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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煓梓 -【相思袖(麒麟山莊最終回)】《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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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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煓梓 - 相思袖(麒麟山莊最終回)

自小崇仰的英雄拒絕她的求親,令申夢心顏面無光。
可嘆她身為武林第一美人,徒有虛名卻沒有相對的緣分,
多年心事抑鬱不解,她像隻籠中鳥,身披絢麗羽毛卻無力飛翔。
但不可思議的是「那人」竟瞭解她的苦,與她性格投契、心靈相通!
可為何偏偏是他?他是江湖上最聲名狼藉的花花大少呀……
外人皆認定司徒行雲是遊戲人間的風流公子,
徒有劍隱山莊二少的身份及俊美外表,實則武功不行、私德更不佳。
這些江湖惡評傷害不了司徒行雲,他在意的只有一個人,
是她讓他練就出神入化的劍術,也是她讓他墮落至此招來罵名。
他不屑解釋什麼,只怨為何不管他做多少,美人心中都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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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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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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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2-5 00:22:2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救命!」

  申夢心的小手緊緊抓住岩壁間突出的樹枝,發出微弱的求救聲,希望老天爺能聽見她的請求,派仙子來救她。

  她的手好痛,手臂逐漸發麻,怕是再也撐不下去。

  申夢心一想到自己可能會掉落山谷,眼淚就忍不住掉下來。

  「不准哭!」

  她才開始啜泣,她爺爺的臉倏然出現在申夢心的面前,嚇得她趕緊又把眼淚眨回去。

  「身為申家的一份子,成天哭哭啼啼像什麼話!妳就不怕丟咱們麒麟山莊的臉嗎,啊?」

  她爺爺嚴厲的斥責聲,比耳邊不斷掠過的狂風更可怕,申夢心光想就發抖。

  怎麼辦,她會不會就這麼掉下山崖死掉?

  申夢心伸長脖子,看著頭頂上方的崖岸。其實崖岸離她只有不到半個成人高的距離,如果她會功夫的話,只要用內力往上一蹬就可以回到懸崖邊,根本不需要人幫忙。

  「誰來救救我?嗚……」儘管申夢心一直叫自己不能哭,但她的眼淚仍是簌簌流下,這一刻她好後悔自己沒有聽爺爺的話勤練武功,才會落得如此下場。

  話說麒麟山莊為武林知名的門派,整座山莊從掃地打雜的老伯到廚房幫忙跑腿的小弟,沒有人不會武功,就算不精通起碼也可以隨便揮個兩拳嚇唬人,唯獨申夢心什麼都不會。

  因為排行最小,又是家中唯一的女生,再加上生得精緻漂亮,申夢心受盡父母兄長的呵護,即使年至六歲,申兆侑和何曉冰夫婦仍是捨不得讓她練武,怕她吃不了苦,這可惹毛了麒麟山莊的當家申老爺子。

  麒麟山莊向來以訓練嚴格著稱,規模雖然不若「劍隱山莊」龐大,但名聲卻更為響亮。申老爺子所創的獨門刀法和劍隱山莊的劍術齊名,這一套十八式的刀法,申夢心別說一式,就連刀都舉不起來,這教申老爺子如何能夠忍受?

  當知申夢心上頭的兩位兄長申夢時和申夢意,都是在剛學會站立就開始習武,唯獨申夢心已經六歲,連刀都沒碰過。申兆侑和何曉冰的意思是不讓她習武,但申老爺子堅持凡是申家人無論男女一定得會武功,申兆侑和何曉冰夫婦倆不敢違逆老爺子,只得忍痛讓女兒習武。

  由於她的膽子實在太小了,申老爺子決定讓她在正式習武之前,先到山莊附近的懸崖邊練膽量,還不許任何人靠近,也因此造成她現在的處境,無論她如何喊救命都沒人聽見。

  申夢心的身子骨本來就弱,也沒什麼力氣,能夠撐到現在已經是奇蹟。

  「救命!」她用盡最後的力氣呼喊,但回應她的只有風聲和絕望。

  沒有人會來救她,大家都不敢忤逆爺爺的命令靠近懸崖,她完了。

  嗚……爹!娘!大哥、二哥,夢心先走一步,你們別傷心……

  「抓住我的手。」

  就在申夢心哭著跟她爹娘和兩位哥哥告別的時候,她的頭頂上方突然被一道陰影遮住,她抬頭看向那道陰影的主人,對方半個身體趴在懸崖邊,朝她伸出手臂。

  陰影的主人是一位少年,少年的聲音聽起來有點遲疑,有點羞怯,好像很不願意開口一樣。

  少年背著光,申夢心看不清他的五官,只覺得他的形貌好像她很喜歡的一個大哥哥——司徒行風。

  麒麟山莊和劍隱山莊在武林中雖為競爭對手,兩家卻互有往來。尤其是申夢時和司徒行風兩人因為年紀相仿、個性也差不多而結成好友,今兒個就是司徒行風來訪的日子,也唯有他可以不受申老爺子約束接近懸崖,申夢心會以為少年是司徒行風,這是很自然的事。

  儘管申夢心很想聽少年的話抓住他的手,但她實在無能為力。

  「我不敢放手。」她無助地看著頭頂上方的手臂,深怕她一鬆手,就再也抓不到樹枝跌落山谷死掉。

  「我會抓住妳的,別害怕。」少年的聲音有如太陽一樣溫暖,把她的不安全部融化。

  申夢心連續做了好幾個深呼吸,鬆開右手試圖抓住少年近在咫尺的左手,可她的手臂因為吊掛在樹枝上太久而發麻,一鬆開手整條手臂就開始刺痛,根本無力舉高,但她還是很努力抓住少年的手。

  只是,她的手實在沒力氣,好不容易才碰到少年的手指,她的手臂就撐不住往下滑落。

  「啊——」

  「小心!」眼見申夢心就要掉下山崖,少年不顧危險伸長手抓住她的袖子,用盡全身力氣硬是把她拉上崖岸。

  「呼!呼!」

  嘶——

  布料被外力撕開的聲音和少年的喘氣聲混在一起,少年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竟在不知不覺中撕破她的衣服。

  司徒行雲慌了,愣愣地看著手中的袖子和背對著他喘氣的申夢心,不曉得該怎麼辦?他真的不是故意弄破她的衣服,只是因為急著救她抓錯地方,她會不會生氣?

  司徒行雲生性內向害羞,尤其怕生。除非是面對很熟的人,他才會開口說話,他雖然已經跟隨司徒行風來麒麟山莊好幾次,仍是不敢跟人交談,就算再怎麼喜歡申夢心,也只敢遠遠地看著她不敢靠近。

  他不知道該怎麼跟申夢心解釋,怕她哭也怕挨她罵,於是匆匆忙忙把袖子塞在腰帶內,一溜煙跑掉。

  申夢心因為太害怕了,就算已經平安回到地面,仍是忍不住發抖用力喘氣,直到心情稍稍平靜,她才想起該謝謝人家。

  「謝謝你救我——」她轉身跟少年道謝,但少年已然失去蹤影,回應她的只有呼嘯的風聲,和樹葉隨風搖動所發出來的沙沙聲。

  ……不見了?

  她不相信地眨眨眼,以為自己看見了幻影,但少年是真的存在,他救了她的命也是事實。

  行風哥哥一定是認為這不算什麼,才會連一聲招呼都不打就悄悄離開。

  申夢心一心認定救她的人就是司徒行風,壓根兒沒想到還有司徒行雲這號人物。這也不能怪她,因為在大夥兒眼裡,司徒行雲就跟空氣沒兩樣,既不出聲又經常把自己藏起來,讓人就算想關心他也很難。

  風呼呼地吹,差一點又把申夢心吹落懸崖。申夢心雖然怕爺爺,但她實在不敢再一個人待在懸崖邊,只好哭著回家。

  她走了很長的路才回到麒麟山莊。

  申兆侑和何曉冰正準備去懸崖邊找女兒,看見她弄得全身髒兮兮回來,心都揪成一團。

  「心兒!」

  「爹、娘!」申夢心一見到雙親立刻撲進他們的懷裡,何曉冰將女兒緊緊抱在懷裡,都快心疼死了。

  「乖!」何曉冰輕拍申夢心的背安撫她。「告訴娘發生了什麼事,妳的手都破皮流血了。」

  「我掉下山谷了!嗚……」回想起當時的可怕畫面,申夢心忍不住又哭了起來。

  「什麼,掉下山谷?!」申兆侑一聽見愛女竟然墜崖,大吃一驚。

  「今天的風好大,一直從後面推我,我一個腳滑沒站穩,不小心就掉下去了。」她一邊哭一邊解釋,越想越委屈。

  「天啊!」何曉冰聞言倒抽一口氣。「那、那妳是怎麼上來的?」

  「是一個大哥哥救我的。」申夢心停止哭泣回道。

  「大哥哥?」

  「嗯。」申夢心點頭。「他一直叫我不要害怕,說一定會抓住我的手,是一位很溫柔的大哥哥。」

  申夢心原本想告訴母親是司徒行風救了她,但她並沒有看清楚他的臉,只覺得那個少年的樣貌跟司徒行風很像,但是她爺爺說過凡事要有證據,所以她也不敢隨便亂說。

  「原來是這麼回事兒,謝天謝地!」何曉冰放開愛女,鬆了一口氣。

  「那麼說,一定也是那位溫柔的大哥哥送妳回來的嘍?」申兆侑見申夢心安全無虞,也跟著放下心來,還能跟女兒開玩笑。

  「他沒有送我回來。」申夢心搖頭回道。「那位大哥哥把我拉上來以後就不見了,我也沒看清他的臉。」

  話雖如此,申夢心一心認定司徒行風就是救她的人,小小的心靈開始對司徒行風產生愛慕。

  「是嗎?那真是可惜。」申兆侑攤手嘆道。「原本我還想好好謝謝人家,但既然妳連人家的長相都沒看到,爹就算想報答人家也沒辦法……不過心兒,妳的衣服是怎麼回事,袖子怎麼斷了一截?」申兆侑說著說著發現申夢心右手的袖子被撕去一大半,不禁皺眉頭。

  順著父親的視線,申夢心抬起自個兒的右手瞧了一下,才發現袖子真的不見了。

  「一定是大哥哥不小心撕掉的。」她說。「我沒抓住大哥哥的手,他為了不讓我掉下山谷,抓住我的袖子把我拉上懸崖,袖子一定是在那個時候掉的。」

  「這麼說,只要找到斷掉的那片袖子,就可以找到妳的救命恩人。」申兆侑又開女兒的玩笑。「哪一天找到妳的救命恩人,如果年紀相差不多,我就把妳許配給他,就當是報恩。」

  「瞧你說那是什麼話?」何曉冰斥責丈夫。「萬一對方要是長得其貌不揚,或是人品很差的話,豈不是害了心兒?」救命之恩當然要報,但也用不著以身相許。

  「我只是開開玩笑,夫人不必當真。」見何曉冰生氣,申兆侑趕緊舉高雙手求饒。

  「怎麼能拿寶貝女兒開玩笑呢?」何曉冰只要一想到愛女差點沒命就心疼。

  「夫人說得是,是我玩笑開過頭了,都是我不對。」申兆侑趕緊賠罪,以免何曉冰真的發火。

  對於父母的對話,申夢心一知半解,她並不知道父親只是在說笑,反而把父親的話牢牢記在腦海。

  這個時候,門外傳來少年的嬉笑聲,由遠而近,漸漸接近大廳。

  「夢時,你那招鬥彩雲真厲害。」

  「你那招盤龍才精彩,改天可得教教我。」

  「不行,這可是司徒家的獨門絕招,怎麼可以傳給外人?」

  「你這小子——」

  申夢時領著司徒行風踏進客廳,瞧見父母、妹妹倏然止住交談,改為親切問候。

  「爹、娘、心兒,你們都在。」

  「伯父、伯母,姪兒給兩位長輩請安。」司徒行風不落人後,也趕緊跟申氏夫婦打招呼。

  申氏夫婦一直以來就非常喜愛司徒行風,回應自然熱切。

  「許久不見司徒莊主了,他近來好嗎?」

  「多謝伯父的關心,家父過得很好……」

  接下來是聊天時間,申氏和司徒兩家是世交,話題自然不會少。申夢心因為年紀太小,大人們所聊的話題沒有一句她插得上嘴,只能站在一旁安靜看著大夥兒輪流說話,一雙黑玉般的眼珠子,不停在大人之間轉來轉去,最後定在司徒行風身上。

  司徒行風和申夢時同年,不過十三歲,卻已經生得玉樹臨風,身材十分挺拔,舉手投足間皆散發出一股有別於其他男孩的成熟味道,令申夢心深深著迷。

  司徒行風發現申夢心在偷看他,給她一個溫暖的微笑,申夢心的小臉瞬間脹紅,心兒怦怦跳。

  「夢心,這花送給妳。」司徒行風將他隨手在野外摘的鮮花送給申夢心,她伸手接過鮮花,害羞地說了聲謝謝,內心更加堅定相信救她的人就是司徒行風,不然他不會無故送花給她。

  「我也該回去了。」司徒行風和申氏夫婦聊了一會兒後隨即辭行。

  「這麼快?」申氏夫婦很喜歡司徒行風,總希望他能多留一會兒。

  「不早了。」司徒行風笑著搖頭。「我和行雲出來都兩天了,就算現在馬上趕回去,也要天黑才回得了劍隱山莊。」

  「行雲?」申兆侑聞言愣了一下。「行雲有跟著來嗎,怎麼不見他的人影?」

  「可能又躲起來了吧!」司徒行風無奈地笑了笑。「不過他確實有跟著過來,我和夢時出門之前,他還跟在我們後頭,誰曉得一轉眼就不見人,我還以為他會先回來,看樣子他還在外面遊蕩。」

  「他可能不好意思跟我們打招呼,所以才沒進來。」申兆侑猜。「不過行雲也太害羞了吧!沒見過那麼內向的男孩子。」

  「家父也因為行雲過於內向害羞而傷透腦筋,不曉得怎麼做才能讓他變得大方一些。」司徒行風也跟著操一份心。

  「倒不是說內向有什麼不好,只是行雲過於害羞畏縮,日後在江湖上行走難免要吃虧。」申兆侑說。

  「確實如此。」司徒行風贊同道。

  「反過來說行風賢姪個性開朗,舉止大方得體,生得又如此英挺俊美,將來必有一番作為。」

  「伯父過獎了,姪兒愧不敢當。」

  「賢姪不必客氣,賢姪……」

  申兆侑在一旁拚命讚美司徒行風,申夢心則是拚命點頭,十分贊同父親的話。

  在她的眼裡,司徒行風比她父親說的還要好上一千倍,他不但救了她的命,而且不刻意邀功,和一般男孩完全不一樣。

  司徒行風頃刻成了申夢心的英雄,她在心中暗暗發誓等她長大以後,一定要嫁給司徒行風,非嫁給他不可——

  猛然睜開眼睛,映入申夢心眼簾的不是司徒行風那張稜角分明的俊臉,而是架子床的頂板,做工精緻的架子床從床圍到床頂,沒有一處不是雕刻著象徵多子多孫的圖案,這對尚小姑獨處的申夢心無疑是一大諷刺。

  ……

  她已經好久沒作過這個夢,今晚為何又重回夢境?

  申夢心轉頭看向窗櫺,淡淡的金黃照映在雪白的窗紙上,將窗紙渲染出一層光暈,昭告黎明即將來臨。

  她掀開被子下床,順手從衣架拿走披肩披上,走到窗邊打開窗戶,天才剛亮,太陽緩緩升起,不久後就會照亮大地。

  她曾經以為,自己能夠依偎在司徒行風懷中陪他一起看日出,天真的認為,隨著歲月的流逝,隨著她生得日漸嬌豔,這個夢想可以輕易實現,但夢想終究只是夢想,最終她還是被夢想拋棄。

  司徒行風拒絕她的求親,她不但失了面子,更嚴重打擊她的自尊心,至今傷口仍隱隱作痛,絲毫沒有復原的跡象。

  申夢心的心情已經許久沒有像今天如此煩躁,更糟的是她怎麼都無法平靜下來,一直回想起小時候的事。

  為了平復心情,申夢心決定離開麒麟山莊,一個人單獨到外頭走走,否則她會悶死。

  ※※※※

  說是想離開麒麟山莊,對申夢心來說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來申夢心不會騎馬,只能靠自己的雙腳行走。二來只要她說想出莊,她父親和兄長一定派護衛或是親自保護,別說個人空間,她連想喘口氣都很難,根本達不到散心的效果,也因此申夢心很少離開麒麟山莊。

  然而拜申夢意之賜,如今她終於擺脫這個困境。申夢意發現山莊後面有一條密道可以避開眾人的耳目直通莊外,本來這是個秘密,但尤玲瓏偷偷告訴了申夢心,所以現在她也知道這條密道,並充分使用。

  比起前門來,位於山莊後頭這條密道,確實是便捷多了。

  這是申夢心第一次闖密道,而且還是單獨一個人,走來自是特別小心。她不知道這條密道通往何處,但只要能夠離開麒麟山莊哪兒都好,她需要喘口氣,雖然父母兄長乃至於兩位嫂嫂都對她疼愛有加,十分照顧她,申夢心仍然覺得失落,總覺得她的生命中缺少了一樣很重要的東西。

  至於缺少的那樣東西是什麼?

  或許就是愛情吧!

  親眼見到自己的父母那麼恩愛,兩位兄長與嫂嫂感情如此要好,都讓她覺得自己像個局外人。

  收起思緒一步一步向前走,沿途淨是鳥語花香。

  申夢心仰頭看兩側高聳參天的樹木,不禁想起山莊裡那棵活了三百年的老槐樹,它比這些樹還要高大。

  樹木的下方長滿了不知名的野花,有些含苞待放,有的已然綻放隨風搖擺,景色煞是美麗。

  因為一直從前門出入,申夢心從來不知道山莊後頭竟然還有這麼漂亮的一個地方,瞧著瞧著都入迷了……

  忽地,眼前出現了一條分岔路,申夢心倏然停下腳步,看著分岔路猶豫不決。

  該選右邊或是左邊,她一點想法都沒有,不過仔細一看,左邊那條路的野花似乎長得茂盛些,選擇左邊也許比較有看頭。

  申夢心當下決定往左邊的岔路走,參天的樹木隨著她腳步的移動似乎越來越高,樹葉似乎也越濃密。

  她起先不以為意,直到前方的路在她面前變得寬闊,她才意識到自己選擇錯誤,她應該選擇向右才對。

  既熟悉也陌生的景色勾動她的回憶,越往前走,記憶越鮮明,清晰彷彿昨日。

  原來左邊的岔路是通往懸崖的。申夢心打從小時候那場意外,就不曾再靠近這個地方一步,雙親也嚴格禁止任何人帶她來,沒想到她隨便亂闖,就走到這個地方來。

  申夢心大可沿著原路走回去,然而或許是昨晚作的夢影響了她,讓她宛如中蠱似地直直往懸崖走去,最後在懸崖邊站定。

  幼年時覺得可怕的懸崖,成年後看來依然像是張著血盆大口,似要將人吞沒。不同的是當時她弱小的身軀抵擋不住狂風,硬生生被吹落山谷,今日她雖稱不上強壯,卻也沒有那麼容易被推倒,她衷心希望如此。

  什麼,司徒行風退回了夢心的求親書?!

  申夢時的怒吼聲摻雜著風聲在她耳邊迴響,申夢心的眼神跟著轉趨黯淡,感覺又回到兩年前得知司徒行風拒絕她的剎那,自己是如何困窘,那個時候她真以為世界就要崩塌了。

  申夢心還記得那個時候自己連續哭了好幾天不肯踏出房門一步,她大哥申夢時為了司徒行風拒絕與她成親,甚至親自上劍隱山莊同司徒行風理論,結果不歡而散,兩家自此結下樑子,多年的交情亦化為烏有。

  從此,雙方人馬只要一在路上相遇,免不了要分出勝負拚個你死我活,令人無法相信,申夢時和司徒行風在這件事情發生以前還是好朋友。

  往事一幕幕,在申夢心的眼前重複上演。

  她是出來散心的,未料會走到這個地方讓自己的心情更亂。思及此,她果斷地往後退,轉身離開這個充滿回憶的地方。

  如同多年前的那一天,風呼呼地吹,把申夢心的腳印都吹散了。高及小腿肚的草叢,在風勢的助長之下頻頻改變草紋,掩沒了原本的痕跡。

  面對突然轉變的景色,申夢心慌了。她只在小時候來過一次,原本以為沒什麼改變,定眼一看才發現還是有些不同,以前的樹沒有這麼多,草也沒長得這麼茂盛。

  申夢心憑記憶摸索來時路,但她對這個地方不是那麼熟悉,再加上風勢實在太大,她一個不小心走錯了方向……

  就在申夢心尋找路的同時,懸崖的另一邊,也有人在緬懷過去,那個人就是司徒行雲。

  司徒行雲離開劍隱山莊已有一段時間,山莊裡的所有人包括司徒行風,都以為司徒行雲是因為和他吵架才負氣離開山莊,其實他是下山尋劍。

  他父親留給他的名劍「飛燄」被一個老千使詭計騙走了,消息傳回司徒行風的耳裡,不曉得怎麼傳的竟變成司徒行雲喝醉酒,把「飛燄」賣給了對方,為此兄弟倆大吵一架。

  不消說,司徒行風一定狠狠教訓了司徒行雲一頓,司徒行雲一定是吊兒郎當不當一回事,兄弟倆之間的誤會越深,裂痕越擴越大,幾乎到了無法彌補的地步。

  反正他已經習慣當反派角色,也不差這一回。

  站在懸崖邊,看著陡峭的岩壁,司徒行雲的笑容滿是諷刺與無奈。他已經習慣大家把他想得很差,也不想多辯解什麼,只是浪費口舌而已。

  他唯一遺憾的是不能在申夢心面前表現出完美的一面,反而留給她惡劣的印象。

  一陣狂風吹過他的臉頰,吹亂他的頭髮,讓他回想起多年前那一天,風也一樣大,甚至更猛。

  當時,他只是一個害羞的少年。雖然外貌和他哥哥長得有幾分相像,但自信卻不及他哥哥的一半。因為缺乏自信,他害怕和陌生人說話,假使有外人在場,他一定是能躲多遠就躲多遠,就怕引人注目。

  他很崇拜他哥哥司徒行風,因為他是那般俊朗大器,那般可靠,不只大人們欣賞他,就連司徒行雲也把他當偶像,總喜歡跟在司徒行風後頭打轉。

  因為申氏和司徒兩家是世交,互有往來,司徒行雲自然而然也跟著去麒麟山莊,每當那個時候,就是他最快樂的時候。

  為什麼這麼說呢?因為可以見到申夢心。在他的眼裡,申夢心就跟會動的瓷偶無異,一舉一動都令他為之嚮往。

  他幾乎從她出生開始就喜歡她,可因為他太害羞了,就算再怎麼喜歡她,也只敢遠遠看著她,從來不敢走近,直到那一天。

  不是太特別的一天,只是風大了些。這天他和司徒行風一早就抵達麒麟山莊,帶來長輩的問候,也順道切磋武藝。

  申夢時和司徒行風在各方面都旗鼓相當,也相當合得來。長相雖然一個陰柔一個陽剛,個性卻差不多,都極有責任感。

  司徒行風和申夢時兩人約好到麒麟山莊外切磋武藝,司徒行雲默默跟在兩人的後頭,司徒行風和申夢時邊走邊說笑,壓根兒不理會司徒行雲,他也安於做個小跟班,沒有絲毫抱怨。

  就在他們走向分岔路的時候,司徒行雲瞥見一個小小身影——是申夢心。

  奇怪,她怎麼沒待在莊內,反而自己一個人跑到野外來?難道她不知道單獨外出是一件很危險的事嗎?

  「說起我爺爺,真拿他沒辦法,他決定怎麼做,我們就得照著做,一點兒意見都不能提。」申夢時的話題一下子轉到申老爺子身上,司徒行風差點接不上話。

  「申莊主怎麼了?」

  「我爺爺竟然強迫夢心習武,還要她到懸崖邊練膽量,不許我們任何人過去陪她。」申夢時手指向分岔路的左邊,巴不得立刻飛奔到申夢心身邊,惟他也不敢違背他爺爺的命令,只得不甘心咬牙。

  「可是伯父伯母並不想讓夢心習武,不是嗎?」司徒行風問道。

  「問題是我爺爺的命令誰也不敢忤逆。」申夢時嘆氣。「就算我爹娘再不捨,也只能點頭。」

  「申莊主確實嚴格。」

  「可不是……」

  兩人在原地停頓了一會兒,接著往岔路的右邊慢慢走遠。

  司徒行雲在後頭聽見他們的對話,怎麼都放心不下申夢心,於是一個人趕往懸崖,果然才趕到就聽見申夢心喊救命。

  他伸長脖子往下麵一探,看見申夢心的小腦袋就離懸崖邊不遠,頓時安心下來。

  因為申夢心攀著的樹枝太細,無法再承受他的重量,再加上岩壁過於陡峭找不到立足點,司徒行雲只得趴下來,伸長手把申夢心拉上崖岸,卻意外扯下她的袖子。

  司徒行雲當下把斷袖快速塞進腰帶,不安地注視申夢心的背影,她小小的肩膀因哭泣而顫抖,等她發現袖子斷成兩截以後,他怕她會更傷心,還是趁著她沒發覺以前開溜好了。

  就這樣,司徒行雲放棄當英雄的機會,等他鼓起勇氣回到麒麟山莊,卻發現他哥哥成了申夢心的英雄,她正用崇拜的眼神看著司徒行風。

  這是怎麼回事?救她的人是他呀,不是他哥哥。

  司徒行雲一度想衝進大廳,大聲說自己才是她的救命恩人,不是他哥哥!但是申夢心從頭到尾沒提他的名字,也沒提起他哥哥,只是一直看著他哥哥,一直看一直看……

  司徒行雲的心瞬間扭成一團,因為他知道她將他哥哥誤認成他,卻又不敢站出來承認自己救了申夢心,這個時候,申兆侑談到他,說他的個性太過內向,日後恐怕難以在江湖上行走。

  我、我會改!我一定會改!

  他在心中回應申兆侑的要求,然而申兆侑連他在門外都沒有察覺,只是一心一意讚美司徒行風。

  「行風賢姪個性開朗,舉止大方得體,生得又如此英挺俊美,將來必有一番作為……」

  他、他也可以很開朗,請給他一個改過的機會!

  沒人聽他說話,因為這些都只是他心底的聲音,他甚至沒有勇氣現身。

  察覺到自己就如同空氣是看不見的存在,司徒行雲就好恨自己這種膽小畏縮的個性。

  ……對,他要改變,變得更活潑、更開朗、更有人緣。

  他發誓,他一定要比大哥更受歡迎,再也不要躲在大哥的身後,他要和他平起平坐,甚至走在大哥的前頭!

  多年後的今天,這誓言聽起來依然鏗鏘有力,而他也確實改變了,只是他似乎改變得有些過頭,變成一個聲名狼藉的花心大少。

  將視線由懸崖收回來,司徒行雲重重嘆一口氣,從腰帶拿出申夢心的袖子,看著袖子發呆。

  他大哥真的有這麼好嗎,為何她非嫁給他大哥不可?

  如果當初他有勇氣站出來大聲說他才是救了她的人,現在的情況會不會有所不同?

