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查看: 3804|回覆: 44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武俠仙俠] [孫玉鑫] 飛雨落花紅《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2Rank: 12Rank: 12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發表於 2023-10-26 13:03:46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飛雨落花紅 作者:孫玉鑫


他棄封侯,

保皇嫂,

闖五關,

斬六將,

到達古城.....
喜歡嗎?分享這篇文章給親朋好友︰
               感謝作者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Rank: 12Rank: 12Rank: 12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2
發表於 2023-10-26 13:05:1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古城東關雙獅府

古城!

當年關雲長訓弟的所在!

他棄封侯,保皇嫂,闖五關,斬六將,到達古城!

猛張飛卻高踞城樓,不認盟兄,怒髮衝冠,助鼓三通!

三通鼓響,關夫子抖起殺人意,卻暗傷英雄心!

施刀計展,老蔡陽頭落埃塵!

張三爺知錯,馬前謝罪!

關夫子垂淚,城下訓弟!

三國事,使古城名揚千古。

兄弟會,令世人同感義氣!

但是現在變了!

蒙古兵相距已近,城內外一片逃聲!

東大街的“雙獅子”葛府,此時也在忙著應變!

雖說是在應變,但葛府上下卻十分沉著!

箱、櫃等物,早已包紮妥當!

後院裡,停放著六輛騾轎車!老家人葛與的獨子葛自強,緊守在後門裡,看樣子葛家是要由後門棄家逃難。

葛府的主人葛樂山,這時正獨自坐在大廳中。

他時而皺眉,時而喟籲,心事重重!

這是深夜,葛府雖是深宅大院,但卻仍然能夠聽到街頭巷尾車轔轔,人呼喝,等等的噪雜聲音!

城門是關了,逃難的百姓卻都等不及天明,趁夜在城門口排下了長龍隊,只待城門一開,就擁出城去!

輪更值夜的更夫,早就逃沒了影子,古城已有三天投人值更了,那位平日不可一世的縣太爺,五天沒露面了!

銅壺滴漏,時正三更!葛樂山這時站起,揚聲向廳外喊道:“葛興!葛興!”葛興,五十多了,但粗壯得有如一條牛!他聞聲而進,道:“老爺,敢是時候到了?”說著他目光一瞥那滴漏的銅壺,又低聲道:“該動手了?”

葛樂山點點頭,也低低地說道:“接應我們的人,至今沒到,這些東西未來或許能有大用,不容淪於敵手,只好先封在後園裡!”葛興道:“小的去準備火!”葛樂山道:“別的呢?”

葛興道:“全齊了!”葛樂山揮手道:“好,快弄,省得大奶奶知道又羅嗦沒完!”葛興應聲而退,他出廳門,正好有人進門,兩下里幾乎撞上!葛興急忙往旁一閃,道:“太少爺,您跑什麼呀?”

大少爺葛伯君,今年八歲,有神童之譽,年紀雖輕,卻十分懂事,葛興躲他,他也閃躲葛興,道:“你是慌的什麼?”葛興道:“老爺有吩咐……”話沒說完,葛伯君已接口道:“我正要找爸。”

說著一跳進了大廳,奔向葛樂山面前。

葛興最喜愛這位大少爺,搖搖頭,一笑而去。葛樂山這時雙手幾愛子抱坐膝上,道:“天一亮就要走,三更半夜的不睡,亂跑什麼?”

話是訓斥,人可帶著笑。葛伯君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閃,道:“爸,我來要那尊“白玉佛”!”葛樂山雙眉一皺,道:“胡鬧,這是什麼時候,還要玉佛玩!”葛樂山啊了一聲,道:“不是玩,是要帶著。”

葛伯君道:“帶著,帶著上路?”

“嗯,阿姨說爸要把那些值錢的東西,都封起來,白玉佛是我最喜歡的,我要帶著他走!”葛樂山看看愛子,愛子臉上掛著純稚的希求色,葛樂山有些不忍了,沉思剎那之後,道:“好,跟爸來。”

放落愛子,手牽手向後面花園而去!走著的時候,葛樂山問愛子道:“你阿姨還說了些什麼?”

伯君道:“阿姨好像在勸媽媽,說什麼財寶身外物嘍,又是什麼路上不平靜啦,後來總算把媽說願意了……”樂山嗯了一聲,接口道:“所以就叫你來要那白玉佛?”伯君道:樂山指著那凹進去的秘密開門,道:“孩子你好好的記住,這凹進去的地方,像朵“梅花”,只要記住這個,再找將來就非常容易了!”

伯君口中嗯著,注意著,樂山的話已深印在他腦海中。樂山這時一拉伯君的手,又道:“跟爸進去!”

伯君霎著眼,他沒有想到,假山裡面還有房子。

裡面,有間石室,寬廣有三丈見方,一人多高,是用巨石所建,石與石之興的縫隙,閃著奇特的光輝!樂山正色指著那奇特的光輝道:“那是純銀化汁灌縫才有這種光彩,這間石室,可說是個固若金湯,不明內情的人,休想找到!你來的正好,這也許是天意要爸把進出這石室的方法告訴你,等有朝一日,要作大事需大量金錢時,你可以來取。”伯君道:樂山道:“爸,什麼是大事?”

伯君道;“一件事作了之後,能使多數的人有利益,對任何人無傷害,就是大事,不過爸所指的大事,還不止此!”

樂山道:“是什麼呀?”

伯君道:“現在來不及告訴你了,等路上問你阿姨吧。”

樂山笑道:“媽剛才說要爸、弟弟妹妹和我,坐一輛車。”

伯君道:“你卻想跟阿姨坐另一輛車,對吧?”

樂山笑了,道:“對,路上阿姨可以講故事給我聽。”

伯君高興了,道:“好,等一會兒我和你媽說。”

樂山點點頭,道:“爸,一定喲!”

伯君道:“只要你乖,爸就一定對你媽講。”

說著小眼睛掃向石室的各個角落,道:“我當然乖。”

樂山沉重的說道:“爸,這裡面東西好多呀!”

伯君要著眼,沒開口,樂山又道:“孫子,我們家是一省的首富,傳已三代,三代中所收藏的珍寶、古董、金銀,如今都在這間石室之內!”

伯君想都不想,道:“孩子,你可知道爸為什麼要封起這些東西來嗎?”話聲一落又起,道:“阿姨說過,不能留給敵人!”

“爸,誰是我們的敵人呀?敵人又是什麼呀?”

樂山撫摸著伯君的頭頂,道:“孩子,強佔我們山莊田產的,就是敵人,亡我們國家,趕我們離鄉逃亡的,就是敵人!”伯君似懂非懂地說道:“阿姨說,金兵和蒙古兵都是我們的敵人!”樂山道:“不錯!”伯君把小臉一正道:“等我長大了,非問問他們為什麼欺侮我們不可!”樂山若笑一聲,道:“有志氣!”聲調一變,又道:“孩子,玉佛在那古鼎旁邊,去拿吧。”

伯君早就看到他心愛的玉佛了,立即上前拿到了手中,樂山道:“回去嗎,玉佛請你阿姨收好!”伯君嗯了一聲,轉身要走,突然想起什麼似又回身的道:“爸,萬一我們走了,這間石間屋子被人家發現,把東西都取走了。可又怎麼辦呢?”樂山看了愛子一眼,道:“那是命了!”

伯君不懂,道:“命?什麼是命?”樂山道:“孩子你聽我說,天下不論是什麼東西,都有它“宿命”註定的主人,這東西該是誰的,就是誰的,不能強求!譬如這間石屋裡的一切珍寶,想想看,幾千年來,它們有過多少主人呢,恐怕你數也數不過來!孩子記住,天下絕對沒有一個人,能在這世界上永久保有一樣東西的,就以這滿屋珍寶來說,我們不過是它目下的主人而已!再經過數十年,誰又知道那個是它們的主人呢?也許是你!也許是別姓人家,也許是蒙古兵……”

伯君雖不甚解這個道理,但已領悟了些許,道:“爸說的自然對,不過我決不叫蒙古兵作它們的主人!”樂山無法再向愛子解說清楚,卻想起了傳說中的一則故事,於是手撫著愛子的小臉,道:“你放心,蒙古兵狂殺狠毒,天命不會使他們作這些珍寶主人的。”伯君卻道:“我們走了,他們來了,他們要是發現這間屋子呢?”

樂山道:“他們若不是宿命中這些珍寶主人的話,當發現這間屋子之後,看到的會是清水,而非珍寶!”伯君信了,拍手道:“對了對了,阿姨說過一個‘壞小子’的故事,就是這樣,明明是缶缶銀子,他看來就變成了水!”

樂山聞言不言暗自感傷,孩童的心是純潔如同一張白紙,教他什麼,他就信而學些什麼!

今後,山河沉淪下,億萬黃帝子孫,稚童幼兒,勢將被迫接受敵人的教化和一切,這樣他年……他年……

樂山不敢再想下去了,那是多麼悲慘的一幅畫面,一種結果,子不識其父,兄不認其弟,有朝各為心志,疆場血刃相向驚心之下,樂山又自己安慰自己的想著——

“不會的,就算敵人有這企圖,這憶稚童幼兒的尊長親丁,也會悄悄告訴他們,祖瑩在地,先朝諾事!”伯君突然看到父親失神沉思,不由喊道:“爸,你想什麼事呀?”

一聲爸,喚回了樂山的馳神,笑道:“沒想什麼,你快回前面去吧,順便招呼一聲葛興,叫他快點來,爸還有很多事情要料理呢!”

伯君答應一聲,抱著五佛轉身就跑l樂山囑咐道:“伯兒小心,別摔破了!”伯君口中應著,人卻依然沒有停下!突然,石屋個假山內,有個陌生的口音接話道:“葛將軍放心吧,這玉佛我不容它摔破的!”

話聲中,伯君已和這人對了臉,這人伸手抓向伯君的手腕,目中射出得意的光芒,嘴角輕斜,冷冷地哼著!

伯群驀見有人攔阻,並抓了過來,身形竟然猛地停住,小腰一撐,玉佛交給了左手,右手食指已揚了起來!樂山這時卻沉聲喝道:“伯兒大膽,還不站好別動!”

突然現身的這人,黃焦焦的一張臉,左頰有處刀疤,目光閃閃如同鷗鷹,四旬年紀,一身勁裝!

伯君因為父親出聲喝斥,不敢不聽,站在那兒一動不動,那人卻嘿嘿冷笑了兩聲,立即奪取伯君手中的五佛!伯君急了,動不敢動,不由喊道:“爸,我可不讓這小……”樂山飛快的接口對那人道:“朋友暫請手下留情,犬子不得我的吩咐,是不會走的,朋友若想要這玉佛,大可不必動強!”

那人鷂眼溜溜的一轉道:“好,葛將軍請招呼令郎退回去!”樂山一笑,道:“朋友,你看這滿室珍寶,那一件也不比小兒所愛的這尊玉佛差,何不高抬貴手,就給小兒留下這尊玉佛?”那人想了想,奸笑一聲道:“可以,不過他還是不能出去!”樂山哦了一聲道:“為什麼?”

那人道:“葛將軍何必明知故問,我怎能容令郎退出此室呢!”樂山恍然道:“哦,朋友是怕犬子報信……”那人接口道:“我沒什麼好伯的,不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樂山道:“其實寒家再沒有懂得武技的人,報信何用?”話鋒一頓,接著又:“朋友貴姓,來意為何?”

那人道:“葛將軍當年是以中原武林大俠之尊,投效宋朝的,當不會不知“大漢三雕”之名,我行三人稱“展翅雕”毛順南的便是!”

樂山輕嗯一聲,道:“令兄“金眼雕”和“銀羽雕”怎不進來?”毛順南一笑道:葛將軍可是在探聽我兩個哥哥的下落?”

樂山淡然一笑,道:“在下歸林已久,請別這樣稱呼,至於談及令兄,是因為聽人傳言,三雕相助元兵,”毛順南道:“若是如此,葛將軍,不,葛大俠就不必心急了,家兄們此刻正相陪‘大將軍’飛騎而來,明日午前就會到此!”

葛樂山搖頭道:“三俠何必騙我,若只三俠一個人的話,怎敢來到寒舍?”

毛順南嘿嘿一笑道:“葛大俠不要動氣,‘乾坤奇俠’的名字,還唬不住我毛老三,雙獅府不是龍潭虎穴,三爺一人照樣敢來!”樂山一笑道:“說的是,那麼請問來意?”毛順南道:“大將軍愛才如命,聽說此地雙獅葛府的主人是你“乾坤奇俠”,所以密令我毛老三先來相會,有所進言!”

樂山道:“請講!”毛順南道:“大將軍說,葛大俠若能接納‘大汗’封爵,非但家業可保無損,古城百姓亦可避免身遭屠殺!”樂山道:“不呢?”毛順南陰陰地一笑道:“葛大俠,怕很難拒絕吧!”樂山道:“難或易請讓我葛樂山判斷!”

毛順南再次明陰地一笑,道:“大將軍既然讓渝令我來,也就給了我全權,這話的意思也就是說,我必須要確定的已覆帶回去!”樂山道:“你的意思我懂!”

毛順南道:“我相信葛大俠會懂的,所以再講葛大俠考慮!”樂山道:“什麼時候答覆?”毛順南道:“自然是現在了!”樂山一笑,道:“我相信你隨然必然帶著厲害的東西!”

毛順南嘿嘿一笑,探手囊中,迅即取出一物,一揚手掌道:“葛大俠料事如神,我來時,蒙大將軍親自賞賜了‘大汗’射鵰的三粒神彈,葛大俠自然知道,這神彈……”

樂山額首道:“我知道,這是“霹雷火彈”!”毛順南一笑,道:“正是!”樂山也一笑道:“若是我仍然拒絕,大概你就要用這三粒火彈,炸燬此室,使我父子喪命在這假山之中,對不?”

毛順南道:“我的確奉有這種渝令。”樂山道:“答應的話呢?”毛順南道:“大將軍本來是說,若葛大俠答應下來,便由葛大俠作主,交我帶回一個人質,不過現在嘛……”他的話鋒一頓,雕眼閃輝,向伯君身上一掃,又道:“我已代葛大俠選中了人質了?”

樂山依然十分沉著的說道:“大概就是犬子!”毛順南嘿嘿的笑道:“葛大俠共有兩位公子,一位千金,不會捨不得吧?”

樂山道:“你比你那虎狼主子,還要狠毒!”毛順南不以為憐的說道:“這沒有辦法,替別人作事不容易!”樂山想了想,長嘆一聲,道:“我已毫無選擇了!”伯君這時突然問道:“爸,他是不是就是敵人?”樂山沉噸一聲,道:“小孩子家懂些什麼?”

施即,轉對毛順南道:“請問犬子此去,明午是否可以轉來?”毛順南道:“葛大俠放心,令郎現在隨我毛老三走,明午大將軍兵臨古城城下時,必然會親自送回府中!”

樂山正色道:“毛三俠,咱們可是君子一言!”毛順南道:“葛兄,今後你我是一殿之臣,我兄弟恐怕還要葛兄照顧的地方很多,怎會又怎敢不守信諾?”

葛大俠變成了葛兄,葛樂山仍是毫無喜意!神色反而十分沉重的說道:“毛兄,這是你的客氣話,其實犬子能否送回,還在其次,而且我也知道,人質沒有隻隔一天就放回來的道理!不過明午大將軍兵臨城下,犬子自然是會相隨同來,父子家人能再見上一面,總比不能相見好些!”

毛順南卻正色道:“葛兄,我說句知已話,令郎能隨著大將軍,那是福氣,以令郎的聰慧來說,必得大將軍歡喜……”樂山接口道:“我不敢這樣指望,若能因之而保得族人家小無傷,人口平安,已經夠了,倒是另外有件事卻……”

毛順南接口道:“難道還有比這個更重要的事?”樂山道:“不錯,毛兄可要將話帶到才好!”毛順南一拍胸口道:“放心,葛兄說吧!”樂山道:“大將軍明午臨城下,必須制止殺戳!”

毛順南哈哈一笑道:“剛才我說過了,這是大將軍先葛兄自提的條件,只要葛兄心無二志,保證明午絕無殺戳這事!”樂山點點頭,伸手對伯君道:“孩子你過來!”

伯君走近樂山,樂山首先將玉佛取過,置於原處,然後將愛子抱在懷中,仁慈而感傷的說道:“孩子,今後你要隨這位毛叔叔走……”伯君叫道:“我不去!”

樂山怒聲道:“聽著,仔細聽著,爸叫你去,你就得去,不許回嘴,再記著,不許隨便調皮,更不許亂動那一根手指頭!”說到“那一根手指頭”的時候,樂山用手輕敲著愛子的右手食指,伯君呆了一呆,樂山卻緊接著又道:“用這根手指頭指人,是要指敵人,毛叔叔不是敵人,再說你也大了,不能再吃手指頭,叫人家看了會笑的!”

伯君懂了,道:“我聽話!”樂山摹地雙臂一緊,把伯君的小臉貼於頰上,道:“別忘了爸囑咐的話,咱們一家的生死,全看你了!”

伯君據著嘴,不講話!樂山把他放了下來,道:“跟毛叔叔去吧!”

伯君仍然沒有開口,緩緩移步到了毛順南的身前!

毛順南左手握住伯君的手臂,才將左掌合著的三粒火彈,放回囊中,這賊子是十分小心!

樂山比時望著對毛順南道:“毛兄,我有心相贈幾件珍寶,卻怕今夜你攜帶不便,明午來時,莫忘找個機會與我單獨相處上片刻!”毛順南笑了,道:“投我以桃,報這以李,葛兄,小弟心裡有數了!”

樂山道:“關於這假山中藏有寶庫的事……”毛順南哈哈一笑道:“葛兄,此事小弟保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樂山拱手道:“毛兄此情,我必有報!”

毛順南搖搖頭,又笑了笑,看看伯君,伸手把伯君抱了起來!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Rank: 12Rank: 12Rank: 12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3
發表於 2023-10-26 13:05:5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三叉路口逃難人

樂山急忙道:“這怎敢當。”毛順南笑道:“葛兄不當小弟是外人,葛兄之子,即小弟之侄,況要攜帶其出城,不如此也不行,葛兄就別客氣了!”樂山再次拱手道:“隨毛兄高興吧,咱們明午會!”毛順南道:“好,明午會!”

話聲中,轉身舉步而行!這時,樂山突然喝道:“伯兒,看你那根手指頭!”毛順南只當伯君又吃手指頭了,剛剛一笑,驀覺“玉枕”重穴如遭刃劈,一陣奇疼,當即僕臥於地!樂山飛身到了愛子身側,緊樓著伯君,連聲道:“好孩子,乖孩子,爸真怕你太小,不能懂……”

伯君卻瞪著小眼睛道:“我根本就不吃手指頭,爸說的時候,我就明白爸的意思了,爸只教過我用這手指頭這麼一點,我猜……”樂山接口道:“別猜了,你猜的都對,乖孩子,快拿著玉佛回去,把這裡的事,悄悄告訴阿姨,叫葛興快來!”伯君應聲捧著玉佛跑了,樂山立刻檢視僕臥地上的毛順南,伯君有備出指,用了全力,毛順南業已死去!

樂山在毛順南身上,搜出了那三粒火彈,火彈赤金為殼,十分沉重,並且還著一個“汗”字!

樂山略作沉思,將三粒金彈放入囊中,飛身出了石室,在左近開始嫂索一陣,並未發現另有敵人!

千雨紋銀合上一種藥物,在烈火中化成了溶汁!

溶汗灌進了假山門戶開啟的縫隙,石室封了!

才四更!

古城的西門,在守卒們獲得蒙古兵天亮就到的消息下,打開了!

成群結隊的逃亡者,紛紛爭前恐後的奪路向城外湧去!

要逃到什麼地方,以及該逃到什麼地方,誰也無法知道,他們根本沒有目的地,沒有糧食,也沒有水!

天可憐,謠言若說元兵是由北來,他們就往南逃,謠言要要說元兵正往南行,他們就往北走!

有時,起晨奔南,晌午又跑向北邊!

更慘的是,不幸恰與元兵相遇中途,看吧!不分老弱,不分男女,在彎刀下,個個斷首,人人喪命!

古城空了!

只霎霎眼的工夫,古城只剩了空街和長巷!

這時,“雙獅子”葛府的後門開了,六輛雙騾轎車,一宇兒排列在後門外,車上箱櫃早已放置妥當。

葛樂山夫婦,手牽著次子俞君與幼女思君,登上了一輛轎車,駕車的是那老家人葛興。夫葛夫人的胞妹秋娘,領著伯君,在選擇車輛。

本來,她和伯君是該乘坐第二輛車的,但是那駕車的葛常,正是伯君最討厭的家人,於是伯君爬上了第三輛車!

世事的是玄妙,萬般的是皆有前定!

在人的一生中,有許許多多的小事情,往往佔著十分重要的位置,這些小事情的本身,說來根本毫無意義。

但是若以“因果”觀念來看他們的話,就不能不說這些小小的事情,實都含孕著影響結局的力量!

譬如現在的伯君,他如果不討厭葛常的話,該上第二輛車,倘如此,則伯群和秋娘這一生的命運,也就絕然不同了!

如今因為伯君討厭葛常,上了第三輛騾車,結果便被這種偶發的小小事情,完全改變了他和秋娘的一生!

第三輛車駕轅的家人,是葛興的獨子葛自強,也是伯君最喜歡的家人,所以秋娘沒有攔他,也跟著登上了第三輛車!

本來排在第三輛車的姑老爺,現在帶著一兒一女只好上了第二輛車,那四、五、六三輛車上是水、糧和!

這三輛水、糧、車上,各坐著兩男兩女,男的是葛家的常侄輩,女的則是葛家知書達理的俏丫環!

葛樂山眼光遠大,早有準備,在族人中,挑選了六個單身而體健並有修養的晚輩,叫他們跟了走!

隔晚,又在一群丫環中,選出來了六個人,和這六個侄兒配成夫婦,葛夫人本來反對,但秋娘卻佩服而贊成。

葛府的六輛騾車離開古城的時候,古城已是空城了!

他們要去的地方,很遠,不過葛樂山有這份自信,他會帶領著一家人,平安的到達他要去的地方!

是一處三叉路口!

路口上早已聚結了上萬的難民,他們一半是不知道該走那條路好,才歇下來,一半卻是實在再也走不動了!葛樂山看到這般光景,立刻對葛興道:“緊靠邊走,放慢騾子,等走過這三叉路口後,往左邊那條道路拐去,那時再催快騾步,別忘了!”

葛興自樂山弱冠就隨侍左右,熟悉樂山的性格脾氣,應著聲,放慢了騾車,車輪緩緩滾動著。

三叉路口上,人車擁塞作堆!

任憑葛興麼喝呼喊讓道,卻毫無用處!

