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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chun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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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江上魂] 紅樓劍《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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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0-22 14:21:05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章

早晨浮雲三千尺,白駒過隙藍似海,九天驚雷淵底動,忽而一日鐵樹開。

辦不到的事多著哪,何止你這一件?

杜水和萬優蘭被堵在冰峰上,他們自己也料不到。

萬優蘭原以為取了兩種草藥之後和丈夫一同離去,把這個地方永遠忘記,怎知會被人發現呢?

來人已進了洞,快衝上來了,杜水和萬優蘭還沒有想出法。

正在他們欲尋脫身良機之際,冰島上的厲害人物已來到了近前。

為首的是位蒼老的青袍人,長臉黃鬚,身材瘦長而具風骨仙顏,飄然如仙,有君臨天下之氣勢。

緊跟著的是曾和杜水動過手、後來去報信的那個白髮老者。

後面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兩目神光如電,閃爍如星,臉色清冷,沒有一點溫情,地地道道的一塊冰。

萬乙行面帶嘲笑地看著杜水那副滑稽相。

他的身後,是四五個中年江湖客,每個人看起來都不可一世,讓你分不出好壞。

也許在他們身上,好與壞沒有什麼界限,如對門鄰居,互相可以走動。

這一排人,彷彿個個都在顯示天下正義在己一方。

他們左邊的那一排人,全是黑衣勁裝的打扮。

前邊的那個高大健壯老者,面貌古怪,有些獅面,兩眼微微一眯,放射出兩道可直刺人肺腑的冷光。

他身邊是四個六旬左右的強悍之人,接著便是八個極不平凡的青壯漢子,他們每個人的目光中都充滿仇恨,似乎非把杜水活吞下不可。

萬優蘭緊偎著杜水,不敢抬頭。她的身子有些顫,這和剛才奔行萬里只等閒的颯爽英姿截然不同。

杜水心中暗驚:難道他們這麼可怕嗎?

青袍老者說:“蘭兒,你罪孽不輕啊!你勾結外賊,盜我冰島珍寶,罪在不赦。但念你年幼無知,易於輕信,又沒造成什麼惡果,我們對你網開一面,寬恕了你,快回到爺爺身邊來吧?”

萬優蘭怯怯地說:“不。我要遠離冰島,隨丈夫而去。”

這話一出口,眾人皆驚:她原來已死心蹋地了!

老者喝道:“無恥賤人,妄抗冰島天規,絕不容情。拿下!”

此言既出,便有人行動,沒有人再顧忌她是什麼小姐了。

在黑衣人行列裡走出一個高大的悍惡之人,他衝萬優蘭淫笑道:“待我擒下你,扒光衣服,讓你嚐嚐我的厲害!”

杜水大感意外:這小子當著主人的面,怎麼敢說出這樣的話!

杜水不明白,萬優蘭可再清楚不過了,這是有原因的。

冰島上有兩大家族,島的主人經常輪換做,他們和中土的風俗習慣不一樣。

在這裡,不管你武功多麼高強,都要絕對服從主人的命令,不能有任何的抵抗行為。

主人也一般都不對奴僕動手,他們團結一致,互為依存。

島主的輪換,並不是看誰的武技好,而是看哪一家生了美麗的女孩子。若所有人都稱她為“花後”,那麼,這島主人就是她的父親。如果父親把島主的位置讓給女孩的祖父,也是可以的。

島主的輪換,三十年一次,如果三十年後兩家誰也沒有生出美麗的女孩,那麼,兩家就以武技高低論尊卑。

女孩子長大成人,願意結婚了,就說冰島神人同意她成為“花後”了。若是女孩不說這句話,誰也不能強迫。否則,就是島上的公敵和最卑鄙的人。

女孩子嫁人,是島上最大的喜事,她的丈夫是對方整個家族的男人。這樣一來,實際上就成了妓女。

待婚滿一月後,她成為“正式花後”,島主也就在這時,把無上的權力交回。

從這時開始,島上的所有男人,包括“花後”的父親,只要獻上一顆寶石或其它什麼珍貴之物,就可佔有她,而她也樂意獻身。

萬優蘭從小就美如天仙,自然是公認的“花後”。

可是,在她的祖父帶她到過中原後,回去就討厭了自己的“花後”角色。

萬優蘭在中土呆了幾年,對中原的文化、習俗是瞭解的,或者說精通某些方面。

她回冰島時已經十五歲了,美貌動人,秀色可餐,因她不說那句話,別人也不敢動她。

轉眼間五年過去,萬優蘭美到極處,他們便開始設法讓她就範。

萬不料,杜水到了這裡,待他們知道詳情,萬優蘭已是杜水的妻子了。

他們自然成了冰島的死敵。

萬優蘭沒有說明這些,杜水故不知其中的奧秘。

那人朝萬優蘭走過來,可她卻不敢應戰。

不知為什麼,萬優蘭周身沒有一點力氣,總控制不住自己,手抖腳軟。

杜水見狀,只好把她攬入懷中。

若是杜水一人,他早已飛下冰島,滿載而歸了。可要抱著萬優蘭,他就沒有了把握。千丈山峰,冰硬似刀,一個不慎,萬優蘭就極可能香魂難留,命喪黃泉,這怎麼可以呢?

杜水抽出長劍,做好禦敵的準備。

大漢並沒有瞧得起杜水,也不知杜水是什麼人物,他心中只裝著對杜水的無限仇恨。萬優蘭的處女身本該歸他所有,卻被杜水佔了先,這奪妻之恨,不共戴天。

他周身晃動了幾下,身子一擰,滑步欺身,要空拳搏擊長劍。

杜水心中冷笑:蚍蜉撼樹,可笑不自量。冰島雖被江湖人視為虎穴,我卻沒有把你們放在眼裡。你自以為高強,怪不得我,手下無情,這是一場你死我活的鬥殺,憐憫不了你。

大漢的身子還真古怪,左搖右擺,彷彿頭和手、腳不連在一起似的,中間一片空白。

這正是冰島的一種怪功:“蜻尾錯”神功,也就是模仿蜻蜒尾巴拽長時的形態創造出來的。

這怪功的妙處在給人一種支離破碎的感覺,在瞬間,讓你無所適從。你一慌,對方已乘虛而入,擊中你的要命的地方,一倒不起。

以往來過這裡的,或在別處碰上過這種武功的高手,沒有一個能識破真假,躲過劫難的。

冰島的神秘和冰島人的出手必勝是分不開的。

這大漢恨死了杜水,使出了自己畢生的修為,意在造成自己的絕對優秀,杜水的絕對錯覺,一舉成功,把杜水打個稀巴爛。這樣既報了仇,又讓萬優蘭看看自己是一個多麼了不起的英雄。這是一箭雙鵰的妙策。

他哪裡知道,杜水不比尋常的高手,而是一個怪到毫巔、奇到絕處的人。

杜水雖見對方的身法快而詭,而他比對方更詭。他看出了對手的身法妙在何處,便在懷中抱著妻子,依對手的樣子身子微晃,和對手保持速度同步。這樣,什麼都真相大白了。大漢在他眼裡如不動一樣。

杜水看明白後,隨手一劍挑出。

一聲哀叫,那大漢飛墜千丈冰峰,杜水卻不動如山。

這下震驚了冰島眾人。

萬乙行知道杜水的厲害,不覺得奇怪,而別人卻認為杜水有妖法,何以能破了冰島武功?他們向來是以“世外仙島”上的高手自居的。

萬優蘭見丈夫破了冰島一項怪功,心下安然許多,雙臂摟緊了杜水的脖子,親密無間。

這更激惱了冰島眾人,這不是傷風敗俗嗎!

青袍老者剛要上前動手,卻被萬乙行拉住,說:“爺爺,這杜水的武功太高,我看還是放他們走吧,我們勝不了他。”

萬乙行的話一半出自內心,一半是為了激將。若是他們家的弟兄都無法制服杜水,冰島不可戰勝的神話被打破了,而應該成為杜水是不可戰勝的。

他的話一出口,立即遭到眾人的反對,連他爺爺也罵道:“無用的畜牲,我們冰島輸過何人,你這種不孝不忠之言,令人不齒。”

萬乙行哈哈大笑:“我無用,你們有本事把他拿下呀!”

萬乙行這句話,如烙鐵烙痛了眾人的心。

高大的黑衣老者冷笑一聲:“小主人,別長人家志氣,冰島人個個頂天立地,從沒有認輸的。待我破他給你看。”

杜水冷漠無語。

他的眼睛不放過老者的一個細微的動作。

老者面沉似水,上前幾步,在杜水的面前左右滑動起來。他並不向杜水進攻,只是一味地滑,由慢而快,漸漸分不清人與影,似乎成了十幾個人並排而立。

老者的手也不停,雙掌陰陽變換,走圓劃圈,四方轉動,也是由慢而快。

忽而,一個金光閃閃的大球託在他的手上。這球大到完全把老者擋住為止,瞬即擊向杜水。

這一段之勢,大有驚天動地之氣魄,“渾元一氣球”旋轉著砸過去。

杜水心頭震盪,好一個內勁球,可見,這人功力之深,已經難以推測了。

杜水不敢大意,長劍一振,使出“萬相歸無”碰向氣球。

杜水使出的“萬相歸無”招式,比吳音欣用得精妙多了。陡然間,劍氣在杜水的四周閃亮,隨即,其它地方的劍氣都閃電般流向杜水的前面,形成一個帽殼似的蓋,亮度更強,撞向飛來的“內氣球”。

“轟”地一聲響,兩下相碰,勁氣,四蕩,連周圍的人也被震退幾步。

那老者神色灰暗退出一步,杜水也退了一步。

所不同的是,杜水的廣無神劍罩出的“氣劍蓋”散了,而他的軸心劍仍有殺傷力。

在兩下內力相撞之時,杜水使出假意神功,欺身一步,向前刺出一劍,隨後退出一步,這過程沒有人注意到,等他們各站一方,人們才看出老者的前胸被劍刺透了,血染紅了衣裳,而杜水仍然若無其事,抱妻站立。

眾人突覺心涼身冷。

衛島之神一招就被人家結果了,還有什麼人可以出戰呢?

這時那老者並沒有死,只不過他們認為死了而已,因為他毫無作用了。

青袍老者氣瘋了,眾位黑衣客兩眼也燃起了火。

受這人的屈辱,如不能雪恥,不如自絕。

冰島的神聖,每一個冰島人都要用血和刀去捍衛,絕不許有半步退縮。否則,毋寧島沉人滅。

有勇敢者,就有怯懦者,有不怕死的,就有怕死的,冰島人也不例外。

他們並不是每個人都想以死相拼,或者必要時同歸於盡。萬乙行就不這樣想。

他想:如果自己死了,那可太屈了自己的神俊。我不如杜水,做個第二高手好了,比化為泥土強,當然,那要這些人死個差不多才行。

黑衣勁裝的漢子個個怒到極點,似乎不把敵手破解,自己的身體就要迸裂。在他們的血管裡,只流動橫衝直撞的血液,沒有多少柔和平靜,可展可屈的韌性。

從生命意義的角度說,是拙劣的暴怒,是沒有淬過火的粗鋼。他們聚積的閃電釋放是沒有什麼形狀規則的。

幾個老者也加入了陣團,他們十幾個形成海洋般深蘊的力量。

杜水不敢再抱著妻子了,他把她放到身後幾丈處,估計對方一下子不會攻擊到她。

他提劍凝神,準備搏擊風雲。

杜水的神功和他們的不一樣,他的集結功力實際上正是疏散,把自己變成一座巍巍蒼山,沒有什麼感情和思維。功力變得似有若無,分佈於宇宙,似乎每一個角落都有他的存在,每一個角落又失去了他。

應付敵手的攻擊,全靠內氣真力的傳導與感覺,這一切都有一種人們難以理解的先天本能,不懂其奧秘的,說它是妖法也無不可。

總之,在對手的眼裡,他是一個十足的怪物,一個不該在這個時代產生的高手。

十幾個人,圍成一個扇面,慢慢向杜水靠近。

而杜水也不斷地向前挪移。

因為他不能退,後邊是自己深情的妻子,雖然她的武功也極高,但他總是認為她是軟弱的,自己沒有任何必要也讓她品嚐這畸形的苦果。

這十幾個人認為是機會了,這是千載難逢的好運氣,因為杜水把一切的弱點和不能自救的地方都暴露了出來,彷彿他淺薄的內力之水已不能再覆蓋生命的海灘,無可奈何地交給他們瓜分、宰割。

雖然看起來他心中極不情願,但世上有誰願為魚肉,人為刀俎呢?

這一切在眾位黑衣裝飾的高手眼裡,是那麼合情合理,順理成章。

一聲怒吼,彷彿從海面突地衝起海嘯,幾十雙手,十幾道人影匯成千條萬束黑色的勁氣之箭,如同無數的茅針,露出殘酷的尖頭。

這聲勢撲天蓋地而來,彷彿傾盆大雨,要潤澤廣野的禾苗。

你不能推卻,也不該逃避。

你沒有選擇迂迴的權力,因為它們來勢太猛了,自己是背水之戰。

杜水似乎聽到遙遠的地方有隱隱的轟鳴聲,雷電交加,要把天地洗劫一空。

他不能再靜立了,生命的靈氣向他發出危險的信號,十分神罡,風起雲湧聚上他的劍端。

他長劍一振,身子如金星圈地,走成一個圓桶形。同時,廣無神劍出手了,使的是“大宇繁星”之招。

他的劍尖閃電般吹出無數劍花,如星星雲聚,布成流動的銀河。

陡然間,萬星迸發,向外射去。

這奇幻之象令人目眩神迷,鬼哭、悶哼、慘叫、倒地、爆炸等幾乎在瞬間發生了。

杜水腳踏的半壁冰峰,因眾人合聚之力太大,在他的身下塌陷了。彷彿九天破了一塊,銀霧,冰星,山石以不可收之勢向山澗飛瀉,形成一條白龍入地的形象。

杜水在間不容髮之際,一個後躍,抱住妻子後,一同墜落。

杜水和妻子站在那下落的巨大冰石上,如同一體似的,同速下落,真如流星瀉射。

等冰石要摔地的瞬間,杜水抱起妻子縱身飛昇,飄到幾丈外的一塊巨冰上,轟隆一氣巨響,大地抖震,冰花四濺。

緊接著,一陣驚天動地的駭然大響,那一半冰峰也毀去一截,一陣冰雨轟鳴著落下。

唯一的倖存者就是萬乙行。

他在杜水發劍的那一瞬間,知道大勢已去,神不知、鬼不覺溜下了冰峰。

劫後餘生,他感到自己無比偉大:上蒼造我不是為了讓我默默無聞的,從此,茫茫天下我為王。因為,杜水是不會隨便干涉我的,哈哈哈……

笑聲在冰島上空迴盪。

萬優蘭聽到弟弟發自內心的歡笑聲,心中一顫:難道他真那麼高興嗎?

杜水黯然了一會兒,說:“這突變是我料不到的。我讓你不快了嗎?”

萬優蘭的雙目含著晶瑩的淚花,搖搖頭:“沒有,那是永遠也不會的。”

杜水攜起她的手,飄身返回原路。

萬優蘭要和自己的故居告別。

來到殿前,突見萬乙行正笑吟吟地站在門口等著他們。

杜水一怔,萬乙行笑道:“哈哈,姐夫,我們成了一家人了不是?以前的事就一筆勾銷吧!我姐姐是你的人了,你帶她走吧,這裡歸我了。我在這裡也呆不久,還是中原風光好。”

杜水見他興高采烈,心中微有苦澀。

萬乙行道:“姐夫,你以為我該哭一陣才對嗎?你錯了,人之為人,是各有所依的。在我們這裡,大人死了,孩子才快樂,所以要笑,這才合乎天理呀!”

杜水笑著點了頭。難怪他這般神氣,果然和眾人不一樣,上蒼造地,不知費了多少力氣。

他說的也許是對的,人是不喜歡壓迫的,不管這壓迫來自何方。

上帝就這麼造了人,所以人才有這麼多哭與笑,仇與恨,沒有誰能因此而怪上帝,說人是不完美的。

萬優蘭默然了一會兒,輕柔地說:“弟弟,我要走了,你要好好地生活呀!”

萬乙行笑道:“姐姐,你放心吧,我以後會尋你們去的。這裡的事一切有我,你們快些走吧。那邊的事,不知會怎麼樣呢!”

杜水心頭亂跳,這是他最不放心的。若是欣兒有什麼差錯,那可太對起她了。

萬優蘭和幾個貼身丫頭一一告別,揮淚轉身,奔向海邊。

杜水一個人飄泊可以萬里無阻,若是帶上妻子,他不知如何辦。

他靈機一動,在島上找了兩塊木板子,有一尺寬,兩三尺長,他在上面摳了幾個眼,用柔絲把板子綁到她腳上。

萬優蘭微微一笑,在水邊試了一下,還行,便和杜水一道,踏海而去。

杜水拉著她,有時帶她一下。這樣,兩個人就能在水上飛掠了。

可是,這千里水路需要一天才行,萬優蘭實在沒有那麼高深的內力配合。

他們在海上行了有二三百里,萬優蘭就有點支持不住了。

這實在太難了,既要提聚輕功上浮,還要飛跑,她哪裡有這麼大的內力消耗呢?

她的功力按說也十分高深,可是,她與杜水的和天地渾同一體的真不真、假不假的武功不一樣,消耗一點少一點。

而杜水的無所謂消耗。

消耗就是不消耗,怪就怪在這裡。

一段水路奔下去,她有點氣力不斷,身子發軟,虛脫無力,想依在丈夫懷裡美美地睡一會,長這麼大,頭次感到睡覺對她來說是多麼可貴。

可這不成,大海發生了鉅變。

它不再是一個溫柔可愛的小姑娘,而是一個虐待狂般的潑婦,海浪如小山一樣壓向他們。

杜水心頭一緊,立時有感而發,欣兒他們也遇到類似的險情了嗎?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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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0-22 14:22:18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一章

吳音欣不輕鬆,而且危險疊起,一浪一波地逼向她。

吳冶、龍小青下山,她只有追下去。

可他們兩個人失去了理智,跑起來不顧一切。

吳音欣叫喊了幾聲,見不管用,提足輕功便趕。

她的輕功比這兩人高明許多,沒費多大勁就追上了。

她不願點他們的穴道,只有用手向後拉,這樣緩了一些速度。

可吳冶、龍小青不認人,他們不知怎麼搞的,反過手來就擊吳音欣。

這變化實在太快,吳音欣沒有應變過來,捱了吳冶一掌,打得她身子一晃,差一點跌倒。

這讓吳音欣哭笑不得。

她的武功雖高,受了弟弟的一掌,身子也有點不得勁,她一甩手放了他們,這二人更加沒命地逃竄。

剛到一條小路上,一個人使了一個腳絆,吳冶搶出去一丈多遠,一個嘴啃泥,臉都摔出了血。

龍小青並不因此停下,反而拐頭向西。

忽見黃影一閃,一招龍爪手的“神龍抓鷹”,把龍小青提了起來。

吳音欣駭然一跳。什麼人有這麼大的能耐,不費吹灰之力就拿下了她?待看清後,才知對方並不是全憑武功,捉住了龍小青,而是偷襲得妙!