  將袖子緊緊捏在手心,這個問題他問了自己不下千百次,沒有一次能夠找到答案。

  他轉身離開懸崖往回走,這地方他不知道來過多少次,熟得跟自家廚房一樣,就算草紋變化得再厲害,他依然能夠準確無誤找到來時路。

  就在司徒行雲正想把袖子收進腰帶的時候,前方有道人影引起他的注意,他定眼一看,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居然是申夢心。

  他以為自己看見幻影,以為是因為自己思念過度,才會看見申夢心。這裡對他來說是值得追憶的地方,對申夢心卻是惡夢的根源,他聽說申氏夫婦嚴格禁止她來此地,可她不但來了,而且身邊沒有任何護衛。

  正當他發愣之際,申夢心的雙腳突然踩空,身體失去平衡,眼看就要消失在草叢之中。

  糟了,那裡有個暗坡!

  司徒行雲沒有多想,幾乎在看見申夢心失去平衡的剎那,身體便做出反應,飛身將申夢心抱住,和她一起滾落山坡。

  這暗坡因為被草叢覆蓋,如果不是對地形熟悉的人都要吃虧。司徒行雲盡可能護住申夢心不讓她受傷,但這暗坡很陡,坡長又長,他們一連滾了好幾圈,還是撞到最底部的大石頭才停止滾動。

  砰!

  司徒行雲的後腦撞到石頭,一陣劇痛之後失去意識,昏倒前他還不忘將申夢心往旁邊推,怕她撞到石頭。

  申夢心驚魂未定地呆坐在一旁喘氣,她只記得她不小心踩空,身體失去平衡,接著有個人衝出來抱住她,然後他們就一路滾下山坡。

  「呼呼!」那個人呢?

  她左右看了一下,以為又要和多年前一樣錯過救命恩人,直到她看見前面躺著一個高大的男子,她才趕緊爬過去查看他的狀況。

  「公子,你要不要緊——」當她看清男子的臉時,到口的話全凝結在喉嚨之中。

  竟然是司徒行雲,怎麼會?

  申夢心萬萬沒有想到會再看見司徒行雲,打從兩家交惡以後,他們就沒再見過面,算來已有兩年的時間。

  她的腦子一片混沌,好多情緒都攪在一起。他是她最不願意看見的人,但卻是她的救命恩人,上天為何跟她開這麼大的玩笑?

  申夢心搖搖頭,將腦中的思緒搖掉,現在當務之急是叫醒他,剩下的事以後再說。

  「司徒行雲——」她再一次說不出話,因為司徒行雲的手中,正牢牢握著她的袖子,好像它是絕世珍寶,即使失去意識也不願放手。

  這是她小時候被那位大哥哥扯斷的袖子,怎麼會在他身上?

  申夢心看著司徒行雲,他緊閉的雙眸能給她的只有沉默,如果她想知道原因,只能靠自己去找答案。

  風呼呼地吹,她的腦子亂成一團,怎麼都理不出頭緒。

  不管了,現在重要的不是他為何擁有這片袖子,而是該怎麼離開這裡?她是可以一個人慢慢爬上去,可她不能丟下司徒行雲不管。

  看著司徒行雲沉睡的臉,申夢心開始煩惱萬一都沒有人來找她,她勢必得先想辦法回到山莊,再請大總管帶人來救他,但那要花不少時間,她怕這期間沒人陪著他,他會被野獸攻擊……

  「小姐!大小姐,您在哪裡?」

  「小姐!」

  正當她左右為難,不曉得該怎麼做才好,斜坡的上方傳來大總管的呼喚聲,解除她的困境。

  「大總管,我在這兒!」她扯開喉嚨喊叫,就怕總管聽不見。

  「小姐在這斜坡的下麵,快!」大總管聽見她的回應安心了不少,連忙召集家僕小心走下斜坡。

  「小姐,您沒事吧?」大總管見她一臉蒼白,趕緊過來安撫她。

  「沒事。」

  「沒事就好。」大總管說道。「老爺發現您不見,擔心得不得了,發動全山莊的人搜索——咦,這不是司徒行雲嗎,他怎麼會在這裡?」看見申夢心的身邊躺著個人,而且那個人還是死對頭時,大總管嚇了一跳,手指向司徒行雲問申夢心。

  「我也不知道。」她也有同樣疑問。「我不小心滾落山坡,是他救我的,如果不是他護著我,我可能已經跌斷脖子。」

  「原來如此。」大總管一邊點頭,一邊將司徒行雲的頭抬起來檢查傷勢,果然看見斑斑血跡。

  「他撞到後腦勺,還流了不少血。」大總管撕掉袍子的下擺,簡單幫司徒行雲包紮,勉強止血。

  「怎麼辦,小姐?」包紮好傷口以後,總管請示她的意見。「就這麼放著他不管嗎?」

  申夢心看著他手中的袖子,恍神了片刻,都快聽不清楚大總管的話。

  「小姐?」

  「……不,不能放著他不管。」她回道。「不管怎麼樣,他都是我的救命恩人,不能讓他躺在這裡沒人照料,還是得把他帶回山莊。」況且她還有事要問他,如果就這麼錯過,她會錯失探知真相的機會。

  「可是大少莊主他——」

  「照我的話去做。」她堅持。

  「是,小姐。」大總管拗不過申夢心堅持,只能命令僕人將司徒行雲抬回麒麟山莊。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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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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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2-5 00:22:4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由於司徒行雲的傷口不大也不深,大總管只是到藥房取藥幫他上藥,再用乾淨的布條把傷口重新包紮,並未請大夫上山為他看病。

  不過外表的傷口雖然看起來似乎沒有什麼大不了,司徒行雲卻一直處於昏迷不醒的狀態,著實令人擔心。

  坐在床邊,垂眼看著司徒行雲沉睡的臉,申夢心的內心五味雜陳。

  他和司徒行風雖然是親兄弟,但長得完全不一樣。司徒行風的五官就像鑿出來的一樣剛硬,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充滿著男人味。

  相較於司徒行風,司徒行雲的五官就要柔和許多,他的長相比較秀氣,眼珠子也不像司徒行風是琥珀色的,給人一種難以親近的感覺,司徒行雲的眼珠子比較深也比較亮,睜大眼看人時會給人一種他很無辜的錯覺,說實話男人很少擁有那麼清澈的眼神。

  整體而言,司徒行雲的長相比較接近她兩位哥哥,陰柔有餘,陽剛不足。只是她的兩位哥哥品格高尚,他卻是一個下三濫,人品跟她兩位哥哥完全不能相比。

  她不禁回憶起兩家尚未交惡之前,司徒行雲最後一次來麒麟山莊拜訪,遭他調戲的事。

  當時她不客氣的賞了他一巴掌,她這輩子從未打過人,可她忍不住在他臉上留下一個清晰的掌印。

  她還記得當時他的臉被她打偏,足足停頓了好一會兒,才轉正抓住她的手腕,威脅說她送的這份大禮,有一天他一定會要回來。

  想到這裡,申夢心打從心底升起一股厭惡,覺得自己無法在他身邊多待一刻,她必須先離開司徒行雲,等她冷靜下來,才能再度面對他。

  申夢心於是回到自己的院落休息,直到兩個時辰後才重新回到司徒行雲暫住的客房,他依然雙眸緊閉尚未清醒,她不免開始擔心他會從此長睡不起,認真考慮遣大總管到城裡請大夫來山莊為司徒行雲診治,怕他除了外傷之外,還有其他毛病,否則沒有理由一直昏迷不醒。

  她正這麼想時,房門忽地被用力打開,接著就看見申夢時怒氣沖沖朝床鋪走過來,劈頭就問。

  「聽說司徒行雲那混帳在這裡,是不是真的?」漂亮的五官都扭在一起,可見他有多憤怒。

  「大哥,請你小聲一點兒,他還昏迷不醒。」她點點頭,擔心地看著床上的司徒行雲,申夢時可沒她這麼好心。

  「真的是他!」看清司徒行雲的臉,申夢時忍不住詛咒。「這混帳竟然還敢踏進麒麟山莊,看我不把他攆出去——」

  「等一下,大哥!」申夢心阻止申夢時扯司徒行雲領子,不讓他粗暴對待司徒行雲。「你別這樣,他是為了救我才受傷的!」

  申夢心最後一句話,成功讓申夢時縮回手。

  「這混帳為什麼在這附近徘徊?」即使如此,申夢時還是很憤怒,基本上劍隱山莊的每一個人都是他的仇人,尤其是司徒家兩兄弟。

  「我也不知道。」她比他更迷惘。「但如果不是他出手相救,我早就摔死了。」

  「我聽說妳去了懸崖邊,為什麼?妳不是不敢再靠近那裡嗎?」當大總管告訴他是在懸崖附近找到她時,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為他聽錯。

  面對兄長的疑問,申夢心難以回答,只能無奈的苦笑,她有機會離開懸崖卻偏要過去,出事又能怪誰?

  「夢心,我知道妳的心情不好,但那個地方太危險,以後不要再去了。」就連他們也很少會去懸崖附近,當初爺爺還要她去那兒練膽量,實在太狠了。

  「我不會再去了。」申夢心點點頭,去兩次兩次都幾乎喪命,她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被磨平了。

  即使申夢心的臉上掛著笑容,申夢時依然能夠察覺到她笑容裡的憂愁。

  「夢心,人的緣分很難說,妳只是和司徒行風沒緣分,不代表妳就不能另嫁他人。」申夢時語重心長的勸申夢心。「大哥相信不久之後定會出現一個和妳真正有緣的人。」

  申夢時比誰都心疼他這唯一的妹妹,空有「武林第一美人」的虛名,卻沒有相對的緣分,這一切都要怪那該死的司徒行風!

  「我知道。」她轉過頭看床上的司徒行雲,綻開一個淒楚的笑容。

  這些道理她都懂,但夢想破碎的滋味太難受了,更何況她求親被拒的消息,已經傳遍整個武林,甚至連附近一帶的尋常人家都有耳聞,教她如何不難受、不介意?她也有她的自尊啊!

  「唉!」申夢時知道說了也是白說,換做是他受到這麼大的屈辱他也難以釋懷,況且她雖然外表柔弱,自尊心其實比誰都強,不可能只憑他三言兩語就能夠化解。

  因為不想讓大哥更擔心,申夢心的臉上始終帶著微笑,司徒行雲偏偏挑這個時候張開眼睛。

  當他第一眼看見申夢心,閃過他腦海的想法是——這個女人好美!她的五官細緻,柔弱中帶著明豔,笑起來有如仙女般溫柔,卻又帶著淡淡的哀愁,就彷彿是從畫裡走出來的人物一樣美麗。

  司徒行雲完全被迷住了,他的心好像忘了跳動,呼吸也凝住。他有種不可思議的感覺,這好像不是他第一次有這種反應,彷彿許久之前,他就是這樣生活著,一直注視著她,隔著一段距離遠遠望著她……

  突然侵襲頭部的強烈痛楚,讓他反射性地起身,抱著頭大聲呻吟。

  申夢心嚇一跳,連忙趨身在第一時間問他:「你的頭很疼嗎,要不要請大夫?」

  申夢時則是雙手抱胸在一旁冷哼,如果問他的意見,他是傾向於親手把司徒行雲丟出麒麟山莊,但他猜申夢心可能會不高興,只得作罷。

  司徒行雲望著申夢心,總覺得她很熟悉,卻又想不起來有關她的一切——可惡,他的頭好痛!

  更糟的是,他連自己為什麼躺在這裡、叫什麼名字都一無所知,他的腦袋好像突然被掏空了,什麼都想不起來。

  「我看你好像很不舒服,還是請大夫來一趟好了。」申夢心見他半天不說話,乾脆自己決定。

  司徒行雲看著她半晌,最後吐出:「妳是誰?」三個字。

  申夢心以為自己聽錯,愣了一下,司徒行雲卻又再說一次:「妳是誰?」證實她的耳力確實沒有出問題。

  「司徒行雲,你怎麼了?」睡糊塗了?

  「司徒行雲……」他聞言喃喃自語。「這是我的名字嗎?」他睜大著一雙無辜的眼睛,直視申夢心。

  申夢心瞪大眼睛看著司徒行雲,這才意識到他可能因為撞到頭失去記憶,才會連自己的名字都記不得。

  搞什麼?

  一旁的申夢時再也看不下去,大步跨到申夢心的身邊,伸手提起司徒行雲的領子,冷聲威脅。

  「我警告你,你這個臭小子!不要給我裝神弄鬼,趕快下床穿好鞋子給我滾出麒麟山莊——」

  「等一下,大哥!」申夢心眼看不對勁,連忙阻止申夢時施暴。

  「又怎麼了?」申夢時不明白她今天為什麼一直阻止他。

  「大哥,你先冷靜下來。」申夢心說。「我覺得我們還是先請大夫過來一趟比較妥當。」

  「幹嘛請大夫?」這渾小子明明已經醒了,直接轟走就得了,毋須浪費錢。

  「因為、因為他可能喪失了記憶。」申夢心臉色蒼白的回道。

  申夢時倏然鬆開司徒行雲的領子,不相信地看著申夢心,她點點頭,表示是真的。

  司徒行雲居然喪失了記憶?

  老天爺可真會跟他們開玩笑!

  ※※※※

  大總管火速下山去把城裡最好的大夫請到麒麟山莊為司徒行雲看病,只見大夫解開司徒行雲頭上的布條,在傷口的左右兩邊瞧了很久,最後幫他塗上新的創傷藥,換上新的布條,吩咐司徒行雲要好好休息,然後便提起藥箱走人。

  「兩位,借一步說話。」

  大夫明顯要跟他們說明司徒行雲的病情,申夢時、申夢心互看一眼,尾隨大夫出客房,一直等到他們抵達前廊,大夫才停下腳步,轉身看兩兄妹。

  「大夫,他的情況怎麼樣,還好嗎?」申夢心著急問道。

  「如果只論外傷是沒什麼大不了,不久傷口就會癒合,麻煩的是他因為撞到頭喪失記憶,這就難醫了。」大夫回道。

  「大夫,你確定他是真的失去記憶嗎?」申夢時無論如何都不相信。「他會不會只是假裝失去記憶唬哢大家?」

  「也有這個可能。」大夫不敢完全否決申夢時的猜測。「不過依我的判斷,他不像是裝出來的,真的喪失記憶的成分居多。」

  大夫等於是轉個彎駁斥申夢時,申夢時很不甘心,怎麼想都覺得司徒行雲是裝的。

  「這麼說來,他一輩子都不會恢復記憶了?」申夢心茫然地看著大夫,無法相信這是真的。

  「不一定。」大夫安撫申夢心。「我看過幾個相似的病患,多數人都能恢復記憶,妳別擔心。」

  「大概需要多久時間,他才能恢復記憶?」申夢心追問。

  「我也不敢保證。」大夫遲疑地答道。「快則幾天,慢則數月,運氣差一點兒,一輩子都無法恢復記憶。」

  「大夫……」

  「總之,現在最要緊的事是讓他好好療傷。」大夫勸她。「至於恢復記憶的事,不急也急不得,如果太逼他,也許會得到反效果。現在你們應該做的是想辦法讓他保持愉快的心情,也許他明兒個就能記起來也不一定。」

  「……我明白了,大夫。」既然大夫都這麼交代了,申夢心也只得點頭,無法再多說什麼。

  「那麼,在下先告辭了。」

  「慢走。」

  申夢心差人送走大夫,只是大夫雖然離開,他留下的話卻在她心頭縈繞揮之不去,司徒行雲是真的失憶。

  「不管怎麼樣,還是該把那混帳送回去。」大夫走後,申夢時第一時間就想對司徒行雲下手,申夢心當然不肯。

  「不行。」她堅決反對。「他是因為我才變成現在這副模樣,如果就這麼把他送回劍隱山莊,道義上說不過去。」

  「那要怎麼辦?」真留那小子?

  「等他恢復記憶,再讓他離開也不遲。」申夢心決定。

  「那要等到什麼時候?」申夢時不耐煩的問道。「妳剛剛沒聽見大夫說什麼嗎?司徒行雲那混帳有可能一輩子都無法恢復記憶,這又該怎麼辦?」

  「那我就照顧他一輩子。」申夢心的語氣比任何時候都還要來得堅決,申夢時聽到的卻只有那兩個字。

  「照顧?」他沒聽錯吧!她竟然要照顧司徒行雲那小子。

  「大哥,你沒發現他的樣子怪怪的嗎?我怕是撞傻了。」申夢心觀察得比申夢時仔細,這當然跟申夢時過於憤怒也有關係。

  「經妳這麼一說,確實是有些奇怪。」以前他老是吊兒郎當一副欠揍的模樣,現在連要講句話都得想個半天,和以前判若兩人。

  「他現在的眼神太清澈了,和以前完全不同。」申夢心發現。「以前他的眼神會到處亂瞟,態度也亂不正經,說得難聽一點兒,就是輕浮。」

  「這我倒沒注意。」申夢時聳肩。「不過司徒行雲一向就鬼頭鬼腦,誰知道他那顆腦袋又在打什麼壞主意?說不定他根本是裝的。」

  「是不是裝的,相處以後就知道。」她會自己判斷。「從現在開始,由我來照顧司徒行雲,直到他恢復記憶為止。」

  「不行!」申夢時極力反對。「妳是申家的大小姐,怎麼可以委屈自己去照顧病人?絕對不可以!」

  「我又不是沒有照顧過病人。」申夢心忍不住發笑。「玲瓏中毒的時候,我不就和荷香一道熬夜照顧過她?那個時候你也沒有說話。」

  「那不一樣。」申夢時辯解。「玲瓏是家人,妳照顧她是應該的,司徒行雲是——」

  「是我的救命恩人。」申夢心冷靜的接話,反倒是申夢時再也說不下去。

  「這是我的責任,直到司徒行雲恢復記憶為止,我會一直在他身邊照顧他。」她頓了一下,接著說。

  「爹娘那邊由大哥去解釋,我不希望爹又和大哥一樣,氣沖沖地跑到司徒行雲的面前說要把他趕出去,那我會很尷尬。」畢竟他是她的救命恩人,如果因為她而受到屈辱,怎麼樣都說不過去。

  「好吧!」申夢心倔強起來,申夢時也得投降。「但是別指望我會對他好,我沒打斷他的腿已經算不錯了。」

  申夢時的腦袋幾乎就和石頭一樣硬,水都滴不穿,他一旦認定的事,除非天地倒過來或是發生了什麼天大的事,才可能改變他的想法,尹荷香就常常因為他過於固執而和他吵架。

  「謝謝你,大哥。」容忍她無理的要求。

  「要不是為了妳,我早就把那混帳扔出山莊。」申夢時臨走前還在嚷嚷,看得出他是真的對司徒行雲很不爽。

  這也不能怪她大哥,司徒行雲品性之惡劣,在江湖上早已傳開來,她還親身領教過,確實是名不虛傳。

  其實她會堅持要等到司徒行雲恢復記憶,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那便是問明他手上為何會有那片袖子。

  將斷袖從袖子的暗袋中取出,這是她趁著司徒行雲昏迷不醒時偷偷拿走藏起來的。和今日身上的袖子對照,那個時候她該有多小啊,又有多害怕?

  我會抓住妳的,別害怕。

  她永遠忘不掉少年的聲音,每當午夜夢迴,她覺得孤獨寂寞的時候,少年總會出現在她的夢中,溫柔陪她說話,雖然她始終看不清楚少年的臉,但只要他在她身邊,她就覺得很安心。

  申夢心並未跟申夢時提起袖子的事。萬一被他知道司徒行雲握有她的袖子,一定會不管司徒行雲的狀態逼問司徒行雲,這麼一來,她就永遠無法瞭解真相,況且她也想知道司徒行雲是不是假裝失憶。

  輕輕嘆一口氣,將斷袖重新放入袖子內的暗袋,申夢心打算先去探望司徒行雲再回到自個兒的院落,畢竟是她自己主動承擔照顧他的責任,一旦承諾,就得負責到底。

  令她意外的是司徒行雲並未遵照大夫的吩咐躺下來休息,而是坐在床上,抱著頭發呆。

  「有想起什麼了嗎?」申夢心走進房間,隨口問司徒行雲。

  「沒有。」司徒行雲虛弱的搖搖頭。「我已經很努力想了,還是什麼都想不起來。」

  「別著急,多得是時間,你可以慢慢想。」她安慰他。

  「嗯。」他靦腆的點點頭,不太敢正眼瞧她,怕他瞧著瞧著忘了說話,那該有多糗。

  「在你恢復記憶之前,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照顧你。」她說。

  「真的?」司徒行雲聞言喜出望外,黑亮的眼睛發出興奮的光芒,看起來無比純真。

  「真的。」她一直覺得很奇怪,怎麼會有男人眼神純真得像個嬰兒,行為卻輕浮得像個登徒子?根本連不起來。

  司徒行雲隱藏不住笑意嘴咧得大大的,看起來像孩子。面對如此天真的笑容,面對如此清澈的眼神,申夢心的心有片刻起伏,好似她也感染到他的喜悅。

  「剛剛那個人是……」

  「我大哥。」

  「他好像很討厭我。」原來是她的大哥啊!難怪長得有幾分神似,雖然是男人卻有著更勝女人的美貌,天下竟有如此陰柔的男人。

  「因為你以前是一個令人討厭的人。」她不諱言申夢時討厭他,也沒必要隱瞞,只要他還待在麒麟山莊一天,遲早會聽到風聲。

  「原來如此。」他低頭沉吟了好一會兒,而後抬頭專注地看著她。「那,妳也討厭我嗎?」

  討厭,最討厭了。

  申夢心很想這麼回答,但面對他有如小鹿般無辜的眼睛,她說不出口,不忍心在他失去記憶的情況下傷害他。

  然而她也說不出違心之論,只得用別的話題帶過。

  「我先走了,你也好好休息。」說完,轉身就要離開他的房間。

  「等一下!」他在她離去之前叫住她。

  申夢心轉過身,不明就裡地看著司徒行雲,只見他不好意思地用手搔搔頭,一副難以啟齒的模樣。

  「我、我可以知道妳的名字嗎?」

  「申夢心。」她看著他赧然的表情,心情竟又再度動搖。

  「申夢心。」他把這三個字放在嘴裡咀嚼,而後露出幸福的表情。

  申夢心快速走出司徒行雲的房間,順手將門關起來,背靠著門板調整氣息。

  「呼呼!」

  直到許久,她的心情才有辦法平復,再一次找回冷靜。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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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2-5 00:22:57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次日,司徒行雲很早就起來。

  對於自己這麼早起,司徒行雲有些驚訝,他有一種感覺,他好像不是習慣早起的人,但是他卻又天還沒亮身體就自動清醒,他自己也很難理解。

  經過一夜好眠,司徒行雲的精神恢復不少。

  他摸摸後腦勺的傷口,已經沒有昨天那麼痛,看來這兒的創傷藥真的有效,要不然就是昨日那位大夫的醫術太高明,僅僅過了一天疼痛就減去大半,照這個情形看來,說不定再過幾天,他就可以把頭上的布條拆掉。

  既然睡不著,他索性到房外走走,順便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昨兒個那個老是威脅要把他丟出去的男人,說過這裡是「麒麟山莊」。麒麟山莊?感覺好熟悉,他好像經常聽見這幾個字,這也不奇怪,因為大家好像都認識他。

  司徒行雲是對的,因為麒麟山莊上上下下沒有人不對他怒目相視,只差沒動手揍他而已。

  他應該感謝昨天晚上申夢時將大家召集起來,說明他目前的狀況,否則難保他不會被亂棒打死。這也沒辦法,誰叫他們兩家由世交轉為世仇呢?說起來也真無奈呀!

  只是這些司徒行雲都不知道,因為他什麼都不記得。

  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對他來說,喪失記憶彷彿是人生重新來過,也沒有什麼不好。

  雖然天空才剛露出魚肚白,但麒麟山莊的學員們,已經聚集在訓練場上操練。

  「第一式,捲塵沙!」

  「喝!」

  「第二式,鬥彩雲!」

  「喝!」

  「第三式,水波動!」

  「喝!」

  學員們手上的刀舞得虎虎生風,刀法看似陰柔卻招招致命。

  百來名學員整齊劃一的動作,總讓司徒行雲有一種在什麼地方看過類似情景的熟悉感。

  他舉起雙手,低頭看著自個兒的手掌,總覺得自己應該會武功,不然他的心情不會那麼激動……

  我一定要贏過哥哥,哪怕是手臂練到斷掉,我也一定要贏他!

  一個少年舞劍的身影突然佔據他的腦海,引發劇烈疼痛。

  司徒行雲用手撐住頭,盡可能捕捉那短暫畫面,畫面卻漸漸反白,然後啪一下消失。

  今天是申夢心負責照顧司徒行雲的第一天,申夢心一早就下床到廚房張羅司徒行雲的早飯,等她把早飯端到司徒行雲的房間發現他不在房裡,於是匆匆忙忙把托盤放在桌上,到外頭找他。

  申夢心著實裡裡外外找了一番,最後在訓練場附近找到司徒行雲,他正直愣愣地看著場內的學員,說是發呆也不為過。

  「原來你在這裡。」她氣喘吁吁地抱怨,都快被他嚇死。

  「妳在找我嗎?對不起。」他老老實實的道歉,客氣靦腆的模樣,讓人很難相信他是司徒行雲。

  「沒關係。」她搖頭。「你看什麼,看得這麼入迷?」都發呆了呢!

  「沒什麼。」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再次看自個兒的手。「我只是覺得自己應該會武功……」

  「你當然會武功,只是武功沒那麼好而已。」申夢心很自然的回道,引起司徒行雲好奇。

  「妳好像很清楚我的事,妳能告訴我嗎?」即使一點點也好。

  你是個討厭鬼!

  她下意識想這麼回答司徒行雲,但他的眼神一貫清澈,她實在開不了口。

  「其實我也不是那麼清楚,我們才見過幾次面,沒有那麼熟。」她輕描淡寫帶過去,然而司徒行雲知道事情沒那麼簡單,昨天也是如此,她只要回答關鍵問題一定就是跳過……

  忽地,一道疾馳的影子快如閃電朝他們而來,司徒行雲不做多想,第一時間便伸出左手將申夢心擁入自己懷裡,同時出手攻擊身影的主人。

  不期然沒入他寬闊的胸膛,申夢心驚訝到幾乎無法反應,直到他的心跳聲在她耳邊迴響,她臉上的紅暈才炸開來。

  怦怦!

  怦怦!

  她分不清是誰的心在跳,這是她第一次被親人以外的男人擁入懷,她可以清楚感覺到司徒行雲的胸膛緊貼著她的臉頰,驚訝於他的肌肉是如此結實。她原本以為他是花花大少,只會半套武功。但他堅硬的胸膛說明他時常鍛鍊,否則肌肉不會如此結實。

  「住手,我是夢心的大嫂!」尹荷香原本只是想跟申夢心打招呼,一不小心使用「影飄」,誰知道竟然遭到攻擊,幸好她反應快擋下來,否則可得掛彩。

  夢心的大嫂?

  司徒行雲一得知尹荷香和申夢心的關係,立刻縮手跟尹荷香道歉。

  「對不起,我出手太快了,請妳原諒。」他不好意思地搔搔頭,無辜的眼神連小鹿都要甘拜下風。

  尹荷香打量了司徒行雲半晌,然後越過司徒行雲對他懷裡的申夢心抱怨。

  「妳的身邊什麼時候多了一位護花使者,都沒有通知我,太不夠意思了。」虧她們還是好姊妹呢!