葛樂山雙眉皺起,沉思了剎那,一挑車簾下了騾車!他首先打量了一下四外的人群,方始對葛興道:“吩咐駕車的助手們都下來,牽著騾子走過去!”

葛興首先下了車轅,另外五輛車的家人,也跳下車來,葛樂山走在車前,連聲高喊著“借光”“借光”!

好不容易的出了人屑,這半里路卻費了一個時辰!

葛夫人累了,緊欲在那條左叉道旁歇息片刻,葛樂山一因無奈,再者午後也該稍息一會兒,逐答應了下來。

他們只離開逃亡的難民群十幾丈,六輛車仍是騾頭順對著左叉道一列停著,若是風吹草動,就能立刻上路!

葛樂山嚴囑兒女家人,席地而坐,圍成一圈,決不準離開自己的視線,去難民群中閒蕩!

葛興取出食糧和水壺,雖說他們也是逃難,一因早有準備,再者本身富有,所以攜帶的食糧仍然很講究。

他們一家正在吃喝的空當,突然自難民群中走過了一個人,這人一身髒衣,蓬頭垢面,骯髒不堪!

手中拿著一根白楊木削成的打狗棒,是乞丐模樣。這人走到葛家一家的面前,兩隻眼骨溜溜在各人身上一轉,然後笑嘻嘻的對著伯君說道:“可有點剩東西給我吃?”

葛樂山示意葛興,葛興取了個大饅頭,一塊鹹肉,遞了過去,這人接在手裡,謝都不謝,卻又對伯君說道:“壺可肯送給我?”伯君正在捧壺喝水,聞言連個怔都沒打,道:“可以,給你!”

這人接過水壺,點點頭道:“受人點水之思,應當湧泉以報,小哥兒,我忘不了你!”說著,他竟在伯君身後坐了下來!

葛興才待揮手趕他走,葛樂山卻微一搖頭止住了葛興。

秋娘與伯君坐在一處,這乞丐恰好坐在秋娘和伯君的中間略後一尺的地方,也正好面對著葛樂山。乞巧咬了口饅頭,嚥了一聲,將饅頭送下肚去,接著是一大口肉,然後再喝口水,抹抹嘴已開了腔,道:“這饅頭是昨天蒸的,肉還沒有淹透,不過滋味卻是不差,逃兵劫,難家鄉,帶著種糧食的少見!”

葛樂山對著乞丐,已存了疑心,所以沒有接話!

乞丐卻目無餘子的掃了葛家眾人一眼,再吃饅頭,再吃肉,剎那,饅頭和肉都沒了影子!他一拍肚子,嘻嘻笑了笑道:“跑了幾千里路,總算今天混一個半飽!”葛樂山目光一掃葛興,葛興逐又取了個饅頭給乞丐,正待再又取肉,乞丐卻搖著頭道:“管家,謝你了,吃鹹了回頭沒有水喝,要是不嫌我嘮叨麻煩的話,那蘆草包中的‘五香疙瘩’送給我一塊可好!”

葛興聞言一楞,葛樂山卻這時說道:“別發呆,這位朋友要什麼你就拿什麼!”乞丐對著葛樂山一笑,道:“員外爺心好,要飯的謝了!”

說著,葛光已將五香疙瘩送了過來,乞丐伸手接過嗅了,要一聲,笑嘻嘻的又道:“員外爺,俗話說的好,拿人家的東西手短,吃人家的東西嘴短,要飯的不能白吃自喝,也得盡點心力才行!”

葛樂山一笑道:“別看我只是個無用的書生,但還懂得‘五湖四海皆兄弟’的道理,朋友千萬別說盡什麼心力的話。”

乞丐搖搖頭,一指伯君道:“這可由不得員外爺,不瞞員外爺說,我這是衝著您的少爺,大人懂事,行善自有其由,小孩子可就不然了!而您這位公子,意肯把一隻‘出土紫斑玉’的水壺,毫不珍惜的送給我要飯的,要飯的若知而不言,豈不是成了混蛋啦!”

葛夫人聞言一驚,不由怒叱伯君道:“是誰叫你取用這隻玉壺來的!”

葛樂山卻急忙接話道:“一隻玉壺算得什麼,萬物皆有宿命,該誰是它的主人,誰也推開的,逃難在外,身外物少一樣好一樣!”

乞丐笑了,哈哈地震聲狂笑著,笑聲止後,道:“只要聽員外爺這一番話,就知道員外他有多大的臉襟了,也就難怪您這位公子,得天獨厚!”

葛樂山一笑道:“小孩兒家,怎當得這般誇讚,看不把他折壞了!”乞弓沒有答話,卻問伯君道:“小公子,你怕不怕蒙古騎兵?”

伯君道;“不怕!”乞丐道:“他們是濫殺無辜的喔!”伯君霎霎眼,道:“什麼叫‘濫殺’?”

乞丐道:“小公子問的好,殺戳不當殺戳的人,就是濫殺!”伯君嘻嘻一笑,道:“他們準不殺自己人!”乞丐搖頭道:“這卻不然!”

葛樂山這時接話道:“朋友貴姓?似乎對蒙古人的事情,知道的很多嘛!”乞丐道,“人都要了飯,再提名姓豈不丟盡祖宗八代的臉,員外爺您就別逼我了,至於對蒙古人的事,我的確知道的不少!”葛樂山拱手道;“趁此稍息之便,願聆教益!”

乞丐一笑道:“員外爺可別跟我要飯的來這個,文謅謅的我聽了發毛,剛才我就說過了,要盡點心力的!”

“好在時間還不緊迫,先說點有關‘大汗’鐵木真的事吧,他幼小時就獨處在極為困苦的生活中,父被仇殺,母親矢志復仇,日夜以復仇的事提示他,所以養成他有一種冷酷無情的性格!他生長在蒙古高原上,看慣了弱肉強食的事情,所以認定了強權即是公理,不殺人就彼人殺!”

“他年輕時曾作過一件事情,這件事,足以說明他對殺人的概念,以及他的部下為何敢於濫殺的原因!他有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名叫‘別克貼兒’,他與別克貼兒為爭一條金魚,竟不借用箭射殺了對方!”葛夫人呸了一聲,道:“沒有倫常的豬狗!”

乞丐卻搖頭道:“對以殺人為自衛,並習之為常的蒙古人來說,那是平常的事,所以現在他得了勢,殺人如麻,能無動於衷!”

葛樂山嗷了一聲,道;“朋友這一席話,使我對‘鐵木真’瞭解了不少!”話鋒一頓,又道:“朋友下場會推測我要往南的呢?”

秋娘始終閉口不言,此時突然說道:“聽人說,這次鐵木真兵進‘中都’(今之北平,當時為金國定都之處,時為宋寧宋嘉定八年,公元一二一五年。)是為了‘金人’遷都‘京’的緣故!”乞寫聞言一楞,道:“這位姑娘好靈的消息呀!”秋娘道:“道聽途說,不知可確實嗎?”

乞丐道:“不錯!”目光一轉,又道:“姑娘不會別無用意的說這些話吧?”秋娘一笑道,“我是說,誰肯明知黃河南北正在塵兵的時候,卻要橫渡黃河,遷家南方,那豈不是自投羅網!”乞丐嘻嘻一笑道:“乍聽來這番話是對的!”

葛樂山一笑道:“難道仔細聽來,這話又錯了?”乞丐道:“鐵木真自興兵以來,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四年間三次兵進‘居庸關’使金兵棄甲而遁,這是事實!所以這次盛怒進軍,一路追擊金兵,誰也能判斷出來,必然是勢如破竹,直追汴京……”秋娘接口道:“這該與你推測我們奔南無關吧!”

乞丐道:“有關,關係大了!”說著,他突然嘻嘻一笑,對葛樂山道:“員外軍中還帶著不少美酒吧?”葛樂山劍眉微微一皺,道:“這些事要問家下人了。”

葛興不待主人發問,已接口道:“沒帶什麼酒,只有老爺您慣喝的一點‘落花露’!”葛樂山尚未開口,乞丐已接話說:“貴管家所說的‘落花露’,可是產自嶗山……”

話沒說完,葛樂山已吩咐下去道:“葛興,取一瓶來!”

葛興咬咬牙,無可奈何的取來一隻玉瓶,瓶高僅有五寸,而且扁,看樣子裡面不會有多少酒!葛興才待開啟瓶封,乞丐急忙擺手道:“使不得!”

手一抬,已將玉並從葛興手中奪了過去!葛興一楞,葛樂山也不由心頭一動,乞丐已接著道:“這酒瓶開啟之後,酒香四溢,必然要惹出麻煩來的!”秋娘冷冷地說道:“明知會惹麻煩,又何必索要酒喝呢?”乞丐道:“我承認索要,但不承認現在要喝!”秋娘道:“要帶走?”乞丐道:“姑娘慧心,一猜就對!”葛興忍耐不住,接話道:“這主意高明。”乞丐嘻嘻一笑,道:“老管家是何所指?”

葛興道:“這隻玉瓶價值十金!”葛樂山道:“退到一旁去,不要沒有規矩!”乞丐卻擺手道:“員外別責怪貴管家,他正說中了我的心思!”

葛樂山一笑道:“朋友說玩笑話了。”話鋒一頓,接道:“別為一瓶酒,扯遠了話題,秋妹剛才……”乞丐接口道:“那位是‘秋妹’呀?”

秋娘落落大方的說道:“我,我叫秋娘,俗名字。”乞丐道:“我真笨,竟沒想到,姑娘可別怪我冒失。”秋娘一笑道:“為了逃亡,不得不拋頭露面,別見笑。”乞丐正容道:“姑娘女中豪傑,我只有尊敬。”秋娘又是一笑,道:“好聽的話我未必喜歡。”

微頓,接著又道:“還是請說鐵木真戰無不勝,與你猜我們往南何關吧!”乞丐道:“按鐵木真的兵勢來說,他必將直迫濘京,若如此,在大軍之間,就有中空地帶,奔南是最方便並且沒有危險!”

葛樂山哦了一聲,道:“因此朋友推測我們是奔南?”

乞丐不答,卻正色反問道:“莫非員外並非往南?”葛樂山看看秋娘,秋娘會心,對乞丐道:“就算我們是奔南走吧,請問行得行不得?”

乞丐一指六輛騾車的騾頭,道:“騾車所對的這條路,正是往南去的路!”秋娘道:“聽說是的!”乞丐搖頭道:“這條路目下走不得!”

秋娘哦了一聲,道:“為什麼?”乞丐目光向外一掃,道:“妨娘可曾聽說,金、元大軍正在黃河兩岸血戰!”秋娘頗首道:“聽說過!”乞丐道:“這一戰不論‘鐵木真’是勝是敗或是和,他都會突然中止南進,而回師的,始娘可懂這個道理!”

秋娘聞言,心頭一凜,道:“你說鐵木真‘必然’退兵!”乞丐道:“不錯!”秋娘道:“總有個緣故吧?”葛樂山也道:“是朋友的推斷,抑或已有確實,的消息?”

乞丐道:“雙方這時正血戰不休,那來的確實消息!”

秋娘點點頭道:“是推斷了?”乞丐道:“當然是推斷!”秋娘與葛樂山互相一望,道:“推斷面敢說得這般肯定,真使人佩服!”葛樂山接著道:“願聞其由!”乞丐聳聳肩頭道:“如果真要詳細說出我的推斷本著什麼的話,恐怕非說幾個時辰不可,沒有這麼多時間,我只好簡略點說。”

仰頸喝了口水,接道:“首先要明白‘鐵木真’的作風,他是個有容別人疑惑他和侮辱他的狂人,這次是金國倉都都惹火了他!”“他雖然目不認丁,不學無術,但卻是個生成的‘戰爭坯子’,有天賦的軍事奇能,別人難比!他自從幼年在蒙古高原,被叛離他父親的舊部‘泰亦無赤元冗’人擒擄過一次之後,至今警惕不忘!”

“他父親的好友,助他掃平各個部落的‘王罕’,在眼見他越來越強大之下,竟然起了毒心!終於暗中和‘札木合’等部落勾結,突襲他的軍營,這件事對他的教訓很大,使他不再信任何外人?”

秋娘不由接話:“這些事雖說不算秘密,但知道如此清楚的人卻很少,尤其是你一個漢人,好像不該知道這麼多……”

乞丐瞥了秋娘一眼,接口道:“姑娘請別打岔,聽我講下去。”

話鋒一頓,接著又道:“有前面這兩大原因,再配合上目前情勢,就是我敢大膽推斷,他此次進兵不會進而南渡的道理!”秋娘道:“他先鋒大軍已和金兵發生血戰,就此回師的話,必有其他更重要的緣故,你可能說明一下?”

乞丐道:“他此次進兵,明著是要掃滅金國,其實卻志在西方,我敢再下個大膽的判斷,他回抽就是為了全力西征!”葛樂山劍眉一皺,道:“總該有個必須回師西往的道理吧?”

乞丐一笑道:“員外好像還沒聽懂,剛才我說他在蒙古高原所遭受的兩件事情,也就是這次他必將先顧西征的原因!”葛樂山道:“對用兵片戰,我是一竅不通,所以……”

乞丐又是一笑,接口道:“這又是一篇老帳,該從鐵木真滅掉‘乃蠻’說起,乃蠻雖亡,那太陽罕之子‘屈出律’,卻逃到了西遼!西遼(今新疆西南俄屬中亞南部)王吉兒汗,將愛女嫁給了屈出律,並將西全國政,也交給屈出律來管理!結果屈出律忘思負義,竟聯合了中亞大國‘花刺子模’,篡奪了西王的王位!”

“鐵木真知道屈出律必報殺父之仇,侵地之恨,所以深怕在自己大軍全面猛攻金國時,屈出律率軍東犯,和金國締盟,來個‘首尾夾攻’,那時蒙古大軍必將兩面受敵,陷於危境,這種險,鐵木真是絕對不冒的……”

秋娘哦了一聲接口道:“所以鐵木真在掃滅金國之前,必先平定西!”乞丐道:“對呀!姑娘一語中的!”葛樂山道:“回師難道就不懼金國反撲!”

乞丐一笑道:“金國在這四年間,連經三次大戰,從第一次‘野狐嶺’一戰慘敗至今,元氣難復,守尚勉強,攻更無力了!”秋娘一笑道:“鐵木真用兵是厲害!”

乞丐頓首道:“這人是天生的將材,用兵如神!”秋娘道:“他是一定要回師徵西了?”乞丐道:“不會有錯!”秋娘道:“真不會錯的話,往南去的人,應該小心才是。”

乞丐霎霎眼睛,道;“姑娘一家不是往南方去?”秋娘道:“就算本來是要奔往南邊,被你這麼一說,也不敢去了!”

乞丐道:“去還能去,只是要換條路走才行!”秋娘道:“還有那條路可以通行呀!”乞丐道:“小道!”秋娘道:“小道怎能通車?”乞丐道:“能!”秋娘道:“怎樣走法?”乞丐道:“仍由左面這條路走,行約二里,左邊有條岔路,剛才能容一輛子通行,走這條路,不會和元兵相遇!”

秋娘想了想,道:“算了,萬一要自投羅網,豈不……”乞丐接口道:“妨娘是不相信我了?”秋娘道:“在這個時候,你不認為小心些好嗎?”

乞丐雙目一瞪,道:“姑娘,我是好心好意……”秋娘接口道:“這個我知道。”乞丐道:“那姑娘為何又生疑……”

秋娘道:“你誤會了,我們跟本不是往南方去的!”乞丐看了秋娘一眼,岔然起身,道:“好,你們往南不往南,關我什麼事,我這是‘自找難堪’,‘自討無趣’,不過姑娘,我勸你還是少‘自作聰明’的好!”

話說完,大踏步的走了!

但他卻沒有放下那隻玉壺,和那滿盛美酒的玉瓶!乞丐走後,葛樂山沉思甚久,終於下了決心,道:“我們動身!”秋娘看了他一眼,道:“怎麼走法?”

葛樂山道:“就按剛才那人說的路走!”葛夫人著急道:“這怎麼行,一個要飯花子的話……”

葛樂山接口道:“你可曾見過這種氣派的花子?”話鋒一頓,揮手向下人們道:“快,立刻動身?”

於是葛家一家又登上了騾車,一路向南馳驅而去!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Rank: 12Rank: 12Rank: 12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4
發表於 2023-10-26 13:06:39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小道上草木皆兵

葛樂山果然是按照那乞丐所說的路走,行約二里,轉入小道!

小道上,荒草沒到人的膝蓋,也恰好遮住車輛的大部分!

當騾車拐進小道之後,葛樂山立刻吩咐葛興停車!

車停之後,他飛身下車,撥開荒草,細察地面!

地上除稍多泥濘外,不見其他人或車的痕跡,更沒有蹄印,葛樂山暗中頷首,一顆懸心這才放落!

原來他雖然決定按乞丐所說的路走,但到底是福是禍,卻在兩可間,誰也不敢保證,那乞丐不會騙人!

萬一不幸,乞丐正是鐵木真派出的奸細,則葛樂山無異是自投羅網,如今發覺小道上別無人行痕跡,自是放心不少!

於是重登車中,吩咐疾馳!

小道雖被荒草所掩,但那乞丐說的很對,恰好能夠通過騾車,因此不礙行程,加緊趕路!

從歇晌到太陽偏了西,已走了三十里路,夠快!

正行間,風送蹄聲,如同萬鼓擂鳴!

葛樂山神色陡變,沉聲對葛興道:“停車,不得出聲!”

葛興也聽到了蹄聲震響,立即停車,道:“老爺,這好像是蒙古……”

葛樂山接口道:“噤聲,下車來,吩咐下去給牲口戴上罩口!”

葛興應聲下車,首先象其餘五輛車子打個招呼手式,行有行規,這手式駕車的人都懂,立刻紛紛動起手來!

他們不但給牲口戴上了罩口,並且自車底抽出早就備好的草黃色車蓬,由轎車頂上蓋遮下來!

這是秋高馬肥的時候,荒草尖端業呈黃色,恰和車篷色澤相同,遠處看來,是無法認出的!

擂鼓般的蹄聲,仍然響著,久久不停!

葛夫人臉色早就變了,悄聲問葛樂山道:“是……是元兵?”

葛樂山頷首道:“是!”

葛夫人道:“是迎面來的還是……”

葛樂山道:“是迎面由大路來的,離這小道有一里多地呢!”

葛夫人念聲佛道:“多虧了那個要飯的,若不……”

葛樂山一笑,道:“你剛才還在說,一個要飯花子的話不能聽嗎?”

葛夫人白了葛樂山一眼,道:“我是小心而已!”話鋒一頓,道:“怎麼還沒過完?”

葛樂山劍眉一皺道:“幾萬大軍,怕不要過上三兩個時辰……”

葛夫人道:“那怎麼辦?”

葛樂山安慰妻子道:“現在我們只有等,天黑了走更好!”

葛夫人道:“是元兵回師了?”

葛樂山道:“大概吧,要不怎會在這個時……”

話沒說完,葛夫人已接口道:“亂馬蹄震,我們何不趁這個時候走,車輪聲小,他們又在裡許外,決定聽不到動靜的!”

葛樂山道:“不錯,但是卻能看見!”

葛夫人道:“他們回車正急,誰會注意?”

葛樂山道:“不能拿一家大小的性命,來冒這個險!”

這時,秋娘領著伯君來到,道:“姊夫,看樣子怕要到天黑才能走了!”

葛樂山點頭道:“只好如此!”

秋娘道:“那乞丐的消息好靈!”

葛樂山道:“是個有心人!”

葛夫人卻道:“我看八成是金國的探子!”

葛樂山一笑,道:“別想岔了事,金國也沒有個好東西!”

葛夫人道:“可是至少能讓咱們安居在古城呀?”

葛樂山眉頭一皺,尚未開口,秋娘已幽幽地說道:“阿嬸,那叫‘安居’嗎?”

葛夫人道:“怎麼不叫安居,這麼多年來……”

秋娘苦笑了一聲,接口道:“阿姊,我們並不是金國的百姓,是漢人!”

葛夫人道:“這個道理我懂,但是懂又能怎麼樣呢?出了個岳飛,老百姓好容易有了指望,盼頭,結果……唉!”

秋娘道:“不錯,只是……”

葛夫人又接口道:“小妹,咱們不談這個好不好?”

秋娘無可奈何的看了葛樂山一眼,道:“是,阿姊,說實話,空談也無補於事!”話鋒一頓,轉對葛樂山道:“姊夫,我看咱們還是慢慢地朝前走好!”

葛樂山一愕,但他一知秋娘意見,於是問道:

(缺字)

國的探子,沒有倒退向元軍深處走的道理!他若不是金國探子,那就是咱們的人了,那上萬難民,集結在門口,他怎忍心任由元兵回師時宰割呢?

“所以他會反映點難民們逃亡的路線,路線只有這條小道平安,所以我才勸姊夫最好還是趕些路程!”

葛夫人道:“是怕被難民趕上?”

葛樂山皺眉道:“我們也是有國難投,有家難歸的難民,怕什麼?秋妹催行,是怕難民一多,自難掩蔽形跡,會出麻煩!”

葛夫人一聽,慌了,道:“那還等什麼,快!快走!”

於是葛家的六輛騾車,又開始向前行進!

不過,這次為了怕被回師的元兵發現,走得慢了!

天黑啦!

上弦月的微光,照映得大地一片昏黃!

回師的元兵,過去了,他們飛騎疾馳,足過了兩個時辰,蹄聲方始遠去,可見有多少兵馬!

元兵既然已去,車輛自然恢復了疾行!

雖說車只六輛,騾僅十二匹,但疾馳起來,聲音也是夠大,尤其是在深夜的時候,數里以外都能聽得清楚!天下事,莫不前定!

說來似是迷信,想想有其道理!

葛樂山,當代奇俠!秋娘,女中諸葛!

如今卻都沒有想到,如何減低車輪和騾蹄的聲響!

葛樂山在想沿路若有意外,怎樣應付!

秋娘則在想,此番投奔的地方,能否還有作為!

所以他們兩個人,都疏忽了輪聲蹄音傳遠不要的事!

葛夫人,心痛子女勞頓,又招呼要停車休息!

說實在話,車轅上的駕車人,也很累了,葛樂山逐吩咐下去,休息兩個時辰,吃喝還加上小睡,不多延遲!

此時,日間集結在三叉路口的難民群,果被秋娘料中,在乞丐的指引下,正由小道上蜂擁南奔!

假如沒有這個乞丐,上萬難民,這時早已作了無頭之鬼!

約是三更!

葛樂山喚醒熟睡的家人,登車啟行!

葛樂山只吩咐大家,不許張燈,不得點火!

卻單單又忘了輪聲和蹄音!

車行漸疾,輪聲漸響,夜間聞之,如同山崩!

秋娘突然心生警兆,收回雜念,情思。所以!驀地,她明白了原因,立刻一挑車簾,對葛自強道:“快,招呼你爹停車!”

