長袍被風猛烈吹起,露出隨意擺放在身體兩側的手,開雲放低視線,定睛看去,發現他手上覆蓋著一層黑色的似金屬的物質,要麼是拳套,要麼是改造過的爪類。

  開雲正想著莫非是和盧闕一樣的職業,就見一排暗器從他手上的裝置中飛了出來。

  ……原來是武器盒子。

  葉灑看得驚險,他抓著自己的扇子,想要幫忙,卻無從下手,畢竟他的扇子無法做到精準攻擊,怕波及到開雲。

  他在後面跟上,同時高聲介紹道:「這人叫廣宇,他擅長暗器——」

  可惜局勢變化只在幾個起落間,他話音剛落,暗器已經出鏜。

  葉灑從剛才起臉色就不輕鬆,此時更是凝重。

  賞金獵人鮮有不喜歡玩暗器的,各種獵奇的,狠辣的,隱蔽的,廣宇卻能被稱為暗器之王,因為……

  開雲還覺得那排暗器比一般的暗器要大,速度也不算是很快,只是形狀奇怪了點。她按照目前輕功的速度,稍作調整,就能躲過。可看葉灑如臨大敵的模樣,又不敢放鬆警惕。

  開雲使著輕功,一個急墜,腳在旁邊的樹幹上一蹬,調轉了方向。

  那排暗器沒有按照正常的路徑,沿直線擦身飛過,而是轉了個彎,繼續朝著開雲過去。反而因為開雲刻意多餘的一個晃動動作,一瞬間接近了她的身體。

  葉灑的聲音緊跟著傳出:「他的暗器會追蹤——」

  開雲:「??」啥玩意兒?

  葉灑的聲音混在風中,已經不很清楚:「那不是普通的冷兵器,他在裡面做過改造!」

  已經沒有多餘的空間讓她躲避,眼看開雲就要被暗器追上。千鈞一髮之際,開雲的腳下卻好像淩空踩到什麼一樣,突然又一個急轉向,繞到樹後。

  「噠噠噠」緊密的一排響聲,暗器打到樹幹上,並深深嵌入。

  開雲成功躲了過去。

  二人沿著山路,轉瞬已經退走出數百米遠,開雲依舊呼吸勻稱,不驕不躁。即便是剛才那般危急的情況,她的輕功也沒有出現任何的錯漏,甚至還更上層樓,來了個標準的空踏。

  這一手輕功著實令人震驚。可達入微之境,尋常人一輩子都到不了的地步。

  廣宇眼神一暗,重新打量她說:「是我小看你了。」

  開雲腳下不敢停,聞言連忙道:「不,說什麼客氣話,是你高看我了。」

  葉灑一個重傷員陪著他們跑了那麼一段路,還要吶喊提醒:「他是一個機械師!」

  開雲腦子裡還在想機械師又是個什麼玩意兒,腳剛剛落地,輕功只是點了下地面,突然一聲爆炸在她身前響起。

  葉灑呼吸一窒,沉痛喊道:「開雲——!」

  原地揚起一股白色的煙塵,混合著地表的土壤,以及附近的植被,向外爆炸開來。

  廣宇停下腳步,面無表情地回頭。

  他佈置下去的只是一個簡易的炸彈,但這樣的距離下,想要炸傷或者炸死一個人,並不是難事,就看開雲運氣怎麼樣了。

  結果不等他走出多遠,身後一陣風混在爆炸的氣流中襲來。

  廣宇在這種情況下竟然還保持著警覺,像背後長了眼睛一樣,晃身躲過。

  他抬手一抹,脖子上出現了一道血痕。傷痕不重,未傷到血管,所以只有些許的血星。可這情況叫他大為驚奇。

  開雲拖著歃血從爆炸後的煙塵中衝出來。

  她落地的時候,預感覺得不對,立即運轉內力,用歃血作為抵擋,消去了大部分的衝擊力。這把刀能吸收周圍的能量,連輻射都能吸收,可惜還是不夠,她的防護服被炸了半身,未被歃血擋住的地方,也有不同程度的燙傷。

  這把刀……體積還是不夠大啊!

  開雲扭動脖子,聽著骨頭發出來的啐響,說道:「要不是打架經驗多,我今天可能真交代在你手上了。」

  廣宇上上下下地在她身上掃視,排除一個個可能,最後確定地落在歃血上,饒有興趣道:「你的刀很有意思。」

  覬覦葉灑沒關係,但是怎麼能這麼猥瑣地覬覦小國王的刀?開雲不滿說:「你這話跟『你的老婆很有意思。』,有什麼區別?」

  葉灑:「……」

  廣宇難得多賞了她一句話:「你的老婆很有意思。」

  開雲:「……」

  啊我呸!這人臭不要臉!

  *****

  江途一路沿著小徑飛奔,同時抽出信號槍,朝著天空連發數彈。

  之前是害怕會引起敵方的注意,現在已經無所顧忌。如果能快速吸引到其餘軍校生的注意,大家合力,或許還有希望。

  他朝著主城區的方向不斷進行,不知道多久,看見前方人影晃動,江途停了下來。

  等他看清對方與廣宇相同的棕色長袍,無奈露出一個苦澀的微笑。

  看來是時運不濟,運道並沒有站在他這一邊。

  粗粗一看,足有五人。他們身手都是上佳,在林間行走,腳上的鞋子甚至沒有染上太多泥濘。

  江途抬手握住身後的劍。手心沁出一層汗漬,有些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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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酸辣土豆絲21

  江途原本準備好了要與他們死戰,那群人卻好像根本沒看見他一樣,徑直從他身邊路過。

  江途皺眉。

  真的只是為了葉灑而來的?

  他喊了一聲:「你們來抓葉灑到底是為了什麼?」

  一人回過頭多看了他一眼。

  江途眼神中閃過驚訝。

  是個女人。

  那人沒有回答,又跟著同伴繼續離開。

  江途叫道:「站住!」

  無人理會。

  江途咬牙。他知道自己打不過他們的,可如果現在任由他們繼續前進,開雲那邊必然會陷入窮途末路。

  起碼要拖延一下,他已經放出了信號槍,希望其餘的學生能儘快支援。

  十分鐘……不,能給他們五分鐘的時間也是好的。

  葉灑跟開雲那麼強,或許就可以逃跑了。鐘御等人或許就會趕來……

  江途不再遲疑,直接抽出了劍,主動發起攻擊。

  他知道自己的劍招一旦被看穿就沒有殺傷力,所以不敢有絲毫試探的心,上手就是一記大招——潮海升平,想直接擾亂他們的步伐。

  劍氣起伏地朝前而去,捲攜了周圍的草木沙礫,排場鋪得極大,恢弘壯闊,大有暗流湧動,欲翻江倒海之勢。

  他的劍是從聯盟武器庫中借的,鑒於他的性格,教練給他選的劍名叫「君子劍」,這是一把以輕便速度取勝的劍。它的劍風並不淩厲,相反讓人感覺很溫柔,像春夜裡的溫風一樣,可溫柔中又帶著一絲殺氣,而那絲殺氣才是致敵的關鍵。

  畢竟劍——生而為殺。

  如此大的動靜,前面五人早就已察覺。他們的動作起先停滯了下,放出內力關注著江途的動靜,隨後發現沒有威脅,又放鬆了下來。

  不知道是誰嘲弄地說了一句:「不知死活。」

  這樣的水平,也敢獨自來攔截他們。是誰給他的勇氣?

