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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簡凡 -【七號房貴氣房客(豪宅出租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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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2-5 08:24:00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簡凡 - 七號房貴氣房客(豪宅出租之一)

老天待她真是不薄!
知道她失業又失戀,
便憑空而降一幢豪宅給她,
還免費奉送一屋子房客,
供她挑選,
不過……
這群房客怎麼淨是一些怪咖?
看來看去,
只有住七號房的“阿七”最為正常,
決定了!
他就是她最新一任的男朋友!
什麼?他不願意!?
嘿嘿……
由不得他,
誰教她是“房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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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2-5 08:25:07 |只看該作者
初秋來了 簡凡

  這次跟大家見面的,是簡小凡久違的愛情輕喜劇。

  這個全新系列深得簡小凡喜愛,除了女主角:季梅,開朗積極、抗逆指數極強的性格之外,書中現實鮮見的劇情(如:突然飛來一間大屋讓你來繼承)、大屋其他房客的怪奇之處(如:貞子打扮的十三、只會說兩字箴言、性別不明的阿六、外表兇惡但思想單純的阿四)……等等的,也是簡小凡偏愛這個系列的原因。

  說說近況,簡小凡換了正職,生活忙得昏天暗地!寫作時間因而大減,以致到初秋時分,新書才跟各位看倌見面。正職工作上軌道後,執筆時間應可回復正常。

  最近,多了跟不同的人接觸,開拓了簡小凡的眼界,也擴展了簡小凡的心窗。從前,已經覺得一個人的力量很渺小,近來,這種感嘆更深。想做的,有很多;但能夠使用的時間,卻很少。

  深信性格控制人生,你選擇怎樣,你的人生就怎樣。但有時候,命運沒讓有些人擁有選擇的機會。人,沒親眼看過不幸,不會頓悟到自己有多幸福。

  人有福氣還不夠,還要懂得惜福。

  有人問我:「妳這頭長髮留了多久?」我想了想:「忘了,一直都是留長髮,只有受了嚴重打擊才會剪短它。」又有人問我:「以前妳是不是不良少女?」我嚇了一跳,心想:我像不良少女嗎?按捺不住問身邊的人,他說:「妳某些行為舉止,的確有些像不良少女。」嗯……原來這樣,我會反省的。

  最後,想借這個小小的篇幅,跟Uncle Or'Auntie Wong和Alan說一聲:「不好意思常常打擾你們,謝謝你們一直以來的照顧,你們的關懷,簡小凡都一一銘記在心哦。至於Sam不必多言,盡在不言中。」

  拉拉雜雜了一堆,是時候小台鞠躬了。

  下回見!^-^
  
  寫於零六年十月一日微涼煙火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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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2-5 08:25:48 |只看該作者
楔子

  風和日麗的午後,一名頭髮花白、年事已高的老伯伯坐在窗前,悠閒地一邊喝著花草茶,一邊翻開手中的記錄簿——

  《入住房客記錄》

  房客一:阿七

  真實姓名:白居易

  別稱:現代白居易

  年齡:三十歲

  性別:俊男

  強項:建築、烹飪

  嗜好:很多,尚在發掘中,目前最為熱衷煮甜品

  性格:開朗健談、熱心助人、笑容可掬

  現今職業:兼職廚師

  入住時日:三個多月

  住進豪宅的理由:抵達環遊世界之旅其中一站——臺灣,因緣際會發現豪宅暗藏內行人方能洞察出的罕見建築特色,因而想仔細觀察個中的建築結構。
 
  ***

  房客二:阿四

  真實姓名:四郎

  別稱:肌肉男

  年齡:二十歲

  性別:不是俊男,但確定是男的

  強項:力大無窮

  嗜好:吃東西

  性格:思想單純、忠心護主

  現今職業:兼職搬運工人

  入住時日:兩個多月

  住進豪宅的理由:與阿六抵達臺灣,本想找飯店落腳,但途中遇劫,金錢盡失,無處容身之際,路經豪宅,房東本著助人之心,大開方便之門。

  ***

  房客三:阿六

  真實姓名:顏XX(追問良久,只肯透露姓顏)

  別稱:冰山美男子

  年齡:二十二歲

  性別:中性(性別難分)

  強項:彈鋼琴、賭博

  嗜好:二十四小時不分晝夜睡個不停

  性格:懶惰冷淡、不愛說話

  現今職業:兼職鋼琴教師

  入住時日:兩個多月

  住進豪宅的理由:一、豪宅包吃包住,生活悠閒悠哉之程度,直迫舊日優渥生活模式;二、逃亡亦需片瓦遮頭。

  ***

  房客四:十三

  真實姓名:郎十夜

  別稱:長髮男

  年齡:二十六歲

  性別:帥哥

  強項:占卜神算、唱歌、營商

  嗜好:視乎當時熱衷什麼

  性格:好奇心非常旺盛,一旦對某樣東西產生了興趣,便會非常投入

  現今職業:(不適用,因正修行中)

  入住時日:一個多月

  住進豪宅的理由:卜算出豪宅是靈氣匯聚之地,乃最佳的佔卜修練場所。

  ***

  「嗯……」閱畢手中記錄後,老伯伯陷入沈思。

  好一會兒,慈祥的臉容慢慢漾出一抹笑意,「當了好幾個月房東,也是時候找人接棒囉!」

  他曾詢問四名房客,有沒有興趣繼承豪宅,當新一任房東,可得到的回應,全是搖頭。

  繼承豪宅是很吸引,可當房東嘛……吸引力是負值!

  這裡沒人肯當新房東,他只好外求了。他有預感,他很快便可找到房東人選。

  老伯伯翻開「入住房客記錄」,在十三的記錄以後的新一頁,寫上——「新房東資料」五個大字。

  相信,這一頁很快便會填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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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2-5 08:26:1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原來,一個人的命運,真的很受名字影響。

  今天上午,季梅才回到公司,她那尖嘴猴腮的上司就召她進辦公室,請她吃了火辣辣的炒魷魚。

  「為什麼是我?」季梅哭喪著臉問。

  「因為妳沒背景。」這回答老實得讓季梅想哭。

  她是挑錯了公司,這間公司,上至老闆,下至清潔廁所的阿嬸,上上下下都有著親屬關係,唯獨她例外。

  失業的慘況,讓她想大哭一場,但眼淚還沒掉出來,失戀的打擊便在同一天的下午緊隨而至——

  「分手?」季梅一雙眼睜得老大,一頭過肩的褐髮因亂抓而呈現亂糟糟的狀況。「為什麼?」

  「說真的,妳是個好女孩,樣貌清純、五官端正、品性良好、勤奮好學,不過,妳沒財沒勢,幫不了我。我結識了一個富家女,相較於妳,她有用多了。」男友李沐,一樣老實得讓季梅想哭。

  季梅不記得自己當時是怎麼離開咖啡廳的,她走進附近的公園,在長木椅上頹然坐下來,低聲地喃喃自語。

  「我到底是招誰惹誰了啊?因為我沒背景,所以被裁……如果我有背景,就整天躺在大型圓床上,吩咐傭人甲去弄滿漢全席、使喚傭人乙去花園剪玫瑰花來欣賞了啊!就是沒背景,所以才要去上班的嘛!」她音調益發上揚,「那個豬頭前上司,到底懂不懂這淺顯的道理啊?」

  怒火全數上湧,她氣得站起來。

  「因為我沒財沒勢,所以被甩?這是什麼垃圾理由!難不成只有億萬富豪才有資格談戀愛?」

  「小姐。」突地,一個老翁的聲音,召回她的神志。「請問妳知道這個地方怎麼去嗎?」老伯伯走近她,遞過一張紙條,上頭的字非常潦草。

  「伯伯,不是我不想幫你,但我只隱約看得懂街名。」雖然倒楣到極點,但她的好心腸仍在。

  「哦,這樣啊……」老伯伯也不甚在意,在季梅身邊落了坐。「今天天氣很好呢!」抬起頭,他將視線投放到藍色的清空中。

  季梅聞言,無意識地跟著老伯伯把頭抬高,蔚藍的天空加上柔和的陽光,居然催出她命運坎坷的淚水。

  「小姐,」老伯伯凝神看她。「天無絕人之路,別太灰心哦!」

  沒想到陌生的老伯伯會安慰她,她的淚掉得更多了。

  「來吧!咱們去吃點東西,肚子空空的,心情會變差哦!」老伯伯微笑。

  ***

  在平民化的小吃店坐下並點餐後,老伯伯問:「妳叫什麼名字?」

  「我?我的名字不是什麼好名字。」她附送一記苦笑。

  她的霉運,恐怕和名字有關吧!

  「我叫季梅。」

  「季梅……好名字啊!」老伯伯笑得更深了。「梅花是好東西呢!梅花耐寒味香,而且很多畫家都喜歡畫梅呢!」

  「從另一方面來說,這名字聽起來像極了『極楣』!」

  「妳別太鑽牛角尖了,這真的是個好名字,聽起來多麼順耳,字形也很好看,筆劃更是……」

  「伯伯,你是算命師嗎?」她忍不住笑了出來。

  「不是啦!我只是想讓妳打起精神來。」

  「謝謝。」她有一瞬的感動。「不過啊……今天我還真是倒楣透了!」提到今天的霉運,她就禁不住有點鼻酸。

  「我是一個很好的聆聽者喔!」老伯伯笑得更親切,眼中淨是暖暖的溫度。

  許是這份異樣的溫度,讓季梅心窗頓開,開始把她那鮮少告訴人的過去說出口……

  「八歲時,我爸媽便因車禍雙雙過世,留下我一個人,在親戚之間轉來轉去。之後十年,我總共在九個親戚家住過,別人的冷眼、歧視、差別待遇一再提醒我,總有一天,我一定要出人頭地,讓他們刮目相看!

  這些年來,我沒拿過第一以外的名次。升上高中之初,我偷偷跑去當家教,為的,就是要儲蓄獨立搬出來生活的資金。考上臺大那天,我高聲地對親戚們宣告:『我要搬走了!』那一刻的心情還真有夠爽的!」回想那天的情景,她禁不住笑了。

  「我找了一間房租划算的小房間展開新生活。兼了幾份薪水不錯的家教,加上成績優異,可拿獎學金,只要我不過分花費,東省省西省省,一個人過活,是絕對可行的事。

  我進了大學後,結識了剛甩了我的李沐,愉快自由地度過四年的大學生涯,第一名畢業生的頭銜,沒有意外的成為我的。畢業那一刻,我還為愛情、學業皆得意而驕傲不已呢!怎料……」

  才沒過多久,她就變成又失業又失戀的人。

  「努力有什麼用呢?到頭來,我還不是什麼都沒有……」季梅苦著一張臉。

  老伯伯拍了拍她的手。「這個世界還是美好的,妳一定要這麼相信,妳的人生,一定會否極泰來的。」他遞過餐廳提供的餐紙。

  「謝謝……」接過餐紙,她抹去眼淚。

  「噢,人老了就不中用了,才喝了咖啡沒多久就要上廁所,真不好意思。」老伯伯站起來,向她歉意地一笑,「我要失陪一下子。」

  說罷,老伯伯很快便在季梅的視線範圍裡消失。

  與此同時,餐廳玻璃窗外的行人道,恰好走過一名約三十出頭的帥氣男子。

  他留著一頭清爽黑短髮,文質彬彬,長相俊美,身高約一百八十公分左右。

  原本只是路過餐廳,但,當他正要經過季梅所坐的位子旁的玻璃窗時,忽然有一名長相兇惡、渾身肌肉的男子,往他的方向跑去。

  那名肌肉男大力拍了他的肩一下,他才止住腳步,回過頭,見肌肉男,即露出一抹笑意:

  「阿四,下班了?」

  「是啊!咦?你怎麼在這?」

  「出來隨便逛逛而已。」

  「這樣啊……」肌肉男側了側頭,雖然他長相兇惡,可他這個輕微的動作,卻帶點傻氣,「對了,你今天有見到十三嗎?」

  「十三?有啊!為什麼這麼問?」

  「我昨天在走廊上碰到十三,他給了我兩樣東西,一張是寫有你名字的紙條,一張則是印有桃花花樣的紙卡。」

  「那又怎樣?」俊美男子——白居易不太明白。

  「那就是說,阿七,你將會走桃花運,姻緣星已蠢蠢欲動。」

  「十三這麼說?」奇怪!他從沒見過十三講過半句話。

  「沒有,我猜的。」肌肉男如是道。

  「你真會想象耶!」他笑。

  「依我看,十三那張桃花紙卡,不只表示你姻緣來了,你的真命天女,應該和花很有關係。」

  「是、是。」白居易點頭,語調淨是聽過就算的味道。「我們回家吧!」

  當餐廳外兩個男人邁開腳步時,餐廳內正在等老伯伯回座的季梅,百無聊賴地把目光穿過身旁的玻璃窗,投到餐廳外。

  一秒之差,讓她只看到他倆的背影。

  這一刻,她絕對想不到,剛才那兩個男人,將和她往後的人生,緊密相連。

  ***

  老伯伯這一去,足足讓季梅等了三個小時。

  起初,她還不肯相信自己被放了鴿子,但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她不得不承認,她成了冤大頭!

  「算了!明天一定比今天好!」她自我鼓勵。

  隔天,季梅終於明白,霉運是愛慘了她。

  「季小姐……」一大早便上門來吵人的房東太太,板著一張臉,「這公寓有人買了,所以這裡的房客全得走人,沒有例外。妳只能住到這個月底,消息帶到了,就這樣。」

  對季梅深受打擊的可憐模樣視若無睹,房東太太快速離開。

  「不會吧!」她不但失業、失戀、被陌生的老伯欺騙,還被趕出全臺灣租金最便宜的公寓!她的運氣真的背得這麼徹底!?

  「天啊……」腳忽然失去力氣,滑坐到地上,她頓時整張臉青白一片。

  「這個世界還是美好的,妳一定要這麼相信……」

  一瞬間,這兩句話鑽進她腦海。

  「對啊!雖然打擊連連,但我還是要相信,活在世上總是美好的……」

  縱然這番鼓勵人心的話,是出自一個騙她的伯伯。

  「打起精神來!」她一躍而起,「好歹我也是臺大第一名畢業的高材生,找工作而已嘛!絕對難不倒我!沒有不景氣,只有不爭氣!」

  鬥志如熊熊烈火般燃燒起來,她連忙趁火還沒被現實的巨浪澆熄前,換好衣服,到樓下的超商買報紙去。

  ***

  超級努力找了半個月工作,結果,還是一場空!

  「哈哈……非常好!」坐在家裡泛黃的沙發上,她反諷地鼓起掌來。

  眼看被趕出公寓的日子就快要到來,她前途還是茫茫一片。

  「露宿就露宿吧!反正什麼事都有第一次。」再樂觀的人,也有消極放棄的時候。

  正在自暴自棄,一陣刺耳的門鈴聲,不識趣地響了起來。

  「沒人在家!」她大叫。

  可,門鈴聲還是持續響著。

  被吵得心煩意亂,她怒氣衝衝跳離沙發,三步並作兩步走到玄關,開門。

  「叫魂啊?」還沒看清來人是誰,她首先給了他一記超大的白眼。

  「請問季梅小姐在嗎?」門外站著一名西裝筆挺,一看便知是專業人士的男子。

  找她?雖滿肚子疑惑,但季梅還是點了點頭。

  「我是。」

  「您好,季小姐,敝姓林,這是我的名片。」男子遞過一張燙金名片。「如果您不介意的話,可以進去詳談嗎?」

  季梅細想一會,覺得這人不會有不軌企圖,便讓他進去。

  招呼他坐下後,季梅奉上水一杯。

  「請問有什麼事呢?」她有一腦子疑團。

  律師突然跑上門,好像沒啥子好事。她是欠了債,還是犯了法而不自知嗎?