這人出手之際,龍小青正在瘋狂的興頭上,沒有絲毫的防備。而且,抓龍小青,絆吳冶,並不是一個人乾的,他們共四個人,全都身穿黃綾子,氣宇軒昂,微笑中帶著自信。

他們不是別人,是開天仙祖邱一人的手下。

按說他們與吳冶、龍小青該是同夥,可事實相反,他們把吳冶、龍小青當成了武林公敵。

這就令吳音欣犯了難,她向這四個人解釋說,吳冶、龍小青他倆是被長河洛神的藥力所迷,才幹出許多愚蠢事,請他們高抬貴手。

這四個人哪信這一套,又見她天姿國色,心裡也不住地暗中盤算。

吳音欣比往日老練多了,自然看出他們的心思,但她裝作不知,慢慢靠向近前。

突然,她長劍陡劈,銀芒忽起。

抓龍小青的黃衣客料不到吳音欣會笑裡藏刀,突施殺手,他正看著她著迷呢。

這一招沒有什麼定式,可它快疾無比,黃衣客還沒有醒過來,就被她一劍刺透,屍體被勁氣震出了一丈遠。

另外三個人紅了眼:這小妮子原是毒婦心腸,倒小看她了。

吳音欣一不做,二不休,心一橫,展劍刺向奔上來的三個黃衣客。

四個人配陣夠數,少了一個,這三人頓覺捉襟見肘。他們三個人旋轉成風,各展奇能,向吳音欣擊殺過去。

吳音欣躲無可躲,事關生死,身子一個斜扭,一招“萬相歸無”又告出手。

這是所向無敵的一擊,對方縱是三個罕見的高手,遇上這劍招,也只能怪自己晦氣。

三聲嚎叫,全部被吳音欣擊出去,眼見活不成了。

吳音欣上前抓起吳冶、龍小青,往他們的臉上各打了幾巴掌,讓他們清醒清醒。

還別說,這種看似愚蠢的洩氣方法竟起了點作用,他們剛才的瘋勁被打沒了。

吳音欣不知被殺的四人是什麼來頭,只覺他們可惡。她怕來更厲害的人物,連忙和吳冶、龍小青一起逃跑。

這次,吳音欣不再進老山老林,而是領著他們進了繁華的鎮子。

多少天沒有聞過那令人垂涎的美味了。

她要了一桌飯菜,與吳冶、龍小青共餐。

他們是很小心的,吃了飯,便去尋客店,不在街上逛,也不到人群聚集的地方去,怕被什麼仇人瞧見出事。

他們是謹慎的,可這並不能保證沒有危險降臨到他們身上。

他們一入鎮子,一雙不規矩的眼睛就瞟上了吳音欣。

這人就是白鶴門主黃雲參。

他說不上太壞,自然也不是好人。

可他滿口仁義道德說得天花亂墜,別人以為他是個大俠,可他的內心卻不乾淨,見了美貌的少女,他就拔不動腿,必欲得到方能心甘。

上次看到黃豐的女兒黃雪,他就想動手,只因他與黃豐有一段交往,覺得若干出那事,自己大俠的名頭說不定就毀了,所以他忍了下來。過後,他又悔恨不迭,怪自己不該手太軟。

這次他看到吳音欣,頓覺要交桃花運了,不管她是什麼人,弄到手再說。

吳冶、吳音欣、龍小青三個人住一間房子。

吳冶和龍小青兩人沒有什麼分辨危險的能力,只有吳音欣行,可她絲毫異樣也沒發覺,反覺很平靜安全。

到了晚間,他們喝了點茶就休息了。

他們每個人都勞倦得很,吳音欣尤其如此,倒頭便睡。

問題出在他們飲用的茶裡。

黃雲參是個很精明的人,他為了行事方便,對天下的許多奇藥專門進行了數年的研究。

他發現,有許多天下最毒的藥,反而是最易解的,費不了什麼手腳。相反,許多沒有藥性的藥,一旦用到好處,反而不易解。

他往吳音欣三人飲的茶裡放入的極似茶葉的東西,就是沒有毒性的“毒藥”。

這是黃雲參的高明之處。

它叫“夢苓”。這種藥生長在南疆野林,人服下用它泡的茶,任你武功再強,一夜之內也要沉入夢鄉,酣睡不思醒。

如果黃雲參真用一般帶毒性的迷藥,對吳音欣反而不起作用了。

黃雲參見三人都沉睡不醒了,頓時心花怒放,向他們伸出了罪惡的手。

他躡手躡腳進了他們的房子,又把門關上。

正當他得意之時,忽然,一個人影一閃,進了房間,他站在離黃雲參有丈遠的地方,嘲笑地說:“黃大俠,你行‘俠’怎麼行到人家姑娘身上了呢!”

這聽似幽默的話,在黃雲參聽來卻是極惡毒的,彷彿一把峰利的刀劃破他的臉,血不住地下滴。

他恨聲惡語地說:“綿裡針,你少管我的閒事,別以為你的太極之術如何了得,我黃某不怕!”

綿裡針宇文中冷笑一聲:“黃雲參,念你我有幾面之交,把解藥交出,我放過這次,否則,後果自負。”

黃雲參嘿嘿一陣冷笑:“宇文中,你算什麼東西!你的那把雞腸子我還摸不準?你想把我趕走你自己獨享兩個美人,主意倒是不壞。可我偏不上你的當。看你能奈我何?”

宇文中兩眼射出憤怒的光芒:“黃雲參,你自取滅亡,怪不得我手狠。”

黃雲參冷冷相觀,沒有反駁。他在思忖對付之法:這個宇文中號稱綿裡針,太極之術定然極為高強,我當以何破之呢?他講究以靜制動,我也來個以靜制動,我有“白鶴神功”壓底,未必弱於他。

宇文中前步一抬,腳踏虛實,雙臂成環形,向右一擺,順之掌成陰陽,一推一按,使出的是“崩”字訣。

黃雲參並不後退。我堂堂白鶴門主難道怕你不成?

他身子微向下矮,成半弓步,掌從丹田抬起,至膻中穴處,雙掌外翻,平胸推出,正是“白鶴神功”的“吐氣昇陽”式。

黃雲參的內勁一出,宇文中手勢立變,成了“閃環訣”中的滑勁,溜動旋轉,讓對方的勁無著力處。

黃雲參見發出的力沒有回應,立即抽招換式,來一個“插花蓋頂”,一掌向宇文中頭顱拍去。

宇文中見對方沉不住氣,暗裡得意,猛然搖頭閃過,頓發“冷勁”擊向他的左肋。

黃雲參斜身後閃,躲過這招,驚了一頭虛汗。

好個綿裡針,名不虛傳哪!

宇文中卻沒有什麼自豪感,他心中有些焦急,倘若與黃雲參的角鬥,被別的高手撞見那可就遭了。他們三人全都如死人一樣,到時還不等著挨宰!他們的冤家仇人太多了!

宇文中精神再抖,使出太極術中的“崩”字訣。

黃雲參以力相抗。

宇文中恰到好處地使出“粘”字訣。

黃雲參料不到宇文中的粘力這麼大,身子往前一栽,不由進上一步。

宇文中急忙棄拳變指,閃電般點向他的天突穴。

黃雲參躲閃不及,被他點中,身子立時行動不靈。

宇文中運指如雞啄米,在他身上連點十幾穴,方才住手。

黃雲參如被鋼捆鐵鎖一般難動分毫。

宇文中從他身上搜出解藥,給迷昏之人灌下,又搖晃了幾下,三個人才醒轉來。

吳音欣見自己赤身露體,又羞又氣,又見身邊站著人,連忙穿好衣服。

宇文中這時才轉過身來,向她說明原委。

吳音欣知道自己沒有遭受強暴,對宇文中萬分感激,雙膝下跪,淚水漣漣。

宇文中沉聲說:“孩子,別哭了,你母親的地方我找到了,我見了她,她很想念你們。

待杜水回來,治好冶兒的迷症,你們就一同前去吧。

她在‘魚島礁’東首,那兒有條大船。她有時住在船上,有時在船左邊的一個小山洞住。”

吳音欣悲喜交集,連忙又下拜。

這讓她太激勁:“宇文叔叔,你的天高地厚之恩我永遠銘刻在心。”

宇文中安心地一笑:“欣兒,我可不是外人,謝什麼恩呢?”

吳音欣低頭笑了。

忽然,一個極尖細的冷笑傳來:“你們沒有機會見面了,除非小妞兒與我們合作,剪除杜水,此外,沒有它路可行。”

兩人的心突然巨跳,加速,有如凍住了半個身子。

那人奸笑了兩聲:“‘魚島礁’這個地方不遠嘛,我馬上派人去。”

吳音欣手腳嚇得發木,發涼。

“魚島礁”上有自己的親人,絕不能讓他們這麼無恥地毀了,縱拚一命也要保護母親。

可如何保護呢?她縱身要出屋尋找發話人,卻被宇文中拉住,輕輕地說:“不可大意,吳冶和龍小青二人也一樣重要。這裡的事由你應付,你母親的安全由我去負責。”

吳音欣彷彿在海上飄泊遇上了島嶼似的,一陣激動,周身發熱。

宇文中突然出手點了黃雲參的死穴,一閃身而沒。

吳音欣鎮定一下,拉起吳冶、龍小青站在門口,以此來誘惑敵人,掩護宇文中安然離去。

過了一會兒,吳音欣估計他可能走遠了,方推門走到院中。

四下裡空空的,一個人影兒也沒有。

但她有種預感,危險就在附近,正慢慢逼向自己。

客店裡的人,沒有一個敢出來的,唯恐牽連自己,一同進了幽冥路。

吳音欣等三人站立一起,機警地向暗處掃視,她終於發現了對方,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夥人。

他們似乎感到再隱藏無用了,一下子全從牆根的樹旁閃出身來。

“嘿嘿……”又是剛才那個讓她驚恐的聲音:“吳音欣,你這次再也沒有機會逃走了。還是剛才那句話,合作者生,不合作者死。何去何從,你要想好。”

吳音欣看了說話的人一眼,這是個身材特別高大的老者,紅衣上繡著許多金色的道兒,胸前一團白色的火焰,兩臂瘦長,臉上無肉,讓人想起有骨無肉的駱駝。

他的兩眼放射精光,這目光是她生平僅見,它不是發散而是縮聚,似乎整個人的力量都集中到了他那黑澤透亮的針一樣的目光上。

吳音欣有種刺痛感。

那老者見吳音欣久思不語,還認為她的心眼有了活動,馬上又和氣地說:“只要能除去杜水,你殺的那些人的帳就一筆勾銷了。你也可以和母親團聚了,何必要為那麼一個不值錢的人弄得家破人亡呢?”

吳音欣突地揚起頭,輕蔑地說:“你是老江湖,難道不明白夫妻同生命,不能兩相棄的道理嗎!”

老者氣怒地說:“好,你還是個烈女呢!”

這時,另外兩個老者靠上前兩步,一個白袍紅臉老者說:“老大,這小妞王八吃稱砣,鐵了心了,何必多費唇舌,待我收拾她。”

“慢!”一個矮小的老頭子說:“收魂天尊,這妮子武功不俗,萬不可輕敵。”

白袍老人一拍胸前那團紅紅的火焰,臉色更加鮮紅,這是他交手時的神態,遇到真正的高手,他都這個樣子:“哈哈,吳風江老弟,我收魂天尊仇元和小妮子對陣還要別人幫嗎?”

吳音欣身子微微一顫:他們是血魂山的天尊,小老頭竟是九陽神功吳風江,這些人可太難鬥了。

吳音欣聽杜水過去說過,以純正浩大內力著稱的武功,在江湖上有二,一是吳冶的“大羅金仙上上心法”神功,另一就是九陽神功。

只是吳風江成名過早,又不大在江湖中走動,所以,威名雖著,江湖人也沒有放在心上。可他今天一入江湖,問題就不簡單了。

吳風江慢聲細語道:“天尊,自古角鬥以智為先,輕敵可是最要不得的。”

仇元還沒有說話,吳音欣接上了茬:“人傳血魂山天尊武功驚世駭俗,若鬥一個弱女子都要群起而攻之,那不是自毀名頭嗎?以後別在江湖上混了。”

仇元不是沒有聽說吳音欣的厲害,可他不信一個女人才十幾歲年紀,下生便練武又能有多大功夫呢?

他朗朗大笑:“小美人,你不要用話激我,本天尊根本沒把你放在眼裡。”

吳音欣點頭稱是。

另外兩個天尊沒言語,他們雖知以多勝少穩妥,可自己是何等人物,怎麼對付一個小妮子也要聯手呢?那太看得起她了!死在我們手上反倒成全了她,這不是自找沒趣嗎?

可吳音欣盼望的就是他們看不起自己。這幾個人都是功臻化境的高手,稍不謹慎,便會成為永恆的遺憾,這是絕對不能允許的。自己要各個擊破,先選擇好恰當時機。

仇元到了吳音欣前丈遠的地方站定,身子一抖,要使出他的“收魂大法”來。

吳音欣早有準備,一見他出手,身子立起,把功力提到極限,一招“萬相歸無”刺向仇元。

血魂山的另兩個天尊遇到這出乎意料的事,又驚又怒,想出手合擊,晚了!

仇元的神功剛施展一半,就一聲慘嚎,身子飛出。

吳音欣並不停手,身子比剛才還快,猶如一顆劃空的流星,不擊兩天尊,反捨近求遠出擊別處的眾人,一式廣無劍的“大宇繁星”,挽起了朵朵明麗絢爛的劍花。

這些人,每個都久經大敵,可這次上了一個小姑娘的當,他們光顧伸頭觀看,料不到吳音欣會突向他們殺來。

她的速度快到了極點,他們還沒有來得及反抗,就已被吳音欣擊中,接二連三一陣叫喊,血腥恐怖之氣盪滌了客店。

吳音欣一下子毀去敵方八九人,這是武林中空前的奇蹟。

剩下的天尊等四人,被駭呆了,還以為看花了眼呢!

無影天尊仇中和血手天尊仇君氣瘋了,怒吼欲撲。

吳音欣隨之一閃道:“兩位天尊,且息雷霆之怒,聽我說清楚。我們無仇無冤,何以苦苦相逼?若是你們非要殺我而後快,這些人就是你們的鏡子。我剛才示弱,因為你們人太多,我怕不敵。現在你們只有四個人,即使一齊上來,我也能全把你們打發了。這一點你們要弄明白。”

兩個天尊瞪大了眼睛:這妮子狂到這份兒上,我剛才有點太渾了!

吳風江沉默無語。

他的身手不弱於天尊,可他看到了吳音欣的劍術,這實在是沒有破法的神劍,除非你比她的功力強過多倍,用內功壓下她外射的劍氣,否則,連一點逃生的希望都沒有。

他有了退意。

這小姑娘的心腸太辣,說到做到,還是以退為好。

他衝另一個老者使個眼色,轉身而去。

這下氣壞了兩天尊:“孬種!還他奶奶稱雄了多少年,屁錢不值。”

兩個人再怒,人家已聽不見了,發火何用呢?

仇中、仇君兩人一咬牙走上前,各自極小心地守好門戶。

仇中身子一晃,彷彿沒了人,而光有衣服在那裡。

血手仇君身子側斜,一雙血手變成帶腥味的紅雲,飄向吳音欣。

她不慌不忙。左手一招“羅天一清網”,右手一式“神女抖袖”,分擊二人。

“羅天一清網”罩向仇君的紅雲,長劍光華燦燦,刺向仇中。

吳音欣的功力比兩天尊功力之和還要高出百年,這是他們兩個想不到的。

只聽“啊!嘭”兩聲,兩個天尊的身子飛出幾丈,摔在地上。

他們雖還沒死,可和死已沒有什麼區別,因為,他們的心冷透了:自己三人可謂頂天立地,死在一個小姑娘之手,太冤了!一生英名付諸流水,可悲啊!

吳音欣沒有什麼勝利者的歡欣,相反,她慌恐異常,連忙拉起吳冶、龍小青,展身出鎮,這真是一場惡夢,扔不掉、甩不脫,它死死地纏上了自己。

三個人的奔行速度快如箭射,很快消失在茫茫四野之中。

黑夜睜開驚奇的眼睛,看著三個飛掠的人。

幾十裡已過,吳音欣他們才放慢速度,停下喘息。

這裡是太靜了,黑晚在她的眼裡變成了透明的水。

吳音欣有點喜歡上夜了。若是常這麼黑著,一直等到丈夫歸來,還有那個“自己”,一切都好了。

多麼奇怪,在遙遠的地方,還有一個自己,和自己一模一樣,這是怎麼回事呢?兩個人何以會是一個人,我為何那麼想念她呢?丈夫和她在一起,我為何會高興呢?多麼不可思議的奇事啊!

她發覺自己走了神,忙收攝回來,搖搖頭,思索下一步如何辦。

去“魚島礁”!這個念頭在腦中突地一亮,她明白了自己的去向。

太對了!尋找自己的母親去,不能讓她落到賊人的手裡。這是僅存的一點母性的深情,絕不能讓任何人破壞。

“魚島礁”在哪兒呢?我好糊塗,怎麼忘了問宇文叔叔呢?多麼無用,真是一個傻丫頭!

她氣得一跺腳,不知向什麼方向走。

她看了一眼弟弟,見他正衝自己呆笑,她心中一酸,落下淚來。

她任淚水流了一會,忽兒想起父親在世時曾去過那兒,回來時還作了一首詩,表達自己的感受。詩文記不太清了,大意是說海天成一色,嫩鳥老鷹不飛行,翩翩白鷗翻翅飛,點點片片,好似帆兒在遠行。那位置好象在東北方向。先向東北方向走一段再說吧。她打定主意和弟、妹同奔。

這次是遠行,他們沒有和剛才一樣不顧一切地飛掠。而是任其功力使其自然,快一會兒慢一會兒,這樣,吳音欣也有空兒想心事。

這麼多天了,有十天了吧?她覺得自己十九年的歲月,也不如這幾天長。為什麼那麼難熬?人說憂愁催人老,這話多麼對呀!也許我有了白髮啦!

吳音欣奔向“魚島礁”,而鄭西鐵的人也開始了行動。

自從上次他帶人去屠朱家莊差點全軍覆沒,他便改變了策略,口頭上他什麼都要參加,實際上他暗裡開小差,只在遠處隔岸觀火,靜等他所需要的佳音。

自然他到處邀請高手還是非常賣力的。

這次上“魚島礁”他非去不可了,因為這是輕而易舉的事,而且很可能他能從這裡打破僵局,只要自己方法得當。

他這次又邀了幾個好手,在他身邊聽用。

九玄使者此時已成了他的心腹。

俗話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九玄使者這次要在“魚島礁”上顯身手,以表示對鄭西鐵的忠誠。

他們熟悉“魚島礁”。

那是一片礁石島,山石隱沒,海浪喧譁,白浪圍著攻打,茫茫闊闊,尋找到也不太容易。

所以,鄭西鐵並不急:縱然吳音欣先到一步也無妨,那樣更好一網打盡,省得再去尋他們。

這天,風颳個不停,直把塵土揚上天際,大宇宙一片混亂濁黃,看不清遠處的東西,鄭西鐵討厭透了。

他們一行拐進一個村子。

這小村子不大,有幾十戶人家,在村西頭是一家富戶,正吹吹打打辦喜事。

這一行人暗樂,這回能討杯喜酒吃,說不定還能摸摸新娘子。

唯鄭西鐵不快。

他不願看到別人辦喜事時的笑臉,他只愛看人家出殯發喪一片哭聲,但他不言語。

剛一進那家的門,立刻有人上來寒喧,引他們入座。

這家辦事的主人不知這是誰的客人,而鄭西鐵等人也不說來此做什麼。

一個黃麵皮、紅眼睛的高大漢子說:“我們是御林軍,路過此處,見你們家喜氣洋洋,特來沖喜,討杯水酒吃。你們可願意嗎?”