  申夢心聞言連忙推開司徒行雲,尷尬的反問尹荷香。

  「妳不是還在坐月子嗎,怎麼下床了?」她盡可能表現得冷靜,但是她越是這樣就越可疑,至少就瞞不過尹荷香。

  「昨兒個我就下床走動了,可見妳多不關心我?」哪有那麼長的月子可坐,她躺得全身骨頭都快散了,再躺下去就要發瘋了。

  尹荷香本來只是跟申夢心開玩笑,照理說她也沒有那麼容易臉紅,可她不但臉紅,還紅得很漂亮,感覺更加可疑。

  「唔……這就是妳的救命恩人,長得可真是一表人才。」尹荷香再次打量司徒行雲,發覺他真的長得不錯,當然是比她丈夫差一些,但是就算女人也沒有她丈夫的美貌,所以不能這麼比。

  「謝謝妳的讚美。」司徒行雲羞澀地跟她道謝。

  「不過,你不就是那個司徒行風的弟弟嗎?」尹荷香哪壺不開提哪壺。「你那個可惡的哥哥,竟然拒絕夢心的——嗯嗯!」

  尹荷香還沒能把話說完,小嘴就被申夢心用手捂住,不許她再往下說。

  「你先回房間用早飯,我已經把早飯放在你房間的桌上,打開房門就能看得到。」說完,她硬是把尹荷香拉走,如果不是親身經歷,尹荷香打死不相信申夢心會成為綁匪。

  不過這是事實,她必須承認自己的身高不如人,只是這綁匪著實沒什麼力氣,才走了幾步路就放開她。

  「妳幹嘛不讓我把話說完啊?」申夢心鬆開手後尹荷香隨即抗議,她本來想幫她出氣的,誰曉得她卻自己搞破壞。

  「他現在喪失記憶,就算知道事實也無濟於事。」申夢心一臉不自在地解釋,尹荷香光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內情不單純,她壓根兒就不想讓司徒行雲知道她被他哥哥退婚的事。

  「夢心,妳老實說,妳是不是對司徒行雲產生好感?」哇,才兩天的功夫,夢心的想法全變了,司徒行雲那小子真有一套。

  「妳為什麼這麼說?」申夢心嚇一跳,說話都變得口吃。

  「因為妳臉紅了啊!」她可是看得很清楚,別想騙她。

  「那、那是因為……」

  「不過話說回來,司徒行雲的武功還真好,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尹荷香邊說邊點頭,申夢心則是越聽越糊塗,心想她弄錯了吧!

  「是嗎?」她大哥說他的武功很爛,還嫌棄他呢!

  「當然。」不要懷疑。「我使用影飄的時候,沒有幾個人能夠察覺,可他不但察覺,還能同時保護妳並且出手攻擊我,這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

  「大哥也做不到嗎?」申夢心好奇地問。

  「做不到。」尹荷香搖頭,完全不給申夢時面子。「夢意的話也許能夠做到,但是夢意的武功原本就比夢時還好,就算他真的做得到也不稀奇。」

  「妳的意思是,司徒行雲的武功比我大哥還好?」申夢心又問。

  「嗯。」尹荷香不置可否。「我的判斷是這樣啦,但是妳千萬別跟夢時說,免得我們又吵架。」

  「可是……」

  「可是什麼?」幹嘛吞吞吐吐?

  「可是大哥說司徒行雲的功夫很差,因為他把精力都拿去吃喝玩樂了,不肯花時間精進武藝,武功一直都沒有進步。」她不解。

  「這就奇怪了。」尹荷香也很懷疑。「司徒行雲的功夫明明很好,夢時為什麼要這麼說?」他也是練武之人,應當看得出來司徒行雲的實力,除非司徒行雲刻意隱藏,那又另當別論。

  管他的!

  「我看啊,八成是夢時嫉妒人家武功比他好,才故意這麼說的。」尹荷香笑嘻嘻地猜測。

  「大哥不是這樣的人。」申夢心急忙為申夢時說話,表情非常認真。

  「開玩笑的。」尹荷香翻白眼。「我自個兒相公是什麼性子,我還會不瞭解嗎?」就會窮緊張。

  「不過,妳真的打算把司徒行雲留下來嗎?」尹荷香問。「我聽說你們兩家是死對頭,留著他在身邊,不礙眼嗎?」

  「司徒行雲是為了救我才會失憶,就算礙眼,我也不能丟下他不管。」江湖兒女最重義氣,她雖然不會武功,但好歹也生長在武林世家,當然也是如此。

  「也是。」這才是江湖兒女,她支持她的做法。「不過有一點我覺得奇怪。」百思不解哪!

  「哪一點奇怪?」

  「我聽說司徒行雲是一個很糟糕的人,可他的眼神又無比清澈,如果不是心思單純,不可能擁有那麼清澈的眼神。」尹荷香回道。

  「我也很疑惑。」申夢心略顯懷疑地點頭。「司徒行雲明明就是一個聲名狼藉的花心大少,以前我瞧他的眼神也多半不正經,可他現在的眼神就像妳說的清澈無比。」真的很奇怪。

  「嗯……」尹荷香低頭沉吟。「他會不會是裝的?」

  「裝無辜?」這她也想過……

  「不,是裝壞!」尹荷香搖頭。「他那清澈的眼神是裝不來的,但要裝壞卻很簡單,只要表現得稍微輕浮一點兒,大家就誤會啦!這很容易。」

  就像要她扮淑女她扮不來,故意做出粗魯的舉動,大家就搶著到她爹娘面前說她的教養有多差是同樣道理。大家都只喜歡看表面,不肯花心思去探究面具底下的真性情,也怕推翻心中既有的成見,這點尹荷香的體會遠遠大於申夢心。

  申夢心聞言低頭思考這個可能性,若說司徒行雲是故意裝壞,那也未免裝得太自然,所有人都上當,其中當然也包括她……

  「這只是我個人的推測,說不定是我看走眼,妳不必想得太認真。」見申夢心傷腦筋,尹荷香趕緊搖手,以免她想破頭。

  申夢心點點頭,真心覺得不可能,因為她可是親身領教過他有多輕浮,說他是裝的那還真難想像。

  「大少奶奶,小少爺醒了。」

  她們沒講幾句話,女僕就過來找尹荷香,通知她孩子醒了。

  「那個小冤家,就跟他爹一樣煩人!我先回房間伺候他了,我們有空再聊。」尹荷香說是這麼說,臉上卻洋溢著幸福的微笑,申夢心看了好羨慕。

  「嗯,妳快去吧!」什麼時候,她才能跟兩位嫂嫂一樣幸福,被丈夫深深疼愛著?怕是遙遙無期……

  「妳在想什麼,想得這麼入迷?」

  「嚇!」雖說被尹荷香嚇習慣了,司徒行雲這樣突然出現在她後面,還是嚇了申夢心一跳。

  她安撫自己受驚的心臟,確定它稍稍平穩以後轉身。

  「你吃過早飯了嗎?」她微笑問道。

  「還沒,等妳一起吃。」他搖頭。

  我才不會跟你一起吃飯!

  她本來是想這麼說的,卻又再一次敗在他熱切清澈的眼神之下,他好像真的很想跟她一起吃飯。

  「好,我們一起吃。」申夢心不明白自己為什麼總是狠不下心對他,大概是因為她生性善良,否則很難有其他解釋。

  兩人回到司徒行雲暫住的房間一起用早飯,這是申夢心第一次缺席申家的飯局,別說申夢時不高興,就連申氏夫婦都很有意見,只有尹荷香一個人不當回事,心情比誰都愉快。

  因為她瞧見了申夢心臉上的紅暈,那可是比春天綻放的桃花還美麗,更令人心動呢!

  呵呵!

  ※※※※

  吃完早飯之後,司徒行雲和申夢心兩人並坐椅子上發呆。他們互看一眼,然後相視而笑,總覺得氣氛有點尷尬。

  「這個時候,妳通常都做些什麼事?」司徒行雲隨便找話題,申夢心也隨便答。

  「繡花。」

  「聽起來挺無聊的。」司徒行雲誠實說出他的看法。

  「是挺無聊的。」荷香會武功,成天跑來跑去,新鮮事說不完。玲瓏雖然不會武功,但她有術理的書為伴,研究的盡是些高深的學問。

  大家都有事做,只有她專門做一些瑣碎的事,想到就令人洩氣。

  「我方才去訓練場的時候,瞧見一棵大樹,大概有幾十尺高。」司徒行雲忽地說道。

  「那棵大槐樹有三百年的樹齡。」申夢心解釋。「我大嫂、二嫂都爬過那棵樹,尤其是我大嫂,一眨眼的功夫就能跳上樹頂。」

  見識過尹荷香的身手,司徒行雲絲毫不懷疑她有那個能力,也多虧尹荷香,他才能確定自己的確會武功,而非只是想像。

  「妳爬過嗎?」他接著問申夢心。

  「他們都說太危險了,樹太高,我又不會武功,怕我會掉下來。」不說還好,越說越覺得她的人生無聊,許多事都不能做。

  「妳二嫂會武功嗎?」

  「不會。」她搖頭。「但是我二嫂的腦子很好使,男人都比不上她聰明。」

  「那她是怎麼爬上那棵樹的?」既不會武功,樹又那麼高,一定用了別的方法。

  「我二哥帶上去的。」

  「那我也可以帶妳上去啊!」如法泡製就行了。

  「你?!」她瞪大眼睛看著司徒行雲,只見他興奮地點頭。

  「我猜上面的視野一定很好,不去太可惜了。」

  「聽說可以俯視整座麒麟山莊。」她點頭。

  「那還考慮什麼?跟著去就是了!」他笑著說。

  「可是我沒有爬過樹……」

  「凡事都有第一次,沒有道理因為沒做過就不能嘗試。」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爬過樹,但是不管有沒有他都願意嘗試,都願意把它當作第一次。

  「可是——」

  「走吧!」見她猶豫不決,司徒行雲索性牽起她的手,將她從椅子上拉起來,帶往門的方向。

  「等一下,司徒行雲!」她的呼喊就和掠過他們腳下的微風一樣輕盈幾不可聞。

  此時若仔細觀看花園,會發現好幾種花都已經悄悄盛開了呢!

  春天是心動的季節,也是愛情的季節。

  ※※※※

  麒麟山莊的大槐樹,高聳入雲。

  樹齡高達三百歲的大槐樹,外觀雖然宏偉,枝葉雖然茂盛,但樹幹好些地方其實已經中空,不是那麼好爬。

  司徒行雲和申夢心兩人並肩站在樹下仰望樹梢,看不見樹頂,只見到一大片綠色的樹蔭,和從樹梢間透進來的陽光,可見槐樹有多高大。

  申夢心過去頂多在樹底下乘涼,或是姑嫂三人相約在此吃些小點閒話家常,從未想過去到上面,說實話有點怕怕。

  「妳要不要試著自己爬上去?」司徒行雲意外提議。

  「你讓我爬樹?」申夢心不解地看著他,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

  「嗯。」司徒行雲微笑。「既然有心嘗試,為什麼不自己去做呢?」

  他的笑容有一種激勵作用,好像他真的認為她做得到,間接感染了她。

  「那我試試看。」她看大槐樹的樹幹有些已經被蝕空,樹幹的底部凹凹凸凸,一直到中間的部分才比較平滑,或許她可以利用那些凹洞當作立足點,慢慢往上爬。

  「我在前面幫妳開路。」他自願做嚮導,一馬當先跳到樹幹底部最突出的部分。

  申夢心看著他俐落的身手,內心有點忐忑,好怕她還沒有開始爬就先滑下來。

  司徒行雲站穩腳步之後,右手扶住樹幹,然後轉身對她伸出左手。

  「抓住我的手。」他說。

  太陽在他身後,陽光透過樹梢照在她的臉上,刺痛她的眼睛。

  她用手遮住陽光,司徒行雲因為站在背光處,她只能依稀看見他的輪廓,此情此景,猶如多年前她墜崖的那一天。

  抓住我的手。

  當時少年就和現在的他一樣,對她伸出手,五官一樣看不清。

  她愣愣地看著司徒行雲的手,發現他伸的是左手,當時少年也是伸出左手,如果不是左撇子,一般人會習慣使用右手。

  「怎麼了?」司徒行雲注意到她在發呆,不解地問,申夢心回過神,向前跨一步,抓住他的手。

  司徒行雲很小心地帶著她往上爬,還教她該踩哪個窟窿、哪塊突起,即使她已經小心翼翼,她的腳還是不小心踩空,滑了一下。

  「啊——」她慌亂中放開他的手,改為扶住樹幹,發現自己只是腳滑,並沒有掉下去,一邊慶幸一邊喘氣。

  「呼呼!」沒想到爬樹是這麼累人的事情,還是繡花容易些。

  「我們已經快爬一半了,再加把勁兒,很快就能到達樹頂。」他瞧見樹幹頂端有個傾斜的凹洞,他們可以在那兒休息。

  申夢心一邊喘氣一邊點頭,她也想快點爬到樹頂。

  只不過,在重新伸手那剎那,她不小心往下瞄了一眼,差點兒沒被嚇死。

  「好高!」他們還爬不到一半,她就已經覺得遠在天邊,實在沒有勇氣再往上爬。

  「把手給我。」他又對她伸出手。

  「我不敢放手。」她怕萬一又打滑,連個依靠都沒有。

  「我會抓住妳的,別害怕。」他的聲音就像他背後的太陽一般溫暖,把她的不安全部融化掉。

  我會抓住妳的。

  耳邊突然響起少年溫柔的聲音,申夢心怔怔地看著司徒行雲,腦中閃過一個荒謬的念頭,當年救她的大哥哥,有可能是他嗎?

  行雲有跟著來嗎,怎麼不見他的人影?

  她同時想起父親和司徒行風當年的對話,當時她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司徒行風身上,沒有聽得非常仔細。

  他確實有跟著過來,我和夢時出門之前,他還跟在我們後頭,誰曉得一轉眼就不見人。

  她依稀記得司徒行風是這麼回答,因為當時他這番話很長,她只記得一部分。

  「夢心?」他看她待在原地不動,以為她不敢放手,只好跳下來在她身邊站定。

  於是他的臉又變得清晰可見,少年的影子也在她的視線中淡去,換上司徒行雲的臉龐。

  「妳在想什麼?」怎麼一天到晚發呆?

  「沒什麼。」她扯謊。「我只是在想樹好高啊,不知道還要多久才能爬到樹頂。」

  「原來妳是在想這個啊!」司徒行雲聞言笑開。「很快就能到的,妳別擔心。」

  「很快?」她一臉納悶地看著他,他的笑意更濃了。

  「嗯,很快。」他點頭,伸出左手摟住她的腰,用力往上一跳。

  「啊——」身體突然間騰空,申夢心下意識發出尖叫,只見司徒行雲摟著她在樹幹和樹枝間騰跳。

  短短的時間之內,就聽見申夢心不停尖叫。

  不過幸好他們很快便站上樹頂的凹洞,所以司徒行雲的耳膜並沒有破掉。

  司徒行雲是很勉強才能保持平衡,因為申夢心幾乎把全身的重量都賴給他,讓他就算想站穩都很難。

  沒想到這凹洞實際上這麼小,又十分傾斜,如果不趕快想想辦法,是不可能在這裡久待的。

  「呃……」只是他想到的方法難以啟齒,她恐怕也不會同意。

  「什麼事?」她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應該是有話要說。

  「我怕我說出來,妳會誤會我想占妳的便宜。」他猶豫道。

  「說說看。」她鼓勵他。「是不是佔便宜,我自己會判斷。」

  「這個地方太小了,如果勉強擠兩個人,我們兩個人可能都會掉下去。」他解釋。

  「所以呢?」她也覺得這個地方很小,她和他貼得這麼近也不敢推開他,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所以……」他搔搔頭,接下來的話怎麼都說不出口,乾脆直接採取行動。

  只見司徒行雲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拉著她躺下來,自己則當墊背的,用身體填樹幹分枝間的凹洞,再讓申夢心俯躺在他身上。

  不期然被他擁入懷中,成了最親密的人質,申夢心先是愣了一下,而後開始掙扎。

  「不要動,妳會害我們兩個人都掉下去。」他按住她的柔背,就怕她胡鬧害他也跟著一起遭殃。

  其實就算不掉下去,申夢心也產生一股往下跳的衝動,這是她第二次被他擁入懷中,每一次都很突然。

  ……也不對,如果連兩年前最後一次在山莊遇見他,這已經是第三次了。當時她賞了他一巴掌,現在她的心卻怦怦跳,這是怎麼回事?

  司徒行雲依然是司徒行雲,這兩年來他的外貌沒有任何改變,不同的是她的心情、他的個性。

  她好像沒有辦法對一個敏感害羞的司徒行雲發火。

  怦怦!怦怦!

  她不但無法對他發火,心贓還一個勁兒的猛跳。身體與他完全貼近,申夢心更能感受到司徒行雲強壯身軀下隱藏的力量,和強力的心跳。

  怦怦!怦怦!

  她其實也不敢肯定,這咚隆咚隆的心跳聲,是誰發出的……

  「這裡的視野真的很好,整座麒麟山莊盡收眼底。」

  就在她的思緒逐漸遠離之際,他忽地出聲,她只得把思緒再拉回來,隨便往下瞄了一眼,勉強回話。

  「嗯,很漂亮。」她這輩子沒到過這麼高的地方,都快嚇死了,真的沒有多餘的心思欣賞風景。

  「妳很害怕吧?」即使她故作鎮定,也確實做得不錯,他仍然能夠感覺得到她內心的恐懼。

  申夢心抬頭驚訝地注視司徒行雲,他怎麼會知道她在想什麼?她相信自己已經表現得夠好,每當她刻意隱瞞時,總能騙過她大哥。

  「若換做是我第一次爬樹,我也會很害怕。」他僅以溫柔的笑容回應她無聲的問話,剎那間他們的靈魂交錯,連心跳都同步。

  他說話的語調很像救她的大哥哥,聽得她的心一片暖洋洋。但她隨後念頭一轉,覺得自己好像太容易感動,不安的動了一下。

  司徒行雲於是縮緊手臂把她抱得更緊,免得她掉下去。申夢心的臉瞬間脹紅,暗暗責怪自己怎麼可以對司徒行雲的舉動有所反應,別忘了他曾經調戲過她,還是司徒行風的弟弟……

  「我是什麼樣的人?」

  當她又開始神游,司徒行雲忽地說出這句話,嚇了她一跳。

  「啊?」

  「我看妳大哥好像很恨我,難道我真的有這麼可惡?」他看著申夢心認真問道,申夢心也認真地回看他,不曉得怎麼回答。

  對,你真的很可惡,你還調戲過我!

  她很想把事情的真相告訴司徒行雲,但告訴他又有什麼用?他想不起來,說了只會讓自己更加難過。

  「他恨的不是你。」她轉過頭不看他,或許能減少一點痛楚。

  「那妳大哥恨誰?」既然不是他,為何對他那麼不客氣……

  「你哥哥。」她說。

  「我還有哥哥?」司徒行雲一臉驚訝,不過申夢心沒看到。

  「對,你的哥哥名字只跟你差一個字,叫司徒行風。」她原本以為經過兩年,她已經比較釋懷,誰知道說出這個名字,還是能教她的胸口隱隱作痛。

  「司徒行風……」這個名字好熟悉。「為什麼妳大哥恨我哥哥?」

  因為你哥哥退回我的求親書!因為他無法忍受他最疼愛的妹妹受此屈辱,給他難堪的人還是他最好的朋友!

  「我在高的地方待太久會頭暈,我們該下去了。」她不想讓他知道原因,這麼丟臉的事她說不出口。

  司徒行雲看她僵硬的表情,心想她又來了,每次談到她不想說的事,總會找別的話題帶過。

  「好,我們下次再來。」他決定下次有機會再問申夢心,免得破壞他們之間良好的氣氛。

  「下次?」還來?

  「多爬幾次妳就不會覺得高了。」他笑著說。

  「……嗯。」老實說,她還滿喜歡居高臨下的感覺,有一種擺脫俗世的暢快感。

  「那我們下去吧!」他小心翼翼地扶她起來,申夢心雙手緊緊抓住旁邊的粗大樹枝,緊張得不得了。

  「要怎麼下去——」

  就這麼飛下去!

  瞬間只看見他抱起她,像玩滑繩似地溜下去,申夢心先是尖叫,後來開心的大笑,好像在坐流籠,只不過是活的流籠!

  他們玩得很開心,申夢心的尖叫聲和司徒行雲的笑聲和在一起,引起一位路過僕人的注意。

  咦,那不是大小姐和司徒行雲嗎?他們竟然在爬樹,這下子不得了啦!大少莊主知道肯定會發飆。

  僕人二話不說,趕緊跑去跟申夢時告狀。

  申夢時一聽見司徒行雲竟然敢誘拐他妹妹做危險的事,當下便去找司徒行雲狠狠教訓了他一頓。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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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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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2-5 00:23:14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當申夢心一聽見大哥竟然因為司徒行雲帶她去樹上晃了一圈便動手打他,第一時間便去找大哥問緣由。

  「大哥,你怎麼可以打司徒行雲?」申夢心無法相信申夢時居然這麼做,他一直自詡很有教養,但行為卻比山野莽夫更粗魯。

  「司徒行雲那混帳跟妳告狀?」申夢時可不覺得自己哪裡做錯了,他只是打他幾拳,又沒把他打成殘廢,有什麼好緊張的。

  「不需要他跟我告狀,我也會知道這件事。」整座山莊少說也有幾百個人,她還怕聽不到風聲嗎?

  「他本來就該揍!」申夢時至今想起來仍有氣。「他明明知道妳不會武功,還帶妳去做那麼危險的事!」也不想想那棵樹至少有幾十尺高,摔下來可是會出人命的,他自己不要命就算了,還拖她下水,他當然要發飆了。

  「因為我就想做那麼危險的事,他只不過是滿足我的要求!」申夢心吼道,申夢時明顯被嚇到了,申夢心也同樣驚訝。

  這是她長這麼大以來,第一次跟申夢時這麼大聲說話,別說申夢時不相信,她自己也很難適應。

  「妳說什麼?」她真的是夢心嗎,他是不是認錯人了?

  「我知道大哥很愛護我。」申夢心深吸一口氣,顫聲回道。「但是我其實沒有那麼脆弱,就算不會武功,也想和大家一樣爬樹看風景。」

  直到今天她才知道自由的空氣有多珍貴,能跟大家有相同經驗是一件多愉快的事。

  「既然妳有這個想法,為什麼不早點兒說?」他可以帶她上去。

  「大家都這麼小心呵護我,我說不出口。」怕給大家帶來麻煩。

  「妳對司徒行雲就說得出口了?」申夢時冷冷質問申夢心,冷不防的被問到這個問題,申夢心只能低頭,不曉得該怎麼回答。

  「夢心,妳該不會是喜歡上司徒行雲了吧?」既然她不說話,申夢時就當她默認,一把火都燒上來。

  申夢心聞言猛然抬頭看向申夢時,支支吾吾的辯解。

  「我、我沒有……」不是這個樣子……

  「妳別忘了,到現在我們還不知道司徒行雲是不是真的喪失記憶,妳就這麼信任他?」會不會太好騙了?

  「他是真的喪失記憶!」申夢心替司徒行雲說話,不希望申夢時一直誤會司徒行雲。

  「妳為什麼這麼肯定?」申夢時再次質問申夢心,口氣比上一句更冷。

  「因為眼神是裝不來的。」她想起尹荷香的話,越想越覺得很有道理。「如果他是裝的,不可能一直保持清澈的眼神。」

  一個人再會演戲,也不可能時時刻刻保持精神緊繃的狀態,更何況他們相處的時間很長,他若有什麼不對勁,她一定會發現,不可能毫無知覺。

  「我真不敢相信妳居然會為他說話。」申夢時難以置信的望著申夢心,無法相信一個人的轉變可以如此快速。「就算他真的喪失記憶,妳也不要忘記他是司徒行風的弟弟!」

  申夢時這句話,成功讓申夢心的臉色瞬間轉白,換做平時,申夢時一定會安慰她,責怪自己說話不經大腦,但是他太生氣了,無暇照料她的心情,只冷冷丟下一句。

  「妳好自為之!」然後便轉身走人,完全不管申夢心如何難過。

  申夢心真的很難過,雖然說她從小受龕,麒麟山莊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很疼她,但申夢時是特別的。他對她可以說已經到了溺愛的地步,她也非常愛他這位大哥,從來不曾跟他頂嘴,何況跟他爭吵。

  一向相親相愛的申夢心和申夢時,終於發生第一次爭吵。諷刺的是,引發兩兄妹不和的導火線,竟然是過去被整座麒麟山莊視為公敵的司徒行雲,實在是始料未及。

  ※※※※

  是夜,十五,月亮又大又圓,正所謂花好月圓。

  在這花好月圓的夜晚,星子失去顏色,只有大大的月亮高掛在天空,泛著皎潔的光芒照亮大地。

  這麼美好的夜晚,申夢心卻沒有相對愜意的心情,她還在為白天和申夢時吵架而懊悔不已。

  她在床上翻來覆去已經近半個時辰,依然無法入眠。既然橫豎都睡不著,申夢心索性下床拿起衣架上的袍子披上,到外頭去走走。

  一般來說,申夢心很少離開自己的院落,除非是去飯廳用飯,或是去找兩位嫂嫂聊天,但自從尹荷香懷孕以後,為了讓她能充分休息,申夢心去找尹荷香談心的次數驟減,加上尤玲瓏近來潛心研讀術理,沒什麼時間陪申夢心,說實話有些寂寞。

  她院落的小花園,平時就已經逛膩了,申夢心已經熟到連哪株花種在哪一個角落、有幾片葉子她都背得出來,根本無助於解悶。

  申夢心在小花園繞了一圈,無論怎麼走還是覺得煩躁,於是離開院落到外頭散步,因為夜已深,走廊上大多數的燈火都已經熄減,所幸今晚的月光很亮,她憑藉月光走出院落之外,眼前的景色一下子豁然開朗起來。

  「呼!」離開封閉的院落,她不禁大大鬆了一口氣,有時候她會覺得自己像一隻籠中鳥,被一座堅固安全的籠子牢牢困住,想飛卻找不到方法,只能在籠中偷偷的妄想外面的世界。

  外表柔弱的申夢心,骨子裡其實是叛逆的。然而她雖然有叛逆的思想,卻沒有實際付諸行動的勇氣,只能期待哪一天自己能夠展翅飛翔……

  月光點點灑落一地,映照出地上的人影。

  另一頭的客院,也有一個人睡不著覺,深夜跑出來閒晃。和申夢心一樣,司徒行雲也因為白天發生的事輾轉難眠。

  他離開客院到外面透氣,今晚的月色很美,月亮有如一個大銀盤,照亮世上一切,善與惡,美與醜,在它的光芒下皆無所遁形,想逃也逃不了。

  司徒行雲不禁回想起白天申夢時說過的話。

  「我警告你,不要再接近夢心!」

  申夢時可不只是給他口頭警告,還打了他好幾拳,到現在他的臉還隱隱作痛。

  「你哥哥給夢心的傷害已經夠深了,不需要你再劃一刀!」

  申夢時說這句話時,司徒行雲可以清楚地看見他眼底的恨意,彷彿他做了什麼不可饒恕的事。

  「你最好是真的喪失記憶!」

  申夢時最後警告他。

  「萬一讓我知道你是假裝失憶,可不是打你幾拳就能了事,我會要你的命!」

  說罷,申夢時轉身就走,他根本沒時間問清楚他是什麼意思,他哥哥又對申夢心做了什麼事,害他連帶跟著遭殃?

  他接著又想起當他追問申夢心,有關於他哥哥的事情時,她的態度。

  為什麼妳大哥恨我哥哥?

  當時她以不能在高的地方待太久為藉口,回避了他的問題,他因為不想破壞氣氛沒再繼續追問,可是他直覺得申夢心跟他哥哥之間一定發生過什麼事,心裡因此覺得不舒服。

  他喜歡申夢心,這是千真萬確的事。而且他有一種感覺,他不是現在才開始喜歡她,而是從很久、很久以前就注視著她,一直注視著她……

  到底多久呢?

  司徒行雲急切地想知道,有關申夢心的一切。

  他更想知道,自己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她,以什麼樣的方式愛她,對!他對她的感覺不只是喜歡而已,更是愛,他愛著申夢心。

  問題是,他如果愛她,為什麼她會不知道,難道他沒有告訴她嗎?