  「是這樣的……」林律師拿出一張照片,相片中的人正是不久之前,在餐廳騙了她一頓飯的那位老伯伯。「這位老先生委託我在他臨終前,把他的遺產都預先分配妥當,而季小姐您,可以繼承他一幢豪宅。」

  「嗄?」原掛在嘴邊的慘白苦笑登時一凝,腦袋亦於同時間整個呆掉了。

  什麼跟什麼?什麼臨終、遺產……

  那老伯伯死了?並在死前請律師撰了一份法律文件,說要把一幢豪宅贈予被騙了的她?

  「什麼豪宅?」糊裡糊塗聽了一堆話,只有「豪宅」這兩個字深嵌進她腦海裡。

  「那幢豪宅就位於臺北市,房間約有十三間,私人花園、泳池、網球場、健身室、酒窖等等……一應俱全。」

  聞言,季梅下意識捏了捏自己臉頰一下。

  「好痛!」

  這麼好康的事,真的降臨在霉運超強的她身上?

  「是不是……只要我點個頭,我……就可以繼承那幢豪……豪宅?」消息過於震撼,害她不禁口吃起來。

  「沒錯。如果您繼承的話,不但可得到豪宅,也一並可得到老先生贈予的少量現金。」

  「現金?」

  錢正是她最最需要的東西啊!

  「對,但不太多,大概只有十萬臺幣。」

  「十萬……」

  已經很多了!她銀行戶頭裡,現在連一千塊都沒有。

  「不過,那十萬在扣除律師費等相關法律費用後,只餘下一百九十九塊。」他補充的幾句話,把季梅從天堂的頂點狠狠地踹了下來。

  「呃……這樣嗎?算了,突然多出一百九十九塊錢,也算是很不錯了。」她低聲安慰自己受創的心靈。

  「簽署繼承文件之前,得例行核實一下季小姐的身分。」

  季梅馬上拿出身分證,給林律師過目。

  一切都核查後,林律師遞過豪宅繼承同意書。

  「請您仔細閱覽上面的每一項條文,然後才簽名。」

  「明白、明白。」

  季梅高興得快要忘掉自己的名字,壓根兒沒細心去看那份繼承同意書上頭寫了什麼,只是大概看了頭一頁,然後便直接翻到最後一頁,大筆一揮,完成繼承手續。

  她笑道:「我想看看那幢豪宅!」

  ***

  豪宅雖然不是位處臺北市中心,但交通也算方便,搭車一會就到了。

  「好大……」親眼目睹豪宅面積佔地之廣寬,季梅不由得張大嘴巴。「我不是在作夢吧?這幢超大的房子,真的屬於我了?」

  視線不經意掃過豪宅附近豎立著的路牌,她疑惑地蹙起眉。

  「這條路的名字很眼熟啊……在哪看過呢?」

  之前,她從沒來過這附近的地段,確定自己不是因為曾經路過,而覺得這路名很熟。

  突地,她一個擊掌,「對了!在老伯問路的紙條上看過!」

  這麼想,事情還真有點怪異及巧合的感覺耶!

  「季小姐……」林律師朝她叫了聲,「如果沒事的話,我想先行告辭,老先生那裡還有些事要我親自去辦。另外,我也會盡快完成季小姐繼承豪宅的法律手續,一切都搞定後,我會再聯絡您。當然,若您有什麼疑問,可撥名片上的電話找我,再晚也沒關係。」

  「好的,謝謝你!」對於福音天使林律師,季梅笑得燦爛。

  她已經好久沒笑得這麼開心了!

  「這是房子的鑰匙。」林律師遞過一串鑰匙。

  「好。」她歡天喜地接過鑰匙。「謝謝你!」

  「那我先走了。」

  「等一下!林律師。」她忽地想到一個問題。「你是怎麼找到我的?我和老伯伯只見過一次面,好像也沒跟他說過我住在哪。」

  「老先生知道季小姐的名字,有名字、有錢,一切好辦。」林律師從容地回答。

  「原來是這樣。」她點點頭,疑問頓時隨風而散。

  「那我先走了,再見,季小姐。」林律師向她微微頷首,然後便快速離去。

  季梅拿著鑰匙,歡天喜地的跑到大門處,由粗鐵枝組成的鐵柵大門,得花不少力氣,才推得動。

  「如果以後都住在這,我一定得請個力大無窮的傭人才行,不然每次出門或是回家都要那麼費力,那多痛苦啊!」她喘著氣說。

  好不容易才走進裡頭,主屋離大門還有一段不短的距離,她便趁這機會,慢慢的欣賞私人花園的景色。

  「果真是有錢人家的豪宅耶!哈哈!我是真的走運了!」笑意再度滿溢,她高興得神志有點不清,一點也沒注意到一個排球,正來勢洶洶朝她飛來。

  「啊!」等到發現那顆球時,她已經被擊中了。「好痛……」

  她痛得蹲下身,左手緊緊按著被球擊中的額頭。

  「你打中人了耶!」

  「什麼?不會吧!」

  「什麼不會?看!她不是在痛苦呻吟了嗎?」

  「真的耶!」

  兩道甚大的男聲同時響起,讓季梅有一刻忘了頭上的痛。

  「為什麼這豪宅會有人啊?林律師沒說過耶!」她喃喃自語。

  滿肚子疑惑,她仍蹲在地上,但視線卻猛地朝上看去,躍入她眼底的,是一個惡形惡相,渾身肌肉,身高有一百九十公分以上的超高大男子。

  「哇!」她被嚇得失聲尖叫。

  「你嚇到她了。」另一道較溫文的男聲響起,季梅很自然的往聲源看去。

  這次看到的,不再是黑社會人物的臉孔,而是一個長相俊爾,留著一頭清爽黑短髮,約莫三十出頭的高大男子。

  人天生總是愛美,看到賞心悅目的容貌,她剛才受的驚嚇略減退了一點。

  「妳沒事吧?」白居易向還蹲在地上的她伸出手,笑了笑,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

  「沒……」她搖搖頭,下意識的把手伸出去,快速接受了帥哥的好意。

  才一碰到他的手,她便感到一陣電流竄過整個身體,驚訝得立即睜圓了眸子。

  俊美男子雖沒露出什麼異樣表情,可在碰觸到季梅的手時,同樣的,他也感受到一波莫名的電流滑過身體。

  沒細想那怪異觸電感的由來,俊美男子扶起她,笑問:「妳額頭痛不痛?」

  問的同時,他放開了她的手,讓季梅覺得有點失落。

  「一點點……」

  聞言,他眉一揚,笑得更深。

  他的笑容,彷彿可以牽動季梅的心靈,讓才剛失戀的她,心湖波瀾再起。

  「喂!你還不快道歉,你的排球打中了她耶!」白居易推了推身旁的肌肉男。

  季梅瞄了瞄那個長相頗凶的男人,脖子很自然地縮了一下。

  「對不起。」肌肉男道歉得還挺乾脆的。

  「不要緊。」

  雖然額頭還是痛得要命,不過面對著外表孔武有力的元兇,她還是給點面子吧!

  「真不好意思!」白居易再度開口。「我們在花園的空地打排球,沒想到會突然有人跑進來。」

  「不要緊。」她揮揮手。

  除了這句話,她還能說什麼?總不能當著帥哥的面,很沒儀態地發脾氣吧!

  「道歉也道過了,現在也是時候問一下正事了。請問妳是誰呢?」白居易話鋒一轉。

  「呃……我叫季梅。」

  「季梅妳好,為什麼妳會在這呢?」

  「因為……」

  等一下,這有點兒不對勁!她已經是這豪宅的新主人了,為什麼她會被軟言質問呢?

  「我才想問你們兩個是誰呢!」

  「我們?」俊美男子像是沒想到她有此一問,不過他還是很合作地回答:「我們是房客啊!」

  「房客?」這意外的回答,讓她有幾秒失神。

  「對,我跟他都是。」他指了指肌肉男。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三個字她還沒能道出口,不遠處就響起門鈴聲。

  「一定是阿六回來了!」白居易的注意力給門鈴聲吸引了過去。

  聞言,肌肉男馬上大步走到鐵柵大門處。

  見一道高瘦的人影出現,肌肉男輕輕一用力,那道費了季梅好多力氣才開得了的大門,就給輕易地打了開來。

  季梅很慶幸剛才她原諒了他,不然這刻,她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繼續呼吸。

  「公……」肌肉男才剛開口,便發現自己說錯話,連忙更正,「不!阿六,您回來啦?」

  來人只是頗冷淡地頷首,然後進了門,以極其優雅的姿勢,慢步往季梅的方向走來。

  哇!好中性哦!真看不出是男是女。她在心裡如是想。

  仔細端詳來人好一會兒,季梅認為他六分像男,四分像女,因此,初步認定他是個男的。

  如果說剛才好心伸手扶起她的男子,是帶著陽剛氣息、男性魅力濃厚的帥哥的話,那現在這個冰冷的人兒,就是和他截然不同的美形帥哥。

  美男子一身白衣白褲,留著一頭削薄的黑髮,黑色的眸子直視前方,在經過季梅身邊時,連眼波也沒動一下,視線一直沒投放到她身上去,就這樣跟她擦肩而過。

  「阿六,回來了?」白居易揚起大手,阻止美男子繼續向前走。

  美男子水眸一揚,瞥了他一眼,像是在說:你在說廢話嗎?

  「先別裝酷,今天咱們有客人耶!」白居易熱情地轉動美男子的身體,讓他面向季梅。「就是她。」

  美男子冷冷瞟她半眼,然後便撇過頭,好像她沒什麼值得看似的。

  雖然他長得比女人還要美、還要吸引人,但這沒禮貌兼輕視到家的態度,卻勾起了季梅一絲不快。

  什麼嘛!長得美很了不起嗎?她暗哼一聲。

  「阿六,她叫季梅。」白居易兀自替他倆介紹,「季小姐,妳可以叫他阿六。」

  「阿六?」季梅有點訝然。

  這名字亂沒氣質的耶!和他那絕色美男的外表不相符啊!

  美男子像是沒什麼耐性,肩一動,白居易的手便給抖了下來。

  「阿六,你又耍酷啊?」

  逕自走向主屋,美男子不理會後頭的叫喚,繼續他優美的步伐。

  「妳別介意,他終年是那副棺材臉。」白居易笑著說。

  「什麼棺材臉?好難聽!」肌肉男立即為美男子辯護,「公……呃……阿六隻是比較喜歡板著一張又冰、又冷、又臭的臉而已。」

  白居易笑開了臉:「阿四,你說的和我說的,有什麼分別嗎?」

  「當然有!」肌肉男理直氣壯。

  「好好好。」萬事以和為貴,白居易也不爭辯,轉向季梅,「對了,不如到主屋裡頭,坐下慢慢談吧!」

  「……好。」季梅回道。

  她真的有一肚子的疑問,為什麼她才剛繼承的豪宅,會突地跑出三個完全不同類別,又自稱是「房客」的男人來?

  呃……那個眼高於頂、不愛理人的阿六,是男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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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不一會,肌肉男、白居易和季梅便走進主屋,甫踏進去,季梅便感動得嘴巴再度開啟。

  這豪宅不但外表看起來華麗,連裡面也一樣有看頭!

  金碧輝煌的地方就給他金碧輝煌,氣派非常的地方就給他氣派非常,不遇,最讓她感到滿意的是,豪宅雖然裝潢華麗,但卻沒予人奢華浮誇的感覺,足見設計這幢豪宅的設計師,把華美的準則拿捏得非常準確。

  沒想到自己一介平民,能夠在有生之年擁有這麼一幢超優豪宅,季梅高興得緊,咧開的嘴巴,正在挑戰人類的面部肌肉極限。

  「季小姐,妳想喝什麼?」白居易動聽的男性嗓音,喚回她感動不已的神志。

  「什麼都可以。」她對喝沒什麼要求。

  「那就咖啡吧!我煮的咖啡可是一級棒呢!」他笑著站起來,往廚房走去。

  「請喝。」

  白居易不久便回來,用一看就知是上等貨色的英式貴族咖啡杯奉上香濃咖啡,還體貼地附送兩塊精美的餅乾。

  「謝啦!」

  被咖啡吸引了過去,她開心地喝著,渾然忘了應以豪宅新主人的身份,去質問不該出現在這的人。

  「這咖啡好好喝喔!」她還是生平第一次喝到那麼棒的咖啡。

  「對啊!因為老先生這個人很喜歡咖啡,所以他買回來的咖啡,都是牙買加出口的一等一好貨色。」白居易笑道。

  老先生這三個字,提醒了季梅別再跟來歷不明的男人寒暄。

  「咳!」她假咳一聲,清清喉嚨,做出審問的姿態,「閒聊到此為止,咱們談正事吧!你們兩個到底是誰?」為增加新主人的氣勢,她選擇站起來,居高臨下地問。

  「我們?我是阿七,他是阿四,剛才那個冰山美男叫阿六。」白居易如是介紹,如果那些莫名其妙的數字也算得上介紹的話。

  「什麼阿七、阿四、阿六的!」聽得她一頭霧水。「你們難道沒有名字嗎?」又不是牢房裡的囚犯,幹嘛替自己取一個編號啊?

  「名字?有是有啦!誰沒有呢?但咱們這裡通常都不叫名字,改以房間編號作稱呼。」白居易撥一撥額前的黑色劉海,一副閒適狀。「不過,如果妳不習慣叫我阿七,堅持要知道正確的名字的話,妳也可以叫我白居易。」

  「白居易?」

  前一刻是個奇怪透頂的囚犯編號,下一刻又是個詩人的名號,這空有俊美長相的傢伙,頭殼有沒有燒壞掉啊?

  「對。」他帥氣地笑。「隨妳選擇。」

  「我什麼都不選,我只想知道,為什麼你們會在這?」這才是問題的重點。

  「因為我們是房客啊!之前不是回答過妳了嗎?」白居易盯著她,像是她問了什麼愚蠢的問題一樣。

  「為什麼你們會住在我的房子裡頭,還自稱是房客?」

  「妳的房子?」聽出一絲端倪來,白居易眉一揚。

  「對!我是這幢房子的新主人!」

  「但……這房子不是老先生的嗎?」沉默良久,肌肉男這時出聲了。

  「老先生他過世了,你們不知道嗎?」季梅好心提醒。

  「過世了?」白居易眉也沒動一下,彷彿聽到的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

  他到底還是不是個人?居然聽到有人死了,還露出一副沒什麼大不了的模樣,枉他長得這樣好看,可原來也跟李沐一檬,是個空有外貌的爛人!

