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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煓梓 -【玲瓏結(麒麟山莊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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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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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2-4 00:05:31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煓梓 - 玲瓏結(麒麟山莊之二)

      太原城裡謠言滿天飛!
  傳說尤玲瓏長相奇醜無比,脾氣忒壞,沒人敢上門提親,
  首富之女銷不出去,逼得尤家二老只好使出殺手鐧——
  要拿回鎮莊寶刀還得被迫娶妻,這玩笑未免開得太大?!
  申夢意對這樁買一送一的婚姻興趣不大,卻不得不點頭成親。

  新婚之夜她使出麻子臉、假雞血種種花招逃避圓房,
  這可激起了他的興趣,因為她分明就是和他競棋的女子,
  美若天仙跟傳說相去甚遠,還和他趣味相投,是最佳夥伴人選!
  只是這夥伴老纏著他要休書,他只得搬出緩兵之計應急,
  因為他不知道到了分別那一天,自己是否真能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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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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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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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2-4 00:05:4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太原城裡謠言滿天飛!

  茶館內——

  “聽說尤家老爺到處求媒人為他女兒作媒,想辦法要把她嫁掉!”

  “這事兒是真的,我也聽說了!”

  “尤家是咱們太原城的首富,要找女婿還不簡單嗎?幹嘛求媒婆?”

  “這你就不懂了,聽說這尤家大小姐長得奇醜無比,麻子臉不打緊,牙齒還是黑的!眼睛一眼大、一眼小,還是長短腳,走路一跛一跛……”

  一群男人聚集在茶館裡喝茶兼閑嗑牙,誰說只有女人喜歡說背後話,男人也一樣愛嚼舌根!

  市場內——

  “這尤家的女兒似乎到現在還找不到婆家。”

  “尤家夫婦就生這麽一個女兒,尤家的家底又這麽深厚,沒有問題的。”

  “這可不一定!聽說尤家這個獨生女的脾氣壞得嚇死人,蠻橫驕縱不說,還會鞭打下人。”

  “我還聽說,她大字不識一個,也不懂得繡花,啥事都要人伺候。”

  “不懂得繡花也不識字?不會吧!她不是千金大小姐嗎?從小就得學這些呀!”

  “誰曉得?總之啊!聽說尤老爺和尤夫人為了女兒的婚事頭痛得不得了,不曉得如何才能將女兒嫁出去呢!”

  “真可憐……”

  男人是喝茶兼閒嗑牙,女人是買菜兼道人長短,無論男男女女都在談同一件事,那就是——太原城首富嫁不掉唯一的女兒,沒人敢作媒。

  尤府內——

  “唉!”

  外頭謠言傳得天花亂墜,莫名成為熱門話題之一的尤萬生則是唉聲連連,兩手背在身後焦急地踱步,不曉得該拿獨生女怎麽辦。

  “老爺,你別再走來走去,我眼睛都快花了。”尤夫人雖然沒有被大眾提起,卻無辜受害,因為她光聽丈夫嘆氣,耳朵都快長繭。

  “那你倒是說說看該怎麽辦?”尤萬生想到就發愁。“玲瓏都已經二十歲了,到現在還沒能找到婆家,再擺下去都要發黴了。”

  都說女人是桃子,當然得趁鮮嫩多汁的時候摘取。玲瓏現在只是發黴,再過兩年就要爛啦!到時候想把她推銷出去更難。

  “老爺,你這話是不是過重了?”尤夫人心疼女兒。“玲瓏剛滿二十,婆家還可以慢慢找……”

  “剛滿二十?”尤萬生叫起來。“都已經入夏了,夫人你到底會數還是不會數?再拖延下去,眼看著又要過年!人家過年是放鞭炮,我是心驚膽跳,就怕這一年玲瓏的婆家又沒著落!”

  “可是……”

  “女兒都是教你給寵壞的。”尤萬生數落起老婆來。“幾年前就該把玲瓏嫁掉的,現在可好,她的想法越來越奇怪,不想嫁人不打緊,還成天想著離群索居,這像什麽話!”

  “我也不懂玲瓏在想什麽。”說到這個,尤夫人就煩惱。“以前我們母女還挺有話聊的,但最近玲瓏就算嘴巴同我說話,心思也不曉得飄到哪兒去,著實令人擔心。”

  “所以才要趁玲瓏年紀還沒有大到嫁不掉之前,趕快把她嫁掉。”尤萬生的頭比他老婆更疼。“否則等到流言整個傳開,玲瓏就真的嫁不出去了。”留著當老姑婆,壞了尤家的名聲。

  “說是這麽說,但連城裡最厲害的媒婆都作不了媒,我們又有什麽辦法呢?”尤夫人想到就頭痛。“也不曉得謠言是怎麽傳的,現在媒婆只要一聽見是要幫玲瓏作媒,馬上推得一乾二凈,誰也不願意惹麻煩上身……”

  “所以才需要採取非常手段。”尤萬生也知道謠言的厲害,當機立斷就想別的方法。

  “什麽非常手段?”尤夫人則是沒辦法可想,她好說歹說甚至還給媒婆送禮,人家不收就是不收,她也沒轍了。

  “夫人,你可還記得,幾年前我從一個胡商的手裡,買了一把刀?”尤萬生重提往事,尤夫人怎麽可能會忘記?為了那把刀,夫妻倆整整一個月不說話。

  “記得,怎麽不記得?”尤夫人沒好氣的回道。“你花一千兩銀子買的那把破刀,至今還擺在庫房裡,都快生銹了!”

  明明不會武功,硬要花大錢把刀買回家,是嫌銀子太多是嗎?她還嫌不夠用呢!

  “如今這把破刀有大用處啦!”當初他是因為刀的名字跟愛女的名字一模一樣,都叫“玲瓏”,他才買下的,本以為只能放著好看,未料今日派上用場。

  “怎麽說?”尤夫人不解。

  “我聽人說,麒麟山莊的申莊主到處找這把刀。”尤萬生解釋。“如果我們主動送回這把刀,但條件是必須娶玲瓏為妻,不就可以順利把玲瓏嫁出去?”

  “麒麟山莊?”尤夫人楞了一下。“聽起來怎麽好像是某個武林門派……”

  “麒麟山莊確實是武林中的知名門派,專門使刀。”尤萬生點頭。

  “你要把玲瓏許配給武林中人?”尤夫人聞言倒抽一口氣,腦中升起血腥畫面。

  “瞧你那是什麽口氣?”尤萬生斥責老婆。“人家可是規規矩矩的生意人,‘麒升茶行’你聽過嗎?”

  尤夫人點頭。

  “那就是申家開的!”尤萬生說道。“以太原府為首,附近十府的茶葉生意幾乎都被申家包了,更別提他們還擁有數座茶山、上百家茶行!說不定申家比我們還富有,只是低調不聲張罷了!”

  “如果真是這樣,倒是和我們家挺相配的。”尤夫人就怕女兒吃苦,選錯了人家。

  “難道你以為我會隨便把玲瓏嫁掉?”他雖然著急,但也不至於亂來,可是打聽清楚了,才想出這個方法。

  “但是就算申家的生意做得再大,還是武林中人。”尤夫人怎樣都不放心。“我聽說武林中的人一天到晚打打殺殺,我怕玲瓏若是嫁進麒麟山莊會受到波及,有生命危險。”

  “那也比她死賴著不肯出嫁好。”尤萬生鐵了心非把女兒嫁掉不可。“如果再順從玲瓏的意思,她到最後不是當尼姑就是當道姑,你希望我們唯一的女兒走上這條路嗎?”

  他當然也想過要招個女婿進門,但謠言的力量太可怕了,現在連想退而求其次招婿都沒人肯來,逼得他不得不出此下策。

  “當然不願意。”這還用說嗎?“但是申家會答應嗎?”

  尤夫人的顧慮很多。

  “就算申家答應,若是沒有適當的人選,我寧可玲瓏一輩子不嫁,也不能讓她嫁給一個出身低下的人。”就怕他們為了拿回刀,隨便找個下人出面迎娶充數,那她可不依。

  “夫人請放心,這我都考慮過、也打探清楚了,申家據說在武林中以美貌出名,申莊主生的二男一女,男的俏,女的美,條件好得不得了。”尤萬生也怕挑錯女婿,小道消息追得比誰都勤。

  “真的?”尤夫人聞言喜出望外,眼睛都亮起來。

  “不過聽說大少莊主前些日子已經成親,所以沒指望了。”可惜。“但是二少莊主尚未娶妻,我想把玲瓏嫁給他。”

  “如果申家二少爺的條件真的有那麽好,我倒也樂觀其成。”尤夫人道。“但是玲瓏會同意嗎?”

  “管她同不同意,我們覺得好就好。”他已經受夠了,過去就是太尊重她的意見,才會落得二十歲都嫁不出去。“婚姻大事,本來就該由父母作主,如果聽她的話,我們就算等到進棺材也盼不到她出嫁。”

  也對,如果不使手段,玲瓏根本不可能嫁人,他們夫妻倆得煩惱一輩子。

  “這件事要秘密進行,不能走漏半點兒風聲。”尤萬生吩咐夫人,就怕她大嘴巴壞了計劃。

  “我知道,我一句話都不會提。”尤夫人保證。

  夫妻倆交換了一個共謀的眼神,彼此心照不宣。這事兒就跟打仗一樣,保密防諜的功夫務必做到滴水不漏才行。

  為什麽呢?

  因為他們的女兒太聰明了,讀的書困難到他們夫妻一個字也看不懂,只知道她成天拿筆東畫西畫、左算右算,不曉得在幹什麽?

  而除了讀的書難以外,她的棋藝和記憶力也好得驚人,雖然還不到過目不忘的地步,但未蔔先知、見招拆招的能力已經足以嚇掉他們夫妻半條命,他們可沒有能力對付這樣厲害的女兒。

  “這回非把玲瓏嫁出去不可。”尤萬生發誓。

  尤夫人在一旁暗自點頭,祈禱他們花一千兩銀子買的寶刀能夠發揮功效。

  “買一送一”這方法說出來有些見笑,然而除此之外,他們夫妻已經找不到能夠順利讓女兒出嫁的方法。

  

  今有上禾三秉,中禾二秉,下禾一秉,實三十九鬥;上禾二秉,中禾三秉,下禾一秉,實三十四鬥;上禾一秉,中禾二秉,下禾三秉,實二十六鬥。問上、中、下禾實一秉各幾何?

  這是方程的問題,不難解,得花一點時間就是。

  尤玲瓏的閨房內,只見她埋首在黃花梨書案前,案上堆滿了書。其中有詩經、楚辭之類風雅的書籍,但更多的是《孫子算經》、《綴術》、《九章》這類困難的書籍。這些書籍一般女子通常是不碰的,但尤玲瓏偏愛看這些書,偏愛研究潛藏在書里頭那些高深的學問,甚至為此而廢寢忘食。

  “首先,應該要……”

  除了堆積如山的書籍之外,還有幾乎和書一樣高的紙張。這些紙張上畫滿一些外人看不懂的圖案和一些釋文,對絕大部分的人來說,無疑是無字天書。

  這些都是尤玲瓏努力的成果,是她日夜研究讀通的學問,全在這堆紙張里頭。

  今兒個她依舊一頭栽進算術中,沈浸在這無止盡的學問中她最自在,仿佛世間的紛紛擾擾都與她無關,自成一個世界……

  “小姐,我回來了。”

  可惜她終究還是無法逃離真實的世界,世間的紛擾她一樣也沒能落掉,尤其這紛擾跟她其實有很大的關連,最近她似乎成了太原城里的熱門話題。

  “辛苦你了,事情都辦妥了嗎?”尤玲瓏把筆放下來,轉向貼身丫鬟。彩兒小她兩歲,打小就服侍她,兩人的感情跟姊妹一樣好。

  “都辦妥了。”彩兒點頭。“現在城裡無論是茶館或是市場,大街或是小巷,到處都聽得見關於小姐不堪的傳聞,傳得很難聽呢!”

  什麽麻子臉啦!大小眼、長短腳什麽的,能往小姐身上擱的她全擱了,就怕人家不知道尤家的千金小姐是個醜陋的怪胎。

  “很好,這麽一來,短時間之內不必擔心會有人上門提親。”這即便是尤玲瓏想出來的緩兵之計,能夠維持的時間不長,但起碼可以抵擋到她想出下一個方法為止。

  “這還不都是我的功勞。”彩兒可得意地邀功。“我可是很努力在幫小姐散播謠言,才有今天的成果。”

  “是,都是你的功勞,我會好好答謝你。”尤玲瓏知道這事沒那麽容易辦,既要能夠傳遍大街小巷,又不能被人發現謠言的源頭,難哪!幸虧彩兒夠機靈,雙親都沒有發現到自家丫鬟就是謠言的始作俑者。

  “這倒不必,誰要我這麽喜歡小姐,叫我為您做牛做馬我都願意。”彩兒也舍不得尤玲瓏出嫁,畢竟像她這麽好的主子不好找,也難遇到。

  “你的嘴真甜,凈挑些好聽的話說。”尤玲瓏取笑女僕。

  “我是真心的好不好!”彩兒抱怨。“人家是真的很喜歡小姐,您還取笑人家!”

  這是相對的,尤玲瓏其實也很喜歡彩兒,因為她是獨生女,連一個可以談心的姊妹都沒有,彩兒可算是她唯一的知己。

  “不過,小姐,您為什麽這麽討厭嫁人?”雖說彩兒不想尤玲瓏出嫁,卻對她的想法十分好奇。“老爺和夫人一定會幫您找到門當戶對的好人家,不會讓您吃苦。”

  “這不是吃不吃苦的問題。”她當然知道爹娘必定會幫她挑選好人家,但那不是重點。

  “那是什麽問題?”在彩兒看來,這才是問題,嫁得好或不好可是一門大學問。

  “一般男人很難理解我。”尤玲瓏回道。“我也不想一直解釋,那會很累。”她的時間都要用來算術,不想把時間浪費在唇舌上。

  “這和小姐老是在讀的書有關嗎?”彩兒歪頭打量疊得高高的一堆書,滿臉疑問。她是識得幾個大字,但她家小姐讀的書已經超出她的理解範圍,她一個字都看不懂。

  “不能說是沒有關系。”尤玲瓏淡淡微笑,對此已經習慣了,她想天底下沒有幾個人會對算術有興趣,尤其是女子。

  彩兒還是滿臉疑問,因為她真的不懂那些書有什麽好讀的?每一個字分開來看都看得懂,合起來則像鬼畫符一樣,什麽禾啊、秉啊、鬥不鬥的,誰曉得那麽多啊?只要田裡的穀子照長,雨照下,麥子照磨,有饅頭可吃就天下太平,幹嘛去想那些令人頭痛的問題?

  “小姐,難得今兒個的天氣這麽好,咱們出去走走逛逛,您說好不好?”彩兒天生好動憋不住悶,讓她關在房裡是折磨她,尤玲瓏也不忍心。

  “好吧,就去逛逛。”就當是獎勵她。

  於是主僕兩人輕裝簡行,從後門溜出去,瞞著家人逛大街……

  

  另一方面,申夢意也在大街上漫無目的地閒晃,寧可像只無頭的蒼蠅,也不願意回麒麟山莊。

  話說打從申夢時和尹荷香成親以後,申夢意就經常往外地走。以前茶行生意都是交給申夢時負責,但申夢意為了有藉口離開山莊,自願擔起所有對外連繫工作,為的就是不願在麒麟山莊多待一刻。

  為什麽呢?答案很簡單,他不想待在山莊看他大哥和尹荷香卿卿我我。雖然尹荷香現在已晉升為他的嫂子,他也知道從頭到尾她的心裡就沒有他,但他仍然需要時間調整心態,適應尹荷香已經是他嫂子的事實。

  愛情是很殘忍的,從來只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即使申夢意只是單戀,仍然免不了心痛。

  太原城裡街道交錯,人來人往好不熱鬧。最大一條街宏觀寬闊,偶有車輛穿梭其中,但最多的還是行人。因為今兒個天氣不錯,太陽雖大但有風,是個適合逛街採買的日子。

  一般而言,尤玲瓏對逛街沒什麽興趣,該有的她都有了,衣食無缺,對街道兩旁擺著的各樣商品興趣缺缺。

  “姑娘,買支簪子吧!”

  “這疋布的花色很美,您要不要過來看看?”

  “葫蘆糖一根只要一文錢,只要一文錢,快來買葫蘆糖喲!”

  商店林立的大街,除了飄著招幌和掛著各式招牌的店家外,擺在街道兩側的攤子也很有看頭,彩兒看得目不轉睛,巴不得把這些個漂亮玩意兒統統帶回家。

  尤玲瓏則是對一旁的書坊比較有興趣,極想進去問夥計有沒有新刻本,就算非關算數的書也無所謂。

  不過今兒個既然是為了答謝彩兒才出門,當然得以彩兒為主,如果硬拉著她去書坊,彩兒大概會無聊到死吧!

  尤玲瓏忍著哈欠,陪彩兒東逛西瞧,一條街都快走到底了,還不見有什麽吸引她的東西。

  “小姐,那兒圍了一堆人不曉得在幹什麽,咱們也過去湊熱鬧吧!”彩兒倒是精力充沛,一眼就瞄到前方有個攤子前面聚集了一堆人,興奮地大叫。

  尤玲瓏定眼望了一下那些在攤子前駐足的人潮,每個人都低頭苦思,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這倒引起她的好奇心。

  “好,過去看看。”她隨丫鬟的腳步一同到了攤位前,才發現這是專賣棋子和棋盤的店家擺出來的一局棋,所有的人都在思考怎麽解棋。

  “小姐,您瞧還有獎品呢!”彩兒的好眼力不在棋局,而在棋盤後的那一大籃零吃。“還是聞心齋的山楂糕跟松子糖,那一大籃零吃得值多少錢啊?”

  聞心齋是太原城裡專賣蘇州點心的名店,每天做一定分量賣,有錢還不見得買得到,店家提供的獎賞著實誘人。

  “你想要嗎?”尤玲瓏光看丫鬟的表情,就知道她嘴饞,只是不敢明著求她。

  “如果小姐肯幫忙,那最好不過。”彩兒確實很想要那籃零吃,但她沒本事拿,只能拜托尤玲瓏。

  “我曉得了。”尤玲瓏微微一笑,走到棋盤前站定,觀看棋勢。

  這盤棋看似複雜,布局的棋手甚至做了好幾個陷阱混淆視聽,稍不小心,很容易掉進陷阱無法脫身,但其實答案只有一個,也只需要下一子。

  尤玲瓏沒花多少時間就看破局勢,她伸出手拿起棋盤前碗裡頭的黑子,將黑子挾於食指與中指之間,往棋盤右下方“擠”進去,就在這時,一只大手同樣拿著黑子比尤玲瓏先一步擺在她想要擺的位置,尤玲瓏於是莫名其妙敗陣。

  “恭喜這位公子,你破解了棋局!”擺棋的店家很高興能把獎品送出去。“不過這位姑娘……”

  在歡喜的同時店家傷透腦筋,因為他們幾乎是同時出手的,只是得手的男子早一步把棋子擺上,但他們看準的位置都一樣,換句話說,兩個人同時看破棋局。

  店家轉頭看看尤玲瓏,再看看得手的男子,一臉為難。

  隨著店家的視線,申夢意和尤玲瓏同時轉頭看對方。尤玲瓏對申夢意的第一個印象是這個男人真高!她在女子之中個子已經不算矮,但眼前這個男人竟比她高出快一個頭,她若想看清他的臉還得擡高下巴,才能將他看仔細。

  申夢意本來無意湊熱鬧的,是因為店家擺的棋局吸引他,他才停下腳步,沒想到竟棋逢對手。坦白說,店家擺的這局棋難度頗高,沒有相當的棋力無法破解,就算是他也得動一下腦筋才解得開糾纏的棋勢。

  可眼前這位女子怎麽說呢?太特別了!她不只棋力跟他不分上下,連身高都不輸他。通常他必須低下頭,才能將姑娘家的臉瞧仔細,可看她只需要微微調整視線就可以看清楚,他的脖子終於不必再那麽辛苦。

  陽光照在申夢意和尤玲瓏的臉上,令他們過人的相貌一覽無遺。

  出自武林中以美貌聞名的申家,申夢意長相之出色自然無須贅言。他雖不若申夢時來得漂亮,但卻比申夢時多了幾分陽剛氣息,身材也更為挺拔。不同於申夢時完全承襲母親何曉冰天仙般的長相,申夢意既承襲了母親部分美貌,又承接父親申兆侑部分特色,以至於他的外表看起來跟申夢時有些神似,卻陽剛許多。

  總的來說,他像父親的成分多些,五官也較突出剛毅。雖然一樣是唇紅齒白,但眼睛比起申夢時要來得深邃,皮膚也黝黑些,再加上刻意鍛鏈的粗獷身材,都使他看起來不那麽陰柔,在申家中算是異數。

  尤玲瓏卻是相反,她像母親的成分多一些。尤夫人年輕時據說是京師著名的美人,和尤萬生成親以後才搬到太原定居,但太原的居民並不知道這段緣由,否則就不會誤信謠言。

  神似母親的尤玲瓏,身材高纖細,一張鵝蛋臉和娟秀的五官,讓她的外在氣質顯得特別出眾。她的眼睛不會特別大,卻閃爍著有別一般女子的智慧光芒,鼻梁挺直柔美,小巧豐勻的雙唇似乎藏著許多秘密,等待有心人發掘。

  一陣風吹過他們的臉龐,他們同時收回視線,淡然的微笑。

  他們兩人就像在照鏡子,各方面都是那麽相似,外表、棋力……等等,除了性別不同以外,簡直就是一個人。

  “很抱歉,我先破解棋局。”申夢意首先開口賠罪,某方面也可以說是先禮後兵。

  “不,你只是下子的動作比較快,其實你並沒有比我先破解棋局。”尤玲瓏淡淡地更正他的話,某方面也算迎戰。

  “此話怎講?”申夢時雙手抱胸,感興趣地看著尤玲瓏,只希望她不是硬拗,願賭就要服輸。

  “你站得比我久,思考的時間也更長,不是嗎?”她指出雙方立足點的不同,申夢意楞了一下,不得不承認她說得對。

  她是最晚加入棋局的,雖然他也不過比她早一步,但這一步就決定勝負。

  “沒錯,是你贏了。”這還是他第一次輸棋,感覺挺不甘心的。

  他這麽乾脆認輸,反倒令尤玲瓏詫異,她還以為他會像一般男子般辯解,結果顯然不是如此。

  “店家,這籃零吃不該我得,請您交給這位姑娘吧!”申夢意既然服輸,理當不能拿獎賞。

  店家於是照著他的話把一整籃的零吃交給一旁等待的彩兒,只見她歡歡喜喜的收下,笑到合不攏嘴。

  “謝謝公子。”彩兒的眼睛忘情地在申夢意臉上打轉,但他實在太高了,即使她踮高腳尖,也只能看到他一半的側臉,沒法看到他的全貌,但僅僅只是側臉,就足以令她心蕩神馳、驚嘆連連。

  申夢意聞言側過臉望了彩兒一眼,差點沒教她當場昏倒,簡直是太英俊了。

  她將整籃零吃抱在胸前,緊張地猛吞口水,被當成古董猛瞧的申夢意似乎已經習慣被姑娘巴著盯看,並無多大反應。

  “那麽,告辭了。”申夢意向尤玲瓏點頭致意,隨即轉身離開。

  尤玲瓏望著申夢意的背影,對他不由心生好感,因為他並不像一般男人那樣輕視女人,對她的棋藝表現出一定程度的尊重,是個有度量的男人。

  “小姐,您瞧見那位公子的臉沒有?”彩兒同樣盯著申夢意的背影哇哇叫。“我從沒見過長得那麽俊俏的男人,心都快跳出來了!”

  “嗯,看見了。”尤玲瓏淡淡微笑,承認申夢意長得就像丫鬟說的那般英俊。

  “還有他的身材!”彩兒觀察得很仔細。“又高又壯,是不是練武呀?”

  “或許吧!”這方面的見識,尤玲瓏沒彩兒來得廣,她只覺得他的身高夠高,倒是沒註意他長得壯不壯,更不會想到練武上頭去。

  “他肯定有練武,允文允武,天下怎麽會有這麽完美的男人!”彩兒緊緊抱著零吃作白日夢,尤玲瓏無法怪貼身丫鬟,因為申夢意的外在條件確實不錯。

  “小姐,您一點感覺都沒有嗎?”光她一個人心怦怦跳,那多無聊。“咱們今天遇見的可不是普通的帥哥,而是很帥很帥的帥哥,我敢打賭,城裡沒有一個男人能長得比他好看,他到底是哪家的公子啊?”

  彩兒發揮自言自語的本事嘮叨個不停,尤玲瓏連回答都省了,直接轉身回家比較快。

  “小姐,您不覺得那位公子為人很好嗎?”彩兒跟上她的腳步,一面碎碎念。“他明明可以拿走獎賞,卻還讓給咱們。”是個大好人。

  “才一籃零吃你就幫忙說好話,你可真好收買。”尤玲瓏調侃丫鬟,彩兒急忙辯解。

  “我才沒有幫他說話,而是那位公子的條件真的很好。”就是可惜溜得太快,沒能攔住他問仔細,說不定可以偷偷幫她家小姐作媒。

  尤玲瓏但笑不語,非常了解彩兒打什麽主意,就她那點兒心思,八成想把她和剛剛那位公子湊成對。

  她不否認對方的外在條件夠好,大多數的女子都會為之傾倒。但她例外,因為她的一門心思全給了她最愛的算數,為了追求更高深的學問,她要遠離人群,一個人搬到鄉下獨自生活,專心一誌研讀術理。

  這是尤玲瓏的夢想,她相信自己有一天一定能夠完成,並且靜待那天的到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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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2-4 00:06:0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拜杭州的茶商過於難纏之賜,申夢意足足在太原城里待了五天才回到麒麟山莊,隨行人馬甫進入崗哨,負責守哨的兄弟已經在一旁等候。

  “二少莊主,莊主正在等您,請您一回來就馬上去大廳。”

  申夢意聞言看往大廳的方向,百尺外的大廳內燈火通明,依稀可見人影在里頭走動。

  “我明白了,我馬上過去。”他輕輕踢了一下馬腹,進入大廳前的院子,馬還沒全停下腳步就跳下馬匹,然後把韁繩丟給手下,轉身大步跨進客廳。

  “意兒,爹等你等了好久,你總算回來了!”

  申夢意原本以為父親急著知道談判結果,才要他立即到大廳報告,但看父親神采飛揚一臉興奮,不像是為了這件事等他。

  “爹——”

  “意兒,找到了!”申夢意連爹都還來不及喊冤,申兆侑就興奮大叫,搞得申夢意一頭霧水。

  “找到什麽?”他問。

  “玲瓏刀!”申兆侑興奮地回道,“是玲瓏刀啊,意兒!我們找了這麽久的玲瓏刀,終於出現了!”

  “真的找到了嗎?”申夢意既意外又興奮,他還以為這把刀已經消失在這世上。

  “是,刀子現在在太原首富尤老爺的手裡。”申兆侑點頭。“我已經派大總管去看過了,確實是玲瓏刀沒錯,大總管可以證實。”

  大總管在他尚未出生之前就已經在山莊裡幹活,看過的刀比他吃過的米還多,他既然說是,那就不會是贗品。

  “太原?”申夢意楞了一下。“真巧,我剛從那兒回來。”說這話的同時,他想起尤玲瓏說他並沒有贏時,臉上理所當然的表情,嘴角不禁上揚。

  “你笑什麽?”申兆侑永遠猜不透他這個二兒子的心思,三個兒女之中,就數他最難捉摸。

  “沒什麽。”他們應該不可能再見面了吧!