  五人中的最後一位回了下頭,江途甚至沒看清他是什麼動作,只見外袍一抖,一道刀光從他袍中閃出,緊跟而來的是無邊的殺氣。

  那凜然殺氣穿過劍陣的弱點,狠狠打在他的胸口上。雖然避開了致命部位,卻仍舊叫他五臟六腑一陣劇痛。

  只有一招,也只需要一招。無論江途的潮海升平使得多麼的天花亂墜,都被那人轉瞬擊破。

  劍光破碎,飛揚的塵土和木屑又從空中洋洋灑灑地落下。一切歸於平靜。

  江途被刀氣重重撞倒在樹上,想要重新提起內力,一股寒氣立即順著他的經脈向四肢百骸流竄過去。

  原來這就是所謂的殺氣。流走在他的血液裡,簡直叫他的骨頭都戰慄不已。

  江途感覺嗡嗡的迴響在耳邊轟鳴。並沒有半點僥倖得生的快感,反而是一陣自嘲。

  怎麼會那麼弱?

  怎麼會那麼沒用?

  他那麼久以來積攢的一點自欺欺人的信心,都隨著方才那一擊枯敗成灰。

  他不止天真,還可笑。

  「聯盟的學生就是這種膿包廢物?這一屆廢了。」

  男人嗤笑了聲,聽語氣很是不滿。

  廢物……

  江途抽動手指。確認自己方才還緊緊握著手中的劍。

  劍還在,那就不能倒下。

  五人轉過身,準備繼續趕路。他們急著去找廣宇,對江途這樣的普通學生沒起殺心。

  剛走了兩步,男人又停了下來,他回頭一看,就見剛剛飛遠出去的男生竟然又衝了上來。

  江途撐著內傷,不屈不撓地舉劍再次揮出一個大招。

  「暴雨梨花!」

  內力牽動起傷口,他的心臟與方才受傷的地方,一陣刀絞似的痛,江途憑藉著意志力與多年練習的經驗,穩住的身形,硬生生地施展出這一招。

  胸口突得嘔出一口血,江途閉緊嘴巴,又將它咽下。血腥的味道在他口腔內回蕩,可他根本顧不上。

  先前出過手的男人皺眉。

  他剛剛已經用出了六成的力,清楚自己的水平,覺得對付這樣一個毛頭小子已經夠了,應該能叫他知道輕重。

  誰知自己客氣,對方卻不識好歹。看來是對他的捶打不夠深刻。

  「憑你這樣的劍招,你想殺誰?」那個男人依舊輕蔑道,「一幫普通的學生而已,在溫室裡稱王,就以為知道外面的風雨?簡直不知天高地厚!我最討厭的就是你們這幫傢伙。」

  他再次出招。

  這次不再單純地使用刀鞘,而是不客氣地拔出了刀刃,想直接給他個教訓,以免他再煩人。

  那肅殺的刀氣橫掃而去,什麼暴雨梨花,都在刀光中驟歇停場。

  殘留的刀氣抽打在他的胸口,一連三道,像是警告。江途再次被他打飛出去。

  這一次他沒有內力護體,被震得更加嚴重,直直飛出五米多遠才穩住身形。

  雖然依舊避開了致命傷,卻非常不好受。

  身體的傷痛情況比之前還重了幾倍,全身的肌肉被殘餘的刀氣刺激,像在忍受淩遲的痛苦。

  江途用力地呼吸,血液再無法抑制地從嘴裡流出,那模樣,看起來連多動一下都是艱難。

  非逼他下狠手。男人撇嘴,罵道:「廢物,滾!我不會再留情第三次!」

  「廢物!」

  江途躺在地上抽搐了一下。他睜開眼睛,好像看見了那個面容冷峻的中年男人。

  江父轉動著護腕,看也不看他,轉身離開。其餘人跟著退去,練功房裡只剩下他冷冷清清的一個人。

  他也是倒在地上,難以起身。

  江途不禁淚眼模糊。

  父親……

  父親!

  我想跟您學劍,那頂天立地,似能遮風避雨的劍術。

  「他連站都站不住,更何況殺!」

  「我們要留他做什麼?」

  「我江家怎麼會出了這麼一個兒子?」

  「他連他自己都保護不了,這樣的人算得上什麼?」

  「那把劍就是丟了也不會給他。有毀我先輩英名。」

  「……」

  江途回憶起第一次看父親用劍時的震撼。

  當初父親擋在他面前,劃出的那一道劍光,讓他覺得無比的強大,又無比的溫柔,比之劍,更像是無堅不摧的盾。能在危險之中保護住他。

  那一幕深埋在他的心底。

  他也想以此保護他的家人,保護他的朋友。可是到最後,這種想法連說出口都會遭到別人恥笑,他再也不能開口。

  是他錯了嗎?可他不覺得自己錯了啊。只有殺才能止殺嗎?難道他就保護不了任何人嗎?

  江途手指上的觸覺慢慢回來,知道他手中的劍還在。手指又緊了緊。

  他仰起頭,支撐著想要站起來。

  他以為過了很久,但視線中人影晃動,那群人還在不遠處。

  他或許弱小,可他十幾年如一日地練劍,萬般心血艱苦磨礪——從不是為了要做一個廢物!

  五人還在趕路,腳步再次停下,身後那道快要消散的氣息,陡然變得粗重,並爆發出一股堅韌的內力。

  男人眼皮一跳,側目望去。

  這不可能!

  這人怎麼跟小強似的,還打不死了?

  他應該已經不能動彈了才對!

  「阿布。」為首的男人明顯很不滿,「你在玩什麼?」

  被喚做阿布的男人冤屈道:「我沒有!」他怎麼知道這小子在搞什麼!

  「啊——」

  江途腳下飛奔,朝著他刺來。

  他的丹田已經枯竭,沒有多餘的內力支撐他的內力,所以這一劍只是單純的一劍而已。

  阿布都不屑得使用內力,一個晃身,用輕功游到江途的背後。江途此時動作緩慢,根本都察覺不到對手已經不在原地裡。阿布就那麼輕鬆地朝著江途的頭上打了一拳。

  江途再次軟倒在地,耳朵裡流出一道血來。整個人像被霜雪打過的浮萍,已經跟死人沒什麼兩樣。

  阿布不知怎麼就是有種噁心的感覺,覺得他還會再站起來,於是在旁邊等了一會兒。

  果然,沒過一分鐘,片刻的暈厥過後,這個青年再次抽動起來,並手腳並用的,用自己還完好的地方,想要起身。

  阿布黑著臉說:「你知不知道你是在求死?你有病啊?」

  江途按著自己的耳朵,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

  他的手腳懼在發抖,手中的劍更是陣陣發顫。

  眾人這才確認了,他早就已經沒有戰力了。

  「不能走……」他輕輕地咳嗽,彷彿稍微用一點力,最後的生命力也要被他咳出去。嘴裡低喃道:「站住。」

  那把劍軟軟地刺了出去,阿布腳下不動分毫,也沒有再出手。因為劍尖的力道,根本刺不穿他身上的防護服,甚至連疼痛都不是很明顯。

  身材高壯的男人就那樣看著他,隨後無奈歎了口氣,片刻後伸手抱住他的手掌,問道:「你在哭什麼?」

  面前這個長相斯文的男生沒有回答,他低垂著頭,目光沒有焦點,耳朵顯然已經聽不進聲音了。

  阿布試圖從他手中把刀抽出來。

  出人意料的,這個人全身都已經抽調不出多餘的力氣,那把劍卻握得死緊。他越用力,這個青年也越用力。縱然手指已經發青,也不肯放手。

  「如果你是在為了自己的弱小哭泣,那還算可以。」男人終於對他正色起來,覺得他也不是那麼糟糕。

  為了朋友可以做到這個地步的人,就算再天真,也值得尊重。

  一個人實力弱,可以練,他還能自己的道路上漸行漸遠。一個人的意志如果站不住了,那他一輩子也終了於此了。

  「你的意志我倒是很欣賞,可惜光憑意志沒有用。不是每個人都適合學武。」

  「阿布。」為首的男人已經停了下來,站在遠處看著他:「別讓老大等急了。」

  阿布:「那這個人怎麼辦?」留在這個地方,血腥味會吸引其它的進化動物,這個樣子恐怕不到十分鐘就死了。

  男人說:「帶上他。做個人質也不錯。」

  阿布想了想,從包裡抽出藥劑,給他打了一針,然後乾脆地把江途扛在肩上。

  如果是最早遇見的時候,他會覺得江途是在碰瓷,哪裡管他死活,丟了就走。現在就算要扛著他趕路,也沒太多的不滿。

  江途沒了反抗的餘地,四肢垂下,任由他動作。手上的劍依舊握緊,劍尖對著地面,一晃一晃地畫著圓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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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酸辣土豆絲22