  這個年頭的男人真是太無情了!怪不得她們女性那麼慘,常遭到負心漢的殘酷拋棄。

  白居易過於淡然的態度,全勾起了季梅前些日子被前男友李沐甩掉的仇恨,她瞪著他,當然,後者完全不知道她在瞪什麼。

  「姓白的,你就不能擠出一點同情心來嗎?」她努力壓抑住滿腔的憤怒。

  「我不叫『姓白的』,我叫白居易,妳喜歡的話,叫我阿七也可以。」

  覺得自己在對牛彈琴,她決定不再和他抬槓下去。

  「我不管你叫什麼,總之這房子現在是我的,你們這些不速房客請給我離開!當然,我也不是全沒同情心的人,要搬家也會給你們時間,這樣吧!就給你們一星期。」

  她自己也做過房客,很明白突然搬遷的麻煩及苦痛。

  「季梅小姐,可以請問妳一下,妳是怎麼得到這豪宅的嗎?」白居易像是絲毫不緊張,雖然他正面臨被趕的命運。 

  「老伯伯派林律師到我的住所來,說要讓我繼承這房子。」她生性老實,和盤托出事實來。

  「這樣啊……」白居易眼珠動了動,跟身旁的肌肉男交換一記心領神會的眼神,「你覺得怎樣?」

  「老先生也沉靜了一段時間,依照以往的觀察,他也是時候弄些風雨出來,好讓咱們四個房客沒那麼無聊了。」肌肉男回道。

  老先生是個童心未泯的老翁,喜歡不定時為四名可愛的怪房客送上驚喜。

  「同意。」白居易點點頭,「還記得上次他做了什麼嗎?」

  「好像是……」肌肉男還沒能說完,就給一道女聲打斷。

  「喂!」聽得非常迷糊,季梅大叫一聲。『你們在說什麼悄悄話?」

  「沒什麼。」白居易揚起一個人畜無害的笑容,令她不能再追問下去,「依季小姐的說法,妳將會取代老先生的角色,成為這裡的新房東,既然這樣,那妳絕對有必要認識這房子裡的所有房客。」

  「除了你們三個,還有其他人啊?」

  「還有一個,他叫十三,不遇他不常離開房間,只有吃飯或是緊急時刻才會出來,適是他的怪癖。簡單來說,這裡住著四名房客,包括我、這位猛男阿四、剛才那位冰山美男阿六,還有一個妳沒見過的十三。以後請多多指教嘍!」

  「多多指教?」

  什麼意思啊?他怎麼說得好像她要跟他們共處一個屋簷下似的?

  「妳是咱們的新房東嘛!當然得請妳秉持老先生一向的作風,繼續照顧我們這四名房客嘍!」白居易續道。

  「照顧?」她更茫然了。

  「妳好像不太知道繼承這豪宅的含義呢!一旦繼承,就會自動成為房東,然後,得全權照顧這裡所有房客的起居飲食……」

  「什麼?」不待他說完,她已尖叫出聲。

  「林律師沒跟妳說清楚嗎?」白居易像是有點同情什麼也不知道,便迷迷糊糊繼承了豪宅的她。

  老先生曾問遇他們四名房客想不想繼承豪宅,所以,繼承豪宅的種種條件,這裡的房客都非常清楚,而也因為清楚,所以才沒人想繼承。

  「當然沒有!」

  「喔,這樣啊……」白居易點了點頭,「電話在這邊,妳可以去詢問一下,妳這個新主人的權利和義務是什麼。」他指了指高級進口沙發旁邊的美美電話。

  他的提議非常實際,季梅立即跑到電話旁,拿出林律師的名片。

  ***

  「基本上,繼承適豪宅的重點條件有幾個,分別是——

  一、要賣豪宅,必須在正式繼承日期的半年後。

  二、除非住在這裡的四名房客自己主動走人,不然豪宅新主人不可趕走他們,至少在這半年裡頭不能。

  三、四名房客只需在繳付隨意多少的房租後,便能得到主人的全面照顧,換句話說,他們只要付了租金,就可在這裡又吃又住,當然,什麼瓦斯費、水費、電費等等的,都是您負責去搞定,而您也得每月付清因這豪宅而來的所有費用,不得拖欠。

  四、您除了得好好照顧這四名房客外,還得妥善照顧這幢豪宅。妥善的定義是五天一小掃、十天一大掃,要確保豪宅一塵不染。為保障房客們的隱私,他們住的房間可以不用打掃,但豪宅的其他地方,都得乾乾淨淨,若給我發現豪宅遭到破損或塵封,您將會立即喪失繼承這豪宅的權利。」

  林律師在接到季梅的電話後,馬上趕回豪宅,並概略講述了一次她繼承豪宅的種種條件。

  季梅深深地體會到,這世道果真沒有「飛來橫屋」這等便宜美事,更沒有不勞而獲的奇跡,至少,對她這「倒楣女王」來說,是的。

  「我想請問一件事,」她微抖著聲音問,「什麼叫作『隨意多少的房租』?」

  「就是隨房客想付多少房租,就付多少房租的意思。」林律師道。

  「那就是說,他們若只想付二元,那就只需丟出二元,便可在這豪宅裡白吃白住,並得到我這主人的照顧?」她的臉色益發青白。

  「季小姐說的是,二元是最低的租金限額。」林律師點頭,讓她希望盡失。

  「那我這個主人,豈不是比他們這些房客還要慘上許多倍嗎?」她霍地從沙發上站起來,扯開嗓門大叫:「不但要照顧四個白吃白住的食客,還得做沒工資的清潔打掃傭人,這算是什麼主人?」

  簡直比菲傭、印傭還來得慘!

  本以為終於得以擺脫掉衰神的照顧,轉運的她可重獲新生,沒想到,這一切都是個美麗的騙局!

  「從某方面來說,是的。」林律師道。

  「你騙我!」

  「我沒有。事實上,繼承豪宅的同意書上,這一切條文都寫得一清二楚,在季小姐簽約時,我已經提醒過您,要仔細閱讀同意書上的所有條款,然後才決定字與否。」

  聞言,她為之氣結。

  的確,他是有提醒過她,只是她當時太興奮了,根本聽不進耳。

  「我不繼承了!」

  鬼才會繼承!不但沒能撈到半分便宜,還得當苦工,這樣的苦差誰會要?

  「如季小姐改變心意,這是絕對沒問題的。不過,基於律師的立埸,我得在季小姐碓定放棄繼承豪宅前,跟您補充說明一下。沒錯,在您正式繼承的首半年,的確是會比較辛苦,不過,半年過後,這豪宅以及四名房客的去留,就全由您決定。雖然這豪宅算不上是全台灣最大、最美的,但若要賣出去,依我看市價也不菲,大概可賣個兩億台幣。」

  聽見此話,季梅的怒火瞬間消失了一大半。

  「簡單來說,只要季小姐熬得過正式繼承豪宅的首半年,半年後,您想賣屋就賣屋、想趕人就趕人,絕對有控制權。」

  聽到這,季梅一顆心猶豫不定。

  繼承?不繼承?

  她抿了抿唇,考慮好一會兒,然後——

  「我要繼承!」

  林律師說得沒錯,只要咬緊牙關,熬遇半年,半年遇後,她便可賣豪宅兼趕人,到時候,她就成為擁有上億家財的小富婆!

  白居易一直在旁靜聽,聽到季梅決定繼承,他在心底偷笑了一下。

  不知為何,他就是對初次見面的她很有興趣,很希望她留下來,成為新房東照顧他們。

  有她在,這豪宅會更熱鬧、更有趣、更好玩的!

  白居易有這個預感。

  老先生一定是有這先見之明,才讓她來繼承這豪宅的吧!

  「季小姐,這次您考慮清楚了嗎?」林律師問。

  這種機會可遇不可求,這次放棄了,也不知道在她有生之年還能不能再碰上一次,她能不能擺脫掉平民的困況,就得看她這半年的忍耐功夫了。

  十年寄人籬下的生活都熬過去了,半年算得了什麼?照顧四名食客而已嘛!小Casc一樁,就當是婚前預習一下如何照顧別人好了。

  而打掃豪宅,那更不是問題了!她向來一個人住,家事都是她一手包辦。

  至於每月的豪宅各項費用,她也會一併搞定的,雖然這對目前沒有收入的她而言,是有一點麻煩,不過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為了半年後那兩億台幣的巨款,她怎麼樣也會每月付清那些雜費支出,不會讓林律師有機會奪走這所豪宅的擁有權。

  沒錯!她要努力!能否讓親戚們對她刮目相看、讓不懂她的好的前男友捶胸頓足,就看這次了!

  「沒錯!我考慮得十分清楚,我、要、繼、承!」她深吸一口氣,豁出去了。

  ***

  就這樣,季梅決定繼承豪宅。

  時逢月底,她原來租的破爛公寓也到了該離開的期限,有了新的居住地點,她當然是腳底抹油地離開那裡,帶著一箱又一箱的行李搬家嘍!

  「嗨!」

  甫來到豪宅的鐵柱大門前,她就「恰巧」遇上站在那兒吹風的白居易。

  「妳終於來啦!」他笑得友善、笑得燦爛。

  昨天一想到今天這位豪宅新主人會來,他便覺得很興奮。

  他喜歡見到她、喜歡和她住在一塊、喜歡她就在身邊伸手可及的地方……若硬是要問他原因,他只能回答:「喜歡就喜歡,沒有特別原因。」

  「真高興妳來了!」迷盡天下女子芳心的眸子,也感染了主人的喜悅,呈現一片喜色。

  季梅瞄他一眼,覺得這沒一丁點同情心的男人怪異極了。

  這傢伙神經搭錯了嗎?幹嗎那麼高興?

  「我替妳開門。」他紳士地幫她拉開厚重的鐵門。

  「謝啦!」她公式化地道一聲。

  「不用客氣,咱們以後就是同居人,不用那麼生疏。」他狀甚親熱地靠過來,拿過她手上沉甸甸的行李箱。

  「你不用幫我——」對於他的幫忙,她沒打算接受。

  對這白居易,說真的,她沒半點好感,原因當然是他沒同情心嘍!

  哪個人會在聽到別人去世後,還若無其事的?而那個去世的人,還之前照顧他的主人耶!

  這種不懂感恩圖報的狠心人,比甩掉她的李沐更可惡!

  「妳是女士,我幫忙是應該的。」不讓她有拿回行李箱的機會,他兀自往主屋走去。「再說,以後我們四個人還得靠妳照顧,現在我幫妳一下,就當是禮尚往來好了。」

  原來是想討好她這個新來乍到的主人兼奴隸啊!她就說嘛!這種沒心沒肺的人,怎會無條件主動幫她的忙!

  季梅對白居易的印象,很明顯地,已經差不多跌到谷底去了。

  「這裡有十三同房間,全部都在房子的二樓,房間編號順著次序排著,第一間是『一』,走廊盡頭的那間房就是『十三』。」走進主屋後,他道。

  「嗯。」連跟他說話都不太願意,她敷衍地應一聲。

  「我帶妳上去挑房間吧!」他熱心地說。

  這像伙很閒嗎?她冷冷掃他一眼。

  對啊!他當然閒嘍!他只要甩出二元,就可在這白吃白喝,得到超值的服務,連出去上班都不必,當然清閒得緊。

  算了!反正和他共處的時日也只有半年,半年期限一到,她一定要第一個趕走這個沒血沒淚的爛人!

  「第四、第六、第七以及第十三間房間都給我們住了,為免搬運私人物品的麻煩,妳還是選其他空著的房間吧!反正格局、面積什麼的都是一樣。」提著行李箱步上二樓,白居易邊走邊道。

  「我要第一間。」

  上午顧著整理行李,好離開那破公寓,體力都耗得差不多了,她沒心思去挑哪間房間較好,於是隨意地選了最靠近迴旋樓梯的第一間房間。

  「好。」白居易也沒多給意見,幫她開了房間,把行李拿進去。「這裡每間房間都有獨立浴室及廁所,方便得很,還有,從這邊的落地玻璃窗看出去,風景很棒喔!有空的話定要仔細欣賞一番。」

  「我要休息了。」對他的介紹沒啥興趣,季梅揮揮手,示意他離開,別礙著她補眠。

  她倒在軟軟的大床上,在白居易還沒舉步離開前,便墜入夢鄉。

  看著她那張疲態盡現的小孩睡容,白居易憐惜地、溫柔地笑了。

  「看來,咱們的新主人是個貪睡的小孩子呢!」他走近她,一邊低聲地自言自語,一邊替她蓋上柔軟的被子。

  大手不經意碰觸到她,初次見面時突然來襲的莫名電流,此刻再度毫無預警的席捲他全身每一個細胞。

  白居易禁不住搔搔頭,劍眉輕皺,一臉不解,但,依舊沒有答案。

  不想礙著她休息,白居易邁開腳步,打算悄然離開。可,才踏離床邊數步,他突地回過頭,視線不偏不倚落在季梅身上。

  他的舉動,一如拾不得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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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2-5 08:26:45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季梅醒過來時,已是當天晚上八時許。

  睡了一場好覺,精神好了不少,她伸一個懶腰,舒展一下全身的筋骨。

  「好舒服耶……」高級的床果然好睡一點,她甜甜一笑。

  睡飽了,空空如也的五臟廟開始投訴起來。

  「對哦!我由早上到現在,都沒吃過東西。」對她來說,什麼都可以虐待,唯獨肚皮不可以。

  她大步離開房間,想到廚房看看,有沒有什麼可以讓她發揮廚藝的材料。

  「妳睡醒了?」她甫出現在迴旋樓梯的上方,即聽到樓梯下方,傳來那道令她不快的男聲。

  又是他!房子那麼大,為什麼他總在她眼前晃來晃去?

  柳眉自然一皺。

  「我煮好飯了,妳要吃嗎?」頂著一張好看的帥哥笑臉,白居易問。好幾個小時沒見她,他覺得粉想念她呢!說也奇怪,他跟她才相識沒多久,居然這麼快便用上「想念」兩字!

  「不用,我自己會煮。」

  誰稀罕他的飯菜!說不定吃了這沒感情像伙的飯,她的細胞也會跟著變壞呢!

  「噢,那隨妳嘍!」白居易不勉強,也沒熱烈的再邀請,大步走向飯廳。

  這傢伙果然沒血沒淚,邀人也邀得那麼沒誠意,多邀人家一次會少一塊肉啊?

  她朝背著自己走向飯廳的白居易做個鬼臉,宣示她的不滿。

  「哼!我一定煮得比他好吃多了,為什麼要吃他的?」

  她快步下樓,往廚房走去,那廚房還真的有夠大,她之前住的破公寓房間,全部面積加起來也沒有那廚房大呢!

  「豪宅就是豪宅!」她讚歎,「這麼棒的房子,半年後就完全屬於我了,到時候要住或是要賣都可以!」

  思及此,她的心禁不住愉悅飛舞起來,連打開超大型冰箱的動作,也輕快了許多。

  可當她看到冰箱裡頭什麼都沒有的時候,快了在一瞬間失去蹤影。

  「呃?沒有材料?」那她怎麼煮?「啊!一定是那傢伙把材料都煮掉!」

  她立即想到元兇是誰。

  季梅以光速跑到菜香滿溢的飯廳,指著白居易吼道:「是你把冰箱裡頭的食物都煮光了嗎?」雖是疑問句,但語氣卻是肯定的。

  「冰箱裡本來就沒什麼菜,這些還是我特地跑去超市買的呢!」白居易閒閒地說。「之前都是老先生差人把食物送過來,但近來都沒了,所以冰箱沒食物是很正常的啊!」

  「這個當然嘍!老伯伯他都死了!」還怎麼差人送材料過來,飼養他們這些米蟲?「現在什麼都沒有,我吃什麼?」

  「我剛才不是邀妳一道吃飯嗎?」他攤攤手。

  說不過他,季梅只能乾瞪著可惡又能言善辯的他。

  適時,有人踏進飯廳。

  「飯煮好了,來吃吧!」白居易對他們說。

  進來的頭兩個人,季梅都不陌生,一個是冰山美男子「阿六」,另一個是凶相肌肉男「阿四」,那麼另一個,一定是她從沒打遇照面的「十三」

  初見肌肉男帶給她的震撼及驚嚇,若和這位「十三」老兄比起來,就顯得有點微不足道,只因這位老兄從頭到腳都著黑色的長袖衣褲,連雙手都不例外,戴著一雙襯到極點的黑手套,再加上遮蓋住臉龐的及腰黑髮,

  連他長得什麼樣子,季梅都不知曉。

  她很懷疑,他把頭髮弄成這樣要怎樣吃飯?