  一個害羞的少年,隔著一段距離偷偷打量小女孩的影像,有如閃電快速掠過他的腦海。

  夢心!

  他可以確定影像中的小女孩就是申夢心,但是那個少年呢?那個少年是誰?為何他的身影如此熟悉,幾乎要與自己重疊?

  司徒行雲越是急切想知道答案,就越無法發掘真相,響應他的只有劇烈的疼痛。

  他的頭因為腦中殘破的影像而發疼,他越是想抓住影像頭就越痛,好像在警告他不要再追究,結果只會徒增傷心。

  好痛!

  突如其來的疼痛,有如鐵鎚一下接一下捶打司徒行雲的腦門,讓他無法忍受抱住頭呻吟。

  別只是痛,快想起來,快想起來!

  司徒行雲命令自己想起過去,然而無論他如何努力,依然只能捕捉到申夢心幼年時的童顏,少年的影像隨著疼痛逐漸變得模糊……

  「你又頭疼了嗎,要不要緊?」

  就當他的頭痛到快爆炸之際,申夢心絕美的臉龐忽然出現在他的面前,取代原先的稚嫩臉龐。

  司徒行雲愣愣地看著她的臉,有一瞬間無法反應,還在努力抓住那漸漸消失的影像,那少年的身影。

  「你還好嗎?」申夢心關心地問司徒行雲,他連續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才能鎮定下來。

  「還好。」只要不去想頭就不會痛,但他又不能不想。

  「真的嗎?」雖然他這麼說,申夢心還是不放心。

  「真的沒事。」他勉強微笑。「我只是試著回想起一些事,但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覺得很沮喪而已。」

  「你別著急,遲早有一天會想起來的。」她安慰他,美麗的笑容溫暖他的心,她不只人美,心地更美,他哥哥怎麼忍心傷害她?

  「夢心……」他想問她哥哥究竟對她做了什麼事,為何只要提起他哥哥,她的眼神就如此哀傷?

  「啊?」她睜大眼睛看著他,柔美的五官在月光的照耀下閃閃發亮。

  「不,沒什麼……」雖然他真的很想知道真相,但他只要一想到她眼底的光芒會因此消失,怎麼樣也無法說出口。

  「我只是想問妳,為什麼這麼晚不睡,還跑來外面閒晃?」他很快移轉話題,申夢心雖然隱約感覺這不是他真正想說的話,不過還是回答。

  「我睡不著,你呢?」

  「我也睡不著。」

  兩人相視而笑,從某方面來說他們真的很有緣,兩人好像約好似地,連深夜外出散步都會碰面。

  「月色真美。」月亮大又圓,彷彿要把人吸進去一般魅惑。

  看著天上的明月,申夢心嘆道。

  「可不是。」司徒行雲也有同樣感慨。

  月盈月缺,潮起潮落,世間萬物皆處於這不變的輪迴之中,唯一生變的是人的感情,以及對彼此的感覺。

  不可否認,申夢心對司徒行雲的看法是有些改變,她相信他是真的喪失記憶,忘了前塵往事,蛻變成一個全新的司徒行雲,而她衷心希望這樣的改變能持續到永遠,因為她真的很喜歡這樣的司徒行雲,敏感、害羞、像個孩子般天真。

  她知道這樣的想法太自私,但她真的很討厭過去的司徒行雲,討厭到只要看見他的臉就想甩巴掌,哪可能還和他在月下談心?

  思及此,她偷偷打量身旁的司徒行雲,發現他在月光的沐浴下好像變得更加耀眼,也或許過去她從來沒有正眼瞧過他,畢竟他有個號稱「武林第一美男子」的哥哥擋住她的視線,他只有從他的身後走出來,她才能看見他真正的光芒。

  「我的臉上沾了什麼髒東西嗎,不然妳怎麼一直看我?」見她的視線一直在自己的臉上駐足,司徒行雲忍不住問。

  「啊?」真糗,被發現了。「你的臉上……」

  她慌亂地在他的臉上找東西。

  「你、你受傷了?」她原本只是假裝應付一下,卻意外發現他臉上的瘀傷,於是伸手摸那片瘀傷。

  「這個嗎?」他摸後腦勺笑一笑,胡亂扯謊。「這個是被蚊子咬的,沒什麼要緊。」

  「胡說!」她駁斥他。「這明明是瘀青,你還想騙我?」

  「真的不是……」

  「別說了,我都知道了。」不要再安慰她了。「你這傷是被我大哥打的,對不對?」

  她堅決的語氣,說明她已經知道事情的始末,就算司徒行雲想藏也藏不住,麒麟山莊有幾百張嘴,她遲早會聽到風聲。

  「是我不對,我不該慫恿妳做這麼危險的事。」當時他只覺得好玩,現在仔細想想那真的很危險,難怪申夢時要揍他,換做他也會忍不住揮拳。

  「爬樹嗎?」

  「嗯。」他點頭。

  「我不否認過程是有點驚險,但是很有趣,和在地面上的感覺完全不同。」她說。

  「感覺更自由?」他竟然又再一次準確無誤抓住她的感覺,發現她藏在骨子裡的叛逆。

  「嗯,就是這種感覺。」這次換她點頭,眼底射出興奮的光芒。

  她就像一隻籠中鳥,身披絢麗彩色的羽毛,卻不懂得怎麼飛翔。

  不可思議地,司徒行雲竟然能夠瞭解她被拘禁的痛苦,她雖然生長在武林世家,卻沒有相對豪放的自由,所以她才會如此渴望吧!

  清涼的風一陣接一陣襲來,吹動他們身後的竹林沙沙作響。

  司徒行雲靈機一動,問申夢心:「妳想不想做其他不那麼危險,但同樣有趣的事?」

  「什麼事和爬樹同樣有趣又不危險?」有的話她真想試試看。

  「投壺。」他興奮回道。

  「投壺?」

  「這是一種喝酒時玩的遊戲,在士大夫之間很流行——」他話說到一半,突然間停下來,眼中淨是疑惑。

  奇怪,他好像對這種遊戲很熟悉,似乎常常玩,不然不會在第一時間便想到這個遊戲。

  「司徒行雲?」他話說得好好的,為什麼突然間不說了?真是奇怪。

  「我——沒事。」他的腦中好像有什麼影像閃過,但他下意識地將這些影像揮掉,一點都不願想起。

  「這是一種士大夫常玩的遊戲,規則很簡單,只要把箭投進壺裡就行了,是人人都可以玩的遊戲。」他勉強解釋完投壺的遊戲規則,太陽穴又開始隱隱作痛,不是很好受。

  「聽起來挺有趣的。」她點頭。「如果真的有這麼簡單的話,我倒是願意試試看。」

  「相信我,一點都不難。」他保證。「不過,在開始遊戲之前,得先弄到用來投箭的壺才行。」

  「莊裡好像沒有這些東西。」雖然他們的日常生活跟一般人沒兩樣,但他們畢竟不是士大夫,沒那麼風雅,當然也不會有他說的那些器具。

  「不怕,我有辦法。」司徒行雲掀開袍子的下擺,彎腰從襪套中取出一把匕首,然後抽掉皮套把匕首舉得高高的。

  「什麼辦法?」她好奇地看著他手上的匕首,光滑的劍身在月光下發出冷冽的光芒,與其說是匕首,實際上更接近短劍。

  「自己做。」他例嘴一笑,將短劍拿在手上轉了幾下,動作看來十分熟稔。

  「怎麼做——」

  咻地一聲。

  瞬間只看見司徒行雲手上的短劍,如燕子飛翔似地射向竹林,然後像燕子歸巢回到他手上,三根翠竹應聲而倒。

  砰砰砰!

  他的動作俐落到令申夢心吃驚,不禁想起尹荷香曾說過司徒行雲武功很好,當時她還半信半疑,如今看來尹荷香的話可信度很高,即使她不懂武功,也知道光靠一把短劍要一口氣砍斷三根竹子是很困難的事,何況短劍最後還回到他的手裡。

  申夢心突然覺得不安,她自以為很瞭解司徒行雲——至少瞭解表面。可他在失憶後暴露出來的這一面,卻沒有人看過,似乎連司徒行風都不知道他弟弟的武功如此高強。

  他會不會是裝的?

  尹荷香昨日說的話在她腦中揮之不去。

  裝無辜?

  不,是裝壞!

  如果他是裝的,他真的騙過所有人,連他自己的親哥哥都看不穿他的偽裝。

  「接下來只要把這些竹子綁起來就好了。」司徒行雲沒發現申夢心正用迷惑的眼神看他,只是高高興興地走過去將砍下的竹子撿起來拿在手上。

  「綁起來?」她回神,茫然的看著他,想不透他拿那三根竹子做什麼。

  司徒行雲對她露齒一笑,用短劍把手中的竹子削成兩短一長,抽出竹絲將三根竹子並排綁起來,看起來有點像笙,只不過要粗上許多。

  「這樣就算完成了嗎?」她納悶地看著綁好的竹子,還是不曉得他要幹什麼。

  「還差一步。」他左顧右盼,尋找適合拿來當壺的東西,最後總算讓他找發現一顆大石頭。

  「你這是要做什麼?」幹嘛把竹子和石頭綁起來?

  「這樣上頭的竹筒才不會亂動。」他解釋。

  申夢心點點頭,其實一點兒也不明白他說的是什麼意思,只是睜大眼睛看著他把步驟一一完成。

  「做好了。」用力打上最後一個結,司徒行雲身體微微往後傾欣賞自己的作品,還算滿意成果。

  「雖然樣子不是很好看,但能用就成了。」

  申夢心好奇打量擺在地上的怪玩意兒,雖然他一再強調那是「壺」,但她無論怎麼瞧也瞧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覺得它的模樣很好笑。

  司徒行雲接著又用剩下的竹子,削成一根一根長條,尾端的部分削尖用來代替箭。

  「總算完成了。」他總共做了六枝竹箭,做完後吐一口氣。

  申夢心既不懂得拳腳,也不會射箭,但她家多得是各類武器,她不得不說,他做得真好。

  「只要有這個壺和這些竹箭就能玩了嗎?」申夢心就是個女孩子家,問她如何妝扮自己她很拿手,但對這些男人玩的遊戲她一點兒也不懂,她的兩位哥哥似乎都對這類遊戲沒興趣,只曉得做買賣和練武。

  「就這麼簡單。」司徒行雲笑著點頭,拿著做好的竹箭,往後倒退幾步,和地上的壺保持一段距離。

  「你在做什麼……」

  咻咻咻!

  她話還沒說完,他手中的三枝竹箭全投進了中空的竹身之中,一個高的兩個低的,一個都沒有漏掉。

  「你好厲害!」申夢心為他高超的投壺技術喝采,在一旁拍手。

  「這很簡單。」他不好意思的搔搔頭,表情有些難為情,這又不難。「只要多加練習,妳也能投得跟我一樣好。」

  「真的嗎?」她很懷疑。「大哥說我的手腳遲鈍,不適合活動,只適合待在房間繡花。」

  「沒這回事,不信妳試試看。」他將另外三枝竹箭交給她,申夢心怔怔看了他手上的箭一會兒,遲疑地接下。

  「我真的辦得到嗎?」她懷疑地看著手上的竹箭,雖然不是真箭,卻是她拿過最接近武器的東西,申夢時為了保護她,不許她碰任何尖銳的物品。

  「可以的。」他點點頭,綻開一個溫暖的笑容鼓勵她。

  一股難以形容的熟悉感,霎時又湧上申夢心的心頭,幼年時救她的少年影像再次和他重疊,使得她幾乎要開口喊司徒行雲。

  「大哥哥……」

  「什麼?」司徒行雲見她一副有口難言的模樣,瞪大眼睛看著她。

  她搖搖頭,勉強微笑。

  「我是說,大哥如果知道我拿針以外的東西,一定會罵我。」她隨便胡扯,責怪自己真是傻瓜,他不可能是那位大哥哥,她到底在想什麼?

  「那我們就偷偷的玩,不要告訴他。」他一副像在作賊的模樣,看起來既可愛又好笑。

  「嗯,不要告訴大哥。」她學他躡手躡腳,樣子比他更可笑,他們不禁笑開。

  申夢心從未像今天這麼快樂過——不,是從他失憶來到麒麟山莊以後,她一直都這麼快樂,就像鳥籠的門被一隻無形的手打開,她雖然還未展翅飛翔,但已經探頭透氣。

  她深吸一口氣,拿起第一枝箭學他投擲,可她的力氣不足,竹箭還沒到達目標之前便已墜落。

  「再試一次。」司徒行雲在一旁為她打氣,受到他的鼓勵,她拿起第二枝箭再投一次,情況沒有改善,第三枝箭也一樣慘。

  「我連竹筒的邊都沒碰到。」她沮喪地看著橫躺在地上的竹箭,心想大哥並沒有說錯,她果然沒這方面的天分。

  「第一次玩都是這樣,再多試幾次就會上手。」他安慰她。

  「可是……」她看著他彎腰撿起竹箭,重新放回到她的手上。她聽他的話又試了一次,這回成績更糟,有一枝箭甚至就掉在她的腳邊。

  司徒行雲見狀不禁「噗」一聲笑出來,她的臉隨即脹紅。

  「我教妳怎麼投。」他看不下去,主動說要當夫子。

  申夢心以為他頂多只是動嘴,沒想到他會站到她身後實際教她,嚇了她一大跳。

  「首先要把手舉高一點,身體也要微微偏向這邊……」他並且握住她的手腕幫她調整姿勢,胸膛有一下沒一下的磨蹭她的柔背,害她的心跳突然加快,雙頰開始變得躁熱。

  「……然後只要順勢把箭丟出去就行了,妳試試看。」她的心都已經跳到快蹦出來,可他好像不知不覺,申夢心連忙回神,假裝鎮定。

  「好,我試試看。」她照著他的話把手中的竹箭投向竹筒,原本也沒指望會投中,沒想到竟「咚」地一聲,竹箭準確無誤地投進竹筒裡。

  申夢心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竟然辦到了。

  「我投中了!」她興奮到跳起來,轉身向司徒行雲邀功。「你看見了沒有?我真的投中了——」

  司徒行雲不期然靠得很近的臉奪去她的聲音,申夢心好不容易才稍稍平穩的心跳,這時又活躍起來,一下接一下用力撞擊她的胸口。

  如果申夢心以為只有她一個人緊張,那她就錯了,司徒行雲的心臟同樣狂跳不止,無法克制地凝視她的紅唇,遲遲無法移開視線。

  沐浴在月光中的申夢心就像是落入凡塵的仙子,膚如白雪,五官宛如瓷土捏出來一樣精緻,完美得令人不敢置信。

  盈月似乎有股魔力,能使人的心情沸騰,翻攪藏在皮膚下的騷動。

  司徒行雲不由自主地低下頭,申夢心的手緊緊抓住剩餘的竹箭,不曉得該如何應對?如果她任由這種情況發展下去,會一發不可收拾,她得想辦法避開才是。

  「我、我再試試看!」申夢心這一句話成功擋住司徒行雲,他挺直身體笑了笑。

  「好。」除了點頭之外,他好像也無法說別的話,實在太尷尬了。

  申夢心慌亂地拿起竹箭,司徒行雲連忙離開她身邊到一旁站定,看她怎麼發揮。

  咻——砰!

  說也奇怪,原本她怎麼都投不進竹筒,這時竟如有神助百發百中,樂壞了申夢心。

  「我又投進了!」她興奮的叫道。

  「妳真厲害。」司徒行雲在一旁為她拍手,這是她第一次不是因為長相而受到稱讚,感覺格外開心。

  她接著又多投幾次,越投越順,到最後不用靠老天爺幫忙也能每一次都投中,成了名副其實的神射手。

  「妳很有這方面的天分。」都快投得比他好了呢!

  「真的嗎?」就算他只是敷衍,申夢心也高興,她終於能做好刺繡以外的事。

  「當然。」他沒必要說謊。「如果妳不信的話,我們來比賽,妳就知道自己有多厲害。」

  「比賽?」

  「我們來比誰投得準。」司徒行雲點頭。「輸的人要幫贏的人做一件事。」

  「聽起來挺有趣的。」她沒和人打過賭呢!光想就刺激。

  「那麼,我先開始。」他走過去將竹筒內的竹箭挑起來,拿三枝交給申夢心,另外保留三枝拿在手上。

  申夢心屏息等待他失手,這才發現自己的心腸原來也挺壞的,不幫他打氣就算了,還祈禱他不要投進,可只惜……

  「不好意思,全中。」他用實際行動證明他才是真正的高手,申夢心失望之餘也只能為他拍手,並祈禱自己每一枝都能投進,只可惜……

  「沒一枝投中,妳輸了。」

  結果令人沮喪,她竟然連一枝都沒進竹筒,輸得非常徹底。

  「好吧,你要我幫你做什麼事?」申夢心願賭服輸,頗有江湖兒女的豪氣。

  「暫時還沒想到,等我想到了以後再告訴妳,到時妳可不許黃牛。」他好像怕申夢心會忘了似地提醒她,讓她很不服氣。

  「我說話算話,絕對不會黃牛。」她只差沒拍胸脯保證,可他還是不放心。

  「打勾勾。」他朝她伸出大拇指和小指,申夢心都呆了。

  「啊?」

  「打勾勾。」他再重複一次。

  申夢心看著他認真的眼神,不禁笑出來。

  「打勾勾。」她收起笑意,鄭重地和他一起蓋手印,約定於是成立。

  得到她的保證後,司徒行雲笑得像個孩子,申夢心也跟著笑,兩人的笑聲飄散在寂靜的月夜,比月色更動人。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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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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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2-5 00:23:30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自從月圓之夜意外相遇,一同玩了投壺遊戲之後,申夢心和司徒行雲的感情有越來越好之勢,看在外人眼裡,簡直就像在談戀愛。

  對於這樣的發展,整座麒麟山莊的人都極端不滿,除了申夢意不表示意見之外,所有人都恨得牙癢癢的,尤其是申夢時。

  「我敢確定,那混帳一定是裝的!」隔著一段距離觀看兩人談笑,申夢時必須極力壓抑怒氣,才沒衝過去揍司徒行雲一頓。

  「你憑什麼這麼肯定?」尹荷香倒覺得這樣的發展挺好的,夢心太寂寞了,能有個人陪她,她也比較不容易胡思亂想。

  「那小子詭計多端,肯定是在演戲騙夢心。」申夢時堅持司徒行雲是個大壞蛋,就算不壞也是爛,人品差得可以。

  「我不覺得。」都說過司徒行雲的眼神清澈如同孩童,不可能假裝,他怎麼老講不聽?

  「什麼?」申夢時無法置信地看著妻子,她怎麼可以幫外人?

  「本來就是。」尹荷香聳肩。「你對他的成見太深了,才會看不清楚事實,要我就看得清清楚楚。」

  「妳懂什麼?」還清清楚楚哩,胡扯。

  「懂得夢心現在心情很好,日子過得很快樂,臉上總是掛著笑容。」這就夠了。

  「夢心本來就愛笑。」跟那混帳無關。

  「但是笑容沒有這麼美。」尹荷香反駁。

  「才怪!」申夢時冷哼,怎麼都不肯承認事實,尹荷香真想一巴掌打醒他,或是用手撐大他的眼睛,強迫他看清楚。

  「依我看,你根本是在嫉妒司徒行雲。」才會遮住眼睛,寧可做瞎子。

  「越說越不像話,我為什麼要嫉妒司徒行雲?」論長相、論武功、論人品,那混帳哪一樣比得上他?她說的話未免也太可笑。

  「因為你心愛的妹妹被搶走了,你不甘心,所以才會成天找他麻煩。」尹荷香邊說邊點頭,怎麼想都覺得自己分析得有理,她相公就是一個這麼小器的人。

  「我什麼時候找他麻煩?」夢心像母雞把他保護得好好的,有那麼容易接近嗎?淨會說些風涼話。

  「你無時無刻都想找他麻煩,只是沒找成而已。」多虧夢心夠強焊守護自己的愛情,雖然她自己還沒有發覺,也或許已經發覺,只是沒有勇氣承認。

  「妳到底站在誰那邊?」申夢時會被尹荷香氣死,明明是他的妻子,卻老愛跟他唱反調。

  「當然是站在夢心這一邊。」那還用問。「我不但是她的大嫂,還是她的朋友,只要是她想做的事,我一定全力支持她。」這就是女人之間的義氣,他不懂她也沒有辦法。

  「哼!」申夢時無法否認尹荷香真的對申夢心很好,是個很夠義氣的朋友,同時也是一位體貼的嫂嫂。

  「而且你不覺得你管太多了嗎?」她翻白眼。「夢心又不是傻瓜,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你就別再管她了。」

  「我能不管嗎?」說得簡單。「司徒行雲可不是什麼好東西,不學無術就罷了,還整天泡在女人堆裡,吃喝玩樂樣樣精通!不僅如此,司徒行雲身為劍隱山莊的二莊主,武功卻比學員還要差,難怪連司徒行風那混帳提到他這個弟弟都要嘆氣。」

  上一句混帳罵弟弟,下一句混帳罵哥哥,看來兩家的怨恨真的積得很深,否則她的相公很少說難聽話罵人的。

  「也許他和你們想的不盡相同。」她是不知道司徒行雲過去的為人,但她很確定他武功了得,絕不是什麼普通角色,更不可能連學員都打不過。

  「別老是替他說話!」尹荷香臨陣倒戈讓申夢時很不爽。「妳根本連他過去什麼德行都不瞭解,就只會瞎說!」

  「我是不瞭解司徒行雲的過去。」她不否認。「不過我喜歡他現在這個樣子,有點兒天真,有點兒害羞。」很得人緣呢!「而且不只我喜歡,夢心也喜歡,他們兩個人之間如果真的有什麼,我倒樂觀其成。」

  「妳不要什麼事都不知道就在那邊瞎起哄,司徒行風已經傷透夢心的心,我絕不允許司徒行雲再傷害她!」申夢時發誓。

  「司徒行風不過就是拒絕同夢心成親,真的有那麼不可饒恕嗎?」她嫁到麒麟山莊也有一年多了,對兩家之間的恩怨多少也有些瞭解,並不如他想像中一無所知。

  「這樣還不夠嗎?」提起過去的好友,申夢時整個火氣都衝上來。「夢心是武林第一美人,我們兩家又是世交。論家世、論財力,申家哪一樣比不上司徒家?他憑什麼拒絕夢心的求親?」

  兩年前受到的羞辱歷歷在目清晰彷彿昨日,申夢時無論如何也咽不下這口氣,一定要討回來才甘心。

  「感情的事勉強不來,就算夢心長得再美,申家的家世再好,不喜歡就是不喜歡,難道非得等到司徒行風真的把夢心娶進門冷落她,你才掛得住面子嗎?」尹荷香不客氣地戳破申夢時的假面具,與其說他是為申夢心討公道,才和司徒行風翻臉,不如說是無法忍受好友的背叛,因此而懷恨在心。

  「荷香!」

  「如果你問我,我會說司徒行風拒絕得好。」尹荷香完全不怕申夢時發飆,有話老實說。「他只是忠於自己的感情,到底有什麼不對?我很佩服他的勇氣,你知道要開口拒絕好朋友有多難嗎?拒絕你,司徒行風一定也很難受,你就不能冷靜下來體會他的心情?」

  或許是旁觀者清,尹荷香的看法硬是與大夥兒不同,而且也不單她這麼想,申夢意也贊同她的想法,只是他的個性本來就比較冷,加上申夢時又太固執,不肯聽人勸告一意孤行,兩家的關係才會變得這麼糟糕。

  「妳——」他手伸向尹荷香,一副想扭斷她脖子的模樣。

  「我怎麼樣?」尹荷香抬高下巴,可不怕幹架。「我只是說實話,你不想聽沒關係,但休想妨礙夢心談戀愛。」她會和他拚命到底。

  申夢時的手在空中停了半天而後頹然放下,壓根兒拿尹荷香沒轍。這些話其實兩年前申夢意就跟他提過,但他不想聽,那時候他們兄弟的關係也不像現在這麼緊密,只覺得申夢意在說風涼話,完全不關心妹妹。

  是他錯了嗎?他不該只在意家族榮譽,而忽略了人與人之間的感情?

  夢時,我很喜歡夢心,但我只當她是個惹人疼的妹妹,無法和她成親。

  司徒行風當時曾經拚命跟他解釋,但他太憤怒了,一句話都聽不進耳裡,只覺得司徒行風背叛了他們的友情。

  申夢時握緊雙拳,第一次承認自己可能是錯的,但仍無法改變他對司徒行雲的看法。

  「我不想和妳吵架。」沒有意義。「一旦讓我發現司徒行雲假裝失憶欺騙夢心,我絕對饒不了他!」

  申夢時說完這句話便轉身離開。

  真是!每次都這樣,說不過她就閃人,到底要到什麼時候才會長大?

  尹荷香對著申夢時的背影做鬼臉,做完鬼臉才想起他們連孩子都生了,某方面他已經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

  算了,男人也是小孩,就多體諒他一下吧!

  轉頭打量申夢心臉上的笑容,尹荷香希望她永遠都能像此刻這麼快樂,永遠被愛包圍。

  ※※※※

  就在申夢時和尹荷香夫婦為申夢心和司徒行雲爭吵的同時,身為當事人的兩人,卻快快樂樂的玩耍,渾然不覺自己成了風暴的中心。

  對申夢心來說,失憶後的司徒行雲是難得的玩伴,他通曉很多遊戲,大部分她都沒試過,玩起來特別有趣。

  司徒行雲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懂得這麼多遊戲?但只要她喜歡,就算不懂的東西他也願意學習,也願意花時間瞭解。

  「好久沒做薔薇水了。」最近都是玩一些比較男孩子氣的遊戲,她開始想念一些女人家的玩意兒,想著想著手有些癢了。

  「薔薇水?」司徒行雲愣了一下。「是女孩子家用來抹在身上的東西嗎?」

  「你還真清楚。」他連這個都知道,她的兩位哥哥完全不懂呢!

  「不,我……」奇怪,他怎麼會對這些女人家用的東西如此熟悉,好像他常常接觸一樣?

  「……不過,薔薇水一般不都是用買的嗎,妳還自己做?」是啊,他怎麼會這麼熟悉,按理說他應該什麼都不懂,不是嗎?

  「的確是用買的比較便利,但我就是喜歡自己動手。」算是她的興趣吧,雖然製造過程很麻煩,完成以後實際使用卻很有成就感,荷香就說過她做的薔薇水比外頭鋪子賣的味道還好呢!

  「原來如此……」一個模糊的影像閃過他的腦海,影像中的他——

  司徒公子,您前些日子答應我的薔薇水,今兒個帶來了沒有?

  帶來了,妳們一人一瓶,每個人都有份。

  謝謝司徒公子!

  影像中的他笑容輕佻,和包圍他的女子有說有笑,可他的眼神卻有掩不住的落寞,和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的茫然……

  「司徒行雲?」見他的眼神突然間變得呆滯,申夢心很擔心他是不是又頭痛,神情間盡是關心。

  「我——」他摸摸自己的額頭,搞不懂怎麼回事?影像中的人是他,但他卻又不希望是他,如此矛盾的心情,讓他的心也跟著糾結。

  「你又頭痛了嗎?」申夢心很關心他的傷勢,畢竟他撞到的是腦子,外面的皮肉之傷雖然早已痊癒,但誰也沒把握腦子裡有沒有出問題,就連大夫都不敢肯定。

  「只是稍稍痛了一下,現在好了。」司徒行雲對她說謊,因為腦中的影像荒誕到讓他開不了口,他似乎不是一個正經的男人。

  「那我就放心了。」申夢心聞言鬆了一口氣,他偶爾會像這樣突然發呆,每當這個時候她就好緊張。

  司徒行雲用微笑掩飾內心的不安,他希望腦中的影像不是真的,如果他真的是那麼輕浮的人,夢心一定不會喜歡他,到時他又該如何?