  申夢意猜想。

  申兆侑雖然不懂二兒子為何而笑,但肯笑他就很高興了。自從夢時和荷香成親以後,他就悶悶不樂,連想要看到他似笑非笑的詭異笑容都不容易。

  “玲瓏刀拿回來了嗎?”申夢意迫不及待想將寶刀拿在手裡,試試看順不順手。

  “沒那麽容易。”申兆侑嘆氣。“尤老爺願意分文不取把玲瓏刀還給我們,但是開了一個條件,問我們答不答應。”

  “什麽條件?”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對方開條件也是必然。

  “娶他女兒。”

  雖然申夢意已有心理準備,想拿回刀不容易,但還是不免楞住。

  “就是買一送一!”申兆侑看他二兒子發楞,什麽修飾詞全省了,話說得直白。

  “買一送一?”這是強迫推銷嗎,免費送刀並且附贈妻子,而且還不容拒絕。

  “尤老爺希望你能娶他家女兒,唯有你點頭答應,這件事才有可能,否則我們永遠也拿不回玲瓏刀。”這即便是申兆侑急著找申夢意的原因,好不容易玲瓏刀重現江湖,卻卡在這事兒上頭。

  申夢意沒想到對方會如此要求,然而靜下心來想,這一點都不稀奇。畢竟玲瓏刀不是一把普通的刀,除去玲瓏刀本身價值連城之外,它還是麒麟山莊的鎮莊寶刀,他們找了這麽多年的玲瓏刀,對方不會不知道,所以才敢提出這個條件。

  “你大哥已經成親,不可能娶尤老爺的女兒,現在只有你才能拿回玲瓏刀,但事關你的終身幸福,爹也不敢擅自做主,你自己好好考慮考慮。”申兆侑不想勉強二兒子,也勉強不了他。

  “玲瓏刀原本就屬於我,讓它物歸原主是我的責任,我無權逃避。”申夢意回道。

  因為他的爺爺,也就是前任莊主,指定要將玲瓏刀傳給他。因為爺爺認為他比大哥更具練武的天分,身體各方面的條件也更好,決定讓他以後繼承麒麟山莊。

  所以在他很小的時候,爺爺就已經指名把玲瓏刀給他,只是萬萬沒有想到,刀還沒有到手,玲瓏刀就因為庫房失火被下人趁亂攜出,從此失去音訊,直到多年以後再度出現。

  “這麽說,你是同意這樁婚事了?”申兆侑十分意外,他以為得費些口舌才能說服申夢意,沒想到他這麽乾脆。

  “娶誰都一樣,沒有什麽好拒絕的。”申夢意聳聳肩,對自己的婚姻大事不是很在意,只把它當做是對家族的責任,盡力就是。

  申兆侑明白申夢意這事在自暴自棄,因為他中意的對象已經成了自己的大嫂,婚姻對他而言只是義務,就算他現在塞一只母豬給他,他也照點頭不誤。

  申兆侑在心裡暗暗嘆氣,不曉得如何做才能化開二兒子的心結,就算他說破嘴,恐怕也是無用,只能等他自己想開了。

  “新娘叫什麽名字?”申夢意隨口問道。

  “就叫玲瓏。”申兆侑答道。“聽說當初尤老爺會買下玲瓏刀,就是因為刀子跟他的獨生女同名他才買下,沒想到卻因此跟我們結親。”只能說姻緣天註定,想躲都躲不了。

  “玲瓏……尤玲瓏?”聽見這個名字,申夢意先是楞了一下,後睜大眼睛。

  “是,有什麽問題嗎?”申兆侑一臉莫名地打量申夢意反問。

  居然是她!

  “哈哈哈……”申夢意憋不住,當著父親的面笑起來,看得申兆侑更加莫名其妙。

  “意兒,你怎麽了?為何突然發笑?”不會是被什麽妖魔鬼怪附身了吧!

  申兆侑擔心不已。

  申夢意跟父親搖搖手,怎麽也止不住笑意,甚至笑到流淚。

  他在太原城的這幾天,無論走到哪裡都會聽見“尤玲瓏”這三個字,好似整個太原城除了她以外沒有別的話題。

  一開始他也是覺得她的名字和山莊失蹤的寶刀一樣,感覺很親切,對“尤玲瓏”三個字特別留神,豈止,有關她的流言比他看過的任何章回小說還精彩。男人坐成一桌討論她的長相,說她麻子臉、大小眼、長短腳、牙齒黑,長相奇醜無比。

  女人圍成一圈批評她的為人,說她脾氣壞、不識字、不會繡花,成天鞭打下人,個性糟得不得了。

  所有難聽的話都加在她身上,又說尤老爺縱使家財萬貫,還是無法將獨生女嫁出去,就連媒婆都不敢為她做媒,能推就推。

  “這可有意思了。”止住笑意,申夢意心想老天爺的安排還真是絕妙,竟然把人人避之惟恐不及的女人塞給他。

  “意兒,你怎麽了?”申夢意突兀的反應,讓申兆侑很是擔心。“如果你不滿意這樁婚事,可以拒絕……”

  “不,我很滿意,就這麽決定。”這樣正好,尤玲瓏的條件這麽差,他婚後才有借口冷落她,家人也不好說什麽。

  申兆侑打量二兒子臉上的笑容,既寬心又有點擔心,總覺得他的笑容中另有玄機。

  “那麽,我就按照你的意思回複尤老爺,請尤老爺著手準備成親的事。”雖說事情已定,申兆侑還是忍不住多瞧兒子兩眼,讓他有後悔的機會。

  “越快越好。”申夢意成親的意誌堅定,因為唯有透過聯姻,他才能拿回屬於他的刀,而他已經迫不及待想將玲瓏刀拿到手了。

  申兆侑沒敢耽擱,馬上派大總管到太原尤家回話,說申家願意接受這樁婚事。

  尤家二老欣喜若狂,尤其是尤萬生,簡直高興到快要哭出來。

  “夫人!”他緊緊握住尤夫人的手,兩人對望。“我們終於,終於把玲瓏嫁出去了!”

  “是啊,老爺!”嗚……

  尤家二老光顧著感動,忘了堤防隔墻有耳,彩兒的耳朵就貼在墻壁偷聽。

  “小姐,不好了!”彩兒一聽完尤家夫婦的對話,馬上跑到尤玲瓏的院落,連門都沒敲便推門進去。

  “噓,不要吵,我正想到最重要的部分。”尤玲瓏要丫鬟安靜,她正在進行重要的計算,必須集中精神。

  “小姐,您在做什麽?”彩兒被尤玲瓏嚴肅的口氣吸引,暫時忘了要當報馬仔,反而走近尤玲瓏身邊,低頭湊熱鬧。

  “在想如何打結。”尤玲瓏回道。

  “打結?”聽起來一點兒都不好玩。

  “嗯。”尤玲瓏點頭。“我在想,怎麽才能打出一千零八個結。”

  “一個一個打不久成了?”這有什麽難的?

  “當然可以一個一個打。”如果這麽簡單,就不必傷腦筋了。“但是要打出花樣,又不能打成死結,這就得好好想一想了。”

  “為什麽不能打死結?”彩兒納悶。

  “因為那就沒意思了。”她笑著說。

  “在我看來,打結本身就沒什麽意思。”除非是整理包袱逃難,那才真正派得上用場,否則多無聊。

  “你不懂,其中有很多樂趣。”尤玲瓏解釋。“這得要經過重重計算,還得想花樣要怎麽變、結要怎麽打,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完成的事。”

  是嗎?既然這麽複雜,幹嘛還打呀?打結又不能當飯吃……

  “啊,對了!”都怪小姐,沒事提什麽打結,害她差點忘了正事。“小姐,現在不是想那些無聊事的時候,您要出嫁啦!”

  尤玲瓏不停計算的筆,這時不得不擱下,認真面對丫鬟。

  “老爺決定將您許配給‘麒麟山莊’的二公子,剛剛對方已經派人回複,說是同意這樁婚事,婚期已經定了,就在下個月初三。”好快呢!

  這突如其來的消息,讓一向冷靜的尤玲瓏也不禁皺起眉頭,開始緊張。

  “怎麽會?”尤玲瓏不解,“對方沒聽到風聲嗎?”

  “您是說種種對您不利的留言嗎?”

  尤玲瓏點頭。

  “彩兒也想不透,話明明已經傳得很難聽,只要有耳朵的人,都應該知道才對啊!”她可是費了天大的力氣,才把謠言散播出去,按理說應該不會有人上門提親,這事兒真玄。

  “麒麟山莊……聽起來不想是一般普通人家。”尤玲瓏雖然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但現在保持冷靜最要緊,決不能自亂陣腳。

  “卻是不是普通人家。”彩兒猛點頭。“聽老爺的意思,麒麟山莊似乎是武林有名的世家,以使刀聞名。”

  “武林?”尤玲瓏聞言楞了一下。“爹將我許配給武林里的人家?”

  “我也想不透老爺怎麽會找上武林世家。”彩兒也不解。“那根本是另一個世界,外人很難懂,也沒幾個懂。”

  一般老百姓對武林的印象就是打打殺殺,對那些武林中人也多半是避之惟恐不及,一般人婚配根本不會考慮武林中人,除非自己身在其中。

  “正是因為不了解,爹才要把我嫁給武林中人。”丫鬟想不通的事,尤玲瓏一下就理解。

  “這話怎麽說?”彩兒不懂。

  “我們對武林不了解,武林中人也不見得了解我們,很有可能沒聽說過那些傳言。”只能說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到底是自個兒的爹爹,非常了解怎麽對付她,他這招連她都料想不到,難怪彩兒驚慌失措。

  “怎麽可能?”彩兒一臉難以置信。“有關小姐的留言,在城里都傳過好幾輪了,隨便派個人打聽,都可以打聽出一籮筐來。”

  “這其中必有什麽緣故。”利益交換之類……

  “我偷聽到老爺提起要將‘玲瓏刀’歸還給麒麟山莊,因為距離太遠不是聽得很清楚,您猜會不會和這事兒有關?”彩兒不愧是跟在尤玲瓏身邊的人,多少學會思考。

  “這就是了。”一切豁然開朗。“爹找不到方法把我嫁出去,只好以玲瓏刀當作交換條件,非要對方娶我進門不可。”

  也就是買一送一,這方法說起來有些丟臉,卻挺有效的。

  “怎麽辦,小姐?”彩兒比尤玲瓏還急。“再不想想辦法,您真的得嫁給麒麟山莊的二公子了。”

  是啊,她再不想法子脫身,她的夢想一輩子都不會實現,都要套在婚姻的枷鎖裡。

  連夜逃走?不行!這不是一個好方法,很快就會被爹娘派人追回來,況且如果傳出去只會令爹娘蒙羞,她不能這麽不孝,何況一旦惹毛爹,她那一堆寶貝書籍和多年來辛苦累積的計算成果也會不保,爹已經放過好幾次話說要一把火將它們給燒了,她不能冒險。

  尤玲瓏左思右想,拿出分析計算的看家本領,將利害得失從頭到尾好好分析了一遍。

  她是可以逃走,但不實際,不如順著父母的意思先出嫁,且戰且走。

  “小姐!”怎麽半天不說話?

  彩兒急著催促尤玲瓏。

  “我決定什麽都不做,就依爹娘的意思,嫁給麒麟山莊的二公子。”尤玲瓏回道。

  “什麽?”彩兒瞪大眼睛,萬萬想不到尤玲瓏會這麽說。

  “仔細想想,這樣其實更好。”尤玲瓏解釋。“如果我現在逃走,一定會被爹派人抓回來,帶著那麽多書是走不遠的。”而那些書可是她的命。“但是我如果嫁給麒麟山莊的二公子,不但不會違逆爹娘的意思,落個不孝的罪名,拿到休書以後,還可以順理成章一個人獨居,爹娘也無法出面阻止,這不是更好?”

  “休書?”彩兒聞言先是楞了一下,而後大叫。“小姐,您的意思是——”

  “沒錯,我打算讓麒麟山莊的二公子給我寫休書。”尤玲瓏點頭。“武林中人應該都是只懂得使用武力,腦子不好使的。我只要動動腦筋,使一些手段,讓麒麟山莊的二公子——對了,你有打聽到他叫什麽名字嗎?”

  “回小姐的話,他叫申夢意。”

  申夢意?名字還挺好聽的,不像武林中人會取的名字。

  不管了!

  “我只要動動腦筋,使一些手段,讓申夢意受不了我把我休掉就行,如此一來,我就能一個人安安靜靜過日,無拘無束的過我想過的生活。”多好。

  “原來如此!”彩兒恍然大悟。“這真是個好主意,小姐,您想得太周到了!”不愧是小姐,見招拆招的本事一流,這都想得出來。

  尤玲瓏點點頭,對自己的聰明才智極有自信,堅信自己一定能從申夢意那兒得到休書。

  只是人算往往不如天算,就不曉得這回她的計算,會不會出問題?

  

  大大的紅燭成雙成對擺在桌案的兩邊,紅燭中央的牆壁上貼了一個大大的喜字,離桌案不願的圓桌上,擺滿了豐盛的菜肴以及一壺酒,酒壺的旁邊有兩個同樣印著喜字圖樣的杯子,很明顯是為了洞房花燭夜使用的。

  滿是火光熠熠,映得到處貼著喜字的新房更加輝煌喜氣。

  尤玲瓏一個人獨自坐在喜床上等待申夢意,紅色的蓋巾掩蓋了她的視線,使得她除了一片紅色以外,什麽也看不見。

  “呼!”她長長吐一口氣,感覺有些疲累。

  她頭上還頂著鳳冠,而她父親為了展現太原首富的氣勢,硬是要制冠的師傅多加了一些珍珠寶石在上頭,搞得她的頭像被一顆大石頭壓住,連想轉頭都很困難。

  現在到底是什麽時辰了?

  打從拜堂之後,尤玲瓏就被帶進這間新房,從那個時候就一直坐在床上,坐到背都挺得快要斷了掉,新郎申夢意還沒有進來。

  真的好累。

  尤玲瓏不曉得成親時這麽麻煩的事,這半個月來家裡就像在打仗,而從申家擺出來的陣仗來看,他們恐怕也沒好多少,一樣是忙碌不堪。拿宴客來說,他們明明未時就已經拜堂,申時便擺酒席,現在因為少了更夫報更,尤玲瓏無法準確知道時辰,但她猜想應該已經到戌時,一頓酒席竟能吃上兩個時辰,申家到底宴請了多少賓客?

  舉起手用力捶了兩下肩膀,尤玲瓏開始擔心今晚會不如她想的那麽順利。俗話說:好的開始,就是成功的一半,可她一開始就失敗。

  她原先是想讓彩兒陪嫁,盤算日後若真的拿到休書獨立生活,主僕兩人也可以互相照應。誰知道她爹竟然堅持不肯讓彩兒陪嫁,申家似乎也沒有這個規矩,於是她第一個計劃首先就被打亂,現在只能寄望第二個計劃湊效。

  尤玲瓏下意識地摸摸自個兒的臉,確認她讓彩兒弄的麻子還粘在臉上沒有掉落。

  這即使是她的第二個計劃,她希望申夢意看見她臉上的麻子以後,會失去碰她的興趣,萬一再不成功,她還準備了第三個計劃,那便是假雞血。她特地要彩兒想辦法幫她弄點雞血,裝入豬腸子做成小血袋,只要用力把血袋擠破,雞血就會流出來充當落紅。

  對於新婚之夜,尤玲瓏其實感到非常不安。她雖然看過春宮畫冊,對於男女之事有所了解,但書上寫的那些淫聲穢語實在難以入眼,怎麽都看不下,因此她也只是一知半解,還沒悟得個中奧妙。

  把紅蓋巾稍稍掀起來呼吸一下新鮮空氣,尤玲瓏只希望自己能安然度過新婚之夜。不過這不太容易,除了頭上的鳳冠重死人以外,為了減低申夢意的“性趣”,她特地在嫁衣裡面多塞了好幾件袍子,讓自己看起來很臃腫,這會兒她已經熱得滿頭大汗,好想把這些袍子全給脫了。

  尤玲瓏精於計算,但這回她的計算好像連連出錯,先是彩兒無法陪嫁,現在又面臨被自己衣服悶死的危險,真是怎麽算怎麽錯。

  四周沈悶的空氣,仿佛也贊同她的話,她好想把窗子打開讓空氣流通一下,免得真的給悶死。

  正當她打算起身打開窗子的時候,房門突然打開,逼得她只好趕緊把蓋巾喬好,正襟危坐。

  怦怦!怦怦!

  尤玲瓏的心跳得飛快。她可以感覺到有人正進入房間,轉身關上門,她猜是申夢意,這個時候只有他會進來,也只有他才能進來。

  尤玲瓏沒猜錯,進門的人正是申夢意。和尤玲瓏一樣,他也是對這樁婚事興趣缺缺,也不曉得該如何對待她,只好抱胸隔著一大段距離大量她。

  她的身材……可真壯碩,看來傳言還是有幾分可信度。

  申夢意想起他在太原城裡聽到的那些留言——麻子臉、大小眼、長短腳、黑牙齒,所有想象得到的缺點都在她身上。

  不過留言中好像還少了一項,那就是她又高又壯,他從沒見過身材這麽魁梧的女人。

  說實話,他完全沒有碰她的興致,但是都已經把人娶回來了,對她不理不睬又說不過去,至少也得把人家的紅蓋巾給掀了。

  不得已,他只好走過去,在她身邊站定。

  “咳咳!”他很體貼地先出聲提醒尤玲瓏他來了,此舉反倒讓尤玲瓏更緊張。

  她感覺她的心臟都快跳出胸口,十指緊緊交握,緊張到難以呼吸。

  申夢意猶豫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決定掀掉她的紅蓋巾,就算她的相貌再醜陋,她還是他的妻子。

  該來的躲不掉,只希望她的計謀有效。

  尤玲瓏祈禱申夢意會被她刻意制造出來的麻子臉嚇到,斷了碰她的念頭。為了制造逼真的效果,她特意用面粉做成一粒一粒粘在臉上,再塗上紅色的染料,希望能因此蒙混過去。

  申夢意第一眼看見她的臉,的確是嚇了一跳,她臉上的麻子長得也未免太誇張,麻子與麻子之間幾乎沒有空隙,有人的麻子是這麽長的嗎?

  申夢意納悶,更加仔細看她的臉,尤玲瓏被瞧得心驚膽跳,但同時也認出申夢意,他竟然就是當日在大街上,和她同一個時間解棋的男人!真是萬萬沒有想到。

  同樣地,申夢意也覺得她的五官很熟悉,似乎在哪裡見過,卻又一時想不起來。

  他索性低頭與尤玲瓏來個面面相覷,尤玲瓏沒有想到他會突然彎下腰,嚇了一跳拼命往後退。申夢意不耐煩地伸出手抓住她的下巴要她被亂動,尤玲瓏拼命想縮回下巴不讓他有看清臉的機會,兩人一來一往之間,粘在她臉上的麻子,因為摩擦而掉落在嫁衣上。

  申夢意的視線隨著掉落的麻子定在她的嫁衣上,尤玲瓏跟著往下看,才發現事情不妙,連忙把掉落的麻子撿起來藏在手心。

  申夢意眨眨眼,彷彿在確定自己是不是在做夢,尤玲瓏則是緊緊掐住手心,試圖蒙混過去。

  他抓住她的手,硬是將她的手心扳開,紅色的面粉粒赫然在其中,因為她捏得太用力,有好幾粒麻子已經扁掉粘在她的手上。

  “……這是什麽?”他拿起其中一顆面粉粒搓了幾下,面粉粒馬上化成粉散落在地上。

  尤玲瓏眼見事跡敗露,盡可能冷靜回道:“我臉上的麻子,托你的福好像減少了大半。”

  申夢意先是不相信地瞪大眼睛,而後放聲大笑。

  “哈哈哈……”他笑到眼淚都流出來,尤玲瓏則是困窘到臉都快燒起來,真希望他別在那麽好笑了。

  “剩下的一半,你打算怎麽處理?”申夢意摘掉眼角的淚珠,調侃她。

  尤玲瓏一聽見他這麽說,就知道她再裝下去也沒有意義,他根本已經看出她臉上的麻子都是粘上去,不是真的。

  她尷尬地伸手拿掉臉上的假麻子,因為沒有鏡子,看不到麻子的正確位置,動作顯得有些笨拙。

  “我來。”申夢意見她不方便,幹脆為她效勞,親手幫她把臉上的假麻子拿下來。

  申夢意修長但略微粗糙的手指,不期然撫過尤玲瓏的粉頰,挑起埋藏在她體內一股異樣的感覺。她的臉莫名的躁熱,胸口突然抽緊,心臟跳得好像不是她的一樣快。

  “怎麽了?”察覺出她的緊張,申夢意溫柔的問她。

  “沒什麽,只是覺得有些悶熱。”她不甚自然的答道,懷疑自己是不是染上風寒,臉怎麽突然發燙。

  “是嗎?我還覺得有點冷呢!”他幫她清掉臉上所有的面粉粒,還她原本的真面目。

  尤玲瓏打量他帶笑的臉龐,心突然變得很慌,這和她計劃中完全不一樣,他不應該是大街上那個男人,他應該是一介武夫,除了武功之外什麽都不會。

  只可惜,天下就有這麽巧的事,他除了武功高強之外,棋藝也不差,聰明程度跟她有的拼。現在她只希望申夢意不要認出她,或是幹脆忘了那天發生的事,彼此避免尷尬……

  “那些零吃好吃嗎?”凝視了她好一陣子,他忽地說道。

  “啊?”尤玲瓏驚訝地張開小嘴,反應不是太靈活。

  “那天你不是從我手上贏走了一籃零吃?別告訴我你忘了。”他可不信。

  原來他早就認出她來,她就知道沒有那麽僥幸。

  “我不知道好不好吃,我連一口都沒有吃,全被我的貼身丫鬟吃掉。”既然已經被認出來,也沒必要再裝了,大方承認就是。

  “那你豈不是白忙一場?”他的嘴角始終帶著笑意,給人一種似嘲笑,又似了解一切的感覺。

  “我本來就是為了彩兒才去解棋的,因為彩兒一直想要那籃零吃。”如果沒將零吃拿到手那才叫瞎忙,既然已經到手,那就忙得有意義。

  “聽起來你是個體貼下人的主子,怎麽會有傳言說你喜歡鞭打下人呢?”申夢意順著她的話往下問,尤玲瓏直覺地回話。

  “那是因為——”她話沒說完就發現自己上當了,他根本是在套她的話。

  “因為那些不利你的流言,都是你故意放出來吧!”申夢意一猜就中,尤玲瓏沈默不語。

  “你為了怕人上門求親,故意散播各種假消息欺騙大眾,所以太原城裡才會謠言滿天飛。”一天比一天傳的精彩。

  尤玲瓏仍是沈默,以他的聰明才智要將這些事串連起來一點都不難,尤其她剛剛才大嘴巴走漏了風聲。其實她有點氣自己,因為她顯然沒有自個兒想象的聰明,才會一再出錯。

  她一定沒有想到會面臨這種狀況吧!真是有趣。

  申夢意發現自己嘴角的笑意好像沒停過,從她臉上的假麻子掉落在她的衣服開始,就笑個不停。

  他將目光移到她身上,猜想她裡頭到底塞了多少件衣服,才會像鼓一樣膨脹,難怪她要喊熱。

  尤玲瓏順著他的視線往自個兒的身上看——他的視線竟然定在她胸前的突起,以為他要對她意圖不軌,直覺地用手護住胸部,一臉驚慌地看著申夢意。

  申夢意轉過頭悶笑,心想她真有趣,比他預期有趣千倍,看來這個新婚之夜會很有意思。

  他故意慢慢彎下腰,雙手撐在她的身側,慢慢壓低身體,作勢撲向她。

  尤玲瓏瞪大眼睛,看著他的胸一寸一寸朝她逼近,俊美的臉龐在她眼前慢慢放大,最後兩人的臉只相差不到半個拳頭的距離,充斥在尤玲瓏胸口的緊張感,也被推擠到頂點。

  她可以感覺到自己的心臟撲通撲通地狂跳,呼吸極不順暢。她的頭好暈,架子床的床頂和天花板連在一塊兒分不清。

  尤玲瓏頭昏腦脹地看著申夢意的嘴朝她靠來,以為他要吻她,只見他緩緩開口。

  “你穿這麽多,不熱嗎?”

  聲音低沈沙啞誘惑之至,聽得人的骨頭都酥了。

  “熱?”她茫然地回道,感覺天地都在旋轉,完全吸不到空氣。

  “我看你的額頭都在冒汗了,應該很熱吧!”他伸手摸她的額頭,冰涼的大手給了她短暫的清涼,但只維持一會兒,她的額頭很快又恢複原先的滾燙。

  真的很熱……

  尤玲瓏原本是想附和他的,但她來不及開口,眼前就黑去了大半,之後完全沒有知覺,直接昏倒。

  “玲瓏姑娘!”眼看著她整個人往後倒,申夢意眼明手快抱住她柔軟的身體,免得她撞到頭。

  他瞬也不瞬的看著尤玲瓏緊閉的雙眼,難以置信她竟然在新婚之夜昏倒,他根本什麽都沒做。

  他搖搖頭,將她抱起來重新放回床上,還特地在她的頸後多塞了一個枕頭,讓她躺起來舒服些。

  申夢意接著幫她脫衣服,第一件是嫁衣,脫掉。第二件是白天穿的外袍,再脫掉。第三件是夜裡穿的常服,又脫掉。第四件——脫到第四件,申夢意不禁瞪大眼睛,無法想象尤玲瓏竟然連冬天用來保暖的棉襖都穿在身上,難怪她會熱昏。

  也是,憑她高挑纖細的身材,不塞冬天的衣服,怎顯得出臃腫?看來為了逃避圓房,她真的是拼老命了,先是把自己塞得像母豬,然後又粘滿了一臉的假麻子,為的就是希望他不要碰她。

  無奈人算不如天算,她一心逃避的新郎,竟然就是在太原大街上和她競棋的男子,她萬萬沒有想到吧?從另一方面來看,他也沒想到,只是為了拿回鎮莊寶刀不得已才允諾的婚姻,上頭竟然送了一個和他實力相當的對手給他。

  面對著天大的驚喜,他其實和她一樣不知所措,不若表面來的鎮定。

  她總共穿了不下七件衣服,當他終於幫她脫到中衣時,連他都滿頭大汗。

  呼,真有她的!

  他一方面覺得有趣,一方面覺得離譜,換作他穿這麽多衣服,連路都無法好好走了,她竟然還能挨到拜堂結束。

  申夢意決定脫到中衣就罷手,當他幫她調整快要鬆落的腰帶,有個紅色的小袋子嘩啦啦地掉下來,落在他的眼前。

  他拾起小袋子好奇查看,發現裡頭竟然裝著雞血時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她真的很天才。

  申夢意嘴角的笑意越擴越大,差點沒有當場哈哈大笑。

  她的花招可真多,她大概以為他會像一般男人,在新婚夜喝得醉醺醺,連自己有沒有洞房都不記得,以為她可以憑著這包雞血蒙混過關。

  接下來呢,她還有什麽招數?他很期待呢!

  申夢意原本對這樁買一送一的婚姻絲毫不感興趣,但她改變了他的想法。他突然發現成親也不錯,可以給他無聊的生活帶來新的刺激。

  看著尤玲瓏安穩的睡臉,申夢意的內心卻相反地騷動起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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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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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2-4 00:06:20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次日,尤玲瓏醒來,申夢意已經穿戴整齊,坐在床沿凝視她。

  她眨眨眼,有點搞不清狀況。她只記得昨天和他說話,說著說著眼前突然一黑,接著發生了什麽事她一點兒記憶也沒有,但她推測她應該是昏倒了吧!昨兒個她穿得忒多的。

  “快點起來,我們該去向爹娘請安了。”申夢意忍住笑,故意裝嚴肅。

  尤玲瓏這才想起,新婦第二天得向公婆請安,於是急急忙忙翻開棉被。

  “我馬上——”她的話在掀開被子,看見身下那灘血後止住,表情呆的跟個二楞子似地。

  “怎麽了?”