  在她注視十三長髮老兄時,其他三名房客已經安然落坐,準備開動。

  「咱們豪宅的新主人,妳到底要不要一起吃飯?還是,妳想呆站在那看著我們吃?」白居易朗聲問她。

  他絕少一再問相同的問題,但這個絕少,在季梅身上卻不適用。

  他不希望她餓肚子。

  季梅想了想,說:「當然吃!」

  不吃白不吃!以後半年時間,她一個弱女子,要很沒天理地照顧他們這四個大男人呢!現在難得有頓免洗、免煮、免付錢的晚飯,不吃不就是笨蛋了嗎?

  她一屁股坐在離白居易最遠的位子上。

  「剛才妳不是說不吃嗎?」他笑了,帶點惡質。

  這傢伙是想找碴嗎?

  「善變是女人的特權。」連正眼對上他也不屑,忘恩負義的人,她才不要看哩!

  「這也對。」

  不甚在意她的惡劣態度,白居易熟練地替在座眾人添飯,而第一碗香噴噴的白米飯,首先送到季梅跟前。

  「女士優先。」

  他對始終刻意漠視他的季梅投以親切的一笑,不過,此舉並不能替他挽回多少分數。

  她是討厭定他了!至少,現在是這樣。

  季梅沉默地拿過飯碗,大口大口地吃起來。

  一整天都沒吃過飯,她肚子餓扁了,什麼女士應有的用餐儀態,這刻都飛到九霄雲外,肚皮大過天,儀態只是在胃部飽滿時才說的話。

  雖然不想承認,但在吃過白居易煮的飯菜後,她發現他煮東西挺有一手的,不過,有了這個認知,她對他的印象不但沒好轉,反而更差了。

  「哼!一個大男人居然那麼會煮菜,幹嘛?想為下輩子投胎做女人作好準備啊?」她低聲地嘀咕。

  季梅對白居易的態度足以說明,當一個女人要討厭一個男人時,是可以沒有任何理由的。同理,即便她發現了他的任何優點,若她心理上沒打算扭轉對他的觀感,再多的優點也只會轉化成缺點,存放在她的腦海深處。

  一頓飯吃得靜悄悄的,全程只有白居易跟肌肉男偶爾閒話家常的聲音,冰山美男子跟長髮男都沒說過一句話。

  而季梅因為肚子很餓,和同桌人又沒什麼好說的,因此整頓飯的時間都沒說遇話。

  事前很好奇長髮男怎麼吃飯,她狼吞虎嚥時,不忘對他投以好奇寶寶的目光,發現他天生就擁有避開自家頭髮吃飯的武林秘招,一頓飯下來,即使整張臉都被頭髮擋著,也絕對無礙他吃飯。

  真是奇人哪!季梅不得不佩服起這位長髮男,不遇佩服歸佩服,她還是蠻怕他全身散發出來的陰沉氣息,若晚上在走廊上碰著他,說不定她會以為遇上不乾淨的東東了。

  當她吃到九分飽時,扒飯的動作緩了下來,夾菜時總會「不經意」地掃視過桌上四個房客。

  離她最近的,是那個冰著一張好看臉孔的美男子。

  明明長得那麼好看,偏要整天繃著臉,好像全世界都得罪了他一樣,真不知他在想啥!她邊看,邊在心底如是想。

  評論完冰山美男,輪到坐在他臨座的肌肉男。

  他幹嘛把自己的身體,練成這副摔角選手的摸樣?這是她不明白的。

  三個各有「特色」的房客都被她評頭論足完,最後輪到壓軸人物——白居易。

  雖然這麼說很不甘願,但季梅不得不承認,他是四個房客當中,最正常的一個。

  雖然這傢伙沒肝沒心,但至少外形正常,樣貌沒凶得嚇死人或是冰死人,渾身也沒散發地獄勾魂使者般的獨特氣息。

  嗯,這房子裡也不是沒半個正常人嘛!

  正在想的當兒,季梅的目光,不自覺落在白居易身上。

  這傢伙看久了,還真的……蠻吸引人的!想著想著,季梅的心不自禁悸動了一下。

  慢著!她在想啥啊?這姓白的傢伙可是個沒血沒淚、無情至極的爛人耶!她怎麼能對他心動?沒錯!絕對不能!

  正在告誡自己,季梅赫然發現,她好像間接承認了,她已經對白居易動了心。

  沒有!沒有!沒有!她才沒有!

  心裡不住默念著「沒有」,她頭很自然的猛烈搖晃起來。

  「妳在做什麼?」不明白她為什麼突然搖頭,白居易疑惑地問。

  他的視線總會有意無意的望向她,是以,當她做出不合情理且怪異的動作時,他第一時間便發現了。

  「不關你的事!」

  她是一時神經錯亂,腦中才會浮現一些荒謬至極的想法,她才沒有受他吸引!

  「妳搖頭或許不關我的事,但妳一直盯著我看,這就不能說不關我的事了。」

  白居易不是木頭人,他當然感覺到季梅在看他。

  「誰……誰直盯著你看?不是我!」像是什麼秘密被當眾揭穿,季悔有點口吃,說出來的話,也有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

  天啊!她為什麼要刻意說謊?看著他又不是什麼秘密!她大可理直氣壯地回他:「台灣不但有言論自由,更有看人自由,我看著你,不行嗎?」

  撒不必要的謊也就算了,但她在臉紅什麼?

  她從不是動輒臉紅的女人,不是她自誇,她的臉皮還真的粉厚,截至目前為止,她只有對她的前男友李沐臉紅過。

  可現在,她卻因為白居易而臉紅了!這……不會是在暗示什麼吧?

  季梅不敢想下去,連忙打住深究的想法。

  「沒有嗎?阿四,你做人證。」白居易找尋有力證據。

  「我有看到。」老實的肌肉男舉了舉手,指證季梅的「罪狀」。

  「妳看。」白居易得意地笑了。

  「你和他是朋友,證詞不可靠。」她死也不會承認的。

  「雖然我是大帥哥一名,不過妳也要有點成人的自制力,別愛上我喔!要知道,帥哥十之八九都是花心的,我這種超級大帥哥,就更是沒理由不花心了,對不對?所以啊!愛上我,只會徒惹傷心罷了。」他一副很為季梅著想的樣子。

  季梅連話也懶得回,乾脆撇過頭,不理他。

  她要更正,這豪宅沒一個房客是正常的,包括這個姓白的自戀混帳!

  努力壓下臉上的熱度,季梅決定漠視心裡的異樣。

  她一臉正色,假咳一聲,道:「如果大家不介意的話,請容我借用大家幾分鐘。大家都知道,我是這豪宅的新主人,而明天就是一個月的開始,亦即是說,是各位親愛房客繳付租金的日子。

  說實在的,我現在還待業中,銀行戶頭又只剩八百五十五元,恐怕你們四個人口袋裡的錢,都比我全部財產還要多,而大家都知道的,我要肩負起照顧你們四位起居飲食的重責,還有這豪宅的所有雜費開支,我一個弱女子,實在沒法子挑起這麼重的擔子,所以,希望各位男士能幫幫忙,繳個像樣的租金額數來。」

  若要繳二元租金的話,那倒不如不要繳了,免得她看到那二元,生無謂的氣。

  雖然林律師說過,這房客四人幫只要付二元以上的租金便可,她不可以運用業主的權利去壓他們,強迫他們交高額的租金,可林律師沒說不可軟言相勸,勾起他們這些男人的同情之心,繼而繳出合理的租金來。

  本以為當她說完這番「感人肺腑」的話後,多少也會有個人發言說點什麼來,可等了整整一分鐘,還是沒人想講話的樣子。

  正當她再也等不下去時,一陣椅子拉開的聲音響起——冰山美男子要離座了。

  季梅連忙喊住他:「等一下!你還沒說要付多少租金給可憐的我耶!」

  「明天。」他只冷冷吐出兩字,然後,便頭也不回地上樓去了。

  「明天?」季梅第一次聽到他講話,對他奇特的說話模式,感到異常的不習慣。

  「阿六他是說明天才付啦!」白居易補充。

  「啊……這樣啊……」季梅應一聲。算了,明天才是新一個月的開始,明天付也是合情理的。「那你們呢?」她轉向仍在座的三個人。

  「我沒錢。」白居易首先道。

  「沒錢?」她立時目露凶光。「你是不想付才對吧!」

  聞言,白居易回以一紀淺淺但深富意味的笑容。

  頂尖人才是不可能沒錢的,即使他正在休假中。

  她說得對,他不是沒錢,只是看到她一副想搾出租金的摸樣,突地玩興大發,童心亦因而被誘發出來。

  「冤枉啊!大人明察!」拿出十成演技,白居易自問有能力可角逐最佳男主角的寶座,「我是真的沒錢!我僅餘的少許家財,剛剛都給你們吃掉了。

  他邊說邊努力掏褲子口袋,然後,桌面響起清脆的銅板聲。「還有十七塊剩下來,喏!全給妳好了。」他把銅板推到她面前。

  這傢伙是成心要惹她生氣吧!才剛說希望他們合作,繳個像樣的租金來,好讓她沒那麼慘,他卻要在聽過後呈上十七塊錢來!

  「姓白的,你是故意要和我過不去嗎?」她狠狠地瞪著他。

  「我不是很合作了嗎?」他露出很無辜的神色,「不但煮了一頓美味飯菜給一屋子的人吃,填飽大家的五臟廟,還大方的把剩餘的所有家財都奉獻給妳,妳還想我怎樣啊?再說,林律師也說過了,只要我們付二元以上的租金,就可以繼續住在這了,現在我付了最低租金的十七倍耶!」

  白居易說得振振有詞,一時半刻,季梅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反駁回去。

  「你……」

  覺得不說話實在有損面子,但除了一個一「你」字外,她又著實想不到其他可說的話,真是氣煞人了!

  「阿七,我沒錢,要到月中,薪水才會下來。」這時,肌肉男講話了。

  「沒關係,剛才我付了十七塊錢,就當把你這個月要付的租金也算進去好了。」他大方地幫忙。

  「白、居、易!」季梅氣得怒吼一聲。

  「還有,我忘了說,十三的租金向來是我幫他付的,那十七塊煩請也把他的租金算進去。」絲毫沒把她的怒火放在眼裡,他笑容可掬地跟快要化身酷斯拉的季梅說。

  長髮男聽到這裡再沒他的事,便緩步離開飯桌,由於他陰陽怪氣,又渾身陰風,害季梅都不敢開口叫他暫且別走。

  「我累了,阿七,我要睡嘍!碗筷就勞煩你了。」肌肉男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向白居易說了聲,就跟著長髮男離開了。

  「早點休息,明天要上班啊!」

  「白居易!」偌大的飯廳只剩下季梅跟白居易兩個人,她再也壓抑不住席捲全身的怒濤,「你一個人白吃白住就好了,幹嘛把別人也拖下水?你真沒取錯名字!」

  「咦?妳也知道關於『白居易』這名字的傳聞啊?」像是發現到新大陸一般,他雙眼發光,看著怒髮衝冠的她。「沒想到妳一臉呆笨,原來對名詩人的事跡也知道一、二,果真人不可貌相呢!」

  這欠揍的混帳在說啥?

  她清楚地感受到,臉上的青筋正一條又一條的突起來。

  「誰呆笨了?我可是台大第一名畢業的!」

  雖然這頭銜幫不了她找工作餬口,但至少也可證明她並不呆笨!

  「是嗎?真看不出來,人真的不可貌相耶!」他再次重複。

  「你……你……」直指著他的青蔥玉指,因過度生氣而發抖著。

  這姓白的傢伙,絕對有本事把她活活氣死!

  「先別管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他擺擺手,「我跟妳講哦,想當初我回到台灣,還在想要到哪裡住的時候,恰巧路遇這所豪宅,我一眼就喜歡了它!妳別看它和其他的富戶豪宅沒什麼兩樣,其實,它內裡乾坤可多著呢!而且,設計的建築美更是一流!不過外行人如妳,應該也看不出什麼端倪來,這也沒辦法啦!誰教妳天生不是建築的料。」

  季梅到這刻終於聽出,他不是刻意要貶低她,而是用很自然的語調在訴說一件客觀的事實,聽得她怒意全消,想氣也氣不上來,換上一片無奈。

  「這麼難得才遇到一座豪宅,我當然希望能到裡頭參觀一番嘍!那時,老先生剛巧走出來,我馬上提出請求,他說參觀是不行,不過住下來倒是可以商量,但,舉凡住在他豪宅的人,都得說一個笑話逗他笑,或是找一個可以住下來的理由,當時,我當然是好好的運用我天的名詩人名字嘍!妳有聽過白居易作的《賦得古原草送別》一詩嗎?」

  「是不是『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那首啊?」

  「沒錯,就是那一首!據說,當年白居易因作此詩而聲名大振,顧況見著初到長安的白居易,道:『百物皆貴,居大不易。』白居易旋即拿出他的詩讓顧況檢視,閱畢他大讚:『有詩如此,居天下亦不難。』足見白居易這首《賦得古原草送別》不凡的藝術感染力。

  雖然我對古詩沒什麼研究,但唯獨這首例外,白居易的詩和典故傳聞,我只完整的記得這麼一首。我記得幾個月前,我就是跟老先生說了這首詩跟典故,他聽後便很乾脆的答應讓我住下來了,他真是個好人!」

  「沒錯,老伯伯是個好人,不然,他也不會把這麼好的豪宅,留給只有一面欺騙之緣的我。」說著說著,她都差點忘了之前在生氣。

  「一面欺騙之緣?怎麼一回事?」他聽出好奇來。

  「是這樣的……」

  本想把被老伯伯騙去一杯咖啡及一份三明治的事和盤托出,但她像是突然意識到什麼不對勁似的」嘴巴很自然的閉了起來,腦筋得到幾秒時間的冷靜,這短短幾秒鐘,足以重新燃起暫告熄滅的戰火。

  「啊!」她尖叫一聲,「我在和你吵架耶!」

  她在幹嘛啊?居然和這姓白的閒扯了一大堆無關的話!難不成最近多了不正常的怪人,她也會連帶不正常嗎?首先是大腦神經搭錯了線,害她有對他心動了的錯覺!才過沒多久,她的神經又跑到別處去了!

  「妳有吵架的特殊癖好嗎?」他滿臉狐疑地問。

  「沒有!」誰會有那種怪到極點的癖好?

  「那妳幹嘛一定要跟我吵?」他問。

  「這……」再次語塞,她不知如何應對。

  「跟我和平相處不好嗎?」他直視著她,視線彷彿可以直達她眼睛深處。

  霎時間,她渾然忘了怎麼講話,只能呆呆的看著他。

  可能,他那異常專注的目光,配以低沉的渾圓迷人聲線,能於瞬間調和出勾魂奪魄的魔音,讓她不知不覺間失去言語的能力,目光亦同時被他緊緊鎖住。

  「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夠和妳很平和地相處。」

  「這……」

  前一刻的火爆全然消失無蹤,臉在一瞬間燒得通紅,熱得她心臟怦怦跳個沒完,變得不敢正視他。

  天!她又因為他臉紅了!