  開雲正與廣宇打得難捨難分。

  這樣的結果是大大出乎廣宇預料的,他以為自己來捕獲葉灑,遇到最大的阻力,應該就是葉灑。結果葉灑意外受了重傷,而他又遇到了這個小辣椒一樣的神奇女生。

  打不死。也沒什麼但就是打不死。

  廣宇的許多暗器是經過改造的,威力強勁,且有特殊效果,但並不是高階武器,所以自身內力消耗少。而開雲則是實打實地在用內力在與他相拼。

  他看得出來,開雲的內力消耗量極大,無論是輕功還是刀招,都用了十成十的力道,可他卻始終無法等來開雲實力消退的那一刻。

  看來消耗戰沒有用處,只能追求一擊拿下。但凡給她一點反撲的機會,這人就會跟僵屍一樣死地求生。

  因為葉灑還在一旁虎視眈眈,廣宇密切關注著開雲的站位,不敢與她離得太遠。

  雙方僵持,短時間內,都啃不下這個硬骨頭。就看各自的救援是哪邊先來。

  開雲額頭不住冒汗。一半是運動量過大跑出來的,一半卻是被廣宇那些出其不意的爆破或武器燒出來的。

  如果不是有防護服,恐怕她的頭髮都要被燒掉一塊。

  這人的暗器極其新奇,看著像是小刀的東西,靠近後卻會噴出火來。分明是完全一模一樣的兵器,下一秒卻爆出一把細針來。根本觀察不出任何規律。

  因為無法摸準那些暗器的玄妙,開雲除了防禦,幾乎沒有第二件能做的事。

  而且不管她怎麼跑位,總能踩到對方設下的陷阱。不知道他在林子裡埋伏了多久,究竟下了多少爆破點。

  之前說此人叫暗器之王的時候開雲還沒什麼感覺,現在發現……他確實很陰。

  葉灑其實還有一件事情沒說。廣宇雖然是個賞金獵人,但他對機械和數學一類研究很深。打得越久,他越陰。只是說出來除了多罵廣宇兩句,沒什麼用,還容易叫她分心。

  *****

  兩人鬥起來的時間其實不算長,但開雲已經覺得心累了,她有一股不詳的預感。每次出現這種預感,最後都不會有好事。

  開雲催促道:「葉灑你先走。」

  葉灑皺眉:「你開什麼玩笑?」

  開雲:「我像是那種人嗎?」她從來不開玩笑!

  葉灑額頭青筋一跳:「這話不應該是我說的嗎!」

  這時廣宇唇角勾起,很是高興道:「我的人來了。你們還是都別走了。」

  開雲說:「客氣了,留下又沒飯吃。」

  「老大!」

  開雲話音剛落,一個男人從低矮的小路裡攀爬上來,出現在眾人視線中。

  廣宇不滿:「太慢。」

  「路上遇到一個搗亂的人。」男人身後背著一個巨大的黑色箱子,此刻他終於將東西放下來,同時用餘光觀察著戰局,說:「你居然失手了,現在還沒拿下。」

  廣宇盯著開雲,冷聲道:「葉灑交給你們。」

  葉灑全身緊繃起來,將扇子擋到側面,面向男人出現的小路。

  開雲聽見這個「們」字也覺得不妙。

  緊跟著又有幾人從下面走出來。最後出現的男人的肩膀上,還扛著一個削瘦的男生。

  開雲眼皮一跳,叫道:「摯友!」

  江途那邊沒有回應。但是開雲感受到了他還有微弱的呼吸。

  開雲暴怒:「一群禽獸!你們幹了什麼?!」

  「你們這根本是碰瓷啊。」阿布把人放到地上,就不再管他,指著葉灑說:「我們只想帶他走。」

  廣宇:「葉灑,你的朋友為了你傷成這樣,為了他們考慮你也應該束手就擒了。」

  「不行!」開雲不淡定地罵髒,「你們打傷了我摯友還想拐賣我們葉哥?」

  阿布說:「我們只是奉命要帶他回家!」

  開雲愣了下,遲疑地看向葉灑。葉灑竟沒有反駁,只是鐵青著一張臉,堅定地說道:「不行。那地方我出來了就不會再回去!滾!」

  開雲記得秦林山說過,葉灑也是一個守財奴。只是他不過嘴快地說過一次,而葉灑也從來不提他過去的事,開雲都差點忘了。

  想必那不是個好地方,否則這幫人也不必如此用強。

  阿布脫下外面的寬袍:「那兄弟們也不能客氣了。」

  他喝了一聲,握緊拳頭。隨著內力環繞周身運行,他身上的肌肉也跟著緊繃起來,原本就龐大的身軀,更是壯實得像頭熊一樣。往前走動一步,身上不斷冒著白氣。

  開雲心下驚奇。這是什麼內功?