  他明明知道是怎麽回事還故意問她,但尤玲瓏不知道,急急忙忙又把被子蓋上,遮住身下那一灘血。

  “沒事兒。”這是怎麽回事?難道是她昨兒個不小心壓破血袋,積血才滲出來?可她完全沒有印象。

  尤玲瓏暗暗猜測原因,以為自己的表情夠冷靜,但申夢意在第一時間就看出她非常不安,故意伸出手撫摸她的臉頰,輕輕地問。

  “你還好嗎?”語氣極盡曖昧之能事,任何人聽了都要誤會。

  “啊?”尤玲瓏猛眨眼,第一時間就被申夢意騙了。

  “我真的很拍弄痛你,已經盡量小心。”他眼神柔情似水的說。“但如果你真的覺得不舒服,我可以自個兒去跟爹娘請安,你不必勉強自己一定得下床。”

  好體貼的一番話,換做普通女子一定感動到掉下淚來,她也想哭,只是原因大大不同。

  他們不會……真的圓房了吧!

  低頭看看自己半敞開的中衣,尤玲瓏用手抱緊胸前,好怕真有那個可能。她不能跟他圓房啊!如果他們真的有了那一層關係,那就沒戲唱了,她的夢想會很難實現,而她說什麽又要實現她的夢想不可。

  尤玲瓏決定開口直問,嘴巴剛張開,申夢意就放下手,突兀的起身。

  “看你的樣子應該沒事,趕快起床換衣梳洗,我到外頭等你。”他嚴肅地朝她點點頭,說什麽體恤她全是屁話。

  尤玲瓏楞楞地看著他走出房間,心想他的變化真快,上一刻還溫柔體貼,下一刻就變得冷漠。

  申夢意幾乎是一到外面關上房門就笑彎腰,忍著不笑出聲忍得很辛苦。

  整她真是太好玩了,唯一的遺憾是他無法留下來看她的反應,一定很精彩。

  尤玲瓏確實感到困惑,如果說他們真的圓房,她不可能毫無知覺,除非他在她睡覺的時候侵犯她,破了她的處子之身,但他看起來又不像是一個會乘人之危的男人,真的很好奇。

  她唯一想到的是他在捉弄她,想試探她的反應。既然如此,她更不能表現出驚慌,一定得保持冷靜。

  她下床穿上鞋,走向放置在角落的黃花梨五足盆架,黃銅的面盆裡已經注滿了清水,該是下人乘著她還在睡覺時打來的。

  尤玲瓏注意到,麒麟山莊無論只器皿或是家具皆使用上品,尤其是她昨晚睡的架子床,複雜的雕工恐怕是出自名師之手,可能比她房間裡的床還貴。

  因為沒有貼身丫鬟的幫忙,尤玲瓏硬是花了比平常對一倍的時間才梳妝完畢,緊接著打開房間,申夢意已經倚靠在走廊的柱子上等候多時,看見她朝他走來,挺直身子微笑道。

  “終於恢複你本來的面貌。”看起來順眼多了。“但是話說回來,你的麻子臉也未免好的太快。”

  “是啊!一夜之間痊愈,比我想象中還快。”她知道他在消遣她,亦不客氣地回嘴。

  “身材也在一夜之間變好。”他接下來這句話充滿暗示,尤玲瓏忍不住臉紅,昨晚如果是他幫她脫的衣服,那麽她的身子一定全被他看光了。

  “我們走吧,爹和娘一定迫不及待想見你。”醜媳婦總要見公婆,雖然她一點都不醜。尤玲瓏點點頭,內心充滿不安。她不知道公公婆婆是什麽樣的人、對她滿不滿意,她之所以不願意出嫁、除了想完成夢想之外,也怕怎麽孤僻的個性應付不了公婆,徒增困擾。

  從小到大幾乎只與書冊為伍的尤玲瓏,其實是很寂寞的。因為寂寞,她不知道該怎麽和人相處,因為想法獨特,也沒人能夠了解她,就算是一直陪伴她的彩兒,對她也只是一知半解。

  她帶著忐忑的心情,隨同申夢意一起進大廳去向申氏夫婦請安,不只尤玲瓏不安,申氏夫婦也很緊張,他們昨日才從賓客那兒聽到消息,說是太原城裡謠言滿天飛,還把謠言的內容跟他們仔細說了一遍,差點沒把兩老嚇死。

  因為尤玲瓏的臉一直被紅巾蓋著,兩老無法看到她的臉,但從身材判定,她的確是又高又壯,實話說是有些臃腫,讓他們開始懷疑自己作了錯誤的決定。

  申兆侑後悔自個兒子因為急著拿回玲瓏刀錯點鴛鴦譜,怕二兒子一生的幸福斷送在自己的手裡,心情也是忐忑難安,甚至害怕見到尤玲瓏。

  “爹、娘,孩兒帶著媳婦來向您們請安了。”

  就在申兆侑的不安升到最高點時,申夢意和尤玲瓏現身在大廳,對兩老行大禮。

  “爹、娘,媳婦玲瓏跟您們請安。”兩人請安完畢,尤玲瓏特別再單獨請安,在行禮的時候一顆心怦怦跳,深怕不得公婆歡喜。

  申氏夫婦完全沒料到,尤玲瓏長得如此清秀美麗,和傳聞完全不一樣,夫婦兩對看了一眼,同時噗嗤笑出聲。

  尤玲瓏於是更緊張了,以為公婆對她不滿意,臉上出現不安的神情。

  “你別誤會,實在是因為你和傳聞中相差太多,我們太驚訝了,才會笑得這麽開心。”何曉冰見她尷尬趕緊解釋,就怕她誤會。

  尤玲瓏靦腆的笑了笑,手不知道往哪裡擺,只好十根手指絞在一起,多少可以降低一點兒緊張感。

  申夢意垂眼打量她絞在一塊兒的手指,她似乎很不習慣和人相處,僅僅只是和他父母相處一會兒,就非常不安。

  其實尤玲瓏不單單因為不習慣和人相處,才驚慌失措。申氏夫婦和她想像中完全不同,待她親切和藹,並且不吝嗇贊美她,和章回小說中的惡毒公婆相差甚遠,也和她的爹娘不一樣。

  她靜靜聆聽申兆侑和何曉冰說話,但從他們之間的對話,就可以感覺出夫婦兩人鶼鰈情深,讓人不禁羨慕他們的感情真好。

  “瞧我們光顧著高興,都忘了吃飯了!”娶了個貌美的媳婦,申兆侑開心得跟什麽似地。嘴笑到合不攏。

  “意兒,你先帶玲瓏到飯廳,我和你爹一會兒就到。”何曉冰也很欣慰,總算可以放下心中那顆大石頭。

  “那我們先走了。”申夢意朝申兆侑和何曉冰點了一下頭後,便挽起尤玲瓏的手將她帶離大廳。

  出了大廳以後,她隨即把手抽出他的胳臂,跟他保持距離。

  申夢意挑高眉,打量她僵硬的表情,不是太高興。

  “快到飯廳,大家都在等我們。”他的口氣有點冷,尤玲瓏不自在地動了一下肩膀,知道他不高興了,她好象不該甩掉他的手。

  “大家?”這兩個字聽得她心驚膽跳,更像木頭人。

  “這是我家的習慣,除非各自有任務在身不在山莊,否則全家一定一起吃飯,沒有人能夠例外。”他冷冷解釋,尤玲瓏尷尬之余不免吃驚。

  她以為申家既然為武林世家,應該不會有那麽多規矩,但事實上一般人家該有的規矩,申家一樣沒落下,甚至比她家還嚴謹,這讓她非常驚訝。

  尤玲瓏嫁到申家不過才第二天,就接觸到許多新事物,和截然不同的環境。

  “來來來,大家坐下一起用飯。”身為申家大家長的申兆侑,今日最高興,他兩個兒子都娶到媳婦了,就剩年紀最小的申夢心還沒嫁出去,但以她的美貌,他一點也不急,相信不久的將來,必定有好姻緣。

  在申兆侑的招呼下,申家的成員依序坐好,主位當然是申兆侑和何曉冰包辦,身為長子的申夢時和長媳尹荷香則坐在申兆侑的右側,申夢意及尤玲瓏坐在何曉冰的左側,兩對新婚夫婦面對面相視。

  唯一落單的只剩申夢心,但看她的樣子一點兒也不孤單,跟家族成員都相處的挺好的,一家人和樂融融。

  尤玲瓏原本以為自個兒的母親已經長得夠美的了,來到申家才知道什麽叫做“美”。先不說申夢心長得就像書里走出來的人物,就說她的婆婆何曉冰,美得跟個仙女似的,任何一個女人在她面前都要自嘆不如。而她的大伯申夢時,長得跟他母親一模一樣,差別只在於他是男人,也是一樣俊秀得嚇人,就連娶的媳婦也像一尊會動的玩偶,五官精致可愛,還很有精神。

  簡單一句話形容,這家子都是俊男美女,如果長相稍嫌普通一點的人,不管是是男是女,在這家子的面前都會自卑到擡不起頭來。

  在他們開始動筷之前,申夢意簡單為她介紹了一下家族成員,她註意到當他介紹到荷香時,“大嫂”兩個字有點說不出口。

  “這是……大嫂。”雖然最後還是把大嫂兩個字喊出口,但尤玲瓏可以感覺到他語氣中的遲疑。

  “大嫂。”她向伊荷香點頭問安。

  “叫我荷香就好了,叫大嫂多見外,聽著怪別扭的。”伊荷香對她露出了一個爽朗的笑容,雖然穿著女裝,卻有一股男子的英氣,給人的感覺非常舒服。

  尤玲瓏幾乎是第一眼就喜歡上伊荷香,她有一種迷人的特質,她猜大概沒有人不喜歡她。

  “為了歡迎玲瓏成為家里的一份子,我特地吩咐廚娘多少幾樣菜,你們盡管吃,一定要吃完。”申兆佑的笑容不斷,何曉冰則是拼命的夾菜給尤玲瓏,讓她多吃些,氣氛非常好。

  “對了,玲瓏!”伊荷香打量尤玲瓏,怎麽看怎麽怪。“你好象突然變瘦了?昨兒個你可比今天胖了許多。”簡直就像換一個人呢!

  “啊?那是……”尤玲瓏尷尬地低下頭,不曉得怎麽解釋,偏偏申夢意又來插一腳。

  “她不止一夜之間變瘦,連臉上的麻子也在一夜之間掉光了,很神奇吧!”他涼涼地笑她,笑她的臉都紅起來了。

  “麻子?”大夥兒的眼睛都看著她,她的臉明明很乾凈,哪來的麻子?

  “呃……”尤玲瓏擡起頭尷尬地對大家笑了一笑,桌底下的小腳不斷踢申夢意,拜托他別說了。

  申夢意要笑不笑地看著她,意味深長的目光看得一家人開始胡思亂想,猜測他們昨晚到底有多激烈,他的眼神才會這麽曖昧。

  “菜都涼了,大家快吃。”最後還是由何曉冰出面解圍,尤玲瓏方才鬆了一口氣。

  “對了對了!我跟你們說……”伊荷香自然是桌上的主角,只要有她的地方就笑聲不斷,這會兒她正在說她方才在樹林間追野兔的趣事,大夥兒聽的津津有味。

  尤玲瓏亦聚精會神的聽他說話,因為伊荷香自然也會武功,還能跟兔子比速度,光聽就覺得有趣。

  她註意到申夢意的目光比她還專注,只是他的眼神似乎多了一些說不出來的感情,好像她是天邊的星星,就是他手伸得再長也摘不到。

  尤玲瓏不確定是不是自己多心,因為他下一刻已經將目光轉往別處,她只能依稀抓住他眼角的餘光。

  “……那真是一只大野兔!”伊荷香繼續說她今天抓野兔的趣事,“我好不容易才逮住它,想餵他吃點東西,他竟然反過來咬我一口,真是不知好歹——”

  “什麽,你被兔子咬了?”申夢時一聽見愛妻被野兔欺負,馬上放下筷子,將伊荷香的身體轉向他。

  “我看看,在哪裡?”申夢時扳開伊荷香的手掌,尋找咬痕。

  “只是一點小傷口,你不必這麽緊張……”伊荷香想縮回手,被申夢時緊緊抓住。

  “什麽叫只是一點小傷口?你怎麽如此不小心!”申夢時當著大家的面罵,大家似乎也習以為常,見怪不怪。

  “我怎麽知道他會咬我?”伊荷香委屈的撅起嘴,申夢時瞪了他一眼,抓起她的手舔她的傷口,害伊荷香都笑起來。

  “你還笑!”申夢時快氣死。

  “因為好癢嘛!”伊荷香吐舌,模樣非常可愛。

  申夢時氣得捏他的鼻子,她乘機把手要回來,但沒多久被申夢時將回去繼續用嘴幫她消毒。

  夫妻兩就這命大咧咧的在全家人面前演起親熱戲碼,盡管尤玲瓏刻意保持冷靜,也不免尷尬。

  她下意識將臉轉向申夢意,不經意捕捉到他眼神裡的那抹陰影,瞬間明白他喜歡伊荷香,難怪他的那聲大嫂喊得如此勉強。

  一股突如其來的煩悶充斥在她的胸口,她不知道那是什麽感覺,只知道自己吃不下飯。

  申夢意見她不吃了,也跟著放下筷子,拉著她站起來。

  “我們兩個吃飽了,請容我們夫妻先行離席。”話畢,他馬上把她帶離飯廳,一直走到中庭才停下腳步。

  到達中庭後,申夢意很自然地放開她的手,正好,不然她也會甩掉。

  “大夥兒都還在吃飯,我們就先離席,你不會覺得不禮貌嗎?”她雖然不習慣與人相處,但基本的教養她還是有的,他這個舉動,連帶著使她顯得很沒教養。

  申夢意聳聳肩,不否認他的舉動不合乎禮節,但那又怎麽樣?他又不是夢時,沒那麽多規矩。

  尤玲瓏凝視他的側臉,分明的線條仿佛是雕刻師傅為他量身訂作,從額頭到下巴每一寸都完美。他雖然沒有申夢時生的漂亮,卻比申夢時多了幾分男人味兒,個性也更複雜些。

  “你喜歡荷香,對不對?”她想起他眼底的陰霾,那是他來不及收起的痛,被她清楚地看見。

  申夢意聞言轉過頭看了她一眼,隨即又將視線調回前方。

  “太聰明,有時會惹人厭。”他說完這句話隨即轉身走人,落實她的猜測。

  原來他真的喜歡荷香啊!不是她多心,而是千真萬確。

  一股稱不上痛快的郁悶感,再次在她的心頭盤旋,她不知道那是什麽,只覺得很不舒服,感覺怪怪的。

  

  由於夢意丟下她就跑了,尤玲瓏無處可去,只好回他們的房間。

  凡是申家的子女,都有自己獨立的院落,而且院落和院落之間相隔遙遠,以申夢時和申夢意為例,兄弟兩人的院落一南一北,想到對方的院落,還得經過一大片樹林,可見麒麟山莊占地有多廣。

  尤玲瓏生長在富豪之家,對於麒麟山莊一些排場,自是見怪不怪,也不覺得特別稀奇。

  若要說申夢意的房間有什麽吸引人之處,除了那張貴到嚇死人的架子床之外,就是那張雕工精美的黃花梨翹頭案,又長又寬,上頭可以擺很多書,深得她心。

  回房後,尤玲瓏特別檢查了一下床鋪,沾血的被褥都已經不見,換上新的棉被和褥子,應該是女僕換的。

  尤玲瓏鬆一口氣,心想這樣也好。女僕一定會把她落紅的事告訴她的婆婆,如此以來,她就不必跟婆婆解釋為何沒有圓房,省去許多麻煩。不管申夢意是有心還是無意,尤玲瓏都感謝他。

  她先走到翹案前,將黃花梨高靠背椅拉開,再打開擱在案下的書箱,將裡頭的書統統搬出來放在案上,最後再將她慣用的筆和硯臺拿出來,同樣放在案上,滴了幾滴水在硯臺上開始磨墨。

  這些活兒過去她都不必幹,彩兒自然會幫她磨好墨、收好書本,但是因為彩兒無法陪嫁,許多事她都得自己來,這也好,等她一個人獨居,她要幹的活兒比現在多,就當作是練習。

  她帶來十幾車的嫁妝,據說統統被收進庫房裡,因為麒麟山莊本身就有那些東西,暫時派不上用場,自然先收起來。

  尤玲瓏對那些身外之物並不關心,她只關心她的書本有沒有帶來,那可是她的寶貝。幸好她的父母沒落下她那些書,還特地交代麒麟山莊的總管把書搬到房間。

  出嫁了以後,尤玲瓏才能深刻體會父母的用心,只是很抱歉她必須辜負他們的一片苦心,因為她要完成夢想。

  她坐上椅子,拿起劉徽註的《九章算經》第八卷——<方程>。這是非常難懂的一卷,要有耐心和相當的腦力才能理解其中的術理。越是困難的理論,尤玲瓏向來越著迷,她才不過看了幾頁,就完全沈浸在浩瀚的道理中,忘了時間,也完全聽不見外面的聲音。

  申夢意的腳步不算輕,開關門的聲音也不小,可她竟然動也不動,只顧著伏在案前,連他走到她身後都渾然不覺。

  他低頭好奇看她在做什麽?原來是在看書,這也不稀奇,一般千金小姐琴棋書畫都得學,說起來是有些辛苦。

  不過,當他看清書的內容以後大吃一驚,大聲問:“你在研究方程術?”

  尤玲瓏嚇了一跳,但已經來不及合上書本,只得幹脆回道:“對,我在研究方程術。”

  申夢意走到她身邊,抱胸打量尤玲瓏,發現她就像是她帶來的書本、每每都有新發現。

  “我不知道女人也懂方程術。”他挑眉。

  “大部分的男人都不懂方程術。”她不服氣地擡高下巴與他對看,不懂為什麽她身為女人就該被當成白癡,更恨女人無才便是德這種說法,那根本是垃圾。

  “我這麽說沒有別的意思。”反應毋須如此激烈。“我只是很驚訝你懂得方程術,這對男人來說都很困難。”

  “對男人難的事,對女人不一定就困難。”她仍然堅持女人不輸男人,至少腦袋平等的。

  申夢意看著她倔強的小臉,發現她很有個性、思想又獨特,難怪她爹娘急著把她嫁掉,有一個懂得方程術的女兒,任何一對父母都會頭痛。

  “這倒是真的。”眼前就有一個例子,不得不相信。“反過來說,一些女人家做得到的事,男人未必能夠做到。”

  “哪些事是女人做得到,男人卻做不到的事——生孩子除外。”她的下巴依然擡得很高,但是眼神卻柔和許多,不再充滿防衛。

  “繡花。”他給了個意外的答案。“不信的話,你可以去問男人,十個有九個會跟你說很難,他們學不來。”

  尤玲瓏知道他是在開玩笑,也很感激他這麽做,這是她第一次發現研究方程術而不被當成怪物。

  “這我也學不來,我根本不會繡花。”她承認多數女人會做的事她不會做,一點也不像千金小姐。

  “至少傳言有一項是真的。”他微笑,尤玲瓏也跟著笑,笑容璀璨有如春花,看得人的心情都舒暢起來。

  “這樣好多了,你還是笑起來好看些。”他喜歡她笑,不喜歡她板著臉,一點兒都不適合她。

  尤玲瓏聞言不禁臉紅,心怦怦地跳。

  鎮定點兒,尤玲瓏,不過是一個普通的贊美,沒有必要在意。

  尤玲瓏強迫自己的心情保持平穩,申夢意則是繼續拿起她的書翻看,越看越覺得不可思議。

  “真難想像會有女人家喜歡研究這些東西。”他說。“這些書對男人很枯燥,一般人連翻都不會想翻。”

  “是嗎?”她可愛得很。“我倒覺得很有趣,可以一整天都看這些書,就算不進食也沒有關系呢!”

  說這話時,她眼底散發出來的光芒比星子還要閃亮,大大勾起他的好奇心。

  “你真的對這些東西感興趣?”方程術、正負術、損益術……等等這些困難的術理?

  “再感興趣不過。”她興奮地點頭。“書裡頭這些術理,是我今生最喜歡的東西,因為裡頭包含了太多未知的學問,感覺彷彿永無止境。”這一刻,她又被她最愛的術理包圍,整個人飄飄欲仙。

  默默打量她的表情,申夢意在她的臉上看到了對事物的狂熱、對未來的憧憬,不禁羨慕她起來。

  從小到大,無論他想做什麽都是手到擒來。他練武的天分比任何人都高,他大哥要學一年的套式,他三個月就學會,對弈在方圓十里內找不到對手,這方面的天分他大哥遠遠不及他。

  他不喜歡做生意,但是只要他出馬,幾乎沒有談不成的,他不喜歡喝酒,但怎麽喝都不會醉,同樣喝完一壇酒,他大哥可能已經被手下擡進房間休息,他卻是遊刃有余,再接著喝一壇都沒問題。他討厭操兵,偏偏安排的陣式就是比他大哥厲害,實戰的結果也證明他這方面的才能。

  除此之外,讀書寫字他也是一把罩,馬也騎得比他大哥好。只要他想做,沒有做不到的事,久而久之他都麻痺了,再也沒有什麽事可以讓他感到興奮。

  所以,他很羨慕她,羨慕她的專注,和對術理的那份熱情。

  尤玲瓏不曉得他腦中此刻的想法,但很高興看見他思考,他看起來似乎是明理的人,也不像一般男人對聰明的女人那般鄙視,也許說得通。

  “你為什麽答應這樁婚事?”在提出要求之前,她試著先了解他的想法,才知道接著怎麽談。

  “什麽?”她突如其來的問題讓他回神,轉而凝視尤玲瓏。

  “一般男人都不想被迫成親,我看你也不是隨父母擺布的人,為何會接受這樁婚事?”尤玲瓏解釋。

  “這就該怪你了。”申夢意聳肩。

  “怪我?”此話怎講?

  “嗯。”他點頭。“誰叫你故意散播那些謠言?我聽著有趣,剛好你爹又提出歸還玲瓏刀,我想親眼證實謠言的真假,於是就答應了。”

  他說得一派輕鬆,但尤玲瓏知道並不是那麽一回事,其中還有別的隱情。

  “除此之外,其實你是因為荷香已經嫁給你大哥,你覺得娶誰都無所謂,所以才會答應跟我成親的吧!”她不客氣地指出他內心真正的想法,換來申夢意危險的眼神。

  “我說過,太聰明的女人惹人厭,你如果不想惹人討厭,最好收斂一下你的聰明。”他這算是警告她,尤玲瓏把它當耳邊風。

  “抱歉,我沒有辦法變笨。”她先禮後兵。“你如果不喜歡和聰明的女人過一輩子,何不休了我?”

  “什麽?”申夢意以為他聽力出了問題,聽錯話。

  “你可以幫我寫休書嗎?”她提出要求。

  “寫休書?”最後證實他聽力沒問題,他卻更茫然。

  “我想請你休了我,讓我離開麒麟山莊。”她話說得明白,絕不拐彎抹角。

  申夢意早就知道她與眾不同,但成親第二天就要他休了她?這未免也太特別了。

  “你為什麽要我休了你?”被丈夫休掉的女子,下場通常很慘,她不害怕嗎?

  “因為我想要一個人獨自生活,專心研究術理。”她的回答簡單扼要,卻句句不可思議。

  “你為了研究術理,寧願一個人獨居?”他再次確認自己又沒有聽錯,也再一次得到確認。

  “就是這個樣子。”她答道。

 

  申夢意不知道該說什麽,整件事都顯得那麽不可思議,甚至有些荒謬。

  “對了,有件事我想問你。”她大小姐似乎又有事情。

  “哪一件事?”他不確定自己的心臟是否禁得起打擊,他剛剛才經歷了一般男人都不會經歷的事。

  “昨兒個夜裡,我們什麽事都沒有發生,對不對?”她的外表冷靜,語氣其實還是聽得出來有一點小小的不安。“你故意把雞血灑在床上,為的是要捉弄我,對吧?”

  他還以為她永遠不會提這件事呢!看來他的小計謀並沒有騙倒她,她只要靜下心來想就清楚了。

  “沒錯,我們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他大方承認,反正也騙不倒她。

  呼!尤玲瓏總算能夠安心,她還保持處子之身,太好了。

  申夢意盯著尤玲瓏,心想她未免也放心得太早,長夜漫漫,太陽每天都會下山,她不知道嗎?

  “可不可以請你休掉我?拜托。”她心心念念一定要拿到休書,多少打擊到申夢意的自尊。

  “對我又沒好處,我幹嘛要幫你?”他反問尤玲瓏,她想想也對,沒利益的事,誰都不肯做。

  她正想著該怎麽說服他,申夢意這時侯開口。

  “也罷。”他聳肩。“只要你讓我覺得無聊,說不定我真的會幫你寫休書。”

  “真的?”尤玲瓏的眼睛都亮起來,看得出她真的很渴望自由。

  “嗯。”他點點頭。

  “太好了!”這真是最簡單的一件事,因為她本來就是一個很無趣的人,連她父母都不想跟她說話,整天抱怨她埋首書堆,誰都不搭理。

  申夢意冷眼打量她興奮的表情,心想她大概以為這很容易做到,但他會讓她明白,這一點兒也不簡單。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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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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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2-4 00:06:35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是夜,微風徐徐,吹動掛在架子床上的紅色布幔。

  昨夜的紅燭燃盡,僕人一早就換上新的油燈,並排的油燈照亮了到處貼著喜字的新房,也照亮了喜床。

  尤玲瓏不安地坐在床沿,一對眼珠子轉啊轉,不知視線該定在哪裡才好。雖然說今兒個早上申夢意已經親口證實,昨到晚上他們並沒有圓房,但昨天是昨天,今天又是新的一天,更糟糕的是月亮依然升起。

  是啊!月亮依然升起,而且是滿月,他倒想看看她怎麽逃。

  申夢意靠在圓桌旁的柱子,抱胸打量僅離他幾步之遙尤玲瓏,有種貓捉老鼠的快感,她或許懂得方程術,棋藝或許比他好,但終究是一個女人。

  他兩眼斜睨著她,看得她很不自在,更加不安。

  “冷嗎?”看穿她的緊張,他故意問。

  “什麽?”她緊張到沒聽清楚他的話,情況挺嚴重的。

  “如果你覺得冷的話,我可以把窗子關起來。”他用下巴點點敞開的窗子,夜晚的風從窗子竄進來,帶來些許涼意。

  “不!”她連忙出聲阻止他。“這樣很好,不需要關窗子。”她緊張到全身發熱,他再關上窗子,她會悶死。

  “可是我們接下來要做的事,如果不關上窗子,被經過的僕人看到會很尷尬,還是關上窗子來得好。”他直起身將所有窗戶關上,尤玲瓏差點跳起來。

  申夢意故意緩步走向她,在她身邊坐下,要笑不笑看著她。

  “你說呢?”他的語氣曖昧,表情更曖昧,尤玲瓏明知道他在捉弄她,仍然忍不住臉紅,心跳得飛快。

  她越是刻意表現出鎮定,申夢意就越想挑戰她的極限,看看她能假正經到什麽時候。

  “你應該看過春宮圖吧!”他開口就挑最刺激的問。

  “啊?”她的小嘴微張,被他的話嚇到。

  申夢意挑高眉,兩眼緊盯她,怎麽都不相信她敢搖頭。

  尤玲瓏把嘴巴關起來,不是很自在地問申夢意。

  “你如何斷定我有看過春宮圖?”瞎猜的吧!