  「反正我們今兒個也沒有別的計畫,不如一起做薔薇水,你說好不好?」她已經習慣和他一起行動,做任何事都會問他的意見。

  「好,但是要怎麼做?」無論她想做什麼,他都一定陪在她身側,上山下海他都願意。

  「首先,要把薔薇花的花瓣一瓣一瓣撕下來,然後再浸泡在水裡……」她說著說著突然掩嘴喊道。「糟糕!我忘了上回做薔薇水把花瓣全用光了,已經沒有花瓣可用。」

  「那怎麼辦?」司徒行雲替她著急。

  「可以請總管進城去買,但來回至少得耗兩個時辰,還不曉得買得到買不到,聽說現在也有許多人和我一樣,喜歡自個兒做薔薇水,時常缺貨呢!」這也是她近來比較少動手的原因,畢竟麒麟山莊位於山上,採買沒那麼方便,薔薇花也不是時常有,還得看季節。

  「如果沒有其他方法,也只有耐心等待。」他安慰她。

  「其實……也不一定要等。」她有些遲疑的說道。「山莊後頭聽說長滿了一大片野薔薇,只要上那兒去採,就不必買了。」

  「那我們還等什麼?立刻去採花。」他捲起袖子就要付諸行動,申夢心卻遲遲不動。

  「夢心?」怎麼那個表情?

  「我也想去採花。」她的表情有些為難。「但是大哥不許我再去山莊後頭,怕我又發生危險。」

  「莫非……那地方靠近懸崖?」他曾聽女僕私底下討論過,他是因為在懸崖邊救她,不小心撞到頭才失憶。

  「嗯。」申夢心點點頭,表情更不安了。「不過是和懸崖相反方向,沒有那麼危險,但大哥仍是不允許我靠近那裡。」

  「但是妳真的很想去,對不對?」他們兩人相處也有一段日子了,司徒行雲從她的小動作就可以探知她內心的想法,可謂是默契十足。

  「我是很想去。」她不好意思地承認。「因為我真的很久沒有做薔薇水了,也想出去走走……」

  他可以理解她渴望離開麒麟山莊的心情,麒麟山莊雖然華美舒適,對她來說卻是一座牢籠。在大家都會武功的環境下,她不會武功顯得格格不入,即使莊裡的人再愛護她,依然彌補不了她內心的缺憾,這讓她產生離開的衝動。

  「想去就去吧,想飛就飛吧!」他鼓勵她。「無論妳想做什麼,我都會在妳身邊。」

  只要她願意,他會一輩子守護她,陪她一起經歷喜怒哀樂。

  「司徒行雲……」她以為她這輩子不可能遇見一個懂她的人,以為自己這輩子與愛無緣,沒想到她竟然在他身上發現愛。

  愛,多麼振奮人心的字眼。看似伸手可得又如此遙遠,她跟它的距離,因為司徒行雲而拉近。不可思議的是,一個月前,她只要一想到他就生氣,現在想起他嘴角就忍不住往上揚,相差何止千里。

  「怎麼了?」他對她綻開一個溫柔的笑容,讓她感覺到有如沐浴在陽光下一樣溫暖。

  她搖搖頭,無法想像自己若是失去他的陪伴會怎麼樣?一定很傷心難過。

  「我們去採花吧!」她決定順從自己的心意,放手讓自己飛翔。

  「我會保護妳的。」他承諾。

  我會抓住妳的。

  他的語氣就如同當年那位大哥哥,把她內心的疑慮全部融化,只留下信任。

  因為申夢時已經下令不許申夢心再接近懸崖,事實上自從一個月前那場意外之後,她連想踏出麒麟山莊一步都很困難,因此她如果想離開山莊,勢必得走密道。

  申夢心祈禱密道還沒有被發現,因為如果大哥知道密道的存在,一定會派人監視或是把密道封起來,這麼一來她真的連出外散心的機會也沒有,當然也摘不了花做不成薔薇水。

  所幸,尤玲瓏堅守對她的承諾,沒將這密道透露給她以外的人知道,今天她和司徒行雲才能順利離開麒麟山莊。

  參天的樹木,延伸到天邊幾乎看不到盡頭。這些樹齡百年以上的古木,宛如城牆聳立在道路的兩側綿延好幾十里,樹蔭濃密,氣勢磅礡,沿路還有野花開放,帶有一股靜謐的美麗。

  他們一路上並未做太多交談,而是各自看風景,感受大自然的神奇。

  忽地,一條分岔路在他們眼前展開。他們相視一笑,同時選擇走向右邊遠離懸崖。

  申夢心上次就是因為選錯邊,才會走到懸崖去,這次自然迴避。但她卻忽略了一點,司徒行雲也跟她選了同一邊,如果他喪失記憶,他應該不知道該選哪一邊才對,可他竟然也選對方向。

  兩人都沒有發現這個問題,尤其是申夢心,光是認路就很忙了,哪有空注意這些小細節?她只聽人說過野薔薇就長在這一帶,正確地點她也不清楚。

  「我好像聞到一股濃濃的花香。」還是司徒行雲聰明,懂得依循味道找尋目標,不像她瞎闖。

  「我也聞到了。」好濃的花香味,看樣子他們沒找錯方向。

  「這山坡不好走,抓住我的手。」司徒行雲朝她伸出手,申夢心很自然的握住,沒有遲疑,不再彆扭,全然信任他。

  這地方的地勢雖然不像另一邊的懸崖那般危險,卻也稱不上平穩,得小心走才不至於滾落山坡。

  他們奮力爬越山坡,迎接他們的是難以置信的美景。紅、黃、白三色薔薇叢遍佈整個山坡,宛如彩色的海洋在他們的眼前綻放,迎風搖曳有如被風掀起波浪。

  被眼前的花海吸引,申夢心倏然鬆開司徒行雲的手,朝薔薇叢走去,讓他措手不及。

  「小心跌倒——」他臉上的擔心很快被笑容取代,她根本沒在聽他說話,整個人的注意力都被薔薇花吸引。

  就看見她一會兒跑到這叢瞧瞧,一會兒跑到那叢聞聞,像隻蝴蝶在花叢中留下美麗的身影,比四周的景色更醉人。

  他終於瞭解為什麼人們會說人比花嬌,薔薇雖美,卻不及她耀眼,身處於花叢中的她就像一幅畫,美得不可方物。

  這時她轉身,對他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他的心因此而揪緊,為了這個笑容他願意付出一切代價,只求留在她身邊。

  「真的好美,對不對?」她指著薔薇花叢問他。

  「真的好美。」他說的卻是她,花遇見了她都要失去顏色,都要臣服於她的光彩之下。

  她又對他笑一笑,彎下腰來摘花,才剛把手伸出去,馬上就叫了一聲縮回手。

  「妳的手被刺傷了?」司徒行雲見狀,第一時間衝到申夢心身邊,緊張詢問。

  「我忘了薔薇有刺。」她不好意思地點點頭,覺得自己好糗,連摘花這麼簡單的事都做不好。

  「我看看。」他伸出左手將她的掌心翻過來,看見她的食指被薔薇刺紮出一個洞,心痛得不得了。

  他真的是一個左撇子,可她記得他以前慣用右手,難道她記錯了?

  申夢心始終很在意他用手的習慣,但司徒行雲在意的卻是她的手指被刺傷,在他的想法裡,她是一點小傷疤都不可以留的。

  「沒什麼要緊……」她的話隨著他接下來的舉動而消失,他居然將她的手指含在嘴裡吸吮,申夢心的小臉頓時脹紅。

  她直覺地縮回手,司徒行雲卻用力抓住她的手腕,不許她亂動。

  此情此景,讓她回想起有一次尹荷香的手受傷,她大哥也是跟他一樣用嘴幫尹荷香舔傷口,當時她多麼羨慕。

  現在,她不必再羨慕別人,因為她自己也身處於同樣的幸福之中,感受同樣的酥癢。

  「下次小心一點兒。」確定不會留下任何傷口,司徒行雲才放心把她的手拿開囑咐她。

  「我會小心。」她微笑允諾,全身上下被一股幸福感包圍,感覺有些飄飄然。

  「先別忙著摘花,我們先到旁邊的草地坐一會兒,等休息夠了,我再幫妳摘花。」他心疼她走太久的路腳會酸,於是建議。

  「也好。」申夢心沒有太多意見,事實上只要有他在她身邊,做什麼都好,就算什麼都不做,也同樣美好。

  妳該不會喜歡上司徒行雲了吧?

  申夢時充滿怨氣的質詢,忽地在她的耳邊迴蕩。當時她支吾無法回答,還弄不清楚自己的心意,亦無法面對她大哥的怒氣。

  如今,她很清楚了。就算她大哥再生氣,她都要這麼回答他:對,我知道很不可思議,甚至不可原諒,但我已經喜歡上司徒行雲。

  他的大手是那麼有力,十指與她緊緊相扣,她衷心希望他永遠不要放開她,無論往後他們還要面對什麼。

  天很藍,草很綠,薔薇如染了色的星子成群綻放。

  他們並肩坐在斜坡的草地上仰望天空,申夢心發現天空有一朵雲長得和蘑菇很像,不禁露出一個笑容。

  「那天也有一朵長得奇形怪狀的雲。」好巧呢!

  「哪天?」他好奇地看向申夢心,她專心看著雲,似乎在辨別它的形狀。

  「我墜崖那一天。」她回道。「不過那天的雲比較像花,比今天的雲好看多了。」

  「發生了什麼事,妳什麼時候墜崖?」司徒行雲一聽見申夢心墜崖,緊張到連胃都在痛,她卻不以為意。

  「我六歲的時候,曾經掉落山谷。」她解釋。「當時是一位大哥哥救我的,他溫柔的聲音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原來如此。」六歲,時間有些久了,難怪她說來不疾不徐,看不出痛苦。

  司徒行雲不知道的是,最痛苦的時間已經過去,而且是他使痛楚消失的。就連申夢心自己也很訝異,她竟然能夠坦然面對那段可怕的經驗,而不和司徒行風劃上等號。

  「你很像他。」申夢心轉頭面向司徒行雲,微笑說道。

  「我?」

  「你很像當年救我的大哥哥,你們一樣溫柔。」都在她最需要的時候伸出手,掃除她的不安。

  「我開始有點嫉妒他了。」司徒行雲開玩笑的說。「他對妳似乎很重要。」

  「他是對我很重要。」她承認。「如果不是那位大哥哥救我,今天我不可能坐在這裡和你聊天。」早就香消玉殞。

  「所以我才嫉妒他。」他故意裝出一副不悅的樣子,看得申夢心很緊張。

  「你多心了。」她信以為真,急忙解釋。「你根本不必嫉妒他,我對他只有感激——」

  「我知道。」他噗哧一笑,發現她很容易上當。「我只是同妳開玩笑,妳不必緊張。」

  「你真可惡——」察覺自己受騙上當,申夢心柃起小拳頭就要捶打司徒行雲,被他笑著攔下。

  他抓住她兩手的手腕,原本的意思是要保護申夢心不被自己胡亂飛舞的拳頭打到,卻意外拉近彼此的距離。

  兩張臉不期然碰在一起,申夢心停止打鬧,司徒行雲倏然沒去笑意,換上深沉的凝視。

  這已經不是他們第一次如此靠近,自從司徒行雲失憶以後,他們一直是這般親密,無論是身體或是心靈,但他們卻也從未做過逾矩的事,儘管司徒行雲一直很想吻她。

  一股難以克制的悸動,充斥在他們的胸口。

  隨著司徒行雲眼珠子顏色逐漸變深,兩人胸口那份悸動轉變成愛意,轉變成兇猛如浪潮的心跳。

  隨著兩人心臟的跳動,他們的呼吸變得急促,眼睛幾乎離不開彼此,一如他們的嘴唇。

  他們同時閉上眼睛,司徒行雲的嘴貼上她的紅唇,自然得彷彿他天天這麼做。

  申夢心很早就知道這一刻終將會發生,只是當它真正發生時,她還是忍不住顫抖。

  他的唇比她想像中來得冰涼,卻散發著一股誘人的氣息,教人無可避免的陷入其中。相反地,她的唇卻比司徒行雲猜測中還要溫熱,且帶著一股甜甜的味道,讓人忍不住一嘗再嘗。

  原本只是蜻蜓點水的淺吻,在彼此的試探下漸漸轉為吮吻。司徒行雲鬆開她的手,順勢摟住她的柔背將她擁入懷中,用舌尖挑逗她的唇瓣,申夢心的芳唇因此而開啟。

  司徒行雲乘機將舌頭伸進她的芳腔,申夢心下意識退縮,司徒行雲擁緊她的柔背鼓勵她勇敢嘗試,申夢心這才放鬆心情,感受他的唇、他的舌、他的吻。

  雖然侵入她的芳腔,但他並不想當一名掠奪者,反而比較想跟她分享一切。他想與她分享唇舌交纏的美妙,想與她分享唇舌一起翩翩起舞的興奮,想與她在一起直到天荒地老,更希望這一刻能持續到永遠。

  他們越吻越深入,兩人在薔薇花叢的圍繞下,作著同樣的夢,心中有著同樣的祈求,分享彼此的一切。

  申夢心從來沒有想到,自己的初吻竟然是獻給司徒行雲,這在過去根本想像不到,但意外總是美麗,她深深陷入這張由意外交織出來的情網,成了動人的風景。

  在藍天綠地的見證下,兩人的身影定住成永恆,時間也停止走動。

  原本應該如此,但突然出現的黑影遮蔽了他們的視線,司徒行雲一發現不對勁,第一時間便放開申夢心將她藏在身後,申夢心起初還弄不清楚發生什麼事,直到看見幾個持刀的大漢圍著他們,她才驚覺他們遇見山賊。

  「小倆口子感情不錯嘛!光天化日之下就親熱起來,還真不害臊。」為首的山賊,一開口便洩漏他們不是本地人,是外地來的山賊。

  司徒行雲臉色陰沉的看著山賊,後悔自己太粗心大意,光顧著談情說愛,沒有發現他們潛伏在周圍,如今只能小心以對。

  「你們想幹什麼?」一二三四……總共有四個人,每個人手上都拿著刀,他身上只有一把匕首,得想辦法奪刀才行。

  「打劫兼劫色。」為首的山賊咧開一口黃板牙回道。「只要留下銀子和女人,老子就不為難你。」

  「作夢!」他就算是死也會保護夢心,絕不讓這些骯髒的山賊碰到她一根指頭。

  「臭小子,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老子是因為很久沒碰見像她這麼漂亮的女人,心情好才放過你,你還敢說大話!」為首的山賊不爽。

  「老大,別同他廢話了,乾脆給他一刀。」其中一名山賊不耐煩的催促。「咱們也好久沒殺人了,老子的手早就癢了,既然他不要命,咱們也不必手下留情,趕快殺了他了事。」

  「小三說得有理。」又有一名山賊開口。「這小子長得細皮嫩肉,恐怕連刀都提不動,一刀殺了他算是便宜他,乾脆留下他一條狗命,讓他看咱們與那娘兒們相好,說不定更有趣。」

  「小四這主意好,就這麼辦!」

  山賊們一人一句,看得出全是一些殺人不眨眼的傢伙,可能還是官府懸賞的通緝犯,為了躲避查緝流竄到此地,教他們給碰上。

  申夢心雖然生長在武林世家,但因為受到家人嚴密保護,根本沒有機會遇見山賊,這是她第一次面對如此危險的狀況,免不了抓住司徒行雲的衣袖,緊張到直發抖。

  「別怕,我會保護妳。」他安慰申夢心,她點點頭,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不要給他添亂。

  「你們聽見了沒有?他說要保護她呢!」綽號小四的山賊聽見司徒行雲的話後哈哈大笑。「我倒要看看你要怎麼保護她,你這提不起刀的小子——」

  綽號小四的山賊話剛落下,但見司徒行雲抬起腳踢掉他手上的刀,再一個轉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奪下刀子,反指向小四。

  其他山賊沒料到司徒行雲居然會武功,一時失了神,等他們回過神,個個嘴巴不乾淨,指著司徒行雲開罵。

  「他娘的,這臭小子竟敢耍咱們,殺了他!」為首的山賊一刀砍下來,申夢心下意識發出尖叫。

  「啊——」

  鏘!

  司徒行雲才剛將山賊的刀格開,另一個山賊的刀跟著又砍下來,他一個人同時要應付四個人的攻擊,還要分神保護申夢心,說實話是有些忙不過來。

  申夢心也察覺到這一點,不想成為司徒行雲的負擔,於是悄悄移動腳步,試著移出打鬥圈讓司徒行雲方便施展手腳,沒想到反而幫了倒忙。

  「臭娘兒們,想跑到哪裡去?」其中一名山賊發現她的意圖,放棄打鬥追在她身後。

  「啊——」她拚命跑,但還是被抓住。

  「放開我!」她咬山賊的手,山賊痛得倒抽一口氣,伸手就要賞她一巴掌,被隨後追上的司徒行雲攔了下來。

  「放開你的髒手!」司徒行雲冷酷的聲音劃過山賊的耳際,山賊回過頭,只看見他冰冷的眼神,接著感到背部傳來一股劇痛,而後不支倒地。

  砰!

  他一刀劃開山賊的背,毫不留情,兇狠的表情,鬼見了都要畏懼三分。

  「小三受傷了,快把他帶走!」為首的山賊眼見狀況不利於自己,要兄弟們別打了,趕快營救同伴比較要緊。

  由於司徒行雲的武功出乎意料的好,想打敗他並不容易,再加上他們又有兄弟受傷,只能先行撤退。

  剩下的三名山賊於是圍攻司徒行雲,企圖帶走倒下的兄弟。司徒行雲同時要對付山賊,又得保護申夢心,情況仍然不輕鬆。

  為首的山賊趁著打鬥的空隙扶起倒下的兄弟,朝其他兩個山賊喊了一聲:「別打了,快走!」

  綽號小四的山賊,趁著司徒行雲片刻疏忽,狠狠敲了一下他的後腦勺,司徒行雲頓時感到地轉天旋,幾乎快站不住。

  「小四,快走!」

  山賊們趁此機會逃逸,司徒行雲站得直挺挺,彷彿生來就是這麼立於天地之間,其實他已經快支撐不住。

  不行,他不能倒下,他一定得保護夢心。

  司徒行雲強忍著嘔吐感,強迫自己戰到最後一刻,一直等到確定山賊已經遠去,他才允許自己倒下,將自己交給黑暗。

  砰!

  「司徒行雲!」

  他甚至聽不見她的呼喊聲,逕自走入黑暗,掉入記憶的漩渦。

  「司徒……」

  司徒行雲就這麼跟隨著記憶一起翻轉,直到他再次睜開眼睛之前,他的靈魂一直在黑暗中漫遊,找不到出口。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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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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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2-5 00:23:46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我是誰?

  身處在黑暗中,司徒行雲這麼問自己。

  你是司徒行雲。

  有個聲音這麼回答他。

  哪個司徒行雲?

  他心中滿是疑問。

  你希望自己是哪個司徒行雲?

  黑暗中的聲音反問他,司徒行雲更茫然,司徒行雲應該只有一個,為何他會如此困惑?

  我希望我是……

  「司徒行雲!司徒行雲!」

  遠處傳來的急切呼喚聲,打亂了他的自問自答。

  司徒行雲四處尋找聲音的來源,似乎是來自他背後的光亮,他轉身朝那道光走去,逐漸脫離黑暗……

  「司徒行雲!」

  司徒行雲睜開眼,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申夢心絕美的臉龐,他才恍然明白,原來是她的呼喚聲將他帶離黑暗。

  她一直是他生命中的那道光,從小便是如此……從小……從小便是如此?!

  看似不顯眼的幾個字,卻掀起他內心莫大的波瀾。

  司徒行雲瞬也不瞬地看著申夢心,看著他幾乎愛了一輩子的容顏,她是他的夢想,今生唯一的愛戀,他無法想像如果有朝一日他再也不能這麼看她,自己該怎麼辦?

  「你終於醒了,太好了。」申夢心激動的趴在他的胸口,小臉沾滿眼淚,梨花帶雨的臉龐教人心疼。

  即使她哭得這麼傷心,司徒行雲仍然沒有反應,他又失憶了嗎?不,他記起了一切,這也是他為什麼迷惑的原因。

  他記起了所有事,包括她有多麼討厭他。在黑暗中他之所以自問自答,是因為他不想做回過去的司徒行雲,寧可戴著假面具與她相守,但老天爺看不慣這虛假的幸福,一手摘了他的面具,讓他恢復記憶。

  「司徒行雲?」見他只是呆愣沒有任何反應,申夢心直起身,開始擔心他是不是哪裡受傷,但大夫分明說過,他除了後腦勺腫起來以外,沒有任何外傷。

  她輕聲呼喚他,聲音是那麼輕柔,眼中盛滿了關懷,他懷疑她一旦知道他恢復記憶還會繼續這樣看著他,恐怕會換上一張冷淡的臉,禮貌地請他收拾行李走人。

  不,他不能忍受她對他冷淡,過去的一個月他彷彿置身天堂,他不想再掉回地獄。

  「夢心……」他決定再戴回面具,繼續偽裝下去。既然老天爺不願給他機會,他只好自己創造機會,即使能再多跟她相處一刻鐘都好,教他說一輩子的謊他也願意。

  「你怎麼了?」她不明就裡的看著司徒行雲,他忽然坐起來,伸出手將她摟進懷中,嚇了她一跳。

  「不要離開我。」這是他最深切的懇求,他可以為她做任何事,甚至是變成另外一個人,只求她不要拋棄他。

  申夢心雖然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間說這些話,但只要他沒事她就很高興。

  「我擔心死了。」她緊緊抓住他衣領的小手還在顫抖,說明她有多害怕。「我以為你會一睡不起,慌亂得不知如何是好。」

  「對不起,讓妳擔心了。」他緊緊抱住她跟她道歉。「我已經沒事,妳不必再害怕了。」

  司徒行雲一如過去那一個月那麼溫柔,申夢心的心被撫慰了,心情漸漸平復,手也不再顫抖。

  「其實是我自己太緊張,大夫說你只是後腦勺挨了一記悶棍,再三跟我保證沒事,要我別擔心。」察覺到自己哭得太誇張,申夢心不好意思的掏出手帕拭淚。

  司徒行雲聞言順手放開她,對她笑了笑,內心充滿不安。

  他是只挨了一記悶棍,只是這記悶棍不巧喚醒了他所有記憶。

  「對了,我是怎麼回來的?」為了掩飾內心的不安,於是更改話題。

  「是大總管派人將你帶回來的。」申夢心並未覺得不妥,隨口回道。

  「原來如此。」他點頭。「再一次麻煩大總管,真謝謝他……」

  司徒行雲說著說著,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等等!」他皺眉。「大總管如何知道我昏倒?莫非是妳……」

  「是我回來求援的。」申夢心點頭,她還特別拜託大總管別把他們遇襲的事告訴申夢時,免得他又衝過來找司徒行雲算帳。

  「妳不該這麼做!」事情果然就如他想的一樣。「萬一那群山賊又回頭怎麼辦?妳應該找個地方躲起來不要管我,不該做這麼危險的事。」

  「就算再危險我也不怕,我無法把你一個人留在那兒。」她搖頭,意志堅定無比,誰也撼動不了她的決心。

  「夢心!」他再一次將她擁入懷中,謝謝她這麼勇敢,為他而勇敢。

  申夢心感覺他今天特別激動,不太像平時的他,但是話說回來,畢竟他才剛從鬼門關回來,雖然大夫說他其實沒受什麼傷。

  「我決定習武。」她忽地說道。

  「什麼?」司徒行雲放開申夢心,不可思議的看著她,以為她瘋了。

  「如果今天我懂得武功,你就不會因為保護我而受傷。」經過這次的事,她深深領悟到習武的重要性,亦決定不再逃避。

  「我沒關係的。」就算他殘廢了都會保護她。「大夫也說過我沒事,妳不需要因為我而委屈妳自己。」

  「不委屈。」她搖頭。「其實我一直很羨慕大家都會武功,只有我一個人落下的滋味真的很不好受。」

  這麼多年來,她一直將這個想法埋在心底,不敢說出來。當初是她自己哭哭啼啼說不要習武的,爺爺熬不過父母的請求,才為她破例。

  正是因為如此,即使她日後改變主意想習武,也沒有勇氣說出口。隨著時間的流逝,這想法慢慢變淡,就算遺憾也不強求。然而如今她有新的動力,也下定決心,無論前方有多少阻礙,都要排除萬難,努力習武。

  「夢心……」他知道她一直很羨慕大家懂得武功,但也不必——

  「再說,如果我會武功,起碼可以保護我自己,沒什麼不好。」她再也受不了老是成為別人的包袱,想要自立自強。

  她最後這一句話,成功說服司徒行雲。他雖然很願意在她身邊,時時刻刻保護她,但總有不方便的時候,無法完全保證她的安全。

  「看來妳已經下定決心。」和她相處這一個月來,他深刻瞭解到她的外表雖然柔弱,內心卻十分堅毅,不容易說服。

  「嗯,所以你要幫我。」她把他也牽連進來。

  「我?」他愣住。

  「大哥怕我受傷,不可能教我武功。」她解釋。「二哥嫌我沒有練武的天分,加上大哥威脅,也不會教我武功。荷香現在忙得很,沒空教我,玲瓏則是和我一樣不懂武功,算來算去只有你能夠教我了。」

  申夢心雖然不似尤玲瓏精於計算,但起碼的加減她還是懂的,這麼排除下來只剩下司徒行雲,她也只想讓他教她。

  「聽起來還真的只有我能夠教妳。」他笑著說。「好吧,我教妳武功。」

  反正這原本也是他的差事,只不過地點由劍隱山莊換成了麒麟山莊,學員只有她一個人。

  「真的嗎?」申夢心聞言喜出望外,高興極了。「那就這麼說定,你不能對我手下留情,一定要嚴格教導我。」她既然已經下定決心,就不允許自己退縮,無論練功的過程有多辛苦,她都一定要熬過去。

  司徒行雲表面上說好,心裡卻一點也不贊成她習武。就像申夢意說的,她不是習武的材料,結果恐怕會令她失望。

  「以後就拜託你了,師傅。」她對他吐舌,模樣是那麼可愛,和她平時的端莊大方完全不同,卻同樣迷人。

  司徒行雲當下暗暗對自己發誓,只要是她想要的,他都會盡可能滿足她,都會努力為她做到。

  ※※※※

  麒麟山莊的訓練場,學員們一如往常勤奮練刀。

  「第一式——」

  「捲塵沙!」

  監督學員練刀的依然是申夢時,申夢意則是進城和江南來的茶商談生意去了,雖然他一直爭取將茶莊的生意交還給申夢時負責,但申兆侑始終認為申夢意比申夢時更適合做生意,遲遲不肯答應申夢意的請求。

  相較於兩位兄長,身為老麼的申夢心就悠閒多了,天塌下來有父兄頂著壓不著她,她只需要快快樂樂的過日子,就是家人最大的安慰。

  申夢心最近的確很快樂,因為有司徒行雲在身邊陪她,而且她也沒偷懶,正積極練功,她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像尹荷香那麼厲害。

  只是女俠的美夢不是人人都可以作的,她雖然心懷大志,實際上卻不是習武的料。就拿她現在做的蹲馬步來說吧!蹲馬步是所有武術的基礎,如果蹲不好馬步,一切免談。偏偏蹲馬步又非常辛苦,蹲上半個時辰腿就會發麻,大男人都受不住了,何況她是個弱女子?申夢心才不過練習不到兩刻鐘,就已經香汗淋漓,大喊吃不消。

  「呼呼!」雖然她早就知道習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但沒想到會如此困難,她的兩腿麻到失去知覺,快要支撐不住。

  「好,休息一下。」司徒行雲大約算了一下時間,在差不多接近兩刻鐘的時候喊停。

  申夢心鬆了一口氣,併攏雙腳直起身,卻因為雙腳麻痹站不穩,眼看著就要跌倒,司徒行雲趕快跑過去接住她。

  「妳真的連一丁點兒練武的天分也沒有。」他忍不住取笑她,申夢心背靠著他的胸膛,心還怦怦跳。

  「就是因為我沒有天分,二哥才不願意教我。」她不好意思的承認,這已經是她第幾次跌倒了?真糗。

  「我開始後悔答應教妳武功,現在才說不當妳的師傅,會不會太晚?」他跟她開玩笑,申夢心的臉都紅起來,因為真的很丟臉。

  「太晚了。」她轉頭對他吐舌。「你知道我是很固執的,一旦下定決心就不輕易改變。」就算她再沒天分,都一定要學會武功,這次再也不退縮。

  「我知道妳有多固執。」他因為她的固執吃盡苦頭,多少次他試圖改變她對他的負面印象卻適得其反,怎麼會不明白她的決心有多驚人?