  從他們的內力厚度來看,都不是普通人。也是,能在諸多群星閃耀的賞金獵人之中,拿下一個王者稱號的隊伍,怎麼也不會弱就是了。

  這樣的人數差距,光憑他們兩個絕對不行。

  葉灑快速朝後退去,與開雲拉出了距離,背對著她說:「你先帶江途走。」

  廣宇從腰間摸出武器:「我的耐心有限,不是為了陪你們一個一個耗。」

  顯然他已經沒有了放開雲離開的心情。與其讓她再有機會出來騷擾,不如一擊拿下。

  這幫人太麻煩。

  開雲二話不說,朝著幾人站立的位置劈下一刀。前方幾人迅速閃開,只留下倒在地上的江途。

  開雲施展輕功,飛箭似的躥到江途身邊,伸手試探他的鼻息,問道:「摯友,你沒事吧?」

  江途緩緩睜開眼睛,對著她用力吐出兩個字。

  開雲剛辨識清楚他說的是「小心」,脖子後面就中了一計手刀。對方唯恐她不暈,大約用了七八成的力。

  縱然開雲皮厚,也是痛得不輕,一個破罵差點叫出口。如果再用力點,能把她脖子給打折了。

  她屏住呼吸,順勢倒下去,握著刀趴在地上。

  開雲跟廣宇遊鬥了那麼長的時間,已經摸清楚這群人雖然嘴上說得狠,但是並不想在這裡殺人。

  既然寡不敵眾,不如借著歃血,冒險抓個人質。

  可是不等多久,開雲就發現了不對勁。

  她丹田處的內力在飛速消融。因為她經脈強勁,內力運轉速度很快,所以這內力消散的速度也很快。幾乎每運轉一個周天,就直接少了大半。

  開雲不知道別的人握住歃血是種什麼感覺,但或許與這樣差不多。

  她伸手摸向脖子,剛才被打得太重,沒注意到那人對她做了什麼。竟然被趁機下藥了。

  開雲單手支撐,半坐起來,想用丹田的內力去抵抗藥效。反正她內力深厚,與常人不同。

  結果她嘗試了一下,身體根本無法施力,那洶湧而來的睏意,幾乎讓她睜不開眼睛。而且大腦的判斷力也大幅下降,腦海中不斷冒出各種冗雜混亂的信息。真真假假,互相交錯。

  她知道如果此刻強行運轉心法的話,一定會引著內力走錯方向。所以無奈放棄了這個辦法。

  江途動了下,抓住開雲的手臂,同時望向視線中的黑影。

  站在開雲身後是一個神色冷峻的女人。她簡單回答了一句:「黑市上品的消融劑。」

  一位隊友歎道:「浪費了。」

  女人:「別像剛才一樣再來一次。這幫人都黏得很,我們必須早點離開。」

  開雲聽到了一點,心說怎麼還有這樣的黑科技?眼皮卻再也撐不住,直接睡了過去。

  僅有的理智還在歎息,居然要翻車了。

  廣宇乾脆道:「快點拿下葉灑。」

  女人與身邊的隊友立即前去支援阿布,從四面包圍住葉灑。葉灑抓著武器,仍舊負隅頑抗。

  廣宇朝著開雲走近,彎下腰,想要去拿地上的歃血。

  他對這把刀真的很有興趣。

  江途抓緊開雲的手,用力想將她往自己這邊拽,同時緊張地盯著他動作。廣宇不將他放在眼裡。

  正當他快要碰到武器的時候,又停了下來,半蹲在開雲的面前,說道:「你是不是很想讓我拿你的刀?」

  他笑了一下,可惜開雲聽不到了。

  「身為賞金獵人,我要捕獲葉灑,怎麼可能不查你的資料?」

  背著箱子守在旁邊的男人聞言問道:「她的刀怎麼了?」

  廣宇說:「她的刀也是一把絕品。」

  那男人挑眉,隨即笑道:「那麼收穫不錯。不枉你浪費了那麼長的時間。」

  廣宇說:「只是我一直分析不出來,她的刀究竟有什麼奧秘。」

  所謂的吸星大法,他是不相信的,永動機他也不相信。而開雲的稀有能源免疫,應該也是真的。

  一個免疫體質,卻能使用高階武器,證明這把武器不是單單只有造型獨特而已。

  對待星際上傳奇的絕密武器,在沒有研究出它稀有能源的作用方向之前,再謹慎的態度也不會出錯。

  加上開雲剛才的偽裝,廣宇覺得這把刀,除了她以外的人,或許都不能碰。

  廣宇的手方向一轉,握住了江途的手,想借他的手,去抽出歃血,然後帶走研究。

  江途:「……」

  世上怎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江途的內力已經耗盡了,無法反抗,他握緊手指,不肯去抓歃血。廣宇便用力將他的手往下按,想把刀蹭出來。

  不想開雲雖然暈了過去,武器卻抓得死緊。廣宇跟江途互相較勁,嘗試了好幾次,最後都沒能成功。

  廣宇在開雲身上積蓄了一肚子火,好不容易壓下去,又被江途激起來,他吼道:「你再這樣不識時務,我就直接剁了她的手打包帶走!」

  江途緊抿著唇角,朝他「呸」了一聲。廣宇手下越發用力,江途的手因為失血,從蒼白漸漸轉向青紫。

  那邊隊友興奮叫了聲,吸引了廣宇的注意:「老大,載葉拿到了!」

  葉灑之前就傷得不輕,內力更是耗得七七八八,在四人連番圍攻之下,還是沒能守住。扇子順利被他們用長鉤勾走。

  失去了武器的葉灑,就跟折翼的雞崽一樣,抑鬱地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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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酸辣土豆絲23

  男人將旁邊的黑色箱子打開,從隊友的手裡接過載葉,裝了進去,而後封鎖,加密,重新關閉。

  廣宇在歃血與葉灑之間猶豫了下,最後決定還是再試一次。

  這把絕品武器本來他是不想出手的,畢竟懷璧其罪。真正的絕品武器在黑市上不好出手,目標又大,完全是惹禍上身。

  他們不像葉灑,背後有秦林山跟聯盟一幫退休大佬做後盾,隊伍行走江湖,靠得只是自己。

  何況,這把武器的數據完全不知,詭譎中透露著不詳。

  ……縱然是有無數條放棄的理由,絕品誰又不想要呢?

  江途終於蓄了點力,撲過去用身體壓住歃血,廣宇黑著臉將他推開。

  見他們沒完沒了起來,阿布上前,直接把江途拎開,同時用手去摸歃血。

  他一手虛虛按在刀身上,做好了後退的準備,以便出現意外時好隨時拿開。結果觸手後只覺得,這就是一把尋常的絕品武器。

  哦不,對不起,絕品跟尋常這兩個字無關。

  「沒事兒啊。」阿布說,「這把刀不是很正常嗎?總不能是在刀身上淬毒了吧?」

  那江途早死了。

  另外幾人也很好奇,紛紛看向這邊,覺得廣宇簡直是小題大做,還浪費了那麼多時間。

  廣宇惱怒道:「先去抓葉灑!」

  幾人立即一哄而散。

  *****

  「我不想練了。」

  開雲將歃血放到地上,委屈、慫、壯著狗膽,多種情緒夾雜在一起,一面說,一面窺覷著唐話的臉色。

  「浮光根本練不出來,其餘的招式又是千篇一律。你為什麼不能教我一些其它的呢?或者乾脆告訴我,浮光到底要怎麼練!」

  「舉起來。」

  唐話卻是前所未有的嚴肅,冷冷看著她道:「繼續。」

  開雲背著手,不很樂意聽他的話。

  唐話朝她走進,從地上撿起了歃血,遞到她的面前。

  黑色的大刀直直垂下,反著一道冷光。

  說得難聽一點,這就是一把製作失敗的劣質品而已,一般人根本用不了它。

  開雲沒接,倔著臉說道:「我就是練不會啊!您的深意太難了師父,我參悟不出來!」

  唐話說:「如果你還想學武,那就不要放開你的武器。主動放下武器的人,沒有資格學武。」

  「可是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練會的一招!」開雲說,「一輩子都學不會的東西,我也必須學一輩子嗎?」

  唐話:「重建荒蕪星也是一輩子都做不完的事情,可你不是說你要做嗎?」

  開雲噎住,最後還是把歃血接了回來。

  唐話伸出大手,一掌包住了她握刀的手,他手心的溫度覆在開雲的手背上,順帶著一股柔和的內力灌入她的身體。

  「拿住它。」唐話不容置疑道,「如果你還活著,如果你還有想保護的人、想做的事,那就握緊它。浮光是……」

  死地後生。

  那股內力潺潺流到她的丹田,而後彙聚成淩亂氣海中的一縷。

  「師父也會保護你。」唐話說,「與你長在。」

  開雲意識猛的回籠,心臟劇烈跳動了一下。

  內力已經完全空蕩,之前盤旋在丹田處的氣團,現在真的是一點也沒有了。經脈中也沒有殘存的內力,全身抽調不出任何多餘的力氣。

  那管藥劑的威力實在蠻狠。

  此刻開雲有一種赤裸裸的感覺,好像初生的嬰兒,叫她特別沒有安全感,可是又讓她覺得,這才是她原本的模樣。

  緊跟著,經脈百骸中,開始慢慢凝聚起一股新的內力。

  這股內力與她天生擁有的龐大氣海不同,它微弱又親切,緩緩地流動,穩定地彙聚,環繞著她的周身,反復運轉她常練的那套功法。

  開雲小心地引導它運行了兩周天之後,終於凝聚出一團可觀的內力。它不是彙聚在丹田,而是任憑開雲控制,流淌到右手手臂部位,隨時等待爆發。

  此刻,已經不會再有別的內力,從丹田處流竄出來,擊潰或擾亂這股內力。

  開雲睜開了眼睛。

  *****

  廣宇正在低頭觀察,實驗歃血的數據,就見歃血的刀身上,突然出現了一層白色的氣流。

  是內力,穩定地包裹住了刀身。將這把沒有刃的刀,包裝得無比鋒利,變成了一把真正的刀。

  怎麼會突然出現內力?