這家的主人是個小本經營的商家,十幾年的積蓄,雖不敢說豪富,也算殷實,讓他們吃杯酒的錢還付得起,何況他也看出,這是些江湖客,惹不得。

他連忙吩咐廚子給他們上菜,好打發出門。

這幾人被讓進東邊的一間房子裡,有說有笑,有吃有喝,鬧了一陣,忽聽一人說:“我看新郎官兒可能就是剛才的那個小商人,這傢伙說不定是納妾吧?我們也給他來一手如何?”

鄭西鐵沉悶無語。

另外幾個漢子都贊成這麼做。

鄭西鐵聽若無聞,他朝身邊的九玄使者說:“那幾個先走的,該快到了吧?”

“是的,公公放心,我們這次行動定會成功,到時候專等好吧。”

鄭西鐵搖搖頭說:“我們不可和他們相距太遠,吃完飯要加快步伐。”

幾個漢子見鄭西鐵不熱心,也不好太過分。

鄭西鐵是太監,他不但憎惡剛才的那個小商人樂,也不喜歡他身邊的人快活,他沒有這個雅量看下去。

這些人雖知道他的內心,也裝作不知,他們吃了一些酒菜。

上飯的時候,換了另一個人,鄭西鐵突起了疑心,冷冷地看剛上好的飯菜,奸笑了幾聲,夾起幾塊菜讓送飯人吃。

那小夥子不知何故,吃了下去,好一會兒,也沒什麼事。

鄭西鐵的心頓時一沉:這個王八蛋不會絲毫武功,吃了竟無事,看來老子判斷錯了。若是我認了錯,豈不讓他們笑我多疑,膽小怕事?不行!我要略施手段。

鄭西鐵這小子一輩子也不願承認犯過一次錯,他從兜裡掏出一點毒藥,趁拿饃饃的時候,輕輕彈撒在上面。

他用的毒是無色的,而且是粉末,極細,經他用內力一彈,十分勻稱地分佈到每個饃饃上。

他拿起一個,遞給那小夥子,說:“你吃下去。”

那人毫不猶豫,張口就咬。

這些人只注意送飯的了,沒細觀鄭西鐵的動作,再說,他施毒手法也頗高明,不留痕跡。

送飯的小夥子剛吃兩三口,突然眼睛睜大,身子一晃,摔倒地上,從口鼻裡往外流血,死了。

鄭西鐵勃然大怒,一拍桌子,叫道:“把那個主事的人叫來!”

幾名江湖客氣憤憤地走出去,一會兒,就把那人揪來了。

小商人嚇壞了,說話都帶了哭音。

鄭西鐵本想饒了他,就說是送飯人下的毒,可一見小商人身邊的一群看客,忽然改變了主意,要殺一儆百。

他冷笑道:“你敢謀害皇家親軍,膽子大到了天,不給你點厲害瞧瞧,不知國之法度!”

這小村的人一下擁來了二三百人,一個個爭著看。

也許這商人人緣不好,許多人面露喜色。

那個小商人嚇癱了,身子倒地爬不起來。

他們提著他,衝向後面的洞房。

洞房裡的床上坐著一個十七八歲的姑娘,見狀,嚇得面如土色,渾身亂抖。

小商人的臉上血漲筋凸,嘴眼都錯了位,汗珠子落個不停。

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衝進來,到了鄭西鐵面前就跪下磕頭,不住求饒,哭哭涕涕。

鄭西鐵兩眼銳光一閃,刺向那婦人。

她嚇癱在那裡,語無倫次:“俺是一個守本份的人,因我長久不育,他才要納個小,接繼香火。這可沒什麼罪呀!”

鄭西鐵哈哈大笑:“絕後好,絕後好,斷了香火沒什麼不得了!哈哈……”

婦人絕望地閉上眼睛。她從沒見過這麼兇的目光,這不是人,是地獄逃出來的厲鬼!

鄭西鐵見那幾個人如此放肆,既有惡毒的快慰,又有光榮的嫉妒。

他常以老子天下第二自居,皇上有時也要聽他的呢。這時他有些看不下去了:這群該死的東西,就知道到處欺男霸女,也不為我想想,真他媽打著不過明天的日子譜。

他“哼”一聲:“你小子和那送飯的串通一氣,是不打算活了。”

“冤枉啊,小人冤枉啊!”小商人恐懼地磕頭如搗蒜。

稍大膽一點的村民又圍上來,形成了一個人圈,水洩不通。

鄭西鐵眼睛一翻,氣勢洶洶地看著他們,嘿嘿笑了兩聲:“大膽刁民,要聚眾謀反嗎?給他們兩粒‘地火丹’嚐嚐!”

突地,從一個紫衣漢子手裡飛出三顆火紅的“地火丹”,劃出三道彩虹落向圍觀的人們。

真是巧極了,與此同時,在牆外也飛來三顆顏色相同的小球,投進屋內,鄭西鐵身旁也落了一顆。

見聲“啵啵”輕響,猶如萬花競放,火星四下迸濺。

這意外之變實在太快,鄭西鐵察覺不妙,縱身上屋,仍然晚了一點,“火雲珠”的毒火仍然濺到他的左臂上。

九玄使者因沒參與對新娘子施暴,他們的反應最快,也覺無處可去,只有彈射上房。

其他人可苦了。

看客們成了野豬出圈,四下狂逃,但死亡亦不少。

火光沖天而起,要燒燬這裡的一切。

屋內的江湖客全部遭殃,一個也沒跑掉,都被毒火沾上。

而那個新娘子卻沒有什麼事,只是兩眼迷茫,呆木。這火勢似乎與她無關,她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被濺上毒火的漢子奪路外逃,叫喊連天。

這殘酷的景象,也令鄭西鐵一顫,實在看不出這裡面有什麼詩意。

他當機立斷,拔劍把自己的左臂斬去。

九玄使者們忙給他敷藥止血。

鄭西鐵額上的汗珠急往下流,但他並不叫喊,火毒沉入他心裡,變成了深仇大恨。

這一切都是杜水這小子害的,不然我早回京了。

牆頭上飛昇幾個人,是永樂幫的,他們哈哈大笑。

馮義道:“鄭西鐵,這禮物的滋味兒不錯吧!來而不往非禮也,我馮某人豈能虧待了你們?哈哈……”

鄭西鐵差點氣暈,發誓有一口氣,也要除去永樂幫。

他穩定一下內心的狂濤,火紅的目光盯著馮義,恨恨地笑道:“不錯,你的孝敬之心我不會忘記的,我也不會小氣,我要送你的禮物也許比這更多。”

“哈哈……,鄭不男不女,我等著哪!”

鄭西鐵平生最恨別人輕蔑他是太監,馮義的話如刀子一般剝他的臉皮。

他咬緊牙沉默了一會,說:“馮義,你會因你的無恥而後悔的。”

馮義道:“我又沒把那東西割去討好皇帝,哪裡有什麼無恥呢?”

鄭西鐵身子搖了搖,縱跳下屋,九玄使者隨之落地。

鄭西鐵見對方和自己的人數一樣多,就衝九玄使者暗遞眼色。

馮義可不是一般的江湖客,豈會察覺不到這一點。

他一聲長嘯,跳出院外,鄭西鐵隨後追出來。

這時,永樂幫主洪傳雄帶著幾個人奔了過來。

鄭西鐵身子微抖:壞了,永樂的精華全在這兒啦,自己人手不夠,怕要吃虧。

但他不能跑,唯有一個辦法,就是智取。

他儘量讓自己冷靜下來,思謀對策。

洪傳雄見鄭西鐵就這麼幾個人,心中暗喜:天助我也!若不趁此除去此獠,將來定毀在他手裡。

他打定主意,輕輕地笑了兩聲,說:“鄭西鐵,你身為朝廷中人,為何與我們過不去?你到處殺害正義之士,手段毒辣無比,是何道理?你殘暴無德,敗壞一方良善,恐怕天也不會容你。”

鄭西鐵嘿嘿笑道:“你們身為大明子民,不思恩於國,共享太平,反而結幫拉夥,陰謀造反,欲陷萬民於水火之中。我怎能對你們這群妄自尊大之徒坐視不管,聽之任之呢?只有剪除你們,天下才會有安寧歡樂。為了千萬生靈,我不得已開罪各位。你們也別怪我,這叫作‘自作孽,不可活’。”

洪傳雄放聲大笑:“妙論。你的臉皮難道也割去了嗎?如此顛倒黑白,還振振有詞,這也算江湖中的一怪吧。可惜的是,我們這兒沒有傻子,每個人的眼睛亮著呢,沒有人聽你那一套,豈不枉費了你一片苦心嗎?”

鄭西鐵一面和洪傳雄唇槍舌劍,一面暗打鬼主意。

可他想了好一會兒,也沒有考慮出一個萬全之策。

正在他憂心忡忡、神魂亂顫之際,忽見北面奔來幾道人影,晃動飄閃了幾下,就到眾人近前。

好快的輕功,連洪傳雄也為之動容。

鄭西鐵眉開眼笑了。

這好比六月披雪,冬裡送炭。

來的人是“東北四蛟”,鄭西鐵的心腹死黨。

這四個人在鄭西鐵出京後就四下打聽他的行蹤,因一件纏手的事,耽誤了他們一個多月的時間。前段時間鄭西鐵派人去尋,才接上信。這幾個小子因得了鄭西鐵的恩惠,這次要報效他。他們在江湖上的名頭甚響,又因有鄭西鐵這一個靠山,所以到處作惡,橫行無忌。

雙方的勢力發生了很大變化,洪傳雄有些後悔剛才沒有動手。

鄭西鐵老奸巨猾,壓力雖然輕了,但他並不大意,否則,這種優勢就會失去。

“四蛟”個個身高體大,強健雄武,光派頭就能嚇人一跳。黝黑的臉似冷鐵,一種壓迫人的力量在上面流動。眼睛如深沉的水洞,深不見底。

洪傳雄心中有些不安了,這四個人是很難對付的。

大蛟張奇說:“公公,這個逆匪就讓我們兄弟替你擺平吧?”

鄭西鐵臉上有了笑意,說:“如此甚好,不過要格外小心,免出意外。”

“放心吧,收拾他們費不了多少手腳。”

洪傳雄心中冷笑:好個狂妄的小子,把我們視為無物了,我就來個外示軟弱。

他正要上前動手,執法長老鐵頭喬先說:“幫主,一個無知的小子,何須勞您的大架呢?我挫挫他的銳氣,也讓他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張奇嘿嘿冷笑數聲:“老小子別吹,誰放倒誰,動動手就知道了。”

喬先不再搭言,身子前縱,探長臂一式“二龍戲珠”戳向張奇的眼睛。

這一招來勢甚快,勁力也大,但在行家看來卻是糟透了,他這種上來不留餘地的打法,最容易弄巧成拙,反陷絕境。

張奇目光如火苗閃動,自然看得很清楚。可是他怕喬先這一招有詐,所以,他沒有攻,而是身子向左邊一挪,隨手一招“雙刀叩門”,兩掌切向喬先的手腕。

張奇這小子不愧是“四蛟”之首,他沒順勢攻擊喬先果然對了。

喬先那一招看似三腳貓的功夫,實則一變就是他最得意的“懶驢嚼虎”奇技,這是非常妙的以弱勝強的武學,張奇必定不易躲開。

喬先見張奇沒有上鉤,反切自己手腕,手掌突地下滑,頭一低,手又上挑,使出的是“海底撈月”之招,直撩張奇下陰。

這又歹又毒的招數,逼得張奇急身後退。

喬先一個兔滾,身子立彈,頭部撞向張奇小腹。

這大出於他的意料之外。

一個成名人物一般誰願用這種自辱的招式呢?這太有點失身份了。

張奇後射不及,只好兩掌拍下。

“啪,嘭”兩聲,張奇的掌擊在喬先的後腦勺上,喬先的頭正中他的小腹。

張奇悶“哼”一聲,身子甩了出去。

喬先從地上彈身而起,冷笑不語。

張奇忍住劇痛也爬起來,他兩眼放射出毒怨的凌光。

鄭西鐵垂了一下眼皮:這小子不聽我的話,驕傲自大,才有此辱。

喬先最厲害的功夫全在頭上,故稱“鐵頭”,張奇的兩掌自然傷不了他。但是,他的“鐵頭功”也沒有發揮出太大的威力。因為張奇的掌力緩衝了他的鐵頭的撞擊。所以,張奇雖然疼痛,卻沒有受傷,最多是皮毛受了點擊打。

洪傳雄在一旁哈哈大笑,稱讚喬先心巧功高,這無疑就是說張奇不自量力,大言不慚。

張奇氣極敗壞,一個“神龍擺尾”伸手下抓,喬先心沉氣定,用頭向上一頂,隨之一送。

張奇又沒有佔什麼便宜,只覺對方鐵頭冷硬,自己的一抓難使出力。

他心念一動,鬼點子蹦上心頭,身子一個側斜,一招“龍爪擊球”撕他的左肋。

喬先大驚,這一招實在詭,出沒無常,無奈何,他一式“棒打幼草”往地就倒,身子剛著實,左腳一蹬地,身子斜轉,右腳踹出,直擊張奇襠部。

這算是臨危不懼,應變有方。

可張奇右膝向前一跪,一招“力劈華山”砍下,喬先一個驢打滾,向外翻騰,但仍慢了一點,“啪喳”一聲,正中喬先的軟肋,他大叫一聲,口吐鮮血。

喬先受了重傷,洪傳雄在他大叫的同時,身子疾縱,一式“鷹擊狡兔”向張奇拍去。

這邊的鄭西鐵也想動,可忽然停住了,因為他最恨的馮義還站在一旁呢?他的斷臂也疼痛無比,出手凶多吉少。

他一遲疑,洪傳雄的“六合掌”便擊在張奇的前胸,而張奇的掌打在他的小腹上。

這回,兩個人各捱了對方一下,可結果大不一樣。

洪傳雄人稱“金鐘罩六合掌”,外練功夫確是登峰造極。張奇在他身上打一掌,如擊在皮革上,可他打在張奇身上的掌卻重於千斤。張奇大叫一聲,被擊出丈許,血從口中噴出,比喬先的只重不輕。

三蛟因沒有防備,行動晚了一點,被洪傳雄得手。

這時,二蛟王宇一招“金猴稱聖”,玄清棍劈面而下,一道寒光連閃,到了洪傳雄的頭頂。

這條小棍長不到三尺,粗不過如普通的蠟燭,光華透明,白裡含清。這東西看樣沒什麼,若被擊中,可比用鐵棍打下還要厲害許多。它不但能讓你頭裂肉爛,而且有一種寒氣,可透體而入,讓人受不住。

洪傳雄大驚失色,知道躲閃不及了,只好提聚神功捱打,“啪”地一聲,被擊個正著,同時,洪傳雄的掌也擊中王宇的右肋處。

他“啊呀”一聲,飛了出去。

洪傳雄打了個冷顫,肩上彷彿壓了座山似的,痛苦難當。

王宇也受到了致命的創傷。

這可算一招兩敗,誰也沒搶到好處,相反,壞處都得了不少。

鄭西鐵一皺眉,隨之又舒展開了:這樣也不錯,一個換一個,他們馬上就完蛋。

洪傳雄身子有點遲笨,“銅臂”萬青山連忙上前扶住他。

開碑手傅海蛟道:“突然偷襲算什麼英雄,無恥!”

三蛟周大位嘿嘿冷笑幾聲:“罵得妙。我們這叫以其人之道,還制其人之身。沒有你們幫主的無恥,哪來的現在的結局?”

傅海蛟一怔,頓時語塞,身子向前一衝,揚手擊向周大位。

這一招凝聚著傅海蛟的畢生精力,自然非同小可。

周大位也非同一般,他舉掌相迎,不甘示弱。

這下兩掌一交,“嘭”地一聲,周大位一個踉蹌,後退七八步,汗珠子從臉上流下來。

他沒接下傅海蛟的一掌,反把右臂給震斷了。

傅海蛟號稱開碑手,掌上的功夫自然十分過硬。

周大位以己之短對人之長,哪有不敗的道理!

四蛟趙一劍身形立展,長劍一振,三朵劍花罩向傅海蛟。

趙一劍的劍術最精,他拿準機會出手,確實很難躲開。

傅海蛟無奈,只好急閃出掌,打算用剛猛的掌風震開長劍。

誰知這趙一劍人比劍還鬼,他早知傅海蛟會這麼做,於是就順水推舟,劍隨掌勁而去,可他的身子立斜,左手閃電般刺去,又是一把寒光閃閃的短劍。

傅海蛟再想躲已不可能了,他大叫一聲,被趙一劍挑開胸膛,死在當場。

這下震壞了永樂幫的人。

洪傳雄的臉色慘白,馮義也心頭巨跳。難道要完了嗎?這可不是時候!

萬青山大吼一聲,一展臂向趙一劍攻去。

趙一劍見他用臂掃來,立時明白:這個人是“銅臂”,手臂上的功夫極強,其它不一定怎麼樣。

他劍向一旁一晃,不和他的臂接觸,顯出怕他的“銅臂功”似的樣子,這叫先驕其敵,然後再殺他個回馬槍。

萬青山沒有趙一劍這麼聰明,但他功底深厚,一招一式沉雄猛烈,並不十分容易對付。

趙一劍連連調轉角度,總不能得手,萬青山也佔不了上風。

他一招“橫掃華陽”擊向趙一劍臉部。

對方一式“長蛇尋洞”刺向他的眼睛。

他收臂轉身,一式“頂心肘”撞向趙一劍心窩。

他連忙急閃,隨之一招“抹秋草”掃向萬青山。

這一招快而兇,萬青山不敢怠慢,飛身上升,踢出“龍騰三式”擊向趙一劍頭部。

趙一劍長劍寒光一閃,回劃斜削,奔萬青山的腿。

兩個人一來一往,鬥了十幾個回合。

趙一劍尋到一個機會,身子一擰,躬腰刺劍,正是“老君煉丹”一式。

趙一劍的這一招凌厲無匹,而且機會湊巧,本是萬無一失的。誰知他的後背正對著馮義,為人家提供了一個機會。

馮義見機不可失,彈手一指用的正是“天陰指”的玄冰氣,正好射中趙一劍的靈臺穴。

他後背如被凍上一般,身子立滯。

萬青山的“銅臂”卻無情掃來,正中他的頭部。

“啪”地一聲,趙一劍慘叫一聲,腦漿迸濺。

突然,人影一閃,一道光華閃起,掃向萬青山。

這太令人難以提防了,出手之人是九玄使者“雨”。

對此人,萬青山平時也不是對手,何況是這個時候!他一聲哀嚎,被斷為兩截。

馮義眼珠急轉,鄭西鐵目中血光陡現,兩人幾乎在叫喊的同時,發出了各自絕命暗器。

馮義的“火雲珠”拋向鄭西鐵。

而鄭西鐵的四顆“地火丹”卻拋向洪傳雄、馮義眾人。

鄭西鐵對馮義又恨又怕,他的“地火丹”一出手,身子便如箭射一般向後飛逃。

另兩名九玄使者也急退如風。

“雨”沒有躲開,炸開的火珠迸他一身,他胡蹦亂跳,叫喊不止,仍不能止住火與毒的雙毒入侵。

洪傳雄等人一個也沒有跑掉,唯獨馮義僥倖,迸到他身上的火苗被“天陰指”彈滅了。

其實“天陰指”本是不能剋制“地火丹”之火的,只因馮義躲得太快,火只沾到他衣服上,在沒燃起的一瞬間,他把衣服彈成了碎片。當然,“天陰指”雖不能剋制火,但火也奈何不了它的內勁氣。這是互不買賬。

馮義見幫主等人全成了燃燒的火把,知道大勢已去,長嘆一聲,轉身便走,從此絕跡於江湖。

鄭西鐵本想殺之而後快,因怕“火雲珠”,只得讓其離去。

九玄使者“雨”在掙扎了片刻之後,終於死了。

永樂幫主等人也成了灰燼。

鄭西鐵冷冷地站在一旁,好久沒有說話。

兩個九玄使者也哀傷不已,又失去一個兄弟,多麼令他們痛心!