  「妳想想嘛!妳是我們四人今後的衣食父母,我們的起居飲食全由妳一手包辦耶!若妳整天跟我超不對盤,從早吵到晚,難免會影響到阿四、阿六和十三的生活,我不想這樣!雖然大家只是因緣際會聚首一堂,說不定很快便會別離說再見……」說到「別離再見」四字,白居易突地覺得心臟一揪,若有似無的難過稍稍染上心頭。

  不明白為什麼會忽而產生難過的心情,白居易微怔一下,一秒過後,繼續說完未完的話:「但相逢自是有緣,我也想在這短暫的相聚時光中,在彼此的心頭留下一個美好的記憶……」

  「你、說、夠、了、沒?」聽到這,前一秒的隱約怦然心動,全都飛到大西洋去,季梅氣得臉色鐵青。

  「基本上,沒有,但,若妳希望我住口的話,我也會認真考慮看看。」

  至此,她不得不承認,她是遇著今生的超級煞星了!

  之前評論房客四人幫時,她曾認為這四人當中,最正常的莫過於眼前的現代白居易了,可到了這刻,她這個想法已徹底的消失,她認為在四名瘟神房客當中,最最不正常的,就是這個白居易!

  他不是存心想氣她,更不是故意用自然平常的語調來嘲弄她,可他就是有本事惹出她的沖天怒火來。

  一想到之後的半年還得和這個「不正常之最」共同生活下去,她就感到雙肩無力、前途無亮。

  拿過餐桌上那十七元,她大步離開飯廳。

  雖然十七塊錢真的太微不足道,連解決一頓飯都辦不到,但對她這個此時此刻缺錢缺得緊,又得同時照顧四名大男人的人而言,一分一毫都是非常重要的!

  更何況,這十七元可是好不容易才從白居易手中搾出來的,天知道下次還否收到十七元那麼「多」的房租。

  人要懂得能屈能伸,在危急存亡之秋,面子是不太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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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2-5 08:27:12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叩叩叩……急速非常的敲門聲,讓睡得香甜的季梅,被迫從美夢中驚醒過來。

  「一大早是誰啊?」

  她抓了抓亂髮,臉色惡劣地瞪著仍在那邊吵個不停的房門。

  「誰啊?」懶洋洋走近門,她打開門的一瞬,首先把一記惡狠狠的瞪視,送給像是想把門敲破的罪魁禍首。「你想拆門……」

  不遇,當她看清來人是誰時,起床氣、壞臉色,統統合作地消失無蹤。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拆門的,門沒事吧?」站在她房門外的,正是她怕得要命的肌肉男。

  「門這種東西,就別管它啦!其實我是想問,你的手沒敲痛吧?這才是重點喔!」她馬上陪笑,唯恐會一不小心惹怒他這個大力神。

  貴為房東,居然這麼怕住戶,實在是粉沒骨氣。唉……

  「我的手沒事。」他還真的看了看手,像是只有肌肉發達,頭腦卻有點簡單。

  「有什麼事嗎?」她努力壓下想打呵欠的慾望,擠出一點笑容來。

  「阿七房間浴室的熱水器壞掉了,他習慣早上洗個澡,但現在沒法子洗,所以請我來叫妳過去。」

  「熱水器壞了……那叫我過去有什麼用?」她又不是水電工。

  「阿七說,因為妳是房東,有責任修好這房子裡頭的所有東西,還有,他跟我說,若發現妳一副不太情願的樣子,就叫我提醒妳,他知道林律師的電話。」誠實寶寶一字不漏地把白居易跟他講的話全盤道出。

  「……我知道了。」

  死白居易,居然拿豪宅的繼承權來威脅她!

  她大步往七號房間過去,進去前不忘提腳,使力地踢房門一記,好宣洩她被迫當水電工的憤恨心情。

  「什麼壞掉了啊?」她瞪大眼眸,一副討債的摸樣。

  「熱水器。」

  洗不了澡,白居易便滾回床上睡回籠覺,連頭也懶得抬起來,只是從被子中鑽出一隻手來,指了指浴室的方向。

  「我告訴你,我大學是修讀工商管理,不是水電工程!」看他那副睡得舒適的樣子,她就氣得要死。

  為什麼她這個房東得在一大清早被房客吵醒,然後滿臉陪笑,來為他們做任勞任怨的水電工?

  天底下還有比她更可憐、更淒慘的放鬆嗎?

  「林律師的電話號碼是……」他把手縮回暖暖的被子裡,用不太高,但確定她會聽得見的聲量,說出一串號碼。

  「白居易,你別欺人太甚!」她快要噴火了。

  這回他連回答也懶了,乾脆專心一意去夢周公。

  可惡!可惡!可惡!她到底前世造了什麼孽?這輩子才會遇上這個姓白的混帳!

  「醜話先說在前頭,我不保證能修好熱水器!」

  畢竟她又沒修理熱水器的經驗。

  沒法拒絕,她只好走到浴室裡,用她少得可憐的水電知識,去和壞掉的熱水器拚命……呃……不!是議和。

  也不知議和了多久,浴室突地傳來一陣殺豬似的慘叫聲,躺在床上的白居易眼睛不情願一睜,由床上起身,走進浴室一探究竟,一連串動作看似懶洋洋,但事實上速度很快。

  「妳在叫什麼?」他揉了揉眼,順道打了個呵欠。

  雖然,那道殺豬聲和季梅平日的聲音有很大的分別,可白居易就是能一下子聽出,嘶喊聲是屬於她的。

  「我的手……嗚……」眼角掛著一滴惹人生憐的淚珠,她將視線投放到右手手掌正在流血的傷口上。

  血紅的顏色徹底喚醒白居易,殘餘的睡意旋即被驅趕至無人之境。

  「妳怎麼會弄傷自己?」他立即蹲下身,溫柔的拿過她受傷的柔荑,緊張地仔細察看。

  「就是這個爛熱水器!」她憤恨地瞪著那個費了她九牛二虎之力才拿了下來,修理未完手先傷的熱水器。

  要檢查它哪裡出了問題,當然得拿它下來,當她好不容易拿下它,兼用不知打從哪裡A來的工具「剖開」了它,正想進一步行動時,她幼嫩的掌手便不小心劃過鋒利處,一道血痕隨而誕生。

  「親愛的房東,我是請妳把它修好,不是叫妳修理自己耶!」白居易翻了翻白眼,明顯對她把自己弄傷一事有所不滿。

  「你以為我想啊!」

  這是什麼樣的冷血態度!他以為她想傷到自己嗎?她又沒自虐傾向!

  「好了、好了,來。」他帶她離開浴室,讓她在床上坐下來,然後從櫃子中拿出一個藥箱,「手伸過來。」

  拿出一些消毒水水、棉花、膠布等的東西,他溫柔地替她消毒、上藥,動作之熟練,讓她為之啞然。

  「阿四他常弄傷自己,久而久之,就熟練了。」像是看穿她在想啥,他道。「好了。」

  仔細檢查一遍,他拍了拍手,把藥箱收好。

  「謝謝。」她不自覺脫口而出。

  她在謝什麼?是因為他這個元兇她才會受傷的耶!是他該跟她道歉才是!

  自從搬進這豪宅後,她的腦神經便頻頻出錯,而每每出錯,都和眼前這個現代白居易脫不了關係。

  這只是偶然而已!絕不代表她和他之間,有什麼微妙的牽連!

  對!沒錯!

  努力說服自己,季梅下儀式猛點著頭。

  「包紮而已,不用客氣。」他直盯著她,「對了,有件事我很好奇,妳怎麼常常無端端搖頭、點頭的?」

  這可不行啊!他很喜歡看到她呢!雖然,他一向沒有歧視身體殘缺的人的陋習,但如果可以的話,他比較喜歡完整無缺的她。

  「這和你沒有關係。」季梅假咳一聲,藉此掩飾說謊。

  沒有關係?是有關有係才對!她會做出連自己也不解的動作,全都是因為他!

  但她是絕對不會承認,才相識沒多久的白居易,對她有這麼大的影響力。

  不過,季梅忽略了的是,有些事,不論承認與否,它都是真真實實存在著!

  「妳不想說便算了。」不想逼她,聳聳肩,轉過身,他往浴室走去,

  「熱水器我來修理好了。」

  「你懂?」靈動的眸子睜圓了一點,在好奇心作祟下,她腳步跟上他。

  「懂一點。」半蹲下身,他開始動手。

  「你懂還叫我這個超級門外漢去修?」她雙眼睜得老大,可這次是因為憤怒。

  「妳是房東嘛!」他回過頭,說得理所當然,再次成功的激怒她。

  「好!非常好!」她壓下怒火,不想一大早就氣壞自己的身子。

  她跟這個「不正常之最」還得相處半載時間,若每天都氣個半死,那她說不定半年後就命喪黃泉了,還過什麼好日子?

  「那你慢慢修好了!」

  天外飛來的麻煩,因為她一道傷可以甩開,她應該高興。

  事實上,她還有一堆問題要處理,才沒空和他再抬槓下去。

  而目前最迫切要解決的,就是伙食費的問題。

  一屋五個人,冰箱全無食物,而她的銀行結存只有八百多塊,橫看豎看,也不能撐多少天,若房客四人幫肯每頓飯都以最便宜的泡麵解決的話相信還能多撐幾天,但她不敢奢望他們會替她著想,那集合三個租客而來的十七塊租金,就是最佳證明。

  基本上,她已經沒指望過那個冰山美男子會繳多少房租,做人還是靠自己,遇去她就是這麼走過來的,她就不信不能搞定目前的困境。

  她決定找兼職,全職不適合她,原因一,經濟差,全職空缺少之又少,找了也是白找,浪費時間;原因二,以她豪宅房東五天一小掃,十天一大掃的超重工作量,不容許她再去做全職工作。

  「嗯……什麼兼職是我做得來,而又不難找的?」她邊想,邊回到自己房間。

  「對了!」

  突地,她靈光一閃,馬上跑到電話旁邊,憑著超凡的記憶力,撥了通電話給她在出版社任職的朋友,那個朋友自大學起即在出版社兼職,直至大學畢業才轉為全職。

  他們出版社是以出版翻譯小說為主,翻譯小說,當然需要精通各國語言文字的翻譯者嘍!

  國中開始,季梅就對外語很有興趣,是以,閒時她都會主動進修各種外語,到她大學時,除了中文、英文外,她已經寫得一手好的法文及德文了。

  大學時,她也兼職做翻譯,可做了沒多久,她就發現翻譯是項挺悶的工作,她喜歡學外語,但對翻譯實在提不起太大的興趣,所以,大學四年,她主要是當家教賺生活費,翻譯她已好幾年沒碰了。

  沒想到現在山窮水盡,竟要重操就業,唉……生活逼人哪!

  「妳想接翻譯的工作?」電話接通後,朋友在電話那邊說。

  「是的,可以麻煩妳幫我介紹幾份嗎?」

  「可以啊!沒問題。」

  『真的嗎?謝謝妳。」近來運勢實在坎坷得緊,這麼簡單便得到工作,讓她有點感激涕零。

  「一份稿子的薪酬是……」朋友說了個金額,「妳有沒有問題呢?」

  「沒有、沒有。」她覺得薪酬還合理。

  再說了幾句,季梅便掛了電話。

  「若能如期完成那幾份翻譯的稿子,這個月的伙食費應沒有問題,至於其他因豪宅而來的什麼電費、瓦斯費、水費的,若省吃儉用一點,應該也沒太大的問題吧!」找到解決方案後,她終於鬆了一口氣。

  「生活雖然難熬,但總有光明的出路。」要相信人生,老伯伯說的是。

  她揚起一抹笑意,抖擻精神。

  ***

  到出版社拿了翻譯的稿子及預支了一部分的薪水後,季梅順道去了超市,買了這幾天需要的菜,然後大包小包的回到豪宅。

  豈料,才踏進廚房,想把新鮮的食物放進冰箱時,季梅才發現,倒霉不已的自己,再次遇上電器壞掉的情況了!

  「我的運氣背得真徹底!早上才遇到熱水器壞掉,現在居然又遇到冰箱耍脾氣了?」她尖叫出聲。

  她可憐的手掌心還在疼哩!

  「神啊!請別再耍我了好不好?冰箱壞了,那我買回來的東西怎麼辦啊?眼睜睜看著它們壞掉嗎?」

  幸運碰上超市大減價,她一口氣買了挺多東西的,可人算不如天算……

  她現在已經很窮了,受不起食物白白浪費的打擊啊!

  「這種瓜不好吃!」正當她沮喪不已時,廚房傳來白居易的聲音。

  她回過頭,看到他正在檢視她從超市買回來的東西。

  「你別碰!」心情超惡劣的她,一手搶下他擅自拿取的東西。

  「妳好凶耶!」他癟了癟嘴,彷彿季梅欺負了他。

  「別吵!」

  現實已經有夠殘酷了,上天還把這個從十八層地獄偷爬出來,就是為了氣她的惡魔送到她身邊。

  「妳買那麼多東西,怎麼不放進冰箱?」不甚在意她的吼叫,白居易問。

  「冰箱被你弄壞了!」昨天還好端端的,一定是因為這個白吃白住的傢伙,才會突然壞掉的。

  「又關我的事了?」他露出非常無辜的表情。

  「你不幫忙就給我靠邊站!」她現在已經有夠氣了,不用他來火上添油。

  她緊皺著眉心想該怎麼把冰箱恢復原狀。

  「熱水器壞掉沒關係,反正豪宅多的是浴室,可冰箱只有一個,現下食物又堆了一桌……總之就是麻煩大了!」她歎息,低聲自語。

  見她不理他,後者只好聳聳肩,往廚房出口走去,快要走到門邊時,像是忽地想起什麼,他回過頭,「對了,熱水器我修好了喔!」

  「知道了。」她敷衍地道。

  這傢伙就是愛吵,吵得她想靜一靜想想辦法也做不到,真是!

  「喔。」始終得不到她多一分的注意,俊美絕倫的臉上閃過一絲失落。

  過了一秒,季梅才意識到剛才白居易說了啥。

  「等一下!別走,你說你修好熱水器了?」

  「嗯。」聽到她的挽留,他喜形於色地轉過頭。

  「修好的定義是可以安全使用?」

  「當然!我在修好後,弄出一身汗來,於是順道洗了個澡,熱水器沒問題喔!」

  看來,這白吃白住的傢伙,也可以有一點點貢獻嘛!

  「那你把冰箱也修好。」

  「咦?」突如其來的工作讓他微愣了一下,反射性地說:「這不是我的工作吧!」

  事實上,修理熱水器是因為目睹她受傷,不忍之心頓生,他才很紳士的接手,雖然他對維修是有那麼一點知識,但這種體力勞動又費神的工作,他沒太大興趣。

  「我知道這豪宅所有工作都是我的!可我對電器沒轍,冰箱又不能在這時壞掉,拜託!幫我修一下。」

  雖然拜託他非她所願,但大淑女能屈能伸,若一句擺脫能消去一個麻煩,她很樂意拜託他。

  「妳求我?」他眨眨眼,迷人的雙瞳閃過濃烈的愉悅笑意。

  「是啦!」這傢伙非得要把話挑明來說嗎?