  廣宇反應了下才明白過來,對危險的直覺叫他迅速後退,同時拉走身邊的兄弟。

  那個男人還困惑問道:「怎麼了?」

  廣宇正要開口解釋,餘光中那把刀動了。

  「浮光。」

  歃血順著聲音的方向,小幅揮動了過去。

  刀身上那層薄薄的,近乎透明的刀光,直接朝著他們二人飛了過來。

  速度極快,雖然沒有淩冽的殺氣,也沒有磅礡的攻勢,可廣宇還是察覺到了一種難言的危險。

  他只來得及說出一個字:「退!」

  他旁邊的兄弟同時錯步,擋到了他的面前,用身後的黑色箱子作為盾牌。

  那箱子是用特別的木材製作的,堅固非常,尋常的高階武器的全力一擊都未必能砍得進去,可是那道看起來隨時會消散的刀光,竟然直接刺穿黑箱,最後才被卡散。

  「啊……」男人吃痛地叫了一聲,單膝跪倒在地。

  刀氣被箱子抵消了大半,但還有部分的餘力,還是打到他的骨頭才停下。此刻他背後已經濕了一片,全是血。

  他沉沉地吐息,叫肌肉放鬆,好減緩痛苦。同時快速檢查身體,確認傷勢情況。

  廣宇叫道:「老四!」

  隊伍中的其他人也被這變故激得渾身一個激靈,連聲呼道:「四哥!」

  「這是怎麼了?」

  「你傷得怎麼樣?」

  廣宇咬牙憤恨地看著前方,就見剛才還躺成土狗模樣的開雲竟然慢慢爬了起來。她的手腳看起來還很無力,低垂著頭,用力按住之前被打的位置,呲牙叫疼。

  眾人皆是色變,隨後齊齊看向剛才攻擊開雲的那人。

  隊伍中的女人高聲道:「這怎麼可能?」

  「你給她打的是消融劑嗎?」

  女人:「絕對是!我不可能弄錯!」

  「那她怎麼還站得起來?她還能用內力?」

  「剛剛那一記刀光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有那麼強的殺傷力?我怎麼沒看明白?」

  「她到底是什麼人!」

  他們的語氣裡,有茫然,有恐懼,也有慌亂,終於不像原先無所畏懼。

  開雲偏過頭,視線裡江途一臉的血漬,滿臉狼狽,正愕然地看著她。

  「摯友。」開雲笑了下,說:「別哭。我沒事,我給你報仇。」

  江途說不出話來,只搖了搖頭,然後趴到地上。

  開雲又轉了視線,落到氣息微弱的葉灑身上。他左肩的傷口又崩裂開了,失血過多叫他的皮膚異常蒼白,可血液染滿了半身,暗紅色的血液澆在他的身上,強烈的對比將他襯托得更為虛弱。

  開雲問:「葉哥,誰打的你?」

  葉灑扯了扯嘴角,說道:「是你氣的我。」

  開雲坦然說:「哦,那也是他們的錯。我給你報仇。」

  廣宇也不再肖想什麼歃血了,他覺得開雲的異常或許就是因為那把絕品。

  那把刀名字起得如此之煞,聽著就不正常,就算是送到他的手上,他也不敢貿然接受。

  他當機立斷道:「帶上葉灑走,我來斷後。」

  阿布正準備過去搬葉灑,廣宇又是厲聲一喝,聲音用力得險些分叉:「躲開!」

  一根銀棍從遠處飛來。

  它在空中飛速旋轉,虛影連成一個銀盤。

  它的存在並不隱蔽,起先出現的時候,速度更是不算快,可是銀鐧周圍的那股內力不斷推動著它高速旋轉,直至在它周圍帶起一圈尖刺的風聲。而環繞在周邊的內力也因為旋轉被拉平,邊角變得越來越利。

  等轉到廣宇等人這邊的時候,已經是一把無比銳利,呼嘯著的風刀了。

  好在有廣宇提醒,又有浮光的教訓在前,眾人都有了戒備,快速側身躲過。

  鐧穿過眾人,深深插入地面。

  看那落地時的力道,如果幾人反應稍不及時,即便有內力護盾作為防禦,也要被削掉半個腦袋。

  眾人都是後怕,慶倖剛才沒有上前硬抗。

  這一個一個的,究竟都是些什麼妖怪?真的還只是在校的軍校生嗎?

  廣宇幽深的目光望向遠處。

  樹影搖晃,從不遠處傳至附近。隨後那人從樹上跳了下來。

  一身聯軍專屬的黑色制服。

  青年淡定地站了起來,體型高瘦,看不出有多健壯,手中拿著根一模一樣的鐵鐧。

  開雲興奮叫道:「學長!」

  鐘御抬起臉,一雙眼睛似笑非笑。

  「賞金獵人?這麼熱鬧。」

  明明是一張英俊和善的臉,舉手投足間也顯得很紳士,可站在那裡,就給人一種不善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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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酸辣土豆絲24

  廣宇稍顯猶豫。

  載葉已經被封鎖收穫了,可真正關鍵的任務還是葉灑。只差最後一步,任務就能完成。

  他們大費周章地從傅松英嘴裡套出聯賽比賽的地點,又費了不少財力才順利抵達後夜星,在這個封閉又落後的星球,碰巧遇上星際海盜的協助,幾乎沒有遇到其餘的阻礙。這次行動可謂是天時地利人和,今後絕對不會再有這樣好的機會。