只剩下了他們三人,又恨又羞,太沒有用了!每次遇敵,總要損失幾個人,下次還不知誰能活著呢?

鄭西鐵道:“走吧,我們要快去辦正事。”

九玄使者又回看了一眼,四蛟全被火吞沒了,“雨”也成了灰,一地光光。

他們兩人再也無語可說,只好和鄭西鐵而去。

這一戰,擊垮了鄭西鐵的欣慰之情,他再也提不起興致了。

這次捉拿吳詩沉的妻子,後果不知會怎樣呢?

他隱約感到那是一條漆黑的路。

把那娘們抓住又能如何呢?逼吳音欣就範,可杜水來無蹤,去無影,也防不了他呀!再說,把吳詩沉之妻往哪裡押呢?

最後,他想出了一個辦法,就是把“地火丹”捆在她身上,這樣保險。

另一個辦法就是逼她服下一種劇毒,不讓她死,只要她痛苦就行。這樣,就能煎熬杜水等人的心。

但這樣的辦法也非萬全之策,不過他實在想不出更妙的辦法來,只好到時候再說。

鄭西鐵想得很美,人沒到魚島礁,就開始打算如何處置人犯了,似乎一切都能順手拿來一般。

世上有許多意外,這些意外隨時會加入到你的計劃中去。

吳音欣和吳冶、龍小青走了兩天,來到一個山坡上。

他們向東北方向觀望了一陣,決定繼續向東北行走。

可是他們還沒起步,就聽下面有“救命”的呼聲。

吳音欣一愣,身子有些顫,自己到哪裡都不安寧。

向下一看,見三個人正追一個少女。

山路崎嶇,少女的武功雖不弱,可能是太疲倦,竟爬不上一個小山崖,被一個老者抓住,隨手按在地上。

吳音欣有些怒:這三個人真無恥,這麼大年紀了,還欺侮一個少女!

她不顧自己的安危,和弟弟與小青衝下山去。

那三個人並不等吳音欣追到,抓起少女就往西逃。

吳音欣大怒,和吳冶與龍小青奮起直追。

若是吳音欣一個人追,費不了多少手腳就可追上。可三個人同追,吳冶、龍小青比她差遠了。

那三個人的速度比吳冶、龍小青稍快,這不越追越遠嗎!

吳音欣他們一口氣追下四十多里,兩下仍是相距那麼遠,這可讓吳音欣憂了,再這樣下去怎麼成?

她一狠心,身法突如流星,劃出一道影來。

這身手使前邊的人大駭:這女子果不易對付,看來只有用心計,才能取勝。

他們突地拐彎,循小道進樹林。

吳音欣怕弟弟和小青出事,又連忙向後看,見他們正向這跑著,才又放下心。

她正要閃身入林,突然,見那三個人抱著少女奔向一個十字路口。

吳音欣滑步急射,流雲飛雨,如神女一樣瀉落十字路口,堵住三個人的去路。

那三個人並不慌,挾著少女的老者放下少女,笑道:“姑娘何以追我?”

吳音欣冷然說:“青天白日,為何搶人?難道不怕王法嗎?”

那老者嘿嘿一笑:“姑娘有所不知,這是我的小妾,她要隨人私奔,我抓回她有何不可?”

少女叫道:“別聽他胡說,我不認識他們。我是一個良家少女,家在楊州。”說著,淚水從臉頰上流下來。

吳音欣也是一個女子,所以她能體會那少女此刻的心情:絕望,恐懼,需要別人的幫助。

吳音欣問:“你們是否打算放了她?”

那老者不屑地說:“你別以為有兩下子就可強出頭,告訴你,你自身難保,就別硬撐。”

吳音欣也不答話,一劍抽出,光華閃閃,三個人心中都是一凜:這可不是玩兒的,她若攻向哪一個,誰也逃不脫。

那老者又哈哈大笑起來:“好,我把她送給你,我們走。”

吳音欣見對方屈服,收起長劍。

三個老者悻悻而去。

那少女忙向吳音欣磕頭下拜。

吳音欣甚是同情她,便伸手相扶。

兩個人的手一接觸,吳音欣暗自感嘆:好一雙溫柔如玉的小手!

少女極其嬌媚地一笑,那秋波一動,似乎吳音欣是個美男子似的。

這一顰一笑實是大有問題,這麼成熟的舉動,決非一個純真的少女所能為,而是受過專門的訓練才會的。

吳音欣雖然聰明,也沒有注意這一點有什麼不對。

待吳音欣轉臉觀看弟弟之際,少女突然伸出了魔爪,悄無聲息地點向她的靈臺、命門兩穴。

吳音欣駭得身子透涼。

少女一得手,身子轉到吳音欣的前面,點了她的膻中、氣海穴,隨後又點了百會穴,她身法輕盈迅速,彷彿和吳音欣親近似的。

吳冶和龍小青分辨不出什麼是非來。

少女竄到吳冶的背後,不露行跡地點了他的穴道,龍小青稍一動,也被她制住。

多麼簡單!高絕非凡的吳音欣竟敗在一個讓人憐憫的少女手上。

吳音欣差點氣哭,她氣憤地說:“你為何恩將仇報?”

少女嫣然二笑,反問道:“我何以恩將仇報呢?”

吳音欣怒斥:“剛才我救了你,不是恩嗎?你對我下手,不是仇嗎?”

少女笑吟吟地說:“別怒!我們本來就是仇家。以前的那個龍小青就是我扮裝的,你丈夫還捱了一劍。這事你不會忘記吧!剛才的那三個人是我的朋友。也是你的仇家。那個抱著我的是開天仙祖邱一人。你殺的四個黃衣就是他的心腹,他們是不會放過你的。我們不過使了一點小手段,你上了當而已。你對我有什麼恩呢?”

吳音欣無話可說了,都怪自己太蠢,上了人家的當。

她仍有些不死心,問道:“你為什麼要對我們下手?”

少女道:“我討厭你那個裝腔作勢的丈夫,我噁心他不配有你這樣的妻子。只要你答應殺了這個色鬼,我和你結為姐妹,替你找個比他強一百倍的男人,如何?”

吳音欣淡淡地說:“我若不答應呢?”

少女小黑冷笑一聲:“那你會後悔一輩子,生死兩難。”

她隨之又緩和了一下口氣說:“吳小姐,象你這麼美麗的人,為何找一個那樣的男人呢?你真愛他?這是不可能的。你肯定是認為他救了你,你出於感恩才嫁給他。這能有什麼幸福呢?這不公平。我看不下去,所以才要強迫你殺了這個武林惡棍,讓你有笑顏。”

吳音欣周身一顫,她覺得自己有個可怕的念頭:她說得有道理嗎?這一點,吳音欣自己也難以弄清楚。

她對杜水有時似乎真愛,有時也不以為然。

她這種複雜的心理時有所現,經別人一說,她也不知說什麼好,什麼孬。

她有時甚至想,當初嫁給了何上泉也不致於家破人亡,隨之又認為自己有這個念頭是不貞的。

總之,她的心理是複雜的,令人難以捉摸。

有時又清純如泉,一眼見底。

她現在還沒有看到杜水眼下的模樣呢,若是見了,不知作如何感想。

有一點是非常明晰的,自己不能處在受擺佈的位置上,否則,一切都將失去意義。

自己對丈夫的愛是真摯的,沒有任何雜念。這小妮子的話純粹是胡說。

但有一點她說不清,就是別人一說類似的話,自己就心跳,彷彿自己失去了什麼,永遠無法彌補。

在自己的身後有一片闊大的空虛,縹縹緲緲,清清冷冷,沒有一絲依附感,似乎有種不安的遊魂飛離了自己的身體又呼喚自己的另一半去匯合,兩下相隔萬水千山,不知在何方,又如何能相見。

這是夢,一個時刻在自己的眼前躁動不安的夢,一個沒有任何理念的夢。

另一個圖像忽又爬進她的眼簾,她如被什麼力量一推似的,感到了自己的實在,什麼也沒有變。

那三個人去而復返,面帶詭笑和恨意,腳步都重重的。

吳音欣連忙凝神正意,引氣衝關,外表上卻要依然如常。

小黑的目光是十分敏銳的,她見吳音欣有了動搖之情,便不失時機地說:“人活著就是要自在,你丈夫除了武功高點,他還有什麼好處呢?

一個女人若不能找一個英俊的郎君,特別象你這樣的絕色美人,那太虧了。

你若執迷不悟,那便辜負了父母的一片栽培之心。

好好想想吧,你那位矮個子有什麼迷人的地方!我太替你難過了,我不能容忍世上如此美的人和一個醜八怪在一起,這是對老天爺的不恭,也是自暴自棄。

我一定要救你脫離苦海,走上一條幸福之路。”

吳音欣聽不到她說的什麼。目前,對她來說,擺脫危險是第一要緊的事。小黑的話不管如何一言中的,自己是絕不能離開丈夫的。如果有什麼念頭影響自己對丈夫的思念,那都是自己的不潔,是可恥的行為。

邱一人他們來到吳音欣的近處,臉上的表情如花似地綻開了。

他的話從口裡通過嚼咬迸出來:“小賤貨,你知道我們的厲害了吧?你殺了我的人,我不殺你,我要讓你活受罪,讓你生不如死,鬼哭狼嚎,成為一個天下最不要臉的女人,使所有的人詈罵你,唾棄你,讓你的香肉變成臭肉,比妓女還不如。”

邱一人的話夠刻薄的,句句象刀剜在吳音欣的心上。

她想不到對方如此惡毒,留他不得。

“你真要那麼做?”吳音欣問。

邱一人愕然,這妮子何以面不改色呢?

吳音欣冷然道:“如果你如此下作卑鄙,今天你死定了。這個女人已把你出賣了,她並沒有點中我的穴道,不過做個樣子讓你們看看罷了。”

邱一人大駭,身子急射。

吳音欣憤然道:“你走得了嗎?”兩臂微展,如天鵝翔空,衝了過去。

邱一人的武功原是高明無比,怎奈吳音欣的功力高出他一倍有餘。所以,他縱然先動,也難逃一死。

這變化使小黑神喪魄飛:自己下了重手,她何以這麼快就自動解了穴呢?

她當然不清楚吳音欣的功力實在太高了。好比一個富翁,你要卡他、堵塞他的重要關節,可他太有錢了,一塊金子可辦成的事,我給你一座金山,那關節還不好疏通嗎!

但小黑也實在不凡,吳音欣的劍剛要出手,她就身形一轉,到了吳冶、龍小青身邊,一掌擊下,要擊碎了這兩人。

這可嚇壞了吳音欣,她提聚全部功力反身側擊,刺向小黑。

可小黑狡猾得很,腳下一個弧形,轉到吳冶,龍小青身後,高聲叫道:“別動,只要你再向前一步,我就殺了他倆!”

吳音欣頓時停住了。

小黑道:“快把劍扔了,自點穴道,否則我絕不客氣。”

吳音欣身子一抖,遲疑不決。若是真落入他們手中,那可墜入了萬劫不復的地獄之中了。拚它個魚死網破,也比人不人,鬼不鬼的強。

她心念一定,恨道:“你若敢動他們一下,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你若放了他們,我答應不傷你們,如何?”

小黑眼珠一轉,笑道:“不行,這樣你太沾光了。公平交易,我放了他倆,你扔下劍。”

吳音欣略一沉吟,把劍扔到一邊。

小黑道:“你離遠些,慢慢到他們身後來。”

吳音欣無奈,只好照辦,等她到了弟弟的跟前,轉了個身,來到龍小青肩後。

小黑已飛身拾起了吳音欣的劍。

她滿心歡喜,“咯咯”暢笑。

邱一人這時也來到她的身後。

小黑說:“想不到她功力如此深厚,轉眼間解了穴道。”

邱一人“嗯”了一聲:“這一點該早想到的,我們小瞧了她。”

小黑得意地說:“現在她沒了劍,我們不用怕她了。”

邱一人說:“不可大意,她定會另有驚人絕技。”

這時,從西邊飄來五道人影,輕功之高,實在令人瞠目結舌。

到了近前,才看清是林優爭、白玉雪和三個老太婆。

邱一人連忙上去見禮,笑道:“原是三位仙人到此。”

黃衣老太婆微微動容說:“邱仙祖,你也來了中原?”

邱一人笑了幾聲,有點氣恨地說:“我來中原不過為了一點私事,打算轉一圈兒就回去。誰知,這賤人無緣無故殺了我的四個高手,這筆帳怎能不算?”

他一指吳音欣。

眾人都把目光集中到吳音欣身上。

白玉雪暗歎不止:好個標誌的美人兒!

林優爭冷冷掃了吳音欣一眼,沒有說話。

他的內心是複雜的。

從感情講,他不願杜水有這麼好的妻子。他不承認這是嫉妒,而是認為糟蹋了吳音欣。

杜水不就武功高嗎?那副熊樣,實在難以讓人喜歡。這女人心裡也說不定這樣想。

但他知道,杜水是講義氣的,並不是憑什麼武功強迫的她,而是她自願嫁他的。這多麼不可理解!

杜水的行為是“俠”還是“賊”?這個問題,林優爭在“九畝方田”想了很多。

他認定杜水不是什麼“俠”,不過是一個陰陽差錯、恰好歪打正著、闖進一個新區域裡的高手而已。

林優爭曾欽佩過幾天杜水,後來認為這是多麼可笑的事!他奸佔了師姑,又騙了吳音欣,這從什麼角度說,都是不光明的。可杜水又從來沒有主動侵犯過什麼人,所以也不能算壞。

此刻,自己應抱什麼態度呢?幫助他或他的妻子,還是重算過去的老帳?林優爭發覺自己太矛盾了。

一方面不願杜水有什麼好結果,一方面又覺得他也是不幸的,轉眼又想到他佔了吳音欣這樣的人,死了也不虧。

林優爭沒有一個明確的概念,一切都糊里糊塗,斬不斷,理還亂。

他不願再想下去,順其自然吧。

黃衣老太婆的臉上閃動著一種聖潔的光彩。

吳音欣的目光與她的目光相對,感到了一股凌厲的鋒芒。她心頭巨顫,這三個人定是“九畝方田”的三位主人。

一點也不錯。黃衣老太婆是“上九畝”的主人種仙;白衣冷冰的老太婆是“中九畝”的種人;黑衣陰森的獰厲老太婆是“下九畝”的種鬼。

這三個人各管自己的一道,修行的武功也不一樣。種仙的武功光華燦爛,大宇之氣五彩繽紛,有一種使人神往入迷的氣勢。種人的武功深奧博大,浩然剛正,收攝人之魂,毀去人之魄,有生殺予奪的威嚴。種鬼的武功奇詭莫測,出沒無常,邪僻陰森,鬼氣逼人,讓人心頭毛骨悚然,不寒而慄。

吳音欣在眾人的尖刻目光刺射中,有點心慌了,手足無措。

種仙滿意地笑了,這小妮子的功力還是不行。她是從來不滿意別人的,只滿意自己。她忘了吳音欣不敢看她們是許多因素造成的,並不是怕她們哪一個人。

種仙說:“你就是吳音欣?”

“是的。”

“聽說你厲害得很,手段也夠辣的?”她輕蔑地說。

吳音欣道:“那是他們的中傷,我有什麼厲害呢?我一個弱女人,有什麼能耐,哪敢比大名鼎鼎的您呢?”

種仙哂笑道:“你小嘴挺會說話。告訴你吧,我們來是想與你合作除去杜水的,這樣天下太平,你也可另擇夫婿,比和杜水在一起要快樂得多。與人與己都方便,如何?”

吳音欣淡漠地說:“我若不合作呢?”

種仙笑道:“那可由不得你。”

邱一人在一旁接腔:“小妮子,別賣傻了,你跟杜水有什麼好?還是聰明一點吧!”

吳音欣揚起頭,沒有言語。

種仙嘴一撇,冷冷地說:“你莫錯過良機!”

吳音欣輕笑一聲:“你別枉費心機了,我不會與你們這群無恥之人同流合汙的。”

她以為面前這些人都是敵人,說這句話也沒錯。

而白玉雪有些惱了,她並沒有想和吳音欣為敵,可吳音欣的話惹起了她的火:好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連我也罵進去了!

她衝吳音欣斥道:“你說話要小心點兒,別一掃一大片。誰無恥只有自己明白。你若是好人,就該為更多人著想,別為了一己之私,讓那麼多人受牽連,這與你有什麼好處呢?”

吳音欣緘默無語。

種鬼嘿嘿乾笑了幾聲:“小丫頭,你要放明白點,單憑一己之勇是不行的。要多為別人想想,不要為了你的私情,使天下武林人都跟著受苦。”

吳音欣“哼”了一聲:“你們不來不是一樣嗎?”

種仙道:“那怎麼會一樣呢?杜水一天不除,武林就一天不能安穩。”

吳音欣長嘆了一句,說:“你們別說了,我們各聽天命吧?”

種鬼陰冷地說:“你不識抬舉,我就成全你吧。”

她剛要動手,邱一人忙道:“且慢。這小妮子邪門,還是我們一齊上吧?”

種鬼哈哈大笑:“邱仙祖,你也太看得起她了。”

邱一人說:“謹慎總比大意好,你說呢?”

種仙“哼”了一聲:“你是瞧不起我們喲?”

邱一人忙說:“不敢,以事論事而已。”

邱一人心中暗罵她們狂妄,連對方有多大的能耐都不知道,就大言不慚地拿人家,不知你一二百年怎麼修行的?

吳音欣正希望種鬼一人出手。

她款款向前走動幾步,說:“老前輩可要當心,這是生死之搏,我若命絕,無話可說。你若喪生,也不要怨人。”

種鬼道:“憑你還想贏?”

兩人剛要動手,西邊又奔來一人,高聲叫道:“不可輕敵。”來人是吳風江。

他對種鬼說:“三天尊尚不及她一人,前輩怎可輕敵呢?”

種仙說:“風江,你不要多嘴,讓她們動動手你就知道了。”

種鬼身子一晃,彷彿有好見個人影,伸手便抓。正是“閻王審鬼”一招,好幾個爪影,撲向吳音欣。

這些人都是第一次見種鬼的身手,都被她的絕、怪之技驚呆。

然而,吳音欣的身形更快,把功力提到高峰,一式“羅天一清網”擊了出去。

種鬼做夢也沒想到,以她的功力竟不能和吳音欣相比。

“嘭”地一聲,種鬼被擊出兩丈外,身上血濺如泉,動了一下,真的成鬼去了。

吳音欣一掌擊殺了種鬼,把所有的人都震駭了。

她不失時機,電射小黑,伸抓自己的長劍,這實在太快,小黑只好扔劍而退。

吳音欣長劍在握,不敢怠慢,一式“萬相歸無”刺向種仙、種人。

這兩個人平時眼高手快,在吳音欣的攻擊下,竟毫無抵抗之力。因為,抗則必死,只有逃命一招。

邱一人不愧是奇能異人,在這萬分危險的當兒,運起“開天大法”神功,晃出兩個金閃閃的掌影,擊向吳音欣的後背。

吳音欣無奈,只好收劍斜閃,飄落一旁。

種仙、種人幾乎瘋了:這不是欺己無能嗎?絕不能放過她!