  申夢心聞言轉過身好奇地看著他,他的語氣帶有一股苦澀,好像她做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讓她感到很奇怪。

  「妳也累了,我們先休息一下,等妳休息夠了再繼續練功。」他對她笑一笑,笑容看起來和平常沒兩樣,但申夢心總覺得不對勁,若問她哪裡不對勁她又說不上來,只是覺得他不太一樣。

  麒麟山莊的規模雖然不若劍隱山莊來得大,建築也不如劍隱山莊來得雄偉,給人的感覺卻更舒適,更像一個家。

  麒麟山莊多得是大樹,他們在一棵大樹下坐下,背靠在樹幹仰望藍天。劍隱山莊雖然也有一樣的風景,卻沒有申夢心,這也是司徒行雲遲遲不願意告訴申夢心他已經恢復記憶的主因,因為他明白,一旦讓她知道他恢復記憶,他必將失去她,說什麼都要隱瞞到底。

  微風徐徐,一如他們兩人目前的關係,溫暖而甜沁。司徒行雲珍惜與她相處的每一刻,同時害怕自己會在無意中露出馬腳,情緒因此繃得很緊,一刻都不敢放鬆。

  「行雲,你最近很奇怪。」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直接喊他的名字,不再連名帶姓。

  「有嗎?」他不安地舔舔嘴巴,說什麼都不願再聽見她連名帶姓喊他,更怕與她分離。

  「有。」她斬釘截鐵回道。「你最近老是一副很緊張的樣子,是不是因為我要求你教我武功,給你帶來很大的壓力?」

  他也說過她不是習武的料,事實證明她確實很笨拙,連馬步都蹲不好。再加上她大哥的一雙眼睛,無時無刻在背後盯著怕她受傷,讓他想放鬆都很難,換做是她,也會感到壓力沉重。

  「沒有這回事,妳多心了。」他的壓力源自他內心的不安,跟她沒有任何關係。

  「真的嗎?」她懷疑地看著他,不怎麼相信他的話。

  「真的。」他再三跟她保證,申夢心的目光在他臉上駐足半晌,最後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

  「好吧,相信你。」她的語氣中帶有些許俏皮成分,讓司徒行雲的心情自然跟著好起來。

  他們相視而笑,司徒行雲懷疑她臉上的笑容能持續多久?一旦讓她知道他恢復記憶,怕是撐不過半刻鐘。

  「夢心。」他知道她討厭他,但到底有多討厭?他想瞭解。

  她睜圓一對眼珠子,無聲問他有什麼事。

  「咳咳!」他乾咳了兩聲,掙扎了半晌才問出口。「妳還記不記得妳曾經說過,我以前是一個令人討厭的人?」

  他的問題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以他們現在的關係,以前他怎麼樣根本無所謂,都不會影響她現在對他的觀感。

  「我是說過這些話。」她沒忘記。「不過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你為什麼突然對這些話感興趣?」

  「沒什麼。」他努力表現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樣。「人都有好奇心,我只是想知道我以前是個什麼樣的人,如此而已。」

  也對,換做她什麼都不記得,也會好奇以前的事,他憋到現在才問她,已經很不容易了。

  話雖如此,要當著一個人的面說他有多差勁,真的很難開口。以申夢心善良的個性,尤其不容易,她思考了大半天,小心斟酌用詞。

  「這麼說好了,你以前不把心思花在練功上,對於玩樂的事比較感興趣,所以風評普遍不佳,給人的印象也沒那麼好。」

  她客氣了,武林中流傳的說法是他不學無術,沉迷女色,每天吃喝玩樂不求上進,是個沒有用的敗家子。

  司徒行雲非常瞭解外人怎麼看他,他不怪那些人,因為就連他自己的哥哥也瞧不起他,他又如何責怪別人?

  「妳對我的印象也不好吧!」他苦澀的說道,申夢心自然地回嘴。

  「那當然。」這是一定的事。「你還調戲過我呢!我對你的印象怎麼可能好得起來——」

  察覺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申夢心緊急住嘴,不再往下說。

  司徒行雲苦惱地笑了一下,記憶被拉到兩年多以前,他和司徒行風最後一次造訪麒麟山莊……

  那天,風和日麗,麒麟山莊的氣氛一如以往和氣,和劍隱山莊那壓得令人透不過氣的嚴肅,有著天壤之別。

  司徒行雲跟隨司徒行風造訪申家也不是第一次了,當時他們兄弟也沒想到這會是最後一次,只把它當作是另一次例行性拜訪。

  就和每一次司徒行風造訪麒麟山莊一樣,申氏夫婦一定會擺出酒席宴請司徒行風。申氏夫婦早把司徒行風當作自己的女婿,對他噓寒問暖,異常熱絡,這看在司徒行雲的眼裡頗不是滋味,連酒喝起來都沒味兒。

  「對不起,請容小姪先行離席。」司徒行雲放下酒杯,推開椅子隨口跟申氏夫婦打了招呼就離開飯廳。

  「行風賢姪……」

  申兆侑根本沒在聽司徒行雲說話,在他眼裡,司徒行雲只是一個不得不招待的客人,願意自己滾蛋自然最好。

  司徒行雲心裡有數自己不是一個受歡迎的客人,那又如何?反正他也不是特意來探望申氏夫婦的,他是為了見申夢心不得已才上麒麟山莊,既然她不在飯桌上,他也沒有繼續待下去的必要,當然是蹺頭了。

  時光荏苒,司徒行雲再也不是當初那個害羞的少年,而是變成了一個臭名遠播的花花公子,良家婦女對他避之唯恐不及。

  無獨有偶,司徒行風也不復往日爽朗,而是成了一個成天把責任掛在嘴邊的男人,枯燥又無趣,兄弟兩人可以說是完全倒反過來,甚為諷刺。

  這當然跟司徒行雲的改變有關,因為他變得放蕩、不負責任,身為長子的司徒行風必須擔負雙倍責任,久而久之造就他嚴肅的個性。

  對於司徒行風的改變,申氏夫婦其實也不適應,但他的長相、人品都沒得挑,雖然性格比起年少時略有轉變,基本上還是一個值得託付終身的對象,因此申氏夫婦仍然把他當成女婿一樣,私底下希望他和申夢心能早日定下來,兩家正式結親。

  申夢心比誰都清楚申氏夫婦的想法,也樂於回應雙親的期望,只是她內心還有疑慮。

  司徒行風明顯和以前不同了,她每見他一回,就可以感受到他的改變。過去他爽朗愛笑,現在的他卻眉頭深鎖,難得說笑,就連她大哥都受他感染,也有日漸嚴肅的嫌疑。

  她明白這是轉變為大人的證明,司徒行風已經是一莊之主,改變是必然,沒什麼好大驚小怪。問題在於,她能接受他的轉變嗎?她憧憬的是那個會對她笑、送她花的大哥哥,不是一個成天繃著臉的男人,她沒有自信能夠讓他綻開笑顏。

  申夢心一個人獨自在外頭散步思考自己的終身大事,對於申夢心來說,司徒行風離她似乎越來越遙遠。

  最近幾次見到他,他的外表雖然越來越有男人味,對她的關心卻越來越少,問候亦越來越淡。今天她索性找藉口不參加飯局,試探他的反應,結果令人洩氣,他似乎一點反應都沒有,彷彿她在不在場,對他並不重要,他看重的只是兩家的情誼,勤於走動也只是為了維持兩家的友好關係。

  唉!

  越是深入想,申夢心就越彷徨,不曉得該不該向司徒行風提出求親書?

  她漫無目的地行走,最後來到大槐樹下,還是沒能下定決心。

  夢心!

  無聊四處亂晃的司徒行雲,也走到了大槐樹下,他正愁不知道上哪裡找申夢心,沒想到就碰上她了。

  他想告訴她,他就是當年救她的大哥哥!這麼多年來,他一直提不起勇氣,總是覺得自己的改變還不夠,遲遲不敢開口。

  然而,隨著時光的推進,她不僅成長為一位絕世美女,跟他的距離也越來越遙遠。再這麼下去,他勢必得不到她,無論如何,他都必須讓她知道真相,讓她明白她搞錯了!她真正的救命恩人不是他哥哥,而是他,他才是真正救她的人!他再也不想躲在他哥哥的身後,他要走到她面前,讓她看清楚,誰真正愛她,不要再對他哥哥執迷不悟!

  下定決心,司徒行雲走到申夢心的面前,擋住她的去路,不讓她再溜走。

  申夢心一直低頭想心事,前方不期然出現一道陰影,她抬起頭,赫然發現自己正與司徒行雲面對面。

  是我,我就是當年救妳的大哥哥!

  「是你!」

  司徒行雲尚未能開口,就看見申夢心的臉上露出一股嫌惡,目光也不太友善,彷彿對他反感至極。

  司徒行雲好不容易才凝聚的勇氣,在她厭惡的表情下消失得無影無蹤。

  「是我又怎麼樣,嚇著妳了嗎?」他不想表現得輕佻,但她的態度刺激了他,讓他忍不住擺出她最厭惡的姿態反擊。

  「我沒時間同你說廢話,讓開!」申夢心一向就討厭司徒行雲,不只因為他的名聲很差,更因為他輕佻的態度。她不明白,同為兄弟,他和司徒行風怎麼相差這麼多?詭異的是,她記得他以前是一個很害羞的男孩,和現在的輕佻狂妄根本是兩回事,兩者完全連不起來。

  「可惜我多得是時間,就偏不讓開。」不只申夢心不諒解,就連司徒行雲自己也無法理解,他明明只想把她抱在懷中愛她,為何真正面對她時完全變了樣?變得輕浮惹人厭,偏偏他自己又無法控制。

  「我繞路總行了吧!」她不想跟司徒行雲再糾纏下去,轉身往後走打算繞過大槐樹,未料雙手會被他攫住。

  「我話還沒說完。」不對,他不想這麼粗魯對待她,可該死的他就是控制不了自己,這是怎麼回事?他就不能表現得正常一些,非得如此荒腔走板不可?

  「我跟你無話可說。」申夢心冷冷回嘴,用力想甩開他的手但怎麼都甩不開,因而對他怒目相視。

  「沒有用,妳甩不開我的。」他早已決定今生都跟著她,無論用哪一種方式,無論她有多討厭他,他都跟定她了。

  「放開!」

  申夢心的死命掙扎讓司徒行雲很火大,難道她就不能安靜下來聽他說話,非得一再曲解他不可?

  難以抑制的憤怒如海潮般湧上司徒行雲的胸口,那是被曲解的恨,無法說出口的怨,彙聚成一股巨大的力量淹沒他的理智。

  他不僅不放開申夢心,反而將她拉近低頭試著吻她。

  啪!

  申夢心用空出來的另一隻手,用力賞他一巴掌,把他的臉打偏。

  司徒行雲的腦子頓時變成一片空白,既不能思考,也忘了自己身在何處,直到他的臉頰開始作痛,他才意識到,自己又搞砸了這難得的表白機會。

  「你真令人作嘔。」申夢心對他的印象原本就不好,加上今日遭他調戲,已經到達厭惡的地步。

  司徒行雲苦笑,但他真正想做的其實是掉淚,他的決心造就了最差的結局,早知道如此,還不如保持距離,遠遠看著她來得好。

  他慢慢回過頭看申夢心,想跟她說對不起,他只是太憤怒、太傷心,不是故意傷害她,請原諒他的笨拙。

  可他真正做出的舉動卻是抓住她的手,撂下絕非出自他真心的狠話。

  「申夢心,妳送的這份大禮,有一天我一定會要回來!」

  兩年多以前的影像歷歷在目,那些他以為一輩子埋葬了的往事,又在他的腦中活躍,教他羞愧,也教他痛苦不堪。

  「……總之,那已經是以前的事,我不在意,你也不要再想了。」申夢心在他忙著回憶的時候說了一大串話,司徒行雲根本一句也沒聽進去。

  「啊?」什麼不要再想?

  「真是的,你到底在想什麼?都沒聽我說話!」見他發呆,申夢心免不了抱怨,抗議他忽略她。

  「……對不起,我只是想,要不要辭了師傅。」對,他不要再想,不能再想,就這麼過日子吧!不然他會發瘋。

  「為什麼要辭了師傅?」她不解的看著他,一臉狐疑。

  「因為學生太笨了,我怕教不來,乾脆先辭去教職。」他跟她開玩笑,果然引來申夢心憤怒的拳頭。

  「你好過分,竟然說我笨!」她拚命捶他胸膛,他只管大笑,不痛不癢。

  「哈哈哈……」

  他將申夢心緊緊擁入懷中,開懷大笑的同時內心極度不安,害怕眼前的幸福會被老天爺無情剝奪,屆時他將一無所有,什麼都沒有!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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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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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發表於 2020-12-5 00:24:01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自申夢心下定決心習武之後又過了一個月,在這個月之中,司徒行雲小心翼翼,一舉一動盡可能表現得跟他恢復記憶前一模一樣,申夢心也完全沒有發現異狀,照樣開開心心過日子,努力學習武功。

  麒麟山莊於是不時看見他們快樂的身影,聽見他們的歡笑聲。申夢心燦爛的笑容,照亮了麒麟山莊的各個角落,也改變了山莊內所有人的想法。

  大家一致認為,這是申夢心最美的時刻。

  過去她雖然很美,甚至獲得武林第一美人的封號,但並未發亮。現在的她全身散發出耀眼的光芒,而引出這道光芒的人是司徒行雲,這讓所有人都覺得不可思議。

  他對申夢心的全心付出博得所有人的認同,大家於是不再對他惡言相向,眼神也不再冷漠,而是轉而默默祝福他們。

  「哼!」莊裡的人幾乎一面倒向司徒行雲,只有申夢時一個人還在硬撐,怎樣都不願意接納司徒行雲。

  「好端端的幹麼從鼻孔噴氣啊?無聊!」尹荷香在一旁繡手帕,一隻好好的祥鶴硬是被她繡成殘障小白兔,申夢時看了都快吐血。

  「妳都學多久的繡花了,怎麼還繡成這個樣子?」連三歲的小孩都不如。

  「反正我就是沒天分。」換她冷哼。「不過你瞧人家夢心練武也沒天分,還不是照樣每天勤練?所以我也要努力,總有一天會繡出一條像樣的手帕。」我繡、我繡,我努力繡繡繡……

  「這就是我看不慣的地方。」說起這件事,申夢時就有氣。「那小子明明知道夢心不適合習武,還硬拖著她練功是什麼意思?」

  「你看不慣的地方太多了,十根手指都不夠數。」尹荷香不客氣地拆他的台。「而且這怎麼看都不像是司徒行雲的主意,應該是夢心纏著人家練功才對。」他弄錯嘍!

  「妳是存心跟我吵架嗎?」怎麼老是跟他唱反調?

  「本來就是。」尹荷香冷哼。「嫉妒人家小倆口感情好還死不承認……不過話說回來,你有沒有發現,最近你叫司徒行雲都說是那小子,不再叫他混帳,這算不算是一種進步?」

  「哪、哪有這回事?」他完全沒有感覺……

  「哈,我知道了!」被她逮到了。「其實你也開始對司徒行雲產生好感,對不對?」

  「不要亂說!」申夢時很快否認。「我為什麼要對那混帳有好感?他只會帶壞夢心。」專教她一些不好的事,他沒揍他已經算客氣。

  「我可不認為教夢心武功是壞事。」口是心非。「其實夢心一直想習武,只是你們不知道而已。」

  「胡說八道。」申夢時一貫固執。「夢心最怕刀槍,也怕見血,哪可能想學習武功?」淨會胡猜。

  「那是過去的事。」尹荷香朝申夢時做鬼臉,總覺得他是石頭腦袋,沒救了。「你瞧現在的夢心有多努力、多開心,她並沒有大夥兒想像中柔弱,她其實是很堅強的。」

  是啊!當一個女人為了保護心愛的男人,她可以變得很堅強,司徒行雲雖然不需要夢心保護,她卻依然選擇戰鬥。

  「夢心變了。」就連他這個大哥,都不得不承認她已經不是以前那位柔弱的大小姐,變得更像江湖兒女。

  「愛情使人改變。」尹荷香點頭,難得贊成他的話。「就夢心來說,是往好的方向改變。」她很欣慰。

  「變好變壞還不知道,話別說得太快。」申夢時死性不改,還是喜歡撂狠話。「司徒行雲那混帳最好別傷害夢心,否則我一定要讓他付出代價!」

  是哦!就怕司徒行雲付出代價之前,他先遭到自己妹妹怨恨,到時誰先後悔還是未知數。

  「是!相公,你說得有理。」只不過呢?男人就像小孩,得偶爾讓他逞威風,否則夫妻肯定又要吵架。

  「又到了休息時間。」

  申夢時和尹荷香那廂吵得愉快,司徒行雲和申夢心這廂依然如膠似漆,連練功都那麼甜蜜。

  「為了獎賞妳努力練功,這回的休息時間給得多一些,嗯……就給妳兩個時辰好了。」司徒行雲是個大方的師傅,一開口就給休一下午。

  「兩個時辰?」申夢心聞言瞪大眼睛。「那就是說,下午不必練功了?」

  「就是這個意思。」司徒行雲點頭。

  「真好!」她歡呼。「這多出來的時間,足夠我好好休息了。」

  「妳不是很喜歡練功嗎?」見申夢心一臉興奮的模樣,司徒行雲忍不住開口消遣申夢心。

  「我是很喜歡,但總是會累嘛!」她不好意思地吐吐舌,臉上的表情越來越豐富,也越可愛。

  司徒行雲聞言摸她的頭,申夢心笑著避開,她雖然很喜歡被寵愛的感覺,但同時奇怪他什麼時候開始有這個習慣?一個月前他似乎不會這麼摸她的頭,對她非常尊重……

  難道,他恢復記憶了?

  一個她始終不願去想的可能性,霎時浮現在她的腦海,奪去申夢心的呼吸。

  仔細想想,這一個月來他似乎有些不同,眼神不再像剛開始時那般清澈,有時候甚至有些飄忽,讓她回想起失憶前的司徒行雲。

  「行雲……」有可能嗎?他有可能已經恢復而沒跟她說,一直欺騙她?

  「嗯?」他不解地看著申夢心,她似乎有話要說。

  「你——」她該問他嗎?萬一他壓根兒就沒有恢復記憶,她豈不是會很糗,他也會責怪她不信任他。

  「……不,沒什麼。」是她多心了,自他失憶以來,已經在麒麟山莊生活兩個月,逐漸習慣麒麟山莊的一切,眼神不再充滿好奇,失去原有的清澈也是很自然的事,沒有必要追究。

  「難得空出一下午的時間,你打算做什麼?」她隨口編話題,司徒行雲不疑有他,很自然地回道。

  「回房間休息。」好好睡上一覺。

  「是嗎?」這回答她聽著洩氣,總覺得好沒活力。「可是我想去大槐樹上看風景。」

  「妳想爬上大槐樹?」他聽了愣住。

  「嗯。」她點頭。「自從上回以後,我一直想再上去一次,只是不好意思開口,怕你又被大哥責罵。」

  「這倒不是問題。」申夢時的拳頭並不可怕,可能下手時也沒盡全力,所以實際上並沒有那麼痛。

  「那是什麼問題?」她可以感覺到他在猶疑,好像並不是很願意去那裡。

  司徒行雲的確猶豫,因為那是他先前調戲申夢心的地方,那裡存在著不好的回憶。

  「……沒有問題,我們走吧!」他必須小心,不能讓她發現異狀,不然就完了。

  雖然司徒行雲始終表現得相當自然,但申夢心總覺得怪怪的,他好像正承受著一種無形的壓力,到底是什麼呢?

  麒麟山莊的大槐樹,在天地間聳立已經超過三百年,堪稱是麒麟山莊的地標,只要看見它,就知道離麒麟山莊不遠了,在當地頗負盛名。不過,它近幾年多了一項任務,那就是擔任申家子女的媒人。

  申夢時和申夢意都藉著大槐樹和妻子增進感情,申夢心自然不能例外。事實上,自從她和司徒行雲第一次爬上大槐樹以後,兩個人的感情便逐漸加溫,也才有日後的發展,所以申家子女都應該謝謝大槐樹,它不但庇護了麒麟山莊,也庇護了他們的愛情。

  「我帶妳上去好了。」仰望高聳入雲的樹梢,司徒行雲這次決定仿效申夢意,直接抱著申夢心用輕功跳上樹頂,免得申夢心發生危險。

  「不要,我想自己試著爬爬看。」申夢心一口拒絕司徒行雲的提議,堅持自己來。

  「夢心!」他驚訝地看著申夢心,她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俏皮說道。

  「好歹我也練了一個月的武功,總是得驗收一下成果。」她猜她大概還沒法子出拳打人,但爬樹總可以,她相信自己不會漏氣。

  「好吧!」司徒行雲拗不過申夢心,只好答應。「但是要小心,千萬不要逞強。」爬樹可不比打人輕鬆,尤其這棵大槐樹好些地方已經中空,踩錯了可是會掉下去,比幹架更危險。

  「我會小心。」說是這麼說,她已經迫不及待跳上最下方的樹幹,司徒行雲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我一點兒也不相信。」他嘟囔兩聲抱怨,小心翼翼跟在她後頭盯著她,打算她萬一踩空,也好及時接住她。

  雖說申夢心沒有習武的天分,但「勤能補拙」這句話永遠管用,經過一個月努力不懈勤加練功,申夢心現在的身手雖然尚稱不上矯捷,但比起兩個月前已經靈敏很多,也不枉司徒行雲費心教她。

  正當他覺得自己這個師傅當得還行的時候,申夢心的腳不小心打滑,眼看著就要掉下去。

  司徒行雲見狀三步並作兩步,腳用力蹬了一下樹幹上前及時接住她,直接將她帶往樹頂。

  他抱著她在樹幹與樹枝間騰跳,陽光透過樹影照在她的臉上,給她一種正往西天飛去的錯覺,體內升起一股難以言喻的興奮。

  司徒行雲的輕功或許不若尹荷香來得好,卻也十分了得,三兩下就到達樹頂的凹洞,這會兒他們已經居高臨下,悠閒地欣賞風景了。

  和上回一樣,這次司徒行雲依舊當墊背,申夢心則是舒舒服服地趴在他身上,分享他的心跳與體溫。

  怦怦!怦怦!

  他的心跳依然有力,比起上次來卻穩健許多,一如他們目前的關係,朝安定邁進。

  微風徐徐,吹過樹梢。

  夏季的風帶著一股悶熱,吹得人昏昏欲睡,申夢心悄悄閉上眼睛,在他懷裡休息酣睡,幾乎忘掉她還在世間……

  「不要睡得太沉,小心掉下去。」相較之下,司徒行雲就沒有她那麼好命,得時時刻刻注意她的安全。

  「對不起,但是我好愛睏。」她睜開眼睛跟他說抱歉,司徒行雲對她笑了笑,右手自然摟緊她的腰。

  這看似一氣呵成的動作,卻帶給申夢心無數困惑。

  她注意到他最近幾乎都是使用右手,然而之前他都是用左手做事,這是怎麼回事,難道他的習慣改了?

  由於申夢心是地道的右撇子,只會使用右手做事,不清楚左撇子和右撇子之間有什麼區別,但她聽說過有人是左右開弓,無論是用左手或是右手做事都一樣好,或許他就是那樣的人。

  其實司徒行雲原本是左撇子,是因為練武以後硬被他父親要求使用右手,多年嚴格訓練下來他也漸漸習慣使用右手,左手反倒沒有那麼常用。使用左手可說是他小時候的習慣,下意識的表現,每當他感受到壓力,就會習慣用左手做事。失憶以後,因為回到少年時期的人格,他的用手習慣也跟著變成左手,如今恢復記憶,自然改回右手,只是司徒行雲並沒有注意到這些細節,反而是申夢心很在意,納悶他為何一直變來變去。

  申夢心所不知道的是,司徒行雲改變的何止是用手習慣?為了她,他甚至願意放棄自己原有的性格,只為了取悅她。

  他依稀記得,在懸崖邊救她那一天,在墜入黑暗的當頭,他祈求老天讓他回到少年時期,至少那個時候她還沒有那麼討厭他,見到他還會親熱地喊他一聲:「行雲哥哥。」他想再次看她的笑臉,即使那意味著他必須變成另外一個人。而老天也真的回應他的請求,讓他失憶以後恢復成少年時期的性格,並因此擄獲申夢心的芳心。

  只是,這就夠了嗎?

  司徒行雲問自己。

  你希望夢心一輩子活在謊言之中,這就是你愛她的方式?

  司徒行雲找不到答案,因為愛人的心是如此脆弱,稍有一絲裂痕都承受不起。

  「行雲。」

  偏偏敲打他的人,又是他最愛的申夢心,愛情怎麼會如此痛苦?

  「什麼事?」他勉強拉回思緒,假裝若無其事,其實心很痛很痛。

  「你還記得我跟你提過,曾經救過我的大哥哥嗎?」

  「記得。」他勉強回應,這回連肺都在痛了。

  「我希望你就是他,雖然這是不可能的事,但我真的好希望你就是那位大哥哥。」

  我是啊!夢心,我就是妳常常掛在嘴邊的大哥哥,妳等待一輩子的人!