  尤其是,如果他們無功而返……廣宇想到那個星球主,不由眼神幽暗。

  他仔細考量著自己的戰力,以及自己先前設下陷阱的數量,腦海中飛速計算,確認是否還有勝利的希望。

  鐘御無視了他們,看向一身狼狽的開雲,問道:「妹妹,誰打的你?」

  開雲在對面巡視一圈,最後決定先重點攻克,抬手指著那個受傷的男人義正言辭道:「就是他!」

  廣宇:「……」

  「我剛剛領會了一個大招!這是我十幾年日復一日學習出來的精華!」開雲激動,將刀舉過頭頂,要給眾人展示:「浮光——」

  葉灑等三人臉色大變,竟然異口同聲道:「不要喊!」

  開雲頓了下,扭頭不解道:「為什麼?」

  三人額頭流下冷汗。因為你每次喊大招,最後都沒發生什麼好事。

  趁幾人失神,廣宇的人朝著葉灑快速靠近,

  比他們更快的,是鐘御。

  他直接將手中的另外一根銀鐧擲了出去,就正正朝著那個受傷的男人。

  大好的軟柿子,再不捏就爛了。

  廣宇大驚,連忙用機械臂幫忙阻擋。

  然而鐵鐧不愧是戰場殺器,在鐘御全力的內力加持下,用旋轉推進速度。

  廣宇無奈,對著老四拍去一道掌風,加上男人機敏地一閃,這才躲過一劫。

  然而加上先前的傷勢,老四已經難以為繼。他唇色一陣慘白,幾乎直不起腰。

  廣宇深深望了眼鐘御。

  此人下手狠絕,又眼光毒辣,被他注目的時候猶如被毒蛇盯住。他做賞金獵人十多年,曾在許多人的身上見過這樣的眼神,無一不是亡命的狠角色,從未有一個像他這樣年輕。

  廣宇深知此人與葉灑或開雲不一樣,他如果想殺你,拼著自己的命沒了,也要像鬣狗一樣撕碎你。

  再拖延下去,別的軍校生也要到了,他們已經錯失了最佳時機。

  廣宇心中憤恨,卻不敢拿兄弟的性命冒險,見鐘御又將手伸向腰後,撤了一步,按下衣袍裡的開關。

  周圍頓時接連響起十數道爆破聲。黃沙與白色的煙塵一同揚起,阻擋了眾人的視線。一米左右已經不能視物。

  開雲用手遮擋了下,還好爆破點離他們不近,沒有太大的殺傷力。只是等煙塵散去,原地早已沒了人影。

  開雲說:「我葉哥的扇子被他們搶走了。」

  葉灑支撐著站了起來,表情凝重地看著遠方。

  鐘御問:「要追嗎?」

  葉灑緊抿著唇角,最後留戀地收回視線,只遺憾吐出一口氣:「算了。」

  江途現在需要救治,開雲的情況也不好。廣宇不是泛泛之輩,真把他惹惱了,是件很恐怖的事情。葉灑不想讓別人再為他冒險。

  鐘御過去把江途扶起,詢問他的狀況。

  江途搖了搖頭,不敢大聲說話。他胸腔部位應該是受了重擊,無法確定是內傷比較嚴重還是外傷比較嚴重,總之十分疼痛。

  鐘御也不好意思讓葉灑或開雲背人,於是主動把江途背到身上,要帶他離開。

  開雲定在原地沒有動彈。

  葉灑走到她旁邊,問道:「幹什麼?你還想說什麼?」

  開雲舉起手,朝天伸出一根指頭。

  葉灑:「你的意思是人定勝天?」

  開雲又伸出了一根手指頭。

  葉灑試探著解讀:「勝利?」

  緊跟著開雲再次伸出一根手指。

  葉灑:「……」

  鐘御配合著說:「這個手勢代表起誓。你想說明你的決心?」

  開雲朝後直直倒了下去。

  葉灑眼疾手快,單手撈住了她,這一齣把他和鐘御都嚇了一跳,以為是什麼隱疾病發了。

  小心地試探她的鼻息,發現呼吸很穩定,表情也比較安詳,看不出受了大傷的樣子。

  最多也就是暈過去了,應該沒有大礙。

  鐘御說:「算了,先把人帶回去。遲則生變。」

  葉灑也覺得是這樣。後夜星可真是他的衰星。

  他避開左臂的傷口,把開雲背起來,與鐘御行走在地勢複雜的林間。

  走到一半的時候,葉灑覺得不對。肩頭有點濕潤的感覺,偏頭一看,發現一道口水順著流到了他的肩膀上。

  葉灑:「……」我殺了你!!

  他渾身抖了下,強忍住把開雲摔出去的欲望,陰沉著臉,繼續前行。同時在心底不斷地催眠自己:開雲是因為他才受傷的,一點口水而已,算不了什麼……

  終於,幾人走了半個多小時之後,樹木稀疏起來,光色也變得更加明亮。前方一道白光快似閃電地掠過——是筋斗雲領著小和尚和幾位軍校生過來了。

  葉灑看見一群自己人,這才鬆了口氣。筋斗雲卻是尖叫起來,顯得相當狂躁。直到順利聽見開雲的呼吸聲,才安靜下來。

  它衝到葉灑身邊,高仰著頭,圍在葉灑腳邊不停轉圈。然後後腿直立,可憐巴巴地將兩隻腳按在葉灑的腰上,眼睛裡淚光閃爍。

  怎麼它出去玩了一會兒,這兩人就變成這樣了?

  他們片刻都離不開自己嗎?

  小和尚跑過來摸了摸筋斗雲的腦袋,想安撫它。可是筋斗雲現在內心很複雜,它幼小的內心受到了殘酷的衝擊,再也沒有興趣陪小和尚玩耍了。只一步一步地跟在葉灑的身後,想親眼看著他們。

  家裡的大人都是怎麼回事!太叫人放不下心了!

  「你們怎麼變成這樣!」

  雷鎧定快步衝上前,待看清江途半暈半醒的狀態,與葉灑那恐怖的傷勢,驚道:「誰打的?你們是刷到什麼高難的圖鑒了嗎?」

  葉灑欲言又止,表情抽搐,聽不出語氣道:「你還圖鑒?」

  「是啊圖鑒!」雷鎧定說到這裡振奮起來,得意地拍了下胸脯,一面護送著幾人往前走,一面解釋道:「我們已經完成了36%!不敢相信吧?我直接找到了後夜星的一個飼養基地,冒著危險衝進去拍了幾百張照片!你不知道當時那個驚險!還好那些進化動物的攻擊性都不算太強,就是喜歡拉屎。」

  他的腦袋上現在還掛著兩根雞毛。

  雷鎧定被葉灑的目光盯得不是很自在,伸手抓了下頭髮,不敢繼續吹噓,說道:「算了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開雲沒事吧?」

  葉灑咬牙說:「她好得很!」

  傷得比較重的人明明是他,現在這人卻在他身上盡情地流口水!

  雷鎧定感受到空氣中強烈的殺氣,渾身打了個哆嗦,試探道:「要不……我來背?」

  葉灑唾沫星子噴到了他的臉上:「快!」就他這出血量,現在還能屹立著,已經是醫學界的奇跡了。

  一行人沉默地走著,氣氛一時非常尷尬。

  雷鎧定接過開雲,這才有機會仔細觀察葉灑的傷口。在厚重的血污掩蓋下,依舊能看出傷口不是被進化動物的爪牙所傷。

  雷鎧定忍了一路,最後還是弱弱問道:「你們是進行內部格鬥了嗎?」

  葉灑問:「你們什麼都沒遇上?」

  「沒有啊。」雷鎧定說,「刷圖鑒的時候信號突然中斷了,大家等了會兒,沒見它恢復,就回城門集合,想看一下情況。可是城門居然封鎖了。我們在城門口和裡面的人交涉,問他們到底發生了什麼。然後就看見了你們的信號槍。」

  雷鎧定籲了口氣,說:「太遠了我們都沒看清信號的位置,還好路上遇見了筋斗圖,它聞著味道追過來的!」

  葉灑點頭,表示知道。

  雷鎧定正色問道:「我來得還算及時吧?」

  葉灑:「……如果是準備來收屍的話,那挺及時的。」

  鐘御插了一句:「這邊進化生物多。」收屍都來不及的。

  雷鎧定聽他們說得嚴重,驚悚道:「……你們到底發生了什麼?!」他永遠走在錯過的路上嗎?