她倆一揮手,招呼邱一人同攻。

邱一人真想不動手:無能的女人!剛才讓你們小心,你們不聽,白搭了一條生命。

但他畢竟知道共同的利害關係,便向雲羅雙星梅氏兄弟和吳風江使個眼色,六人同戰吳音欣。

這次的情形變了,吳音欣彷彿陷進一個洞裡,四周無窮的力量壓過來,自己揮劍都異常困難。

種仙恨死了她,把“仙明”神功,提到頂峰,彩氣銳流在手上旋轉,不住擊向吳音欣的頭頂。

吳音欣拚命左支右擋,可越來越困難了,周身痠疼,抵不住翻動急轉的壓力,漸漸地呼吸都不暢了。

她咬牙堅持,不住地叮嚀自己,絕不能屈服。

可她終於受不了了、虛脫了,只覺四周空茫茫的。

邱一人等六個絕代高手,也感到力不從心。

他們雖然共同形成一種合力,可畢竟不那麼容易,否則,哪還有吳音欣的命在?

雙方耗損太厲害了。

小黑見他們的身手都遲鈍了,有機可乘,閃身而進,一下子點中了吳音欣的命門穴。

她撲地不起。

小黑連連出指,用重手法點了她十幾處穴道。

吳音欣成了木偶,再也難動了,她的心也沉進了深淵。

種仙六人氣喘噓噓,連站的力氣都沒有了,只好坐在一旁。

吳音欣毫無表情地說:“你、你殺了我吧,誰也逃不脫死亡的下場。”

邱一人皺皺眉頭,心裡不是滋味:自己功成之後,認為可以稱雄天下,料不到一個丫頭使自己屢遭挫折。杜水更是不可與之爭鋒的人了。若殺了他的妻子,那確是天大的麻煩。然而眼下不向吳音欣報仇,自己又咽不下這口氣。世上的事真難兩全。

種仙過了好一會兒,才調息恢復,把掌舉到吳音欣的頭頂,要一下結果了她。

忽然,她陰毒地一笑,一指戳到吳音欣的氣海穴上,用“逆氣敗血神功”廢了她的武功,同時,打亂了吳音欣體內的氣血走向。

頓時,吳音欣頭重腳輕,眩暈欲死,脈管欲裂,身如火燒。一會兒的功夫,她的臉上就起了一層皮,嘴上火泡如燈,兩眼枯乾無水。她身受無法形容的痛苦,纖弱的身子竟頂住了,不吭一聲。

種仙嘿嘿笑道:“你現在硬,待會你就硬不了啦。”

林優爭有些看不下去,但又覺得吳音欣不可原諒,出手就殺死種鬼,這有點太毒了。

白玉雪不願看這慘象,把臉轉向一邊。

邱一人的兩眼不住地跳,他打了一個機靈:這是怎麼回事,難道要有災難嗎?真難說得很,和杜水這樣的人作對,碰上便沒有生還的希望。

他催促說:“我們快些走吧?”

種人點頭道:“好。到東邊的鎮子上去,那裡有人等著呢。”

吳音欣成了“廢人”,沒有武功,便由吳冶扛著,向東行。

到天快黑的時候,他們來到一個挺繁華熱鬧地方,在東西大街上走了一陣,向南一拐,進了一家在南北巷上的客店。

這是一個十分幽靜的地方。客店寬敞,桌明凳光,有上等房,也有中等房,一排屋東西排列。

在西北角,屋又向南一拐,成了一個鉤子形。

後面的屋子和前面的這排屋由一個過洞相連。

屋子都是單間,每房一個人。

這些人的到來,給客店帶來了喜慶。店家忙忙碌碌,把他們安排下。

他們幾個人把吳冶和龍小青合放在一間屋裡,吳音欣則單獨住一間,被扔在床上。

吳音欣身上的痛苦慢慢減輕了,而心卻在陣陣發冷:他們會把自己怎麼樣呢?看種仙狠毒的目光,似乎扒自己的皮也不解恨,自己真就這麼完了嗎?

林優爭瞥了一眼吳音欣,和妻子一同離去。

他的內心在矛盾著:該不該救她呢?她是無辜的。自己為什麼下不了決心呢?想想杜水對自己的好處,眼睜睜看著他妻子被人糟蹋,自己於心何安!

他的心“咚咚”直跳。

這一段幸福的時光,把自己的稜角磨去了嗎?為什麼有了畏首畏尾的可卑性格!這是不能原諒的。自己的身上簡直在孳生女人的肌肉。

白玉雪明亮的目光象箭要刺透丈夫的胸膛,她能感到丈夫跳動的心是多麼的不平靜。

她輕聲說:“你想救她?這怎麼成呢?她殺了我們的親人,我們怎麼能不報仇呢?我知道你心裡苦,可我也不好受,有什麼辦法,誰讓她下手那麼狠呢?”

林優爭看了她一眼,有些不滿地說:“你知道這件事的後果嗎?”

白玉雪道:“我隱約感到了。若是杜水從冰島返回,不見了妻子,他一定要報復。那時,所有參與這件事的人都要死在他手下,是嗎?”

林優爭只是用沉重的目光注視著她,並不答話。

白玉雪嘆道:“我想好了。我也同情吳小姐,可我們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只能置身於事外,一走了之。她的命運如何,只有讓上蒼去決定吧!”

林優爭兩頰抖動了幾下,最後還是長嘆了一聲,和白玉雪藉故離去。

這裡籠罩了魔氣和災難。

吳音欣只能象一隻羔羊一樣任人宰割。

昏暗的燈光跳動著,在種仙等人的臉上尋找相似的情緒。

邱一人感嘆一聲,兩眼發滯:也許不該來中原,這是一個錯誤,如兒怎麼樣了呢?

他們在飯廳裡坐著等待酒菜。

這時,從外面走進八九個人,可把種仙樂壞了。

這些人相貌奇異,威風凜凜,氣壓當代。

邱一人等連忙上前客套。

這群人正是“黃山九佛”。

戒佛不知用了什麼法,又恢復了他往日的功力,那氣勢更逼人。

眾人坐下,話說天下大事,各自說出許多奇怪的故事。

他們也吃得差不多了,小黑說有事,就出去了。

種仙把話扯到吳音欣身上。

色佛紅了眼,這個老和尚已到古稀之年,精通房中術,對外採內補十分明瞭。

在九佛中,他是和佛旨相違的一個淫佛。他的“色佛”稱號中的“色”字,不是佛家中的“色”,而是世俗的酒色。

其他八佛不知為什麼能容忍他這種玷汙佛門的醜行。

他聽說過吳音欣的美名,早就想一窺仙顏,這可正是天賜良機。

種仙微微一笑,說:“色佛,你若想見識一下,請跟我來。”色佛酒喝得昏天黑地,借酒勁正好發洩一通。其他人悶不作聲,看著他和種仙離開飯桌。

種仙的心機是很明白的,她要徹底毀掉吳音欣,讓她痛不欲生,時刻感到自己是個罪人。

種仙這樣的高人,心竟如此歹毒,真令人髮指。

她領著色佛來到吳音欣的房前,指著窗內躺在床上的吳音欣說:“這就是那個妞兒,你要好好整治她一番。”

色佛頓時飄飄欲仙,滿口答應。

他一步跨進去,把門關上,他的眼裡閃動著無數美人的倩影,這些影子在他的眼裡旋轉。

他得意極了……

現實就是這樣,有許多事誰也料不到,就如色佛也想不到會有這麼令他銷魂的時刻。

風兒哭泣了,連星星也閉上了眼睛,似乎這太不該發生的事出現在今晚,讓它們吃驚,有些受不住。

種仙回到飯桌旁重新坐下,邱一人冷冷地“哼”了一聲,料不到一個老太婆竟這樣無恥,另外幾個人沒有什麼反應,一切如舊。

金佛慈眉善目,臉上閃著光。他說:“我們聚到一起,是奔赴魚島礁還是在此等候?”

種仙道:“自然奔赴魚島礁。”

邱一人對他們的談話不感興趣,他正想念自己的兒子,他不會有什麼危險吧?邱如的功力高深他是深知的,可江湖上任何事都會發生,誰能保證不會出現一個或幾個比他更高的人呢?至少吳音欣的功力就比他高出許多。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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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0-22 14:23:00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二章

崢嶸歲月使人難以忘懷。

邱如在短短的時間裡,感到了自身的差距。

那種妄論天下的傲氣沒有了,代之以沉穩與冷峻,覺得沒有這段時間,他一生也成熟不起來。

但他也失去得太多。

朋友的深情與生命成了他長進的階梯,這使他內疚,興奮中總有些悲哀。

他和朱豐嬌與杜水等人分手後,便向西去。

邱如和朱豐嬌兩人一邊尋找朱豐曉,一邊暗查父親的行蹤。

朱豐嬌對他一往情深,明麗的眸子不時盯著他。

邱如感到一種溫馨,周身鬆弛自然,怡然閒靜。

他也是情不外施,獨鍾朱豐嬌。

在柔情密意中,時光過得很快,轉眼過了十天,他們仍沒有聽到關於朱豐曉或者邱一人的消息。

天近黃昏,他們來到一個莊子,在莊裡轉了一圈,停在一個大戶人家的門前。

他們覺得這是練武的人家,敲了一下門,出來一個美麗的少女,她衝兩人一笑:“公子、小姐有事嗎?”

邱如說:“請問這是何處?”

少女答道:“於家莊。”

朱豐嬌眼睛一亮,忙問:“這可是武林中的於家世家嗎?”

“正是。”一個男子說。

過來的是於戰。

他衝兩人說:“兩位有事找我?”

朱豐嬌笑道:“於兄,我們不是外人,我是朱家的朱豐嬌,他是邱如。家被賊子毀了,我們才浪跡江湖。”

於戰連忙說:“是朱妹妹,快請進。邱兄你也別客氣。武林四家本一家,全毀了。你們到了我這裡,就當作家吧?”

邱如見於戰如此真誠,非常感動。

於戰又指著開門的少女說:“這是義妹秋麗,她的爺爺也被賊子殺害了。”

秋麗眼圈有些發紅。

於戰領著邱如和朱豐嬌來到客廳,向兩個弟弟介紹他們。

於化龍、於勁草也極為熱情,忙叫人擺酒設宴,為邱、朱兩人洗塵。

飯間,於戰說了一些安慰朱豐嬌的話,大家又感傷了一陣。

武林四大家全都滅了,往日的繁盛成了遺蹟。

於戰原本要去報仇的,但聽說他的仇人在唐家幾乎死光了,只有一個向不滅漏網,便打算從長計議。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邱如聽他說出這番話,欣慰而又哀傷地說:“向不滅死了。為了消滅他,我們付出了沉重的代價。”他說話的時候,眼睛溫亮而溼潤。

於戰又驚又喜,說了許多感激的話。

邱如搖搖頭道:“用不著謝我,我們殺他是義不容辭的。不過親人也因此而死,讓人受不了。”

於戰無言地低下頭,心情沉重:是啊,我們可算是前仆後繼,這太壯烈,也太悲哀了。

於化龍道:“邱兄,來再乾一杯。仇人死了,總是值得慶賀的事。”

邱如等人舉杯一飲而盡。

過了一會兒,朱豐嬌道:“鄭西鐵這奸賊還活著,我決不能放過他。”

於戰也點頭稱是。

幾個人酒足飯飽,看看天色尚早,又聊起來。

邱如把自己的所見所聞,南疆風光詳盡地介紹一番。

於氏兄弟非常神往,聲稱要去飽覽一下那裡的山水。

隨後,於戰不避祖訓,談起自家的武學,請邱如指教。

邱如有心不說真心話,又覺得對不起朋友。那不太下作了嗎?人家以誠相待,無門戶之見。自己怎能以陋為珍不說呢?

邱如便說出了自己的“開天大法”神功,並做了示範。

三兄弟聽得好細,默記於心。

朱豐嬌也不甘落後於人,便顯示出了女兒家豪情,把朱家武功合盤托出。

幾個人愈談愈投機,真是相見恨晚。

忽然,一陣嘿嘿的怪笑,劃破夜空:“幾個胎毛未褪的小兒,竟妄言天下武功,實在可笑!”

眾人一驚。三更半夜出此言語,看來是敵非友。

他們隨即站起身,走出房門。

於戰冷然道:“何方高手?請出來相見。”

“嘿嘿”又是兩聲冷笑:“小子,我們總算找到你了,快把那妞兒交給我,不然,我絕不客氣。”

於勁草走到於戰身邊說:“大哥,聽動靜仇家來人不少,我們不如藏在暗處,以靜制動。”

於戰一笑,點頭贊成。

邱如也沒說什麼,吹滅燈靠牆而立。

外面的人見他們不出來,感到好笑,躲就能躲過去嗎?

一個蒙面人從牆上落下,緊接著,又跳下十幾個黑衣人。

他們慢慢向客廳圍去。到了門口,停下不動了。

蒙面人說:“小子,少耍花樣,快把人交出來。不然,我讓你們這裡的一切變成廢墟!”

於戰心一跳:自己真傻,怎麼忘了他們會毀屋呢?

他身子一擰,躍出屋外,冷冷地問:“朋友是何許人也,為什麼蒙面?”

那人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問道:“你交不交人?”

於戰不屑地說:“憑你不配在這裡賣橫。”

那人哈哈大笑:“好個不知好歹的小子,以為我制不了你,是嗎?”

於戰沒有答話,冷漠無語。

蒙面人有些沉不住氣了,惡狠狠地說:“小子,你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只好成全你了。”

說完,身子一側,斜向前跨出一步,一招“猛虎敲山”擊向於戰。

他的這一招是很平常的,一點奇特之處也沒有。

於戰卻沒有去接,而是身子向右轉了一圈,使出於家功的“九元流星”,極其迅速地拳搗蒙面人的太陽穴。

那人“咦”了一聲,似乎有些驚奇:這小子年紀不大,人卻挺滑,他竟然知道我的功夫有假含詐。不可輕敵!

於戰並沒有他估計得那麼高。這人的武功於戰沒瞧出什麼,只不過覺得這小子口氣挺大,為什麼拳腳平平呢?這種不協調令他生疑,所以才躲而不接。

於戰的身法得自杜水,他雖然沒有練到登峰造極之地步,卻也十分了得。他一拳擊去,果然那人身形立變,上擺下搖,如柳絮一般,竟是崆峒派的輕功“胡月吹簫”。

於戰一怔:怪不得他要蒙面,原來是名門大派的人?可他身旁的十幾個人,為什麼自己一個也沒見過或聽說過呢?

蒙面人站在一旁停了一會,冷冷地問:“小子,你剛才的那手輕功不是你們於家‘凌波飛渡’吧?”

於戰“哼”了一聲:“這與你何干?”

蒙面人說:“你們於家的功夫雖不錯,可還沒入我的眼。不過剛才你那手卻驚了我一跳,那手功夫委實非同尋常。”

於戰道:“你沒有必要知道我使用的是什麼身法,因為你是我的敵人。”

蒙面人哈哈大笑:“於戰,你小子在我面前別逞能,這就給你點厲害瞧瞧。”

蒙面人身子一撲,彷彿有一溜人首尾相接,後面的人不動,前面的人已到了於戰身旁。

這真是空前的怪影,如巨大的黑鳥,要撕碎一切,踏扁於戰。

邱如大叫:“接不下,此係斷接法!”

隨之,提聚神功,迎了上去。

“嘭”地一聲,於戰和邱如兩人都被擊飛,而蒙面人卻穩如泰山,靜立不動。

多虧邱如識得此功,不失時機地幫助了於戰,不然於戰必成肉醬。

於戰此刻兩臂痠疼,抬舉都難,胸如被錘擊一般,痛苦不堪,萬幸沒有受內傷。

邱如也不好受,被震得六腑五臟翻騰,心中駭然之極。

以邱如、於戰兩個人近四百年功力,竟比對方差這麼遠,實在令人難以置信。

當然,蒙面人也驚詫不已,這兩個小子何以沒被震擊而死呢?他也料不到邱如的功力會那麼深。

邱如把於戰拉到一旁,離蒙面人遠一些,才說:“朋友,好高的功力,竟練成了‘斷接法’奇門神功!在下曾苦練多年,因功力不夠只好放棄,不料竟被你搶了先。”

那人一愣,冷冷地問:“你是邱一人的什麼人?”

邱如哈哈大笑:“難道你看不出來嗎?”

蒙面人一怔:“你是邱如?正好,我找你有一段時間了。今天一併了帳。”

邱如的心狂跳不止:“你是小劍王周輝!怪不得,你的崆峒輕功那麼好,令尊名列崆峒三老,世人敬仰,他能容下你這個大逆不道的兒子嗎?”

周輝哈哈大笑,隨手扯去蒙面巾,竟是極為英俊的中年男子。

他得意地說:“什麼‘大逆’、‘小逆’,我得了你父親的心法,沒要了他的老命已是格外開恩了。”

邱如不齒地說:“你白披了一張人皮。你父與我父當年情深意厚,我父親才把你留在身邊,沒想到你會居此禍心。”

周輝狂笑難抑:“世人誰不想當天下第一高手,那是多麼美妙的事啊!你父親苦修‘開天大法’為了什麼?還不是要功傾當代嗎!我雖得了你父親的心法,但若沒有足夠多的功力,仍然是白費神。

你父親就是認為他沒希望,才把‘無上心法’視如草芥,我才有機會偷走。

實際上這也不算偷,這‘心法’又不是你父親所創,誰拿到就是誰的。每個人因機遇不同,獲得武功的方式也不一樣。若是沒有秋麗爺爺的秘方,什麼人得去也是沒用的。這心法與其被遺忘,不如讓我來發揚廣大。上天功德無量,冥冥中自有安排。”

邱如沉思了一會兒,想不出破解之法。對方的功力實在高,群鬥也未必是他的對手。三十六計走為上。

他悄悄向於戰耳語了幾句。

周輝在一旁哈哈大笑:“想逃,沒那麼容易,今晚就是你們的死期。”

邱如等人感到問題嚴重,只好聚在一起,準備群鬥周輝。

但小劍王周輝的手下也不是木頭人,他們一下子圍了上來。

邱如大急,忙道:“周輝,你號稱小劍王,功高技妙,何不展示你的絕技讓咱開開眼界,讓你的手下人動手有什麼味呢?”

周輝嘿嘿一笑:“怕了,是嗎?”

邱如誠實地回答:“是的。你自己一個人我們都對付不了,再加上這麼多高手,我們怎麼能抵擋呢?”

周輝心裡樂極了,聽自己的敵人說出這樣的話,真太妙不過了。

他得意忘形地說:“那好辦,你們各斷一臂,然後把小妞交給我,就無事了。”

邱如說:“這不是好辦法,你若真有王者之氣,就來個公平角鬥,以你一人之力和我們四人相鬥,或者我們一個對一個和你的手下人動手過招,你不插手,如何?”

周輝“嘿嘿哈哈”笑了一陣,說:“你拿我當猴耍?”

邱如忙說:“你別誤會,因為你的功力實在太高,我們四個加在一起也不是你的對手。所以,我提出的辦法相對來說比較公平一點。”

周輝冰冷的目光盯了邱如等人一會兒,淡淡地說:“我不上你們的當。雖然我可以勝你們四人,但我不願冒這個險。君子不做無益之事,你還是死了這份心吧。”

邱如長嘆一聲說:“可惜!我以為天下你可為尊,沒想到缺少大丈夫豪氣,比杜水差遠了。他曾讓我們七個人同時圍擊他,而且,他還不還手,這是多麼了不起。杜水才真的氣動山河啊!”