  “像你這種求知欲這麽強的女人,是不可能不好奇的。”他的回答簡單扼要,一下就抓準她的心思。

  尤玲瓏聞言沈默不語,心想他們才不過成親兩天,他就這麽了解她,這個男人太危險,得趕快逃離他才行。

  “我是看過春宮圖。”她承認她就像他說的一樣好奇。

  “果然沒錯。”他壞壞地勾起嘴角。“那你應該非常清楚,男女之間是怎麽回事,又該如何發展。”

  是,她是半知半解。就算她看過春宮圖,也只能想像,而且還想像不來。

  “夫妻之間的床第之事本是稀松平常,你既然已經出嫁,就該心裡有數。”他更進一步勸誘她,感覺上好像真的打算和她上床。

  “我是心裡有數,但我還是希望能夠逃過。”她不曉得怎麽勸退他,只好實話實說。

  “為什麽?”他右手撐在她身側,臉朝她慢慢靠近。

  “我有夢想要實現,不希望被婚姻絆住。”她忍住逃走的沖動,強迫自己留在原來的位置跟他談,希望他能高擡貴手放她一馬。

  “你的夢想——啊,對了!你想要一個人離群索居,追求更高深的學問。”他果真停止靠近她,讓她誤以為被休有望。

  “希望你能夠成全。”她算是求他了。

  “那你更不該抗拒床第之事。”他反過來曉以大義。“等我和你上床以後,說不定會覺得你很無趣,馬上幫你寫休書。”

  “真的嗎?”她被休書兩個字沖昏頭,竟然真的打算相信。

  “不保證,但是可以嘗試。”他狡猾地回答道,尤玲瓏立即清醒。

  “那我不是吃虧嗎?”當她是傻子?“你不保證,卻要嘗試。”怎麽看都是他占便宜。

  “就算我真的占便宜好了。”他似笑非笑地看她。“但是你以為你真的逃得掉嗎?”

  他殘忍地提醒她,當她決定出嫁的剎那起,其實她就已經輸了。雖然昨晚她僥幸躲開圓房,但卻無法永遠逃避,除非她不想爭取自由,否則非賭不可。

  “我願意嘗試。”橫豎都逃不了,她豁出去了,同意和他玩危險遊戲。

  “很好。”申夢意勾起嘴角,第一次覺得自己既狡猾又無恥,竟然挑她最害怕的事逗著她玩。

  “過來?”他伸出左手,摟住她的腰將她慢慢拉近,尤玲瓏下意識地往後退跟他保持距離,他只得再伸出右手扣住她的後腦勺,硬是將她摟進懷中。

  “不是說願意嘗試嗎?”他輕聲取笑她。“你這個樣子可不行哦!”

  他嘶啞聲音中帶有太多曖昧,使尤玲瓏的臉不自覺地紅起來,胸口變得異常躁熱。

  “如果我要讓你感到無趣,就不該有反應。”她不解地反問他,害他發楞。

  “你知道你這句話比春藥還有效嗎?”他輕笑。“任何男人都無法忽視這個挑戰。”

  “為什麽?”她皺眉,這和術理完全不同,沒有一致性。

  “因為男人最恨女人沒有反應。”他本來只是想逗她玩一下就算了,現在接到挑戰書,好像也不得不認真應戰了。

  “是嗎?”她喃喃自語,覺得男人好難懂,還是術理有趣一些。

  “相信我,你已經挑起男人的興趣,至少我開始對你感興趣了。”

  不對,不該是這樣,這樣不符合術理——

  尤玲瓏的腦子還停留在術理裡,剎那間她的唇已經沒入申夢意的嘴裡,以最強悍的姿態侵入她的腦海。

  嘴唇不期然遭掠奪,尤玲瓏第一個反應是不要動,只要不動就沒事,他就會知難而退。

  申夢意早料到她會便出這一招,有些女人就是不聽警告,她是其中一個。他用力吸吮她的唇瓣,看她能忍到什麽時候,如果她想呼吸的話,最好是乖乖配合他,否則接下來他不會客氣。

  尤玲瓏顯然不懂他的想法,仍然以為自己只要不為所動,申夢意就會放棄,申夢意暫時確實拿她緊閉的雙唇沒轍,但他多的是撬開它們的方法。

  只見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拉開她外袍的領子,大手探進她的袍內,覆上她的酥胸。

  尤玲瓏尖叫一聲,小嘴自然開啟,申夢意乘機把舌頭伸進去,無情占領她的芳腔。

  通常他不會如此無禮,但她實在太欠揍了,怪不得他。

  申夢意原本只是想懲罰她,但她羞澀的舌頭卻不巧和他撞在一起,激起他的征服欲。

  他用舌采挑弄她的唇瓣,趁著她來不及退縮將她的櫻唇整個含住,用力吸吮。

  剛開始他的速度緩慢,隨著感覺的提升,越吻越深入、越來越饑渴。

  另一方面尤玲瓏則是全然忘了自己該抵抗,整個思緒陷入他強勢的親吻中不得動彈。什麽術理、什麽算式,全在他強力的擁抱中短暫消失,唇腔之間充滿他的味道,瞳孔映著的全是他的臉。

  一吻既罷,申夢意短暫放掉她的唇,隔著一個拳頭的距離與她對視。

  她的唇因為他的吻而紅艷,雙頰因為激情染上紅暈,在燈火的照耀下,美得不可方物。

  他情不自禁地用大拇指撫摸她的下唇,她在他的碰觸下微微張開小嘴,似在邀請他。

  申夢意捧起她的臉,再次低頭覆上她的嘴唇,給她更猛烈的吻。這回他不給她有任何猶豫遲疑的機會,火舌長驅直入,大肆侵略她的芳腔,在各個角落留下屬於他的印記,他霸道地撩撥她的柔舌,拒絕唱獨角戲,尤玲瓏被逼得退無可退,只得追隨他的腳步,與他交纏嬉戲。

  一股源自身體深處的暖流,同時竄上他們的胸口,溫熱他們的面頰。

  申夢意和尤玲瓏可以感覺到身體變得躁熱,雙頰滾燙,而隨著兩人唇舌的交纏,他們的呼吸越來越急促。

  “呼呼!”尤玲瓏的嘴唇因為他的吮吻而紅腫,眼神變得迷朦,仿佛不知身處何方的表情極端誘人。

  申夢意的唇又貼上去,不過這回他不吻她的唇,而是輕嚙她的耳垂,尤玲瓏的身體瞬間顫傈,好像被火燙到一樣難受。

  她往後倒,逃避那幾乎將她焚身的酥麻感,他的氣息卻不容她拒絕地緊緊跟隨隨,順勢將她壓上床褥,不給她任何遁逃的空間。

  她雙手抵住他的胸膛,試圖推開他,卻反被他攫住雙手,扣在她的頭頂上方,成了無助的俘虜。

  申夢意凝視她的臉,從沒想到吻她是如此愉悅的事,如果他再更進一步,他會不會變得瘋狂?

  也許!

  他用舌尖舔她的耳垂,溫熱的鼻息不斷灌入她的耳朵,尤玲瓏於是又被那股難以忍受的躁熱纏身,她不知道那股充斥在全身的灼熱感是什麽?也許就是欲火。

  他們都被欲火纏身,誰也沒占到便宜。

  申夢意原來的打算只是嚇嚇她,跟她開玩笑,從未料到事情會走到這一步,他幾乎無法自已。

  他鬆開她的手,雙手撐在她的身側,氣喘吁吁地看著身下的尤玲瓏。她的呼吸和他一樣紊亂,櫻唇紅艷,敞開的領口露出胸前一小片雪白,教人好想將領口撥開,直接把臉埋進那片雪白之中,直到天荒地老。

  “看來你為了得到休書,什麽都肯付出。”但他沒忘記她的目的,並且覺得很不痛快。

  他的話有如當頭棒喝,一棒將尤玲瓏打醒。剛剛她忙著對抗自己身體的變化,壓根兒沒想過休書的事。

  她默默調整呼吸,感謝他能在這個時候提醒她。

  “對,我只想要自由。”尤玲瓏望著申夢意,口氣淡漠而冷靜。

  申夢意深沈地注視尤玲瓏,用輕到幾乎聽不到的聲音說:“說不定你真的會得到。”

  尤玲瓏不解,他一句話都不解釋,只是起身拿起旁邊的被子,丟到她身上。

  “蓋著,免得我後悔。”他的自制力通常不錯,不過今天他的情緒似乎激動得有些過頭。

  “申夢意……”

  “在我想清楚之前,我不會碰你。”他需要靜下心來好好想一想。“我到偏房去睡,你也早點休息吧!”

  說完,他轉身離開他們的房間,到隔壁的小房間睡覺。

  尤玲瓏凝視他的背影,心想他比任何一種術理都還要難懂。

  

  次日早晨,朝陽將麒麟山莊的每個角落染成金黃,也把訓練場上那些在操練的學員,照得有如少林寺銅人。

  “第一式,卷塵沙!”

  “喝!”

  “第二式,門彩雲!”

  “喝!”

  今兒個的麒麟山莊也和往常一樣充滿精神。不同的是學員們不再愁眉苦臉,因為負責訓練他們的申夢意,前些日子才剛娶了美嬌娘,心情好得很,不會再拿他們出氣,他們的日子自然也就好過啦!

  “第三式,水波動!”

  “喝!”

  學員們手上的刀舞得虎虎生風,這頭申夢意也在自己的院落練刀,只不過他不時興喊叫鼓舞那一套,喜歡安靜地練刀,麒麟山莊獨特的刀法一套十八式,要不了多久他便練完成收刀。

  原來手握玲瓏刀是如此痛快的感覺,不愧是鎮莊寶刀,無論是做工或是材質都極為罕見,刀子本身的重量也很合手,彷彿是為他量身打造,這把刀若換到大哥的手裡,對他恐怕是一個負擔。

  申夢意不得不佩服爺爺的先見之明,很早就看出他才是真正適合使用玲瓏刀的人,而不像一般長輩,不管合不合適,硬要把傳家之寶留給長孫。

  思及此,他再次拿起玲瓏刀,練他自己的套路,父親不知道他背著他自創招式,他若知道了以後一定會很生氣,他一向就堅持陰柔刀法才是麒麟山莊的正統,不喜歡加入一些陽剛的套路,而他也懶得說服父親,只管自己埋頭苦練。

  也因此,他一直獨自練刀,為的就是不想有人在旁邊囉嗦。

  申夢意的功夫本就了得,寶刀入手以後,使起刀來更加淩厲,動作更加流暢。

  尤玲瓏因為睡不著,一早就起來散步,結果就碰見他在院落中庭練刀。

  這還是她來到麒麟山莊第一次親眼見他舞刀,看著看著有些入迷了。她不會武功,不知道刀要使到什麽程度才叫厲害,但她覺得他使起刀來特別好看,身上散發出一股濃濃的男人味。

  她就這麽靜靜地佇立在長廊上,凝望他的背影,直到他收刀發現她的存在,尤玲瓏都不曾移動腳步。

  申夢意走向她,還有些喘,胸口隨著呼吸不斷起伏,即使流汗也很迷人。

  “你怎麽這麽早起床?”他臉上的汗,順著臉頰流過他的喉結,尤玲瓏的視線不自覺地定在他的喉結上,想起昨晚他的呢喃有多魅惑。

  你知道你這句話比春藥還有效嗎?

  不知道為什麽,她的腦海一直升起昨晚的畫面。

  你已經挑起男人的興趣,至少我開始對你感興趣了。

  “咳咳!”她不自在的乾咳了兩聲,強迫自己鎮定,不要受到他的影響。

  “我沒睡好,乾脆下床走動。”她解釋,眼睛盡量不看他。

  “我也沒睡好。”他說這話不是故意跟她開玩笑,而是他真的睡不著,一直在想她的事。

  他這句意味深長的話,讓尤玲瓏的心又狂跳了一下,眼珠子到處亂轉。

  “啊,玲瓏刀!”她發現他手上的刀,正是她爹花大錢買的“破銅爛鐵”——套句她娘的說法。因為這把刀,他才願意跟她成親。

  “你也知道這把刀?”他以為她是千金大小姐,看見刀就害怕,但好像不是這麽一回事。

  “我爹當年買回來的時候,我就看過。”她點頭。“爹說因為這把刀的名字跟我一樣,才願意花一千兩銀子買下,我還記得娘為了這件事跟隨他老人家嘔了快一個月的氣,罵他冤大頭呢!”

  “你爹似乎很疼你。”竟捨得花一千兩銀子買下和她同名的刀。

  “他是很疼我。”以前不懂得珍惜父母的關懷,出嫁了以後才明白,然而她還是想要一個人獨居,埋頭研究術理。

  申夢意打量她若有所思的表情,彷彿看見自己,他也經常露出相同的神情。

  “我想去一個地方,你要不要一起來?”他將玲瓏刀放進刀鞘,掛在腰際問她。

  “哪個地方?”

  “跟著來就知道了。”他朝她伸出手,尤玲瓏遲疑了一下握住他的手,經過了昨晚,兩人似乎更親密,雖然昨晚分手前的氣氛不甚愉快。

  這是她嫁入麒麟山莊的第三天,除了飯廳和他們的院落以外,哪兒都沒去過,自是感覺特別新奇。

  雖然她家是太原首富,但可能是因為住在城裡的緣故,只能植些花草造假園林,無法和麒麟山莊自然的風光相比。

  她不曉得申夢意要帶她去哪裡,麒麟山莊太大了,沒人帶路可能會為路。最後他帶她在一棵大樹前站定,她從來沒有見過這麽高大的樹木,仰頭還看不到頂端。

  “就是這兒。”他指著大槐樹,尤玲瓏一臉迷惑。

  “你帶我來這兒,是要乘涼嗎?”如果是的話,這兒挺好的,樹蔭連綿,非常清涼。

  “比那更好,看風景。”他微笑。

  “看風景?”

  “上頭的視野很好,可以看見整座麒麟山莊。”他手指向上方,尤玲瓏頓了一下才聽懂他的意思。

  “不,我不敢……”

  “不敢爬樹?”他挑眉。

  “對,我怕高——啊!”她還沒說完,他就抱起她往樹上跳,嚇得她驚聲尖叫。

  “不要——啊!”她用雙手緊緊圈住他的脖子,用力之猛差點把他勒死,要不是他連脖子都有鍛練過,可能已經斷了。

  “到了。”他在槐樹的凹洞之間站定,尤玲瓏嚇到差點飆淚,雙眼緊閉,死也不敢張開。

  “你可以張開眼睛了,玲瓏。”他的聲音溫柔而沙啞,相當誘惑人,但尤玲瓏真的嚇壞了,怎麽也不肯張眼。

  不得已,他只好抱著她躺下,讓她依偎在他的懷裡,輕撫她的背柔聲勸導她。

  起初她一直搖頭,經過他不斷向她保證很安全,尤玲瓏才慢慢睜開眼睛,但身體還是一直發抖。

  “有我在,你不必害怕。”他圈緊尤玲瓏的腰,向她保證他會保護她,尤玲瓏點點頭,相信他有能力做到,因為才不過一晃眼的時間,他們已經在樹上了,可見他武功之好。

  “這裡真的好高。”她圈住他脖子的手依然緊張,申夢意必須用力才能把她的手放回到平常位置。

  “但是視野真的很好,不是嗎?”他對著她笑一笑,尤玲瓏輕輕轉頭看下面一眼,隨即又收回視線,兩手再度圈住他的脖子。

  “視野是很好,但我還是害怕。”她習慣在地面上生活,爬到這麽高的地方還是頭一次,她緊張到幾乎不能呼吸。

  “等你習慣以後,就不害怕了。”他輕笑,尤玲瓏則是不知該說什麽,他好像忘了昨晚他們才在商量寫休書的事。

  但是她不會傻到在這麽高的地方惹他生氣,萬一他不高興撇下她,憑她一個人的力量,可爬不了這棵大樹。

  一陣清涼的微風,這時掃過樹梢,掀起他們的發絲。在清風的幫助下,尤玲瓏逐漸放松心情,身體也不再那麽緊繃。

  就像他說的,這裡的視野很好,整座麒麟山莊盡收眼底,甚至還能看見他們居住的院落。

  “你時常來這兒嗎?”看他熟門熟路,一定是的。

  “每當我心情不好或是想事情時,就會上來。”這棵槐樹就像他第二個房間,他心靈的休息地。

  “你都想些什麽事情?”她對他的想法十分好奇,因為他是思想跟她最接近的人。

  “想未來。”他聳肩,仿佛未來毫不重要。

  “你想到未來要做什麽了嗎?”她問。

  “想不到。”他苦笑。“好像走到哪裡都一樣,就算離開麒麟山莊,我也不曉得自己想幹什麽。”

  尤玲瓏能夠理解他的困惑,在還沒決定她的一生都要奉獻給術理之前,她也經常思考這個問題。

  “所以我很羨慕你能擁有自己的夢想,我連作夢都不懂得該怎麽作。”也許凡事對他來說都太容易了,他反而不懂得珍惜,也不曾努力。

  “從現在開始尋找不就得了?”這有什麽難的。“我相信總有一天,你一定能找到自己的夢想。”就和她一樣。

  申夢意從未跟人提起他的困惑,在某方面來說,他是很寂寞的。他不能跟大哥商量,他會認為他故意炫耀,因為他樣樣比他強。他也不能跟妹妹說,因為一直以來她都站在大哥那邊,而他無法怪妹妹,因為大哥確實比較關心她。

  因此,當和他幾乎同樣寂寞的尤玲瓏用真誠的語氣理解他時,他的心不自覺地顫動,胸口暖洋洋。

  他用手擡高她的下巴,低頭就想吻她,被她偏頭閃過。

  申夢意不解地看著她,昨兒夜裡他們更過分的事都做過了,為什麽不能接吻?

  “你說過在你想清楚之前,不會碰我的。”她支支吾吾的解釋,看得出她對這種事真的很不習慣,連開口談論都要臉紅個半天。

  申夢意用拇指輕撫她的芳唇,眼神專注地看著她,勾起一邊的嘴角回道。“看樣子我得趕快想清楚才行。”手指在她的唇瓣之間流連忘返,許久之後才勉強自己放開。

  再更久之後,他們回到自己的院落,申夢意告訴尤玲瓏他還要練一下刀,讓她自己安排時間。

  趴在案前理解方程術的時候,尤玲瓏的腦中不斷升起申夢意吻她的畫面,想著想著,臉都紅起來了。

  他的唇……

  笨蛋,你在想什麽,尤玲瓏?不要忘了你的夢想!

  她搖搖頭,用力將申夢意的影像從腦中趕出去,強迫自己專心。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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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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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2-4 00:06:51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尤玲瓏嫁來麒麟山莊已經八天了,她和申夢意在第六天的歸寧日回娘家探望雙親,她的父母對於這個相貌堂堂的女婿非常滿意,還催促他們趕快生孩子。

  尤玲瓏當下感到非常不安,因為她和申夢意還沒有圓房,這幾天他都睡在偏房,而他也完全遵守他的承諾,沒有碰她。

  對於他如此君子的行為,尤玲瓏非常感激。他知道她不喜歡在研讀術理時受到打擾,還特地命令下人在那個時間不得進出院落,比在娘家時還要自由。

  申夢意到現在還沒有給他答案,她也不好意思催促他,兩個人就這麽耗著。

  今天,她依然搬出一堆算術的書,準備好好研讀一番。今兒個她打算研究賈憲的“釋鎖”,也就是他獨創的開方法,賈憲認為開方像一把鎖,層層疊疊。他的“賈憲三角”對她想做的事非常重要,因為她如果想打一千零八個結,就必須參考他的理論,而這其中的算式又非常複雜,得好好斟酌才行。

  她才剛翻開書本,申夢意就開門進房間,她只得把書本合上,看他朝她走來,心沒來由的怦怦跳。

  “有事嗎?”一般來說,他不會挑這個時間進房間,所以她才會這麽問他。

  “沒事就不能來看看你嗎?”他靠在案沿抱胸打量尤玲瓏,眼神深沈而專注,看得她很不自在。

  “我以為你正在和爹談生意上的事。”最近父子倆經常聚在一起討論細節,有時一討論起來就是兩個時辰,相當耗費時間和精力。

  “爹到外地去了,過幾天才會回山莊。”他聳肩,眼睛沒離開她,害她不免緊張起來。

  兩人陷入沈默,不同的是申夢意一派悠然自得,尤玲瓏從頭緊張到腳,若問她為什麽緊張?該是他嘴角那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充滿太多暗示。

  “玲瓏。”他忽然喊她的名字,嚇得她差點跳起來。

  “是。”他該不會是要告訴她,他不能給她寫休書吧!那她的希望豈不是破滅……

  “你玩過馬吊嗎?”

  結果他問了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啊?”尤玲瓏的小嘴微張,不是聽得很明白。

  “馬吊你應該聽過吧!”看來是不會玩。“最近挺流行的,城裡也有不少人在玩,在賭場里也很熱門。”

  “我聽說不只是販夫走卒,就連六部官員都在玩,如果不會打馬吊,還會被同僚取笑。”尤玲瓏總算聽懂他的意思,很驚訝他竟然提起這個話題。

  “正是如此。”他點頭。“你有沒有興趣嘗試?”

  “什麽?”她楞了一下。“你要我嘗試打馬吊?”

  “雖然你說不會玩,但聰明如你,應該可以在短時間學會遊戲規則。”他對她有信心。

  “呃,其實也不能說真的不會玩。”她吞吞吐吐。“因為馬吊最近實在太盛行了,我有請彩兒幫我弄一副回來偷偷研究了了一下……”

  “哈哈哈!”他就知道,憑她對算術的熱情,怎麽可能忍得住?一定會偷偷玩的。

  尤玲瓏尷尬地看著申夢意,這已經是他第二次在她面前大笑,她真的有這麽好笑嗎?

  “對不起,你就跟我想的一樣,凡事充滿好奇心。”他笑著道歉。

  尤玲瓏無話可講,正因為她凡事又喜好鉆研,她的雙親才會受不了她,急著把她嫁掉。

  但是他顯然不這麽想,反而覺得她很有意思,和他是絕配。他其實跟她一樣好奇,但外表看不出來。她也是,外人看來冷靜,只有跟她深入相處,才會知道她多有趣。

  “怎麽樣,我們溜出去玩吧!”他對她眨眨眼,頑皮的表情她從未見過,害她的心頭顫了一下。

  “你的意思是……”

  “成天呆在麒麟山莊太無聊,我們進城去玩。”他說。

  “可以嗎?”她聽得眼睛都亮起來。“我們真的可以去城裡走走?”

  “當然。”他挑眉。“但是只去閑逛太無聊,我們去更刺激的地方?“

  “哪個地方?”她一臉好奇。

  “賭場。”他笑得好像完全不把它當一回事,尤玲瓏卻是瞪大眼睛。

  “你要帶我去賭場?!”不是她愛大驚小怪,而是太不可思議了。賭場那地方別說是女人,就算是男人也是去不得的,去了肯定挨罵。

  “嗯。”他仍是一臉滿不在乎。“以你的本事,算牌對你來說應該不是一件難事,你就當做是消遣。”不必看得太嚴重。

  確實不難,嚴格來說,賭博本身就是算術。雖然賭具不同,但基本的道理都一樣,用術理都可以推敲出來。就以馬吊來說,規矩看起來雖多,牌子樣式看起來雖然複雜,然而只要嚴密計算,十之八九都能算得出來。

  “話雖如此,但是女子進出賭場未免太不成體統……”她說是這麽說,但眼底閃耀著的興奮光芒他可不會認錯,她明明就很想去。

  “所以要變裝。”這不用她說,他早就想到解決的方法。

  “變裝?”她一臉納悶地看著申夢意,他又對她眨眨眼。

  “你得換上男裝,假裝是男人才行。”否則進不了賭場。

  “可是我沒有男人的衣服。”這個點子倒是不錯,話說她也沒玩過變裝遊戲,越想越好玩。

  “你可以穿我的衣服,但我怕太大件,不合身反而容易露餡,徒增困擾。”他說。

  “那怎麽辦?”還有其他辦法嗎?

  “跟荷香借。”申夢意建議。“她以前都是穿男裝,現在雖然換回女裝,應該還留有不少男人的衣服,對你來說可能小了些,但總比我的衣服管用。”

  尤玲瓏沒有想到尹荷香竟然還女扮男裝,她如此嬌小漂亮,就算穿著男裝一定也一樣可愛。

  “我去跟荷香借衣服--”

  “不,我去。”她阻止他。“如果你去借的話,她一定會起疑,還是由我出面比較妥當。”

  “也對。”申夢意點頭。“如果讓她知道我們要去賭場,她一定死活都要跟去,然後鬧得天翻地覆,搞到最後我們也難以脫身。”

  他顯然相當了解尹荷香的個性,對此尤玲瓏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心頭總像被大石頭壓著,悶悶的。

  “你快去找荷香借衣服吧!”申夢意催促。“再耽擱下去,誤了時辰,我們也別去了。”

  “好。”尤玲瓏勉強自己微笑,帶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情去找尹荷香,因為兩兄弟的院落有一段距離,她足足走了半刻鐘,才到達申夢時的院落。

  “大嫂!”她試探性的呼喚尹荷香,沒人應答。

  “荷香!”她改叫她的名字,還是沒有反應。不在嗎?

  尤玲瓏擔心找不到尹荷香借不到衣服,正這麽想時,尹荷香突然出現在她身邊,用手指點她的肩膀。

  “你叫我嗎?”

  “嚇!”尤玲瓏差點沒被尹荷香嚇死,尹荷香這才想起她和申夢心一樣不會武功,自己突然現身好像太過分了。

  “對不起,是不是嚇著你了?”她不該使用“影飄”,搞得自己跟鬼一樣。

  “沒、沒關係。”尤玲瓏心有余悸的撫著胸口,勉強笑道。

  “你是來找我聊天的嗎?”尹荷香以為尤玲瓏終於想和她來往,興奮得不得了。

  “不是。”尤玲瓏有些不好意思。“我是來跟你借東西的。”

  “原來不是找我聊天啊!”尹荷香好失望,雖然她已經有夢心這位好朋友,但朋友多多益善,況且她們還是妯娌,更應該熱絡。

  “對不起。”尹荷香明顯失望的表情,讓尤玲瓏覺得自己好小氣,她似乎真的很希望跟她聊天。

  “改天再聊好了,道什麽歉?”尹荷香搖搖手,要她別介意。“不過,你要跟我借什麽東西?”

  “呃,跟你借男裝。”她小小聲的回道。

  “男裝?”尹荷香楞了一下。“你借男裝幹嘛,有什麽好玩的事嗎?我也要參加!”

  “沒事,就只是想試試看。”夢意猜得真準,她確實想跟去。“我從未穿過男裝,很好奇穿起來是什麽感覺。”

  “真的嗎?”尹荷香打量尤玲瓏微酡的雙頰,總覺得事情沒有她說的那麽簡單,其中必有隱情。

  “好吧,我借給你!”看樣子她是想穿她的衣服去幹什麽壞事,而且是跟夢意一起幹,這兩口子!

  “謝謝大嫂。”尤玲瓏聞言喜出望外,尹荷香反倒想謝謝她,自從她嫁來麒麟山莊,夢意的臉上多了好多笑容,她不知道他們夫妻都是怎麽相處的,但她真心祝福他們,也為他們高興。

  “下回再叫我大嫂,我衣服就不借你。”都說過叫名字了,怎麽老是記不住。

  “是,荷香。”尤玲瓏對尹荷香笑一笑,好羨慕她如此開朗,和任何人相處都不成問題。

  “這才對!”尹荷香有信心,一定能跟尤玲瓏成為很好的朋友,然後再把夢心拉進來,姑嫂間沒有距離,多好。

  見荷香幫尤玲瓏準備了一套白色男裝,因為她生的比較較小,跟尤玲瓏相差了半個頭,手腳也沒她那麽長。

  “衣服好像太小了。”尹荷香擔心地看著尤玲瓏手上的男裝,怕她不合穿。

  “沒關係,只是穿著好玩,短一些也無所謂。”玲瓏回道,尹荷香一雙眼睛賊溜溜的往她身上轉,意有所指地問道。

  “真的只是穿著好玩?”不是要穿著做壞事?

  尤玲瓏紅著一張臉沒有回答,但就算她不說話,答案也已經很清楚--她要和她相公一起去幹壞事!