葛自強無法下轅,但他卻另有辦法!

長鞭一揚,右腕坐力,猛的一抖,一甩,一帶,三聲清脆的暴響,由長鞭梢傳出,這是暗號!

果然!葛興聞聲知意,挑簾對葛樂山道:“老爺,我那孩子用鞭聲傳知,說有急事停車!”

葛樂山哦了一聲,道:“那就停,問他有什麼急事!”

車停了,未待葛興下轅追問所以,葛自強已飛跑過來!

葛樂山劍眉微皺地道:“有什麼事?”

葛自強道:“秋姨說,車聲蹄音太響了!”

葛樂山聞言色變,立刻傳令道:“快,找出碎布,包紮車輪和牲口蹄子!”

話聲中,葛興父子及其餘的家人,紛紛動手,葛樂山卻似有感應般地脫去長衫,自車中抽出了他防身的寶劍!

葛夫人悄聲道:“你拿劍幹什麼?”

葛樂山道:“備而不用!”

這時葛興過來道:“包紮車輪和騾蹄,怕要點盞燈吧?”

葛樂山想了想,道:“只點一盞,一輛車一輛車的輪流包紮!”

燈點上了,眾家人一齊動手,由第一輪車起,依次向後,人多手快,剎那已包紮好了第一輛!

接著又奔向第二輛車,家人們都鴉雀無聲的悄悄工作,車上人,也因包紮車輪的關係,順便下車走動著!

一盞燈,光亮不強,但在夜晚,卻難掩蔽!

何況適才車聲蹄音,早已驚動了人!

相距葛家走的這條小道約半里路的高坡上,有片松樹,林外,人影幢幢,林內,刀槍閃光,是一驃人馬!

人馬足有五千,正是元軍最最精銳的“鐵騎兵”!

領率這五千“鐵騎兵”的主將,是智勇雙全的拖雷!

拖雷是鐵木真最小的一個兒子,也是鐵木真最喜愛的一個兒子,此次回師整軍準備徵西,拖雷由前鋒變成了後隊!

鐵木真用兵如神,回師早已防金兵反撲,除已任其手下猛將木華黎,為伐金總師,沿退兵路線布奇兵外,更下令拖雷殿後,五千鐵騎軍,是百勝雄師,也是鐵木真本族的親信子弟!

拖雷行軍至此,天色已晚,遂傳令安營紮寨!

葛家六輛騾車的奔馳聲響,在半個時辰前,已被拖雷鐵騎車的前哨發覺,夜深人靜,拖雷早已整軍以待!

車聲倏止,拖雷正自深凝其由,孤燈照明,頓時看清了一切,拖雷手下一個千夫長木得律笑對拖雷道:“原來是逃難的一家人!”

拖雷看了他一眼,沒有開口!另一位千夫長各里達突然道:“咦!有女人!”

拖雷橫掃了各里達一眼,道:“漢家女人,無不瘦弱,有啥意思!”

木得律接話道:“放過去?”

各里達道:“大汗有令,敢逃的殺,怎能放他們過去!”

拖雷兩條濃眉一挑,道:“這家人很聰明,沒看見麼,他們在包紮車輪!”

木得律哈哈一笑道:“可惜晚了!”一轉頭,對各里達道:“平日大汗說你夠狠,現在咱們比比!”

各里達道:“比就比,說吧!”

木得律道:“咱們兩個下去,只准用刀,看誰得的人頭多!”

各里達道:“好啊!”話聲一頓,接著又道:“慢,女人留下!”

木得律道:“小孩也留下!”

各里達眉毛一揚道:“留著小漢狗何用?”

木得律道:“作活靶,咱們還要比箭!”

拖雷把手一拍,道:“我作證,誰若獲勝,賞黃金十兩,先挑女人!”

木得律和各里達,立刻歡呼起來!

他們二人所率領的兵士,也紛紛呼嘯預祝自己人勝利!

拖雷右手一揮,歡呼聲停,拖雷道:“除弓箭和刀外,不得再帶東西!”

於是木得律和各里達,各持彎刀,飛身上馬!

拖雷接著又道:“小心點,我看這家人很沉著!”

木得律道:“怎見得?”

拖雷道:“剛才大家歡呼,聲音有多大,人家並沒吃驚!”

各里達道:“漢人們講究面子,怕也怕在心裡!”

拖雷哼了一聲,道:“聽著,你們要比賽,我不管,但是我可不能讓你們去送命,小心第一輛車上那個漢子,他有一對亮眼!”

木得律懷疑的道:“這樣遠,你看得見?”

拖雷又哼了一聲,道:“剛才狂呼歡嘯,那漢子曾閃著亮眼,朝咱們這方看,接著他把手一揮,有人滅了燈!”

木得律一笑道:“咱黑夜裡能射鷂子,殺人更不會錯!”接著轉對各里達道:“預備好,咱們開始!”

各里達點點頭,拖雷道:“好!我下令,仔細聽著,去!”

各里達一馬當先,闖下了小坡!

木得律鬼哭般呼嘯著,叩馬疾追!

這時,葛樂山已有了應變的佈置!

元兵的歡嘯,使葛家驚心動魄!

葛樂山立刻作了決定,備好暗器,背上寶劍,將燈熄滅,吩咐停止包紮車輪,將騾車順次靠邊排列!

傳語葛興父子,元兵到時,葛樂山開路闖關前行!

葛家,除了葛樂山有一身罕奇的功力外,只有葛自強算是把高手,他是葛樂山從小調教出來的!

因此葛自強這時也取出鋼刀,和葛樂山分立車前!

木得律的呼嘯,和馬蹄聲響,已告訴葛樂山敵人來了。葛樂山靜靜在聽,然後對葛自強道:“韃元的彎刀,無一不是精鋼所鑄,要小心,現在只來了兩個人,若不是前來傳話,必然說是兩員猛將!別小看他們,他們馬上步下都能來的,最好施展‘斷門刀’法,在一招之內就了結他們!”

葛自強道:“老爺放心,保不誤事!”

葛樂山道:“要截住他的馬,有用!”

葛自強道:“好,小的有數了!”

話聲中,木得律和各里達已闖下了小坡,到達小道!

他們是在相距車輛十數丈的地方下來的,旋即各揚彎刀,寒光閃閃下,呼嘯著奔向車輛!

葛自強和葛樂山,站在第一輛車前丈遠地方,自然就成了各里達和木得律最先下手的目標!

戰馬疾馳,彎刀閃光,瞬即相接!

就在此時,拖雷傳令掌燈!

千百盞燈光火炬,照映出小道上的一切!拖雷也看清了葛樂山主僕,他猛一跺腳道:“混蛋東西,找死!”

果然!

拖雷找死二字出口,小道上,兩柄彎刀已橫削向葛樂山主僕的肩胸,葛光山主僕,卻視若無睹,動都不動!

就在彎刀相距肩頭寸餘時,葛樂山身形一斜,到了木得律的身後,長劍一順,木得律滾落馬下。

各里達更慘,彎刀劈下,人影閃花,眼前只見寒光突臨頸間,不容躲避,一顆大頭帶血飛去!

兩匹戰馬,被葛家主僕一拍馴服,交給葛興拴了起來!

木得律,兇猛大將!萬人難敵!

各里達,無敵戰士!所向披靡!

豈料一招之下,雙雙陣亡,韃膽已喪,人人駭怖!

拖雷濃眉緊鎖,揚聲向五千鐵騎車道:“木得律和各里達,被人殺了,連靈魂沒保證(蒙古舊俗,人死若不流血,可保靈魂,能再投生。)!不過小道上的漢人,並不是神,他們會一種漢人的武技,所以不能蠢笨的用力來拼,要智取!”

另一千夫長魯各答道:“請給我一百勇士,我去報仇!”

拖雷搖頭道:“沒有用,他們人不少,都會武技,我有辦法!”話一停,轉向身後侍立的一位蒙古勇士道:“多拉,傳令在小道前方,堆柴放火!”

魯各答性如烈火,這時揚聲道:“拖雷,我要去殺,要他們流血!”

拖雷道:“等火起了,你由後面帶人下去,帶三百人!”

魯各答歡應著,多拉已傳令下去!

就在這個時候,在道那頭,傳來了喧譁人聲!

人數眾多,多到無法計數!葛樂山抬頭一看,不禁頓足道:

(缺字)

慘號!悲呼!哀鳴!

只殺得天昏地暗,血流成河!

亂軍中,葛樂山率領車輛衝向小坡上!

有元兵追截,有難民阻絆,車輪高一顛,低一僕,闖上了坡頭,小坡上只有拖雷和多拉及十名蒙古勇士防守!

葛樂山和葛自強,一左一右衛護在六輛車的前後,猛攻上來的元兵,遇之則死,碰之則亡!

第三輪車,本是葛自強駕轅的,如今苦了秋娘,她暫充車把式,揚鞭不響,拌韁不動,呼喝無聲!

所幸六輛騾車是一列上坡,危險不大!

此時葛樂山主僕,已經闖上了小坡,葛樂山目光掃處,看到了那“黃傘室帳”,立刻對葛自強喝道:“擒賊擒王,自強你先敵住那些韃奴,我擒這韃酋!”

話聲中,葛樂山身形倏起,劍華飛騰,已越眾而過!

元兵雖勇,卻未見過能突然騰昇飛空的人,不由一愕,等想起應該放飛箭的時候,葛樂山已落身拖雷面前!

十名蒙古勇士,大吼一聲,紛紛奔回,葛自強這時身形疾射而前,鋼刀擺順,已將兩名蒙古勇士剁翻地上!

其餘八名勇士,狂吼著回身迎戰,殺作一堆!

葛樂山這時寶劍閃光,劈向拖雷。

拖雷身後的多拉,一躍而出,右手彎刀猛碰葛樂山的寶劍,左手竟以一招“神龍探爪”抓向葛樂山肩頭!

葛樂山劍尖一挑,冷哼一聲,他沒有想到,元軍之中竟然也有身懷武技的人物,遂立下決心,先除多拉!

一念及此,抽劍退步,右腕一挺,寶劍再次送出,透傳真力,揮向多拉的前胸,這是一招厲害的殺手!

多拉彎刀碰空,忙也抽將回去,手腕一順,斜削而下,彎刀鋒薄,削劈下來挾著凌厲的風聲!

葛樂山寶劍挺進的當空,也正是多拉彎刀斜削而來的時候,葛樂山頓時明白了多拉的用意!

多拉竟想拼上一條性命,換葛樂山個同死,這樣拖雷就解去了危險,可見多拉並非蠢魯的武夫!

葛樂山既然明白了多拉的打算,立即得計,故作不解的依然隨劍向前,左手卻已提聚了十成真力相待!

說時適,那時快,多拉的彎刀竟快過葛樂山寶劍。剎那,先削到了葛樂山的左臂及肋旁!

豈料葛樂山寶劍猛地左斜上挑,一聲鐵金交鳴的暴響過去,多拉真力不敵,彎刀脫手飛去!

葛樂山左手倏忽拍下,擊在了多拉的右肩!

多拉慘號出聲,右肩骨立被擊碎,摔倒在地!

葛樂山並不停頓,足尖一擰,撲向拖雷!

拖雷彎刀出鞘,左手在“黃傘室帳”中一探,多了一面特殊的盾牌,目光如炬,逼視著葛樂山!

葛樂山寶劍一震,直刺向前,拖雷躍左相避。

葛樂山劍尖一抖,寶劍二次刺出,拖雷依然不格不架,竟又一躍五尺向左面避了開去,但他的目光卻終瞪注著葛樂山一瞬不瞬。

這時,慘號之聲更緊,元兵正對無辜難民橫殺殘戮!

葛樂山動了義憤,怒聲喝道:“你可是主將?”

拖雷道:“我是拖雷!”

葛樂山聞聽對方竟是拖雷,不由大喜,知道若能擒獲拖雷,即可止住元兵的濫殺和狂暴!於是葛樂山把本來準備要說的話,收拾起來,道:“很好,你接我一劍!”

這次,葛樂山出劍已非先前,非但透傳七成真力於劍尖之上,並且再也不向致命的地方下手!

拖雷剛才連躲兩次,目的在離開黃傘遠些,以便施展,所以葛樂山攻上來的第三劍,拖雷不再閃避,進步迎上!

彎刀和寶劍實實在在相抵一處,一擊之威,聲雷耳鼓,拖雷退了兩步,葛樂山卻一動未動!拖雷濃眉一挑,暗自心驚,但他彎刀再起,又復搶先攻上!

哪知就在光芒罩下的剎那,葛樂山暴然出劍,劍光上移,正迎上拖雷的彎刀,鳴聲起,彎刀飛,拖雷手中只剩了盾牌!

葛樂山動若脫免,寶劍震飛了拖雷彎刀後,閃身疾進,左手以一式“凌虛神抓”,猛地抓出!拖雷一個鷹翻,僥倖躲開了這式神抓!

此時,葛自強已斬殺了五名蒙古勇士,正和其餘五名,血鬥難分,看來一時之間,很難脫身。

那六輛車,在強闖小坡時,突有一輛遇上了危險!

遭遇危險的騾車,正是伯君和秋娘所乘的第三輛!

秋娘力弱,不會駕車,正距離直頂還有三丈的時候,雙騾之一突失前蹄,秋娘大駭尖呼出聲!

她尖呼聲中,盲目的甩動著鞭子,鞭梢掃在了騾子眼上,雙騾被驚,不奔坡上,反而向在斜下方飛馳而去!

秋娘花容失色,嚇呆在車轅上,星眸緊閉,柔握住轅上的扶手,只有聽天由命!

雙騾受驚之下,動了騾子脾氣,狂馳不停!

元兵看出這是便宜,紛紛過來阻截,哪知雙騾奔馳太快,貪功好事的元兵,好幾個被撞死在地上。

這情形,惱了千夫長裡各打,他暴吼一聲,飛身下了馬,弦滿月,箭疾飛,一下射中了騾腿!

騾子正奔馳若狂,其疾無倫,腿處中箭,立即仆倒,另外那匹騾子,獨木難行,也被帶倒在地。

雙騾一倒,前衝勁勢未止,轎車來了個“鷂子大翻身”,一飛而起,車轅上的秋娘,也“一飛重天”!

此時,這輛倒翻起來的騾車,業已闖越過了元兵的包圍,秋娘身子騰空,惹得大群元兵,瘋狂般催馬上前接取!

秋娘在突受猛震人飛空中的時候,神智已亂,當上升勢頹,往下墜落時,更已魂魄俱飛,昏了過去!

就在此際,一聲清嘯起自坡下,隨著嘯聲,一條人影如閃電般疾射而到,空中伸手,接任了秋娘!

在他一接一停之下,方始看出這人竟然是那指路的乞丐!

乞丐接住秋娘,只在半空一頓,接著又疾射下坡,一登復起,眨眼無蹤!

元兵個個駭然勒馬,瞠目而視!

他們的獲狐已失,遂撥轉馬頭,又殺入難民群中!

小坡上,葛自強又斬殺了一名蒙古勇士,自己卻也到了筋疲力盡的地步,汗沿頰流,喘息出聲!

葛樂山這時卻已把拖雷,逼得後退了十丈!

拖雷的彎刀已失,只剩一面盾牌迎拒!

要不是拖雷跳躍迅捷,早已被擒!

葛樂山一心要生擒拖雷,所以也未施殺手,拖雷卻無形中沾了便宜,才能勉強的支持著!

不過照現在這情形看去,拖雷也支持不了多久了!

這時,驀地傳來葛自強的痛呼聲,葛樂山百忙中瞥目回顧,葛自強左臂中了一刀,傷勢不輕!

葛樂山有心返身接應,又怕拖雷得此機會逃脫,這樣不但自己全家必死,萬千難民也將一個難活!

狠一狠心,咬一咬牙,寶劍閃處,真力貫注,一連兩劍,將拖雷的盾牌擊落,劍鋒已指在了拖雷的胸口!

葛樂山立即沉聲道:“拖雷,你若想活命,傳令收兵!”

拖雷把胸膛一挺,道:“殺吧,拖雷是個男兒!”

葛樂山傻了,略一沉思,心生一計,道:“拖雷,漢家男兒,一言九鼎!”

拖雷濃眉一挑,道:“九鼎,是什麼意思?”

葛樂山道:“就是說一句算一句,死不更改!”

拖雷笑道:“蒙古男兒,也是這樣!”

葛樂山道:“那很好,我們這一仗,誰敗了?”

拖雷道:“我敗了,所以要你殺!”

葛樂山搖頭道:“我不殺你……”

拖雷怒吼道:“你敢拿我拖雷不當英雄?”

葛樂山搖頭正色道:“不是!”

拖雷道:“那為什麼不殺我?”

葛樂山道:“不怕死的才是英雄,你不怕死,是個英雄,我打敗了你,自然也是英雄,漢家人有句話,英雄愛英雄!”

拖雷雙目一亮,道:“好漢敬好漢!”

葛樂山道:“對,我們該是朋友!”

拖雷看了胸前鋒利的寶劍一眼,葛樂山立將寶劍收回,還於鞘中,臉上帶著誠懇的微笑!

拖雷目射凌光,望著葛樂山,突然納頭便拜道:“你是英雄!真英雄!”

葛樂山也一拜到地道:“我是漢家英雄,你是蒙古英雄!”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Rank: 12Rank: 12Rank: 12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5
發表於 2023-10-26 13:19:07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斜坡下骨肉離分

拖雷豪放的大笑起來,二人把臂而起,拖雷看了葛樂山一眼,又掃視了小道上一眼,道:“漢家英雄心軟,我知道!”

葛樂山正色道:“不!”

拖雷道:“那你卻不忍看這群人死,不忍聽他們慘呼!”

葛樂山道:“不錯,因為他們也是漢人!”

拖雷皺眉道:“漢人受金人欺,我們打敗了金人,漢人不該逃!”

葛樂山道:“他們沒逃,他們的家本來住在沿河一帶,金人敗了,逃了,他們這是回家,誰料到你們又在這時回軍?

“再說,你們要是這樣黑白分不清,見人就殺,我問你,你們和欺侮漢人的金人,又有什麼分別!”

拖雷想了想,點點頭!

葛樂山趁機又道:“蒙古不怕死的英雄拖雷,他的兵,自然也都是英雄,英雄只殺有刀槍的敵人,殺徒手的難民,是侮辱英雄!”

拖雷雙目連眨,猛地一拍大腿道:“漢家英雄的話對!”

“對”字出口,他奔向了“黃傘室帳”,自帳內取出一隻長而尖的牛角,就唇上吹了起來!

嗚!嗚!嗚嗚!嗚嗚嗚!

突然!

天地頓轉寂靜,四下毫無聲息!

元兵們,在馬上的,原姿坐著,在地下的,收刀站著,動都不動,難民們,嚇壞了,驚呆了,也都站著不動!

拖雷宏亮的嗓音,吼叫起來!他道:“我多了個漢家英雄朋友,我不怕死,他不殺我,我們變成了朋友,他是我的朋友,他的人就是你們的朋友!”

元兵呼聲震動天地的喊道:“大督帥的朋友,自然就是我們的朋友!”

拖雷又喊道:“朋友不能殺朋友,統統回來!”

元兵一個個彎刀歸鞘,步向坡頭而來!

葛樂山這時回顧,見自己的騾車,早已跑出了好幾裡地,寬心大放,伸手抓住拖雷的臂膀道:“謝謝你!”

拖雷也回抓葛樂山的手臂道:“咱們不但要成朋友,還要成兄弟!”

葛樂山道:“漢人有句話,說‘四海之內皆兄弟’!”

拖雷哈哈大笑道:“好話,再說一遍,我好記住。”

葛樂山道:“四海之內皆兄弟!”

拖雷道:“這話意思可是,天邊的,鄰近的,都是兄弟?”

葛樂山道:“不錯!”

拖雷道:“金人可不是兄弟!”

葛樂山道:“金人殘暴多詐,不是兄弟!”

拖雷道:“我叫拖雷,你叫什麼?”

葛樂山道:“葛樂山!”

拖雷道:“我記住了!”一頓,接著又道:“你去哪裡?”

葛樂山道:“我要過河!”

拖雷嗯了一聲道:“漢人河對岸有家,還有皇帝在,可對?”

葛樂山道:“對,所以我們要回家!”

拖雷道:“往上流走,都是我們的兵,是木華黎統率著,我送你一隻‘軍令’,他會護送你一家過河!”說著,反身自“黃傘室帳”中,取出了一支令箭,交給了葛樂山。

葛樂山不由大喜,道:“我從心裡感激……”頓了頓,接道:“可是我卻沒有東西送你!”

拖雷道:“有!四海之內皆兄弟!哈哈……”

葛樂山也哈哈的笑了,他們手把著手,真像兄弟一樣!

拖雷笑聲止了,道:“回家要快,葛……葛……”

葛樂山接口道:“我年紀大,我們漢家的習慣,你要叫葛大哥!”

拖雷高興的說道:“對,葛大哥,你有我那軍令,隨時要來看我!”

葛樂山道:“拖雷弟,兄弟不說謊,我也許沒有機會再來看你了,不過我可以答應你,有一天,我叫我兒子前來!”

拖雷道:“好哇,別忘了叫他拿著這軍令作個證明!”

葛樂山道:“忘不了!”

拖雷道:“葛大哥,你兒子叫什麼名字?”

葛樂山道:“他叫葛伯君,今年八歲,在騾車上,已經走遠了,否則我一定現在就喊他過來,先見見你!”

拖雷目光往遠處的騾車一掃,道:“他長大了來更好,我會待他像自己的兒子一樣!”

葛樂山道:“我信!”說著,心急追上家人,又念及萬千難民,立刻道:“拖雷弟,你軍務忙,快帶隊走吧,我也要帶著這些人,追上家人,連夜趕路了,你我兄弟別啦!”

拖雷皺著眉,點點頭道:“兄弟分別的滋味不好受,我……”

葛樂山接口道:“將來伯君會來找你,和我們兄弟相見是一樣的!”

拖雷道:“對,別忘了,一定要叫伯君來呀!”

葛樂山道:“英雄一言,快馬一鞭!”

拖雷拍手道:“說到快馬,想起大哥沒有馬騎,我這匹送給你!”

葛樂山由衷感佩拖雷的義氣,道:“好,見馬如同見拖雷弟!”也解下佩劍,捧交拖雷道:“這劍隨我十幾年了,送給你!”

拖雷接劍道:“大哥不能沒有殺金狗東西,我這刀該大哥佩著。”

刀劍互換,贈馬留誼,葛樂山率領著難民們去了!

拖雷直到難民群遠去,才和頻頻回顧的葛樂山停止揮手,然後立刻吩咐兵士,清理小道和掩埋屍骨!

人手多,作事快,哪消片刻,戰場已經清理完畢!