周輝“哼”一聲,不屑地說:“杜水有什麼?待我收拾了你們,自會結果他。”

於戰哈哈大笑:“小劍王,你愧稱這個美名。杜水什麼‘號’沒有,卻敢接下七人之鬥,你連四個人都怕,還大言不慚地說要收拾杜水,你不覺得這太可笑了嗎?”

周輝的心彷彿被小蟲咬了似的,十分難受。他時刻都以天下第一人自居,怎能讓杜水騎到自己頭上去!

他雖然覺得邱如說的話不一定真,可是他受不了這個挑戰。他的神聖絕不許任何人小瞧,他要讓天下武人都心服口服。

他擺動了下身子,冷蔑地說:“好吧,我就教訓一下你們四個人,讓你們死得服氣。”

邱如等人暗喜。他們雖沒有取勝的把握,但也比一對一強。

四個人默視一會兒,於家三兄弟拔出了刀。

在他們的眼裡,此刻的刀就是劍。

於家三兄弟並排而列,邱如站在周輝左側,這陣勢讓人感到一股殺氣向四方散發,溶進靜靜的夜,和它結為一體。

眾人的心緊張起來,屏住呼吸,等待那山崩地裂的一瞬。

邱如朝於氏三兄弟一點頭,四人同時發動進擊。

這成敗關係到他們眾人的生命,自然都竭盡全力。

邱如把掌立起如刀,晃動兩個金色的掌影砍向周輝,這正是“開天大法”中的“刀劈千秋”之招。

於家兄弟施展起杜水的輕功“廣無神劍”,於勁草一式“神女抖袖”,於化龍一招“大宇繁星”,於戰使出“萬相歸無”,同時刺向周輝。

於勁草的刀影勁氣如綵帶,飄旋擺舞驚魂魄,於化龍刀點星花千萬朵,四面八方同收攏,於戰的“萬相歸無”毫華現,茫茫四野殺氣迷。每一角落都有刀鋒,稍不小心便喪生。

周輝本想用“盤螺金功”把四人擊飛,怎奈他做夢也想不到,自己的內勁剛生,對方的刀氣已割面而來。

他後悔莫及,急把全身的功力都提到掌上,一式“金螺旋星”矮身一轉,雙掌連擊,想用無上的內勁把他們震退。

邱如的掌勁被擊滅了。於戰的“萬相歸無”周輝卻躲不過去。

他一聲慘叫,身子捱了四刀,飛出數丈,渾身鮮血淋淋。雖然沒有擊中致命之處,三兩天之內,他卻不能恢復如常。

周輝狂怒心欲裂,正要上前拚命,卻覺疼痛難忍,有些不支。他大叫:“給我殺!”

於戰雖然得手,心中稍寬,但見周輝猙獰的樣子,心中一凜。

他的手下如狼似虎地撲了上來,他們忙打起精神迎擊頑敵。

人說強將手下無弱兵,還真有些道理。這些人的能耐之大,實令他們吃驚。

若不是邱如和於家兄弟有絕妙的輕功,無敵的劍術,早被這些人撕碎了。於家兄弟們只有施展杜水的神劍才保暫時不敗。

這些人中的幾個乘機撲向朱豐嬌和秋麗。

三四個黑衣漢子擰成一股繩,狠擊猛打邱如。

邱如的功力雖然深厚,也經不住這幾個人的輪番衝鋒。

這些漢子的功力所以高,完全得力於那個秘方,是藥物的作用。這種功力雖然只能持續一兩年,但存在的時候卻極為霸道。

邱如和於家兄弟苦於應付,抽不出身幫助朱豐嬌和秋麗。

在電光石火之間,撲向她們的幾個人突地連聲慘叫,倒地不起,掙扎幾下,一命歸西。

和於勁草交手的那個漢子“哎喲”一聲:“飛刀!”

周輝驚了一跳,罵道:“何人暗算老子的手下,有種的站出來!”

一個冷冰冰聲音說:“周輝小兒,老夫正要教訓你,有能耐使出來吧!”

周輝嘿嘿一陣冷笑:“馬冰血,是你這老匹夫!敢露出鬼臉,我劈了你。”

馬冰血並沒有現身,仍是冷冷地道:“小兒,就你那兩下子也想獨尊江湖?你趁早收起來吧!”

周輝氣得渾身發顫,但他沒有發現馬冰血的確切位置,也不敢貿然行事。

馬冰血又連發數刀,擊中兩三人。

剩下的幾個人連忙閃到一旁,叫罵聲連天。

馬冰血一語不發,四周靜靜的,彷彿根本就沒有人。

周輝“哼”了兩聲:“馬冰血,我不會放過你,任你逃到天涯海角。”

馬冰血在暗處靜觀不語。

他知道自己所以能擊中對方,是因為他們經驗不足,自己的飛刀又無聲無息,兩下湊巧了。

他不敢向周輝發刀,原因是對方太強,所以,他也不敢現身。以周輝的身手,三個馬冰血也不能與其匹敵。他心中有數,自然不敢越雷池一步。

周輝也知道馬冰血的飛刀不可小瞧,若自己盲目攻擊定會吃虧,所以才想把他激出來,馬冰血卻不吃這一套。

周輝死傷了六七個手下,心中十分懊喪。

兩方僵持了一會,周輝又發起狠來。他一邊觀戰,一邊調息,傷勢好轉不少,疼痛沒那麼劇烈了。他一揮手,眾人一齊又圍上來。

邱如等人小心等待他們發招。

馬冰血忽然發話了:“周輝,你別執迷不悟,再前進,我要發射厲害的暗器了!”

周輝的身子一滯,停了下來。

他靜立不動,想了一會兒,不知馬冰血為何與自己作對。

他冷冷地問:“你為什麼要與我為仇?”

馬冰血笑道:“因為你想做天下第一高手,所以我要教訓你。”

周輝哈哈狂笑:“那你為何不出來呢?”

“時候不到。”周輝嘲弄地說:“何時算到?”

馬冰血戲弄道:“你死的時候。”

周輝咬咬牙,沒有說話。他一跺腳,轉身便走,撂下一句話:“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身形向遠處如飛飄去,可見他的輕功是多麼高明。

邱如抱拳叫道:“前輩請現身說話。”

哪有人答腔,早已人去聲息了。

於戰有些不解。前輩異人都是這個脾氣,沒法子。

一個念頭在邱如腦中一閃:突然撤走,會不會是周輝的一計呢?他是否想殺個回馬槍?

邱如歎服了,馬冰血到底是老江湖,沉得住氣。

他連忙讓眾人藏起來,在暗處觀察動靜。

不一會兒,周輝等人果然又回來了。

於戰不住暗贊邱如的機敏。

周輝手下的一個漢子說:“這老傢伙挺猾,沒現身和他們說話。”

周輝氣極敗壞地說:“跑了和尚跑不了廟,把他們的窩燒了!”

他的話音剛落,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輝兒,快隨為父來,有急事要辦。”

周輝“咳”了一聲,迅速帶人循聲而去。

邱如、於戰等人出來,把院子打掃乾淨。

他們以為這次馬冰血該露面了,不料想,他早已一去不返了。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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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0-22 14:23:43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三章

色佛帶著獸性的滿足,空空蕩蕩,舒舒暢暢,腹中的擁擠淤塞全通了,一股清涼的風透進他那汙穢濁熱的腸子,臉上掛起狎邪的、快意的笑容。

他輕輕“哼”了一聲,唱起一支不倫不類的小曲,得意形於色,沒有一點高僧的樣子,完全是一副嫖客的嘴臉。

他如一股風兒,正要刮向種仙等人相聚的地方,忽然,一個螢火蟲似的小東西,晃晃蕩蕩、飄飄盈盈飛向他,綠光透明爽心,沒一點不吉的預兆。

色佛也沒有留意。他的心情此刻太好了,正回味那難言的妙滋味。

螢火蟲飛到他的眼前,哪裡也不去,直往他眼裡鑽。

色佛的身子陡然一顫,所有的肉似乎要四下逃竄,留下一副醜陋的骨架子。他在慌亂中並沒有失去理智,身體左下斜閃,同時彈出一道指勁,要擊死螢火蟲。

晚了!他的頭還未及閃開一尺,那綠色亮光突然迸撒,分成許多更小的綠色光點,向四方飛射。

色佛暗叫不好,一股邪味撲進鼻子裡,臉面也被許多小綠點擊中。

他魂喪魄散,驚恐萬狀,他這才知道剛才的小綠亮點,不是什麼螢火蟲,而是一種怪譎的暗器。

他放聲詈罵:“哪個下流的王八羔子暗算你佛爺?”

一個冷冰冰聲音傳來:“色佛,你個老王八蛋,到了這時還出語無狀,待會你就知道小爺的厲害了。”

色佛循聲望去,見屋角旁站著一個青年,正衝他笑。

色佛憤怒的眼光從眼裡射出,舉手便劈向青年人。

“哈哈……”一聲快笑:“老烏龜,你最好別動。我的毒藥可厲害得緊哪!”

色佛哆嗦了一下,涼氣直透心底。

這時,種仙等人聞聲趕來,青年人右手一抖,一蓬牛毛細針射向眾人。

誰也料不到會遇到這麼一下,片刻也不敢怠慢,各展神功,極力騰閃。

又是一聲歡暢的笑:“唐某人一揮手,嚇竄一群狗!”

眾人大譁,斥罵不止。他們都是空前的高手,哪能忍下這口氣!

種仙仇恨道:“小畜生,今天非剝你的皮不可!”

連種仙這等修行的人遇上麻煩,也和平常人沒有什麼兩樣,罵人也鮮亮得很。

“嘿嘿,老女人真不要臉,黃土都到了脖子啦,還和一群和尚色鬼混在一起,人品也可見差也!誰是畜牲不是明顯了嗎!你既然滾進江湖尋找野男人,幹見不得人的勾當,我就讓你來得了去不了,留給江湖唾棄吧!”

種仙差點氣散了架:這個挨千刀、抽萬筋、烈火燒、毒藥浸的小畜牲,實在可惡極了,若不殺了他,自己再也難以活順溜啦。

她暗自提聚神功,兩眼逼視著對方:要讓他知我的厲害。

青年人並不在乎,輕蔑地看了一眼眾人,搖頭晃腦,專等種仙進攻。

這麼一來,種仙反倒遲疑了:這小子到底有什麼名堂?不可輕敵!三妹之死,就在於輕看了對方,失了先機。這小子一副天老大他老二的氣派,讓人受不了。他在誘我動手嗎?

種仙正猶豫不定,色佛突然如殺豬似地慘嚎起來,在場的人,除了施藥者,都顏色大變。

在他們面前站著的彷彿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條盤踞纏繞的、張著血盆大口的露出毒牙的蛇,正向他們伸出疹人的紅信子,象鞭子一樣抽打他們。

色佛的叫喊欲穿破地面,進入深層似地不遺餘力。

他倒在地上,手不住地抓撕臉面。瞬時,他成了一個沒有“臉”的人,血淋淋的看不清楚五官。他在地上滾爬,實在受不住劇痛,乞求道:“公子爺,饒了我吧,下輩子給你做牛馬!”

“嘿嘿!這是對你的一個懲罰,圖快活就要付出代價,這是公平的。你唐化力老爺是不會寬恕你的。在我眼裡,你連條狗都不如,狗肉還可紅燒呢!”

這幾句話字字如鐵,擊向眾人的心鼓:原來這小子就是殺人不眨眼的魔星!

金佛朗聲說:“唐化力,你待怎樣?”

“讓你們所有的老混蛋都死光!識相的自殺,不識相的和色佛這個龜兒子一樣,生死兩難。”

眾人大怒:這小子既然如此歹毒,我們就只有一拼了。

他們從各個不同的方位向唐化力圍過去。

唐化力並無懼色,左手緊握一個小盒,冷然看著他們。

這小盒中的東西自然不是什麼好玩兒,而是要命的劇毒,而且和剛才色佛中的毒一樣,是他的頭號毒藥,其藥性雖然比以前好控制一點,但他仍沒有解藥。

而且,這藥比以往又多了一種成分,就是讓中毒者可延長壽命,多受痛苦。

色佛雖然淫邪,但他畢竟是功力深厚的高人,連他在中毒後都成了這般模樣,實在令人毛骨悚然。

唐化力想戲弄眾人,便說:“色佛,你若想活下去,必須回答我幾個問題。我若聽得滿意,就告訴你解救之法。”

色佛什麼也不顧了,他的聲音都叫喊啞了,連忙說:“你問吧,我知道的,一定不保留地告訴你。”

唐化力笑道:“你們幾個滾出來做什麼?”

色佛忍住苦,連忙說:“滾出來對付杜水,是鄭西鐵請的我們。”

唐化力又問:“你們幾個人是不是很下流無恥,男盜女娼?”

“是,我們當中沒一個好東西,圖富貴,想名利,專幹下流事。別看我們道貌岸然,其實是一肚子壞水沒處使。女人越老越嫉妒,我就是被種仙坑的,才到那屋子裡風流了一會。我該死!”

唐化力差點笑出聲來。

種仙卻氣破了肚皮。

她幾次要衝上去和唐化力分個高低但又怕也和色佛一樣中了暗算,那可是萬劫不復了。

色佛因身受無邊苦難,嫌眾人不敢救他,故把仇恨轉到他們身上,肆意詆譭,汙衊。

唐化力沒有問的他也編了出來:“種仙人老心不老,對小白臉她渴望欲死。我見過她好幾次幹那醜事,比我還不如,種人也不是正經貨,兩個小眼色迷迷,專瞅小夥子,金佛曾姦淫過良家少女,木佛夜闖民宅,一次好殺三人,比我壞多了。水佛……”

色佛的話如雷電擊向他們,他們無不咬牙切齒。

邱一人雙眉緊鎖,站立不動,他的內心極其矛盾:自己闖蕩江湖不少年了,什麼沒有見過,驚濤海浪,旋渦惡波。若自己轉身而去,別人一定會嘲笑我膽小如鼠,枉稱了高人;若和唐化力這小子動手,說不定他使出“同傷”的辦法,讓每個人都中毒,包括他自己,然後再解了自己的毒,倒黴的豈不是我們!

邱一人這樣想,是他機敏過人的地方。因為唐化力若真那麼做,他們還真不易跑掉。問題在於唐化力不敢這樣做,他若中了這毒,也一樣要遭受刮骨切肝的痛苦,然後化成水。

邱一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拿不定主意。

“九畝方田”的兩位高人也陷入了窘境。

色佛的樣子實在讓她們膽寒。

金佛等人雖然整日念阿彌陀佛、色空、相空,仍不敢以身試之。不管他們此時的功力多麼高深,色身中毒,那苦是“空”不了的。就如色身不能見如來一樣。色佛的醜模樣實在讓他們不敢效法。

很明顯,若他們齊心合力,一擁齊上,唐化力縱然三頭六臂也難逃一死。可自己會怎麼樣呢?他手中的小盒裡是什麼東西呢?這時候,他們關心的不再是別人如何,而是自己會怎麼樣。

唐化力的內心也緊張異常。

他也料不到會弄成這局面,可謂雙方生死懸於一線。

他極力外示安詳,以期造成一種假象。

他們即使明白唐化力的處境也不敢動手。

這是真正的兩頭怕。

僵持了一會兒,忽聽一個輕飄飄的聲音從暗處蕩來:“唐化力,你不要再逞強了,你的人已在我手裡啦。”

唐化力心一緊,氣也粗起來:難道梅兒她們被那老兒擒住啦?

種仙的身子在原地動了幾下,差一點衝上去。她恨透了唐化力,可她看到其他人沒有配合她,又恨恨地放棄了攻擊他的念頭。

平日裡目中無天下之人,這次連個黃毛小子都不敢單獨對付,也夠她難受的。

但她更不願成為“色佛第二”,哪怕一掌能把唐化力擊成餅。

色佛在地上已到了粉身碎骨的邊緣。這痛苦實在難以忍受了,無數的毛蟲在體內蠕動,瞬時,各佔一個地盤,進行領土的分割。五臟六腑要從毛孔裡排出一排一串的火流,衝入他的血管,似乎要把他蒸熟。

他肚子裡的話似乎大難臨頭一般,紛紛向外擁擠逃竄,因嘴太小要撕開才行。腦袋上有千隻錐子在鑽他,一根白皮管子抽他的骨髓,眼前一個凶神,正用刀子割出他血餵狗。剛才被她佔有的女人正甜蜜地喝紅色的酒,身旁有許多男人陪著,她放聲大笑。

色佛的眼睛痛苦得都快要瞎了,他哀求道:“唐化力老爺,快告訴我解救之法吧!”

唐化力樂滋滋地說:“好吧,今天我發慈悲。解救之法就是你鑽到地裡去,化成一塊孬種泥,別無它法。”

色佛仍不死心,還是不住地哀求,唐化力根本不為所動。

其他人都為之心膽俱喪,這唐化力心也太狠了,冷鐵堅鋼在他面前也遜色。

一聲叫罵:“唐化力,你個小畜牲可把我害苦了!”

尋聲望去卻是小黑,她從吳音欣的房子裡出來,頭髮散亂,氣恨異常。

唐化力哈哈大笑:“你彆氣,我這不替你報仇了嗎?你對這種事還在乎嗎?”

小黑奔到色佛身旁,一腳把他踢了丈遠,潑口大罵:“我不在乎,也不願讓這老畜牲欺負呀!”

色佛那僅存的一點清醒,這下子全破滅了,他原以為被他玩弄的是吳音欣,誰料到竟然是小黑!可惡的唐化力使了個調包計。冤啊!色佛內心不住地叫屈,後悔不迭。

唐化力來到這裡碰上他們,純屬巧合。

他帶著兩個妻子從南方而來,一路上逍遙自在,不知不覺就到了這裡,進了客店。

他沒有讓客主發現,和兩個妻子悄悄地進了後邊的上等房間。

他發現屋中有人,推開門,三人一併走進去。

躺在床上的正是吳音欣。

唐化力知道她被人點了穴,連忙解了她的穴道,又讓她服下一粒通血丹,吳音欣才好轉過來。

唐化力見她面色雖然憔悴不堪,卻掩不住她內在的光輝。

吳音欣向唐化力致禮,他心花怒放。

當他知道了她是杜水的妻子,便改變了主意。他雖愛美人,但這個美人是愛不得的。她周身是火,到處是刺,自己弄不好要栽個跟頭。

這時,小黑突然闖進來。

唐化力何等狡猾,沒等她反抗就點了她的穴道,包括啞穴。

唐化力把小黑扔到床上,仿照吳音欣躺著的姿式擺好,才和吳音欣一道去找吳冶和龍小青。

他們剛走到屋的盡頭,正要推開吳冶和龍小青的房間,突見種仙和色佛向這邊走來。

他們不敢進屋,忙閃到屋後。

唐化力怕發生意外,帶著三人翻牆出了客店,找到個僻靜處。他讓三個女人等著,他再回去瞧瞧。

進了院後,他不知此時兩人在幹什麼,等了一會兒,正好見色佛出來,一臉快笑。

唐化力明白了一切,一種嫉妒使他產生了仇恨,這才下了狠心。

色佛中了劇毒,那綠光實際是唐化力的內氣之光。

唐化力見自己深陷重圍,又聽妻子等人被控制,內心如沸騰的岩漿,他感到自己快把持不住了。

他身子慢慢後退,眼四下亂瞟。

暗處的聲音又傳了過來:“唐化力,你不要亂動,你的女人們在這裡。”

唐化力向左邊掃了一眼,見他的兩個妻子和吳音欣硬生生地站在牆上,身旁有兩個老者,面帶得意之色。

左邊的麻衣老者一提吳音欣飄然落下。右邊的黑袍人也把許冷梅、丁巧萍夾到了離唐化力僅有丈遠的地方。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使唐化力陷入了絕境。

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到了巨大的壓力和危險的逼近。

片刻之間,唐化力的手腳感到了遲鈍,四處都是危難,不知該進還是退,頭腦裡麻木遲滯。

種人笑了,又來了兩個幫手,這可是喜從天降。

她興奮歡欣地說:“崑崙仙、玄無真人兩位道兄既來,便萬事俱備,這小子沒咒唸了。”

唐化力吃驚地掃視兩人一眼,垂下頭,沉思不語。

他故意不看對方,耳朵卻機警著呢。

黑袍崑崙仙王夫之“哈哈嘿嘿”笑了幾聲:“唐化力,老夫原不屑與你動手,但你非要和老夫較量。那就別怪我無情。除去你這麼一個江湖敗類,也好使天下太平。”

唐化力“哼”了一聲:“王夫之,少在小爺面前擺架子,耍威風!你若是成名人物,就單獨和小爺過招,別糾集這麼多狐群狗黨一圍齊上,那樣算不得英雄。”

王夫之連聲長笑:“老夫要收拾你費不了多少手腳,何用別人相助?”