  “穿著它好好玩啊,沒弄髒之前不許回來。”她以為他們是要去滾草堆,哪知道他們是要去更刺激的地方。

  尤玲瓏點點頭,以沈默代替回答,就怕不小心說出口,後頭多了個小跟班。

  步出申夢時的院落以後,她又走了半刻鐘才回到他們的院落,申夢意早已等候多時。

  “你這衣服拿得可真久。”他看見她姍姍來遲,忍不住揚眉抱怨。

  “荷香好像知道你要帶我出去。”雖然她不明講,但意思很清楚。

  “意料中的事。”他聳肩。“別看她平時迷迷糊糊,其實心思比誰都敏銳,尤其是跟玩耍有關的事,她的鼻子可靈得很,再輕微的味道都嗅得出來。”

  他又表現出一副很了解尹荷香的樣子,盡管尤玲瓏一直告訴自己無所謂,卻忍不住吃味。

  “快去換衣服,沒時間了。”他轉頭看看天色,推測大概是辰時,沒多少時間可以浪費。

  尤玲瓏到偏房去換上男裝,剛開始手忙腳亂,試了兩下就弄明白怎穿,說實話,男裝可比女裝好穿多了,行動也比較方便。

  她換好衣服後,走到房間給申夢意鑒定,只見他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衣服勉強還可以,但頭髮不行。”他笑著搖頭。

  “我的頭髮怎麽了?”她摸摸頭頂,很好啊!梳得很漂亮,還是下人幫她梳的。

  “你想頂著一頭女人的發型進出賭場嗎?”他挑眉,尤玲瓏這才恍然大悟。

  “那該怎麽辦?”她沒注意到。“應該換成男人的髮型,但我不會梳--”

  “交給我就對了,我幫你梳。”申夢意阻止她亂扯頭髮,口氣好溫柔。

  尤玲瓏點點頭,感謝他幫忙。老實說,她連女人的髮型都不太會梳了,況且是男人?果真是一道難題。

  申夢意走到她身後,幫她把頭上的簪子、束帶統統拔下來。她烏黑光滑的髮絲瞬間有如瀑布傾洩而下,在他的手指間散發出光澤。

  她的頭髮帶有一股淡淡的香味,申夢意忍不住將她的頭髮用雙手撈起,放在鼻子下呼吸她的芳香。

  尤玲瓏看不到他,但隱約可以感覺到他正在親吻她的秀髮,臉都紅起來。

  申夢意放下她的頭髮,開始為她梳男人的髮型,他以手指代替梳子,倒也挺好用的。只是他的長指經常不經意碰到她頸後的肌膚,溫熱的呼吸一直吹拂她的耳朵,害她口乾舌燥全身繃緊,就怕自己又胡思亂想。

  “這樣好多了。”就在她的情緒緊繃到最高點的時候,他的手指終於離開她。

  “那我們快點兒出發吧,沒時間了。”尤玲瓏飛快轉身對著他微笑,只是笑容很緊張,他一眼望穿。

  “遵命,娘子。”他故意用親密的語氣叫她,害她的心重重跳了好幾下,連做了好幾次深呼吸,才恢複平靜。

  就這樣,申夢意帶著尤玲瓏下山,在經過崗哨的時候,還特地跟守崗哨的兄弟打招呼。

  “是二少莊主,他要進城去嗎?”負責守崗哨的兄弟問另一個同伴,同伴也是一臉納悶。

  “沒聽說他要下山。”總管沒通知。“不過,和他一同騎馬的小子是誰啊!咱們山莊裡有這個人嗎?”還把二少莊主抱得那麽緊,被二少奶奶知道肯定要誤會。

  “莫非二少莊主……他轉性了?!”守崗哨的兄弟想象力豐富,以為申夢意突然間變得喜歡男色。

  誰也想不到,那個依偎在申夢意胸前的小夥子,正是尤玲瓏。

  

  別名臥牛城的順德府屬京師,自古以來就是一座歷史名城,西周時期的邢國就在此建立。

  歷史悠久的名城,有著名的美景,也有形形色色不同的面相,“怡情賭莊”便是順德府的另一個面相,也是最大的賭窟,多少人在此一夜致富,但有更多的人身敗名裂,端看運氣和實力。

  申夢意和尤玲瓏過午以後,才抵達臥牛城。尤玲瓏由於第一次穿男裝,時常會忘了自己現在的外表是男人,得靠申夢意時時刻刻提醒她,她才趕快裝出一副男人的樣子。

  剛開始的時候,她真的很不習慣,因為不只得跨大步走路,連聲音也必須壓低。但經過半個時辰的練習以後,她漸漸抓到扮男人的技巧,就算不完全一樣,也有七分像。

  申夢意見她練習得差不多了,便帶她去賭莊。

  怡情賭莊的幕後老板似乎頗有來頭,一般賭莊無不想盡辦法隱藏,只有他們敢大搖大擺把招牌掛上去。

  尤玲瓏跟在申夢意後頭進到賭場,被賭場熱鬧的情形嚇一跳。偌大的賭場都是人,每一張桌子都擠了大概不下十個賭客,有的安靜玩牌,有的大聲吆喝,還有人在一旁竊竊私語或大聲討論,熱絡情況不下於茶館。

  她好奇地左右張望,發現每張賭桌玩的東西都不一樣,有玩葉子戲的,有玩骨牌接龍,還有擲骰子和天九,各式各樣的賭法,這兒全包。

  “你除了會玩馬吊以外,還會玩什麽?”申夢意靠在她的身側,貼著她的耳小聲的問。

  “呃……都會。”因為都屬於算術範圍,所以她每一樣賭法都有加以研究過,也有相當的成果。

  申夢意眉毛挑得高高的,差點跪下來喊她一聲師傅,沒想到她竟然什麽賭法都會通殺,看來帶她來是對的。

  “那我們分開來玩,我先去玩馬吊,等你熟悉環境以後再過來匯合。”這麽多賭法中,申夢意只對馬吊有興趣,因為玩法複雜,比較具有挑戰性,比光靠運氣的擲骰子遊戲有趣多了。

  尤玲瓏卻不這麽認為,在她的想法裡,就算是運氣也可以左右,只要稍加計算,光靠擲骰子就可以賺大錢。

  她站在擲骰子的桌邊,仔細觀察莊家用的骰子,發現原本四四方方的骰子,在不同點數的地方被磨掉一些。磨掉的地方面積很小,甚至看不出痕跡,但僅是那麽點小小的面積,就可以影響結果。

  “買定離手!”莊家大聲喊道,圍觀的玩家都下註了,唯獨她毫無動靜。

  桌面上用樹漆寫上三到十八共十六個骰式,三顆骰子加起來總共十八點,每個數字都有人押。

  莊家拿起骰子,放在黑色的筒子裡搖了幾下,然後開出--是“九”,賭客們一陣嘆息,只有一個人押對寶,剩下的人全賠了。

  第二次,這回賭客們多數買較大的數字,但尤玲瓏注意到莊家很有技巧的把骰子給換了,換成比較容易擲出小數目的骰子。

  結果當然又是莊家贏,如此反複幾次,尤玲瓏大概看出莊家的手法,也把每一顆骰子磨平的點數記下來,無論莊家怎麽換,她都能猜得中。

  “喂,小子,下註嗎?”莊家看她楞在一旁久久不動手,不耐煩地催促她。行了,她已經抓到訣竅,該是實際印證的時候。

  尤玲瓏悄悄做了一個深呼吸,大聲說。

  “我下一兩!”她拿出一兩銀子,在十六個數字間遊移。

  “那就快下啊!”莊家的口氣很不耐煩,她慢慢的伸出手,假裝要押“十”,卻在最後一刻換成了“八”,莊家因為已經將骰子裝入筒子了也不能換,只好拿起筒子搖一搖,硬著頭皮打開筒子--

  “是八!”

  開筒的結果讓大家驚呼。

  “這小子的運氣真好,一押就中!”

  每個人都以為她是靠運氣,其實不是,她是靠腦力和眼力,還要再加上計算,才能準確無誤的押中。

  莊家很爽快地把一兩銀子丟到她面前,她笑吟吟的拿過銀子,莊家問她還要不要玩?她點頭,這回她把全部的銀兩全押上去。

  “我下二兩。”她對著莊家笑一笑,莊家皺眉隨手拿起骰子丟入筒中,絲毫沒有發現她正在看他丟了哪兩顆骰子,又該如何計算。

  “買定離手!”他搖了搖筒子,尤玲瓏這回很幹脆就押“十”,結果又被她料中。

  “這小子又贏了!”圍觀的賭客對於她的好手氣極為羨慕,紛紛跟進。

  她憑借細心地推算又贏了幾把,莊家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為了不引起側目,她最後一把假裝失手,以損失二兩銀子收尾。

  尤玲瓏剛站在桌邊的時候,身上只有一兩銀子,等她離開賭桌,這一兩銀子已經翻了三十一倍,扣掉原先的一兩,她足足賺了三十兩銀子。

  三十兩銀子,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卻可以讓她有足夠的銀兩,參與更困難的賭局。

  她趁著逛賭桌的時候,偷偷瞄了申夢意一眼。他那邊也是熱鬧滾滾,不時傳來驚呼聲,看樣子也有所斬獲。

  她本來還想去試其他賭桌的,但拗不過好奇心,便擠到申夢意的桌邊看他玩牌。

  “你來了。”他一眼就看到她,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到身邊。

  “嗄……”她的小臉立刻漲紅,大家都在看他們兩個人,在他人的眼中,一定覺得他們很奇怪。

  “有所斬獲嗎?”他小聲問。

  “贏了三十兩。”她點頭,只見他吹了一聲尖銳的口哨,笑著說。

  “比我還行嘛!”短短時間就翻了三十一倍,真難想象這是她第一次進賭場,太厲害了。

  “你呢?”她看他面前一堆銀子,其中還有會票,應該比她贏更多。

  “沒你行,但是還不錯。”他話說的輕鬆,但是從大家都圍在他旁邊來看,他應該不止“不錯”而已,不然不會有這麽多人圍觀。

  “可以換手嗎?”申夢意問在座其他賭客,賭客們點點頭,還巴不得換人,這細皮嫩肉的小夥子,看起來還比較好應付些。

  “什麽?”尤玲瓏莫名其妙取代申夢意的位子,換成她打。

  “冷靜下來,仔細看桌面上的牌,好好算一下,就算輸了也沒有關係。”他在她耳邊提醒她注意事項,雖說尤玲瓏已經在家玩過數十次馬吊,也把每一張牌、每一種組合都摸透了,但實際和人對打卻是第一次,不免緊張。

  申夢意快速捏了一下她的手心,要她別慌,他在她身邊,無論發生什麽事,他都會保護她。

  得到他的鼓勵之後,她的心情頓時輕松許多,也比較能看清局勢。馬吊基本上是四個人的遊戲,一副有四十張,四十張牌分為四門,即十字門、萬字門、索子門、文錢門。十字門有十一張,萬字門九張,索子門也是九張,文錢門十一張,其中十字門、萬字門的牌面上,繪有“水滸傳”的人物,所以又稱水滸葉子。

  馬吊四門中以十字門為最大,以下是萬字門和索子門,文錢門最小。每門都是大管小,只有文錢門是小管大,一錢大於二錢。

  四門中凡是有“尊”字的,就是該門最大的。在文錢門中,除了“尊空沒文”以外,就數半文錢最大,是和其他三門最大的不同。

  鬥葉兒,也就是打牌的時候,每個人抓八張,剩下的八張為“中營”。接著再用擲骰子的方式,點數多的是為主將,其餘三人便聯合起來進攻主將,大家輪流出牌,用大小比勝負,牌未出時得先蓋起來,不能讓人看見,打出去的牌一律翻面仰放,讓其他的玩家也能算牌。

  四個人輪流打一圈叫“一吊”,如在這一圈中取勝便贏一吊,得兩吊可保本,三至五吊為贏一桌,六吊起勝二桌。最重要的是第八吊,只要贏了第八吊,即使前七吊都輸還可以“收全功”,反敗為勝,這叫“搶結”。

  莊家若勝,可以繼續坐莊,若輸,則必須移給下家。這其中的變化很大,很多賭客都是贏了前七吊輸了第八吊,一瞬間銀兩全沒了。

  不消說,賭莊一定是派出厲害的高手充當莊家,申夢意打了七吊,贏了七吊,不但打敗莊家,還連了好幾次的莊,如果第八吊又贏了,這對賭莊來說可不是什麽光彩的事。

  申夢意明明知道,贏了這第八吊極可能會惹禍上身,還是願意讓尤玲瓏嘗試。

  為什麽呢?因為他看見了她眼底的光彩,她想要親身印證自己的想法對不對?自己的計算是否無誤?更重要的是,他想要看見她臉上的笑容,不希望她悶悶不樂。

  所以,他才會提議她來賭場冒險,因為她的生活太壓抑了,她才會寄情於術理。從另一面看,他也是壓抑的人。他既不像他大哥一樣甘於傳統,但又無法瀟灑自我到可以拋棄親情、放下麒麟山莊只管過自己的生活,他的身體或許不受拘束,但他的靈魂是不自由的,也因此他比誰都更能了解她渴望自由的感覺。

  看著尤玲瓏專心算牌的側臉,她的臉部線條是柔和的,內心卻剛毅無比。世俗的女子誰都害怕失去依靠,唯獨她想一個人生活。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準備好讓她走,也害怕她被夢想蒙蔽了雙眼,看不清現實的殘酷,他不想因為他的一次衝動,造成彼此的不幸。

  上家打出最後一張牌,被尤玲瓏逮個正著,她把牌掀了,贏了第八吊。

  由於打到第四吊的時候,賭莊派出的高手接連輸給申夢意,不服氣硬是提高賭金,這會兒他們八吊通贏,也沒有前面都輸,後面才收全功的問題,可以說贏得相當漂亮。

  賭莊派下場的高手,當然是很不服氣,想他殺遍整座臥牛城,還沒有輸得如此難看過,眼前這兩個年輕人看起來也沒有多大年紀,怎麽馬吊玩得如此上手,是不是出老千?

  負責管理賭莊的趙大興,早在尤玲瓏玩骰子之際就盯上她,沒人押數能像她押那麽準的。現在又知道她和申夢意一路,這兩個人聯手,遲早要贏光賭莊的錢,他得趁著“怡情賭莊”的招牌還沒有被拆掉之前,給他們一個教訓。

  因為顧及到其他賭客的觀感,賭莊只好願賭服輸,給了八吊全贏總共三百二十多兩銀子,尤玲瓏才知道原來這場賭注這麽大。

  申夢意把三百多兩的會票收進腰帶,見好就收。

  “時候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他用眼角的余光瞄向門邊,有兩個大漢似乎受到某個人的指示,朝對方點頭後隨即消失在門口。

  “好。”尤玲瓏嘴巴是這麽說,但申夢意看得出來她意猶未盡,還想再玩。

  “有機會再帶你過來。”他小聲向她保證。

  尤玲瓏很高興地點點頭,申夢意像是兄弟般用手搭在她的肩膀,朝賭場門口走去,尤玲瓏明知他是為了掩人耳目才這麽做,心還是忍不住怦怦跳。

  申夢意有預感,賭莊的人不會這麽輕易放過他們,一定等在賭莊外頭,找他們麻煩。

  果然,他們才剛走出賭莊,方才他瞧見的大漢就左右各一個,站在他們前面擋住他們的去路。

  “喂,小子!”兩名大漢生的粗壯高大,申夢意雖然也長得很高大,但他的臉俊美秀氣,帶點申家特有的陰柔,很容易教人忽略他的身材。

  “有事嗎?”他將尤玲瓏藏在身後保護她,避免她成為大漢的攻擊目標。

  “你們這兩個臭小子,是不是出老千?”兩名大漢果然是賭場派來找麻煩的。

  “我們有的是腦子,沒有必要出老千。”尤玲瓏最恨她的計算能力遭到汙蔑,明明沒她的事,硬要強出頭。

  申夢意苦笑,看來在她最喜歡的算術面前,任何人都要低頭,她絕對不會允許有人侮辱她的計算能力。

  “你這連胡子都沒長的小子,敢跟大爺這般說話?”站在他們右前方的大漢伸手就想把尤玲瓏拉出來,被申夢意擋下。

  “還想要這支胳膊就老實點兒,你碰都不準碰她!”申夢意隨便一扭,就快把大漢的手臂扭斷,另一個大漢眼看不對勁,馬上求援。

  “這家夥是練家子,快出來幫忙!”

  隨著大漢的一聲巨吼,從賭莊陸續跑出十幾位打手,一圈一圈包圍住他們兩個人。

  尤玲瓏見狀緊張地挨近申夢意,第一次看見這種場面,申夢意是武林中人,對這等場面早就見怪不怪,但尤玲瓏不同,她是一直養在深閨的千金大小姐,雖然思想奇特,但畢竟沒有見過世面,更不可能遇見這些流氓。

  申夢意其實只要拔刀,就可以把這些小囉嘍一次解決,但他的刀向來不輕易出銷。因為他只要一拔刀就很難收刀,而他不想讓尤玲瓏看見如此血腥的場面,怕會嚇壞她,只得另想辦法。

  十幾名打手一齊朝他們走過來,申夢意護著她一直往後退,這個時候似乎也沒有辦法可能,只能--

  “快跑!”他牽起她的手,轉身便往後跑,尤玲瓏沒想到他會選擇逃跑,差點沒跟上--

  雖然說是一起跑,申夢意還是用內力幫她一把,她跑著跑著腳忽然騰空,才發現申夢意用輕功在幫她。

  她不知道他是怎麽使她的身體變輕的,但她很高興也能享受騰雲駕霧的感覺,雖然時間很短暫。

  他們在城里的街上奔跑,後頭跟了十幾個大漢,每個都在大喊:“站住,不要跑!”場面相當壯觀熱鬧。

  申夢意突然覺得這場面十分荒謬可笑,想他堂堂麒麟山莊的二少莊主,功夫還在他大哥之上,竟然被一群無名之輩追著跑,這事兒倘若傳出去,肯定要成為笑話。

  思及此,他一面跑一面笑,尤玲瓏也笑了出來。

  她也覺得這個場面很可笑,但她感覺更多的是新鮮,她活了二十個年頭,從來沒有一天像今天這麽有趣。

  “哈哈哈!”

  他們像孩子一般開心的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快樂。

  十幾個大漢仍然追著他們跑,申夢意開心歸開心,可不想被他們追上,於是腦筋一動,鑽進只夠兩個人躲藏的小巷子,用身體將尤玲瓏藏起來。

  “可惡,跑到哪裡去了?”

  “好像在前面,快追!”

  十幾個大漢被申夢意的調虎離山之計瞞過去,一個勁兒地往前跑。砰砰砰砰!

  十幾個大漢從巷子口經過,就是沒有人發現他們躲在巷內。

  待大漢全跑得不見人影,申夢意才氣喘籲籲地放開尤玲瓏。尤玲瓏也喘的跟什麽一樣,兩人相視而笑,鮮少人經過的暗巷頓時成了最好的藏身地點,神奇地充滿曖昧的氣氛。

  他們互相看著對方,申夢意的凝視尤其專注,深邃的雙眼似乎要將她卷進去一樣,教她不由得沈溺其中。

  現在雖然不是晚上,但四周親密的氣氛比夜晚還要誘人,申夢意雙手撐在她兩邊的墻壁上,慢慢地低下頭意欲吻她,尤玲瓏緊張地提醒他。

  “你說過--”

  “在我想清楚之前不會碰你。”他說過的話他記得清清楚楚。

  “那麽……”

  “我想清楚了。”花了這麽長的時間思考,卻在這一刻得到結論。

  “答案是什麽,你願意幫我寫休書嗎?”她著急地問他,申夢意簡直哭笑不得。

  “我們成親才幾天,你就一直纏著我寫休書,不怕會傷害我的自尊嗎?”他自認是一個不錯的男人,也一直溫柔對待她,沒有理由受此待遇。

  “對不起。”她不好意思的低頭認錯。“但是我真的很希望能夠盡快完成我的夢想。”人的一生很短暫,學問卻是永無止境,她不想浪費時間。

  又提她的夢想。每當她這麽說,他就沒有話好說了,他總不能因為自己的私心,而阻擋她圓夢吧!

  “我可以給你寫休書,但要過一陣子。”他終於答應。“我們成親不過幾天,現在就鬧著休妻太不像話,爹娘也不會答應。”

  “我了解。”尤玲瓏猛點頭。“你肯答應幫我寫休書,我已經很感激你了,不會無理要求你馬上把我休掉。”

  “我也不知道要過多久才能給你寫休書。”只能邊看情形邊決定。“在這期間,我們就當夥伴好了。”

  “夥伴?”聽見這兩個字她猛眨眼,不是很了解他的意思。

  “經過這幾天的相處,你不覺得我們其實很合得來,是很好的夥伴嗎?”他挑眉。

  的確,他們的個性相似,對事物的看法也相同。最重要的是他懂得她,懂得她對算術的狂熱,給她最大的自由,聰明才智跟她不分上下,凡事她不需要加以解釋,他便能懂,反之亦然。

  “好像是。”她微笑,十分贊同他的話。

  “那就這麽說定,從此以後我們就是夥伴。”做不成夫妻也可以當好朋友,他會以更寬闊的心胸重新整理他們的關係。

  “夥伴啊!”她把這個詞兒放在嘴里細細品嘗,感覺很新鮮,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能夠擁有夥伴,感覺很溫暖。

  她的臉龐是如此美麗,微笑如此動人,申夢意的心顫了一下,臉再度壓低。

  “我們不是夥伴嗎?”看著申夢意幾乎和她貼上的嘴唇,她緊張到不能呼吸,只能勉強自己提醒他,他們剛確定了新關係。

  “夥伴也可以很親密。”他喃喃回道。“我們是很親密的夥伴……”

  他的唇和話語幾乎連在一起送進她的唇腔裡。離他們最後一次接吻已經又過了六天,直到她的唇幾乎被他吞沒,她才知道自己有多想念他。

  他們是親密的夥伴!

  申夢意的說法說服她,也或許是她說服她自己,尤玲瓏仿佛是陷在申夢意仿佛永無止盡的吮吻中,思緒隨著唇舌一起飛舞。

  他們親吻彼此,深深的,沒有空隙。

  這時天空突然下起雨來,淋濕了他們的身體,卻澆不息他們的熱情。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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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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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2-4 00:07:06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申夢意和尤玲瓏達成共識,在申夢意給尤玲瓏寫休書之前,兩人要以“親密的夥伴”的身份一起生活,而他們也確實非常親密,外人來看,會覺得他們這對新婚夫婦過得非常幸福。

  為了實現承諾,同時也為了滿足她的好奇心,申夢意遵守約定時常帶她到各家不同的賭場玩,透過各種牌局,印證算術的結果。

  當然她也不是百戰百勝,還是有吃癟的時候。而她發現到,申夢意雖然不研究算術,也是為了她才進出賭場,但他算牌的準確性卻奇高無比,是個天生的高手。

  另外一件讓她困惑的是,他們會不會親密過頭了?他們雖然還沒有圓房,但每天都要接吻好幾回,摟摟抱抱也是家常便飯,再這樣下去,他們真的分得了手嗎?連尤玲瓏都感到懷疑。

  這天,太陽很大,天氣出奇的晴朗,尤玲瓏在整理衣物,不經意瞄到尹荷香借給她的男裝,才想起來她還沒有把衣服還人家,於是趕緊緊抱著衣服去申夢時的院落找尹荷香。

  “你在嗎,荷香?”她試探性地呼喚尹荷香,只希望她別又像上次無聲無息出現在她身邊,就謝天謝地。

  砰砰砰!

  “我在!”尹荷香故意發出忒大的腳步聲,又嚇了尤玲瓏一跳。

  “嚇!”她用手安撫受驚的心臟,尹荷香見狀翻白眼。

  “又嚇到你啦?”她還真容易受驚嚇,比夢心還要脆弱。

  “沒有。”尤玲瓏直覺回道。

  “騙人。”尹荷香才不信,她明明就一副嚇到的樣子。

  “其實,是有一點……”尤玲瓏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承認她沒說實話。

  “有就說出來嘛,我下次改進。”尹荷香爽朗的笑了笑,露出嘴角上方的梨渦,既活潑又可愛。

  夢意一定也是這麽想的吧!

  尤玲瓏猜想。

  她是女人,都覺得荷香很可愛、很迷人了,他有什麽理由不喜歡她?他會喜歡上荷香,也是自然的事。

  一股沒來由的煩躁感,占據尤玲瓏的心頭,她突然間不想見到尹荷香,好想立刻轉身走人。

  “你來找我有什麽事嗎?”尹荷香當然不可能知道尤玲瓏的想法,依然親切待她,尤玲瓏對自己竟然有這種想法感到羞愧,默默責怪自己的心胸狹窄。

  “我是來還你衣服的。”她勉強笑道。“不好意思跟你借了這麽久,到現在才還你。”

  “沒關係。”尹荷香接過借她的男裝,好奇問她。“現在不需要了嗎?”

  “不需要了。”尤玲瓏搖頭。“夢意已經幫我買了幾套男裝——”糟糕,她竟然說溜嘴,完了。

  厚厚厚,被她抓到了,她就知道她借男裝,一定是和夢意溜出山莊做壞事,還死不承認。

  “還說只是好奇想試穿男裝,我就知道這其中一定有鬼。”有好玩的事也不帶上她,真不夠意思。

  尹荷香抱怨。

  “對不起。”尤玲瓏不好意思地道歉,他們要去的地方真的不能帶她去,否則肯定天下大亂。

  “算了,其實我也不是非跟去不可,只是好奇。”尹荷香聳肩。“不過事實證明我沒跟是對的,看你跟夢意的日子過得這麽開心,我都替你高興,好羨慕你們呢!”

  “荷香……”

  “我一直覺得你跟夢意是天生一對,兩個人都一樣聰明,個性也差不多,他說什麽你都懂,你說的話他也懂,哪像我和夢時成天吵架。”尹荷香感嘆。

  “可是,我怎麽看你和大伯是越吵越甜蜜?”看得她也好想和夢意吵架。

  “呃,也是啦!”尹荷香頑皮的吐舌,承認他們是越吵越感情越好。“我和夢時從來沒有十句話以內不吵架的,他就是那個牛脾氣,頑固得半死,和夢意完全不同,夢意可明理多了。”

  “你好像很了解夢意。”雖然尤玲瓏拼命告訴自己這沒什麽,還是免不了嫉妒。

  “我們是朋友啊!”尹荷香笑道。“不過在夢時面前,千萬不能這麽說,他會吃醋,而他吃起醋來我可受不了呢!”像個小孩子一樣鬧別扭,煩死人。

  雖然尹荷香嘴巴數落申夢時的不是,嘴角卻掛著幸福的笑容,讓尤玲瓏好生羨慕。

  “不過,比起我和夢時來,你和夢意才真的教人羨慕。”吵架後和好時很甜蜜啦!不過吵架真的很傷身,好幾次她都差點吐血身亡。

  “我和夢意?”尤玲瓏楞住。“怎麽會?”

  “怎麽不會!”她這個旁人可是看得很清楚。“你們多有默契啊!根本不必多說一句話,只要互相使個眼神,就知道彼此接下來要幹什麽,多少夫妻成親十幾年還沒有你們的本事。”

  真的是這樣子嗎?在外人的眼裡,甜蜜的互動是這麽自熱,彷彿已經成親多年?

  “玲瓏,說實話,你是不是喜歡夢意?”她和夢時是先戀愛才成親,她和夢意卻是恰恰相反。

  “我?”尤玲瓏再一次楞住,壓根兒沒想過這個問題。

  “最近你的臉上經常掛著幸福的笑容,夢意也是,你們是不是在戀愛?”雖然他們這一對的順序和他們不一樣,但結果相同就好啦!都是幸福快樂,嗯,很好很好。

  “我!”她不知道怎麽說。“我們是——”他們是夥伴,但她不能說出來,荷香不可能理解,說不定還會把他們的協議說出去,她不能冒險。

  “你們到底怎麽樣了嘛!急死人。”尹荷香生來心直口快,最恨拖拖拉拉,偏偏尤玲瓏又有口難言,只能尷尬耗著。

  “總之,你要好好把握夢意,他真的是一個很棒的男人。”明理又大器,和他們那個不講理又小氣的老公完全不同。

  “嗯。”尤玲瓏點點頭,申夢意對她真的沒話說,十分體貼。

  妯娌兩人又聊了些山莊的閒事,尤玲瓏才慢慢散步回他們的院落。

  她沿路散步,一邊想尹荷香剛剛說的話。

  我一直覺得你和夢意是天生一對,兩個人都一樣聰明,個性也差不多,他說什麽你都懂,你的話他也懂。

  是嗎?在旁人的眼裡,他們真的有這麽相配?甚至被認為是天生一對?