  「那好吧!我幫妳。」他一笑。「不遇我沒修過冰箱,可能需要多一點時間。」

  「不能過久喔!肉不能擱在外面太長時間,雖說現在已是入秋,但還是盡早把它放進去冰著比較安全,這肉可花了我不少錢呢!」

  「我答應妳盡速搞定它,可以了吧?」

  他不喜歡勞動的工作,但如果能夠幫上她的忙,他倒是十分樂意。

  至於原因嘛,還是老答案——不知道。

  他只知道,能替她解決麻煩,他很開心、很有滿足感!即使入選全世界最頂尖名建築師五大之一、經他手的建築物,無一不獲得業界的激賞……感受都及不上現在!

  不再多想,白居易立即拿過工具箱,開始搶修冰箱的大工程。

  他勤快的態度,不禁讓季梅心生出一絲好感,那抹甜意雖隱隱約約,但卻是確切飄過她的心頭。

  凝視他好幾秒,她才離開廚房。

  她可不是打算去偷懶,她是要去工作,先預支了出版社一部分薪水,不好意思工作開天窗。

  她不是對自己的工作效率沒信心,而是對入住這怪胎集中營的自己有多少私人工作時間沒信心!
  
  ***

  專心一意工作了兩個多小時,季梅從書桌抬起頭時,已是中午時分。

  「啊!該做飯了!」

  她馬上飛奔出房間,往廚房跑去。

  「妳來了。」正在廚房煮午飯,白居易見到她,露出一抹微笑,「我正在煮玉米濃湯,妳來嘗嘗看。」他遞給她一隻試味的小碟。

  沒料想到他會煮東西,她愣了愣,然後下意識接過那隻小碟,嘗了口。

  「好喝。」她由衷道。

  「是吧!」得到稱讚,他更高興了。「我的廚藝又進步了,決定休假是正確的:這一年多的徹底休息期,還真的把我潛藏的天才特質全發掘了出來!」

  季梅發現,白居易實在是個擁有很多重性格的人,一下子超級自戀兼自以為是,一下子一副古道熱腸的摸樣,一下子又孩子氣得讓人覺得他很可愛,而更多時候喜歡威脅人,讓她興起海K他一頓的念頭。

  就以今天為例,一大清早首先浮現的,是他愛爾蘭人的性格:之後幫她修理熟水器及冰箱的他,卻又帶著可愛孩子的影子:而現在正在煮飯的他,又搖身一變,變成了自大狂。

  短短一個早上,他就變了幾種性格,還真讓她摸不著頭腦!

  不過,多重性格都不是他最厲害之處,他最最厲害的,是以平常的語調,說著平常的話,配以平常的表情,卻能令她氣得不能再氣!

  「一年多的徹底休息期?」她聽出好奇。

  「休假」、「休息期」這些字眼,意味著他本來是個有工作的人。

  「你也有工作嗎?」

  他那擺明白吃、白喝、白住的欠扁態度,加上他的名字,讓她一直有一個感覺……他是個不事生產、對社會毫無貢獻的無業遊民。

  不過,說也奇怪,隨著相處時間一點一滴增加,她眼中的白居易,益發顯得氣宇不凡,看起來像是個有著極顯赫、極輝煌背景的人。

  如果這是她的錯覺,為什麼這個想法會這麼強烈?如果這不是錯覺,那白居易就是個有錢人!可是,有錢人怎麼會突然跑到這豪宅來當房客,還擺出一副很窮的樣子來?

  愈想愈不明白,愈不明白她就愈想搞清楚!

  有關白居易的一切,季梅都有興趣知道,更確切點來說,白居易的所有事情,她都有說不出為什麼的強烈慾望想知道。

  「有。」注意力落在正烹調中的美食上,白居易隨意地應一聲。

  「什麼工作?」

  他真的有工作!?好心迅速發芽,茁壯成長。

  她想瞭解他多一點,這是她心底最真切的渴望。

  「妳是問休假之前的工作,還是休假中的工作?」見她像是對自己深感興趣,白居易也樂意暫且停下煮食的動作,看著她問。

  「兩者。」

  「之前嘛,是建築的,現在則是做兼職廚師。」他吐實。

  「建築?兼職廚師?」好不搭調耶!

  「不是我自誇,我燒的菜啊,吃過的客人全都讚不絕口呢:餐廳老闆曾多次請求我做全職,但沒人會在休假中去苦苦幹活吧!做兼職廚師,只是為賺我環遊世界的旅費罷了。」

  雖然是兼職,但因為他手藝實在一流,老闆為留住他這個天才廚子,薪酬可優得很!

  「我可不想被全職搾光了時間,沒空去做自己愛做的事!」

  「你在環遊世界?」季梅追問。

  「對!」他點點頭,「算了算,由美國出發,到現在……也過了一年零四個月了。那麼多國家,台灣是我逗留最久的地方,差不多有四個月!」

  前不久,白居易想過是時候離開台灣了,不過,在季梅出現後,離去的念頭便徹底打消了!

  有她在的地方,他拾不得離開一步。

  「你為什麼環遊世界?你是美國華僑嗎?你說之前是做建築的,是指哪方面的工作?為什麼來到台灣之後,卻跑去當廚子?」季梅連珠炮似地發問,像是恨不得馬上揭出白居易整個背景來。

  白居易饒富興味地盯著她看,優美的唇角漾出漂亮魅惑的弧度,「我不是跟妳講過了嗎?不要愛上我!」

  「誰……有空愛上你?」季梅立即否認撇清,但瞬間浮現的豬肝臉,卻很不合作地跟她高唱反調。

  哪有人會愛上他這種性格分裂的人啊?她只不過是想瞭解房客多一點,好從他身上敲詐出房租……呃……不是!是在他身上推行「誠意感動合理租金繳納計劃」!

  「如果妳不希望我誤會,就請妳別用熱情如火的目光盯著我看,還有,不要不停地追問我的事。」

  他是不介意讓她知道他的事,說得再正碓點,他很樂意讓她瞭解他,可當他看到,她一副急切想摸清他一切的樣子,逗她、跟她抬槓的興致便來了。

  「你誤會是你家的事,總之,我、沒、愛、上、你!」她刻意強調。

  「妳有聽過『越描越黑』四個字嗎?」他笑得燦爛。

  季悔為之啞然,她反覆強調,真的好像只是拐個彎,間接承認她已在不知不覺間,被白居易吸引了。

  「哼!清者自清,懶得跟你再說!」好不容易,季梅才想到這幾句下台階的話來。

  但,雖然表面上裝出一副「不屑再搭理他」的摸樣,骨子裡,她不住的反問,究竟自己是不是真的「淪陷」在這個現代白居易手上了。

  看到她在思索自己到底是不是喜歡上他,白居易便覺得莫名的歡喜!

  現下,他超級愉悅的心情,比一般人連中三次樂透頭獎,還要來得高興!

  白居易不禁問自己,會以為季梅疑惑是不是喜歡他,而產生異於平常的激烈狂喜,這是不是代表——他其實也喜歡上她了呢?

  嗯……這問題嗎……答案好像是,又好像不是,他也不太明瞭!

  對自己有可能喜歡上季梅,白居易顯得一點也不抗拒,這讓他有點啞然,畢竟,他倆相識的日子並不長。

  不過,喜不喜歡一個人,不是用時間來衡量,人與人之間的緣分,往往就是這麼奇妙。

  為免氣氛冷下來,白居易故意另起話題:「對了,妳有沒有想過,為什麼老先生要訂出房東、房客的規定?」

  「這……想是想過,但想不出原因。」老伯伯死了,要問也沒辦法問。「慢著……難道你知道原因?」

  「大概吧!老先生很愛跟我們聊天,閒談間,他說自己年輕時只顧著工作,都沒盡情玩過,現在年紀大了,退了休,沒工作在身,希望玩個夠,補償年少時錯失了的黃金歲月。」

  「原來是這樣。」謎團終於解開。

  原來她現在之所以那麼慘,全因為老伯伯年輕時沒玩過!而她,就成為老伯伯玩心大起的犧牲品。

  「湯做好了!意大利麵也可以吃了,只要把蔬菜鮮荀拌碎蛋沙拉弄好,一頓美味的午飯就完成嘍!妳去叫阿六、十三下來吃飯吧!」阿四上班去了。

  「我去?」季梅指著自己。

  「當然,我在做飯耶!」小心翼翼把濃湯、主菜先端到廚房的小桌子上去,他又回頭做沙拉。

  他說得沒錯,本來做飯是她的工作,他肯主動在修好冰箱後,幫忙做飯已經很好了,她這個努力房東也該做點事了。

  想起冰箱,原已踏出廚房的她回過頭,問道:「冰箱修好了嗎?」

  「嗯。」他點一下頭。

  「這就好。」

  季梅安心地離開廚房,快步走一會,便爬上迴旋樓梯,順著房間的順序號碼,首先到達六號房間。

  「冰山……呃……不是,阿六,午飯做好了喔!」

  這裡的人還真奇怪,居然喜歡以房間號碼來稱呼自己,到目前為止,她也只知道白居易一個人的名字。

  白居易是他的真名吧!季梅禁不住疑惑起來。

  說真的,哪有父母會替自己的孩子取這種名字啊?難道就不怕他會被其他朋友取笑嗎?

  當季梅正胡思亂想著,六號房間的門打開了。

  不是開門聲讓她從思緒中清醒過來,而是一陣寒徹心扉的冷風向她吹來,才把她吹回現實。

  季梅這才意識到,冰山美男子已經站在她面前。

  「可以吃午飯了。」禁不住打了個寒顫,她搔搔頭,覺得他的冰氣指數又更高了。

  冰山美男子點了點頭,關上房門,繞過她,率先走在前頭。

  「這屋子的房客還真我行我素。」季梅小聲地說。

  她走了幾步,才發現忘了找十三,或許是她下意識想逃避去接觸他,可她沒有選擇,只得硬著頭皮轉身,往走廊盡頭走去。

  深吸一口氣,她敲了一下門。

  「十三,你醒著嗎?我是……」她該怎麼形容自己?想了老半天,也想不出個合適稱呼,乾脆跳過算了,「午飯做好了,你要不要一起下來吃?」  ,

  她等了將近一分鐘,但房間裡頭也沒半點動靜,她打算走人。

  這時,房間無聲開啟,一道陰風霎時向她席捲而來。

  根本沒法漠視那陣陰氣,季梅嘴唇不由自主地抖了起來,緩緩回過頭。

  十三還是那副黑衣、黑褲、黑手套的摸樣,當然,他的象徵——一頭蓋住臉部的及腰長髮,還是一點也沒改變。

  「呃……你要一起用餐嗎?」她覺得自己的聲音在抖。

  長髮男微微頜首……呃……她應該沒看錯吧!

  「那……一起下樓吧!」

  他都已經出來了,她總不能把內心的恐懼表現得那麼明顯,跟他分開行動吧?

  十三這次沒什麼表示,只是拖著彷彿頗沉重的步伐,緩緩走著。

  為配合他的超蝸牛步速,她只好也跟著慢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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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2-5 08:27:27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好了,人都到齊了吧!」趁季梅去叫人時,白居易把濃湯、意大利麵、沙拉及餐具都放好。

  季梅待長髮男坐定後,才挑了個和他距離最遠的位置坐下來,她只是想好好用個餐,不想一邊吃,一邊抖。

  「大家可以開動了!」白居易笑著揮揮手,示意大家開始用餐。

  但,沒人回應他,大夥兒只是沉默地吃著。

  再一次嘗到他的廚藝,季梅不得不承認,他的確有一雙下廚的巧手,怪不得他兼職的餐廳老闆,一而再、再而三的遊說他轉為全職。

  上次是中餐,這次是西餐,東西方都難不倒他,像這種男人,這個年頭已經很難找到了。

  嫁給他,應該很幸福吧……

  等一下!她在想些什麼啊?

  赫然發現自己的腦袋再度脫離正常軌道,季梅第一個反映是睜圓眸子,第二個反映是——差點給還冒著煙的濃湯嗆死!

  「咳咳咳……」她臉蛋因猛烈的咳嗽,變得通紅一片。

  「妳還好吧?」白居易第一時間熱切詢問,語調中浮是真誠的關心,沒有一絲虛假。

  她搖頭,但咳嗽聲更大了。

  這時,一杯清水靜悄悄遞到她跟前,原以為是手腳有時挺快的白居易遞過來的,她一抬頭,卻發現遞水者,竟是步速超慢的長髮男。

  這個事實讓她太愕然,一瞬間連咳嗽也忘了。

  十三並沒因季梅沒接過水杯而把它放在桌上,反倒一直握住,靜候她伸手拿過。

  過了差不多半分鐘,白居易假咳一聲,才讓她從震驚中回過神。

  「謝謝……」她終於拿過水杯。

  相信在這一刻,沒人會比她更瞭解感動的味道!

  雖說她是新房東,但她很明白,這裡沒有哪個人當她是握有重權的房東,而根據那不平等的豪宅繼承條件,這半年裡,她簡直就是他們這些房客的奴隸,換言之,在這六個月裡,他們沒必要討好她。

  當然,他們也可能是想為半年後的無憂生活設想,費盡心思想讓她留下好印象,希冀半年後她不要賣掉豪宅,好讓他們能再住下來白吃白喝。

  雖然這裡的人都怪怪的,然而,她打從心底覺得,他們心裡沒有諂媚這兩個字,長髮男不會是例外。

  喝水的當兒,季梅的目光不自覺橫掃過對座的冰山美男子,發現他一直盯著她,縱然他沒說任何話,但他眸中的關心,卻是無法隱藏。

  這裡的人雖然不正常,雖然全都是怪胎,雖然都沒一個肯付合理的房租,但這一刻,她還是覺得他們不錯,至少,比起那些名義上和她有著血緣關係的冷淡親戚們,他們是打從心底去關懷她。

  一瞬間,她的鼻頭有點酸。

  許是她太久沒給人真正關係過,致使別人才付出一丁點溫暖,就能催出她感動的淚水來。

  「妳不會是咳到想哭吧?」白居易的聲音靠近。「要不要面紙?」說的同時,面紙已經送到她面前。

  「謝……」她也無意解釋,就當她是因為咳嗽而咳出淚來吧!

  接過面紙,她拭去眼角的淚花。

  「不用客氣,咱們是一家人了嘛!」白居易用無比溫柔的聲音說。

  一家人……好溫暖的名詞哦!

  熱淚因白居易這句話,重新湧了出來。

  「妳怎麼越哭越厲害?」白居易禁不住有點無措,「沒事吧!」

  「醫生?」冰山美男子終於開金口,吐出一貫的兩字真言。

  「該不會是我的濃湯出了問題吧?」白居易開始質疑自己是罪魁禍首。「讓我喝一口。」說著,他拿過她那碗濃湯,但卻喝不出什麼問題。

  季梅搖頭,表示不關濃湯的事。

  這裡的人果然是她天生的煞星!不但要她日夜擔心開支的問題,還要惹她流淚才甘心……真是……

  可惡啊!