最後,千夫長裡各打,率領三名士兵,要扶起葛家那翻碎的騾車。

突然!裡各打驚呼一聲,他發現了馬車中的伯君!

這時,遠處突然傳來了號角聲——

嗚嗚!嗚!嗚!嗚嗚!

拖雷聞聲揚喝道:“大汗傳令急召,立刻上馬疾進!”

裡各打只好先將伯君交給手下兵士,飛身下馬,這五千蒙古勇士組成的“鐵騎軍”,在拖雷當先下飛馳而去!

在距拖雷和葛樂山相會的小坡,約十里之處,葛樂山追上了自己的家小,遠遠吆喝叫葛興停車!

葛樂山主僕,都有了坐騎,本可很快的就追上家小的,只因為有萬千難民需要照顧,所以無法急行!

等到葛樂山主僕,和家小會面的時候,天已亮了!

葛樂山首先發現,六輛騾車成了五輛!

再經檢視,葛樂山愕在當場,愛子小姨雙雙失蹤!

葛夫人這時也聽說了,不由搶天呼地的哭成了個淚人兒,葛樂山還得安慰她,還得要向大家細問經過,忙得氣都喘不了了!

還是難民中的一個老頭兒黃老爹,說出好像有輛騾車出事的情形,葛夫人一聽,悲號更甚,呼叫著寶貝兒乖乖死的冤柱!

葛樂山雙眉緊鎖,道:“別哭了,我回去找!”

聽說回去找,葛夫人又不放心丈夫了,哭著道:“你也好容易拾回一條命,再去豈不是送死!”

葛樂山遂將與拖雷定交的事說出,葛夫人聞言卻又惱了,道:“那你早該去找,還等什麼,難道還指望乖兒秋妹妹自己找來?告訴你,找不回乖兒我就和你拼命!”

葛樂山一言不發,緊鎖著雙眉,飛身下馬,葛自強正自扎傷,也掙扎著要去,葛樂山搖搖頭道:“你血流了不少,該休息!”

葛自強搖頭道:“小的放不下心,一定要去!”

葛樂山道:“秋姑娘和伯哥兒的那輛車,是小的駕的,如今出了事,小的若是不去,死也不會安心!”

葛樂山強不過,只有任他!葛自強一抖韁繩,催馬急疾,葛樂山道:“小心些,別再叫傷口裂開!”

葛自強一馬搶先,道:“老爺請快,趁拖雷沒走,辦事容易!”

葛樂山暗中點頭,不禁讚佩這個義僕的忠勇和聰明!

馬如疾風,一陣沒命的狂馳,又回到了小坡!

拖雷早已拔營而去,小道上,杳無一人,也沒有一具屍體,空洞洞,靜悄悄,只有風吹草木之聲!

他主僕仍不死心,往返小道各處找了三遍,最後木愕相視,臉上都現出了感傷的神色!

半響之後,葛樂山悲籲一聲道:“不會有希望了!”

這句話,葛自強懂,於是接話道:“不,伯哥兒一定還活著!”

葛樂山苦笑一下道:“看這小道兩旁的新墳。誰知道拖雷把他埋在哪裡!”

葛自強道:“老爺請聽小的說嘛,伯哥兒活著!活著!”

葛樂山看了葛自強一眼,似是自語的說道:“亂世人不如太平人,死並沒有什麼不好,只是這孩子年紀如此小,卻偏偏就遭上劫難,想起有……”

葛自強接口道:“老爺你是怎麼啦,沒聽到那長辛店的黃老爹說麼,是那個指點我們路途的叫花子,救了秋娘!”

葛樂山道:“不錯,但那是秋娘……”

葛自強接口道:“黃老爹說,騾子受了驚,沒命的飛奔下坡,被元兵用箭射倒了騾子,結果車翻了,把秋姑娘翻上半天!那花子突然從坡下出現,一躍十丈,飛縱空中救下了秋娘,這時正巧元兵追到黃老爹旁邊,黃老爹……”

葛樂山道:“我知道,黃老爹急於逃命,就沒再注意下面的事,自強,這更證明伯君十有八九是遭了不幸!”

葛自強憨勁發作,抗聲道:“怎麼見得?”

葛樂山道:“騾車突然翻倒,秋娘正在轅上,所以才被拋上半空,湊巧被乞丐救去,伯哥兒卻在車中,他一個孩子……”

葛自強接口道:“話是不錯,不過我相信那花子救下秋姨之後,必然又會回到車,把伯哥兒也救了去!”

葛樂山苦笑一聲,知道忠僕的心意,道:“我也希望如此!”

葛自強道:“必然如此,秋姨愛伯哥兒如命,被救之後,斷無不哭求那花子再救伯哥的道理,所以……”

葛樂山不由自己的接口:“所以他沒發生意外!”

葛自強道:“當然沒發生意外,現在必然是仍和秋姨在一起!”

葛樂山道:“但是人呢?”

葛自強想了想道:“為躲元兵,自然不會再等在這種危險地方!”話鋒一露,似又想起了什麼事來,接著說道:“並且小的敢說,他們走在拖雷下令停戰以前,老爺請想,誰也料不到你會和拖雷交成朋友呀?”

葛樂山本來認定伯君已死,屍骨不知是被元兵掩埋在哪裡,如今經葛自強一再強調伯君平安,他也有些活動了,於是他黯然神傷的臉上,現露出了希望的光芒,道:“回去吧,夫人還在哭號翹望呢!”

葛自強道:“是,小的要親自告訴夫人這個好消息!”

葛樂山暗自點頭,他初次發現,葛自強有超強的活力,和一種對事物堅強的自信,這正是成大事必備的條件!

因之,葛樂山暗暗有了個決定,遇有機會,他要重用葛自強,並深信自強定能大成!

他們主僕,策馬而回,因為有葛自強那種肯定無疑的稟述,使葛夫人止住悲淚,稍覺心安!

但葛夫人卻仍要求葛樂山,回車小坡,等悠秋娘和伯哥兒,她認為秋娘在元兵過去之後,定會回到原地相尋。

葛自強替主人解了圍,他道:“主母,我們不能再回小坡去等秋姑娘。”

葛夫人看著他,道:“為什麼?”

葛自強道:“第一,元兵時刻會變,後隊仍要經過小坡,設有萬一,悔已不及,第二,秋姑娘不會再回小坡……”

葛夫人接口道:“她為什麼會不回小坡?”

葛自強道:“秋姑娘聰慧過人,深知厲害,小坡是元兵進退必經之地,她怎肯再帶著伯哥兒冒生命的危險呢?”

話聲微頓,又道:“主母,秋姑娘知道主人目的地何在,必然會從另外一條平安路上,追上我們,甚至先一步趕到也不一定!再說,伯哥兒在秋姑娘身旁,和在主母身旁是一樣,小的保證,一家人遲早會重逢再見的!

“目下此地,正當要道,我們必須立刻趕路,免生意外,何況還有幾千難民,稍一失慎,就會造成大禍……”

葛樂山也接口道:自強的話很對,望夫人三思!”

於是葛夫人聽從了丈夫的意思,一行數行人,起程而去!

嗚!嗚!嗚!

號角聲響徹大地!

刀槍放寒,戰馬嘶鳴!

“黃傘室帳”驀地掀起,拖雷大步而出!

他橫掃了所率戰無不勝的“鐵騎軍”一眼,笑了!

侍勇多拉,雖然廢了一條右臂,卻仍是全軍的唯一力士,站在拖雷身後,寸步不離!

拖雷揚聲向部下喝道:“大汗就到,不知何事,你們莫噪,站穩了,一個一個就像太陽下面的樹幹一樣,也叫大汗看看!”

轟天雷似的齊聲呼應,現出了蒙古騎士的紀律和武勇!

大汗來了!

他只帶著十名力士,和心愛的三兒子窩闊臺!

窩闊臺和小弟拖雷,情感最好也最深!

大汗鐵木真,這位被蒙古民族奉為天人英雄,被佔領地域的百姓,梘作殘酷狠毒殺星的人物,高踞馬上,目無餘子!

窩闊臺卻滿面含笑,老遠就頻頻和拖雷招呼!拖雷親自扶住大汗的馬韁,大汗飛身而下,一把抱住了拖雷,右手在拖雷肩間連連拍著,道:“好威風的隊伍!”

拖雷道:“是大汗神威的鼓舞!”

鐵木真哈哈的笑了,道:“聽說你昨夜打了場沒勝沒敗的仗!”

拖雷搖頭道:“是打了場敗仗!”

鐵木真哦了一聲,道:“木得律和各里達呢?”

拖雷道:“死了!”

鐵木真瞪了拖雷身後的多拉一眼,道:“多拉,右臂怎麼啦?”

多拉道:“被漢家英雄打碎了!”

鐵木真濃眉一皺道:“這人可叫‘葛樂山’?”

拖雷道:“是他!”

鐵木真哈哈一笑道:“人呢?”

拖雷道:“我放他走了!”

鐵木真眨眨眼,道:“我的孩子會放走敵人,一定有他的理由,來,和你哥哥抱一抱,咱們到寶帳裡面談談去!”

拖雷和窩闊臺把臂連轉了三圈,哈哈笑著。

鐵木真在多拉的恭迎下,已進了寶帳!

拖雷和窩闊臺進帳之後,鐵木真已坐了地上!拖雷和窩闊臺一左一右,坐在鐵木真的身旁,多拉送上羊奶,鐵木真卻把手一揮,道:“換酒!”

換上酒,鐵木真舉杯道:“拖雷,你佩是劍!”

拖雷道:“是葛大哥的劍,他送給我的!”

鐵木真啊了一聲,道:“你送他什麼?”

拖雷道:“我的刀!”

鐵木真猛地一拳,拍在了拖雷的肩頭上,笑道:“這才是我的兒子,人家能給你一條左臂,你就該還他一條右臂,好,我恭賀你交得了個好兄弟,好朋友!”

窩闊臺道:“小弟,知不知道你這次贏了父親?”

拖雷聞言一怔,道:“三哥說的是什麼事?”

鐵木真接話道:“我因為急急進兵,所以叫你二哥代我辦點事,哪知道他手下都是些無用之輩,屁大事都辦不了!”

窩闊臺道:“父親,那件事本來就不容易,不怪二哥!”

鐵木真笑了,又一拍窩闊臺的肩頭道:“你很好,凡是弟兄們有了錯,你總是在我面前替他們說好話,這次我真有點惱了,察合臺他……”

拖雷接口道:“父親,若是你叫二哥做的事情,要我來做,也是一樣。”

鐵木真沉聲道:“什麼叫一樣?他還能幹點什麼?”

拖雷道:“父親彆氣,記得父親常常說,對做的事只要是做了,做得成做不成,並不太關緊要。”

鐵木真哦了一聲,道:“我常這樣說嗎?”

窩闊臺道:“是,父親常常這樣訓示我們。”

鐵木真哈哈地笑了,道:“那好,這次察合臺誤事,我不罰他了!”

拖雷笑了,窩闊臺也笑了!

鐵木真突然話鋒一變,道:“窩闊臺,耶律楚材這人如何?”

窩闊臺道:“不錯,那你就好好跟他學些事情!”

窩闊臺道:“孩兒遵命!”

鐵木真轉對拖雷道:“可還能追上葛樂山嗎?”

拖雷道:“父親要追,自然是追得上!”

鐵木真道:“你下令,派一千‘鐵騎軍’去追,追上之後說我請他來!”

拖雷搖頭道:“孩兒不能下令!”

鐵木真一怔,道:“為什麼?”

拖雷道:“我和他互換過刀劍,互稱為兄弟,還訂定了後約,這時若再要孩兒傳令去迫他,這事孩兒不能做!”

鐵木真濃眉一挑,道:“我若下令你去呢?”

拖雷道:“孩兒不敢不去,追上葛大哥之後,孩兒會說明一切,然後必然和葛大哥拼死一斗,但孩兒勝不了他!”

鐵木真想了想,道:“我若回營再傳令追,怕就追不上了!”

拖雷道:“父親為什麼一定要追他回來?”

鐵木真道:“耶律楚材說,此人將來恐成大患!”

拖雷道:“怕未必吧,葛大哥仁厚忠信……”

鐵木真接口道:“是嘍,你和他本是敵人,經過幾句話後,就能變成兄弟,互換了刀劍,可見此人善於服人!耶律楚材說的很對,此人在邊陲一帶,朋友極多,甚是人望,若容他安抵江南,長城內外的人心便無法收服了!”

窩闊臺這時開口道:“父親的話有理,拖雷小弟的話也對,孩兒師事耶律楚材,深知他料事萬無一失,葛樂山的確是個要緊的人物……”

鐵木真皺眉道:“一件事,有了兩個看法,你卻說都對,什麼意思?”

窩闊臺道:“父親,孩兒的意思是要找出最對的來!”

鐵木真道:“你大概已經有了成算,這件事就聽你的了!”

窩闊臺道:“孩兒先謝父親。”

鐵木真道:“不管你作何決定,我全答應,但要說出理由來!”

知子莫若父,鐵木真已經知道,追趕葛樂山的事怕要作罷了!

果然,窩闊臺開口道:“父親,孩兒認為不能去追葛樂山!”

鐵木真道:“我說過,這件事聽你的,好,任他去,但我要聽理由!”

窩闊臺道:“耶師向父親提議的時候,料不到小弟會和葛樂山結為兄弟,交成好友,所以才認為必須留下他!

“現在小弟既然和他交成友,人貴信義,一諾千金,就算耶師在此,孩兒相信也會改變初衷的!”

鐵木真道:“這是理由?”

窩闊臺道:“是的,這是個正大的理由!”

鐵木真道:“我懂得信義,但太牽強,難道拖雷和葛樂山的交情,還能勝過我當年和王罕的深情友誼嗎?”

窩闊臺道:“這不能比,論事情,父親和王罕伯的情誼,要比小弟和葛樂山的交情厚得多,也深得多!但那時父親必須和王罕伯交兵,否則就不能立足大漢,自然也就不會有今天這個局面!

“如今不然了,父親已有了大漢土地,更囊括了黃河以北廣大的區域,是萬民之王的‘大汗’!身為‘大汗’,最重要的就是不只是勁卒猛兵了,而是信義,小弟與人定約,‘大汗’必須責其信守,這叫……”

拖雷突然開口道:“這叫‘一言九鼎’!”

鐵木真一愕,道:“你也懂得一言九鼎!”

拖雷道:“是葛大哥教我的,他還說過四海之內皆兄弟的話!”

鐵木真一拍大腿道:“成!他能教我的孩子‘言信’,難道我鐵木真就不能教自己的孩子‘守義完信’,拖雷,這件事不談了!”

拖雷大喜,窩闊臺也放了心,這就是鐵木真能成大業的原因之一,也是他們父子同心合力,和衷共濟的實際情形!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Rank: 12Rank: 12Rank: 12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6
發表於 2023-10-26 13:19:42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大將書生

鐵木真仰頸喝乾了杯中酒,突然說道:“拖雷,我認為葛樂山闖不出木華黎的防線!”

拖雷道:“他能,孩兒安排的!”

鐵木真雙目一霎,道:“你給了他‘軍令’?”

拖雷道:“孩兒向父親請罪!”

鐵木真道:“算了,這是同一件事!”話鋒一頓,又道:“吩咐下去,準備酒飯,稍待朮赤和察合臺要來,還有耶律楚材及十名萬夫長!”

拖雷立刻使多拉傳諭,然後向鐵木真道:“要商量重大的軍情?”

鐵木真道:“我決定回漠北去!”

窩闊臺道:“這樣父親就可以好好的享點福了!”

拖雷卻搖頭道:“才不呢,父親要打狠仗了!”

鐵木真哈哈笑著,雙手圈圍著兩個愛子的肩頭道:“安民撫順,實施政令,窩闊臺第一,猜我心事,率領精兵,攻則勝,戰必克,拖雷不二!”

窩闊臺道:“父親回漠北,當真又要作戰?”

鐵木真道:“你不贊成?”

窩闊臺道:“孩兒願父親能稍歇鞍馬之勞!”

鐵木真正色道:“還早呢!”

拖雷笑對窩闊臺道:“北金未滅,屈出律逃亡到西遼,還有花刺子模殺傷我們的使臣,這些都要用兵才能解決!”

鐵木真道:“對,所以我先回漠北,一面整軍,一面可以靜靜想想!”

拖雷道:“父親大概已經有了決策,是先攻哪裡?”

鐵木真道:“到時候再說!”

拖雷不敢再問,窩闊臺已知弟意,道:“父親準備哪個人領率大軍?”

鐵木真看了窩闊臺一眼道:“你認為誰最合適?”

窩闊臺道:“父親剛才說過,率精兵,攻則勝,戰必克的是四弟,所以孩兒認為若要攻,該用四弟為師!”

鐵木真看了拖雷一眼,道:“你成嗎?”

拖雷想了想,道:“父親如能信我,我必勝!”

鐵木真哈哈大笑,道:“好志氣,不過你要知道,西遼容易滅,打花刺子模難,並且我鐵木真的大軍,決不許敗!”

拖雷道:“孩兒領兵,從未敗過!”

鐵木真霎霎雙睛,道:“這是實話,從當年野狐嶺一戰,你大敗金兵四十萬眾之後,金人已經把你當作了神人!”

這是誇讚的話,哪知聽到拖雷耳中,卻低下頭!

他十分清楚自己父親的思想,知道攻西遼之役的主將,不會選他了,因之他低下頭來,有些悵然!

果然,鐵木真接著一拍拖雷肩頭又道:“凡對金國用兵,主帥必然是你,兵伐西遼的話,我另選大將,可能是哲伯和速不臺。”

拖雷猛地抬頭,似欲有言,鐵木真又接著說道:“我要親率大軍,攻打花刺子模!”

有這麼一句話,拖雷就沒得好說了!

鐵木真目射奇光,十分嚴肅的又對拖雷說道:“傻孩子,什麼地方也沒有宋朝的地域廣大,任何國家,也沒有宋朝富足繁華!今後我們蒙古族要立國,必然是在中原,金國不滅,宋朝不亡,就立國無基,你的責任比誰都重!”

拖雷這才高興起來,道:“孩兒懂了!”

鐵木真話鋒一變,轉對窩闊臺道:“耶律楚材有一身學問,你要打起精神來學著其中的大道理,立國之初是靠兵,固國的基本卻要靠仁政!這個道理也傳給子孫!”

窩闊臺鄭重的應道:“孩子永不會忘!”

鐵木真笑了,是開朗得意的發笑!

朮赤和察合臺來了,耶律楚材及十名萬夫長相隨於後,鐵木真父子家人,團聚一處。

耶律楚材,字普,號五泉,法號“堪然居士”。

他投入鐵木真手下,為時不久!

他本來是“天守”阿何機的九世孫,遼與金是世仇,但時間久了,他能沖淡民族間的思兇,所以耶律楚材的祖父,出仕為金國的“興平軍節度使”,耶律楚材的父親,也官居金國的尚書通!

耶律楚材三歲時,父親耶律履就病逝了,但他母親非常賢能,竭盡心力來撫養教遵他成人!

他天資聰慧,無論讀什麼書,能過目不忘,十七歲時,對天文、曆象、醫、卜等學術,都有了相當的成就。

他和鐵木真的結識,有段故事——

當鐵木真的軍攻破金國中都(今北平)時,耶律楚材只二十五歲,是金國中都省的員外郎!

金兵大敗,金宣宗都京(今開封),他官小職卑,不能隨駕出走,因此成了鐵木真的俘虜!

鐵木真聽說耶律楚材是遼之後裔,精於契丹和蒙古語文,又有特殊的才能,便特別召見他。當時鐵木真對他說道:“遼金兩國,本是世仇,現在我打敗了金人,把他們趕出了中都,說來也算為你報了世仇!”

鐵木真這番話的意思,是希望以民族間的仇恨,挑起耶律楚材對金國的怒怨,而為蒙古效力。哪知耶律楚材卻回答他道:“遼和金雖是世仇,但臣自無祖一代起,已三世在金國為官,既為金國之臣民,則不該還有二心!”

鐵木真一生,最恨的忘本之徒,敬的是忠勇之人,因此不但沒有怪罪耶律楚材,反而十分敬重他!

並且把耶律楚材留在身邊,談論著治國安邦平天下的道理,這才知道,耶律楚材的博識達見,遂信之不疑!

耶律楚材是白面書生,和高大強悍只信強權的蒙古騎士們站在一起,卻能受到尊敬,也是異數!

這次鐵木真在拖雷軍帳中,召集會議,除了是為搜捕葛樂山外,再是為了商談大軍西征的事。他們坐定之後,鐵木真對耶律楚材道:“你算無遺漏,這遭卻沒能算準!”

耶律楚材笑道:“大汗可能是指葛樂山的事情?”

鐵木真笑道:“不錯。”

耶律楚材轉向窩闊臺道:“大概你傳話晚了一步吧?”

窩闊臺道:“是來晚了一步,葛樂山早已走了!”

耶律楚材看了拖雷一眼,道:“恐怕還不便追吧?”

窩闊臺道:“四弟和葛樂山因打相交,竟結成了兄弟,四弟還送他一支軍令,並約於未來相會,所以……”

耶律楚材接口道:“當然就不能再食言追他回來了!”話鋒一轉,點著頭道:“人貴相知,我替拖雷恭賀,雖然這個結果不比收服葛樂山好,但卻強過被葛樂山突圍而去多多!”

鐵木真道:“你說過,此人恐將為我們的大患!”

耶律楚材道:“不錯,但是有了這層關係,卻會轉變!”

鐵木真道:“喔!將來他能順從拖雷嗎?”

耶律楚材搖頭道:“漢家儒教言仁、言信、言忠,使他順從我們是不可能的事情,不過卻能改變他對我們的看法!”

鐵木真濃眉一皺道:“這話我不太明白!”

耶律楚材道:“大汗能容我直說?”

鐵木真道:“就算是批評到我,也沒有關係!”

耶律楚材謝道:“話直可以傷人,大汗莫罪,大汗自出兵以來,殺戮太過,使人認為蒙古大軍是兇惡和狂暴的戰士!

“如今拖雷義釋葛樂山,盟結兄弟,賜以軍令,證明了大汗的軍旅,也是仁厚信義的‘王師’!

“葛樂山回到南方,必然看不慣偏安宋室的重重享受和名別之爭,他勢將馬不停蹄到邊陲山區!

“因為有了拖雷的這次事件,他若無必勝的把握,和配受他尊敬的英明之主,他是決不會輕宜出兵的!

“這樣,有十年的話,臣料大汗必已成中原主人,那時行仁政,安萬民,葛樂山就算出兵,也無能為力了。”

鐵木真濃眉一挑道:“你認為我軍殺戮重了!”