  你們多有默契啊!根本不必多說一句話,只要相互使個眼神,就知道彼此接下來要幹什麽。

  確實如此,就算他們一整天不說話,也不會覺得無聊,因為他們可以用眼神交流,領悟以後往往會心一笑。

  你們是不是在戀愛?

  尹荷香這個問題,讓她心頭顫了一下,雙頰不由自主地紅起來。她的腦海中頃刻升起他們接吻的畫面,只要在伸手可及的範圍內,他們似乎無時無刻都在觸碰彼此,就算是牽手散步也好。

  你要好好把握夢意,他真的是一個很棒的男人。

  他的好,她比誰都清楚。只是相對於她長年追求的理想,她似乎無法把他放在秤的兩端,互相比較孰重孰輕。

  她帶著迷惑的心情回道她和申夢意的房間,卻看到他正在整理衣物,好像要出遠門。

  “玲瓏,你回來得好,我正要找你。”他猜她應該是去還尹荷香衣服,果然被他猜中。

  “你要出門嗎?”她看著他把衣服放進衣箱然後上鎖,呼喚下人把衣箱擡到中庭等他。

  “去杭州。”他點頭。“這回買茶的價錢一直談不攏,我不想再跟錢掌櫃耗時間,想直接找老板面對面談,所以得上杭州一趟。”以往都是夢時和錢掌櫃接洽,這回換人談他就擺譜了,還想乘機漲價,他可不是一個可以任人操縱的人,姓錢的最好看清楚。

  “……要多久才回來?”她問。

  “起碼也要十天半個月,如果談得不順利,還要更久。”他回道。

  “哦!”她有種說不出的失落,心情瞬間變得很低落,回答得很沒勁。

  自從她嫁進申家以來,這還是他們第一次分開這麽長的時間,以往頂多半天就回來,再怎麽晚都會趕回山莊,絕不在外過夜。這是他第一次在外過夜,而且一去就是十天半個月,心情真的很不好。

  “你很失望嗎?”他看她臉上閃過萬千情緒,不禁輕聲問她。

  “我幹嘛失望?”她口是心非。

  “我很失望,因為我要出門一段這麽長的時間,你竟然一點都不想我。”他比她誠實許多,承認沒有她的陪伴會很寂寞,也會想她。

  “又不是小孩子……”他的話聽得她心頭小鹿亂撞,心頭跳個不停,只是死鴨子嘴硬不肯承認。

  “但我們是夥伴,不是嗎?”他挑眉。“夥伴要離開,你至少也該表示一下。”

  尤玲瓏光看他突然轉沈的眼珠子,就知道他的意思,於是慢慢走到他面前,踮起腳尖親吻他的臉。

  “路上小心。”她放下腳尖,還沒站穩,他的雙手就搭上她的肩膀,笑著說。

  “這樣的表示方式太小家子氣,不是很過癮。”他一邊說,一邊低頭親吻她的嘴唇。

  兩人從淺吮到深吻,又從深吻到舌吻,吻到最後根本分不開,要不是下人在外面喊,根本不想放開他的手。

  “嗯,你快走吧!”她強顏歡笑送走他,在申夢意的背影遠離之後,再也壓抑不住強烈的失落感,沒來由的落淚。

  嗚……笨蛋,尤玲瓏!你們遲早要分開,哭什麽?

  話雖如此,她還是無法說服心里的寂寞,它仿佛生根,盤踞她的心靈,讓她原本豐富的生活,突然變得索然無味。

  當天晚上,她看著空蕩蕩的偏房,根本睡不著,只好大半夜出去散步。

  第二天早上,情況好一些。尹荷香和申夢心聯袂來看她,還帶來一些申夢心自己做的小玩意兒,她才知道原來看似柔弱的申夢心其實多才多藝,不但會自己做薔薇露,還精於刺繡。

  “你瞧,這是夢心繡給我的手帕,美吧!”尹荷香拼命獻寶,試圖炒熱氣氛。

  “真漂亮。”尤玲瓏衷心贊美。“夢心的手真巧,我一朵花也繡不出來。”說出來挺丟臉的,同意都是千金小姐,她和夢心完全不能比。

  “我也是!”尹荷香可不覺得那裡丟臉了,誰說女人家就得繡花,她偏不從。

  結果尹荷香和尤玲瓏都決定另找時間跟申夢心學繡花,尹荷香方才的誓言等於白搭。

  他們又陪尤玲瓏說了好多話,最後才離開院落。尤玲瓏知道她們擔心她,怕她寂寞才特地過來陪她聊天。

  對此,尤玲瓏很感激,但她寧可一個人靜一靜。她的心情失落又紛亂,思緒莫名其妙的亂飄,整個人失魂落魄。

  為了穩定情緒,她只得把所有和術理相關的書都搬出來,一本一本翻,一本一本看。

  第三天,申夢意依舊沒有捎來任何消息,她甚至不知道他是否已經到了杭州?

  那天晚上,她還是睡不著,乾脆起來繼續研究,要如何才能打出一千零八個結。

  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日複一日。她不停在雪白的紙上寫下難懂的字句,畫上難懂的圓形排列計算,一如她心中糾纏的結,無法戒也無法解。

  到了第七天晚上,她一直想不透的點被她解開。她楞楞地盯著完成的圓形和多達幾十頁的算式,上頭滿滿的文字,都是她的心血。

  她終於完成了玲瓏結,但她並不覺得特別高興,這究竟為什麽?

  “這就是你提過的玲瓏結嗎?”

  背後傳出的聲音,給了她最好的答案。

  她的身體變得僵直,腦袋好像打結,她慢慢的轉過頭,申夢意就站在她身後,含笑看她。

  尤玲瓏驚訝道說不出話,眼睛直盯著申夢意,怕他是幻影。他說要去十天半個月,今天只是第七天,他不可能回來,一定是她思念過頭,才會看見他。

  “我回來了。”

  但那張臉分明是他的,聲音也是他的,微笑也是。

  “不歡迎我回來嗎?”他朝著她張開雙臂,她才敢相信他是真的。

  一股難以阻擋的情愫充斥她的胸口,她起身推開椅子,投入他的懷抱之中。

  “我好想你,夥伴。”他緊緊抱著她,無法想象過去七天是怎麽過的。

  尤玲瓏緊緊抱住申夢意,抱他之緊,讓他有些驚訝,他微微鬆開她,用手擡起她的下巴低頭吻她,她亦熱情的回吻她,兩個人都有些激動。

  他吸吮她柔軟的唇瓣,一遍又一遍,緩慢而深入,吸取附著於上的甜蜜。她的櫻唇因為他的吸吮變成艷紅,他用舌尖將她的唇瓣舔過一遍,酥酥癢癢的感覺,讓她不自覺地開啟芳唇。

  蓬門既為君開,申夢意理當登堂入室。

  申夢意毫不客氣地把舌頭伸進她的芳腔,在她狹小濕潤的空間裡遨遊,他一並邀請尤玲瓏一起結伴同行,就像過去兩個月,他們幾乎無時無刻都在一起。

  尤玲瓏的舌頭和他一起嬉戲,學他如何挑逗,這兩個月來他們除了是夥伴,他還是她的師父,教會她如何接吻。

  經過這兩個月來的練習,她已經變得很會回應他的吻,甚至還可以反過來逗他。

  只看見尤玲瓏伸出粉紅色的舌頭,偷襲申夢意的下唇,他一聲呻吟,雙手圈緊她的腰,讓她整個身體貼著他,幾乎毫無空隙。

  她覺得好難呼吸,正要出聲抗議,他的唇又壓了下來,以秋風落葉之勢,將她的唇腔內外蹂躪一遍,尤玲瓏的嘴都腫起來,酥胸隨著呼吸劇烈起伏,模樣十分誘人。

  申夢意放開她的身體,深深地凝視她,在她還來不及表示任何意見前,一把抄起她把她抱向床鋪,推著她自然躺下。

  到此為止尤玲瓏並沒有反抗,因為自從他們約好要成為“親密的夥伴”之後,他們就經常這麽在床上撫摸、接吻,彼此都很習慣觸碰對方的身體。

  申夢意用舌尖舔她的耳朵內側,尤玲瓏的臉立刻湧現潮紅,呼吸開始變得急促。

  “你好壞。”她捶打他的胸膛抗議,他明明知道她那個地方最敏感,還故意逗她。

  申夢意笑著吻她的嘴,承認自己壞,而且她也喜歡他使壞,雖然她嘴巴上不說。

  “還有更壞的,你要不要試試看?”他鬆開她的腰帶,掀開她的外袍,將手伸進她的中衣,隔著肚兜愛撫她的酥胸。

  尤玲瓏頓時口乾舌燥,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因為她知道他下一步想做什麽,半是期待半是害怕,因此顯得遲疑。

  “玲瓏,說要。”他不想強迫她,只好勸誘她。

  他真的是壞到底,這種事情哪有女孩子家先開口?根本把她當淫婦!

  “不要。”她故意和他唱反調,並把頭轉向另一邊不看他,被他抓住下巴轉了回來。

  “別這樣,玲瓏。”他真的是調情高手。“我日夜兼程趕回來,不是要聽你拒絕的。”

  “我又沒有請求你回來……”她的聲音小得跟蚊子似的,申夢意明白她已經被他感動,他為了回來見她,可是差點操掛他的馬。

  “好吧!”他作勢起身。“既然你不想見到我,那我走了——”

  尤玲瓏的小手緊緊抓住他的領子,他想走都走不了。

  “不要走!”她的眼睛有些濕潤。“我真的好想你。”

  這世上再也沒有什麽比這些話更動聽,申夢意的心被徹底撼動,完全進入失衡狀態。

  “我更想你。”小別勝新婚,幾天不見他就覺得好像一輩子那麽長,他再也不要獨自一個人出門。

  尤玲瓏伸出手圈住他的脖子,在他耳邊害羞的說:隨便他對她怎麽樣,因為她實在太想他。

  這等於是送給他一面免死金牌,而他也充分利用,申夢意不假思索地解開肚兜的繩子,將肚兜扯掉,大手覆上她毫無約束的酥胸輕輕搓揉,並用手指把玩她的蓓蕾。

  雖然過去兩個月他們已經這麽玩過很多遍,但她仍羞愧到想把頭埋入他的胸膛,逃避他灼熱的視線。

  申夢意可不會這麽輕易放過她,既然她都說隨便他怎麽樣了,他當然要充分加以利用。

  他在她試著躲進他的胸膛前,吻住她的唇,不讓她有當鴕鳥的機會。他深深的吻她,瘋狂的吻她,大手剝開她的中衣,將它連同外衣一起褪下,他早該這麽做,而不是僅隔著一層肚兜撫摸她,滿足內心卑微的欲望。

  尤玲瓏沒想到他會脫掉她的衣服,有些害怕,小手不再圈住他的脖子,轉而推他的胸膛。

  申夢意抓住她的手,將它們扣在她的頭頂,低頭將她的蓓蕾含在嘴中。

  從乳尖傳來的顫栗,瞬間流過她的全身,經由他忽輕忽重、忽快忽慢的吸吮撩撥,那顫栗散成一陣一陣,隨著他每一次放開她的蓓蕾,再含住她的蓓蕾升到最高點。

  她可以感覺到好像有一股熱流從身下快速湧出,她不知道那是什麽,只覺得好熱,好想尖叫。

  “夢意……”她聲音微弱地呼喚他的名字,不明白它們平日玩的調情遊戲,為什麽突然間變得這麽難受。

  申夢意傾身安撫她,她小嘴微張,一副有話又不懂怎麽說的嬌艷模樣,逗得他的心癢癢的。

  “放輕鬆,不會有事的。”他覆上她的櫻唇,跟她柔聲保證。

  她氣喘吁吁地看著他,心想他騙人,明明就有事,平時他們根本不是這麽玩的。

  “夢意……”平時他頂多愛撫她的酥胸,更過分一點把玩她的蓓蕾,從來不會脫掉她的衣服吸吮她的蓓蕾。

  “聽話。”他不止用舌尖挑弄她的乳尖,更吻遍她身上每一寸肌膚,尤玲瓏被挑逗得難受,嬌喘連連。

  她想用手環住自己,不讓他這麽吻她、這麽看她,但她的手被他攫住,動也動不了,只能眼睜睜看他脫掉她的裙子。

  她開始覺得緊張,她看過春宮圖,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

  “不要,夢意!”

  他一直很尊重她,但他今晚顯得很不一樣,又恢複到最初的霸道,無論她說什麽都不聽。

  “夢意!”他們不可以上床,她遲早都要離開,他說過要給她自由。

  但是申夢意其實很後悔,她渴望的自由刺痛了他,讓他失去理智。

  他用力剝掉她的褻褲,連同裙子一起掃下床,長指倏地埋進蕊葉之中,緩慢撩撥。

  山谷不期然被申夢意的長指占據,尤玲瓏先是楞住,而後退縮。

  “夢意——”

  “我要你,玲瓏。”他總算聽她說話,但他的決定卻是那麽出人意外的堅決,尤玲瓏害怕之餘不免疑惑。

  “你說過——”

  “我知道我說過什麽。”他低頭封住她的唇,不許她再提起承諾。

  他曾經對夢時說過,他會守住承諾,無論是不是被迫。但是他到今天才知道守住承諾是一件多痛苦的事,特別這承諾跟離別有關。

  也許是太痛苦了,他對她不是太溫柔,尤玲瓏被吻到不能呼吸,頻頻出聲抗議,他才放慢腳步,重新覆上她的唇好好吻她。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他的腦中充滿她的一顰一笑,舉手投足中都珍藏著記憶。

  饑渴地吸吮她的唇,他懷疑自己真的能放過她。

  又從什麽時候開始,他的視線只追隨她,總能因為她一句不經心的話哈哈大笑?

  申夢意懷疑自己愛上尤玲瓏了,然而他只要一想到可能到來的離別,就沮喪不已。

  愛情像一陣風來去匆匆,到底他該怎麽做,才能留住他的春風?

  尤玲瓏被他吻裡包含的絕望嚇到,回吻申夢意安撫他,央求他冷靜下來。

  他無法冷靜,至少這刻冷靜不了。

  申夢意深入她山谷的長指,甚至比他的吻更激烈,尤玲瓏在驚慌中,卻也感受到他的長指的撩撥,山谷的源頭,隨著他的深入淺出汩出芳液。

  手指沾滿了她的芳液,申夢意驚訝地發現,原來她早已經準備好了,只是他一直沒有發覺。

  他鬆開她的手,讓她重獲自由,尤玲瓏原本以為他想通了,不再堅持跟她上床,沒想到他竟然強行分開她的大腿,把頭埋進她的兩腿之間,以唇舌代替他的手指,直接品嘗她的芳液。

  不對,這太瘋狂了,他不能這麽做。

  尤玲瓏試著並攏雙腿,但他的力氣太大,她不斷抽搐的身體,似乎也不許她這麽做。

  貫穿她全身的快感,引發陣陣顫栗,讓她不由自主地叫出聲——“啊!”

  她的呻吟是最有效的春藥,申夢意很樂意一飲而盡,和她纏綿到天荒地老。

  他一遍又一遍的用唇舌膜拜她的私處,直到她發紅、發抖,紅著眼睛哀求,他才脫去身上的衣服和褲子,覆上她的身子,與她深深結合……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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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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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2-4 00:07:21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許久之後,點著燈的新房充滿男歡女愛的味道,微弱的燈火照在申夢意和尤玲瓏赤裸的身子上忽明忽暗,一如他們的心情,也如他們之間晦暗不明的關系。

  尤玲瓏背對著申夢意,寧可面對架子床的床圍,也不要面對申夢意,床圍的雕花還比較賞心悅目。

  “玲瓏。”申夢意由背後伸手圈住她的腰,柔聲向她求饒,拜托她回頭看他一眼。

  “走開,不要碰我!”她試著拉開腰上的手臂,卻怎麽也拉不開,好似生根了一樣不動。

  “玲瓏!”他沒法不碰她,為什麽她就是不明了?能夠做得到的話,他也不會這麽辛苦。

  “你說過不會和我圓房的。”他們可以親嘴、擁抱、愛撫都沒關係,但是不能上床,這是他們事先約定好了,可他卻毀約。

  “對不起,我忍不住。”他以為自己能夠忍住,但思念是很折磨人的東西,能夠引發他內心最深的沖動。

  “你好可惡,竟然不遵守約定。”她還以為他是正人君子呢,結果是小人,她錯信她了。

  “除了說對不起之外,我無話可說。”他是沒遵守約定,但是他不後悔。

  “……你太過分了,這麽一來,我的夢想怎麽辦!”她轉過身,捶打他的胸膛,雖然不痛不癢,但申夢意還是受到傷害。

  “就算我們發生關係,你還是可以追求你的夢想。”根本不相違背。

  “才怪。”她壓根兒不聽,小拳頭一直往他堅實的胸膛敲。“我沒有辦法完成夢想了,這都是你害的!”

  “我是說真的,玲瓏。”他抓住她的雙手,不讓她干擾他們談話。“我不會像一般男人大驚小怪,對你的興趣絕對尊重。我甚至可以幫你買下所有你想要的書,你不懂的術理,我們也可以一起討論,這不是很好嗎?”她是很聰明,但也有想不通的時候,多一個人幫忙思考,就等於多一份力量,到底哪裡不行?

  “我自己就有能力買書。”她有嫁妝,還有數目可觀的私房錢,根本不怕獨立之後會沒法生活。

  “對,但你沒辦法搜遍大江南北的書籍,我可以幫你找到只在江南流通的稀有刻本。”他知道她既然敢喊獨立,一定有所準備,但如今有更好的選擇,為什麽還要堅持原來的想法?應該要有所變通。

  經他這麽一勸說,尤玲瓏的決心當真有所動搖。就像他說的,很多有關術理的珍稀刻本,只有江南才買得到,京師周圍的府城,包括太遠都難以搜得,因為喜好藏書的文人雅士甚多,甚至專門搜集有關算術書籍的同好也大有人在,她一介弱女子,是無法和那些猶如豺狼虎豹的藏書家競爭的。

  “我怎麽知道你會不會遵守諾言?”雖然他說得有理,但她知道他只是想請求原諒,而她沒有打算這麽快原諒他。

  “你信不過我的為人?”他挑眉,有種受辱的感覺。

  “嗯,信不過。”她撅嘴。“你瞧瞧我現在的模樣,這就是相信你的結果。”

  她的話激起申夢意臉上的紅暈,情況就和當時申夢時被尹荷香消遣不相信他的保證時一模一樣。

  “咳咳!”兄弟倆連處境都如此想像,也別爭了。

  “哼!”

  不同的是,尤玲瓏態度明顯已經軟化,這點他可比申夢時幸福。

  “留在我身邊好嗎,玲瓏?”他親吻她的玉頸。“相信我,你一定不會後悔。”他會盡全力幫她完成夢想。

  “不保證,但可以嘗試。”她用他的話回敬他,申夢意楞了一下,而後大笑。

  “拜托你一定要嘗試!”他笑著擁緊她,有種雨過天晴的幸福感,他實在不喜歡和她吵架或鬧別扭。

  尤玲瓏也是,雖然說吵架和好後會更甜蜜,但她不喜歡同他生氣的感覺,這麽刺激的事,還是留給荷香和她相公,他們更適合做。

  “我弄痛你了嗎?”

  不過兩兄弟倒是都有個共通點,都喜歡在事後問妻子尷尬的問題。

  “又髒又痛,啊!羞死了。”說這話時她把臉埋進他的胸膛,免得從他的瞳孔中看見自己的臉。

  申夢意笑著親吻她的額頭,然後支起身下床。尤玲瓏因為太害羞了,根本不好意思看他,只得趴在床上猜想他為什麽突然下床?

  直到他重新回到床上,扳正她的身子,用濕布幫她抹去私密處殘留的血跡,她才知道他為何突然間下床。

  “不要,丟臉死了!”她用手遮住眼睛,根本不敢看他的動作,他正跪在她的兩腿之間,幫她清理私處。

  “這回可不是假雞血了。”他跟她開玩笑,氣壞尤玲瓏。

  “可惡!”她才拎起小拳頭,手馬上被他攫住,順勢壓在她身上。

  “但是我很高興,謝謝你,玲瓏。”他這一句話帶有太多的意思,包括她原諒他,包括她給他處子之身,都含在裡面。

  “你是個大壞蛋,話說得這麽好聽,叫我怎麽恨你嘛!”她如果知道他這麽擅長甜言蜜語,當初抵死不該出嫁,也不會落到連心都迷失的地步。

  他大笑,低頭吻住她的嘴,兩人又開始新一波的纏綿。

  接下來幾天,他們都在床上度過,經由實際驗證,尤玲瓏終於明白為什麽人們會畫春宮圖,因為有需要。

  “二少莊主,莊主請您到大廳一趟,說是有要是相談。”

  他們正甜蜜,立刻又有差事。

  “知道了,我馬上過去。”申夢意心裡有數,八成又得去杭州,這回不知道要耗費多少時間。

  “是,二少莊主。”二總管負責管理院落兼通報,申夢意嚴重懷疑這院落發生的大小事,包括房事,他都一清二楚。

  二總管離去,申夢意站在原地稍稍思考了一下,毅然決然的轉身,走向書案前的尤玲瓏。

  “爹有事找我,我們一起過去。”他說。

  “不是說有要事嗎?”二總管的話她都聽見了。“我跟你一起去,好像不太妥當。”她怕會被說沒規矩。

  “走吧!”他將她從椅子上拉起來,堅持要她陪在身側,尤玲瓏雖然不明白他的用意,但很高興他如此重視她。

  “夢意。”申兆侑也很意外。“玲瓏,你也一起來了!”

  “是的,爹,媳婦也一起來了。”尤玲瓏尷尬的問候公公,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申兆侑一臉納悶的看著二兒子,不曉得他們父子談生意幹嘛連媳婦也一起帶來,又沒她的事。

  “爹,你是不是又要我去杭州?”但對申夢意來說事關重大,他不想落下她。

  “沒錯。”猜的真準。“我想派你去當地驗茶,順便拜訪新來的茶商,有家茶商願意給我們更好的價錢。”

  “聽起來這一去又要十天半個月,可能還回不來。”申夢意開始後悔爭取管茶行的生意,並考慮把這苦差事還給大哥,換他南北來回奔波。

  “是需要那麽久的時間,怎麽,有問題嗎?”申兆侑看著二兒子,不解的問。

  “有問題。”申夢意回答得很幹脆。“這次我要帶著玲瓏一起去,請爹允許。”

  “什麽,你要帶玲瓏去杭州?”申兆侑大吃一驚,尤玲瓏也是。

  “夢意!”她轉頭驚訝的望著他,只見他一臉堅決。

  “對,我不想和玲瓏分開,她也是同樣想法。”他握住尤玲瓏的手,尤玲瓏滿臉通紅,恨不得地上有個洞讓她鑽進去,她公公的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丟臉死了。

  “可是……”可是談生意帶老婆,會被人笑話……

  “就這麽決定,我們去收拾行李。”申夢意才不管他爹同不同意,他只是盡告知的責任,以免大家誤會尤玲瓏遭人綁走,其實是隨相公出遊。

  “呃,夢意……”

  抗議無效,兒子走人。

  反了,全反了!

  申兆侑見狀老淚縱橫,恨自己教子無方。

  行事嚴謹的夢時碰見荷香變得熱情奔放,規矩都不顧。現在就連一向冷靜懂事的夢意,也在他面前說出任性的話,什麽離不開老婆?傳出去真要成為笑話。

  申兆侑如今沒有別的願望,只希望唯一還沒婚配的申夢心,別學她兩個哥哥,成親以後全變了個人。雖然說這些變化挺不錯,但一下子變太多,他脆弱的心臟承受不起啊!拜托老天爺送個理想郎君給他心愛的女兒。

  老人家的願望是如此卑微,就看老天爺賞不賞臉?

  “你真的要帶我去杭州嗎?”尤玲瓏卻是相反的非常開心,回到院落還在問。

  “你不想去嗎?”他反問她,在她的眼底看見興奮的光芒。

  “當然想去!”她從沒去過江南。“不過,剛剛你為什麽在爹面前說出那樣的話?”

  “因為那是事實啊!”他不想離開她,有什麽不對嗎?

  “爹會怎麽想我?”雖然是事實,也太……

  “他愛怎麽想就怎麽想,你只要管我怎麽想就可以了,哪來這麽多顧忌?”他的眉毛挑得老高,尤玲瓏才發現原來除了床第以外,平時他其實也挺霸道的,一旦下定決心,任何人也別想改變他的決定。

  “可是,我不希望你為難。”她走到他面前,用手在他的胸口畫圈圈,樣子可愛極了。

  “那你就是不想去了。”他故意扭曲她的話,招來她輕聲抗議。

  “如果你把我丟下,我一輩子都恨你!”她威脅他。

  申夢意笑著將她擁入懷裡,咬她的耳朵向她保證,他無論走到哪裡都會帶著她,因為他們是夫妻。

  為了方便行動,尤玲瓏和申夢意討論後決定,在江南的期間,讓尤玲瓏換上男裝,以小廝的身份跟在他旁邊。

  只不過男裝方便歸方便,卻也有不方便之處。因為以外人的眼光來看尤玲瓏是男人,既是男人就不能和申夢意太親熱,以免遭非議。

  所以,白天他們就只能趁著別人不注意的時候,偶爾牽牽手,一解相思之苦。只有夜晚才打得火熱,那往往是最幸福的時刻,兩個人都盡情在彼此的身上尋求認同和慰藉。

  雖然他們彼此都不說愛,但他們知道他們是愛對方的,不然也不會這麽難分難舍。

  從他們出發到今天,已經過了半個月,在這期間,申夢意驗完剛進貨的一批新茶,和新的茶商秘密會談多次,敲定了價錢並約定好先進一批貨試賣,接著又親自到當地茶山看茶的栽種情形,行程滿檔,非常忙碌。

  尤玲瓏跟在他旁邊團團轉,得實際跟班,才知道男人出外打拼有多辛苦,不禁開始佩服起天下所有的父親來,養家真不容易。

  昨兒個他們從杭州轉到蘇州,休息了一夜之後,今早申夢意就帶她出來閑逛。

  她好奇的看著街上往來的人群,都說蘇州姑娘水靈清麗,果然名不虛傳。

  尤玲瓏強烈懷疑,申夢意之所以突然決定來蘇州,是為了看漂亮姑娘,內心不由得吃味,連周遭的風景也變得不再那麽美麗。

  “你要帶我去哪裡?”從客棧出發之前,他神秘兮兮的說要帶她去一個地方,害她好期待,結果只是在街上亂晃。

  申夢意露出一個神秘的笑容,怎麽都不肯告訴她答案,她只得氣呼呼的跟著他穿越大街小巷,來到一條狹小的巷弄,在一扇破舊的門前停住。

  “這不是普通人家嗎?”她納悶的看著斑駁的門板,上頭的漆幾乎都掉光了,還有些破洞。

  “這可不是一般的普通人家,裡面有好東西。”他對她眨眨眼,口氣興奮得跟什麽一樣。

  “什麽好東西?”她不解的望著他,一臉納悶。

  “進去瞧瞧就知道。”他推開門板,帶著她走進屋子。從外頭看狹窄又毫不起眼的屋子,竟然在她眼前變得開闊,和外表完全不同。

  “很有趣吧!江南的屋子都是這樣,別有洞天。”和北方的豪邁大氣完全不同。

  尤玲瓏點點頭,第一次見識到江南的房子有多特別,屋裡頭甚至還有花園。

  “還有更特別的,快跟我來!”申夢意做起導遊,領著尤玲瓏穿過花園,拐進一個房間。這房間似為了不被發現,藏在很深的角落,門也比一般小,高大壯碩如申夢意,必須低下頭、側過身才能進房間。可見這扇門有多窄。

  尤玲瓏跟在申夢意後頭進房間,一進到房間她整個都呆了,整個房間都是書!數不清的藏書!就成堆成捆的隨意擺在地上,零散的書也是隨意擺在架子上,看上去似乎缺乏管理。

  “怎麽會……”她激動到說不出話,這地方對愛書的人來說太棒了,簡直就是天堂!