  ***

  結果,季梅午飯沒吃到多少,淚倒是流了不少。

  好不容易才止住眼淚,她覺得再待在這裡,實在有點難為情。

  「嗯……我不太舒服,想要上去休息。你們慢用吧!」

  說完,她便跑上樓去,沒注意到白居易一直緊緊盯著她看,直至他的視線範圍裡,再沒有她的影子為止。

  本以為經過一個下午的調適心情,應該可以再次面對眾房客,可季梅就是還覺得難為情,於是,便用內線電話撥給白居易。

  「喂,是我。」

  「妳沒事了吧?」他在電話另一頭說。

  「還有點不太舒服,所以,今天的晚餐請你們自行用廚房的食物解決,好嗎?」

  「這個不是問題,我來搞定,妳別操心,好好休息吧!」

  「謝謝,拜託你了。」

  如果有人問她,為什麼會選擇撥電話給白居易,她會說,拿起聽筒時,她腦海只浮現出白居易的俊美摸樣。

  時間悄悄流逝,當季梅由書桌的稿子裡抬起頭時,天色已暗。

  肚子發出一陣鳴響,她只好把從舊公寓帶過來,不知道過了食用期限沒有的餅乾拿出來果腹。

  正在吃的當兒,敲門聲傳來。

  「是誰啊?」她低聲呢喃,伴隨疑惑心情而來的,是無法掩飾的期待。

  敲門的人,會不會是白居易那傢伙?

  一思及門外的人,有可能是她心湖裡的俊逸身影,季梅便起緊吞下口中的餅乾,然後匆匆跑去開門。

  這一刻,季梅沒發現,自己竟這麼期待白居易來找她。

  快速打開門,上天沒讓她期望落空,門外的人,正是白居易!

  「沒打擾妳休息吧?」他手裡拿著一碟熱騰騰的炒麵,笑容可掬。

  美食當前,雖然讓她食指大勤,可視線仍舊緊緊鎖在白居易臉上。

  「沒有、沒有!」她猛搖頭。

  能夠見到他,再多的打擾,她也不介意。

  好香的炒麵,真想大口大口的吃,不過,相比於炒得金黃的炒麵,她眼前這個美男子顯得更秀色可餐!

  嗯……她會不會太沒儀態、太像色女了?算了!反正她在心裡想,他不會知道!

  「煮晚餐的時候,我煮太多了,大家沒吃完,妳要吃嗎?」

  「要、要!」她一古腦地點頭。

  吃這盤炒麵,比吃那些和化石沒什麼兩樣的餅乾,好上太多太多了。再說,他煮的東西,她怎能錯過呢!

  「但妳人不舒服,吃炒麵可以嗎?還是,要我煮點容易消化的稀飯給妳吃?」他道。

  「不用了。」感受到他的關心,心房倏然染上一片暖烘烘的色彩,「炒麵就行了,我的身體也沒有什麼不舒服。」

  「那就好。」親耳聽到她說沒事,他這才安下心來,臉上笑意益發加大。「喏!拿去。」

  她接過炒麵,輕聲道:「謝謝。」

  「別跟我客氣了。」輕敲她頭殼一記,「吃完就去睡,別熬夜了。」

  「嗯。」 不易馴服的季梅,難得很乖巧地點了點頭,因為對象是白居易。

  他凝視她,柔聲道:「晚安。」

  「晚安。」跟他道晚安的同時,她竟會有兩個關係很親密的錯覺,繼而驅使她漾出最甜美的笑容。

  不過,說「晚安」,代表她要關門,代表她的實現範圍裡,將會沒有他,思及此,她的心便隱隱揪痛。

  喀嚓一聲,門關上,甜蜜的小臉上,飄出一絲苦澀。

  照道理,她和他認識的日子尚短,不可能這麼快便陷入情網:再說,他對老伯伯去世一事態度淡然,這事讓她非常感冒——她應該不會被他吸引才對!

  愈想搞清楚:心裡的紊亂就愈是變本加厲,季梅只好放棄。

  「算了!不想了!」

  搖搖頭,她決定不再去想,開始大快朵頤,品嚐白居易做的美味炒麵。

  ***

  之後的日子,過得算是風平浪靜,倒霉房東季梅,每一天都在盡力做好奴隸房東繼承豪宅該做的事。

  那些條件,有時候很讓她吃不消,通常這個時候,她都會念萬忍咒——天將降「橫財」於斯人也,必先勞其筋骨,餓其體膚,苦其心志。

  橫財——就是那兩億。

  必先勞其筋骨——五天一小掃,十天一大掃,筋骨還不夠勞嗎?

  餓其體膚——有時遇著那些男人肚子餓,她這個房東為了完成繼承豪宅的條件,通常都得半含著淚,奉獻自己那份食物。

  苦其心志——這個季梅有最深的感受!其餘三名房客還好,唯獨那個姓白名居易的人最會苦她心志!每天至少怒髮衝冠三次:心志還不夠苦嗎?

  若遇上萬忍咒也不能平復心情的超級衰事,她就會不住念「一一一一一一一」

  白居易覺得奇怪,有天便在她打掃時,問道:

  「這七個『一』字有什麼特別含義嗎?難不成妳生活、工作壓力太大,一時想不開,聽了帥哥魔鬼傅教士的軟言誘惑,誤入歧途,加入了哪個邪教組織,剛才那個是邪惡教文?」

  聽罷,季梅只差沒當場昏厥。

  「我什麼時候加入邪教了?」她忍不住大吼一聲。

  若真有其事,那也會是因為她有時候太想殺他,希望加入邪教後,能運用邪法,神不知鬼不覺地殺了他。

  「不是邪教咒文,那是什麼?」

  「那是我用來壓抑自己海扁你、殺死你、生葬你、凌遲你的情緒壓抑咒文,懂嗎?」

  「我很想點頭說『我懂』,但我真的不太懂。」他搔搔頭。

  其實,那「一一一一一一一」的來源很簡單,就是把這豪宅的市價——兩億,除以一百八十日,亦即半年的時日,最後得出來的數字。

  簡單點來說,就是季梅每忍耐一天,她就可得到這些錢,只要她熬過正式繼承豪宅後的半年,兩億到手後,她這半年每天忍耐的報酬,也就全兌現了。

  白居易站在一旁看季梅忙進忙出的,那辛勞的摸樣,輕易挑起他的不忍。

  若有所思的神色,慢慢染上俊美絕倫的帥哥臉孔。

  ***

  後來,倒霉主人就沒那麼辛苦了,除了是因為她慢慢習慣了這生活模式外,更重要的,是因為她多出了幫手。

  無所事事的白居易,總會在她要打掃時,很「恰巧」的沒事可做。

  「嗨!」他走到她身邊。

  「嗨什麼?你沒看到我在忙嗎?」一想到堆積如山的打掃工作,她的口氣就好不起來。

  「我知道妳在忙啊!所以專程來問妳需不需要幫手。」

  「你要幫忙?為什麼?」

  「沒有什麼特別原因,想幫就幫嘍!妳到底要不要我幫忙?不要我可走了。」

  「當然要!」誰會把幫忙的人趕走?

  本以為大男人一個,應該不擅長清潔之類的工作,但他打掃起來,可一點也不輸她。

  一個三十出頭的男人,不但煮得一桌好菜,居然連打掃都有一套。

  「說老實話,某程度來說,你也算是個好男人。」季梅拿著雞毛撣子的手稍停。

  彷彿聽到天下奇聞,白居易誇張地瞪大眼睛,「妳也會稱讚我?我沒聽錯吧!」

  「你是陳水嗎?」欠扁啊!

  季梅握緊粉拳,裝出要痛毆他一頓的狠辣摸樣。

  「我不叫陳水,我的名字有氣質多了。」

  「對!你姓混名帳,別名是可惡的混球。」她調侃。

  「可惡的人到底是誰?」

  白居易佯裝慍怒,一手拋掉手上的掃帚,空出來的一雙大手,迅雷不及掩耳地襲上季梅粉嫩的頸項。

  「哇!你做什麼?」知道他在跟她玩,季梅也很合作地裝出很害怕的摸樣,「殺人啊!救人哪!」

  「看妳以後還敢不敢亂說話。」他貼近她耳垂,低喃出聲:「禍從口出,知道嗎?」

  「不、知、道!」她故意唱反調。

  「死不悔改的人,要懲罰!」他鬆開拴住她白皙脖子的鐵臂,在她還沒意識到危險時,抓起她一條玉臂……

  「啊——」尖叫聲由季梅口中逸出來。

  白居易居然咬她的手!

  奮力掙扎,抽回已留有一個清晰牙印的可憐手臂,她瞪著他,「姓白的,你做什麼?」幹嘛突然咬人?

  「誰教妳不肯悔悟!」他說得振振有詞。

  咬她是一時興起,沒想到,咬起來的感覺還真不錯耶!

  「變態!」她罵一聲。

  嘴上雖在罵他,但不知道為什麼,一顆女兒心,在瞥到手臂上的牙印時,竟萌生出幾絲不搭調的親暱感。

  「妳罵我?我不幹了!」他作勢走人,不再義務幫她。

  「等一下!」她馬上拽住他,「你咬傷了我便想逃?門都沒有!」

  「我咬傷了妳?」

  「當然,看!」她舉高罪證給他看。

  「沒血,不算傷。」他故意找碴,跟她吵嘴是生活情趣。

  「這是內傷,你懂不懂?」她胡扯。「總之不准走!」

  她撿起地上的掃帚,硬塞到他手裡去。

  「愛負責任的男人,真慘呵!」根本沒想過要走,白居易裝出一副命運坎坷的樣子,一邊重新握好掃帚,一邊「哀怨」地說。

  他倆便這樣打打鬧鬧,你一句我一句的做著清掃豪宅的例行工作。

  之後,其他三名房客像是被白居易感染了,也陸續加入清潔的行列,讓季梅好生感動。

  「這裡的人都很不錯吧!」這天,白居易一邊打掃,一邊跟身旁的季梅聊天。

  季梅坦然地點了點頭,「雖然你們都是怪胎,但相處久了,感覺也挺不賴的!以阿四為例,雖然他外貌、身形是長得嚇人了點,但實際上,他是個十分單純善良的人。

  記得有一次,我在整理雜物房時,不小心弄倒了放在櫃子上的箱子,眼看就要被它砸中,阿四這時就像童話中的白馬王子般,火速跑過來,讓我免受皮肉之痛。」那種被徹底保護的安全感,相信是每個女孩夢寐以求的。

  「阿四會保護妳,我也會啊!」心裡泛出一層輕微的醋意,白居易低聲說。

  「你在嘟囔什麼?」她聽不清楚。

  「阿六呢?妳覺得他怎樣?」白居易故意岔開話題。

  「嗯……阿六嘛……」季梅側了側頭,「他這個人雖然是高傲了點、對人冷淡了點、比南極的天氣還冷了點……可是,總括來說,他也是個不錯的人。你說過,他是教琴的,通常玩樂器的人,都會很重視自己那雙手,但阿六卻主動來幫我的忙,這份心意是粉難得的哦!」

  為保障他阿六那雙謀生的手,季梅都會把最簡單的工作分給他。

  「妳覺得阿六不錯,其實最大的原因,是他交了五千元的租金吧!」白居易一針見血地說。

  冰山美男子是個很有脾氣的人,不是誰都教,要看他那天的心情及那名學生和他有沒有緣分(即他看不看得順眼),所以綜觀來說,他的收入也不是太多,能交出五千元已經很好了。

  「哪有這回事!」宛如心事曝露人前,季梅的雪臉瞬間漲紅。

  這姓白的傢伙,眼睛怎麼這麼利?討厭!

  盯著她的紅蘋果臉看,白居易漾出一抹笑容。

  她臉紅的樣子,真的很可愛耶!讓人想一看再看。

  欣賞過她的臉蛋,白居易大方轉移話題:「十三呢?妳覺得他怎樣?」

  「十三啊……」提到他,季梅禁不住打了一個哆嗉,身體像是突然吹來一陣陰風。「呃……雖然他是幫忙最少的人,但依他那三步不出房門的特性,肯挪出修行的時間來幫我,我已經很開心了。」

  白居易告訴她,長髮男那一身黑又長髮披面的獨特造型,是因為他正在進行占卜的修行。

  「幸好你們來幫忙,不然,我不知道有沒有時間睡覺。」季梅不由自主地感歎起來。

  「怎麼這麼說?」白居易追問。

  「出版社調低了我的翻譯酬勞。」她嗟歎一聲,「好像是因為不景氣,書賣得不怎麼好的樣子,生活艱難哪!」

  「所以,妳為了填補回調低了的薪水,多接了幾份稿子回來做嗎?」

  「嗯。」

  季梅看他一眼,覺得他這人腦筋轉得頗快,她還沒說,他已經憑著一點線索,推敲出事實來。

  白居易輕輕抿了抿唇,像在思考什麼。

  「對了,從今天開始,我要磨練廚藝!」

  「然後?」那和她好像沒什麼關係。

  「然後,星期一、三、五依舊由妳負責煮飯,至於二、四、六,則由我全權操刀,星期日就雙劍合璧!」

  季梅直直看著白居易,高材生的腦袋,很快便理解白居易的真正意圖——

  他是不想她太操勞,所以,故意巧立名目,分攤她的工作。

  雖然沒有證實,但季梅就是覺得,自己的想法沒錯!

  一陣感動漩渦,倏然捲上她的心頭。

  雖然,這個現代白居易常常惹她變作古人岳飛,怒髮衝冠,可是,他這個人還是有可取的地方!

  這傢伙,其實也很不錯嘛!

  ***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轉眼間,冬天來臨了,不知不覺,季梅已在這豪宅度過了差不多兩個多月。

  這段時間裡,對三名房客——肌肉男、冰山美男子和長髮男,她產生了友情。

  至於白居易,毋庸置疑,她是有動心,但她疑惑的是,動心是不是就等同喜歡,等同以一個女人的身份,去愛一個男人?

  說真的,對愛情,她有點怕,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李沐的事,多少令她對愛情產生了一陣陰霾。

  才被甩掉沒多久,失戀的創傷還沒時間去平復,現在的她,真的可以再次全心全意、毫無保留的去愛另一個男人嗎?

  季梅不知道。

  冬天無聲來到後,季梅整理迷茫思緒的時間驟然減少許多。

  因為——

  「咳咳咳……」客廳響起惹人注意的咳嗽聲。

  「咦?是小梅梅啊!」坐在沙發上,肌肉男邊吃零嘴,邊跟身旁的白居易說,可後者早在季梅踏進客廳那一刻,便飛奔到她身邊去了。

  「你起來幹嘛?咳成這副鬼樣子,還不去休息!」攙扶著她有點搖晃的身子,白居易皺著眉質問。

  季梅看上去活蹦亂跳,好像十分健康的樣子,其實,她有氣管不好的老毛病,其他季節還好,只要按時服用少量藥物,沒有太大的健康問題,對生活也沒明顯的影響,可一旦入冬,乾燥、冷颼颼的寒風,便會令她不住的咳嗽兼發高燒,而今年冬季病況最是慘烈,可能和她今年的倒霉運勢有關。

  「咳咳……要休息……也得……把稿子……交到出……出版社……才……」話還沒說完,一串猛烈的咳嗽聲再度響起。

  一雙劊眉皺得老緊,他大吼:「妳連站也站不穩,還交稿?我看妳連大門也出不了!」

  看她臉色發白,白居易便覺得心疼!

  他希望她健健康康、快快樂樂,不想她病殃殃的,看她這樣,他寧願病的人是他!

  白居易從來沒這麼重視、緊張、看重一個人過,或許,先前的疑問——他對她究竟有怎麼樣的感覺,答案已經浮現出來了。

  不過,現在他沒心思去多想那些,現下當務之急,是照顧好眼前這個不聽話的病人。

  「我……要……要去……」四周景物有點重疊,但季梅尤自說道。

  「去妳個頭!」白居易才不許她踏出豪宅一步,她出了什麼事,叫他怎麼受得了?