  司徒行雲多麼希望自己能夠這麼告訴申夢心,但他卻不能這麼做,因為他目前喪失記憶,或者應該說,她以為他喪失記憶。

  「……我也希望我是。」他擁緊她,為欺騙她而抱歉,為無法告訴她真相而心痛。

  「就算你不是,我也一樣愛你。」申夢心很自然地說出這句話,說出口以後兩個人同時愣住,不可思議的看著對方。

  「夢心……」對司徒行雲來說,這是他連作夢都聽不到的話,沒想到竟然能聽見她親口說出來。

  「行雲……」對申夢心而言,她同樣驚訝。她從沒想到她竟然這麼大膽,搶在司徒行雲之前表白,這似乎不是一個淑女該做的事,她卻一點都不在乎。

  因為,她已經擺脫淑女的形象,晉升為江湖兒女了。既然身為江湖兒女,就不能扭扭捏捏,有什麼話痛快說出來就是。

  「我愛妳!」

  「我愛你!」

  這回兩人同時表白,並以熱烈的吻將他們的愛封存於天地之間,寄宿在這古老的樹魂中,直到時間凝結成永恆。

  只是,在他們四片唇交會的片刻,他們的內心亦同時存在著不安,隨著兩人的心跳越升越高,越燒越烈,幾乎到達頂點。

  ※※※※

  別名臥牛城的順德府屬京師,自古以來就是一座歷史名城,西周時期的邢國就在此建立。

  歷史悠久的名城,有著名的美景,也有形形色色不同的面相。城內商店飯館林立,當然也有賭莊和青樓,舉凡每座大的城市都有陰暗面,臥牛城也不例外。這些賭莊和青樓經常高朋滿座,各方人馬來此找樂子兼交換消息,許多內行人都知道無論是找人或是尋物,到這些地方打聽消息准沒錯,往往能有收穫。

  當然這些場所也不是一般人去得起的,尤其是青樓,臥牛城有幾楝建築特別有名,其中一棟是「芙蓉院」,據說裡頭的妓女個個貌美如花,豔名遠播,連京師的客人都不遠千里慕名而來,就為了親眼目睹妓女們的風采。

  今兒個申夢心也來到臥牛城,當然她不是來尋花問柳,而是來買香粉和香膏。她愛用玉棋堂的香粉,價格公道又好用,比名聞遐邇的玉華香粉更得她的喜愛。

  一般來說,她都是托大總管進城採購,但今兒個大總管另有要務,無法幫她,她乾脆自己進城採買,也可以順便散心。

  以前她不喜歡進城,是因為她每次出門,申夢時都會派一堆護衛保護她。一行人掃街而過,陣仗有如皇親國戚,每每引人側目,搞得她很不好意思,乾脆避免出門。

  現在她的身邊已經有司徒行雲這位護花使者,他的武功高強足以保護她。雖然她一直疑惑他這身武功打哪裡學來的,但他的表現似乎贏得莊裡人的認可,她大哥也不再堅持派一堆人隨行,所以現在她可以輕輕鬆鬆逛街,而不像過去被大批行人包圍觀看,讓她渾身不自在。

  「妳想買什麼還得特地進城?」相較之下,司徒行雲的表情就沒她來得輕鬆,可能的話,他希望能夠不要進城,一直待在麒麟山莊。

  「買香粉。」她沒告訴司徒行雲此行的目的,只說要買東西。

  「香粉?」司徒行雲聽見這兩個字臉突然繃緊,只不過申夢心的注意力全被在風中飄的招幌吸引,沒空瞧他的臉。

  「有家叫『玉棋堂』的鋪子賣的香粉特別好用,我打算買一些回去。」她點頭,目光仍定在各式各樣的招牌上。

  玉棋堂,司徒行雲光聽見這三個字,就想停下腳步,一點兒也不想陪她去。倒不是他和玉棋堂有什麼過節,相反地他和裡頭的掌櫃太熟了,只要他一踏進鋪子就會被認出來。失憶前兩天他還上門買過不少薔薇水送給芙蓉院的姑娘們,雖然說是為了追查「飛燄」的下落,不得已才送她們禮物,但他過去常去妓院酒樓打轉也是不爭的事實。

  這下子,他可真是自作自受了。他既不能讓她發現他恢復記憶,就得避免跟熟人接觸,唯一的辦法就是開溜。

  司徒行雲什麼話都沒說,一路默默跟隨申夢心到玉棋堂門口,在鋪子前停下腳步。

  「夢心,我對這些女人家用的東西沒興趣,就不進去了。」他裝出一副無聊的樣子,申夢心並不覺得奇怪,因為申夢時也和他同樣反應,都對香粉、香膏興致缺缺。

  「要不你四處逛逛,等我買完了香粉以後你再來接我。」他不進去也好,省得她挑東西的時候還要顧及他的感受,綁手綁腳。

  「一個時辰以後,我來接妳吃飯。」他暗暗鬆口氣,總算不必和店掌櫃碰面。

  「好,我們到時候見。」她點點頭,撩起裙擺跨過門檻走進玉棋堂,司徒行雲遠遠看見掌櫃上前迎客,趕緊閃到一旁,省得被店掌櫃發現。

  「呼!」還真驚險,此地不宜久留,還是趕快回麒麟山莊為妙。

  以往住在劍隱山莊時,他一天到晚往外跑,一點都不想待在家裡,現在他卻巴不得永遠不要出門,著實諷刺。

  他不想踏進玉棋堂是因為害怕被掌櫃認出來,申夢心不樂意他跟來是因為她想見玉棋堂的老闆柴玉棋,傳說柴玉棋長得極為白淨俊美,英俊的程度跟她大哥有得拼。加上他跟荷香又是青梅竹馬的好友,如果不是荷香先愛上大哥,她可能會嫁給他。

  種種巧合之下,都讓申夢心對柴玉棋感到好奇,極想見到本人。可惜今兒個柴玉棋不在鋪子裡,掌櫃說他到揚州談生意去了,柴玉棋打算到揚州開設分號,得事先探路。

  見不著柴玉棋,申夢心雖然有小小失落,但仍影響不了她買東西的心情,掌櫃的把貨架上陳列的貨品,全搬到申夢心面前任她挑選,其中還有司徒行雲買來送給妓女們的薔薇水,各式各樣的妝粉脂膏大大小小加起來至少幾十罐,夠她忙了。

  另一方面,司徒行雲在街上閒晃,無聊到快打哈欠,過去他挺喜歡這樣悠閒度日,現在他寧願回麒麟山莊教申夢心武功,都好過無意義的亂逛。

  司徒行雲很明白他改變了,這不是他第一次為申夢心而改變,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他晃來晃去又晃回玉棋堂附近,正想去玉棋堂對面的茶館坐下來喝茶,不期然聽見背後有人叫他。

  「這不是司徒公子嗎?」

  他就怕遇見熟人,偏偏他越怕的事越會發生,簡直是故意跟他作對。

  司徒行雲考慮假裝不認識對方,但又怕對方會纏住他不放,到時拉拉扯扯,處理起來更麻煩。

  「紫荊。」不得已,他只好轉身面對芙蓉院的姑娘,臉上的笑容僵硬無比。

  「果真是司徒公子,我還真怕認錯人,因為您瞧都沒瞧我一眼,紫荊好傷心呢!」紫荊連聲抱怨,司徒行雲這才發現原來方才和他錯身而過的人正是紫荊,他一點也沒感覺。

  「抱歉,我沒看見妳。」他現在只看得見申夢心,其他女人一律視而不見,無論舉止有多風騷都引不起他注意。

  「您這話太傷紫荊的心了,難道紫荊長得還不夠美嗎?」紫荊早就想和司徒行雲春風一度,可他始終對她沒興趣,但也沒有拒絕她的服侍就是。

  司徒行雲笑笑,懶得同她解釋在他眼裡,天下沒有一個女人能夠和申夢心比美,她才是真正完美的女人,她連申夢心的一根小指頭都搆不上,他不可能看上她。

  「算了,紫荊不同您計較。」多得是引他上鈎的方法,不怕。「只不過您前些日子交代紫荊,若是瞧見王二爺跟您說一聲,我才叫住您。」沒想到他這麼冷漠,早知道就不理他了。

  「什麼,妳瞧見王二?」王二就是那個騙走「飛燄」的老千,他非抓住他取回家傳寶劍不可。

  「這兩天才瞧見他在城裡閒晃。」紫荊點頭。「我本來是想立刻告訴司徒公子的,但您經常投宿的客棧掌櫃說您打從兩個多月前就不見人影,以為您離開臥牛城了,我找不著您,只好作罷。」

  原來王二現身臥牛城了,這該死的老千!

  「王二現在人在哪兒?帶我去找他!」他要扒他的皮,竟敢用下三濫的手段騙走他的寶劍。

  「這我怎麼會知道?」紫荊搖頭。「我也是偶然瞧見他,就跟今兒個偶然碰見您一樣,根本不知道他人在哪裡。」

  「該死!」他還以為這次終於可以找回寶劍,結果只是空歡喜一場。

  「司徒公子您也別灰心,王二爺跟院裡的寶釵是老相好,說不定過幾天會來找寶釵,到時候紫荊再通知司徒公子。」她不知道他和王二之間有什麼過節,但她很清楚,她若是想上司徒行雲的床,施點小惠是必要的,她亦不吝嗇借花獻佛,好好利用王二。

  「就拜託紫荊姑娘費心了。」說什麼他都得把「飛燄」找回來,那是劍隱山莊的寶物,絕不能讓它落入惡人的手裡。

  「說拜託多見外,咱們又不是外人。」紫荊對他猛拋媚眼,然而無論她怎麼勾引司徒行雲,他就是無動於衷,一顆心全放在申夢心的身上。

  「萬一王二爺若是真的來芙蓉院,紫荊要怎麼通知您?還是上原來的客棧找您?」紫荊旁敲側擊打探他現在的住處,讓他十分為難。

  「不,現在我不住在客棧。」他回道。

  「那麼是住在……」

  司徒行雲原本還在考慮該怎麼回答,眼角不期然瞥見申夢心走出玉棋堂,東張西望似乎在找他。

  「紫荊,現在我有急事,改天我再與妳連絡,先告辭!」他怕申夢心瞧見他和紫荊說話,匆匆別過紫荊,上前迎接申夢心。

  「司徒公子——」紫荊遠遠打量他和申夢心有說有笑,恍然明白他又看上另一個女人,難怪不理她。

  她搖搖頭,心想天下的男人果然都愛嘗鮮,沒一個有良心!不過……

  看著申夢心柔美的側臉,紫荊越看申夢心越覺得熟悉,總覺得在哪裡見過。

  ……對,就是她!麒麟山莊的大小姐,申夢心!她先前曾進城幾回,每回都是大陣仗,帶了一堆隨從,加上她又長得無比清豔,比芙蓉院的花魁還要美麗,教人不想注意她也難。

  他們在一起,那也就是說,司徒行雲現在住在麒麟山莊嘍?但她記得,劍隱山莊和麒麟山莊是死對頭,不小心路上碰著都要打上一架,他要怎麼住進麒麟山莊,不會被趕出去嗎?

  想不通。

  紫荊百思不解,只是將今日所見所聞悄悄記入腦海,以便日後有用。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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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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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2-5 00:24:15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人來人往的芙蓉院,經常高朋滿座。有的客人純粹只是來聽曲欣賞姑娘們的才藝,但更多客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圖肉體的貪歡,是以三層樓高的芙蓉院滿是春色,四處聽見鶯燕們的歡笑聲。

  「王二爺,您又來找寶釵了呀!這邊請。」老鴇高亢的招呼聲,三樓都聽得清清楚楚,也引起紫荊的注意。

  她聞聲從房裡衝出來,扶住走廊欄杆往下探頭一看——果然是司徒行雲遍尋不著的王二,心情頓時好起來。

  今兒個她剛好沒客人,老鴇忙著做生意也沒空管她,她若趁著這個機會溜出去,肯定不會有人理她,就這麼辦!

  紫荊打算親自上麒麟山莊找司徒行雲,通知他王二出現在芙蓉院,讓他快點兒過來逮人。其實她可以差人通知他就算了,不必親自上山。只是一來她信不過妓院的跑堂,二來她也好奇麒麟山莊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地方,極想親眼目睹。

  當知以紫荊低下的身份,如果未經邀請,不可能踏進麒麟山莊一步。麒麟山莊以名門正派自許,跟地方官府也多有交往,勢力相當龐大,外人很難一窺究竟,如今好不容易能夠藉著拜訪司徒行雲之便窺探麒麟山莊,她當然不能放過這個機會。

  怕被老鴇發現,紫荊甚至不敢請跑堂雇轎子,而是趁亂從後門溜出去,自己上街攔轎。

  「上麒麟山莊,快!」直到坐進轎子,紫荊方能喘一口氣,為了得到司徒行雲的青睞,她豁出去了,希望能夠一舉成功爬上他的床,畢竟她可是為他冒了這麼大的風險,他沒有理由不用身體好好感謝她。

  轎子一路搖搖晃晃,走過一段長長的山路,最後抵達麒麟山莊的崗哨,紫荊說明來意,負責守崗哨的兄弟要她先在轎內等候,等他通報獲准以後方可放行。

  「行了,妳進去吧!」得到許可後,守崗的兄弟讓紫荊入莊,就連轎夫也是第一次踏進麒麟山莊,雖然有人為他指路,還是差點走錯方向。

  這地方真大,都可以容下好幾座芙蓉院,麒麟山莊不愧是地方上的首富,真是氣派。

  紫荊瞪大眼睛仔細瞧麒麟山莊的一草一木,把它們的樣子統統記下,日後才好跟人炫耀,說她來過麒麟山莊。

  「這邊請,大小姐已經在大廳等您了。」

  她才剛下轎,申家大總管便出現在轎子旁,等著為她帶路。

  紫荊開始感到不安,畢竟她出身微寒,除了芙蓉院以外,沒到過像麒麟山莊這麼氣派的府第,說實話有些自慚形穢。

  「聽說妳要找司徒行雲?」

  更讓她洩氣的是申夢心,紫荊雖然已經見過她幾回,但都保持著一定距離,從未這麼近瞧過她。都說女人不能近看,近看臉上什麼缺點都浮出來,可她都快與申夢心面貼面了,還是無法在她臉上找到任何一個缺點,她連肌膚都像絲綢一樣光滑白皙,連個斑點都沒有。

  「我有要事找司徒公子,請他快點出來見我。」紫荊雖然樣樣比不過人家,自尊心倒是不小,說話的口氣也挺大的。

  「請問姑娘您是……」申夢心好奇地看著紫荊,她身上散發出一股濃濃的花香,和她三天前在玉棋堂聞的薔薇水,味道有些雷同。

  「我叫紫荊。」她回道。

  「紫荊?」

  「是芙蓉院的姑娘。」紫荊雖然理直氣壯,報出妓院名字時卻也忍不住臉紅,好像自己來了不該來的地方,見了不該見的人。

  「芙蓉院……」申夢心喃喃自語,心想好像聽過這個地方,等她意會以後暗暗倒抽一口氣,居然有妓院的姑娘找上門,這是怎麼回事?

  「請問紫荊姑娘找司徒公子有何貴事?」雖然驚訝,她還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面對紫荊。

  「司徒公子不在嗎?這話我想親自對他說。」她沒必要把功勞讓給別人,讓申夢心平白撿了便宜。

  「司徒公子不在,要過些時候才會回來。」他去後山幫她摘野薔薇了,上次遭到山賊襲擊,這次他說什麼都不讓她去,堅持一個人幫她摘花,實話說,真的好窩心。

  「搞什麼?」紫荊聞言氣憤地嚷嚷。「明明約好一有狀況隨時通知他,我這麼熱心,他卻擺了我一道!」真不夠意思。

  「呃,行雲他什麼時候跟紫荊姑娘約好……」

  「就在三天前啊!」紫荊抱怨。「三天前我在城裡遇見司徒公子,因為他先前有交代過我,若是王二爺出現要馬上跟他說。這幾天王二爺正巧來到城裡,我跟司徒公子說了這個消息,司徒公子要我萬一王二爺再出現,立刻通知他,我今日瞧見王二爺,馬上就雇轎子來了,他還故意躲我,太過分了!」

  紫荊誤以為司徒行雲不想跟她扯上關係,才推由申夢心接見她。事實上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申夢心一時也說不清楚,因為她自己都亂了,全亂了。

  「三天前?」那不是她和司徒行雲一起進城的日子嗎?他已經喪失記憶,如何跟紫荊約定?

  「那天妳也去了城裡,不是嗎?」紫荊反問。

  申夢心點點頭,越來越茫然。

  「就是那天。」紫荊一口咬定。「我還在想司徒公子怎麼一失蹤就是兩個月,瞧見妳和他在一起後才恍然大悟,原來他又看上妳,設法追妳去了。」不愧是聲名遠播的花花公子,追女人真有一套,連申夢心都追得到手,臥牛城一大半男人可都要羨慕死了。

  「不可能。」申夢心的腦子亂烘烘一片,拒絕聽紫荊胡說八道。「行雲他喪失記憶,不可能跟妳約定任何事,妳一定是認錯人了。」

  「司徒公子喪失記憶?」紫荊聞言瞪大眼睛,都快笑出來。「他連我的名字都記得清清楚楚,這算哪門子的喪失記憶?妳被他騙了。」早聽聞他很會拐女孩子,但因為他一直對她沒興趣,她沒有親身試過,但從申夢心的反應看來,他確實把她騙得團團轉。

  行雲……騙她?

  申夢心連想都不願意去想,然而紫荊的話對照他一個月來怪異的行為,讓她不得不懷疑。

  不再清澈的眼神……改變習慣使用右手……不經意露出痞痞的笑容……這些他自己都沒有發現的改變,看在她眼裡一直不解,她也不是沒有起疑心過,只是她刻意欺騙自己,說這些改變不算什麼,畢竟失憶前他就是這個樣子,偶爾恢復原來的習慣不足為奇,沒有什麼好在意的。

  可是,萬一他在騙她呢?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申夢心的臉色變得跟她身上的衣服一樣白,幾乎快倒下去。

  萬一如紫荊所言,他只是為了追求她,才演出喪失記憶的戲碼,她又該怎麼辦?

  申夢心臉色蒼白地看著紫荊,紫荊被她的臉色嚇到,連續往後倒退了好幾步。

  「反正這不關我的事,要不是司徒公子之前送我玉棋堂的薔薇水,對我還算有點兒情意,我才懶得來這兒找他,一趟轎子來回可要花不少銀兩,改天得跟他要回轎錢。」紫荊闖了禍以後就想走人,臨走之前還胡言亂語一番,徹底打擊申夢心對司徒行雲的信心。

  她憶起三天前,她走進玉棋堂,掌櫃對她說的話。

  我好像瞧見司徒公子,他沒跟著您進來?

  當時她聽得一頭霧水,以為店掌櫃指的是另一個司徒公子,畢竟劍隱山莊離臥牛城還有一段距離,就算他要玩樂也輪不到臥牛城。可很顯然地,他不但時常往來臥牛城,還跟玉棋堂的掌櫃很熟,所以他才不願進入玉棋堂,怕被玉棋堂的掌櫃認出來,洩了他的底。

  至此,司徒行雲恢復記憶的事實已經清晰可見,藏都藏不住。

  紫荊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反正她也不在乎,不,應該說是沒有力氣在乎。

  他騙她。

  這三個字,堪比天下最劇烈的毒藥,申夢心整個人都麻痹了。

  她是這麼相信他,他怎麼可以背叛她對他的信任?

  溫熱的淚水,隨著這殘忍的事實潤濕她的眼眶……

  不,現在還不是哭的時候,要哭也等她把一切弄清楚了再來哭還不遲。

  打起精神,申夢心告訴自己千萬要堅強,不能像之前被司徒行風退回求親書時哭得那麼難看。

  只是,即使申夢心再怎麼告誡自己,她的眼淚仍是忍不住簌簌流下,浸濕她的衣襟。

  ※※※※

  已經這麼晚了?

  夕陽的餘暉照在殘留的薔薇花瓣上,透過天邊斑斕的彩霞,司徒行雲這才發現天色已晚。

  他轉頭看向身邊的竹簍,滿滿的薔薇花足夠讓申夢心做好幾瓶薔薇水,說不定還得動用到釀酒的罈子,才能把這些薔薇花全部用完。

  提起竹簍的麻繩,將竹簍背在身後,往麒麟山莊的方向走去,司徒行雲自我嘲弄他都快成了申夢心的奴隸,她叫他往東,他絕對不敢往西。

  糟糕的是,一般奴隸是因為害怕主人的皮鞭才不敢違抗,他卻很樂意被申夢心鞭打,還怕她不指使他做事。

  仔細想想,他或許有被虐待的傾向,就算真的被申夢心虐待死,也是他自己活該。

  不過說真格的,他雖然很享受待在申夢心身邊的感覺,有時也不免問自己在做什麼?尤其自從三天前,他聽紫荊說王二來到臥牛城以後,他心內的疑問就越來越深,好不容易才打聽到王二的消息,他卻身陷在麒麟山莊不得動彈。

  「飛燄」是他父親留給他的遺物,說什麼他都得找回來,將劍安全放回劍隱山莊,這是他起碼能夠做到的事,相較於他哥哥對劍隱山莊的付出,他就像他哥哥口中的敗家子,只會拖累劍隱山莊,對家族沒有任何建樹。

  他們兄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不和的呢?司徒行雲也記不清了,好像是從申夢心誤會他哥哥是她的救命恩人那一刻起,他才開始怨恨他哥哥的吧!

  其實司徒行雲很崇拜司徒行風,司徒行風武功好,長得高大俊俏,個性正直爽朗,任誰都喜歡他。

  但也由於他太喜歡司徒行風了,當他發現自己暗戀的女孩,喜歡的對象竟然是他最崇拜的哥哥,他無法接受,覺得自己被親哥哥背叛了,功勞被搶走了,漸漸對司徒行風產生不滿,個性耿直的司徒行風亦無法接受弟弟的轉變,覺得他越變越不像話,幾乎已到了荒唐的地步,兄弟兩人之間的磨擦於是越來越深,越來越無法容忍對方。

  他確實荒唐呀!

  看著天邊的晚霞,司徒行雲再一次自嘲。

  為了改變害羞內向的個性,他做了許多努力,強迫自己做許多不願意做的事,最後終於治好了容易害羞的壞毛病,卻因為改過頭,個性變得太外放收不回來,一舉一動顯得荒唐。

  對於這個結果,沒有人比司徒行雲自己更無力,他卻還得承受他哥哥的冷嘲熱諷。兩兄弟於是越來越不和,最後終於引爆對彼此的怒氣,起了嚴重口角。他哥哥氣得鬧失蹤,他則乾脆離開劍隱山莊一段時間,省得兩個兄弟吵到最後真的大打出手。

  唉!

  司徒行雲真希望自己不要恢復記憶,遺忘一切的日子多好過,連愛情都可以重新來過。

  但他同時沒有忘記,自己還得找回「飛燄」,這是他的責任,他不能推卻。

  司徒行雲傷腦筋該用什麼藉口暫時離開麒麟山莊幾天,好進城去逮王二那老千。他邊走邊想,等他回到麒麟山莊天都已經黑了,司徒行雲卻依然找不到適當的藉口。

  「大小姐呢?」他回麒麟山莊第一件事就是找申夢心,這也是他最常做的事。

  「在她的院落。」大總管為難地看著司徒行雲,似乎想對他說什麼。

  「我去找她,她一定在等這些薔薇花。」他用手拍拍竹簍的下方,對著大總管露出一個爽朗的笑容。

  經過兩個月的相處,大總管已經變得很喜歡司徒行雲,實在不願意他就此離開山莊,但在經過下午的事以後,他們的緣分恐怕也只能到此為止了。

  「是、是啊!」大總管對司徒行雲笑一笑,不管怎麼說,他對申夢心是真心的,連他這個外人都看得出來,但願他和申夢心兩人能夠好好的談,不要鬧僵。

  司徒行雲並不知道紫荊來過,還在傷腦筋該怎麼跟申夢心開口,讓他離開麒麟山莊進城去辦事。

  「夢心!」

  他敲她的房門時,申夢心正在繡花,被他的聲音嚇著,不小心紮到自己的手指,滲出血絲。

  她痛得倒抽一口氣,正想拿出手帕止血,被他搶先一步將她的手指含在嘴裡消毒。

  「怎麼這麼不小心?」他的舉動一如往常溫柔,申夢心望著他的臉,好希望紫荊沒來過,或是說謊也行。

  申夢心用力把手抽回來,藏在身後,不發一語。

  司徒行雲奇怪地看著申夢心,隱約感到有什麼地方不對,她似乎正在醞釀一股情緒,隨時都會爆發。

  「薔薇花……都摘回來了嗎?」她勉強自己壓抑那份情緒,不要隨便發洩,在事情沒弄清楚之前,一切未定,說不定是紫荊說謊,她不需要過分激動。

  「幾乎都被我摘光了,夠妳用了。」他把身上的竹簍卸下來放到地上,向她邀功。

  「謝謝,你辛苦了。」她跟他道謝,只是態度很拘謹,這換做平時少不了一頓擁抱,但她今天動都不動,拚命忍著。

  「夢心,發生了什麼事?妳整個人都不對勁。」司徒行雲可以感覺到她的情緒緊繃,關於原因卻一頭霧水,她也不肯說。

  申夢心藏在身後的十指絞在一起,心情翻騰不已,怕她一旦說出口會傷到彼此,因此而強忍。

  「好吧!」被她的固執打敗,司徒行雲嘆氣。「既然妳不肯說,我也不勉強,但我有些事要下山幾天,過幾天才能回來。」

  「你打算進城嗎?」她原本想說算了,但她實在沒有辦法欺騙自己,一定要弄清事情的真相。

  「夢心,妳……」他驚訝地看著她,她彷彿會讀心術,準確猜中他的目的。

  她深吸一口氣,十指絞得死緊,緊到她都會痛。

  「今兒個你外出的期間,有位名叫紫荊的姑娘來山莊找你,說是跟你約好談事情。」

  申夢心此話一出,司徒行雲隨即知道申夢心不是懂得讀心術,而是接見了不該見的客人,這位不速之客洩漏了他的一切。

  「有這回事嗎,行雲?」拜託否認。「你真的跟她約好談事情?」

  「我——」他第一時間就想否認,但話還沒說出口隨即打住。

  「紫荊都跟妳說了些什麼?」他嘆口氣,認了。他或許是個惹人厭的傢伙,卻不是個騙子,他已經瞞了她一個月,不想再隱瞞下去。

  「你連她的名字都記得清清楚楚,說明你根本沒有喪失記憶。」聽到他喊對方的名字,申夢心死心了,知道紫荊並沒有騙她,從頭到尾他都在演戲,只是她傻到融入劇情,配合他演出。

  「不,我確實喪失記憶,只是中途又恢復記憶。」他解釋,不希望她誤會他,試著把話說清楚。

  「什麼時候?」她神情木然地問。「你什麼時候恢復記憶?」

  「被山賊襲擊的那回。」他著急回道。「那個時候我被山賊敲昏,醒來以後什麼事情都想起來,我就是在那時候恢復記憶。」

  「既然你已經恢復記憶,為什麼不告訴我?」她很想相信他的話,但是她的心太痛了,他再怎麼解釋,在她耳裡聽起來都像是謊言,不帶半點真實。

  「因為我怕。」他說。

  「怕什麼?」怕他的謊言被戳破?

  「怕被妳討厭。」他苦笑。「比起失憶前的司徒行雲,妳似乎更喜歡失憶後的我,我怕失去妳的笑容,所以遲遲不敢告訴妳我已經恢復記憶。」

  「真的是這個樣子嗎?」她懷疑。「也許一開始你就假裝失憶,乘機接近我。」

  「太荒唐了,我為什麼要這麼做?」他不敢相信她竟然說出這種話,太不像她。

  「這得問你自己。」她怎麼會知道他有什麼企圖?「你也知道我討厭你,對你沒有好感,你忘了你曾經調戲過我嗎?」

  他沒忘,當時她給他一巴掌,直到今日他的臉頰還隱隱作痛,無時無刻提醒他,她有多討厭他。

  「對,我是調戲過妳。」他握緊雙拳,後悔不已。「但那不是出自我的真心,我真正的心意是——」

  「不是出自你的真心,那是出自誰的真心?」她不信。「如果你忘了當時曾經對我說過什麼,我可以重複一次,你說——」

  「妳送的這份大禮,有一天我一定會要回來。」不必她提醒,每一個字他都記得清清楚楚,記憶力比她還好。

  申夢心繃緊著一張臉不答話,司徒行雲只想大笑。

  「我懂了。」原來如此。「因為我說過這樣的話,所以妳認定我的所作所為都是在報復。」

  「難道不是嗎?」她也不想這麼想他,但她被傷害得太深了,他根本是在戲弄她的感情。

  「妳說是就是,我無話可說。」這本是他預料中的反應,為何真正出現時,他的心會像被一千把刀割過那麼難受,痛到他幾乎站不住?