  “這是我給你的驚喜,高興吧?”他笑呵呵。“這裡是蘇州最隱秘的藏寶庫,據說外頭買不到的稀有刻本全在這兒,沒有門路的人進不來,也買不到這些書。”

  “夢意……”

  “我說過要幫你找只在江南流通的稀有刻本,現在統統在這兒,你自個兒挑!”他拍拍身邊的書堆,只要一伸手就碰得到書,這里的書真是多到誇張。

  “這下子,你可不能說我不遵守諾言了。”他對她綻開一個尤玲瓏今生所見最動人的笑容,尤玲瓏的心被感動填滿,當下就衝進他的懷中緊緊抱住他。

  “謝謝你,這是我見過最令人感動的驚喜。”她感動到快哭出來。

  他輕撫她的柔背,輕輕吻了一下她的頭髮,她這才想起來自己現在是作男人裝扮,行為舉止都必須收斂。

  她匆匆離開他的懷抱,眼睛還不放心的瞄向門口,怕有人闖入。

  申夢意根本都還沒抱夠,她就一溜煙鑽進書堆,枉費他如此用心。

  “哇,是《九章算經》的宋版呢!”她一鉆進書堆就有斬獲,像挖到寶一樣大叫。

  “還有楊輝的《日用算法》!”看到她找了好久的書,她又叫了出來。“這真的很珍貴,我從來沒有在別的書肆看到過!”

  她父親雖然嘴上嘮叨她喜歡看些怪異的書,但能找得到的書都想辦法幫她買了,但這兒的書卻是太原乃至於京師都找不到的珍本,蘇州不愧是擁有許多刻書世家的名城,她能來這里真是太幸運了!

  尤玲瓏的臉龐散發出前所未有的光彩,看得申夢意既羨慕又嫉妒,她很明顯是和書本戀愛了,也把他忘了。

  “這兒,這兒,都是有關算術的書!”尤玲瓏發現最角落的架子上頭擺的都是她最愛的書籍,朱世傑的《算學啟蒙》、《四元玉鑒》都在這里。

  “夢意,你瞧瞧我手上的書!”她拿起《算學啟蒙》、《四元玉鑒》其中各一卷晃了兩下,“我們現在用的算盤,都是靠這些書創造出來呢!”

  算術是累積的,沒有歷代先賢的心血,就不可能創造出這麽方便的計算工具,真希望有朝一日她也能寫出這麽偉大的著作。

  “那麽,要把這些書全買下嗎?”他走近書架看架上的書,有宋版,還有孤本,他可能會破產。

  “我沒那麽貪心。”她笑得好美。“只要能買齊這兩部書,我就心滿意足。”

  《算學啟蒙》共三卷、《四元玉鑒》包括卷首也不過四卷,她還真的不貪心。

  只不過……

  “你知道你看中的這兩部書,都是元朝的私刻本嗎?”是啦!她看重的數量不多,但價值卻很驚人。

  “真的嗎?”她瞪大眼睛,把書拿起來翻到最後一頁,上頭果然蓋著藏書家的私章。

  “莊肅。”而且還不是普通的藏書家,是元代江南最著名的藏書家,號稱藏書八萬卷。

  “你也應該知道,到後來他的藏書都被燒光了,能剩下來並流傳到現在,並且還保持得這麽完整,簡直是奇跡。”

  確實是,他的家人因為害怕家中藏有禁書惹火上身,一把火把自家藏書庫給燒了,剩下的書非常稀少。

  “你說,你要怎麽謝我?”他兩手撐住書架,將尤玲瓏困在書架和他的身體之間,曖昧的眼神,一看就知道想幹壞事。

  “你不要亂來,這裡是書齋,隨時會有人進來。”她可不想上演活春宮給別人看,她會羞愧到死掉。

  “我說過我要亂來了嗎?”他斜睨她。“我只問你要怎麽謝我,是你自己想歪。”

  “唔……”原來是她會錯意。“那,說謝謝?這總可以了吧!”

  “我沒那麽好打發。”一句謝謝就要他吐出幾百兩銀子,她的算盤未免也打得太精。

  “那你到底想怎麽樣?”她就知道他不懷好意,還把過錯推到她身上。

  “最起碼也得親嘴才行。”他話說得大膽露骨,尤玲瓏的臉都紅起來。

  “你不是說你不會亂來?”她緊張的往門口的方向看,好像看到有人影在晃動,會不會是她自己多心?

  “我什麽時候說過這句話?”麻煩從頭開始複習一下。“我只說,是你自己想歪。”

  “你這是在跟我玩拆字遊戲嗎?”前面一整句完全忽略,只保留對他有利的部分。

  “是,娘子,我就是想欺負你。”他大方承認他策劃很久了,從下江南開始,太久沒在白天吻過她,感覺很不過癮。

  “你瘋了嗎?隨時會有人進來!”她偏頭閃過他壓下來的嘴唇,緊張抗議。

  “就算真的有人進來,也只看見兩個男人躲在角落裡鬼鬼祟祟。”更何況他已經交代過書齋主人,不讓任何人在這個時間接近書齋,不可能會有外人闖入。

  “那不是更糟糕嗎?”他會被說喜歡男色,然後她莫名其妙成了緋聞中的主人公,而且身份還是男人!

  “所以你要把握時間,趕快吻我。”他很壞,真的很壞,明知道不會有人打擾,也不肯告訴她,還故意嚇她。

  尤玲瓏緊張的望了門口一眼,然後踮起腳尖快速吻了一下他的唇。

  “這也能算是吻嗎?根本不能算是吻。”蜻蜓點水都比她來得重一些。

  沒辦法,她只好再踮起腳尖,這回申夢意拿捏好時間,在她的唇貼上他的唇時用力吸吮她的唇瓣,右手並圈住她的纖腰,深入吻她。

  尤玲瓏盡管緊張,但一碰到他的唇她就融化了,暫時忘了他們身在何處,雙手圈住他的脖子,熱情回吻他。

  比起夜晚的昏暗朦朧,申夢意其實更喜歡在大白天親熱,因為可以清楚看見尤玲瓏臉上陶醉的表情,每每教他心蕩神馳,難以自已。

  他們唇舌交纏,一次比一次吻得久,一次比一次吻的深入,呼吸一次比一次急促。

  當申夢意開始動手解她的腰帶,她才猛然發現他真的打算在這裡做愛,不禁又緊張起來。

  “你不要亂來!”她壓住申夢意的手,阻擋他抽掉腰帶,卻被他溫柔拿開。

  “你放心,不會有人進來的。”他將她的腰帶抽出來丟在地上,手從衣擺下方伸進她的衣服內,覆上她豐滿堅挺的酥胸。

  “你怎麽能夠肯定?”雖然他一再保證,她還是不放心。

  “因為我已經跟書齋主人打過招呼,不許任何人靠近這裡。”他終於把事實真相說出來,尤玲瓏鬆了好大一口氣,但還是覺得不妥。

  “我們不能等到回客棧嗎?”她真的很不安。

  “不能。”申夢意挑眉。“你知道我等這一刻多久了嗎?”他抱怨。“自從我們離開麒麟山莊以後,我就沒有在大白天好好牽過一次你的手,何況是親熱。”

  換句話說,這一切都是他的預謀,他說要給她驚喜,原來是這種驚喜。

  “可是……”她其實也和他一樣覺得可惜,不過還是收斂一點比較好,才不會出問題。

  他一把拉開她的領子,才不管會不會出問題,這個時候誰都別想攔他。

  申夢意毫不客氣的捧起她的酥胸,低頭吸吮她的蓓蕾,在他的挑逗之下,她的蓓蕾盎然挺立,紅艷有如盛開的花朵。

  “夢意!”總是這樣,他只要一碰她,她就忘了重要的事,甚至忘記羞恥,一心一意沈浸在他創造出來的喜悅之中。

  她的嬌喘比任何催情藥還有用,申夢意再次覆上她的唇,把舌頭伸進她的芳腔和她一起共舞,兩人舌頭交纏嬉戲,吻到激動處還發出刺耳的聲音,在寂靜的書齋中顯得特別大聲,也格外催情。

  申夢意一邊吻她,手順勢攀上她的腰,解開褲頭的棉繩,褲子於是掉落。

  砰!

  發出好大的聲音,但他們都沒空管,尤玲瓏忙著應付他的索吻,和壓抑從身體深處湧上來的興奮,連她的褲子被脫掉都不知不覺,直到她的褻褲被拉到粉臀下面,她才有所感覺,但是他的長指已經深入她的山谷,撥弄她脆弱的蕊葉。

  他的長指在她的山谷胡亂撒野,與其說是挑逗,還不如說是蹂躪,倒也成功引起她的呻吟。

  她閉上眼嘆息,想尖叫又不敢出聲,雖然他說不會有人來,但凡事都有萬一,她可不想因此引來觀眾。

  只是她星眸微閉,朱唇微啟的樣子太過銷魂,申夢意著迷的看著她的表情,感到前所未有的衝動。

  他的長指更加深入她的山谷,汲取她的芳液不夠,三番兩次幾乎抵到頂點,尤玲瓏雙手緊緊勾住他的脖子,粉臀不自覺的隨著他的深入淺出擺動,由剛開始的緩慢變得越來越急。

  她可以感覺到自己的下半身變得又濕又熱,全身似要燒掉一樣焦躁不安,她無助的仰望著申夢意,這一刻他是她的神,只有他能夠救她。

  “夢意!”她不想讓自己看起來淫蕩,但她實在受不了了,好想解脫。

  她的神卻在剎那間轉變成魔,不但不滿足她,還從她的體內退出來。

  被說不出來的渴望纏身,尤玲瓏的眼眶濕潤,小手不斷的捶打他的胸膛。

  “你太壞了!”用這種方式折磨她。

  申夢意其實是在折磨自己,比起尤玲瓏,他的欲望其實更急切、更強烈,但他希望把快樂延續到最後一刻,他要她永遠記得他。

  他故意慢慢的脫掉自己的衣服,露出精壯的胸膛。

  尤玲瓏頓時覺得口乾舌燥,難以呼吸。

  他牽著她的手貼上他的胸膛,在這緩慢的過程中,他的眼睛沒有離開過她的臉,目光永遠深沈熱烈。

  她的心頃刻狂跳,他的胸肌既堅硬又冰涼,帶著一股奇妙的觸感,即使過去三個月,她已經親手摸過他的胸膛無數回,仍然深深著迷。

  他脫掉她的外袍及中衣,將它們丟到一旁,然後將她擁入懷中,感受她胸前的豐滿與他的胸肌互相婆娑的酥麻感。

  這真的很色情,尤其他又牽起她的小手覆上他的敏感處,尤玲瓏被他的舉動嚇到,因為他從不曾要求過她這麽做,感覺好奇怪。

  她直覺想縮回手,但申夢意霸道的占住她的手不讓她收回,今天他特別禽獸,可能跟她扮太久的男人有關係,他發誓下次絕不讓她再穿男裝。

  尤玲瓏紅著臉跟申夢意求饒,發現他很堅持以後,只得隔著褲子按摩他的敏感處。

  申夢意很快便發現自己根本是在自找麻煩。

  “夠了。”他咬牙忍受她生澀的愛撫帶來的快感,後悔自己逼她這麽做。

  尤玲瓏反倒發揮她的求知欲,極想知道它如果脹大到一個程度,會有什麽後果?

  結果後果很驚人,半個時辰後,當他們癱軟在木頭鋪的地板上,尤玲瓏馬上責怪自己不該頑皮。

  他們又在書齋裡多待半個時辰,這回她很認真挑書,他則很認真黏著她,她走到哪個書架,他就跟到哪個書架,完全不給她私人空間。

  尤玲瓏決定好好懲罰申夢意,既然他說要出錢,他又對她做了那麽過分的事,當然得好好敲他一筆。

  禽獸的結果是損失了一千五百兩紋銀,和負責帶一整箱的書回家。

  但他這個錢花得很值得,因為她承諾以後上床,都會像在書齋時那樣待他。

  他想,往後他只會變得更禽獸。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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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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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2-4 00:07:35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自從他們打江南回到麒麟山莊又過了一個月,這一個月中尤玲瓏最大的收獲,除了讀通他們從江南待會的書之外,就是學會繡花。

  此刻,她就在繡手帕。

  她發現到其實繡花困難的程度不下於算數,除了得擁有一個雙巧手之外,還得精於工筆畫,偏偏她既沒有一雙巧手,畫圖技巧也不怎麽樣,不過總是比荷香強就是了。

  她很專心在刺繡上,連申夢意進房了都沒有發現,還在跟繡針搏鬥。

  他悄悄走進她身邊,頭一次發現她竟然是坐在床上,而不是伏在案前,覺得很神奇。

  “你在做什麽?”這麽專心。

  “嚇!”雖然已經嫁來麒麟山莊四個月,她還是很不習慣他們的武林作風,每個人的腳步都輕得像幽魂,每每把她嚇掉半條命。

  “我在繡花。”她一邊拍胸口,一邊回道。

  “繡花?”他兩眼睜圓,好像聽到什麽笑話。

  “夢心教我和荷香繡花,已經有一段時間。”

  難怪最近沒到巳時,她就跑得不見人影,原來是學繡花去了。

  他淡淡微笑,不懂她為什麽突然想要學繡花?但他很高興她跟自己的妹妹和大嫂都相處很好,這意味她又往前跨一步,不再對陌生的關系感到別扭。

  “好像有一股香味。”他從進房時就聞到,很淡,不仔細聞不出來。

  “香味?”她楞住。

  “夢心給你塗了薔薇露或是抹了香膏嗎?”她就愛搞這些,十足的女人家。

  “沒有啊!”她是有建議過,但被她拒絕了,她不愛塗那些東西。

  “那為什麽有香味?”從哪裡來?

  尤玲瓏也在找香味的來源,和申夢意一樣遍尋不著。

  “好像是從你身上散發出來的。”申夢意怎麽聞香味都是來自尤玲瓏。

  “但是我並沒有——”她話說到一半,突然想起昨個尹荷香和他一樣,也說從她身上聞到了香味,但她並沒有塗任何香料,尹荷香先是一臉茫然,接著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這一定是愛情的味道!”

  她憶起尹荷香昨兒個事如何地抓住她的手,興奮地道賀。

  “我娘說,如果是一個女人被心愛的男人全心全意的愛著,人如荷花般盛開,全身上下的氣息,會在愛情中凝結成香,所以恭喜你,你被夢意全心全意的愛著!”

  當時她嘴巴上雖然說謝謝,但心裡卻對尹荷香的話十分懷疑。

  如今看起來,大家都聞到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味道,只有她一個人沒聞到。

  “就當做是我塗了香膏。”她對著申夢意甜甜一笑,不打算向他透露女人間的對話。

  申夢意聞言眉毛擡得高高的,知道她一定有事情沒有告訴他,不過他沒打算問,尊重她的隱私。

  “你在畫什麽?”他看著她手上得白色手絹,好奇問她。

  “我在畫梅花。”她答。

  “你喜歡梅花?”

  “韓愈不是有首詩寫道:玲瓏開已遍,點綴坐來頻?”她笑著回道。“我就是以這首詩為背景,所以才繡上梅花。”

  “原來如此。”他點頭。“看來任何東西你都會想要冠上自己的名字才甘心。”打結取名玲瓏結,繡花硬是有辦法找到韓愈的《春雪問早梅》,在詩詞中‘玲瓏’兩字一般指雪,唯韓愈這首詩指梅花,她也把它應用上。

  “等你繡完,一定要拿來讓我評鑒一下。”看手藝如何。

  “等我繡完,我就把它送給你——啊!”她還繡不到一片花瓣,手就被針孔扎到,冒出血來。

  “我看看,怎麽這麽不小心?”申夢意把她的手指含進嘴裡消毒,心疼死了。

  尤玲瓏的手雖然被扎痛了,胸口卻暖洋洋的,回想四個月前她剛嫁進申家的第二天,當她瞧見申夢意時舔尹荷香手上的傷口時,心里好生羨慕,現在她的相公也做出同樣舉動,她不必再羨慕別人。

  “對了,你知道荷香有喜了嗎?”她想起昨兒個尹荷香透露的好消息,不禁為她高興。

  申夢意聞言身體明顯變得僵硬,過了半響才說。

  “那你可得小心她的身子,不要跟她一起胡鬧,還有,盡可能不要和她去危險的地方。”他放下她的手,仔細交代。

  雖然短暫,但她的確感覺到他的不快。

  他仍然喜歡尹荷香嗎?

  尤玲瓏好想這麽問他?

  即使他們已經這麽要好,他的內心深處,依然為尹荷香保留一個位置,是這個樣子嗎?

  他若不在乎她,為何在她提起她有喜時,他的臉上會閃過複雜的神情,因為他遺憾孩子不是他的?

  有太多的疑問,在尤玲瓏的心里發酵、脹大,卻找不到解答。

  她既不能明著問他,暗地裡猜測又傷身,只能默默消化不安的情緒。

  “你的玲瓏結,什麽時候才要開始?”他忽地改變話題,不願再繞著尹荷香打轉。

  “我已經拜託二總管,進城去幫我買麻繩,他還問我買著麽多繩子做什麽用。”她也配合他更改話題,但心頭還是難受。

  “你怎麽回答?”他感興趣的看著她,笑容曖昧。

  “我還能編故事嗎?當然是照實說!”真不曉得這些男人為什麽都對繩子這麽感興趣,一聽見這兩字,眼睛全亮起來。

  “他八成以為有別的用途。”申夢意悶笑,笑容就跟二總管一樣可惡。

  “繩子就是繩子,除了用來打結綁東西以外,還能有其他用途嗎?”她賭氣反問,只見他朝她眨眨眼,笑得十分開心。

  事實證明,繩子的用途多多,在床上也相當管用。

  經過了三天的努力,尤玲瓏總算完成人生的第一條手帕,雖然不是繡得挺漂亮,但她已經盡力。

  尹荷香和她同時繡手帕,也繡完了。她們不得不在第四天完成,因為這是申夢心給她們規定的,不繡完也不行。

  姑嫂三人約好在大槐樹夏會面,尤玲瓏和尹荷香各自帶著手帕,給申夢心評分,因為她是她們的師父,而她們對師父可是很敬重的。

  尤玲瓏對任何事情都很自信,唯獨女紅不行,偏偏尹荷香在這一方面更白癡,兩條手帕拿出來比較,高下立判。

  “說實話,還是玲瓏繡得比較好。”兩人都各自以自己的名字為題刺繡,荷花和梅花都不好繡,但至少玲瓏的一看就知道是梅花,荷香的卻要看半天才猜得出來。

  “哼,反正我女紅就是不行。”尹荷香雖然承認自己的手工差,不過也不覺得尤玲瓏比她好多少,頂多就是看得出是梅花。

  “荷香,你也別生氣了,當心動到胎氣。”尤玲瓏意味尹荷香真的動怒,擔心得不得了。

  “安啦!”怕什麽?“我可是練武的人,沒那麽脆弱啦!”她的身體比她們強上一千倍,沒那麽容易動胎氣。

  “還是小心一點兒比較好。”申夢心也挺擔心尹荷香的,雖說她輕功了得,但是太好動,她怕她肚子裡的寶寶也受不了這個靜不下心來的娘親。

  “知道了,我小心就是。”尹荷香嘴巴這麽說,但申夢心和尤玲瓏都知道她不會這麽乖,一定得等到肚子大起來才會收斂。

  “荷香,你要把繡好的手帕送給大哥嗎?”申夢心好奇地看她收起手帕,打賭這是人生第一條也是最後一條親手繡的手帕,她恐怕會嚷嚷著不學。

  “我才不要自尋死路。”又不是瘋了。“夢時他一定會狠狠笑我,然後要你不分日夜的折磨我教我刺繡。有了這次的經驗,我決定不學了!我壓根兒不適合刺繡。”

  她果然沒猜錯,荷香就那三分鐘熱度,過了以後完全冷卻。

  “玲瓏,你呢?”申夢心看著她手中的手帕問道。“你會把手帕送給二哥嗎?”他們的感情那麽好,肯定會。

  “我們本來就說好,等我完成以後送給他。”

  申夢心有猜對了,他們夫妻兩人早就有默契,真令人羨慕,什麽時候她才能遇見有緣人?也許這一輩子都不可能。

  “玲瓏你真好,夢意對你是溫柔又體貼,不像夢時成天只會跟我吵嘴。”尹荷香一直抱怨申夢時,但在外人眼中,申夢時已經夠疼她了,她還不滿足。

  尤玲瓏淡淡微笑,笑容中帶有一絲無奈,申夢意也許對她很好,但他對她的好,是否就和愛等量?最近她時常如此問最近,害怕去推測答案,怕謎題解開之後自己無法承受。

  秋天的風呼呼地刮,尤玲瓏過於專注在想申夢意,手帕一時沒拿穩,教風給刮走了。

  “啊,我的手帕!”等她回過神,手帕已經被風吹到樹梢,隨著陣陣強風,越飛越高,最後落在凹洞附近的分枝上,距離她們至少十幾尺高。

  尤玲瓏仰頭無助地看著遠離地面的樹梢,不曉得該怎麽辦,她又不會爬樹。

  “那是要送給夢意的手帕吧,我幫你拿下來!”

  就在她不知所措的時候,尹荷香毅然挺身而出。

  “不行!”

  “不行!”

  尤玲瓏和申夢心同時出聲,都不讓她冒險。

  “你有孕在身,不宜爬上爬下,會動了胎氣。”申夢心堅決反對。

  “是啊!”尤玲瓏的立場也一樣。“萬一你出了什麽事,我要怎麽跟爹娘還有大伯交代?”

  “你們就會窮緊張,不會有事的。”尹荷香翻白眼,認為她們太大驚小怪。她只是懷孕,又不是身染絕症,還不宜走動哩!

  “還是不要冒險的好,我們三個人之中只有你會武功,真的出事,我們也救不了你。”所以還是乖乖待著,不要輕舉妄動。

  “那玲瓏的手帕怎麽辦?總是要設法拿吧!”她也繡了花,知道有多難,她不能讓玲瓏的心血白白浪費掉。

  “等夢意從城裡回來以後,他自然就會幫我拿了。”尤玲瓏好說歹說,就是不讓尹荷香爬樹。

  “等到那時候,手帕早就被風卷走,來不及了!”尹荷香話才說完,只見她兩腳一蹬便跳上樹,尤玲瓏根本無力阻止。

  “荷香!”

  尤玲瓏和申夢心幾乎同時大喊她的名字,尹荷香根本不覺得危險,只覺得她們大驚小怪。

  她在樹枝與樹枝間跳躍穿梭,沒三兩下就站上凹洞,彎腰拾起被吹到樹梢上的手帕。

  她將手帕塞進腰帶放好,就在她起身的時候突然感到頭暈眼花。

  這是怎麽回事……

  尹荷香因為這突來的昏眩一時失足,整個人直直往下掉。

  “啊——”

  尤玲瓏和申夢心同時捂嘴尖叫,尹荷香在最後一刻使出家傳絕學“影飄”,而後安全落地。

  尤玲瓏和申夢心連忙趕到她身邊,一人一句。

  “你還好吧?”

  “你沒事吧?”

  兩個人都非常關心她。

  “我很好,我沒事。”

  “手帕我拿回來了——”她話還沒說完,眼前突然一黑,當場倒下。

  “荷香!”

  現場頓時亂成一團。

  當申夢意從城裡回來,發現整個麒麟山莊陷入一片混亂,立刻就知道有事情發生。

  “大夫呢?”大總管急的。“大夫來了沒有?”

  “二總管已經去請了,再過一會兒就能到!”

  還牽扯到請大夫,這事情非同小可。

  申夢意第一時間就沖回院落看尤玲瓏,害怕是她出事。她安然無恙,只是臉色非常蒼白,情緒焦躁不安。

  “夢意!”她看見申夢意回來,像看到救星似地投入他的懷中,他不明就理輕拍尤玲瓏的背安慰她,問清事情的原委。

  “家裡一片亂哄哄,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為何她害怕到直發抖,嘴巴喃喃自語。

  “荷香她、荷香她從大槐樹上掉下來,昏倒了!”現在想起來還心有餘悸。

  “什麽?”申夢意楞住,完全想象不到輕功奇佳的尹荷香會出這種紕漏。

  “怎麽辦?都是我害的!”她好自責。“如果我堅持不讓她去幫我撿手帕就好了,就不會發生這種事——”

  “等等,你說什麽?”他倏地抓住她的肩膀,生氣地看著她。“荷香是因為你才從樹上掉下來的?”

  “如果她動了胎氣怎麽辦?我一定無法原諒我自己。”她點點頭,煩惱不已。

  “你為什麽讓她去做這麽危險的事?”他暴怒,頭一個不原諒她。“她現在還是可以爬上樹的身體嗎?連簡單的走路都怕她摔著,你還讓她去爬樹!”

  “那是……”

  “我不是交代過你,不要跟著她一起胡鬧,也不要跟她去危險的地方,你為什麽不聽?”如今發生事情才不知所措,怪誰?

  “我沒有和她一起胡鬧。”她和夢心都盡力阻止了,但攔不住……

  “都讓她去爬樹了,還說沒有胡鬧?”他完全不聽解釋。“哪一條手帕這麽了不起,你非撿不可?別告訴我少了那條手帕你的日子就過不下去,只是一條破手帕,飛走就算了,你一定要讓荷香為了那條破手帕冒險不可嗎?”

  他左一句破手帕,右一句丟了算了,每一句都傷透她的心,沒看好荷香是她不對,但她並沒有要她去撿手帕,是荷香自己堅持要幫她撿,她並沒有強迫荷香。

  真到此刻,她才明白尹荷香對他有多重要,她在他心中的地位完全無法撼動,即使只是無心的過錯,只要是傷害到荷香,他就不會原諒她。

  她真傻!她還以為可以從他的身上得到安慰,結果只是更加讓她認清事實——她在他心中沒有任何地位,即使他口口聲聲說他們是夥伴,但他們再親密,都彌補不了他內心的缺憾。

  “是啊!只是一條破手帕,有什麽了不起?”她不該自作多情要送給他,他根本不在乎。

  尤玲瓏還沒有來的及回話之前,申夢意便松開她肩膀,打開房門衝了出去,可見他多著急。

  她轉頭看著他的背影,心好像在此時碎成一塊一塊,原來失戀的感覺是如此,還真痛。

  無法馬上面對旁人,尤玲瓏肚子在房間裡整理了很久的情緒,才打起精神上申夢時的院落探望尹荷香。

  她還沒有踏進院落,遠遠就聽到女僕說閑話。

  “你聽見了嗎?嘖嘖。”其中一個女僕說道。“二少莊主慌張成那個樣子,不知情的人會以為他才是大少奶奶的丈夫呢!”

  “也難怪二少莊主緊張。”另一個女僕回道。“之前他不是還請求莊主讓他和大少奶奶成親嗎?那個時候大少奶奶都和大少莊主有婚約了,他還不死心。”

  “經你這麽一提,我也想起來了。”

  “二少莊主還真喜歡大少奶奶呀!”

  “噓,別亂說話,小心隔牆有耳……”

  女僕的聲音逐漸遠飄,尤玲瓏心中的傷口卻在逐漸擴大,原來夢意還想過娶荷香啊!真的是……

  淚珠有如珍珠成串滑落,直到淚水沾濕她的衣襟,尤玲瓏才發現自己哭了。

  真沒用,這不是很明顯的事嗎,她幹嘛傷心?