耶律楚材直爽的說道:“是的,尤其在佔據某個城池後,不該任由軍卒勇士搶物殺人,對婦女更該避免侮辱……”

“耶師,大汗興兵起自大漢,軍勇行萬里,離家鄉,為著什麼?不找漢家女人,難道還讓他們……”

鐵木真怒聲斥道:“察合臺,你可知道耶律楚材是在和誰講話?”

察合臺低聲道:“孩兒知道,只因這道理不通……”

鐵木真一拍桌案道:“閉上你的嘴,你明白個屁的道理,你若能聽耶律楚材的話,寫封誠懇的信,派個仁厚的人去見葛樂山,又怎會辦不好事,你就覺得自己強,我告訴你,你比誰全稀鬆,比誰全沒有用!”

察合臺臉色變成了蒼白,低著頭一句話也不敢說!

耶律楚材卻鄭重的代他分辯道:“大汗,葛樂山的事,是錯怪了他!”

鐵木真餘怒未息,道:“錯怪了他,我難信!”

耶律楚材道:“臣下剛才講過,以葛樂山的忠勇來說,他根本不會投降歸順的,臣下定謀令人持函相脅,是另有用意!”

鐵木真道:“什麼用意?”

耶律楚材道:“以盡人事和仁義,在我們仁義盡至之下,他若逃亡,就有殺他而去未來大患的藉口了,這是策謀!”

鐵木真哦了一聲,道:“你跟察合臺說過?”

耶律楚材看了察合臺一眼,道:“沒有,這是臣下的疏忽!”

鐵木真看了耶律楚材,再瞧瞧察合臺,驀地哈哈的大笑起來,接著拍手震響,指著耶律楚材道:“我服了你,難怪軍中勇士和我這幾個孩子,對你都欽佩恭敬,不過你卻休想能騙了我!”

耶律楚材道:“大汗有時也會上當的!”

鐵木真又哈哈的大笑起來,笑聲倏止,突然問道:“察合臺,耶律楚材到底告訴過你那策謀沒有?”

察合臺不敢仰視,道:“告訴過孩兒!”

鐵木真道:“你不服,所以沒聽?”

察合臺道:“孩兒願意領罰!”

鐵木真把手一擺道:“抬頭起來,一個大丈夫,錯了認錯,不錯要威武不屈,有什麼好怕的,你又不是個女娃兒!”話鋒一頓,接著說道:“葛樂山的事,算了,今後你聽話點!”

察合臺應著是,才緩緩抬起頭來。

鐵木真這時轉對耶律楚材道:“你說的很對,我殺人是太多了些,今後改改!”

耶律楚材得此機會,立刻進言道:“大汗,臣下敢請下個令諭……”

鐵木真接口道:“給誰?什麼事?”

耶律楚材道:“給現在帳中的所有的人!”

鐵木真道:“為著什麼事情?”

耶律楚材道:“臣下要求,今後不會再有‘屠城’的事情發生!”

鐵木真慨然轉對四個愛子和十名萬夫長道:“聽清楚,今後不得屠城!”

眾人齊聲的應諾,耶律楚材一句話,拯救了億萬生靈!

夜深!人靜!風蕭蕭!

草坡上,坐著一男一女兩個人。

男的,鳩衣垢面,蓬頭赤足,是那個指路的乞丐!

女的,紅腫著雙目,秀髮亂蓬,正是秋娘。

半晌之後,乞丐開口道:“秋姑娘請信我的話,葛伯君決無危險!”

秋娘默然的搖搖頭,微嘆出聲!

乞丐道:“據可靠的消息,葛將軍已經平安到了黃河岸……”

秋娘接口道:“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是空言來安慰我,反而更增加我的痛苦,尤其是想起伯哥兒來,使我……”

乞丐焦急的接道:“秋姑娘,你怎麼不信我的話呢?”

秋娘哀愁的看了乞丐一眼,道:“你哪裡獲得消息?”

乞丐道:“秋姑娘說來說去,還是不相信呀!”

秋娘道:“自你救下我之後,就沒有離開過我一步,卻說伯哥兒不會死,又說我姊夫平安到了河岸,讓人怎麼信呢?”

乞丐笑了,道:“原來如此……”

秋娘接口道:“本來如此!”

乞丐不慌不忙的說道:“秋姑娘,我們又回到過小道上,對吧?”

秋娘嗯了一聲,沒接話。

乞丐又道:“也上了小坡,對吧?”

秋娘又嗯了一聲,還沒開口。

乞丐慢條斯理的又道:“然後我們走到此處,休息下來,對吧?”

秋姑娘不耐煩的說了話,道:

(缺字)

“姑娘待我就用這種態度?”

秋娘深懷歉意著乞丐,道:“是我心太煩了,別怪。”

乞丐哈哈一笑道:“姑娘放心,我逗你玩的。”

秋娘白了乞丐一眼,微嘆出聲!

乞丐神色一正,道:“秋姑娘,你可曾注意過,我每到一處,總要找一顆‘歪脖樹’看,沿路上一共看過五棵樹,對不?”

秋娘想了想道:“不錯。”

乞丐道:“秋姑娘,樹上有人留的暗記,消息就是從暗記上得來的!”

秋娘神色略轉,道:“有人會在兵荒馬亂逃亡的當兒,留消息給你?”

乞丐正色道:“姑娘又不信了?”

秋娘不好意思的把粉頰一低,道:“不是不信,是太感到意外了!”

乞丐點頭道:“姑娘這話才對,我承認此事姑娘聽來會有意外的感覺,不過這是事實,希望姑娘能夠相信。”

秋娘瞟了乞丐一眼,道:“指點小道可走的消息,也是同一來源?”

乞丐頷首道:“姑娘聰慧,正是如此。”

秋姑娘道:“我猜在緊急的情況下,你就沒了辦法!”

乞丐一愣,道:“姑娘這話,好像有所指嘛!”

秋娘道:“譬如這次元兵回師,竟有夜宿小坡林中的後隊,並且還是元軍中最驃悍的‘鐵騎軍’,你就沒有……”

乞丐頷首後接口道:“誠然如姑娘所說,這是今後我要改善的第一件大事!”

秋娘一笑,道:“要不是留下消息的人,一向忠信,我幾乎都認為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因為太意外了!”

秋娘道:“真急人,消息到底怎樣嘛?”

乞丐道:“這次元兵的主帥,竟是勇猛冠元軍的拖雷,他一向是殺人不眨眼的,這次卻中途收兵,退軍而去……”

秋娘忍不住接口,道:“這怎麼可能!”

乞丐道:“不可能的事還有呢,葛將軍竟和拖雷打成了朋友,並且結為兄弟,拖雷還送給葛將軍一支軍令!”

秋娘楞然道:“這……這是真的?”

乞丐道:“半點不假。”

秋娘蹙眉搖頭道:“真叫人難信!”

秋娘此時已經相信這些事情不假了,懸心放落,道:“謝謝天地,這樣我就放心了!”

乞丐本來還有關於伯君的一個消息要告訴秋娘,但在目睹秋娘那副如釋重負的神情後,改變了主意。

他決定把伯君被擄的事,暫時隱藏瞞起來,真待再有了可靠而好的消息傳到時,才對秋娘說明!

適時秋娘話鋒一變,問乞丐道:“我們什麼時候渡河?”

乞丐欲言又止,久久,沒有答話!

秋娘本極聰慧,略以沉思又道:“你大概還不準備渡河到南邊去呢?”

乞丐想了想,搖頭道:“當然,當然,姑娘是理當往南去的。”

秋娘看出乞丐似乎十分為難,不由問道:“可是沒有便人?”

乞丐尷尬的一笑,道:“姑娘是最聰明的,現在我身邊實在沒有便人,渡河往南,又百步荊棘,使我甚覺為難。”

秋娘道:“我想會還有成群的難民來的……”

乞丐搖頭道:“姑娘,如今中原地帶,除汴京屬地外,已經都是元軍的天下,恐怕再沒有難民逃亡了!”

秋娘低下了頭去,默然無語。

乞丐也緊皺著雙眉,自地下站起,行不已!

半晌之後,乞丐目光一掃秋娘,道:“秋姑娘,我想來想去,仍然不能親自送你過河!”

秋娘剛要開口,乞丐已接著說道:“目下元軍活動頻繁,我必須把元兵調動的情形探聽清楚,好安排幾件大事,這些事,關係十分重大……”

秋娘接口道:“我懂,關於我渡河往南去的事,不用談了!”

乞丐一楞,秋娘卻話鋒一變接著又道:“我們談點別的事吧。”

乞丐聞言把頭一低,道:“秋姑娘,我不能親自送你渡河,心裡覺得很不好過,只有請姑娘原諒我實在無法分身……”

秋娘一笑,道:“我說過了,不再談這件事,你怎麼不信呢?”

乞丐道:“不是不信,實在我自己覺得十分不該……”

秋娘神色一正,道:“別看我是個弱質女子,但卻知道大義,我說過我懂你的苦衷,就是懂,說過不談此事,就不再談了!”

乞丐看看秋娘,喟籲一聲,道:“好,不再談了,當真再談下去也徒傷人意。”

秋娘霎霎眼,一笑道:“對了,你救我不死,我卻……”

乞丐接口道:“姑娘怎說這種話,那是我該做的……”

秋娘嫣然一笑道:“我也不說空謝的話了,不過總該拜問你貴姓吧?”

乞丐也笑了,道:“真是的,我竟然忘給報出名姓來了,我姓陳,草字繼志,姑娘若要叫我,最好直呼姓名。”

秋娘又是一笑,道:“你年長,若不嫌棄,容我叫你陳大哥可好?”

陳繼志慌不迭的搖頭道:“這怎敢當……”

秋娘喟嘆一聲道:“這是我太不量力了!”

陳繼志被這句話說紅了臉,急得直搓手道:“沒有的話,姑娘……”

秋娘接口道:“你就叫我秋妹或大妹吧。”

陳繼志楞了剎那,道:“好,我是大哥,你是秋妹。”話鋒一頓,接著說道:“秋妹別急,也許隔一兩天之後,我會想出辦法來送你過河,天快亮了,還是找個地方歇息吧。”

秋娘一笑道:“說來大哥也許不信,我已經不著急渡河的事了。”

陳繼志看了秋娘一眼,道:“秋妹越是這麼說,我越加要儘快的想辦法……”

秋娘接口道:“大哥別錯會了我的意思,我的確是想開了,與其沒有妥當的護送而發生危險,不如等些日子好。”

陳繼志道:“秋妹這話說的對。”聲調一落又起,道:“秋妹,不遠處有個地方,要不要去休息一下?”

秋娘頷首道:“今後的行止,怕要聽大哥的吩咐了。”

說著,她由草地上緩緩站起,又道:“我有很多事想問大哥,走著談可好?”

陳繼志道:“當然好。”

於是他們離開了草坡,向遠處走去。

走著,陳繼志開口道:“你要問些什麼?”

秋娘一笑道:“大哥可記得,在三叉路口我們第一次見面時候,你吃完了饅頭和肉,拍著肚子說的話?”

陳繼志楞了一楞,道:“我說的什麼話?”

秋娘又是一笑,道:“大哥說,跑了幾千里路,總算今天混了個半飽!”

陳繼志聞言,哈哈的笑了,道:“秋娘好聰明。”話聲一頓,接著又道:“秋妹單單提起這句話來,必有緣故……”

秋娘嗯了一聲,道:“秋妹猜呢?”

秋娘搖頭道:“人家可不敢再猜了,免得被指說是‘自作聰明’!”

陳繼志笑了,指著秋娘道:“今後對你說,要加三分小心了你記仇!”

秋娘也笑了:“我只是記話,卻不記仇,何況恩還沒報呢?”

陳繼志含著微笑,沒有開口,秋娘也沒再說話。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Rank: 12Rank: 12Rank: 12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7
發表於 2023-10-26 13:23:59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乞丐嬌娘

半晌之後,陳繼志似是自言自語的說道:“我由南邊回來不久!”

秋娘嗯著,道:“回來辦事?”

陳繼志微籲一聲,道:“鐵木真突然又兵伐金國,我不能不回來探聽一下可靠的消息,如今總算知道鐵木真不會往南進兵了!”

秋娘掃了陳繼志一眼,道:“若是鐵木真往南進兵呢?”

陳繼志突然一笑道:“那你就有個可靠朋友,送你渡河了!”

秋娘微微一笑,道:“這樣說來,我該恨鐵木真才對!”

陳繼志卻正色道:“你沒有恨錯,不過這種恨很快就會改變的,鐵木真在整軍徵西之後,就輪到我們了!”

談到家國恨事,秋娘神色也轉為肅正,道:“南邊怎麼樣?”

陳繼志道:“秋妹是指著什麼問的?”

秋娘道:“人心和大志!”

陳繼志聞言神色一變,半晌沒有出聲!

秋娘喟嘆一聲,道:“大哥,難道是不堪提嗎?”

陳繼志恨聲道:“日日笙歌夜夜宴,人心隨年月俱老!”

秋娘一驚道:“難道他們忘記了國恨家仇!”

陳繼志搖頭長嘆一聲,道:“恥如海深,仇比山重,是個人就不當忘的!”

秋娘黛眉一蹙,道:“那是說,有很多志復山河的壯士了?”

陳繼志嗯了一聲,道:“不錯,譬如葛將軍,就是其中之一!”

秋娘道:“目下誰在領兵?”

陳繼志卻回她一句道:“領兵的無權,無權的有志!”

秋娘突然突然道:“秋妹,咱們不談這些煩心事好不好。”

秋娘道:“若真如大哥所說的,我姊夫就不如不走了?”

陳繼志卻正色道:“這樣想的話,秋妹你就錯了,南邊就少像葛將軍這種人物,他若留在此地,恐怕很難活命……”

秋娘接口道:“姊夫要是和大哥聯手,豈不很好!”

陳繼志一楞,道:“秋妹,你怎會有這種奇怪的想法呢?”

秋娘道:“這想法當真奇怪!”

陳繼志笑道:“你要葛將軍和我聯手,幹麼?一起討飯呀!”

秋娘也笑著道:“討飯的能有專人在樹上刻字傳信,也不壞呀!”

陳繼志瞥了秋娘一眼,道:“秋妹,你認為我是個幹什麼的?”

秋娘也回望了他一眼,道:“很難猜,總之不是個要飯的乞丐!”

陳繼志哈哈一笑,道:“這遭秋妹卻看走眼了,我是個道道地地花子!”

秋娘哦了一聲,道:“那也不錯,跟著你不愁沒飯吃了!”

陳繼志道:“你能吃那些殘茶冷飯……”

秋娘接口道:“也能叫白麵饅頭和滷肉!”

陳繼志笑了,道:

(缺字)

“這種辦法最高明,能隱藏住一切秘密!”

陳繼志皺眉道:“秘密!我有秘密?”

秋娘一笑道:“不談了,古人說過,交淺不言深!”

陳繼志豪爽的笑了,道:“已成兄妹,還說交淺,這話該罰!”

秋娘道:“小妹我認罰!”話鋒一頓,接著又道:“即是兄妹,還不說實話,不知該不該罰呀!”

陳繼志雙眉一挑,道:“秋妹,你究竟想知道些什麼?”

秋娘道:“想知道的事可多了!”

陳繼志道:“問吧,我知道的就回答你。”

秋娘道:“好,第一是大哥祖居哪裡,第二是怎會有這一身武藝,第三要問你官居何職,第四是……”

陳繼志答著擺手道:“慢來慢來,這不是大考場……”

秋娘道:“大哥先答第一問!”

陳繼志道:“祖居山東青州府!”

秋娘道:“第二個問題!”

陳繼志道:“家傳武技!”

秋娘道:“這是實話?”

陳繼志正色道:“一點不假,先父是幫會龍頭!”

秋娘哦了一聲,道:“是什麼幫?”

陳繼志道:“說出來秋妹又認為不是實話了!”

秋娘道:“只要大哥實說,不必管我信否!”

陳繼志道:“是個專要飯吃的幫口!”

秋娘粉黛一蹙,突然問道:“是‘窮家幫’!”

陳繼志聞言一笑,道:“原來秋娘也知道天下有個‘窮家幫’呀?”

秋娘一笑,道:“是聽姊夫偶然說起,記在於心中!”話鋒一落又起,道:“大哥,現在你是‘幫頭’了?”

陳繼志噗嗤一聲笑了,道:“說你不懂,你卻知道‘窮家幫’這個名稱,說你懂吧,你卻說出外行話來,幫會首領要稱‘幫主’,不是‘幫頭’!”

秋娘也笑了,道:“大哥說句‘龍頭’,我就認為‘幫頭’也通了!”

陳繼志道:“稱作‘龍頭’可以,卻不能稱作‘幫頭’!”話鋒一頓,接著又道:“窮家幫不是帝王基業,父傳子,子傳孫,龍頭幫主要選賢與能,並非先父曾為幫主,我就能承繼幫主之位!”

秋娘星眸一霎,道:“那大哥是窮家幫的什麼‘主’呀!”

陳繼志眉頭微微一皺,道:“秋妹,你為什麼會認定我……”

秋娘已知陳繼志要說些什麼,一笑道:“你獨來獨往,有專人要負責向你送消息,你功力又高,氣派凌人,身份自然不是低於人下了!”

陳繼志搖搖頭道:“少見像你這麼厲害的站娘!”

秋娘白了陳繼志一眼,道:“我哪點厲害!”

(缺字)

秋娘一笑道:“看對了?”

陳繼志微微一笑,道:“八九分!”

秋娘星眸閃光,柔睫一霎,突然道:“對!大哥就是現在窮家幫的幫……幫主!”

陳繼志又是一笑道:“暫代龍頭罷了!”

秋娘道:“那‘龍頭’呢?”

陳繼志無可奈何的聳聳肩膀道:“你很喜歡‘打破砂鍋問到底’!”

秋娘也聳聳肩頭道:“好奇之心,人皆有之!”

陳繼志道:“你可知道探查幫會隱密,是犯了大忌!”

秋娘道:“這麼嚴重?”

陳繼志頷首道:“不錯,這是十分嚴重的事!”

秋娘把頭一低,道:“大哥恕我不知,從現在起,我不會再多問了!”

陳繼志搖頭道:“話雖然是這麼說,當然也要分人而論的!”

秋娘搖頭道:“規不可違,法不可廢,倘若朝庭不自廢規法,朝令夕改,國事又何至於淪落到這種不堪的境地!”

這話,說得陳繼志心神猛一震,暗自思念道:“著呀!禮不可因近而疏,法不能為親而廢,陳繼志呀陳繼志,你怎地連個女孩子都不如了!”

想到這裡,不由對秋娘肅然起敬,道:“秋妹說的是,愚兄受教了!”

說著,他十分恭敬的對秋娘一揖到地!

秋娘萬福為禮,連稱不敢。

陳繼志心靜神明,話鋒一轉,道:“秋妹,有一些事情和話,我認為已經到了應該跟你說的時候,正好我們暫時歇息的地方也已不遠……”

秋娘接口道:“大哥,凡你認為應當吩咐的,小妹都會恭聽。”

陳繼志搖頭道:“秋妹別這樣說,有多少事還要你拿主意呢!”

秋娘媚然一笑道:“我能懂多少!”

陳繼志沒有接話,只笑了一聲,手腳向右方不遠的一片黑密林遙指著,秋娘會心也指了指,陳繼志頷首為座。

密林內,別有洞天!

這處“洞天”是名符其實的洞天!

洞天之隱秘,敢說上千人搜索終日,也難發現!

這是片廣大的黑密林,黑松株株粗如合抱,越深進,黑松也越發粗壯,有三五十株,足夠十抱!

陳繼志在松林旁沿停步,悄對秋娘說道:“秋妹,裡面黑,你怕不?”

秋娘卻不答話,只是縮了縮腳步!

陳繼志含笑道:“別怕,我牽著你的手走!”說著,伸手拉住了秋娘的柔荑,一握之下不禁說道:“好細的手!”

秋娘卻哎喲了一聲,陳繼志慌不迭的鬆手道:“握痛你了?”

秋娘抿著嘴,搖搖頭。陳繼志雙目連霎道:“那是……”

秋娘道:“裡面好黑!好怕人!”

現在她才說出“怕”來,煞是真性說道!

女孩子,古今一樣,像這種深夜,黑密松林,沒有伴兒,她們是絕對不肯走的,殺了她們也不肯定!

當真她們就這樣膽小嗎?

不!十個大男人的膽子,加在一起也沒有一位姑娘大!

只是若有一個男人在她們身旁時,她們就樂得“膽小如鼠”了,這樣不但能表現出女性的柔美,而身旁的男人,自更會“大力護花”,使他們不費半絲氣力的達到目的,這又何樂而不為呢!

愚公移山,子孫相繼,全靠恆心毅力!

美人移山,只須嬌蹙即得,到底誰的力量大呢!女人!

秋娘一聲好黑,好怕人,陳繼志立刻又握住了那軟柔無骨的酥手,不敢用力,又不能虛握,煞費苦心!

一步尺半,兩步三尺,要走到密林正中,非天亮不可!

秋娘開口了,說道:“大哥,是不是地上坑多!”

陳繼志一楞,道:“沒有坑,只是泥濘一些。”

秋娘噗嗤笑出聲來,道:“沒有坑可以走的快點嘍?”

陳繼志臉紅了,幸而人在深暗的樹林中,不至丟醜。

他臉紅著,心更跳動的厲害,不由加快了步子!雖說夜深林中漆黑,伸手難見五指,可是陳繼志卻輕車熟路坦然前行,秋娘不禁問他道:“這裡你好熟悉呀?”

陳繼志一笑道:“不錯,此地等於是我的半個家了?”

(缺字)

陳繼志只嗯了一聲,卻沒有回答這句話!

秋娘卻接著又道:“大哥這半個家裡,可還另外有個主人?”

陳繼志搖搖頭,天黑,秋娘,根本瞧不見!

不過秋娘卻沒有再發問,只是步起步落隨陳繼志走著!

突然!

陳繼志微微冷哼出聲,倏忽停了腳步!

秋娘試出足下已踏著乾硬的土地,心中一動!

這時,陳繼志悄然轉身,恰和秋娘臉頰相貼!秋娘一驚一楞,尚未來得及責問和應變,陳繼志已附在她的耳旁,用極低極低的聲音說道:

(缺字)

話沒說完,秋娘只覺全身驀地一緊,已被陳繼志抱了起來,接著是剎那間的飄忽,陳繼志話聲又起,道:“秋妹坐好,別動,別開口,事畢我再來接你。”

話罷拭風微響,陳繼志已沒了影子!

秋娘一顆心,如十七八隻吊桶般,上下撞著,她什麼也看不見,夜深沉暗,伸出手來輕輕摸探,原來人在樹上!

她不敢出聲,果不敢挪動,這次她真的怕了,高坐樹上,如臨深淵,生怕來一陣風,把她吹將下去!

這時,林中已有了變化!

在西北近乎密林中央的地帶,突然傳來了聲悶哼!