  「那麼這個呢?」她從袖子裡取出一片碎花袖子質問他。「這是我小時候差點掉落山崖時,被救我的大哥哥扯斷的袖子,為什麼會在你手上?」

  她當時堅持帶他回麒麟山莊,除了基於道義責任,不能放任他昏迷不醒躺在荒山野外,另一個重要的原因便是要等他清醒以後,問清楚袖子的來源。只是未料他會喪失記憶,讓她無法追問,加上後面兩人感情出乎意料地展開,種種因素加在一起,讓她斷了問他的念頭。

  如今,他既然已經承認他從頭到尾都是在騙她,她當然得問清楚袖子的事!這片袖子對她來說,比生命還重要。因為上頭附著她童年時的靈魂及與大哥哥相遇的美好回憶,她絕不允許她的回憶被誣衊。

  攤在司徒行雲眼前的斷袖,不僅對申夢心別具意義,對司徒行雲來說更是一個夢,上面同樣寄宿了他年少時的裡魂。

  他就說袖子哪裡去了?原來是被她拿走,也好,他保管了十多年,也算是物歸原主,只是歸還的過程不太愉快,甚至帶點火氣。

  「妳說呢?」被誤解的痛,充斥在他的胸口。他似乎難逃同樣的命運,總是在不斷被曲解中循環,而他也累了,根本不想辯解。

  「這該不會是你偷來的吧!」他吊兒郎當的態度,讓她直覺地往最壞的一面想,更加刺傷他的心。

  「偷來的又怎麼樣?」他故意把頭偏一邊,眼神輕佻地瞄她。「反正只是一片破袖子,我一時好奇從我哥哥手裡拿了過來,沒想到還來不及丟,就被妳發現——」

  「無恥!」

  清脆的巴掌聲,伴隨著申夢心充滿怒氣的吼聲,在空中散開來。

  啪!

  這一巴掌她甩得又急又猛,絲毫不輸給兩年前那一巴掌。

  司徒行雲的臉同樣被打偏向一邊,同樣愣了大半天,才慢慢轉過頭面向她。

  不同的是這次他沒有撂狠話,只是伸出右手撫著被甩巴掌的地方,不正經地揚起嘴角,說了聲:「還真痛。」

  痛,當然痛。

  申夢心哭了,司徒行雲也是。

  只不過申夢心尚能大方掉淚,他卻只能把眼淚吞進肚子裡面。上天不是沒有給過他機會,只是每次他都把機會搞砸,這次是這樣,兩年前也是,時間再往前追溯,還可以追溯到她六歲那一年,那次他同樣沒把握住機會,他的怯弱退縮,甚至造成誤會。

  「嗚……我以為這次會不一樣。」申夢心的眼淚,有如斷了線的珍珠不間斷地往下滑落。司徒行雲好想把她擁入懷中,承認一切都是他的錯,他不該欺騙她,但他說不出口,他的怯弱退縮又再一次出來攪局,阻擋他的腳步。

  「妳上當了嘛,當然不一樣。」更糟的是他無法管住他的嘴巴,找不到任何理由填補他受傷的心,只會胡言亂語。

  申夢心的臉頓時轉為蒼白,整個人搖搖欲墜,隨時都會倒下。

  申夢時方踏進申夢心的房間,就瞧見她白著臉,一副快倒下的模樣,於是著急大喊。

  「夢心!」

  司徒行雲原本想衝過去接住她,沒想到申夢時的動作更快,瞬間取代他的位置。

  他立即縮回手站正,看起來像無動於衷,其實他已經倒下,內心完全崩漬。

  「你這混帳,都對夢心說了什麼,害夢心變成這個樣子?!」申夢時確定申夢心站好以後,就要衝過去揍司徒行雲,被申夢心攔下。

  「不要,大哥!」她哭著求申夢時。「不要再跟他說什麼,就讓他走。」

  「妳讓這混帳走?」申夢時聞言皺眉,不是很明白她的意思。

  她點點頭,止不住淚水。

  「你做了什麼好事,惹得夢心這麼傷心?」讓他走當然是沒有問題,但臨走前帳要算清楚,絕不能吃虧。

  「沒做什麼,我只是承認她想要我承認的事。」司徒行雲打啞謎似的說法,立馬惹火了申夢時,他最恨人耍小聰明。

  「你這臭小子——」

  「別管他,大哥!」申夢心的心都快碎了。「他只是讓我認清自己有多容易上當,你就讓他走吧!別再刁難他。她打他那一巴掌就夠了,也算為自己報仇。

  「妳到底在說什麼?」他怎麼都聽不懂?「妳上了誰的當?難道是——」

  申夢時看向司徒行雲,申夢心沒否認,默認司徒行雲欺騙她,將她耍得團團轉。

  這混帳!

  「我要殺了你!」申夢時衝過去提起司徒行雲的領子,劈頭就是一拳。

  「大哥!」申夢心拉住申夢時的袖子,用力將他往後拖,就怕他太衝動真的鬧出人命。

  「你竟然敢戲弄夢心!」該死的傢伙。「我應該警告過你,如果你敢假裝失憶欺騙夢心會有什麼下場,沒想到你竟然還敢這麼做!」

  申夢時越想越火大,非殺了司徒行雲不可。

  司徒行雲從頭到尾都沒還手,彷彿申夢時想怎麼對他都無所謂,殺了他也可以。

  「總管,快找人過來!」申夢心拉不住申夢時,只好搬救兵。

  不一會兒,大總管帶了幾名家僕趕到,花了好大力氣才迫使申夢時鬆手。

  「你走吧,我再也不想見到你。」申夢心對司徒行雲下逐客令,態度堅決到他都想為她喝采。

  他微笑,用手背抹掉嘴角的血,轉身走出申夢心的房間,走出她的人生。

  當晚,申夢心作了一整夜的夢,每一個夢境都是她和司徒行雲一起遊玩。他教她練功,他教她爬樹,他教她——嗚……

  在經歷過求親被拒的事件以後,她曾經發誓再也不輕易掉淚,沒想到淚水還是說來就來,怎麼都止不住。

  初秋的風吹動樹梢上的露珠,露珠掉落滿地,一如申夢心的眼淚,灑在夢裡夢外,晶瑩剔透。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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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2-5 00:24:33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司徒行雲離開麒麟山莊以後的第一件事,便是進城打聽王二的下落,得到的消息是他已經離開臥牛城,沒有對任何人交代之後的行蹤。換句話說,他又再一次追丟了王二,下回再想得知他的消息,得看運氣。

  既然斷了線索,司徒行雲理所當然離開臥牛城回劍隱山莊。當他回莊時大家都嚇一跳,全圍上來問他這些日子跑到哪裡去?還勸他不要跟司徒行風鬥氣,兄弟倆應該好好相處。

  他點點頭,淡淡說聲:「我知道,我不會再和我哥哥鬥氣。」而後便直接轉回房間,到用飯之前沒再出來過。

  莊裡的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說不出話。這麼沒活力的司徒行雲哪像是他們熟知的二莊主?他離家出走的這些日子,到底受了什麼刺激,讓他像換了個人般沉默?

  眾人百思不解,壓根兒想不到這就是他原來的樣子。司徒行雲原本就是個安靜的人,若不是為了申夢心強迫自已改變,他會一輩子都是這個模樣。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司徒行雲一直沒放棄追查「飛燄」的下落,他時常出莊,只為了打探王二的消息,只是每每空手而回,久而久之就連司徒行風也知道他在尋劍,開始改變對他的看法。

  這天,他又打聽到王二躲在離劍隱山莊不到十里遠的小村莊,立刻出莊去追王二。

  這天,麒麟山莊來了一對稀客,是申老爺子在世時的總管夫婦,他們來臥牛城省親,順道上山拜訪老東家,給申氏夫婦請安問好。

  「奶娘!」

  總管夫人當年是申夢心的奶娘,申夢心十歲以前都由她親手照料,十歲以後交由女僕接手,她也隨總管回老家侍奉雙親,直到今日主僕兩人才又相見。

  「小姐!」奶娘十分激動,畢竟她照顧申夢心十年,培養出深厚的感情,申夢心對她十分尊敬,也很感謝她的照顧。

  「十年不見了,您好嗎?」申夢心和奶娘親切問安,奶娘邊點頭邊拭淚,大聲說好。

  「十年不見,小姐出落成一位大美人,美貌不輸夫人哪!」眾所皆知何曉冰是個絕色佳人,申夢心承襲其美貌,甚至更美。

  申夢心微微一笑,心想長得美有何用?她最渴望的愛情每每與她擦身而過,還不如長得平凡些,愛情路上可能更順遂。

  「仔細想想妳小時候就是長得這麼漂亮,老爺夫人都捨不得讓妳練武,為了這件事,老爺子還發了好大一頓脾氣呢!」奶娘一回想起往事,話就說個沒完,申夢心靜靜聆聽,好像又回到小時候,感覺特別親切。

  「可是最後爺爺還是強迫我練武,命令我到後山的懸崖邊練膽量。」就是在那裡,她遇見了她的大哥哥,雖然她始終沒看清楚他的面孔,但那份想念會持續到永遠。

  「沒錯,老爺子就是這麼固執。」奶娘嘆氣。「他老人家堅持莊裡的每一個人都得會武功,就連我也被迫學了幾招,現在想起來,可真是折騰人呢!」

  往事有如一罈陳釀多時的美酒,一經拆封便香味四溢,令人嚮往不已。

  「爺爺有些時候的確是挺可怕的,我也很怕他。」他們三兄妹唯一不怕他們爺爺的,恐怕只有她二哥,爺爺最後也把玲瓏刀留給他,沒留給她大哥,說起來是有些偏心,不過二哥比大哥更有練武的天分,也是不爭的事實,爺爺並沒有選錯人。

  「那個時候沒有人敢違逆老爺子的意思,除非不想待在麒麟山莊。」奶娘點頭。「不過,老爺子雖然這麼嚴厲,還是有人敢違抗他。」

  「誰這麼大膽?」這還是她第一次聽說,大家都怕她爺爺怕得要命。

  「司徒公子的弟弟呀!」奶娘回道。

  「司徒公子的弟弟?」申夢心愣住。「妳是指……司徒行雲?」

  「就是他。」奶娘點頭。「原來他叫司徒行雲,我老是想不起來他的名字。」

  「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會和他扯上關係?

  「妳去懸崖邊練武的那一天,老爺子不是命令大家都不許跟去?」

  申夢心點頭,就是這道命令,害她差點沒命。

  「其實我有偷偷跟在妳後面,畢竟妳才六歲,奶娘怎麼都不放心。」

  「謝謝奶娘。」如此關心她。

  「不過,我才跟到分岔路,就被臭老頭抓回去,還罵我萬一被老爺子知道我跟上去幫妳,肯定會被趕出麒麟山莊。」

  確實如此,她爺爺就是一個這麼有威嚴的人,治家甚嚴。

  「我一方面不得不回頭,另一方面又擔心妳沒人照料會發生危險,就在左右為難的時候,瞧見司徒行、行……」

  「司徒行雲。」

  「對,就是那孩子!」奶娘猛點頭。「我瞧見那孩子偷偷跟在妳後面,心想他會保護妳,才放心離開。」

  「奶娘,妳確定是司徒行雲,不是司徒行風?」奶娘的話推翻申夢心長久以來的認知,也激起她的緊張。

  「是那孩子沒錯。」她不會認錯。

  「妳再仔細想想看,說不定是妳認錯人。」他們兄弟小時候長得有幾分像,長大後則完全不同,但都同樣俊美。

  「不會有錯。」奶娘斬釘截鐵的回道。「司徒公子當時和大少爺一路上有說有笑往分岔路的另一邊走去,跟在妳後頭的是司徒公子的弟弟,我曾倒水給他喝過,那身影,我絕對不會認錯。」

  奶娘這一番話,有如晴天霹靂,打得申夢心整個人不知如何是好。

  她一直以為救她的人是司徒行風,結果卻是司徒行雲,老天爺是在開她玩笑嗎?如果是的話,未免太殘忍,她承受不起。

  腦中升起她指責司徒行雲偷了袖子,他笑著反問她那又怎麼樣的畫面,申夢心就懊惱到快要死掉,好想一頭撞死。

  他根本不需要偷,因為袖子本來就是他的,他才是她真正的救命恩人,她的大哥哥。

  抓住我的手。

  我會抓住妳的,別害怕。

  難怪他說的話都和大哥哥分毫不差,他們根本是同一個人!

  只是,如果司徒行雲就是當年救她的大哥哥,他為什麼不說?為什麼要任由她誤會他?

  我只是承認她想要我承認的事。

  她想起他嘲諷的語氣,其中隱藏了多少悲傷與無奈,好像他心已死,她要怎麼誤會他都由她去,他都無所謂。

  她傷了他,以最殘忍的方式,用最殘忍的話語,把他傷得體無完膚。

  思及此,申夢心匆匆起身,感覺自己也快掉淚。

  「小姐?」怎麼突然站起來,還一臉快哭的模樣。

  「對不起,奶娘,我恐怕不能再招呼您了,我還有要緊的事得去辦。」

  申夢心不待奶娘回復,便撩起裙擺轉身跑向房間整理包袱,打算上劍隱山莊找司徒行雲問話。

  這回,她一定要問出結果,再也不要讓誤會橫亙在他們之間!

  ※※※※

  轟隆!

  閃電劃過天際,夾帶撼天巨雷,司徒行雲雙手抱胸倚靠在客棧窗臺,抬頭仰望天空,天色一片昏暗,恐怕就要下雨。

  唰……

  說時遲,那時快。

  才說會下雨,雨跟著就落下。

  秋天的雷雨,不下就算了,下起來雨勢往往十分驚人,閃避都來不及。

  揚起一邊的嘴角,司徒行雲覺得他最近真是倒楣透了,到處被人嫌棄,只是一把劍追了幾個月還追不回來,真不曉得他苦練了這麼多年的武功有什麼用?完全派不上用場。

  你走吧,我再也不想見到你。

  耳邊響起申夢心決絕的話語,雖然他早就知道她討厭他,但被她當面趕走仍是教他痛得喘不過氣。

  他下意識用手按住胸口,好像這麼做他就能好過一點兒,其實根本沒有任何幫助。

  轟隆!

  不斷落下的巨雷彷彿也與他同悲,雨勢大到像要淹沒世間的一切,偌大的下雨聲,連門外有人敲門也聽不清。

  叩叩!

  剛開始時,司徒行雲以為是自己聽錯,沒有特別注意,也不回應。

  叩叩!

  等敲門聲再度響起,他才確定外頭有人敲門,於是關上窗戶,走過去應門。

  「是店小二嗎——」

  門口站著的柔美身影,截去他的問話。司徒行雲作夢也沒有想到敲門的人會是申夢心,還以為自己看見幻影,這不稀奇,他經常看見她的幻影,這代表他思念過度。

  然而,她不是幻影,最真實不過。

  她的斗篷和裙子都被雨淋濕,雨滴順著斗篷的帽簷流過她的臉頰,浸濕她掉在臉頰邊的頭髮,在在說明她冒雨前來。

  司徒行雲就這麼呆愣在門口,完全無法反應。

  申夢心舉起手將和斗篷相連的帽子往後推,美麗精緻的臉蛋隨之展現,然而即使她已經近在眼前,司徒行雲仍然只是瞬也不瞬地望著她,不敢相信她是真的。

  「夢、夢心!」真的是她。「妳、妳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我去劍隱山莊找你,你哥哥告訴我你外出尋劍,今晚會投宿在這間客棧。」她答道。

  「原來如此。」他太驚訝了,反應變得有些遲鈍。「但是妳怎麼會——」

  「傻瓜!」

  司徒行雲好不容易才有反應,申夢心卻搶先他一步撲進他的懷中,他只能張開雙手,低頭看著依偎在胸膛前的小人兒,慌張不知所措。

  「為什麼不告訴我?」她抬頭看向一臉慌張的司徒行雲,這才是他最原始的面貌一一害羞、靦腆,教她不得不愛的少年。

  「告訴妳什麼?」他的腦子一片空白,除了再見她的喜悅以外裝不下別的,他甚至連一點怨她的想法都沒有,就像她罵他的那樣,是個十足的傻瓜。

  「你就是當年救我的大哥哥。」她的心情無比激動,她終於找到她的大哥哥了!

  「我、夢心,我——」

  「你不必再找藉口推託,我全都知道了。」她大聲說。「前兒個奶娘把事情的真相全跟我說,那個時候你偷偷跟在我後頭保護我,對不對?」

  沒錯,事情就是如此。當年的影像歷歷在目,他彷彿還是那個青澀的少年,她是身穿碎花短袍的小女孩,他們在那座命定的山谷相遇。

  「……我以為妳永遠不會知道真相。」他收起懸在半空中的雙手,緊緊圈住她的柔背,感謝老天讓他失而復得。

  「如果不是奶娘恰巧來訪,我可能永遠都不會知道真相。」然後誤會他一輩子。

  「你真的很殘忍。」她輕輕推開他,眼眶泛紅。「你明明知道我多想找到那位大哥哥,當面跟他致謝。」

  「對不起,我只是說不出口。」他苦笑。「年少的時候我太害羞,不敢大聲說出自己才是妳的救命恩人,長大以後又太放蕩,沒臉告訴妳,其實我就是當年救妳的大哥哥,並不是故意想瞞妳。」

  「你甚至故意讓我以為,你哥哥才是我的救命恩人,太可惡了!」雖然他已經解釋又道歉,申夢心仍不原諒他,因為他近乎白癡的舉動,讓她也像個傻瓜浪費了十幾年的光陰。

  「對不起。」除了這句話以外,他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

  「其實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我不該胡亂指責你欺騙我。」她徹底反省過了,當時如果她肯靜下心聽他解釋,不要自以為是,他們之間或許就不會有那麼多誤會。

  「不,一切都是我的錯。」他搖頭。「我在恢復記憶的第一時間,就該讓妳知道,妳一定覺得自己像個傻瓜。」

  「我是像個傻瓜,因為我竟然誤會你。」她不否認。「但你比我更像傻瓜,藏著我的袖子卻不敢說,你知不知道,如果你早拿著袖子來找我,早就是申家的女婿,我們兩家後來也不會反目成仇。」

  「什麼意思?」他聽得一頭霧水。

  「我爹當時就說了,要把我許配給我的救命恩人。」這就是她說他傻的原因,只會藏著那片袖子犯相思,不會拿出來充分利用。

  「可是、可是伯父說——」

  不對,當時他回到麒麟山莊,只聽見他們後半段的對話,前面說什麼完全無所悉。

  「我爹說什麼?」

  他說他的個性太內向害羞,怕他日後在江湖上行走會吃虧,這話聽在他年少的耳裡,比較像是對他不滿意。為了博得申兆侑的好感,他拚命改變自己,孰知他根本不需要改變,只要出面承認他是她的救命恩人,就能得到申夢心。

  「我爹到底說了什麼?」見他只發呆不回話,申夢心急了,一直搖他的手要他給個交代。

  「……不重要了,真的不重要了。」司徒行雲笑著搖頭。「反正我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大傻瓜,妳儘管罵我傻好了。」

  「傻瓜!」既然他討罵,她就罵個徹底,把她多年來累積的思念和怨念一次清光。

  「我是傻瓜——」

  「同時也謝謝你。」她哽咽道謝。「謝謝你當年救我,謝謝你一直愛著我。」

  看那片斷袖還保存得那麼完好,還被他緊緊握在手中,申夢心恍然明白,他是愛她的,只是那份愛沒能說出口,被他刻意隱藏起來而已,從來就沒有消失。

  「夢心……」他伸手將她擁入懷中,將她對他的感謝連同心意,一起揉進他的身體裡面,此時無聲勝有聲,說什麼都是多餘。

  他們互相凝視,然後一起伸手關上房門,將彼此禁錮在彼此的世界裡面。

  經過多年漫無目的的追逐,申夢心終於將司徒行雲的身影,鎖在她的眼眸之中。

  那一直背著光的少年,脫離了陰影走到陽光底下,她才看清,原來他的模樣是那麼好看。

  大哥哥!

  她在心底呼喚今生對她最重要的人,當年不知道他的名字,今天她終於知道原來他就叫司徒行雲,她認識很多年同時也忽略很多年的名字。

  愛情有時原地踏步,有時卻得走很久的路才會相遇,他們早就相遇,卻同樣繞了遠路。

  「我找到你了。」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原來她最思念的人離她最近,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司徒行雲聞言漾開一個笑容,很高興她察覺他的存在。失去記憶之後,他才發現過去那個少年是一個多珍貴的存在,因為珍貴,他把他保留在腦海裡,等待適當時機尋回少年,同時找到他的愛情。

  「謝謝妳找到我。」他是那麼怯弱,即使披上絢麗的外表,也只是一隻華而不實的孔雀,骨子裡還是那個畏縮的少年,如果她不來找他,他們或許真的會錯過一輩子。

  雙方對彼此的感謝,對彼此的愛戀,都濃縮在接下來的吻之中。

  張開芳唇,迎接他冰涼的唇瓣,申夢心迎來的不只是肉體上的撫慰,更是愛情。

  司徒行雲的吻輕柔而緩慢,彷彿要將這二十多年的相思,分一年一年傳遞給她。

  第一年,她出生。

  腦中浮現出他驚喜看著小女嬰的影像,司徒行雲淺淺地吸吮她的櫻唇,恭賀她來到人世。

  第二年,她已經會站了。

  她移動胖嘟嘟的小腿,朝他走來,搖啊晃的,看得他好擔心。

  他閉上眼睛,加深他的吻,好想念那個小可愛。

  第三年,她三歲,開始穿著可愛的小裙子,梳著可愛的包頭,當時他就覺得她是世界上最美的女孩。

  回憶在他的腦海裡浸泡成一壇美酒,越是往裡浸就越有味道。

  第四年,第五年,第六年……

  往後每年他至少都會去探望她一次,看她成長是一種樂趣,是一種思念,也是一種痛。

  太多的情緒伴隨著回憶翻攪,司徒行雲的唇無法抑制地往她的芳腔探去,直到與她的柔舌交纏,他的情緒才得以發洩。

  他將對她的思念,寄託在狂熱的吮吻之中,藉著交纏的氣息,注入她的體內。

  他們由原本的輕吻,到最後四片唇幾乎分不開,兩個人的舌頭在彼此的芳腔交會探索,隨著交纏的唇舌,他們的呼吸逐漸變得紊亂,胸口起伏不定,四周的空氣開始變得混濁。

  「呼呼!」一股熱氣跟著從腳底冒上來,慢慢擴到全身,申夢心無助地看著司徒行雲,他的呼吸也同樣沉重,氣息比她還混亂。

  他深深地凝視她,在她還沒能反應之前,再度低頭覆上她的唇,給她更熱烈的吻,大手同時覆上她的領口,輕巧地將她身上的斗篷解下來。

  申夢心根本沒有意識到他脫掉她的斗篷,他的舌一直勾引她與之交纏,時而舔她的櫻唇,她光應付就忙不過來,哪還有空管他如何處理她的衣物?

  既然她不打理,就由他接手,司徒行雲毫不客氣地把她的斗篷丟到一旁,接著對付她的外袍,一直到他開始動手解她的腰帶,她才有所警惕。

  只是,太晚了。

  若說改變後的司徒行雲有什麼值得嘉獎的地方,唯一的優點大概就是在房事上膽大心細,軟硬兼施,由不得女人說不。

  司徒行雲知道申夢心未經人事,並不過分逼她,以免嚇到她。他放棄解腰帶,而是先輕撫她的香肩安撫她焦躁的情緒,咬她的耳垂在她耳邊情話綿綿,說一些令她臉紅的話。

  她一邊捶打他的胸膛罵他不正經,另一方面也不得不承認他的話確實收到效果,她好像不再那麼緊張。但是她的心依然跳得很快,心情依然很浮躁,總覺得她的身體好像起了什麼變化,她感覺陌生而且強烈不安。

  司徒行雲明白她心中的不安,將成為阻擋他前進的絆腳石,於是用溫柔的吻將它移開。

  他的吻讓她安心許多,因為過去一個月以來他們時常接吻,但接吻以外的事就沒做過,讓她有點心慌。

  為了安撫申夢心,司徒行雲加深他的吻,挑起她潛藏的熱情。過去他怕嚇著她,不敢太深入吻她,互相表白後他開始肆無忌憚傾注畢生的熱情。畢竟他愛了她一輩子,也等了她一輩子,再也無法等下去。

  他的吻越趨強烈並且充滿侵略性,申夢心雖然嚇了一跳,卻不討厭他如此強烈的親吻方式,漸漸學會適應。司徒行雲很滿意她的反應,她本來就是一個很認真的學生,他相信經過他的教導,她必能充分體會男女歡愛的樂趣,在他的懷裡發光發熱。

  經由熱烈激吻,申夢心體內的熱氣逐漸被熱浪取代,最後終至引發她的顫抖。

  司徒行雲的左手扶住她的腰,順手解開她的腰帶,這次她沒有反抗,瞬間瞧見她的腰帶被丟向客房的角落,落得和斗篷同樣命運。

  一旦突破第一關,再進攻第二關就容易多了。

  司徒行雲接著低頭吮吻她的玉頸,長指順勢撥開她的衣領,將最外層的長袍脫掉,而後又解開她裡頭的罩衫,最後只剩下中衣和肚兜。

  申夢心這一生除了沐浴之外,從來沒有穿這麼少過。她試著拿走他手上的罩衫穿回身上,不料他卻把罩衫丟得遠遠的,幾乎丟到門口,氣壞了申夢心。

  「你——」

  「噓。」他伸出手指壓住她的小嘴,不許她在這麼親密的時刻教訓他,由於她沒見過他如此邪魅的表情,一時間怔住,當真住了嘴。

  「夢心,妳知道嗎?妳真的好美。」他偏頭欣賞她的橋態,最後做出結論。

  申夢心的臉頓時紅起來,他真知道如何挑逗女人,就算是她也嘔不了氣。

  他痞痞地笑,感覺有點下流卻非常有魅力,這是司徒行雲的另一個面相,他改變後的結果。申夢心不禁好奇,他還有什麼面相是她沒見過的?才發覺,原來探索也是一種樂趣。

  對於司徒行雲,天底下沒有比探索她美妙身軀更有趣的事。他解開她的中衣,鬆開她肚兜背後的帶子,將她的肚兜往上推,低頭吮吻她的蓓蕾,證實她的確很值得探索。

  申夢心直覺想用手遮住自己,雙手卻反遭他反剪在身後,成了最香豔的俘虜。

  「放開我!」她懊惱的命令他,卻發現昔日那個唯她是從的小男人已經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邪惡的花花公子,露出輕佻的表情,做出下流的舉動。

  「申大小姐,妳已經離開麒麟山莊,進入我的地盤,別想再命令我。」恢復記憶以後他真的很可惡,不但拿她的手當人質,還出言恫嚇她,申夢心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麼要跟來?一點都不划算!

  「好吧,我認輸。」看她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司徒行雲也不忍心折磨她,於是放開她。

  啊,這麼快就投降了?她還沒真的哭呢!

  申夢心懷疑地看著司徒行雲,他對她微微一笑,突然間一把抄起她,大聲笑道。

  「要我認輸?休想!我會教會妳,強龍不壓地頭蛇的道理!」說著說著便往床的方向走去。

  「啊——」身體不期然騰空,申夢心第一個反應是尖叫,伸手圈住司徒行雲的脖子。

  「放開我!」她才不會輕易認輸。

  「不要。」

  「快放開我!」

  「閉嘴。」

  接下來是春光無限,司徒行雲和申夢心沉浸在兩人世界,他們在床上的兇猛熱情,絲毫不輸給外面的暴風雨。

  轟隆!

  激烈得很呢!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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