  可惜現在沒人有心情回答他,雷鎧定只能靠想像力自我發揮。

  *****

  等鐘御與葉灑回到城門口的時候,信號已經重新連接,城門也再次打開。

  主城區內,一排飼養人員,整齊地站在門口。他們或年輕,或稚嫩的面孔,此刻都保持著相似的表情,怯怯地看著他們。其中還有幾個小孩兒,躲在大人的身後,緊緊抱住父母的腰身,看起來很是恐懼。

  軍校生們都聚在門口,試圖和他們交流,扭頭看見開雲幾人慘烈地走過來,皆是大驚失色。快步迎上前幫忙。

  葉灑一眼看見了人群中動作鬼祟的傅松英,對方也發現了他,沒想到他真的活著,臉上的血色瞬間退盡。

  葉灑大步衝過去,想和他清算一筆,身體卻不受控制,剛提起輕功,大腦就是一陣眩暈,差點讓他栽倒在地。

  鐘御已經放下江途,順手扶了他一把。

  「你這麼一驚一乍地做什麼?」

  葉灑指著傅松英,顫抖著手指滿是厭惡,氣得舌頭都不受控制:「他……就他……」

  軍校生茫然讓出了一條道,視線在雙方之間巡視。

  「傅松英什麼了?你們不會是被他打的吧?」

  「你們在山上遇到什麼了?」

  「不對啊,傅松英不是說你們在山上好好地刷圖鑒嗎?」

  鐘御比他們乾脆一點,雖然也沒打聽清楚事情,但看傅松英轉身想跑,上前直接擒了他,先打再說。

  葉灑見狀終於安心了。

  傅松英激動喊道:「沒有!不是!他們說謊!他污蔑我,他造謠……他想害我!」

  雷鎧定瞪眼:「他什麼都沒說。」

  鐘御沒興趣逼問,那是聯盟的事情。只緊緊扣著人,對他的掙扎不做理會,抬起手腕問:「通知聯盟了嗎?」

  一學生回答道:「剛剛收到聯盟的回復,說是三小時後強行登陸。到底怎麼了?」

  這時方燁平坐著輪椅,從人群之中出現。

  小和尚樂顛顛地跑過去,喊道:「方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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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25 00:18:1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二十九章 酸辣土豆絲25

  方燁平已經是強弩之末。

  短短一天時間,大概是受到的衝擊太大,變得更加虛弱了。出現在眾人面前的時候,視線幾乎不能視物。

  眾人都安靜下來,等著他開口。

  方燁平張口欲言,猶豫許久,才說道:「對不住大家了。他們還好嗎?」

  葉灑答:「都活著。」

  方燁平鬆了口氣,歉意地說:「好,先送他們去醫院吧。雖然這裡器材不多,但外傷還是能處理的。」

  葉灑並不懼怕他們這時候再耍花樣,攜同幾位兄弟,把所有的傷員都送進醫院。

  還有男生小聲問道:「現在什麼情況?圖鑒還刷嗎?」

  旁邊一人一巴掌拍在他的後腦:「還刷毛個圖鑒?聯盟駐軍都要來了,明顯我們可以提前解放了啊!」

  眾人的眼中都閃過了欣慰與快樂。

  他們已經回憶不起初次抵達後夜星時的平靜心情,剩下的只有讓他們屢次在狂暴邊緣試探的精神折磨。

  他們真的是太想聯盟了!

  *****

  二十幾人全部擠在醫院的大樓裡,等待幾位傷員的檢查結果。

  開雲沒什麼大礙,只有輕傷,剛剛被醫療機器人打上一針,就醒過來了。

  她睜開眼睛的時候,視線裡正好有一截冒著鬍茬的下巴。

  這一次的任務時間跨度太長,加上工作量繁重,眾人的心情都已被消磨殆盡,所以軍校生的儀容保持得並不好,一幫男士更是徹底展露了自己糙漢的一面。兩天沒剃鬍鬚的情況都算不了什麼。

  但如此近距離的畫面,還是有些恐怖。

  緊跟著開雲又聞到一股禽類動物身上的可疑臭味,危險的警報當即響起,條件反射地一拳朝那人的下巴揍了過去。

  「臥槽!」

  雷鎧定毫無防備,差點飛出去。連退幾步,撞上了身後的床鋪,直接摔坐到地上。

  開雲一個打挺坐起來,同情道:「雷雷?」

  雷鎧定沉痛說:「雷雷差點被你打死了!」

  開雲忙上前拉他起來:「不會的。」

  雷鎧定摸著疼痛的下巴,等著她的安慰,就聽開雲補了一句:「畢竟你的皮那麼厚。」

  雷鎧定:「……」他真的死了。心死掉了。

  開雲甚至都沒安慰他兩句,得知江途跟葉灑沒有嚴重傷勢之後,迫不及待地跑出去找方老。

  方老就坐在隔壁的醫療室裡,他拒絕了儀器的治療,主動將星際海盜的事情告訴已經回來的軍校們。

  開雲走進去的時候,房間內正是一片靜默,見她過來,紛紛讓出中間的道路。

  說是勾結星際海盜,可青年們其實連個影子都沒見到,聽方叔說起來自然毫無實感。加上方叔是行將就木、奄奄一息的人了,沖他發火報復,完全沒有意義啊。可朋友又確實受傷了,他們總不能代為原諒。

  開雲視線轉了一圈,發現一直陪在方燁平身邊的那個青年已經不見了。

  方燁平主動說:「知道計劃失敗了之後,他已經死了。」

  開雲撓頭,無以應答。

  方燁平虛虛看著前方,懇求道:「城裡的那些人,他們是不知情的。很多人過習慣了漂泊的生活,只是想有個地方能讓他們平靜地留下來,希望你們可以查證一下,不要遷怒他們。如果他們想留下來,給他們一個機會。」

  開雲說:「這是聯盟的事。」

  「好的。」方燁平的聲音依舊和緩而溫柔,「我不知道聯盟什麼時候來,如果我沒堅持到那時候,希望你們幫我轉告一下。星際奴隸,從出生起就很可憐了。」

  開雲應了聲。

  比起那群半吊子的星際海盜,還是傅松英聯繫的那幾個人更為強大,損失也大多是他們造成的。

  方燁平說:「歸根究底,這件事情的根源是我選錯了繼承人,我對不住你們。你們有什麼要求,是我能做到的,我都儘量補償你們。不過我也只剩下錢了。」

  眾人聽到最後一句,心中都是一痛。

  為什麼要這樣低調地炫富?這要他們怎麼辦?!

  但眾人思忖過後,還是拒絕了。

  「獎勵和補償聯盟會發放的。後夜星的賬戶上留點錢,對星球發展有好處。」

  一個需要前期大量投入,一個自帶資金儲備,那聯盟的重視程度肯定完全不一樣。

  方燁平想想也是,就沒有勉強。

  房間裡沉默下來。

  開雲問:「您沒別的想說的了嗎?」

  「沒有了。」

  方燁平的背部深深地佝僂著,他被病痛折磨了太多年,璀璨的年華對他來說實在太過短暫,彈指即過。

  真要算起來,他其實只是比開雲等人多了一份記憶,再多活了十幾年而已,本也應該是劍指蒼穹的年紀,可他已經覺得太過疲憊,感受不到生命的美麗。

  「這段宿命就到我為止吧。後夜星以後交由聯盟管理,我相信你們。」方燁平笑了起來,「能在最後看見你們,我很高興。」

  看著他們,感覺有了點年輕時的衝動。

  方燁平突然想起來,喊道:「開雲啊。」

  開雲:「誒。」

  方燁平:「整理出來的資料都是真的,你有用的話,就帶走吧。我以前答應過唐話要教他,可惜他匆匆離開,再也沒有來過。」

  「真的?」開雲說,「謝謝!等他回來,我讓他馬上過來你。」

  方燁平又說:「進化生物的基因都留在中心城市的地下實驗室裡,暫時沒有可以匹配荒蕪星的基因,我不建議你培育。但是它們比荒蕪星的原始物種要強大得多,也許哪一天進化出新的方向,就可以通過母胎系統。你有耐心的話,可以試試。我可以在轉讓之前,把最新的備份基因贈予你。」