唐化力嘿嘿冷笑。

他本想突然下手,可偏偏梅兒、萍兒在老傢伙身邊,他投鼠忌器,唯恐傷了兩個妻子。

王夫之人雖清高無比,卻並不大意,何說唐化力的名字他多次聽人提起過,知道這是一個心狠手黑,暴戾寡思之徒。

在緊要的關頭,機會是至關重要的,稍縱即逝,永不再來。這機會可改變一個人的命運,也可阻礙或推動歷史的進程。

唐化力就失去了一個能使他成為這些人的主宰的機會,那就是當“崑崙仙”,“玄無真人”挾人下落,諸人微愣的瞬時。

他也許沒有發現那一契機,也或許心有顧慮。總之他失去了一個對他來說幾乎是唯一的克敵制勝的良機。

他手中的小盒握得更緊、溼了、潮了,手臂已經發酸,但他內心的微震仍沒有平靜下來,這著實影響了他的決策或瞬間扭轉局面思謀。

王夫之的顴骨外凸,如獠牙一般炫耀著邪惡。他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唐化力的手,玄青色的長劍慢慢抽出。他臉上激起幸災樂禍的笑容,抽出來的彷彿是穩拿的勝利。

唐化力破天荒第一次在心頭有了劍一樣冰寒的感覺。他不自覺地退了一步,握緊小盒子的手有些微顫。他的神情有些滑稽,目光中閃爍著一種鼠樣乞求逃生的暗色。

這時,王夫之把劍平抬至胸,心念溶進劍裡,夜色中,劍氣陡升一尺,劍氣的玄亮讓人感到劍的狹長,也如隱約陷入茫茫浩翰的霧氣之中,彷彿所有在場的人都縮小了。

這是在夜裡,若白晝相鬥,便看不出劍氣的外洩了。在場的人,幾乎都是絕對的高明之士,目力非常人可比,其中的微妙變化,大致能看出個子醜寅卯來。

唐化力實在不能再堅持下去了,他感到對方的武功俗不可耐,令人生厭。

他蓄勁待發,趁王夫之微微一顫的節骨眼上,一式“龍翔九天”飛昇而上,宛若輕虹纏月,又似玉帶斷海,在空中一個翻轉,走了一個美妙的弧形,頭下腳上,手用力一揮,小盒變成十幾個小珠子分射眾人。

同時,他卻如一條毛毛蟲僵拙地下掉,看不出他是個武林高手。

唐化力這次是孤注一擲。

剛才的那一招發暗器手法正是他的保命絕招,“玉如真影”。

他沒有把握一定能成功,也不知會不會傷著妻子和吳音欣,但他沒有辦法,舍此無路可走。

王夫之驚駭無比,唐化力的手法比他想象得高明多了,虛實相間,看不分明。

他不敢怠慢,急忙使出他新悟的“天極劍”的“玉帝垂簾”一式,一道瀑布似的玄青色劍氣由頭瀉地。

這一式劍法端的神奇不凡,剛好阻止了唐化力射向他的小珠子。

但他仍不敢大意,身形旋風般後撤。

由於珠子沒有爆響,吳音欣、許冷梅等沒有受到傷害,唐化力的心為之稍寬:這真是絕大的冒險。

但射向其他人的珠子也沒有個炸的,這使唐化力大惑不解,心怦怦直跳。

為什麼他的最高手段反而最無用呢?這其中有兩個原因,想必唐化力沒有料到。

天下萬般武學,越是深廣博大、雄視天下的,越是能在細微處見精神,稍有一點不同,其結果就大不一樣。可謂差之毫釐,謬之千里是也。

他的“玉如真影”手法,是從佛家之學中脫胎出來的,若要發揮它的極致,必須要有一種安淡的禪境心理,和發射之物幾近同化。

這正是唐化力此刻所差的。

大敵當前,生死懸於一線,他哪能心閒如白雲,怡然似流泉呢?

另外,他的對手們早有防範,見他一動,就各自展功極力逃竄。所以,唐化力的絕命殺手沒有發揮出它的效力。

然而,即便如此,王夫之已嚇得冷汗直冒了。

若唐化力發揮了神功的奇妙之處,那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唐化力一招無功,銳氣大挫,他愣怔怔地站在那裡,不知計將何出。

王夫之和他的同夥們從暴風雨般的狂亂心境中鎮定下來,又慢慢向前靠。

唐化力卻讓人哭笑不得地掏出了另一種暗器,他衝眾人一笑,有輕嘲,也有無奈。

對這種角鬥首先表示不耐的是邱一人。

他不願就這麼毀在中原,他要回到自己的故土,要充分地享受那一片熟悉的泥土的芳香。

他知道,即使眾人把唐化力除去,自己也得不到什麼好處。何況,他們絕對不可能不付出代價就得到收穫,同歸於盡很可能是他們的歸宿。這是君子所不為的。

他掃了一眼眾人,抽身後退。

雲羅雙星梅氏兄弟也不再前圍,身子一斜,飄出了幾丈。

邱一人盯了兄弟兩人一眼,目光中有明顯的探尋意味:這是明智的嗎?

梅氏兄弟微微一笑,不置否可。

邱一人的舉動,無疑震盪了諸人的心。

擺在他們面前的委實是一種令人不快的抉擇。

這時的色佛已經不動了,身體的局部在抽搐,臉成了縱橫交錯的溝壑,五官跑到一起去了,樣子醜惡而恐怖。他的下肢開始溶解,使人不寒而慄。

吳音欣、許冷梅、丁巧萍看都不敢看一眼。

這一切無不刺激著要擊殺唐化力的人。

九陽神功吳風江見邱一人激流勇退,他也身形後移,面帶寬和的笑。

王夫之冷笑一聲,眼中露出咄咄逼人的目光。

他慢步向唐化力走過去,長劍又舉。

忽然一陣“嘿嘿”的笑聲傳來,從東邊飛速地來了三個人,看情形是後到的中年男子,正追他前面的兩個人。

先到的一男一女欺到唐化力的身邊,連忙轉身向追他們的人彎腰拱手。

唐化力眼睛一亮,內心的壓力減輕了許多。

他笑道:“風弟,三叔何以追你?”

唐凌風得意地說:“他不讓我娶媳婦,逼我出家當和尚,這怎麼成?”

唐化力疑惑地看了唐九術一眼,似在詢問。

唐九術啼笑皆非,“哼”了一聲:“這小畜牲胡說八道,怎可信他的話?”

唐化力微微一笑,不知這父子倆搞什麼名堂。

唐凌風嬉皮笑臉地說:“我爹見我媳婦美,他妒嫉我。”

“放屁!”唐九術幾乎蹦起來。

唐凌風卻毫不在意,仍然不急不緩地說:“他要讓我老婆叫他父親,我說不必那樣,我們各叫各的。我仍叫他父親,我媳婦仍叫哥哥好了。可他不依,非要整治我,追得我們亂跑。”

唐化力差點笑出來:這傢伙比我還混蛋!

鄭娘娘面帶羞色,低頭不語。

其他人忍俊不禁,緊張的氣氛有些緩和。

唐九術氣得跺腳罵道:“畜牲……”

“不對,是後生!”唐凌風笑吟吟地說。

唐九術無可奈何,只好長嘆無語。

他不敢再說下去,唐凌風的嘴沒有把門的,說不定一惱,把什麼都說出來。若讓人知道兒子佔了父親的情人,那不太難為情了嗎?

唐凌風“嘿嘿哈哈”笑了幾聲,也沒有再說下去。他雖然不把別人議論什麼放在心上,可家醜不可外揚的觀念,他多少還是有點的。

王夫之此時有點進退兩難。

對方突然增加了三個高手,無疑,自己的處境就相對地不妙了。

可是,他對自己的“天極劍”是相當自信的。但是這個機會,怎可不顯示一番呢?

他的劍慢慢端平,當胸而放,心意稍凝,翻腕孤形劃出,正是“天極劍”的“二郎開山”式。

這一招包含劈、剁、劃、拉、削五種力道,變化莫測,深奧無比。

唐化力的功力身法俱達絕頂的境界,但他沒有辦法破對方的這種劍式。對他來說,遇上這樣的劍術,一是逃,另是發暗器,讓對方收劍自保。

他此時把兩種方法全用上了,不但施展神奇的輕功外射,同時將一蓬牛毛針如漫天落雨般拋向眾人。

他的確是夠損的,發射的暗器並不只對王夫之一人,連其他的敵人一併捎上。

果然,王夫之只有收劍封住暗器,不使其近身,一時別無它圖。

種仙等人卻被他突如其來的暗器逼得手忙腳亂,連連後退,不敢再靠太近。

唐凌風哈哈大笑:“還是我大哥手段高,這些老不死的太不自量力。”

這句話激怒了眾人。

王夫之瞧了一眼“玄無真人”,衝他點點頭,兩人會意。

陳條慢慢偎上來。

唐凌風做了個攆雞的手式,笑道:“你別來套近乎,我不要你孝敬。”

陳條沒有言語,臉冷如鐵,雙目閃動烈烈的火苗,彷彿要用它的赤焰舔盡唐凌風的玩世不恭,僅給他留下醜陋的骷髏。

唐凌風臉色一變,還沒有回過神,陳條已身動劍出了。

陳條含怒出手,人劍合一,威勢非同小可,寒光一閃,射向唐凌風胸膛。

鄭娘娘見丈夫有危險,急忙身子一斜閃,彈出幾道冰寒指氣,刺向陳條要害。

陳條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鄭娘娘的一舉一動,自然盡收眼底,但他瞬間卻想不出既能傷唐凌風,又可對付鄭娘娘的兩全之策,無奈,只好收劍,劃了一個扇面形,以內勁氣層擋住鄭娘娘的指氣。

一招無功,陳條立時去了輕視天下之心。他實在想不到鄭娘娘的內勁指氣會這麼凌厲,奪人心魄。

王夫之心頭也是巨震,料不到鄭娘娘的功力、武技竟不次於他。

一時,雙方僵在那裡。

種仙、金佛等人心急似火,這樣下去,臉面可丟盡了。這麼多人竟收拾不了一個狂妄小子,實在是莫大的諷刺。

可他們目睹了色佛的慘狀,誰也不願重蹈他的覆轍,唐化力的手段,讓人恨透,又令人怕極。他們誰也不想以自己的生命換取對方的死亡,他們還沒有拔一毛而利天下的無私,相反,倒時刻想著自己的行動會有何種報償。

天起雲了,風兒也悄悄吹來,涼涼的,似乎裹著冰,一場大雨就要來臨了。

幾道閃電如搖擺的飛龍在天空遊竄,一聲沉雷把雨驅下天界。

真快,剛才還繁星片片,轉眼間雨就打溼了眾人的衣服。

但沒有一個人動,連唐凌風也一改剛才的輕浮神態,凝重起來。

殺機如雨一樣籠罩了眾人,他們的眼睛裡都閃動著不可抑制的衝動的強光。

雨緊了,茫茫水氣把夜攪得更模糊了。

水珠兒從人們的額頭流入脖子、嘴裡,衣服全透了。

還是沒有人動。

連不願再參與江湖事非的邱一人也靜立在當場。

他們都如木雕一般,無聲無息。

唐化力的表情有了變化。他的嘴角有些顫慄,上下眼皮不住地開合,雨水進了他的眼睛,他覺出眼睛有些酸辣辣地疼,似乎起了一層皮。

血腥的腳步走近了他,隨時都可能猝然發難,他想:這場該死的雨呀,你把我從中興推向末路。

獨特的優勢弄不好反而成為禁錮自己的枷鎖。手溼淋淋的,那些淬了劇毒的暗器他不取了。這些東西最怕的就是水,而且,發暗器的手若溼,毒藥就顯不出威力。

特別是他怕自己的手沾上藥。一旦藥順著雨水流到自己身上,自己也沒什麼好活。毒是不認人的。

王夫之、陳條自然明白暗器淬毒後怕雨的原因。

唐凌風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唐化力周身溼得愈透,對別人的威脅就愈小。因為他不敢再發暗器,怕害了自己,就只能憑自己的一身武藝和他們周旋。這樣,他就對別人構不成威懾了。

這一時刻終於不早不遲地來臨了,它象徵著生與死的分界,標誌著眾人角鬥的開始。

王夫之前身一傾,腳下左斜滑動,手中的劍極為輕靈地劃了一個圓,在圈閉合的當兒,他的劍突地沉重起來。

他探臂向前上方一挑,隨之刺去,一道青白的劍氣陡然而起。這正是“天極劍”的絕命殺招“極光三現”。

唐化力只覺對方的劍氣明滅了幾次,不知從什麼方位扎向自己。

他魂飛天外,慌亂中急忙提聚“一片羽”的輕功絕技,向後閃退。

仍然晚了,他的後腳還沒動,王夫之的劍已到了他的腰前。

他退出一尺,王夫之已跟上兩步,“噗”地一聲,劍扎透小腹。

他一聲大叫,身子斜射兩丈開外,還沒站穩,王夫之就以形隨影,跟了上來。

唐化力對別人冷若冰霜,對自己也不熱忱,身受如此之苦,只是“哼”了一聲,彷彿劍穿透腹部的是另一個自己。

但人一受傷,功力就大打折扣,這對心冷如鐵的唐化力也是一條不容違背的真理。他此時發掌、擲暗器都來不及了。

王夫之的身法太快,就如唐化力的魂魄一般。

但他沒有殺死唐化力,而是伸手如電,點了唐化力的“曲池”、“風市”、“命門”、“期門”等穴。

唐化力木雕泥塑似地不動了,臉上的肌肉都要凸起來表達自己的無限仇恨。

王夫之冷然一瞥,毫不介意,一個不能威脅他的強敵,心中縱有大恨,還不是屁用沒有!

唐化力小腹上的傷口還在不住地流血,雖沒有剛才流得急,但也使他臉色慘白,身體發虛,如踏在棉花上,再也支持不住了。

鄭娘娘的處境比唐化力強不了多少。

王夫之身形一動,陳條就襲向了她,也是使出的“天極劍”的殺手招“極光三現”直刺眉心。

鄭娘娘身如飄絮,漫似飛花,忽左忽右亂舞。

但陳條的劍術妙在“三現”上,你避過“一現”,閃不開“二現”。

好個鄭娘娘,身法一展,影子漫天,快極飄逸,令人咋舌。

但是,她仍沒有逃脫陳條劍術中的“三現”

劍勁的襲擊,左臂讓劍刺透,人也摔出一兩丈遠,一身泥水,狼狽不堪。

說來也懌,唐化力一被擒,雨就小了下來。片刻後,雲霽雨收,天空又露出明亮的星星。

王夫之哈哈大笑:“天助我也!”

唐凌風縱身一掌拍向陳條,隨手把妻子拉了起來。

可陳條不給他們以喘息的機會,長劍一振,又一劍刺向鄭娘娘眉心。

唐凌風大急,立掌如刀,側身斜劈。

陳條輕蔑地一笑,身子向右一晃,躲過唐凌風的掌勁,劍仍刺鄭娘娘。

陳條因唐凌風一阻,速度稍慢了一點,這給鄭娘娘提供了一個機會。

她見自己無法取勝,隨時都有葬身此處的可能,就心一橫,破釜沉舟,伸手掏出懷中的“翡翠玲瓏塔”,閃電般按動了機關。

霎時,彷彿有顆星在鄭娘娘胸左邊迸炸,無數明亮光點射向前方。

這也許太突然了,陳條的劍尚在中途,鄭娘娘發出的暗器已射到了他身上。

陳條機靈打個冷顫,頓覺奇寒入心,前胸被什麼東西擊中了,他的劍再也無法刺下下,“噗”的一聲,掉到地上,人也快成了冰。

鄭娘娘臉色蒼白,搖搖欲倒。

唐凌風急忙把她攬在懷中,轉身欲逃。

王夫之獰笑著堵住了他的去路。

這瞬間之變,實在出人意料,眨眼功夫,有死有傷。

鄭娘娘用寶物傷了對方,自己也因慌張出錯受到損害。

唐九術一直沒有動,他見自己身陷重圍,沒有了出路,後悔不該追到這裡來。

種仙、金佛等人也慢慢圍上來,這對唐九術來說,無異於天羅地網。唐家不能這麼完啦!

他牙關一咬,身子向唐凌風靠去,一閃而至,出奇不意,伸手點中了唐凌風的穴道,隨即退到一旁。

唐凌風駭然欲絕,又有些迷茫:唐家兄弟人人得而誅之,看來,生命到了盡頭。這個時候,連父親都出賣了我以保全他自己的性命。人啊!實在難料。

王夫之也是一怔,以為有詐,等唐九術向他拱手笑道:“前輩,逆子我已擒下了,請發落。”他才相信這是真的。

好個唐九術!不愧是個梟雄。

王夫之嘿嘿地笑了幾聲,驀地,笑聲戛然而止,身子搖搖晃晃,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唐九術大驚失色,這是怎麼回事?

“哈哈”兩聲大笑,牆外飛進幾個人來。

王夫之抬頭一看,人整個兒涼了,恨恨地罵道:“周大峰,虧你還是‘三老’之一,竟暗中做出這麼卑鄙無恥的勾當,用暗器傷我!”

長鬚老者放聲長笑:“王夫之,這怪不得我,正象你紮了唐化力,他也怪不得你一樣。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世上只有勝利者尊貴,失敗者才下流呢!你一輩子連這個道理也沒悟透嗎?”

周大峰的兒子周輝卻把目光盯住了吳音欣和許冷梅身上,嘿嘿淫笑,一副猥瑣相。

唐九術在一旁暗著急,不知倒向哪一邊好。他和周大峰的關係是不錯的,但他又怕他們父子不是金佛等人的對手。

當週大峰向他投來詢問的目光時,他不能再猶豫了,還是朋友比陌生人要好。

他媚笑道:“前輩,你可來了!天下武林非你莫屬。這些烏合之眾在你手裡不堪一擊。”

這話說到周大峰心坎上了,他又是一陣得意的歡笑。

周輝走到吳音欣面前,用手指抬了一下她的下巴,眼睛眯成一條縫,咧開嘴,合不攏。

種仙見周家父子如此膽大妄為,不把她放在眼裡,壓不住心頭火,斥道:“周大峰,見了老身你也這麼放肆嗎?”