  她從袖子裡掏出手帕拭淚,看見她為了申夢意秀得手帕時,忍不住又哭了。原來她如此珍惜的手帕在他眼中根本不值錢,她放棄自己的夢想,換來的只是無情的責罵,他甚至還沒有弄清事情的來龍去脈,就急著罵她。

  尤玲瓏的心碎了,幻想也破滅了,原來她和申夢意的恩愛只是假象,是一場他們攜手共同創造出來的騙局。

  她又在申夢時的院落外頭站了一會,從僕人間的對話和總管來回奔跑中得知尹荷香已經清醒,也沒有動到胎氣,她會昏倒是因為貧血的關係,身體並無大礙。

  聽見尹荷香沒事,肚子裡的胎兒也沒有,尤玲瓏總算可以放下心來。她沒有進屋去探望尹荷香,而是回到房間看著一桌子的書發呆,過了好久打開書箱,將書一一放進去。

  她因為愛情放棄了從小到大的夢想,她真是個笨蛋。她自詡為志氣比天高,甚至使盡各種手段逃避婚事,最後還是一頭栽進她畏懼的婚姻之中,成為愛情的俘虜。

  不,不是愛情。

  對她來說也許是愛情,對申夢意而言,她只是一個可以一起戲耍的夥伴,隨時可以丟棄。

  尤玲瓏將案上的東西都收拾乾凈,連同她從娘家帶來的筆墨和硯臺一起收進書箱,接著打開衣櫃,拿出她的衣服收進衣箱,當她收拾到申夢意為她買的男裝時,不禁楞了一下,也把它們收進衣箱。

  當申夢意回到他們的房間,尤玲瓏已經把一切收拾乾凈,包括她的心情。

  他本來是帶著笑意進門的,一看見案上的書都被收拾乾凈,衣架上的衣服也不見了的時候,笑容瞬間凍結。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用力把門關上,劈頭就問:“你這是做什麽?”

  尤玲瓏看著他,曾經熟悉的臉而今如此陌生,到底是她的心情變了,還是他的承諾變了?仔細想想,他好像也沒有承諾過什麽。

  “給我寫休書吧!”他唯一承諾她的只有這件事,現在她要求兌現。

  “你說什麽?”他知道她因為挨他罵而不高興,但這也太誇張。

  “你承諾過總有天要讓我自由,現在正是時候。”她是傻子才會放棄夢想,但不會了,再也不會了。她要離群索居一個人生活,找回初衷。

  “為什麽又提這件事?”他握緊拳頭,痛恨死‘自由’這兩個字。“我們已經說好了今生都要在一起,為什麽臨時變卦?”

  “和一個你不愛的女人一輩子綁在一起,你不累嗎?”她冷冷回話,申夢意楞住。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她話中有話,別以為他聽不出來。

  “沒有什麽意思,只是覺得你活得太累,而且我不想再陪你玩罷了。”她受傷太深,說話有些口不擇言,果然傷到申夢意。

  “陪我玩?”她是這樣看待他們的婚姻的嗎?“我以為你也樂在其中,你看起來玩得比我還盡興。”

  “所以我後悔了。”後悔愛上他。

  “因為你後悔,就要我寫休書?”那她之前的承諾算什麽,只是隨便說說的?

  “這也是你最初的承諾,不是嗎?”拜托別再說了,爽快一點兒。“你並沒有損失,透過我,你也拿回了玲瓏刀!現在我只是要求銀貨兩訖,為什麽你就不能幹脆答應?”

  她說得好像這場婚姻只是一樁買賣,話也沒錯,當初他確實是為了拿回刀才同意這樁婚事,現在反而成為最大的諷刺。

  “我不會給你寫休書的。”他明白拒絕她,不讓她存有一絲幻想。

  “為什麽?”她不懂。“你明明愛的是荷香,為什麽還要強迫我留在你身邊?”他一定要她說出來,連最後的自尊都不留給她才高興嗎?難道他不知道親口說出情敵的名字是一件多痛苦的事,特別是這個情敵她明明很喜歡,根本無法恨她。

  “為什麽要扯到她?”他完全不明白她的心結。“荷香跟我們的事沒有任何關係,你別把她扯進來。”

  是,她也不想把她扯進來,是他逼她的。

  “我不會傷害荷香。”她是那麽喜歡她。“但是你好像不這麽想,總以為我是故意傷害她。”

  “我知道是我錯怪你,事情的經過荷香都告訴我了,我向你道歉。”他不該不分青紅皂白責罵她,一切都是他不對。

  “一定要荷香親口證實,你才願意相信我嗎?”這樣的關系太累,她不想繼續,也無法承受。

  “對不起,我承認是我太心急,沒有聽完你的解釋就下判斷。”他再次道歉。

  “不,你根本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我。”她笑得好悲哀。“原來我在你的心目中,是一個連解釋都沒必要聽的女人。這樣也好,讓我徹底明白我在你心中占有什麽位置,我才可以死心。”

  “玲瓏!”他沒有想到她竟然會說出這種話,他還以為他們互相了解。

  “把我休了吧,求求你,我不想再跟你繼續生活下去。”放手讓她去追求夢想,如今她只有這個願望。

  “和我在一起真的有那麽痛苦嗎?”他也被她的話刺中,傷得不輕。“我以為這些日子我們過得很快樂,以為這樣的快樂可以持續到永遠。”結果這一切只是他自己的幻想,太諷刺了。

  “很痛苦。”曾經她也這麽以為,但今天的事讓她明白,光靠幻想幸福是維持不久的,還要有愛。

  尤玲瓏最後一句話,雖然僅僅三個字,威力卻更勝千言萬語。

  她跟他在一起……很痛苦?

  他們這四個月來的歡笑和親密,只是一場夢,對她來說不具任何意義?

  好諷刺!

  申夢意想笑卻笑不出來,只得勉強牽動嘴角。

  “……抱歉,我無法讓你自由。”他不能眼睜睜看她離去。“你恨我也沒有關係,但是我不會給你寫休書。”就是這樣。

  話畢,申夢意轉身打開房門走出他們的房間,整晚沒有回來過。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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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天氣冷颼颼,麒麟山莊的氣氛更冷。沒有人知道向來恩愛的二少莊主和夫人,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麽事,只知道他們已經冷戰了整整五天。

  這五天之中,大夥兒想盡方法幫助他們和好,但他們不說話就是不說話,誰勸他們都一樣。

  因為兩人是如此相像,以至於固執起來的力道都相同。申夢意和尤玲瓏理所當然分房睡,這回申夢意不是睡偏房,而是睡客房。夫妻兩人鬧到這個地步,所有人都頭痛,卻又不知道怎麽幫他們,只能在一旁乾著急。

  申夢心曾經去找過尤玲瓏,試著打聽怎麽回事,尤玲瓏只是淡淡微笑,用其他話題打發過去。

  尹荷香則去找申夢意,想和他好好聊一聊,他意外的冷漠,也用別的事帶過。

  “唉!”

  “唉!”

  姑嫂兩個人聚在一起嘆氣。

  兩人分進合擎的結果是慘敗,尤玲瓏可以說是因禍得福。為了平複心情,這五天她的一門心思全放在玲瓏結上。她專心的打結、不分晝夜的打結,終於打完了一千零八個結。

  這一千零八個結環環相扣卻又各自孤立,她所設計的玲瓏結,既是迷宮也是算術遊戲,只不過迷宮有出口和入口,玲瓏結的出入口卻多達十個,隱藏在一千零八個結裡面。

  唯有正確正確找到了這十個出入口,才能將玲瓏結解開,但是並不容易,這關係到開方術。

  玲瓏結從她腦中的概念變成實體,照理說她應該會很高興,但她卻不。或許是因為沒有人在一旁分享她的成果,如果這個時候申夢意在她身邊,情況應該會不一樣……

  不要再想了……

  尤玲瓏命令自己不準再想申夢意,但是麒麟山莊到處都是他的影子,她唯一能擺脫他的方法,就是離開麒麟山莊。問題是她不想偷偷走,她既然是他用花轎把她擡進門,理所當然也要正大光明的離開。她如果要採取逃走的方式,當初就不會出嫁,今日也不必神傷。

  也許,當初她半夜偷偷溜走還比較好。

  尤玲瓏苦笑,受夠了自愛自憐,她既不能逃走,又不想留在麒麟山莊,最好的方法是暫時離開麒麟山莊出去透透氣,等心情好一點兒以後再回來。

  為了掩人耳目她換上男裝,帶上了銀子以後到馬廄去牽馬。不可否認,跟著申夢意她嘗試了許多過去不曾做過的事。

  現在她已經不怕高,能依偎在他的懷裡,居高臨下悠閒的看風景。以前看到馬就害怕,現在已經能自在的駕馭馬匹。過去只要聞到酒味就想吐,現在已經能喝一點小酒。最重要的是她不再害怕和人相處,不再覺得自己和別人有什麽不同,因為申夢意告訴她,她只是興趣和別人不一樣,喜歡關在房裡看書、研究術理沒有什麽不對,他很欣賞她的專注。

  她的生命因為他而豐富,她不想因為恨他而枯萎,所以她希望好聚好散,但他的想法好像跟她不同,說什麽都不肯讓她自由。

  想到這裡,尤玲瓏更悶了,跳上馬匹就往山莊的後頭跑,申夢意在那裡發現一條密道,除了第一次下山是走正門之外,他們後來都是靠這條密道溜出麒麟山莊。

  “喝!”隨著她輕踢馬肚,身下的褐色母馬加快速度。

  這是她第一次一個人進城,以往都有申夢意在身邊陪她一起冒險,這次她只能靠自己。

  “喝!”說不想他又想他,愛情怎麽會這麽無奈?

  馬匹有如風一樣奔馳在往臥牛城的路上,一個時辰後,尤玲瓏已經在城裡最有名的客棧獨自吃飯喝茶。

  她本來想叫酒喝的,但是一個人喝酒太無聊,而且她的酒量很差,萬一喝醉了沒人能送她回家,所以她想來想去,最後還是喝茶比較保險些。

  “小兄弟,今兒個就你一個來,你家公子呢?”

  由於她和申夢意每次進城,都假裝是他的小廝,店小二都認識她,掌櫃的還會主動打招呼。

  “他今兒個有事,我一個人來。”她盡可能壓低喉嚨,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粗啞,沒有申夢意在一旁保護她,她有一點不安。

  “原來如此!”店小二不疑有他,長得像女人的男子他見過好幾個,有的長得比她還漂亮。

  尤玲瓏朝店小二點點頭,感謝他問候。她同時鬆一口氣,看來她扮男人還挺像的,這麽久了都沒被人認出來。

  其實是因為麒麟山莊的男人長得太陰柔,又每回進城都寄宿在這家客棧,久而久之,店小二見怪不怪,也不覺得她秀麗的長相有什麽了。

  尤玲瓏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就算他丈夫生得比較陽剛,外人看來他仍是唇紅齒白,俊美非凡。她猜想臥牛城除了風景有名之外,位於後山的麒麟山莊也給臥牛城增添光彩,因為盛產美男子。

  她苦笑,一邊拿起茶就口,絲毫沒有察覺角落的邊桌上,有兩名身形壯碩的男子,隔著幾張桌子打量她。

  “喂,你瞧瞧!最前面那桌的那個人,不是那天來賭莊鬧事的臭小子嗎?”

  原來,這兩名大漢是“怡情賭莊”的打手,那天被她和申夢意耍得團團轉,沒抓到人回去還挨老大罵,差點叫他們回家吃老本。

  “是他沒錯,今兒個他一個人落單,正好給咱們兄弟報仇的機會。”

  打手們忒不甘願,怎樣都要找尤玲瓏算賬。

  “不要輕舉妄動。”另外一個打手理智些。“我聽說那個臭小子是麒麟山莊的二少莊主,最好別惹他。”

  麒麟山莊財大勢大,一旦惹毛了麒麟山莊怎麽死的都不知道,那天他沒拔刀也算是奇跡了,在過分就不識相。

  “難道咱們只能吞下這口怨氣?”另一個大漢氣不過,只嚷嚷。

  “這倒也未必。”另一個大漢理智許多,也陰險許多。“咱們惹不起麒麟山莊的少莊主,總惹得起他的小廝吧!”

  理智大漢嘿嘿嘿的陰笑。

  “咱們可以對他的小廝下手,看他出入都帶著他,可見這小廝對麒麟山莊的少莊主來說很重要,如此就可以間接報複他。”算是借刀殺人。

  “可這麽一來,所有人都知道是咱們幹的,和單挑麒麟山莊有什麽不同?”單挑還比較來勁,至少死個痛快。

  “誰說要拿刀砍了?”笨蛋!“你身上現在不就有一樣東西可以拿來殺人?就用那個。”

  “你是指從大理苗家寨拿來的毒藥?”這招高啊!

  “趙老大正愁沒人可以試藥,不知道藥性有沒有像傳說中那麽厲害,就拿那小子試試。”

  此毒藥名為“半天散”,意思是吃了以後半天之內沒有解掉,就會毒發身亡。

  “這主意好。”大漢把毒藥拿出來。“不過,咱們總不能明目張膽地在他的茶裡下藥,如何殺得了他?”

  “這簡單。”另一個大漢又陰笑。“那邊有個賣甜豆的小男娃,咱們只要給他幾吊錢,他就會替咱們辦到。”

  “可萬一那娃兒說是咱們指使的,豈不是對咱們不利?”

  “那娃兒在這兒賣了那麽久的甜豆,你可曾看他開口過?”根本是個啞巴。

  這倒是,他們每次來都只看見他對著客人傻笑,未曾聽他開口說過話。

  “就這麽辦。”嘿嘿嘿。

  於是大漢找來小娃兒,送給他幾吊錢,並給他一晚摻了毒藥的水,要他端去給尤玲瓏喝。

  尤玲瓏喝了一肚子的茶,實在已經喝不下,正打算走人的時候,有個長得很可愛的小男娃,端著一碗水朝她走來。

  小男娃把水放在桌上,指著水對她傻笑。

  尤玲瓏不懂男娃的意思,但很喜歡他無邪的笑容,試著問。

  “你是要我把這碗水喝掉嗎?”

  小男娃點頭。

  “可是我不渴。”她對男娃笑一笑,男娃也回她一笑,還是指著碗。

  “好吧,就喝一口。”看樣子這孩子是啞巴,真可憐,回頭記得給他些碎銀。

  尤玲瓏端起碗就口,兩名大漢因為距離較遠,沒聽見他們的對話,但他們一看見尤玲瓏端起碗,立刻面露得意笑容,匆匆丟下銀子起身離開客棧,以免露餡。

  “小孩,你叫什麽名字?家中有大人沒有?”她心疼他小小年紀就得在客棧討生活,正想掏出銀兩幫助他的時候,身體突然劇烈疼痛,接著全身乏力。

  這是怎麽回事?

  她推開椅子站起來,感覺天地都在旋轉,所有的人事物都扭在一塊兒。

  “唉呀,小兄弟,你這是怎麽了?”店小二見她身體搖搖晃晃,趕緊跑過來扶她。

  她試著推開小二不讓他碰她的身體,但她一點力氣也沒有。

  “振作點兒,小兄弟!”

  接著,她的眼前一黑,砰然倒下,聽不見周遭的驚呼聲,只看見男娃兒對她笑,對著她傻笑……

  半個時辰後,當尤玲瓏被送回麒麟山莊時,所有人都傻了。

  沒有人知道她何時出莊,又怎麽會穿男人的衣服?她平時文靜聰慧、知書達理,從不做踰距的事,怎麽都想不到她會偷偷溜出山莊。

  “這是怎麽回事?”申兆侑看著雙眼緊閉的尤玲瓏,有種不祥的感覺,何曉冰更是快昏過去。

  “玲瓏!”何曉冰摸尤玲瓏的手,竟然是冷的。

  “申莊主,小的也不知情呀!”客棧掌櫃滿頭大汗,就怕申兆侑責怪。“這位小兄弟來我們小店吃飯喝茶,本來好好的,喝了一碗水以後突然倒下,小的也下一跳。”

  喝了水以後突然倒下,難道……遭人下毒!

  “總管,快去通知二少莊主,順道連大少奶奶一起叫過來!”倘若玲瓏是真的中毒,只有荷香能救她,她是解毒高手。

  “是,小的這就去!”大總管拉著二總管分頭去叫人,大總管負責找申夢意,二總管則是忙著喊尹荷香,整個麒麟山莊亂成一團。

  “是誰端水給她喝的?”申兆侑試著尋找兇手,客棧掌櫃只能盡量幫忙。

  “一個時常來店里賣甜豆的小娃兒。”客棧掌櫃答。“我怕他是遭人利用,好像是有人給他錢,叫他端茶給這位小兄弟喝,是這麽回事兒。”

  “也就是對方知道玲瓏的身份。”探聽清楚她是麒麟山莊的兒媳婦,才對她下手。

  “小的也不清楚。”客棧掌櫃也是一頭霧水。“客棧裡的客人,除非是熟客,否則人來人往的,誰也不知道誰,實在很難找出兇手。”

  “那娃兒呢?”申兆侑定要追查到底。“找他來問問,不就清楚了?”

  “回申莊主的話,那娃兒疑似是個啞巴,我從沒聽過他開口說話,您找他來問也沒用,他就只會傻笑。”客棧掌櫃也想過問男娃兒,還沒認真問呢!他就嚇哭,怎麽問下去?

  看樣子對方是算計好才下手,想要找到兇手,恐怕不容易呀!

  “玲瓏!”

  “聽說玲瓏出事了?”

  申夢意和尹荷香幾乎是同一個時間趕到大廳,當申夢意看著尤玲瓏雙眼緊閉、臉色蒼白的躺在木板上,心都碎了,怎麽也無法相信她會出事。

  “二少莊主,您可來了。”客棧掌櫃看見他鬆了一口氣。“我把您的小廝給您帶回來,詳細情形請您問莊主,告辭。”

  客棧掌櫃怕惹禍上身,跑得比誰都快,申夢意用眼神問父親發生了什麽事?申兆侑只好把他拉到旁邊,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簡單說一遍。

  申夢意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他和尤玲瓏平日的瘋狂行徑種下的禍根,開始後悔自己帶她進城到處探險。

  “不妙,玲瓏中毒了。”尹荷香只消瞥尤玲瓏的臉色,就知道她中毒。

  “中了什麽毒?”這本是意料中的事,差別在於這毒能不能解。

  “我看一下。”尹荷香把尤玲瓏的眼皮翻開,查看眼球的顏色,越看臉色越難看。

  “玲瓏可能中了奇毒。”情況大大不妙。

  “什麽樣的奇毒?”申夢意著急地問。

  “簡單來說不是中原的毒,可能是從邊疆或西域傳來的毒。”尹荷香解釋。“這方面我不在行,得請我娘過來。”

  “那就快請你娘過來!”申夢意急瘋了,竟然對尹荷香大小聲。

  “夢意,怎麽對你大嫂如此說話?”太沒禮貌。

  “沒關系。”尹荷香一點也在意,換做她也會這麽做,“用飛鴿傳書,兩個時辰之內應該就能傳到。”

  “不能再快一點嗎?”他的愛妻躺在那兒受苦,他卻幫不了忙,這比殺了他還痛苦。

  “抱歉,夢意,這已經是最快了,不能再快了。”尹荷香能夠體會他的心情,他一定巴不得她娘立刻出現在面前,但這卻是不可能的事。

  申夢意痛苦地閉上眼睛,責怪自己為什麽要和尤玲瓏慪氣?如果他們不曾吵架,她就不會一個人進城,對方也沒有下手的機會。

  “不過你放心,在我娘趕到之前,我會盡全力幫玲瓏解毒,減輕她的痛苦。”她現在因為劇痛陷入昏迷,等她恢複意識,強烈的痛楚會侵襲她的全身,讓她覺得生不如死。

  “玲瓏……玲瓏!”他緊緊抓住她的手,痛苦的低下頭,恨自己為什麽不把話說清楚,讓她誤會他對荷香的感情。

  “夢意,你先讓開,我現在立刻為玲瓏解毒。”尹荷香命令下人,將尤玲瓏搬到專門用來給客人居住的院落,以方便照料。

  申夢意只好放開尤玲瓏的手,將愛妻交給尹荷香。

  “玲瓏就拜托你了。”一定要救活她。

  “我會盡最大努力。”她拍拍申夢意的手臂安慰他,“玲瓏不只是我的弟妹,更是我的朋友,我不會讓她就這樣走的。”

  申夢意沈重地點頭,將一切交給尹荷香。

  隨後趕到的申夢時了解狀況之後,馬上派手下進城探聽當天客棧周圍,有沒有人看見鬼鬼祟祟的人物,舉報的人發給可觀的獎金。

  申夢心聞訊之後,趕到尤玲瓏暫住的院落,堅持和尹荷香一起照顧尤玲瓏,尹荷香沒有拒絕,多一個人手總是好的。

  長夜漫漫,這一個夜晚對申家的每一個人都不好受。申兆侑和何曉冰不用說,夫妻倆本來就是疼媳婦的,自是焦慮萬分。

  申夢時也不好受。他和申夢意平日的感情雖然稱不上和諧,但他寧可他冷淡嘲諷,也不想看見他失魂落魄的樣子,看了就難受。

  尤玲瓏果然如尹荷香所料,恢複意識後開始感到無比痛苦,整個人都在發抖、抽搐。

  “夢心,想辦法讓玲瓏喝水。”盡可能把毒素排出體外。

  “不行,她一直吐出來。”申夢心急得。“而且玲瓏的臉好燙,是不是發燒了?”

  “快叫下人打水來,一定要想辦法讓她降溫!”

  房間內,姑嫂二人手忙腳亂。房外,兄弟倆等在長廊,各自占據一根廊柱,都在等待奇跡。

  房里的油燈一盞換過一盞,天色漸明,奇跡卻沒有出現。

  尹荷香疲倦地打開房門,申夢意首先奔過來,焦急地問。

  “毒都解了嗎?玲瓏醒了嗎?是不是沒事了?”

  每一個問題都讓她難以回答。

  “因為不知道玲瓏確實中什麽毒,我只能解掉一部分,大部分的毒素都還留在她的體內。”她困難答道。“玲瓏在解毒的過程中曾經醒來過幾次,但是現在又昏迷了,我無法保證她能不能撐下去。”

  尹荷香很想安慰申夢意沒事,但她不能說謊,玲瓏中的毒太難解,她本身又不會武功,沒有內力可以阻擋,就算尹荷香想以內力幫她運氣打通經脈,都怕她會承受不住,只得用最傳統的方法幫她排除毒素,但效果就沒那麽好。

  等了一整夜竟等來這個結果,申夢意茫然之余還是茫然。

  “你們先回去休息吧!”尹荷香看兩兄弟在外守了一夜,都替他們心疼。“順道把夢心帶回院落,昨兒個晚上多虧有她,否則還真忙不來。”

  申家的向心力,在這個時候最看得出來,平時鬥嘴吵架沒關系,一發生事情,一定團結在一起。

  “大哥,你先把夢心帶回去,我想在玲瓏身邊再多待一會兒。”對大家,申夢意只有感激,但這個時候他真的需要一個人靜一靜。

  尹荷香朝申夢時點點頭,申夢時到偏房叫醒申夢心,把睡眼惺忪的申夢心帶回她個人的院落,照顧她上床睡覺。

  尹荷香則是悄悄退到申夢意看不見的地方,讓他能放心跟尤玲瓏說話。

  申夢意推開房門,尤玲瓏就躺在床上,她雙眼緊閉,看起來是那麽安詳,帶有一股神聖的美麗,好像她將前往另一個國度,繼續她未完的人生。

  不,不要走,留下來。

  他走到床邊,跪下來握住她的柔荑,無聲哀求她。

  “不要走,玲瓏,求求你。”他將心中的話語化為實際的呢喃。“只要你活著,你要什麽我都答應你,甚至是幫你寫休書。”

  他的笑容好淡、好苦。

  “所以,千萬不能死。”他幾乎是在哀求她。“為了你向往的自由,你一定要活下來!”

  他是那麽絕望,絕望到尹荷香即使隔一道門,都可以感受到他內心的痛苦,必須用手捂住嘴巴才不至於哭出聲。

  夢意要幫玲瓏寫休書?

  她無法相信。

  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怎麽會走上分手一途?

  申夢意並不知道他的自言自語全被尹荷香聽見了,只是一直握著尤玲瓏的手許久、許久,無論如何都不願意走開。

  眼見申夢意如行屍走肉幫不了忙,申夢時索性自己進城尋找兇手的線索,事關尤玲瓏的生命和麒麟山莊的名譽,無論如何都要逮到人,給對方顏色瞧瞧。

  正當一切看起來是如此糾結,尹荷香的雙親趕到,尹荷香見到二老,簡直高興瘋了。

  “爹!娘!”她撲進朱玉菩的懷里來個大擁抱,被她不客氣的推開。

  “現在不是撒嬌的時候。”要抱等有空的時候再抱。“你的弟媳現在哪兒?我要趕緊過去看她。”

  “我帶您去。”尹荷香二話不說馬上帶路,尹修則是被申兆侑請到大廳敘舊,不妨礙女人家辦事。

  “夢意,這是我娘,你見過。”尹荷香廢話不多說,直接就想把申夢意趕出去。

  “尹夫人——不,親家母,請您一定要救救玲瓏。”申夢意對尤玲瓏的愛全寫在眼底,教人看了不捨。

  “我一定會盡力。”朱玉菩向他保證,也不忍心這麽一對相配的璧人分開。

  朱玉菩走到床邊,低下頭來聽尤玲瓏的呼吸,仔細分辨其中的不同。

  “玲瓏這中的不知道是什麽毒?”尹荷香抱怨。“發作起來連我都抓不住,安靜的時候呼吸比死人還要平穩,不發燒就算了,一旦發起燒來,又燙到嚇死人,可只要用冷水擦個幾回,又馬上退燒,我從來沒有遇過這麽奇怪的狀況。”

  “是半日散。”朱玉菩不愧是毒藥方面的高手,一下子就看出尤玲瓏中了什麽毒。

  “半日散?”聽都沒聽過。

  “是大理苗寨的毒藥,很少人知道這毒藥,懂得用的人更少。”到底是怎麽拿到手的?

  “娘,你解得掉嗎?”她的外號叫“仙手”,一定可以的。

  “得試試看才知道,我也沒有十足十的把握。”朱玉菩實話實說。“半日散之所以叫半日散,是因為中毒者倘若得不到解藥,半日內必會死。而從昨兒個到今日,已經超過十二個時辰,按理說她早該死了,沒想到還能活下來。我認為她可能只服用了很少量的半日散,加上荷香確實也處理得不錯,才能拖到今日。”

  “太好了!”尹荷香聞言鬆了一口氣,看來很有希望,玲瓏有救了。

  “先別高興得太早,她能不能活下來還不知道。”朱玉菩同時警告尹荷香和申夢意,事情可能沒有他們想的那麽容易。

  “娘!”

  “半日散的毒性奇強,就算只喝一口,都足以致命。”朱玉菩解釋。“加上她又沒練武,身子骨能不能承受這毒素還是個大問題,也不能用武林中常用的運氣方法幫她把毒逼出來,真是非常麻煩。”

  尹荷香遭遇到的問題,朱玉菩也一樣跑不掉,現在就看她怎麽變出袖裡乾坤了。

  “尹夫人,求求您,無論用什麽方法,都要救玲瓏。”他的希望都放在她身上。

  “我會試著想別的辦法。”比如放血之類。“總之,既然我來了,你們統統都不許插手,都給我到外頭去。”她要開始想法子救人。

  “是,娘。”尹荷香巴不得把工作交給她,她快困死了,得去補眠。

  “你留下來。”跑哪裡去?

  “咦?”不是叫他們統統滾嗎……

  朱玉菩狠狠瞪尹荷香一眼,要她這個時候別頑皮,幹點兒正經事。

  尹荷香馬上收斂起笑容,換成嚴肅的表情。

  畢竟,尤玲瓏能不能活下去,就看她們母女了,開不得玩笑。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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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5-22 14: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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