  開雲本來還想克制一下叫自己不要顯得太高興,這下是真的忍不住了,叫道:「真的嗎?謝謝方叔!」

  小和尚在旁邊朝她笑了下。圓頭圓腦的很可愛。

  「雖然我留在了後夜星,但是我畢生的心願還是想離開這裡……」方燁平聲音小了下去,臉上皺紋牽動,露出一個苦笑的表情,說:「我的記憶讓我成為方燁平,我從來沒有選擇的機會。」

  方燁平一生的理想就是能夠培養出一種足夠強大的進化生物,甚至能抵抗星球的衰敗,可是他的愛人不相信,並選擇了離開。

  最後方燁平窮盡一生,也沒有研究出理想的進化生物,就以用交換的方式,買下了後夜星,並利用克隆技術,讓自己繼續這一項未盡的研究。

  可是他的愛人早已死去,他的對錯也根本無人在意,克隆人沒有他的執念和堅定,只是在毫無目標地重複著生存而已。

  方燁平對著開雲道:「所以唐話在跟我說起你的時候,我就很想見你。方燁平的那種瘋狂,我也有點能理解了。只是希望你,千萬不要用和他一樣的方法繼續。」

  幾人還在談話,樓下傳來一陣整齊又沉重的腳步聲。不用看也知道,是聯盟的駐軍來了。

  他們的飛船沒有停在航空樓,而是直接停在了主城區外,此時人員已經快速控制住中心城市。

  眾人偏頭看去,房間大門被推開,十幾位武裝人士走了進來。

  為首一人對著通訊器大聲宣佈道:「聯盟考生請注意:本次考試因為意外情況宣佈提前中止,請所有考生儘快前往飛船,接受例行檢查並準備回家。傷員請及時報告。知情者請配合審問。」

  隨即轉了個身,朝方燁平道:「方先生,我們長官有話想跟您說。」

  方燁平點頭,朝著眾人道:「那就……再見了。」

  青年們在軍人的指引下退出房間。

  小和尚因為也是克隆體,按照方燁平最初的遺囑來看,他才應該是真正的繼承者,所以留了下來。

  幾人談了一個來小時,因為方燁平的身體不大佳,只能中止。

  軍官帶著人退下,拿著密碼跟鑰匙去抽調中央數據庫中的監控以作核實。

  此時開雲等人都站在城門外,接受完基礎檢查,等待啟程回航。傅松英被押送進飛船隔離區,導致幾人想去報仇都沒得機會。

  病房內寂靜無聲,兩名軍人守在方燁平的身邊。

  方燁平突然睜開眼睛,招手說:「小和尚啊,你去送送他們。」

  小和尚一直蹲在臺階的後面,默不吭聲,聞言抬起頭道:「可是飛船就在城門口啊。」

  方燁平笑說:「去送送吧。」

  小和尚站了起來,過去捏住他的手。

  方燁平順著摸上他的腦袋,一雙大手按在他的肩膀上,點頭道:「去吧。」

  小和尚轉身飛奔了出去,踩著輕功,小短腿跑出了虛影。

  *****

  基因庫裡的備份基因已經被單獨隔離出來,顯然是方燁平早就為她準備好的。開雲過去簽收了下,聯繫好星際速遞,讓他們到時候派送往荒蕪星。

  江途從醫院被搬送上飛船,軍官點名完畢,催促著其餘學生也趕緊就位。

  開雲抱著筋斗雲準備上去,筋斗雲鼻子動了動,奮力從她懷裡掙脫,朝著遠處跑去。

  一個多月的時間,它力氣大了很多,開雲一時竟然沒有按住她。

  這麼快就長大了啊……開雲還覺得有點遺憾。

  叫筋斗雲這一跳,眾人一齊朝著城門望去。

  小和尚正站在那裡跟他們揮手。小小的身影淹沒周圍的雜草中。他跑了一段,最後又停下來。

  筋斗雲轉瞬到了他面前。

  它在這裡和小和尚玩了一個多月,可以說小和尚佔據了它短暫人生中的很大一部分,而且還教會了它玩遊戲、狩獵、嘶吼、尋人,意義非比尋常。

  葉灑和開雲是它爹媽,那小和尚就是它的知己。突然要它分別,簡直是在誅心。

  以它的年紀,無法承受這樣的悲痛。

  小和尚抱住跑過來的筋斗雲,推著它的屁股讓他快點回去。

  筋斗雲萎靡地叫了一聲,表現得很是難過。

  小和尚指著前面說:「你再不回去他們就要走啦。」

  筋斗雲連忙回頭看了一眼,掙扎許久後,朝著開雲可憐巴巴地叫了一聲,然後回過身,直立起來抱了下小和尚。

  兩小隻依依惜別。

  聽著遠處的召喚聲,白影再次離去。

  小和尚朝著筋斗雲的方向揮手致別。

  開雲看著遠處,腦海中閃過方燁平說的話,摩挲著手指不住思索。

  筋斗雲跳進機艙,立即躲到門後,扒著牆就開始磨爪子順便憂傷。

  見寵物也順利到位了,軍官揮了下手道:「準備回程!」

  眾人餘光一閃,就見開雲又跑了出去。

  軍官伸出手呼喚道:「喂——!」你們不要一個一個來,要去就結伴一起去啊!

  開雲大步衝到小和尚面前,半蹲在他的面前,朝他伸出手。

  小和尚不解歪頭。

  開雲頭髮被風吹得向後揚起,笑道:「你跟我走嗎?」

  小和尚說:「我是克隆人,在聯盟沒有人權。而且也不知道會有什麼毛病,我的壽命可能很短。」

  「不能去聯盟,那就去我的荒蕪星!」開雲說,「方燁平的畢生心願是離開這裡,對嗎?」

  「我是小和尚。」

  「那小和尚想離開嗎?去一個新的地方,開始新的篇章,以後就跟方燁平再也沒有關係。」

  「想。」

  「你喜歡動物嗎?喜歡筋斗雲嗎?」

  小和尚重重點頭:「喜歡!」

  「荒蕪星很枯燥,環境很嚴峻,最近幾年自然孕育出的動物只有筋斗雲。我的目標是重建荒蕪星,目前還在不斷探索的階段。這條道路長遠而艱險,雖然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是終點,但是我相信總有一天它可以實現。」

  「如果你加入,你可以幫助我挑選培育進化動物、照顧筋斗雲、培訓下一代技術人員,也許有一天,你可以讓更多的動物,奔跑在荒蕪星的土地上。」

  「我的國民一律平等,我會承認並尊重你的身份,傾盡全力,保護你的安全。」

  開雲深吸一口氣,飛快問道:「小和尚,你要跟我一起創造奇跡嗎?我們可以有共同的夢想嗎?」

  小和尚眼睛發亮,又點了下頭。

  開雲大聲說:「走!」

  小和尚大笑起來,牽住她的手,兩人一起朝著飛船的方向跑過去。

  軍官無奈地看著他們說:「你這是偷渡吧?」

  小和尚仰起臉,笑呵呵地看著他。軍官深感棘手,無法強硬。

  「這是我的國民!」開雲對他說,「在聯盟住一會兒我就帶他回荒蕪星啦,行個方便嘛大哥。」

  眾人齊聲道:「行個方便嘛大哥!」

  軍官:「……」誰是你們大哥?都是討債鬼吧是?

  「手續合法就可以。」軍官說,「你要把他招收成國民的話聯盟無權管轄,但是入境聯盟需要先進行申請。當然如果能有特別審批的話,可以先入境,再辦理。克隆人的申請雖然無法通過,但是能借此獲得幾天的暫住權,再轉機去荒蕪星。」

  他眼神示意說:「特別審批啊,那邊不是還在談判嗎?」

  眾人一哄而散,跑去找方叔辦證件。

  終於,在傍晚時分,去往聯盟的飛船正式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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