周大峰漫不經心地抬眼看她一眼,“哼”了一聲:“種仙,你別整日高高在上,以前我恭敬你也不是怕你,而是不和你一般見識。如今你自尋煩惱,不自量力地找上門來,我只好放下臉教訓你一頓了。讓你知道,在武林中,你是個微不足道的角色。”

種仙的心彷彿被馬蜂蜇了一般難受萬分。

以前的周大峰對她畢恭畢敬,現在說出這般混帳話,她心裡如何能忍。

她忘了“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這句話了。

人世滄桑,此一時,彼一時也。周大峰不是以前的周大峰了。現在,他正雄心勃勃呢!

唐九術趁他們交談、謾罵的空兒,解了唐化力的穴道,又給他止住血。

周大峰看在眼裡,沒有吱聲。

唐九術又解了兒子的穴道,使吳音欣、許冷梅、丁巧萍也恢復了自由。

周輝不快,瞪了他一眼。

唐九術連忙笑道:“周老弟請放心,她們不會忘記你的恩德,你的任何要求,我保證她們都會答應。”

隨即又向他使了一個眼色,心有靈犀一點通,周輝馬上會意。

唐九術臉色一正,嚴肅認真地說:“化力,周公子對我們有天高地厚之恩,還不快領她們進屋,讓店家找些乾淨的衣服換上,陪陪周公子。”

唐化力不由讚歎起三叔的狡詐來。此時自己身受重傷,沒有別法,只有屈從,忙說:“侄兒尊命。”他向許冷梅一招手,幾個人都走進離鬥殺場地有五六丈遠的屋子裡。

鄭娘娘和唐凌風也被唐九術推進屋去,叫店主尋找衣服。

小小店主哪敢得罪這樣的人,只好給他們尋找衣服。

周大峰雖也不太相信唐九術,他認為,一個連兒子都不顧的人,絕不會替別人賣命。

但唐九術既然留在他的身邊,並且為此而喜氣洋洋,似乎為能討好他們周氏父子而高興,那他說不定是誠心的。

然而,世上的事古怪得很。

唐九術的心理正和周大峰估計的相反。他正是利用了周家父子的這種心理,才能使眾人進屋而不受阻攔。

他沒有留下任何破綻。

剛才唐九術因出賣兒子而不安,他體驗了一個奸雄的心理歷程;現在,他又為能掩護他們而自豪,似乎天下人誰也沒有他高大。他對死亡反而毫不畏懼。因為唐家自有後來人,他死也能閉目啦。

唐九術見第一步棋走通,馬上依計走第二步棋,即挑起周大峰父子與種仙等人的拼殺。

他看到種仙周身亂顫,兩眼閃著寒光,立即火上澆油地說:“你這老女人別不識趣了,小劍王神功蓋天地,你連他的一個指頭也比不上,若不快滾,只有死路一條。”

他說完,一扯正在看著吳音欣換衣服的屋子出神的周輝:“快收拾了這個不知好歹的老太婆,那妞兒還不……”

周輝哈哈一笑,轉身走向種仙。

這小子要人前顯聖,自然拿出威武不可一世的樣子,兩眼中礁磷火似的光亮照著種仙。他抽出一把盈尺短劍,“嘿嘿”地笑了幾聲:“老東西,這麼多人不出頭,偏你惹事生非,想必是活夠了。那我就成全你吧!”

種仙眼冒火,老臉發熱:好個該死的小子,讓你知道“九畝方田”的厲害。

她兩掌暗蓄神功內勁,眼睛一明一滅地盯著周輝,一步步逼過來。她的嘴不停地動,彷彿已經在咀嚼著周輝的肉了。

一場大戰即將來臨,周輝卻沒有放在心上。待種仙快要靠上來,他身子忽向右一抖,腰向前躬,短劍斜下一劃,使出“子牙拜相”一招,向種仙刺去。

周輝的這一招本來稀鬆平常,但和他的“斷接法”神功一配合,情形就不同了。

在種仙的眼裡,周輝是斜向右閃的,欲從右側進攻,而實際上週輝又回到了原來的位置。

這一點,種仙卻沒有察覺。

這不是她老眼昏花所致,而是“斷接法”太妙,它是斷接神功的精華所在。

種仙“哼”一聲,身子一閃,掌劈過去。

她的功力著實驚人,一股內勁如雲山霧海壓了過來。

周輝並不躲閃,劍更快地刺向她。待種仙發覺不妙,騰、挪、閃、躍、蹦、躥、滾、跳都來不及了,連一絲聲音都沒有聽到,劍已刺透了種仙的胸膛,人也被周輝的內勁震出兩丈多遠,叫都沒來得及就了帳歸西去了。

眾人大駭。

在金佛等人看來,認為不可思議:周大峰這樣的人,怎麼能教出這樣的兒子呢!

邱一人卻往後退。他知道周輝的為人無情無意,周大峰也未必念舊情。“斷接法”神功一成,天下無人可敵,三十六計,自己走為上計。

他主意一定,彈身而射。

雲羅雙星見老友離去,也緊跟著閃身而沒。

吳風江感到勢頭不對,便不辭而別。

周大峰和邱一人有段親密的交往,見他知趣,也不好趕盡殺絕,聽任他安然離去。在他看來,這是大度,是真正的人傑才具有的品格。

他欣然一笑。

周家父子咄咄逼人,金佛等眾人不知如何是好。

論起來,邱一人若不走,和金佛等人齊心合力對付周家父子,鹿死誰手,還很難說。

種人瘋了一般兔死狐悲的淒涼心境籠罩了她,瞬間,變成了焚化仇敵的烈焰。

她的眼裡閃動著令人膽寒玄光,要生吞下週輝。

金佛等人大驚:若是再這麼下去,豈不要都被周家父子一個個消滅!

他焦急地看了一眼周大峰的人,發現除了周氏父子,旁邊還有三個黑衣勁裝大漢,看來也是赳赳武夫,不同凡響。

他私下盤算起來:對付這三個大漢需要三個人,鬥周大峰需要一人,鬥唐九術需要一人。這樣就去了五個人。

四個人戰周輝不知如何?但事到如今,只有這樣了。

他剛要說話,忽見唐九術向他暗遞眼色。

金佛心中一動,頓時明白了,唐九術要讓兩家血戰,他好從中獲利。

金佛大喜,這對他們來說,無疑是一件再好不過的事了。

他忙暗示眾人,告誡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唐九術暗中搗鬼,周大峰沒有發覺。

三個勁裝大漢也料不到唐九術會對他們有什麼威脅,而偏偏在這上面發生了問題。

唐九術率先發難,一蓬暗器射向三個黑衣勁裝漢子,同時,“金丹元功”也告出手。

唐九術雖比唐化力的本領小,可發射暗器的手法在江湖中也是一流的,何況他的暗器上也塗有劇毒,“金丹元功”又是催發毒性的最妙手法。

金佛見時機一到,立即配合唐九術,大喝一聲,直撲周大峰,如一隻猛禽從天擊下。

“木”、“水”、“火”、“土”、“相”五佛會同種人,六個當代最傑出的高手,一齊舉掌劈向周輝。

“空佛”、“戒佛”奔向靠北邊的兩個勁裝大漢,把最南邊的一個留給唐九術。

這突然的鉅變讓周大峰心慌意亂。

三個勁裝人沒有充分的防備,功力雖高出唐九術許多,也沒逃脫他的暗算。

北面的兩個大漢離他稍遠,中的暗器不多,一人中兩三枚而已。

而最南邊的那人卻太不走運了,一身中暗器不下十幾枚,而唐九術的“金丹元功”又正對他擊來。

三個人惱怒萬般,如獅子似地發起狠來,狂叫連聲。

唐九術正和南邊的兇漢相對兩掌,“嘭”地一聲,他的身子震出去四五丈遠,血從口中狂噴而出。由此可見,勁裝兇漢的功力是多麼深厚。

唐九術這還是沾了“金丹元功”的光,否則,以那大漢的功力,足可以把唐九術擊爛。

唐九術雖然內腑受傷,但不太重,馬上就站了起來。

這時,“空佛”、“戒佛”已和兩個中了暗器的人交上手。

“啪啪”兩聲,“空佛”、“戒佛”被擊飛一丈開外,摔倒在地,而勁裝人也搖搖晃晃,站立不穩,看樣子毒性發了。

和唐九術交掌的人也慢慢萎縮了,他再也沒有力量站起來,周身被一種無法言喻的痛苦煎熬著,他栽倒地上,狂喊亂叫,聲音淒厲,令人膽喪。

金佛在九佛中武學禪機悟得最透,使出的是他拿手絕學“光明掌”。

“光明掌”脫胎於佛家的“十地說”。

“光明掌”威勢極盛,一團光華盈盈的勁氣,罩向周大峰。

對方卻屹立如山,巋然不動,抱元守一,雙掌平胸推出。

“啵”地一聲輕響,金佛的內勁氣四濺迸飛,人也被擊退三、四丈遠,嘴角溢出血來。

金佛的“光明掌”雖然厲害,卻比周大峰的功力差許多,所以才有此敗,但是,他並沒有倒下,仍有大戰的能力。

和“空佛”、“戒佛”交手的勁裝江湖客此時已失去動手的能力,兩個人極不情願地倒下去,掙扎了幾次,再也沒有站起來。

唐九術見時機成熟,扭頭就衝進吳音欣等人換衣服的屋子。

周大峰恨透了唐九術,正要起身追去,“空佛”、“戒佛”,“金佛”三人齊擁而上,圍住了周大峰。

這次三個人合戰一人,自然要輕鬆多了。

小劍王周輝遇到前所未有的攻擊,六人合擊之勁力,如浪潮一樣湧向他。

相比之下,小劍王弱多了。他的“斷接法”神功雖然厲害,一時也無法使出威力。六個人使出全力拼殺,小劍王漸覺不支。

周大峰也險象環生。

父子身陷重圍,才忽想起這是場冤枉仗。交戰雙方彼此無深仇大恨,何必要鬥得兩敗俱傷呢?

又過了片刻,周大峰說:“我們化干戈為玉帛吧,再拼下去,只會讓唐九術那樣的無恥之徒嘲笑我們愚魯無能,白在江湖混了幾十年。”

金佛等人也覺這樣最好,就答應下來,雙方各退數丈。

種人有些不甘心,但她也明白,即使他們能殺了小劍王周輝,也不會有誰能全身而退,這口氣暫先嚥下吧!

忽然,她怨恨起林優爭和白玉雪來:這兩個無情無義的畜牲!

等周家父子去屋中尋人時,唐化力等早無了蹤影。

屋後牆被挖了一個大洞,西邊吳冶和龍小青所在的屋子後牆也被高深的內家掌力震塌了半邊。

奇怪的是,廝殺的人沒有聽到聲音,原來是倒下的牆都成了粉末。

金佛眾僧也不齒唐九術的為人,當下和周家父子追出了大院。

四周一片黑茫茫,哪裡還有半個人影!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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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0-22 14:24:47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四章

又一個小山似的浪擊來,把雪白的浪花蓋向萬優蘭。

巨大的波谷向右一旋,隨之又把她拋上浪尖。

她驚叫一聲,身子向水裡倒去。

杜水連忙抓住她,毫不停歇,把功力提到極限,拉著萬優蘭在海上飛滑。

萬優蘭腳下的板子在海面上劃出一道水溝。

漸漸地,杜水放棄一切外助,把自己幻化成風雲,和大海成為一體。

杜水的速度快到了令人無法想象的程度。

披著夜色,迎接黎明,他沒有分清自己去了哪裡,只是大致知道是回去的方向。

太陽從海里探出頭來,捧給人們一個清新的早晨,杜水來到一個島上。

他收回假意神功,思索起下一步的行動。

奇藥得到了,那“返回天胎明麗寶璧”神功的心法何處尋呢?他皺緊眉頭,望著海水發愁。

萬優蘭輕嘆了一句:“多美啊!”

杜水瞟了她一眼,無意中看到自己在水中的影子,一股酸楚之情湧上心頭,身子涼了半截。

自己成了這個樣子,造化弄人啊!他的臉上仍留著開水燙傷的痕跡。

他無可奈何地搖搖頭,一轉臉瞥見小島的西北角有一塊高聳的光滑石壁,孤立地面對海天,被紅彤彤的太陽一照,反射出五彩繽紛的光芒。

杜水的目光停在它上面,久久沒有離開。忽地一聲長嘯,擊起周圍海面波湧濤嘯,氣勢無前。

萬優蘭靜靜地看著他,沒有言語。

杜水把自己的外衣脫下,製成一個蒙面罩戴在頭上,只露出兩隻眼看外面的一切。

萬優蘭仍然無話。

突然,在南面傳來拼鬥的叫罵聲,他一驚,忙和萬優蘭奔去。

翻過小島的最高處,他們這才看清已回到中土,這實際上是靠近岸邊的島,也可說不是海島,而只是個半島。這裡除了石頭,什麼也沒有,滿眼粗糙黑蒼色,怪石林立。

在海邊,有一個人正和幾個高手相對峙。

那人衣衫不整,看來吃了虧。

他身後站著兩個女人,是一箇中年婦女和一個丫頭。

杜水凝神觀看。頓時加快了步伐。

這幾個高手中有鄭西鐵,杜水怎能不關心發生的事!

和鄭西鐵在一起的除了九玄使者,還有三個禿子,年紀都在六旬以上。他們面貌兇惡,讓人見了膽寒。一個巨齒獠牙,嘴唇上翻,眼還斜斜歪歪,暴戾兇殘,另一個沒有雙耳,整個頭光溜溜的疹人,最高大的一個禿子斷了右臂,人還有些威武。

和兩個禿子動手的人卻是宇文中。

斷臂禿子在一旁指手劃腳。

杜水見了三個禿子的怪相,就知道他們是“龍山三禿”吳氏兄弟。

鄭西鐵見有人到了近前,大吃一驚,有些後悔沒有擒下他們,現在一擁齊上,恐怕遲了。

來的蒙面人怎會和吳音欣在一起呢?他把萬優蘭當作吳音欣啦!

但萬優蘭到了近前,冷漠無語,對中年婦女沒有什麼表示,這又讓他生疑,難道母女相聚會不相認?這是什麼道理?

宇文中也認錯萬優蘭為吳音欣。

杜水心中明白,冷冷地說:“她不是吳音欣。鄭西鐵,今日相見,也算合該如此。你沒有什麼好戲可演了,收場吧!你追尋的‘聖旨’誰也得不到,只能成為謎啦。”

鄭西鐵大駭:“你是什麼人?”

杜水淡淡地說:“送你上西天的人!不錯吧,我終究沒讓你下地獄!”

鄭西鐵冷笑一聲:“恐怕沒那麼容易。”

杜水道:“龍山三禿,我勸你們還是撒手吧,這裡的一切你們沒有能力去管。看在你們平日裡沒有什麼惡跡,我放你們一次。去吧!”

斷臂禿子道:“閣下好大口氣,不怕說出的話收不回嗎?”

杜水說:“你是否自信能接下杜水的一劍?”

禿子一抖,臉上的肌肉跳了幾下。

杜水本就神秘,再蒙上面就更神秘了,沒有人能窺見其中奧秘。

鄭西鐵如被雷擊一般:眼看要有希望,偏又遇他,功虧一簣,難道這是天意!

三禿見杜水揚起光芒四射的神劍,便把頭一縮,如飛而去,一句話也沒有說。

九玄使者也感到末日來臨,顧不正鄭西鐵,轉身便逃。

杜水沒有動,鄭西鐵也沒動。

鄭西鐵終於體驗了被遺棄的滋味,長嘆一聲,自絕而亡。

杜水和宇文中等人出了“魚島礁”,向西走了沒多遠,迎面奔來一大群人,後面還有追趕的一群人。

前邊的正是吳音欣、唐化力一夥人,不過,人群中又多了幾個人,邱如、於家兄弟、朱豐曉、唐瑩等也在其中。

他們與逃出客店的唐化力等人邂逅相遇,遂一同奔向魚島礁。

追他們的是眾佛和周氏父子,在後面不急不緩地跟著。

原來,他們想等追到魚島礁再動手,好把對手一網打盡。誰知會遇上杜水呢?

小黑追得最起勁,上次在客店,眾人交手,她躲到一邊監視唐化力等人的行動。他們挖牆逃跑,小黑便尾隨其後。這樣,金佛等人才可輕而易之找到他們。

杜水堵住他們的去路,徑直走到吳冶和龍小青面前,伸手點了他們的穴道,從萬優蘭手中接過兩種奇藥,用內勁將其揉成粉末,化成兩束“藥帶”,送進他們的口中。

這些人被他的舉動驚呆了,不知他幹什麼,只是愣愣地看著。

杜水雙掌運起神功,勞宮穴發出紅盈盈的勁氣,分別守住吳冶和龍小青的心窩。

片刻,兩人彷彿大夢初醒一般,發出悠長的嘆息。

萬優蘭忙問:“沒有‘返回天眙明麗寶璧’神功,他們何以會好了呢?”

杜水道:“我剛才所用手法,正是那種功夫,不過,直到現在我才明白。‘返回天胎明麗寶璧’神功,實際是指‘浩然正氣’,我本身具備這種神功,用不著再求別人。

而且,若讓吳冶和龍小青康復,根本不用他們自己練功,只有讓我們將功力外加於他們,這樣才有效。”

萬優蘭點點頭,

周輝等人見苗頭不對,衝了上來。

杜水輕笑道:“在下杜水。各位有何話說?”

停了一會,沒人接茬,他又說:“鄭西鐵已死,受他之邀的人也該回頭了吧!”

眾佛面面相覷,不言不語。

過了片刻,金佛扭頭便走,其他眾佛也立時散去。

周輝嘿嘿冷笑:“杜水,今天我要你知道小劍王的厲害!”

話音剛落,身子左右一擰,使出“斷接法”神功,手臂暴長,劍幻化成無數光圈,罩向杜水。這氣勢端的千層煞氣,萬丈威風。

杜水面無表情。

周輝只覺他雙目亮光一閃,劍與劍光溶為一體射向自己,不禁大駭,要閃來不及了,悶“哼”一聲,被擊飛丈遠,摔在地上,丹田處鮮血外冒。

周大峰驚慌失措,杜水彈出一道指氣,破了他的神功。

杜水淡淡地說:“周輝,你武功已被廢去。你們父子將與常人無異,看你還做什麼稱霸夢!”

周輝爬起來,面色如土,苦笑幾聲,父子倆相扶而去。

吳音欣衝上來,一下撲進杜水的懷抱,臉上溢出歡悅的淚水。

杜水輕輕一掀蒙面罩,吳音欣驚叫一聲,退出幾步,她不敢相信丈夫成了這個樣子。

萬優蘭和她心心相通,連忙扶住她。

吳冶和龍小青撲向母親的懷抱。

母親呼喚嬌兒,吳音欣轉身走向母親。

杜水心裡一陣酸楚。他早料到會有這一天,回來的路上,萬優蘭的神色有了微妙的變化,他就預感到了現在的情境。

眾人全被兩個完全一樣的絕色美人所迷惑,目光盯著她們不放。

等沉浸在悲喜交集中的人們哭夠笑足,母女冷靜下來尋找杜水,哪裡還有他的影子!

天上的白雲悠悠,野地的風兒輕輕,一切是那麼廣漠。

往事不可憶。

不久,江湖中傳說,杜水進京斥責了朱棣,說他濫罰無辜,大違聖君之道,如此疑神疑鬼,必將後患無窮。

朱棣懾於杜水的威力,只好不再提遺旨之事。

杜水微微一笑,東方的曙光更加明媚。

【全書完】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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