接著,勁風自四面八方向出聲的地方集中!

不知是誰,偶一大意,腳下帶出沙沙聲響,這才證明由四面八方集中而來的,是一條條夜行人物。

這極為輕微的沙石聲響過後,又變作鴉雀無聲!

突然,林中秋蟲鳴叫,一聲,又一聲,再一聲!

西方,蟲鳴感應,連叫三聲!

東方,也有三聲蟲鳴互應!南方,卻寂然悄靜!

驀地,又一聲悶哼自東方傳出,蟲鳴又起,東方也沒了回應,這情形顯然有些不妥,事態十分嚴重!

有人忍耐不住了,蠢蠢欲動?這時,有個洪亮的聲音喊道:“亮起火把!”

隨著這聲沉喝,四面八方火把齊燃,竟有七支!

七支火把高高舉起,十丈地區已現光明,看出是一個勁裝漢子,各有兵刃,正圍成個夠大的圈圈!

另外,一名老者,玄衣雪髯,獅鼻環眼,十分兇獰,站在圓圈外面,徒手,目射寒光,一望即知是領軍人物!

老者這時向大漢們喝道:“誰躺下了?”

其實在火光照明下,老者早已看清一切,大可不必多問,只為他一向有人無我,尊嚴萬分,遇有機會表現權勢自不放過!

他話聲剛落,一名大漢立刻答道:“躺下了三個,是老三、老六和老九!”

老者冷哼了一聲,道:“看看還有救沒有,人家用的是什麼手法!”

剎那之後,答話的漢子回報道:“他們完了,傷在‘丹田’,看不出是哪種功力!”

老者斥道:“笨蛋,抬過一個來!”

另外兩名大漢,聞聲而動,搶著一具屍體放在了老者面前,老者一伸手,大漢立刻恭敬的遞過去一支火把!

老者在死者前袍一劃,衣衫已碎,火光照明下,看出死者“丹田”有一赤紅的指痕,大若黃豆!

老者神色一變,雙眉緊鎖在一起!沉靜剎那之後,老者冷冷地吩咐道:“把人給我帶過來!”

侍立老者身旁的那名大漢,聞聲一楞,老者已怒叱道:“怎麼,你不知道老夫要你帶誰過來?”

大漢期期艾艾的說道:“是帶……帶……”

老者哼了一聲,道:“帶那個要飯的過來!”

樹頂上粗枝闖坐著的秋娘,聞聲心跳驟止!

“要飯的”,自然是指陳繼志,莫非……

她只能聽到對方的話聲,卻看不到人,急得冷汗滴流!

人帶來了,但卻已經沒了人物!

滿頭滿臉的血,右腿已斷,雙手指節皆碎,指甲縫裡,還緊插著十根細竹籤,血已凝固!

蓬頭敗衣,果然是個花子。

老者伸手抓住了這個花子的頭髮,厲聲道:“別裝死,老夫再問你一次,秘道是在哪裡?”

秋娘的那顆懸心,隨著這一句問落了下來!

陳繼志離開不久,林中沒聽到刑逼聲,對方那句話“再問你一次”的話,已足說明被擒的不會是陳繼志了。

離死業已不遠的那名花子,即哼都沒哼一聲!

老者惱怒交加,揚掌甩向花子的右頰,這一掌,用了七成力,竟將花子牙齒打落了三顆!

可是花子依然不哼不哈,沒有開口!

老者吼道:“從你被擒到現在,骨頭夠硬,不哼不哈,老夫告訴你,你,再不開口,還有好罪讓你受呢!”

花子開口了,他猛一揚臉,呸的一口濃痰吐在老者面上,老者不防有這種事情,竟被吐了個正著!

恨怒至極,猛的一掌切下,這次盛怒出手,竟用了真力,花子本就傷重將亡,受此一掌立即死去!

老者不知花子已死,哼了一聲,道:“老夫不怕你硬,再試試……”

抓著花子的那兩名大漢,這時道:

(缺字)

老者一楞,伸手相試,花子果然死去,陡的一腳將屍體踢飛,抹去髯上的濃痰,一肚皮的悶氣,全發在了大漢們的身上!他手指著七個大漢,怒罵道:“發什麼楞,還不快些搜!”

大漢們不敢怠慢,各持火把四外搜去!老者卻目光一掃四外,哼了一聲,飛身向東方縱去,哪知身形剛剛拔起,一段枯木奔西方!

老者冷笑出聲,頓足而起飛追了上去!

前逃的黑影,飛縱並不甚快,因此在十丈之後,已被老者追到了身後,老者悶聲哼道:“你還想逃!”

話到人到,右掌已壓向前逃黑影的後心!

哪知前逃的黑影,這時霍地轉過身來,出掌相迎!

雙掌相抵,黑影動也沒動,老者卻被震摔到地上!

老者神色陡變,一躍而起,暴退丈外,他已受內傷,傷勢雖然不重,心膽卻幾乎被這一掌震碎!

老者奸滑至極,先交抵的一掌來說,黑影的功力高過他太多,但是黑影剛剛卻有逃意,而飛縱也不夠快,何也?

想通了這一點,他有些膽寒了,所以一躍起身立即後退,並沉轉著如何應付,面前強敵的策略!

黑影震翻老者之後,現出身形,正是陳繼志!

陳繼志並不急急動手,等老者站穩之後,才冷冷地說道:“老匹夫,你已經知道上當了吧?”

老者目光顧盼不已,陳繼志卻又說道:“我既然誘你追來,試想還能再容你逃出手去麼?”

老者沉下了浮心,道:“你就是‘風塵異丐’陳繼志?”

陳繼志一笑道:“不錯,該你報名了!”

老者雙眉一挑,道:“老夫胡天國……”

陳繼志冷哼一聲,接口道:“我早已料到是你,換個人也不會這般兇殘狠毒!”

話鋒一頓,接著斥道:“兩淮志士的清譽,幾乎毀在老兒你們兄弟之手,陳某早想殺你這賣友賣國的叛徒,你卻聞風遠逃他鄉!

“近日我才聽說,你和三小有了勾結,已投身賣靠在察合臺的軍中,正想有空時找你算清血債,不料你狗膽不小,竟然來我這‘黑松林’中,如今殺我門下,相逢此地,胡天國,你死定了!”

胡天國內懼卻色厲,沉喝道:“陳繼志,今天算是走巧了,大汗有諭,你若歸順不失高官,二將軍(指察合臺)卻出重賞要你的人頭,陳繼志,你怎麼說?”

陳繼志冷哼一聲道:“你就算舌吐蓮花,耗此時間,但仍然要死!”

話聲一頓,厲喝道:“陳某為這兩位朋友們的清譽,為復門下之仇,出手即分生死,胡天國,你要當心了!”

話罷,陳繼志飛撲而上,揚掌擊下!

胡天國退避已難,明知逃是無望,立即揚聲長嘯,人卻向左方飛身縱避陳繼志的掌力!

陳繼志北道:“你那七個鷹犬爪牙,來了最好,省我不少事!”

說著,人已飛閃欺上,不容胡天國再有縱避的機會,猛攻不已,逼得胡天國出掌相格,打在一處!

胡天國功力不低,但是若跟陳繼志相較,卻差了不少,五掌之後,胡天國已險象環生,危急一發!

陳繼志上來就以真力相搏,逼得胡天國不能不也以真力相接,連對五掌,胡天國已吊息作聲!

陳繼志,卻若無其事,第六掌已拍向胡天國的天靈!

胡天國真力不繼,指望手下人早到,第六掌鼓起餘力勉強應付過去,可是馬步已然失穩,額頭汗凝成珠!

這時喝喊聲震,胡天國那七名手下,已聞聲趕到!

接應業臨,胡天國放了懸心,嘿嘿兩聲道:“陳繼志,老夫倒要看看,今天誰死誰活!”

陳繼志並不答話,左掌挾風拍下!

生力軍到,胡天國精神一震,況且當著手下人的面,不能丟人,因此你再提內力,迎抵硬拼!

誰料陳繼志早已打好了主意,六掌相較,已經試出胡天國成了強弩之末,第七掌透傳了“神龍力”!

陳繼志並不放掌,也不收指,胡天國出不得聲,脯腹已碎,肉血橫流,但卻無個發洩處!

所以他的臉紅了,由粉紅而深紅,漸漸變成了茄子顏色!

(缺字)

但在目睹主子已落人手之下,卻不敢撲上,於是一個個楞在了一旁,你看我,我看你,不知怎樣才好!

陳繼志不想多殺無辜,但今夜卻逼他非把所有的人殺光不可,否則根本重地外洩,大事去也!

事逼至此,陳繼志只好狠下心腸!他目光一掃那七名大漢,沉聲喝道:“接著你們的主子!”

話聲中,猛將胡天國丟向了那七名大漢!

胡天國離手飛出的剎那,陳繼志右手食指一挺,胡天國肚腸已然多了個深洞,因之腥血似雨箭般飛射出來!

一驚,一楞,慘呼繼之,只見寒光連閃,七名大漢竟連回手的餘地都沒有,已皆身首異處!

陳繼志緊皺著兩道劍眉,看了看地上的殘屍,搖頭嘆息出聲,接道似是自語般喃喃說道:“若不動用這柄奇劍,就無法快當的了結此事,誰叫你們賣國賣友的,這算是你們的下場!”

話聲中,陳繼志收了寶劍,頓足而去!

(缺字)

秋娘驚呆了,但是一臉喜容!她看看左,又瞧瞧右,不由讚歎一聲道:“想不到,真想不到!”

陳繼志微笑著說道:“秋妹是說想不到什麼?”

秋娘道:“想不到此處別有洞天!”

陳繼志嗯了一聲道:“昨夜那群狐鼠,搜了半夜也沒有發現,秋妹自是更想不到了!”

話聲一落,卻嘆息出聲道:“不過保護這個洞天的代價,卻是不小!”

秋娘懂得話中之意,道:“昨夜死了一個朋友?”

陳繼志悲籲一聲道:“不是朋友!”

秋娘一楞,陳繼志卻已說出驚心動魄的話來!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Rank: 12Rank: 12Rank: 12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8
發表於 2023-10-26 13:24:36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有情千里自相會

陳繼志語調悲澀,神情哀傷的說道:“他是我的胞弟!”

秋娘聞言不由啊了一聲,陳繼志已接著說道:“我眼看著他慘死狗賊之手,不能夠救……”

說著說著,他英雄淚下,已難出聲!

秋娘也唏噓不已,不知如何安慰陳繼志才好!

久久之後,陳繼志擦乾淚水,低沉的說道:“其實這是隨時可能發生的事情,慷慨就死,總強似忍辱苟活,何況浩然之氣長存,也表示了大漢民族的氣節!”

秋娘頷首道:“死有重如泰山,令弟即是。”

陳繼光苦笑一聲,道:“秋妹,說實話,人可有怕死而不願死的麼!”

秋娘搖搖頭道:“沒有,俗語不是說,好死不如賴活著嘛。”

陳繼志道:“那就是了,說死容易,真捨生入死則難!”

秋娘道:“所以後代人才寫下他們的史傳,使他們能名傳萬年,為人之表範,教人以仁、義、忠、勇!”

陳繼志嚥了一聲,道:“不錯,也只能這樣了!”

這句話,說得悲哀,雖然古之聖賢,教我們成仁成義,但真說起來,捨生取義仍不若全身成功呀!

秋娘聽出這話的內心感概,多過安慰,於是有心的看著左右,故意把話題改變,手指四周道:“這不是小工程!”

陳繼志一愕,道:“工程?秋妹是指……”

秋娘道:“我指這個‘洞天’說的!”

陳繼志哦了一聲,道:“這是一座古墳!”

秋娘猛地一抖,道:“啊!是堆墓呀!”

陳繼志頷首道:“是座古墳,大概建在‘東周列國’的時期!”

秋娘道:“可是我們來時,卻由樹洞中……”

陳繼志接道:“那是我小弟的功勞,他自幼喜歡消息埋伏和營建,在無心發現這座古墳後,他就動了念頭!用了一整月的時候,五十個人,終於多出一道秘道,在樹腹中上下,這樣別人就不會發現此處了!”

秋娘嘆息一聲道:“他有天才,只惜未能大用!”

陳繼志恨聲道:“說來真令人憤概……”

秋娘不容他接說下去,立刻谷話道:“大哥,在這個世道,我認為凡是漢家的子民,應該不管朝廷是賢是愚,都要克盡自己的能力才是!

“若事可為,我們當然要為,就算事不可為,請問大哥,我們既然不能賣國,不肯苟安,不為又怎樣呢!”

陳繼志看了秋娘一眼,道:“秋妹的意思我懂,也就因為如此,我才不惜領率整個窮家幫的志士,有一份力盡一分力!”

秋娘道:“大哥有多少人!”

陳繼志尷尬的一笑道:“本幫中真有‘香頭’的弟子,只有三萬,分佈全國,但這三萬弟子卻有十萬正在是教的門徒!

“不過看看現在,應該說本幫的弟子有百萬眾人,哪個難民又不是討飯為生,朝不保夕呢?”

秋娘也一笑道:“能為百人敵的,有若干?”

陳繼志道:“三千以上!”

秋娘道:“分散各處?”

陳繼志道:“若有急務,一個月內可以召齊相集!”

秋娘道:“大哥可能恕我說幾句見識短的話?”

陳繼志道:“你的見識若短,愚兄就變成個毫無見識的人了!”

秋娘嫣然一笑,道:“可惜我不是持干戈而衛國的甲士,否則聽了領軍主帥這樣說,看不以一當百勇向直前才怪!”

陳繼志搖頭道:“這你可錯了,將與士,不能行詐,不能空言,必須要貧苦共,賞罰明、紀律嚴、待之信,推之誠才行!”

秋娘聞言,肅然起敬道:“孫武神髓,大哥已經盡得,我為黎民賀!”

陳繼志服頭喟然一嘆道:“荊軻懷抱大志,有安天下的本領,但卻終於被情勢所迫,走上自知必死的悲慘道路!”

秋娘道:“這不能比的,他在太子丹的知遇,樊於期的死義,公主的恩情,你呢大哥?你什麼也沒有呀!

“朝庭沒封一官半職,沒賜你盞酒杯水,所以你沒有人情的逼迫,能放手去做該做的事!”

陳繼志猛地抬起來來,慨然說道:“秋妹的話對,秋妹知道……”

話鋒一頓,神色轉為嚴肅的說道:“秋妹,你可願意和我共此患難,肩挑這個重擔!”

秋娘粉頰一紅,但終於大方的說道:“大哥認為我行?”

陳繼志道:“你行!”

秋娘道:“大哥若認為我行,我看我能挑多重,就給多重的擔子好了!”

陳繼志大步而前,一把緊握著秋娘一隻玉手道:“秋妹說定了?”

秋娘含羞垂頭道:“嗯,說定了!”

陳繼志有說不出的歡欣,秋娘也有道不出的嬌羞。

他們四手交合,久久無言。

雙方含情默默,心犀相通,悄然無聲,只是在燭光下相距的兩個影子,慢慢地慢慢地靠攏來。

此時,無聲勝有聲!

秋娘醒了,睡得又香又甜!

睜開眼,陳繼志在室內對床地上趺坐著,全身被熱氣籠罩,但神態卻極安祥,滿面紅光!

秋娘聽葛樂山說過,功力若到化境,能稍坐即可去盡疲勞,是所謂“靜調”工夫,就是如今陳繼志這個樣兒。

她不敢在這個時候驚動他,悄悄翻個身,恰好正看著終身託靠的人,腦海中波念湧起!

人生果然如夢,她欣慰自己這夢做的很美!

夢是幻虛的,人卻是實在的,她不由微微笑了。

再看看趺坐著的人,她下了決心,等他醒來,非和他好好的談談不可,要談到很多問題,別人的和自己的。

她目光轉移,搖了搖頭——

這洞天神地,有個缺陷,難見日光!

對!這要想個辦法,不分晝夜的都要點著蠟燭,很彆扭,不過她卻深知,這個辦法不容易想!

陳繼志頭上的熱氣散了,人也繼之睜開了眼!四目相視,默然一笑,秋娘道:“真是的,我睡了你的床,卻累你坐到天亮。”

陳繼志笑道:“這裡有的是房子,有的是床,是我自己賤骨頭!”

秋娘一抿嘴,忍住了笑,道:“水在哪裡?灶在哪裡?”

陳繼志霎霎眼,道:“幹嘛?”

秋娘道:“問的多,難道人能夠不吃不喝?”

陳繼志道:“這是我的事,你歇著……”

話沒說完,秋娘已接口道:“龍頭幫主燒水做飯,別笑掉人的大牙!”

陳繼志卻哈哈一笑,道:“他們都早就沒有牙了!”

秋娘白了他一眼,道:“原來你很貧嘴!”說著,一躍下床,又道:“別羅嗦,帶我去。”

陳繼志指明瞭哪是灶房,哪是水井等處,秋娘道:“這口井怕也是個傑作!”

陳繼志搖頭道:“這你可猜錯了,古墳內有了這口井啦。你該知道,古人葬地,風水要緊,地桌即是龍脈!”

秋娘笑道:“所以現在位著你這位‘龍頭’!”

陳繼志打個哈哈道:“說不過你,我認輸如何?”

秋娘媚然一笑,道:“你就只有這麼一身衣服?”

陳繼志道:“很夠了,反正是個花子……”

秋娘道:“咱們可得談談這件事。”話鋒一頓,接著又道:“你回臥房去,把這身衣從裡到外全脫下來!”

陳繼志一臉笑,道:“那……那換什麼呀?”

秋娘白了他一眼,道:“把那床單被裹在身上不行?”

陳繼志無奈何的答應著去了,秋娘燒水、做好飯,以爐灰及米湯合紋當鹼使用,洗乾淨了兩個人的衣服!

陳繼志裹著件床單,像新媳婦似的連房門都不敢出,所以秋娘也能放心大膽的淨身洗衣!

爐火不熄,烘衣奇快,她自己首先換好,卻不把陳繼志衣服拿給他,站在室外說道:“衣服在後面,幹了,你去換吧!”

陳繼志唉了一聲,卻不出來。

秋娘暗中一笑,道:“有現成的熟水,先洗個澡,不先洗澡就換上衣服的話,可別說我不理你,我到四外走走再回來。”

秋娘走了,陳繼志像個小偷似的跑到了後面,水早備好,還有從前剩下來的半塊鹼,陳繼志笑了笑,解下床單,跳進水中,舒適的洗著!嚇!剛用了一點鹼,水就成了泥湯,他不由一吐舌頭道:“好髒!”

“好髒!”

“好白,這小子好胖!”

一群“鐵騎軍”正在給伯君洗澡,你一言,他一語,拿著伯君當成了玩物,伯君卻緊繃著小臉,一言不發!

嬉笑聲,驚動了拖雷,他走了過來!

“咦?”拖雷看了伯君,驚叫一聲,道:“這小孩是哪裡來的?”

千夫長裡各達遂把怎樣救了伯君的事情說出。

拖雷哦了一聲,道:“快些給他洗,然後帶來見我!”

於是伯君被帶進了拖雷的軍帳!

拖雷摒退左右,吩咐伯君坐在他的對面道:“你姓什麼?”

伯君雖小,卻聰明過人,緊閉著小嘴一句話也不說!

拖雷道:“你幾歲了?”

伯君依然不管不理,狀若未聞!

拖雷濃眉一皺,道:“小孩子該乖的,大人問話要回答才對!”

伯君聞言,索性把頭一扭,轉向一旁。

拖雷盯了伯君一眼,道:“我告訴你呀,軍營裡是不能收留小孩子和女人的,從前遇上這種事,多半是殺了算完!”

說到這裡,拖雷故意停了話鋒,注視著伯君!

哪知伯君不但臉色未變,反而現出無畏的神態!

拖雷心中一動,接著又道:“如今我對小孩和女人,已經不再亂殺了,不過你必須說出姓名年歲和我所要問的話來,那才可以!”

伯君冷冷地看著拖雷,還是不開口!

拖雷道:“你父親姓什麼?”

這是騙小孩的把戲,但卻休想能騙過伯君。

拖雷見軟的不行,怒拍書案沉聲喝道:“你太可惡了,來人呀!”

多拉應聲而進,像半截鐵塔似的站在了伯君面前?

伯君視若無睹,卻撅了撅嘴唇。

拖雷先對多拉施了下眼色,接著一指伯君道:“把這個孩子拉出去砍了!”

多拉高應一聲,伸手去拉伯君的臂膀。

哪知伯君哼了一聲,往旁一閃,自己站起了就走!

多拉霎了眼搖搖頭,看著拖雷,拖雷卻傻了!他真惱了,厲聲喝道:“難道你不怕死!”

這句話,卻獲得了伯君快捷的答覆,道:“有什麼好怕的!哼!”

拖雷笑了,道:“原來你會說話呀,我還認為你是個啞巴。”話鋒一頓,揮手對多拉道:“你去吧,叫人送兩杯羊奶!”

羊奶在拖雷來說,就是水,蒙古民族日飲羊奶難以計數,可是這也是他們身體特別強壯的原因之一。羊奶送來了,拖雷親自端一杯送到伯君的面前,道:“喝吧,你大概渴了。”

伯君看都不看一眼,也不再開口!

拖雷不再生氣,笑嘻嘻的說道:“小友,你好膽量!”

伯君看看拖雷,緊繃的小臉,開展了些。

拖雷喝了口羊奶,道:“我剛才是嚇唬你耍的,別害怕……”

伯君很快接口道:“誰害怕來!”

拖雷把拇指一翹,道:“好,這才是小英雄的本色!”語調一變,和氣的又道:“小朋友,你為什麼怕告訴我你的姓名呢?”

孩子總是孩子,雖然伯君叫八歲,但他的生日太小,是臘月初六,二十幾天已算作了兩歲!

實說起來,現在他還差些日子才足六齡呢!

小孩子比敵容易受哄,拖雷就針對伯君的“無畏”性格,以“為什麼‘怕’告訴我”的“怕”字來發問!

伯君果然上了當,他不怕,立刻道:“誰說我怕告訴你我的姓名呀!”

拖雷道:“通個姓名,是個禮貌,很平常,你要是不‘怕’我的話,我奇怪你是為什麼堅持不說……”

伯君接口道:“我不怕你,告訴你,我姓葛!”

拖雷聽說伯君姓“葛”,不由一呆!接著問道:“你的家住在古城?”

伯君道:“你知道了還問什麼?”

拖雷臉上泛出笑容,道:“葛樂山是你的什麼人?”

伯君不答話了,卻直霎眼!

拖雷笑道:“我好傻,難民群中,只有葛大哥一家是乘著雙騾大車,我早該知道你是葛大哥的孩子才對!”

伯君不能相信拖雷這“葛大哥”的稱呼是實情,是真話。他小腦筋一活動,哼了一聲道:“他是我的‘大爺’!”

“大爺”這種稱呼,在北方鄉間,是侄兒對伯父的親切暱稱,拖雷自當年兵進居庸關,外居此方,立刻就知道伯君是誰了!

他哈哈大笑著,霍地離座而起!

猛不丁的把伯君抱了起來!

伯君小臉一變,右手食指也猛的揚起!

適時,拖雷抱著伯君,歡愉躍著說道:“天意,這可是天意,葛大哥你想不到吧,你答應叫你伯君長大後來看我,哪知老天卻先把侄兒送到我手!”

說著,跳著,他又哈哈的大笑起來。

伯君的手指,已經要點到拖雷的“玉枕”穴上了,聞言突然收手而回,雙目盯著拖雷道:“你怎麼會知道葛伯君這個名字的?”

拖雷笑著,把伯君放在自己的帥位上,自己卻一屁股坐到軍案上面,濃眉開展,一拍伯君肩頭道:“你可知道,我和你伯父,已結成了生死兄弟?”

伯君哼了一聲道:“你胡說!”

拖雷道:“這話要是換個人講,我非殺他不可!”話鋒一頓,接著又道:“不怪你不信,說出去誰也難信,這是天意,和你命中該當在此地一樣,是老天的安排!”

伯君道:“哪來得這麼多天意!”

拖雷道:“我和你伯父,因打相交……”

伯君立刻接口道:“你絕對打不過我伯父。”

拖雷點頭道:“誰說不是呢,我敗了……”

伯君又接口道:“你敗了我伯父會不殺你?誰信!”

拖雷道:“你還小,不懂人間變化……”

伯君不耐煩的說道:“不管你怎麼說,我不信!不信!不信!”

拖雷沒了主意,不由直打自己的腦袋,連次舉手,臂肘碰到了一件東西,大喜過望,立刻說道:“你叫葛啥君呀?”

伯君道:“葛義君!”

他給自己改了名字,很夠機警!

拖雷道:“今後你要叫我拖雷叔叔才對。”

伯君道:“休想!”

拖雷並沒有動氣,道:“我問你,你能認出你伯父所用的寶劍來麼?”

伯君道:“當然能!”

拖雷立刻解下佩劍,遞了過去道:“認認看,這柄劍是不是!”

伯君一楞,注目劍上,又將劍抽出來仔細看過,心中不由奇怪萬分,這柄劍正是自己家傳的寶刃!

拖雷這時又道:“是不是你伯父用的那一柄呀?”

伯君點點頭道:“是,不過……”

拖雷接口道:“帳中除了你和我,再沒有別人,現花你可以叫聲‘多拉’,多拉就是剛才送來羊奶的人!

“你伯父和我結盟兄弟的時候,多拉也在場,他現在仍然不知道你是葛家的人,他進來之後,你可以問問他!”

伯君果然把多拉喊進帳來,問及前事。多拉一五一十將那揚搏戰經過,詳細說出,伯君信了,那正是自己父親的性格,於是問道:“我伯父現在哪裡?”

拖雷道:“今早大汗得到木華黎的‘行狀’,順便有個消息轉給我,說樂山大哥已經平安的渡河南下了!”

伯君傻了,楞了楞。有了主意,道:“拖雷叔叔,我要去找……”

話沒說完,拖雷已拍著伯君的頭頂道:“我明白,不過我說老實話,現在沒辦法想!”

伯君道:“你不能派個人送我過河?”

拖雷搖頭道:“軍務天急,大汗軍令嚴緊,沒有辦法!”

伯君一躍下位道:“那我自己走!”

拖雷一把抓住他的臂膀,道:“別傻小子,在我這裡,誰也不敢欺負你,走出我的大營之後,可就難說了,要有危險,我還有臉見你伯父麼?”

伯君道:“那我怎麼辦?”

拖雷道:“很簡單,就住在我這裡,晚上同床,白天同帳,像父子一樣,我對葛大哥說過,我們的子孫就是兄弟!”

伯君雖然不願,但也無法可想。

拖雷笑著又道:“你幾歲了?”

伯君眼珠一轉,想到——

“父親若是和他提過自己,必然也告訴過自己的年紀,現在我已無法改口,只有以葛義君名字假裝到底。”

“我六歲了。”

拖雷道:“我有個想法,你聽聽如何。”話鋒一落即起,道:“你就跟著我,我要收你作義子,好好的調教你成個人才,然後有一年,伯君來了,你們兩個人比比誰成誰不成!”

伯君霎霎眼道:“比什麼?”

拖雷道:“比武藝嘍,學問嘍,看看葛大哥調出來的伯君高,還是我教育出來的義君高,你願不願意?”

伯君道:“我不和哥哥比!”

拖雷笑道:“比和比不同,就像我兄弟四個人,誰也不想比過人去,這樣才能上進,並不是要你比厲害!”

“我怕比不過哥哥,哥哥有伯父教訓……”

話未說完,拖雷已笑著接口道:“我承認葛大哥文武全才,但論經天緯地的大學問來說,他卻比不了耶律楚材,所以你也有名師!”

伯君沒有說話,拖雷卻將聲調壓低,道:“那我怎麼說呢?殺了我也不能不姓葛!”

拖雷道:“這當然,姓不用改,只是……”

話鋒停了,拖雷也為了難,不知怎麼說才好。

多拉卻在一旁答了話,道:“算是葛家的書童不很好麼?”

拖雷大喜,道:“對對,你就說伯君伴讀的書童,這樣連名字都不用改了!”

伯君已知現在渡河無望,立刻有了決定,道:“拖雷叔叔怎麼說怎麼好。”

拖雷搖頭道:“我叔叔當夠了!”

伯君暗下決心,看他拖雷一眼,緩緩跪下道:“葛義君拜見義父!”

拖雷高興了,哈哈大笑著接起伯君,轉對多拉道:“你去通知大家,並且知會各將軍!”

多拉道:“大汗那裡,你該自己去才好!”

拖雷道:“當然,我這就帶著他去!”

說罷,拖雷立即乘馬攜帶著伯君,飛馳向鐵木真的大營!

燭火下,有兩人對飲!

一男一女,都是容光煥發。

男的是陳繼志,風塵的異丐,女的是秋娘,女人的丈夫,他們是憑日月為媒,已成婚配定了名份!

陳繼志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笑著道:“秋妹,我沒想到你對烹調之術還這樣精!”

秋娘媚然一笑道:“餓上十天,豆腐渣也會變成美味!”

陳繼志正色道:“你可別當我這個花子,沒吃過山珍海味,我向不虛誇人,說實話,你這幾樣小菜夠道地,真好吃!”

秋娘白了他一眼,道:“就算好吃,你就多吃點少說閒話!”

陳繼志道:“對對對,多吃點要緊!”

秋娘沒再接話,這頓飯在香甜中吃完了。

飯後閒談,秋娘首先開口道:“繼志,這裡的事,什麼時候能辦完?”

陳繼志道:“等一位長老來,聽過最後的消息就完了。”

秋娘嗯了一聲,沉思起來,陳繼志也不問她想些什麼,只含著愉快而真誠的微笑,看著秋娘。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Rank: 12Rank: 12Rank: 12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9
發表於 2023-10-26 13:25:09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報應臨頭不遲來

久久之後,秋娘又開口道:“繼志,我看北邊已經沒有大作為!”

陳繼志看了秋娘一眼,道:不錯。”

秋娘道:“你熟悉鐵木真的用兵之道,好好的想想看,鐵木真大軍西征,能否得勝?何時才能平定花刺子模?”

陳繼志仔細想了半晌,道:“鐵木真西征必勝,因為任何一國,也沒有他這種勇戰勁旅,不過這次西征,他至少也要用四年的時間。”

秋娘道:“你再想想,他滅亡了花刺子模後,會再攻何處?”

陳繼志一笑道:“這很難說,鐵木真用兵雖然似有神助,但目的卻大半緣由怨生,和他結怨的國家太多了……”

秋娘接口道:“我有個看法,不知道對不對,說給你聽聽。”話鋒一停,十分謙虛的又道:“我想,鐵木真大志還是在問鼎中原!”

陳繼志頷首道:“這是不會錯的!”

秋娘道:“他善於用兵,目下金兵又死守著咽喉要道,渡河渡江,都勢必要有重大的傷亡,他必然避免!

“我認為在他兵徵花刺子模後,會轉攻西夏,若西夏滅亡,由甘涼古道兵進中原就容易多了!”

陳繼志拍案道:“秋妹一語中的,鐵木真必然是走這條路!”

秋娘道:“譬如事情果然這樣,我們也有好幾年的時間,這幾年之之內,若能上下一心,也許會扭轉乾坤!”

陳繼志嘆息一聲道:“若不能實行新政,刮除奸邪,勵行節約,萬民一心,將士用力的話,就算有十年時間,又有何用!”

秋娘道:“我們不能因為奸邪當道,就不為呀!”

陳繼志道:

(缺字)

秋娘接口道:“這是問題,我有個計劃,也許可行!”

陳繼志道:“秋娘妹請講!”

秋娘道:“首先派人和我姐夫聯絡,然後召集齊了你的人,在遠僻而暫不會有兵亂的地方,屯田開墾!

“我相信,四方誌士,必會聞風而來,我們一面屯田存糧,一面練兵成軍,五年之間,就有千萬勁旅了!”

陳繼志道:“甲械弓箭刀槍等物怎麼辦?”

秋娘道:“這樣做,是要有妥善完備的整個計劃才行,因此在計劃中,必須包括各種人才,治金技術也在其內!”

陳繼志道:“這些都不太困難,但銅錫鋼鐵卻成難題!”

秋娘笑道:“你可知道,我為什麼能想到這個計劃麼?”

陳繼志搖頭道:“難以猜測出來。”

秋娘道:“我姐夫去的地方,就有你認為最困難的東西!”

陳繼志大喜過望道:“你確實知道?”

秋娘一笑道:“那裡已經有了兩座巨堡,是兩個大家族所建立的,昔日都是我姐夫的好友,他們和我姐夫年必互通信件兩次。

“姐夫所以決定舉家遠離到他們那裡去,一定昔日舊部都在附近,再就是因為那個地方盛產精鐵!”

陳繼志雀躍而起道:“這是今年我所獲得的最佳消息!”

秋娘卻黛眉微蹙道:“先別高興,事情不是這樣簡單的!”

陳繼志卻道:“沒關係,其他困難我有信心能夠解決!”

秋娘道:“那裡缺監和醫藥及火藥!”

陳繼志道:“這是人能克服的問題!”

秋娘道:“還有,那裡的兩大家族,據說為了某個原因,業已失和,我雖然相信姐夫去後,能夠解決,但是……”

陳繼志接口道:“秋妹,凡是人為的因素,只要待之以誠,將爭執的問題公正而合理的解決,是能令人心悅誠服的!”

秋娘一笑道:“話很對。”聲調一變,接著說道:“繼志,聽你話裡的意思,是願意去了!”

陳繼志道:“有這種機會,我當然願意!”

秋娘道:“好,這樣的話,就有事給你做了!”

陳繼志笑道:“恐怕不是好事吧?”

秋娘道:“跑腿的事。”

陳繼志又笑了笑,道:“不是去買紙筆吧?”

秋娘白了一眼道:“你可以稱為‘鬼精靈’了,正是去買文房四寶!”

陳繼志道:“沒別的事啦?”

秋娘搖頭道:“沒有了。”

陳繼志緩緩站起,道:“我就去,很快就能回來。”

秋娘嗯了一聲,道:“小心些,別忘了前天晚上的事情!”

陳繼志一笑道:“放心,當真還有狐鼠之輩,在外面潛窺的話,我一定會揭下他們的皮來,給你當作墊被用!”

秋娘抿嘴一笑道:“你用吧,我看著那東西嘔心。”

陳繼志微笑著對秋娘揮揮手,轉身而去。

秋娘半靠在椅背上,閉著眼,在沉思一切大事!

剎那,陳繼志一躍進來,把秋娘嚇得霍地站起,道:“怎麼,可是真有人……”

話沒說完,就自動停了,她看到陳繼志雙手放在背後,一臉笑意,這情形,不像是遭遇了意外,於是聲調一變道:“你是誠心嚇我對吧?”

陳繼志一笑,雙手往秋娘面前一伸道:“好巧,我剛出去,外面就有人在賣文房四寶!”

秋娘哼了一聲,道:“我想吃月餅了,外面準有賣的,去買嘛!”

陳繼志一笑,道:“文房四寶,本來就有,是現成的。”

秋娘也笑了笑,道:“說謊該罰!”

陳繼志道:“認罰就是。”

秋娘一指桌椅和文房四寶道:“罰你在半天之內,草就一份妥當而絕無遺漏的計劃書,包括治金,生聚,教養,屯田,練兵等等!”

陳繼志一吐舌頭道:“這份差使你要我做?”

秋娘道:“你不做誰做?”

陳繼志道:“你來吧,你心細……”

秋娘接口道:“心粗的先打草稿,心細的再來補充!”話鋒一頓,接著說道:

(缺字)

“秋妹,勞個駕如何?”

秋娘道:“做什麼?”

陳繼志道:“倒杯茶喝。”

秋娘噗哧一笑了,道:“好,這是我該當做的事。”

陳繼志笑道,在桌中展紙提筆沉思起來!

燭淚垂滴,凝結成一堆一堆,陳繼志伸個懶腰,站了起來,看看身旁的秋娘,搖搖頭道:“這比打一場硬仗還累!”

秋娘嫣然一笑道:“完了?”

陳繼志道:“完了沒完不知道,反正我是盡了心力,凡我知道的想到的和會寫的,統統的寫在上面了!”話聲一落,聳肩一笑,又道:“不過我寫的夠雜也夠亂,要你來整頓才行。”

秋娘沒有答話,卻拿過寫滿了蠅頭小字的那張紙,仔細的看著,神色鄭重,使陳繼志也不由的嚴肅起來!

她看了一遍,又一遍,再一遍,臉上現出了無比欣慰的笑容,回顧著陳繼志,含情而讚佩的說道:“繼志,這個時代真委屈你!”說著,伸出玉手!

陳繼志握住了秋娘的玉手,道:“要委屈你!”

秋娘搖頭道:“我是個女孩子,再要強,有時也強不下去!”

陳繼志微一皺眉道:“這話真的難懂!”

秋娘粉臉一紅道:“女兒家的事,幹麼要你來懂!”話聲一頓,又道:“你這計劃,可說是周全無比,朝廷若能真的按這份計劃行事,異族今後就休想再能踏入中原一步!”

陳繼志謙虛的說道:“沒有那麼大的功能!”

秋娘正色道:“這不是虛面上的事,我用不著故意的奉承你,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你這計劃當得是復興大策……”

陳繼志接口道:“秋妹,說說這計劃的缺點可好?”

秋娘道:“這是商量大事,話好聽是事實上好,你別喜,也別謙,話要人直,也是事實上有了不妥,你也別過意呀?”

秋如嫣然一笑,道:“你這計劃,可說已經無一不妥了,只是像莊家人一樣,牛有了,犁有了,水有了,田也有了……”

陳繼志笑著接了道:“那就下種子種地吧!”

秋娘道:“說的是,該下種了!”話鋒一頓,接著又道:“可是種子吧?”

陳繼志一楞,道:“難道我這計劃裡面,漏了種子?”

秋娘把那計劃書遞了過去,道:“你仔細看看,裡面是不少了那顆種子?”

陳繼志接過了討計劃仔細看著,半晌之後搖頭道:“也許文章是自己的好,我看不出漏了些什麼。”

秋娘一笑道:“你這計劃裡面,是清一色全用男人……”

陳繼志聞言恍然,接口道:“若非秋妹提醒我,真要誤了大事!”話聲一停,沉吟剎那才接著又道:“關於女孩子的事,要靠你了!”

秋娘道:“我義不容辭,只是在選擇隱居的家族時,卻必須小心,我們應該時時警覺,防患於未然才行!”

陳繼志鄭重的點著頭道:“這當然。”

秋娘道:“那位長老什麼時候能到?”

陳繼志道:“難說,不過十天之內他一定要來的!”

秋娘道:“你可能在三兩天內,找出功力很高,人又機警,而且十分忠誠可靠的兩三位幫中兄弟來麼?”

陳繼志想了想道:“可以是可以,不過若沒有十分必要的事情……”

秋娘接口道:“他們是不是都有要緊的事在辦?”

陳繼志道:“不錯。”

秋娘道:“那就算了,等幾天再說吧。”

陳繼志道:“你有什麼要緊的事情,必須趕辦呀?”

秋娘道:“我想謄清這計劃書,找人追上姐夫,送給他過目。”

陳繼志道:“這是要緊的事,讓我想想辦法!”

秋娘道:“繼志,人選要緊呀,這人必須靠得住才行,否則這份計劃書要落到別人手中,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陳繼志頷首道:“這當然,我會仔細的考慮最妥當的人選!”話鋒一頓,陳繼志長嘆一聲又道:“小弟若是活著,就不用為難了!”

秋娘立刻安慰他道:“過去的事了,別再傷感。”

陳繼志點點頭,悶然而坐,秋娘移坐在他的身旁,兩個人默然不語,都為慘死敵手的小弟悲傷!

突然!

蠟淚流乾,燭花爆散,室內頓成一片漆黑!

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遠處這時傳出了快馬蹄聲,由遠而近!有人低沉的開口說道:

(缺字)

黑影背後約六丈地方,有座山洞,在如此深夜,若無燈火照明,誰也難以發現這座山洞的所在!

黑影當山而立,面對著來路上,一動不動!

這時馬蹄聲越法近了,黑影依然峙立如山!剎好,在黝暗中業已隱約能見到了馬環的閃光,黑影方始沉喝道:“來騎停步,報名再進!”

來騎聞聲勒僵停蹄,馬上人好像的騎術,疾馳中,只猛地一勒絲鞭,已使這匹快馬四蹄如定般站住!

快馬猛遭勒停,又因為馬上人功力罕絕,發不得那氣,於是長嘶出聲,猛甩頭尾!接著,馬上人揚聲答話道:“攔路的朋友貴姓!因何攔我去路?”

黑影接話道:“今夜此地此時,在下約得好友相聚……”

話未說完,馬上人一躍下鞍,歡呼道:“前面可是‘無畏’葛將軍?”

黑影哈哈笑著道:“閣下是哪一位,竟認識葛某?”

馬上人大步向前道:“末將周吉……”

黑影歡然而呼道:“是周賢弟,愚兄樂山,真沒想到賢弟今夜會來。”

話聲中,葛樂山和周吉,已互迎而合!

周吉猛的伏地道:“將車,想煞末將了!”

葛樂山跪地相扶道:“此為何時,賢弟怎還行此重禮,請起請起。”

四臂把合,一齊站起。

周吉道:“將軍風采依舊,令末將感愧!”

葛樂山喟籲出聲道:“老了,不像賢弟勇如當年!”

周吉道:“聽說夫人隨行,容末將謁拜。”

葛樂山道:“不敢當,賢弟請隨我來!”

說著葛樂山鬆手旋身肅容,周吉拱手退次,葛樂山笑了,只好前遵,周吉則恭敬隨行於後。

他那匹寶馬,煞是怪道,竟知尾隨主人之後,噠噠的走著,不時發出一聲低嘶,或甩甩長鬃!

葛樂山道:“好馬,周賢弟,不會是那匹‘赤雲豹’了吧!”

周吉道:“不是羅,是那老豹頭的兒子!”

葛樂山笑了,道:“賢弟識馬,名駒自當歸明主的!”

周吉搖頭道:“將軍,這匹馬……”

葛樂山接口道:“賢弟換個稱呼吧,將軍二字,使愚兄不安!”

周吉卻正色道:“將軍,昔日解甲時,三軍同哭,咎在朝廷,過不在將軍,將軍一生對此無愧,這稱呼末將不能更改!”

葛樂山道:“賢弟性烈如昔,不過卻當知道,將軍二字,舟智命官稱,愚兄卸職已久,不當再用舊日的官稱了!”

周吉道:“話是對的,但末將這‘末將’二字,和對將軍的‘將軍’之稱,卻成習慣,要改實在覺得彆扭。”

葛樂山一笑道:“那就任憑賢弟好了!”

周吉恭應一聲道:“謝將軍!”話聲一頓又起,道:“剛剛談到末將這匹馬……”

葛樂山接口道:“這匹馬如何?”

周吉道:“這匹馬依然叫‘赤雲豹’,白天看來,毛色勝過乃父,腳程尤其過之,是末將專程送來供將軍乘騎的!”

葛樂山一楞,道:“這怎使得,他……”

周吉道:“將軍可還記得那年年底,風雪之夜的事?”

葛樂山道:“賢弟是指愚兄解甲前夜的那場血戰!”

周吉頷首道:“是的將軍,那夜,末將馬陷泥雪之中,金狗箭如飛蝗,將軍冒死救下末將,並將寶騎賜末將乘騎……”

葛樂山接口道:“賢弟百萬軍之中勇將也,那夜因有賢弟在,始能痛創金狗,阻住他們的挺進,使百萬黎民未遭荼毒!”

周吉道:“但是這‘赤雲豹’,卻本是將軍的愛駒!”

葛樂山道:“名駒贈勇將,寶劍賜英雄,正像紅粉之與佳人一樣!”

周吉道:“這卻不同,那夜之後,末將傷重先歸後方,豈料次日將軍即接旨解甲,一別直到今天……”

葛樂山接口道:“渡河之後,遇王倫賢弟於途,約晤此處,愚兄卻夢想不到,王賢弟未到,你卻來了!”

周吉聞言,竟垂下頭去,沒有答話!

葛樂山不由暗覺奇怪,才待詢問,已近山洞,遂暫忍心中手指眷赤暗深沉的山洞,對周吉說道:“愚兄暫居這山洞之中,請稍候,我令人挑燈……”

周吉接口道:“萬莫掌燈,小心為是!”

葛樂山道:“難道賢弟已有所見?”

周吉低喟一聲,道:“待末將見過夫人之後,再為君稟內情。”

葛樂山道:“不能點燈,洞內對面難見,不如明朝再說,你我現在就在洞口石上暫坐,先談談賢弟所知道的事吧!”

周吉想了想道:“末將遵命!”

說著,二人遂在洞外大石塊上坐下。

周吉未語之前,又低聲長嘆,葛樂山皺眉道:“賢弟快說,到底有什麼事情要發生,抑或是已經發生了什麼事情?還有,王倫因何不來?”

周吉低沉的說道:“將軍,人會變的,今夜和昨夜就不同!”

葛樂山一楞,道:“賢弟指什麼而言?”

周吉道:“自昔日將軍解甲,眾將紛紛散歸,末將家傳鐵匠手藝,遂落戶杭州,在城內開了個鐵鋪……”

葛樂山接口道:“這是英雄本色!”

周吉道:“末將在當時,多了個心眼,住家在城外,還有兩名當看家老兄弟,跟著末將,照料破家和那匹老豹!

“又因末將恐人認出生了是非,將鬍子留長,再加上日夜與風、火為伴,皮膚成了生銅顏色。”

話鋒一頓,接著又道:“末將嗜飲,將軍素知,前數日,偶登一家酒樓,無心中瞥見王倫與人在座,不由大喜過望!

“才待上前招呼,鄰座有人恰在悄聲相談,被末將聽到,始知與王倫同飲者,竟是當朝那般奸種的走狗!”

葛樂山眉頭一皺道:“賢弟當時可是生了誤會?”

周吉道:“不是末將生了誤會,而是當時加了小心,才想辦法換了坐次,恰正背對王倫,因而聽到他們的談話!”

葛樂山道:“雖說當朝奸邪握極,但總不似金狗或蒙古兵那樣,會對本朝的人不利,或生什麼惡毒之心吧?”

周吉恨哼一聲道:“將軍請聽末將說下去就知道了!”話聲一落又起,道:“他們談及將軍,末將不由加倍注意,那人問王倫,將軍現在何處,王倫說,他已約將軍在天目山等……”

葛樂山接口道:“王倫輕洩我的行蹤,是不應該的!”聲調一頓,道:“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這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

周吉道:“難道王倫會計算愚兄!”

周吉道:“將軍請聽下文,那人聽說將軍要在西天目山逗留,遂冷笑著說,他們已經獲得消息,知道將軍回到南方!”

葛樂山道:“我回到南方,總不是錯吧?”

周吉道:“將軍錯了,他們早已經準備好罪名,等將軍來接受!”

葛樂山一楞道:“罪名?什麼罪名?我有什麼罪?”

周吉道:“罪名簡單,只有四個字!”

葛樂山道:“哪四個字?”

周吉道:“叛國通敵!”

葛樂山憤然道:“呸!朝廷認賊作父,喪權辱國,成兒皇帝,納金供糧,偏安一地,竟還不知羞恥,加我以莫須有之罪……”

周吉接口道:“將軍莫惱,下面還有更氣人的呢,那人說,罪名已有,只惜不知將軍下落,現在好了,可以擒獲將軍正法!”

葛樂山頓足道:“我不明白,他們這是為什麼?”

周吉道:“很簡單,怕將軍東山再起!”

葛樂山道:“別說我已無為官之心,就算還有,又何為於彼等呢?”

周吉道:“將軍東山再起,自不肯苟且偷活,必將募兵秣馬,收復失地,他們業已個個鉅富,哪容將軍背城借………”

話未話完,葛樂山已恨聲接口道:“王倫怎麼說?”

周吉道:“王倫說將軍萬人敵也,必須慎重!”

葛樂山冷哼一聲,道:“因此,他們定下了惡毒的計謀?”

是什麼惡毒計謀呢?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Rank: 12Rank: 12Rank: 12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10
發表於 2023-10-26 13:25:54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將軍和尚

葛樂山強壓下無比的忿概,道:“周賢弟,王倫動了什麼陰謀?”

周吉道:“王倫和那權相的走狗,密商之下,認為若差派大兵,定難守密,逐決定了個雙管齊下的毒計。

“由那走狗密稟當政的諸奸,立派十名護衛高手,悄登此山,王倫卻仍按與將軍所約時間,獨自來會。”

葛樂山冷笑一聲道:“這狗賊好大膽子!”

周吉道:“王倫認定此事極端秘密,絕無人知。在商妥好之後,就準備了‘迷藥’,乘馬來會將軍!”

葛樂山道:“是什麼迷藥?”

周吉道:“一種江湖下流人物所專用的迷粉,可藏在指甲裡面,對人迎面一彈,嗅到之後就會昏迷不省人事!”

葛樂山嗯了一聲道:“很好,我就等他前來……”

周吉卻接口道:“將軍,王倫不會來了!”

葛樂山一楞,道:“這為什麼?”

周吉道:“末將巧得內情,立即將鐵鋪送給了那兩個老弟兄,帶好昔日用慣了的兵刃和弓箭,乘馬在必經路上等著王倫!

“不久,果見王倫單騎而來,末將故意和他走個迎面,然後出聲招呼他停馬,像久別老友般歡述起來。

“他見到末將,先是神色一變,繼之似是想到身懷殺人迷藥,膽子漸大,才也故作剛認出末將,歡躍下馬!

“他不知末將已得虛實,問及末將作何生理,乘馬攜弓何往,末將遂假言說得到將軍的消息,可能經此,故在路上等待!

“這賊沉思剎那之後,竟不知末將是他的殺星,反而起了順便也將末將擒擄的主意,說出將軍和他相約的事來!”

話鋒一頓,接著又道:“末將也不點破,裝作聞言大喜之狀,遂和他並馬而行,邊行邊談著當年軍旅中大家的樂事!”

葛樂山道:“他怎麼說?”

周吉道:“末將故意談起當年,他管運糧時,被朱殿軍前鋒告他一狀的事,並把那時將軍有心開脫他的恩德說出!”

葛樂山一笑道:“如今想來,那件事我犯了錯!”

周吉道:“末將卻深知那時將軍的心意,延誤糧期和貪汙有據,罪名是死,但敵前殺將為行軍大忌,況王倫彼時十分勇猛,對敵作戰,不失一員好將,因此將軍才以‘誤限’一罪交問,只打了他四十大板!”

葛樂山道:“卻惹得朱將軍大發雷霆!”

周吉道:“那時卻也難怪朱將軍,不過後來末將把將軍心意向殿軍弟說明,他立即親自到將軍大帳請罪……”

葛樂山感慨的說道:“殿軍是員勇將,可知道他現在哪裡?”

周吉道:“將軍,天下事因果前定,劫皆胡數,王倫約將軍來此相會,用心極惡,誰知卻巧合天心!”

葛樂山道:“這話怎麼講?”

周吉道:“殿軍弟就在這西天目山上!”

葛樂山大喜,道:“他在何處,可能一見!”

周吉道:“將軍不用著急的見他,他就會來的!”

葛樂山一楞道:“他會來這裡?”

周吉道:“是末將通知他的。”

葛樂山哦了一聲,道:“原來賢弟早已上山來了。”

周吉含笑搖頭道:“末將是用‘軍鴿’通知殿軍弟的!”

葛樂山也笑了,道:“殿軍昔日就喜歡鴿子,沒想到如今依然!”話一頓,接著問道:“賢弟們還用軍鴿互通消息,莫非心有不死!”

周吉肅色道:“正好如將軍所說,末將等不能死心!”

葛樂山沉思剎那,道:“我判斷賢弟們,可能已經有了個組織,對嗎?”

周吉道:“是的將軍,人數業已不少,將軍若不生氣,此事容末將後稟,現在有更緊急的大事,要請將軍定奪。”

葛樂山一笑道:“所謂‘緊急大事’,可是有關我一家安危……”

周吉接口道:“正是,權相及群奸派出來的高手,天亮可到,趁此有限的時候,必須妥當的安置好夫人及公子!”

葛樂山道:“愚兄一家人的性命,並不比任何人尊貴,用不著為這件事太費心思,況生死由命,天已排定!”

周吉卻道:“將軍一身安危之重,末將等必須有所安排。”

葛樂山一笑道:“他們陰謀是連環運用,若王倫迷藥見功,他們會悄悄把將軍一家人處決,然後神鬼不知的回去!

“若王倫之計雖然得逞,卻只迷倒將軍一人時,他們就飾扮盜寇,殺盡將軍家人,然後再行文捉拿強盜!

“設若王倫之計未能竟功,彼等仍以盜匪劫財出現,若再不成,就以官家力量來逮捕將軍了!”

葛樂山沉哼一聲,道:“不含糊,計劃周到!”聲調一變,接著又道:“賢弟剛才會說,王倫不會來了……”

周吉接口道:“末將只顧談說殿軍弟的事,沒能把王倫的事說完,末將和王倫並馬而行,談及當年種種,表面看來似甚歡洽。

“說到他誤糧事時,他卻仍有餘恨,對殿軍弟更是恨到極點,末將已不能耐,很想立刻斬這狗賊於馬下!

“可是沿路行人正多,不能下手,只好忍在心中,直到今晨早行,末將才在一片樹林中,解決了他!”

話聲頓住,周吉探囊取出了一隻赤金小盒,道:“這是從王倫身上搜出來的迷藥。”

說著,將金盒獻呈給葛樂山。

葛樂山道:“賢弟帶著它好了。”

周吉道:“還是將軍帶著好,末將曾逼出王倫一切實情,他說這迷藥十分有效,並且不需解藥,對時自醒!

“將軍如今日洩行蹤,隨時隨地都可能遭遇到危險,多這麼件東西,必要時也許能管大用!”

葛樂山想了想,收起了小金盒,笑著道:“這盒子有個大用是不錯,遇上身無分文時,把它賣掉,大概還能交換三五個月的衣食!”

周吉也笑了,道:“末將卻沒想到,王倫一生還能作這麼件好事。”

葛樂山卻面現一絲悲容,道:“王倫若非利慾心太重,我們豈不又多了一員勇將!”

周吉笑道:“將軍和他途中相遇,難道沒有看清!”

葛樂山道:“看清什麼?”

周吉道:“聲色犬馬,早已掏空他的身體!”

葛樂山長嘆一聲道:“人有苟安的天性,享受的習慣,久之殆矣!”話鋒一頓,接著卻道:“賢弟已將王倫的屍體掩葬了?”

周吉道:“軍侶多年,末將自然不會叫他屍骨露天。”

葛樂山道:

(缺字)

“天光將亮,將軍對來襲的鷹犬,如何處置。”

葛樂山道:“他們都是些什麼人?”

周吉知道葛樂山的用意,答道:“一群沒有是非,不明仁義,毫無人性,只知道奉令殺人,欺壓良民,有錢無事不能商談的武林敗類!”

葛樂山雙眉一挑,道:“賢弟知道的清楚!”

周吉道:“很清楚!”

葛樂山道:“剛才那種批評,沒存成見?”

周吉道:“末將隱身多年,太明白這些人了,不但沒有存著成見,並且也沒有冤屈他們一星半點!”

葛樂山立即果斷的說道:“我要先以赤誠試試他們,不行的話,就留他們在天目山中!”

周吉道:“末將也是這樣想,不過這要智取才行!”

葛樂山道:“莫非他們功力極高!”

周吉道:“將軍武勇,天下聞名,他們既然派人專為對付將軍的,被派來的人,必然是高手中的高手!”

葛樂山道:“賢弟說的是,我們不能力敵!”

周吉聲調壓低道:“末將看來,非但不能敵,並且必須把權奸這次所派來的人,一個不留的全要誅殺才行!”

葛樂山沒有答話,雖說自古忠奸不能並立,但要他一舉殺這多的並無深仇大恨的人,實在不忍!

周吉這時卻接著又道:“第一,這群東西有取死之道,第二,將軍的行蹤,必須保密,否則怕到不了目的之地,就會遭到暗算!”

葛樂山仍然沒有答話,但卻緩緩的點了點頭。

周吉聲調壓得更低了,說道:“不過將軍,事雖已有妥當安排,但卻仍該防備萬一,因此對夫人公子,必須今夜有個安置的地方。”

葛樂山這時開口說道:“賢弟是不是想把拙荊小兒,安置在殿軍那裡?”

周吉道:“將軍若不反對,末將就這樣請求了。”

葛樂山道:“殿軍是不是已經有了家小?”

周吉笑了道:“這矮胖小福氣大,已然是‘他那個家’的主人了!”

葛樂山道:“他有了家小,拙荊蠢兒就不便……”

周吉接口道:“將軍這是為什麼?”

葛樂山道:“奸黨如若用‘叛國’二宇罪我,倘若拙荊蠢子在殿軍府上被捕,殿軍一家豈不也被牽連?”

周吉竟又一笑道:“殿軍弟是不怕這牽連!”

葛樂山卻搖頭道:“殿軍弟雖義薄雲天,但我卻不能連累他的家小!”

周吉依然含笑說道:“此事殿軍弟來後,將軍再作決定如何?”

葛樂山仍然搖頭道:“我意已決,拙荊等在此處藏身就好!”

周吉沒有接話,卻一指高處的下山路上道:“殿軍弟來了,將軍請直接和他商談此事吧。”

葛樂山坐的面對著下方上山的路徑,由山上往下來的人,他正好看不到,因此起身回顧!

天時雖然已過四更,卻依然夠暗,葛樂山只隱約的看到由高處往下來了幾條黑影,行走似乎很快!

周吉上前半步,到了葛樂山的身前,道:“將軍還沒有看清?”

就這句話的工夫,幾條人影已近了很多!

葛樂山注目之下,道:“賢弟看錯了,來的是五位和尚!”

周吉哈哈一笑道:“末將要請領重罰,再說內情!”

葛樂山心頭一動,道:“莫非殿軍已出了家?”

周吉道:“誰說不是,他竟然當了和尚!”

葛樂山慨然悲籲一聲道:“這亂世,是非難明,當和尚樂得眼不見心清靜!”

周吉卻笑道:“他才不呢,已經因為專管閒事出了大名!”

葛樂山哦了一聲,道:“出過什麼名呀?”

周吉道:“他目下已是家戶皆知的‘不閒和尚’了!”

葛樂山道:“這浮玉西蜂,只有一座‘禪源寺’,殿軍……不閒和尚他本是少林俗家弟子,莫非在寺內教些拳棒?”

周吉搖頭道:“他不輕易動棒的,但若木棒一舉,卻無人不怕!”

葛樂山道:“那是主持‘戒法’了?”

周吉又搖頭道:“他比‘戒法僧’的地位高!”

葛樂山猜不到了,道:“若按少林法規來說,十戒十僧的主持,就是‘監院’大師,位置僅次於掌教一人!

“設若禪源寺規法也和少林一樣,殿軍身份又高過‘戒法僧’的話,那他是禪源寺的主持了!”

周吉道:“將軍這回猜對了,他正是一群小禿頭中的老禿頭!”

葛樂山笑了,道:“賢弟怎這樣稱呼出家人?”

周吉道:“別人都這樣稱呼他,末將自然更夠資格!”

說話間,一名僧人業已行近!

周吉一個虎躍,跳在了山道中間,恰好阻住了五名僧人的進路,只見他揚手向僧眾一指,沉聲喝道:“此山不是俺開,此樹更是別人栽,因此凡人都能過路,就是禿頭不能來,哪個若是不服氣,揪下腦袋當球甩!”

喝聲方罷,接著又道:“和尚們,每人獻上黃金一兩,然後回去!”

五名僧人為首的那一位,笑嘻嘻的合十道:“強盜施主說的對,只是出家人哪來的白銀黃金,若不嫌棄,請多駕敝寺,敝寺正熬好一鍋熱粥‘屆’,今日五煞臨東,喝‘粥’吉利!”

周吉大笑道:“好個禿驢,竟敢把我周將軍當粥喝下肚去!”

和尚也大笑出聲道:“你放著將軍不當,卻幹打劫的生涯,怪誰!”

他兩個正打著哈哈,葛樂山已步向山徑道:“朱賢弟可好?”

這為首的和尚,正是昔日葛樂山部下第一猛將,先鋒朱殿軍,如今卻是“禪源古剎”的大方丈了!別看這“不閒禪師”貴為方丈,別看他剛才和周吉嘻嘻哈哈,但在看到葛樂山後,卻肅色地道:“朱殿軍拜叩將軍!”

葛樂山大跨而前,扶住朱殿軍道:“賢弟這算什麼!”

朱殿軍起身道:“末將因為安排夫人及公子的往處,來晚了……”

周吉接口道:“這好辦,罰酒三杯!”

朱殿軍哈哈一笑道:“你當這個能為難我?哼!喝就喝!”

周吉道:“好的很,你不守清規!”

朱殿軍道:“清規賣多少錢一斤,葛將軍既已脫險歸來,這袈裟誰愛穿誰穿,姓朱的可要還我本來面目了!”

周吉道:“那也好,你本是大軍先鋒,今夜狐鼠之輩,就交給你這先鋒官來解決,如今我老周問你,大軍何處安營?”

朱殿軍道:“不勞你這莽漢操心!”話鋒一頓,轉對葛樂山道:“末將已有妥善對策,請將軍及夫人公子,隨末將先到寺內安置,然後再詳稟對敵的種種策略……”

周吉又攔了話,道:“這才對,走,咱們去請夫人和公子去。”

葛樂山笑著揮手道:“不勞兩位賢弟大駕,愚兄去喚她們出來好了。”聲調一落又起,道:

(缺字)

“禮不可廢,必須一拜。”

葛樂山無奈喚出家人,見過了禮,由朱殿軍帶路,自山道上行,從後門進了禪源古剎!

古剎中,靜房何止千百,朱殿軍早有準備,在那“聽雨軒”內,安置了葛樂山的一家人。

接著,就在聽雨軒外的花廓上,三人落座,小和尚獻上茶點,趁天光未亮,先商談正事!

三人低語著,久久之後,由葛樂山結束了談話,道:“這是萬全之策,唯一令愚兄不安的,是在這佛門清靜之地,設謀殺人,沾染血腥,但願事情不至……”

朱殿軍接口道:“將軍不可掛懷此事,俗話說的好,殺惡人即是行善,我佛有靈,相信會鼓掌贊成,不會降罪的!”

周吉快人快語道:“好啦,事已決定,咱們各自休息吧,睡好了精神足,明天還要應付那些狐鼠鷹犬呢!”

於是朱殿軍和周吉,向葛樂山拜別,各自安歇。

次晨,禪源古剎來了香客!

不閒禪師還在抱被高臥,這種事,是用不著驚動方丈的,

知客僧接待來客,客堂落座,香客共有五人,言明是興遊西天目,要住上幾天,請客僧料理。

知客(大悟),在敬過了茶點之後,道:“施主們要住幾天?”

香客中一名六旬老者答道:“多則五日,少也要三天!”

大悟哦了一聲,道:“施主們可願在香簿上留個緣名?”

六旬老者哈哈一笑道:“這是該當的事!”

大悟一笑,令人拿來善簿及文房四寶。

老者由身上取出十兩白銀,道:“為我佛添幾個燈油,老朽敬獻紋銀十兩。”

說著,老者提筆在善簿上寫了名姓。

以此相推,五位香客各佈施了十兩銀子。

大悟並未看這緣簿,吩咐身旁一位十七八歲的小和尚道:“立刻開啟‘暖閣’,供施主們歇宿。”

然後轉對老者道:“請施主們跟了因去暖閣休息,不論何事,請吩咐了因好了,他會照吩咐辦事的。

“施主們若有雅興,本寺歡迎施主們隨意走動,本寺十分廣大,雅游時最好令了因帶路,免得迷失!”

老者哦了一聲,道:“貴寺還能令人迷路麼?”

大悟道:“施主乍來敝寺,路徑不熟,寺內屋宇又大半相同,很可能錯碎了方向地方,走進其他施主的居所。”

老者道:“此非香期,難道還有和老朽等人不謀而合的香客?”

大悟道:“當然有,以敝寺的盛名,加上‘天目龍井’和‘大樹王’的古蹟,一年十二個月內,香客不絕!”

老者別有用心的說道:“這樣的話,佛前燈油怕不要滿了出來!”

大悟搖頭道:“滿不了的!”

老者哦了一聲道:”難道燈油點得這麼快?”

大悟道:“敝寺善事甚多,比如像施主們佈施的銀兩來說吧,也不過只夠買十口中等棺木,殮十個孤魂野鬼罷了!”

老者聞言,神色一變,道:“貴寺還做這種大善行事呀?”

大悟道:“佛門弟子不做此事,要什麼人家做呢?”

老者道:“就算行善,普通的棺木就夠了,又何必用中等貨?”

大悟道:“必須用中等貨那才行!”

老者嗯了一聲,道:“可有個講究?”

大悟道:“敝寺受十方施主布舍,千百年來,受惠已多,孤魂野鬼暴屍於光天之下者,誰敢說不就是敝寺的施主呢?

“況人生百年,有朝河東,則有朝河西,今為坐作,昔乃階囚,敝寺不敢勢利,所以一視同仁都有中等棺木!”

老者哈哈大笑道:“聽你這樣一說,老朽對人生又多了一層認識!”

大悟一笑道:“這是施主的客氣話,其實,人之對於自己的一生,大多是在作幻夢,成真者少,空想者眾!”

老者瞥了大悟一眼道:“老朽沒有想到,大師對人生有這般深刻的認識!”

大悟合十道:“貧僧只是敝寺中的一個普通和尚,不敢當這大師的稱呼!”

老者道:“大師不要客氣,老朽愚昧,正好藉此難得的良機,一聞人生真諦,有所問,望大師賜示!”

這老兒話客氣了起來,並且客氣的過了份!

大悟肅色道:“施主請儘管發問。”

老者道:“大師言人生百年,非真即幻,請問何者真幻?”

大悟道:“發乎誠,出乎衷者真,此外皆幻,真者,格天心存仁厚,是人生正途,幻者就是魔道了!”

老者聳肩一笑,道:“請問大師,出家為僧是真是幻?”

大悟哈哈一笑道:“施主若有這種意念,已入魔道了!”

老者道:“老朽不懂了?”

大悟道:“貧僧出家,自然是真,但是施主卻問出家的真幻!眼見的事實,施主都不相信,豈不是已入了魔道?”

老者才待開口接問,驀地聽到遠處有人喊道——

“喂,你怎麼這樣慢法,端幾個萊也要這半天呀!”

接著有人回答道……

“你站著說話‘不腰痛’,像吃燈草灰似的,一點也不費勁,你可知道,這幾個菜都是慢工活!”

先前那人急促的催著道——

“好了好了,葛施主等得都不耐煩啦,快走兩步吧!”

端菜的小尚,嘟嘟喃喃的說道——

“不耐煩了,我還不耐煩了呢,也不看看要的是什麼菜,冰糖肘子,清蒸雞,烤鴨再加荷葉餅……”

先前那個催問的和尚,接口道:“你是我一個人的小佛爺,別嚕嗦,快走幾步好不?”

話聲停了,人也遠去!

老者心頭一動,問大悟道:“在貴寺內,能動葷腥?”

大悟道:“敝寺有專為施主們預備的小廚房,能做各種葷腥,是從外城鎮聘來的師傅,手藝地道!”

老者一笑道:“老朽等人今天的午飯,就請大師代為準備可好?”

大悟道:“自然可以,不知施主們要吃些什麼?”

老者道:“入境問俗,大師說說貴寺小廚房,有什麼拿手菜吧。”

大悟道:“敝寺最最拿手的,是九吃‘櫻桃肉’!”

老者聞言大喜,道:“可是‘田雞’?”

大悟道:“田雞多難聽,是櫻桃肉!”

老者道:“這玩意能夠九吃?”

大悟笑笑,點點頭,卻沒有接話。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5-2 14:20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