  話畢,他便抱起她,要把她抱回房間休息。

  「等……稿……稿子……」她想掙脫他,但沒力氣。

  知道她不會死心,為了讓她放下心休息,白居易扭過頭道:「阿四,請你把稿子交到出版社去,拜託了。」

  「好!」肌肉男走過來,由季梅手中拿過稿子。

  搞定稿子後,白居易便踏上迴旋樓梯,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唯恐令懷中的人兒感到不舒服。

  而由於工作算是告一段落,季梅也就安心的閉上眼,依偎在他健壯的懷抱裡。

  他的臂彎讓眷戀、讓她沉淪,更讓她興起一輩子都窩在他懷裡的想法!

  病倒期間,她深深的體會到——白居易毫無疑問是個好男人。

  為了讓她多些休息,他一手包辦所有煮飯工作,而那個五天一小掃,十天一大掃的繼承條件,他也一聲不吭地搶了過來,並私下和其他房客商討過,四人合力分擔工作量,直至她完全康復為止。

  白居易,你別對我這麼好!萬一,我真的愛上你的話,那該怎麼辦?

  在儀式陷進黑暗的泥沼前,季梅心底深處如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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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2-5 08:27:45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推開門,正打算把剛熬好的營養稀飯給季梅吃,可甫踏進房門,白居易旋即大吼了起來——

  「妳在幹嘛?」他模仿獅子咆哮。

  季梅坐在書桌前,精神不振,但仍努力不懈地做著翻譯的工作。

  「工作啊……」這姓白的喜歡用肺來說話嗎?不然怎會那麼多廢話?

  「妳還敢給我工作!」

  他氣得鐵青著臉,大步走過來,把熱呼呼的稀飯放下,一手搶過她正在看的稿子。

  「還我……」她臉色發白,想奪回自己的稿子。

  「妳沒氣沒力,還看什麼稿子、翻什麼譯?」

  「不工作怎麼行……」這個星期她都沒翻譯幾頁稿子,再這樣下去,這個月她也不知道要交什麼給出版社。

  「我說不准!妳失聰啊?」他都已經說過N遍不准了,但她這個大笨瓜還是置若罔聞,害他整天都得跟她大小聲。

  這女人是不是要氣死他才甘心?每當他步出房門去做其他家事時,她總會想盡辦法,拖著沉重疲倦的身子爬到書桌,拿出稿子,神志不太清醒地工怍。

  等他做完家事,來送飯或是察看她的情況時,便是他變身成噴火恐龍的時候。

  「截稿期……期限……快到了,再不看……稿子就……就譯不完了……」說完,她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並附送一串響亮的咳嗽聲。

  「看!」他更火了,胸口的心疼更趨劇烈,「妳這副鬼樣子怎麼工作?不准、不准、不准!」

  「不工作就沒錢……沒錢不行……咳咳咳……錢很重要……沒錢怎麼活下去……咳咳……怎麼維持……咳咳咳……這豪宅的運作……」

  她感到有點天旋地轉,白居易像是能看穿她的身體狀況,馬上把她抱到床上去,並用被子密密實實地包裹著她,以防她病況加重。

  「錢我有,妳別擔心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安心休息!」

  見她病得頭昏腦脹,咳得臉都漲紅了,但因為經濟上的問題,始終放不下工作,思及此,白居易更加心疼她了!

  「我……猜得沒……錯……你……果然……是個……有顯赫背……景的人……」眼皮漸漸合上,但季梅仍不肯乖乖進入夢鄉,用混合著咳嗽聲的微弱音量道。

  「明明……有錢……卻不肯……付合理租……租金……你這……可惡的……傢伙……」音調開始低下來,變得幾不可聞,眼簾也有閉上之勢,她快要睡著了。

  「現在是什麼時候了?還追究租金的事!算我拜託妳,休息好不好?」

  「不……不好……」她才不要如他的心思呢!誰教他死也不肯付合理房租。

  雖然想是這麼想,但她始終敵不過疲弱的勝利狀況,意識終於墜進濃濃的黑夜當中。

  白居易吁一口氣,從不曉得,照顧人是這麼累的事!

  不過,累歸累,照顧她,他心甘情願。就算再累,他也絕不會把照顧她的重任假手於人!

  「快點好起來吧!」白居易溫柔地輕撫她惹人憐惜的蒼白臉龐,低聲說,「妳好起來,我才可以跟妳……」

  兩個大字,清晰無比地在白居易腦海浮現。

  或許,是之前早有預感,所以,到答案揭曉的這一刻,他並沒有太大的驚訝和震撼。

  白居易漾出一抹很輕、很淡的微笑,「愛情,真的說來就來耶!」

  薄唇,在睡美人的額上,烙下羽毛般的甜蜜輕吻。

  ***

  季梅雖然有氣管方面的毛病,但若不是病發得太厲害,她都不想和醫生打交道,所以,發病初期,當白居易提出叫醫生來的建議的時候,立即被她否決了。

  雖然這樣是不對,但她實在不想見到醫生。

  說服不了頑石,白居易只好無奈地尊重她的決定。

  可接連幾天,季梅的病卻愈來愈嚴重,白居易除了在旁一直無微不至地照顧她外,還是決定請氣管專科醫生來一趟。

  替季梅打了針、開了藥,吩咐吃清淡食品、多喝水、多休息後,醫生便離去了。

  經醫生診治後,季梅的病況明顯好轉。

  「早知道醫生那麼管用,即使她有多反對,我都該堅持到底!」送走醫生後,白居易邊說,邊回到季梅的房間。

  看過醫生後,季梅臥床的時間漸次縮短,可以下床活動時,她就像個被囚禁了許久的孩子般,顯得異常雀躍。

  「妳才剛好起來,別老是在外邊跑,快回床上去!」白居易像個緊張大師般,亦步亦趨地跟在她後頭。

  「不要。」床她還躺不夠嗎?

  「別不聽話。」他皺了皺眉,只差沒強行押她回房。

  「我是房東。」言下之意,請姓白的住戶別多管閒事。

  「那又怎樣?」

  「……沒怎樣。」季梅側了側頭,覺得他反問得頗有道理。

  對啊!她是房東又怎樣?在正式繼承豪宅的半年裡,她只是個沒有半點特權,責任卻一堆的可憐房東。

  屈指一算,她都差不多在這大房子住了法定時日的一半了,再熬一半時日,她就可成為這豪宅的真正主人,要賣就賣,要趕人就趕人。

  可是,經過這些日子來的慘烈病情,她發現這豪宅的四名房客,是真的關心她。

  「小梅梅,我買了好好吃的東西回來喲!」為了鼓勵臥病的季梅,惡面肌肉男下班後,都會在路上買點零嘴回來給她吃,可是,買了N次,她都沒一次能成功吃到,因為她的私人看護白大爺不許她吃。

  「要吃就吃營養稀飯,醫生說過,飲食要清淡,忘了嗎?」白居易振振有詞。

  季梅咬著下唇,反駁道:「阿四的好意,我至少得接受一次!」

  「別說一次,半次也不准!」白居易強勢地說。「除非妳完全好起來。」

  結果,每次的零嘴,還是便宜了肌肉男的肚皮。

  像是想彌補她吃不到零嘴一事,肌肉男決定改變表示關懷的方式。

  「小梅梅,我唱歌給妳聽!」臨睡前聽一首「柔和甜美」的歌,有助睡眠耶!睡得好,精神好,病也就好起來了。

  可是,他這個另類關懷方式沒進行得了幾天,就給白居易阻止了。

  「我不想因為一時神經錯亂,失手殺人,更不想耳朵備受折磨,所以,阿四,你還是別唱了,拜託!」白居易說。

  季梅第一次感謝白居易多管閒事,她不想每晚都在魔音穿腦下,作著無邊無際的惡夢。

  看著以保護她為己任的白居易,季梅覺得內心一片暖烘烘。

  十年來,她一直獨立,下意識總是不想依賴人,被照顧、被保護都不是她想要的,即便她跟李沐戀愛時也是如此。

  可是,這個下意識,在白居易身上卻不適用。

  即便在生病中,腦子異常混沌,但季梅仍清楚的瞭解——她想得到白居易的保護!喜歡被他保護的感覺,甚至產生了以後也想倚靠他的想法。

  或許,不久的將來,她便能夠完全發下愛情創傷,重新展開一段新戀情。

  冰山美男子不甘落後,他以教琴為生,對季梅表示關懷的方法,也離不開樂器。

  每天早上他都會在她床邊用小提琴拉奏一首動聽非常的曲調。

  那簡直是天籟,不管聽多少次,季梅仍是讚歎不已。

  冰山美男子和五音不全的阿四不同,所以,白居易沒阻止他。

  而除了大方送贈曲外,冰山美男子每天也會奉上一枝開得非常漂亮的白玫瑰。

  「謝謝你!阿六。」季梅開心地接過花。

  「妳臉紅什麼?」白居易語帶醋意,質問季梅。

  每天收花,她都會情不自禁臉紅,而白居易,都會情不自禁生氣。

  「從美男子手中拿過花,十個女孩子有十個都會臉紅啊!」季梅理直氣壯。

  說到這,應該也有人猜到,白大爺有禁止過阿六的送花行為。

  不過,冰山美男子依舊貫徹我行我素的個性,甩都不甩他,還是每天一花,風雨不改。他認為,鮮花能給予患病者生氣,讓她快點好起來。

  至於長髮男,也有他表示慰同的獨特方式——

  跑到季梅床邊,他不由分說即朝她臉上灑了幾滴無色無味的液體。

  「十三,你在幹嘛?」白居易不明白。

  長髮男遞給他一張紙卡。

  「祈福?」白居易念出紙卡上兩個字。

  祈福後,長髮男給了她一個護身符,雖然不知道有沒有實際功效,但最重要的是,他有這份心意。

  雖然,四名房客都是怪胎,但季梅覺得,有他們作伴,也是件挺不錯的事。

  ***

  終於,病了大半個月,可憐的倒霉女王,終於擺脫病魔。

  當然,如果想徹底根治氣管的老毛病,還得經過一段長時日的身體調理。不過她不擔心,有白居易這個專屬的私人看護,她氣管的毛病,一定有治好的一天。

  但,在那之前,她要瞭解清楚一件事——

  「白居易,你老實說,請醫生來花了多少錢?醫療費又是多少?」

  拜醫生所賜,她才能好起來,可一想到白花花的錢落到醫生口袋裡,她便心疼不已。

  早料到季梅會追問,白居易氣定神閒地撒謊:「那個醫生是個俠骨仁心的義士,所以,由始至終都沒花過半毛錢。」

  給她知道醫療費的天價,她一定會嘮叨個沒完。

  季梅當然不相信,可追問、質問、逼問,什麼都試過後,還是問不出個合理答案來,她也只好無奈地作罷。

  這天,下床梳洗過後,季梅隨便穿上一件保暖的毛衣,便跑到偌大的花園,盡情地呼吸新鮮的空氣。

  「啊!好舒服耶!」大病初癒的感覺真不錯!她可愛的小臉上,漾出甜美的笑容。

  在花園逗留了一段時間,她才跑回主屋。

  「妳去了哪裡?」甫踏進客廳,她便聽到一陣熟悉的男性嗓音。

  「花園啊!」一大早就碰見他,季梅的心情更顯愉快。

  「妳病才剛好,就跑到花園吹風?」聞言,白居易翻一翻白眼。

  「就是因為病好,所以才到那裡走走,前些日子,每天都躺在床上,不知多悶!我都快要悶出蜘蛛網來了。再說,多走動身體,抵抗力才會好嘛!」

  「算了。」他也能瞭解她想多走動的心情,畢竟臥床病了那麼長一段時間。「早飯煮好了,來吃吧!」

  高高興興吃完早飯,季梅覺得精神非常好!

  她決定打電話到出版社去,請他們分多點工作給她,好賺回之前病倒少賺的錢。

  一思及翻譯的工作,她突地想起臥病在床時,自己好像還有一堆翻譯工作沒做完,之後在白居易不住制止下,她漸漸忘記了。

  糟了!她該不會是拖稿拖到現在吧!但,出版社又沒奪命追魂Call來啊!

  臉上淨是納悶、不解,她決定打電話到出版社。

  豈料,她才剛打過去,即遭到猛烈的炮轟。

  「妳還好意思打電話給我?」在出版社任職的友人怒吼道:「妳知不知道,妳上次請那個姓白的朋友交來的爛稿子,害我被罵了個狗血淋頭!」

  聽得一頭霧水,季梅覺得更是迷惑,經過一番詢問,她才知道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原來在她病倒期間,那些沒完成的翻譯工作,都是白居易幫她做的,可是,白居易對德文根本沒什麼研究,他拿著德文字典好半天,都沒能成功譯出一句完整、順暢的句子來。

  最後,他把胡亂翻譯的稿子,在期限前丟回出版社,結果想當然,出版社氣得跳如雷,認為季梅是在騙錢,居然敢把譯得亂七八糟的稿子拿來回來!

  自此,她的大名便榮登拒絕往來戶。

  「真的很對不起!」雖然那些錯不是她直接造成的,可和她也脫不了關係。「我不知道他會……」

  死人白居易!爛人白居易!豬頭白居易!不懂就別勉強去譯嘛!看,把事情弄得一塌糊塗,以後還怎麼叫人家放心給她工作?

  「算了,反正大錯已經鑄成。」

  在得知季梅前一段日子慘被病魔摧殘,稿子都不是她譯的,那名友人的語氣才好轉,畢竟季梅也是半個受害者。

  「妳身體才剛復原,別想那些煩心的事了。」

  「不煩也得煩啊!沒工作,哪有收入?」

  連翻譯的工作也離她而去,天啊!她又得沉淪在求職的地獄裡了!

  「妳好歹也是第一名畢業的,不用太擔心啊!看,我成績比妳還差,不也找到工作了嗎?」

  友人是在安慰她,可季梅卻回贈幾聲苦笑。

  第一名畢業的她還待業當中,其他同學卻已經找到好工作,唉……第一名有什麼用?

  「其他同學還好嗎?」季梅隨便挑起個話題。

  「我也不太清楚耶!應該還好吧!對了,妳有沒有收到李沐寄給妳的喜帖?」友人話鋒一轉。

  「喜帖?」李沐的?

  「對呀!妳說起其他同學的近況,我第一個就想到他:他可威風了,哄得千金小姐委身下嫁,有個有錢太太撐腰了!」

  呵!當她正在當奴隸房東,和病魔打仗時,那個負心前男友已經哄服那個豬腦千金小姐嫁他了啊?他還真有一手!

  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又怕一出口就是詛咒李沐的話,讓友人見笑,季梅乾脆不說話。

  「啊!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提到他的……」友人後知後覺,這才猛然記起,李沐跟季梅曾有過一段戀情。

  「我早沒事啦!戀愛不是分手就是結婚嘛!」她特意輕描淡寫帶過去。

  李沐是她的初戀,當然不可能說忘就忘,事實上,李沐就猶如一枝肉眼看不見的利刺一樣,令她的心隱隱作痛。

  「李沐沒寄喜帖給妳嗎?聽說同一個學系的人,都有收到他的喜帖。」

  「我搬了家,他不知道新地址。」

  幸好她搬了家,不然,李沐那混帳一定會把紅色炸彈寄給她,讓她接連幾天都超不高興。

  「那妳會去參加他的婚禮嗎?就在這個星期六,聽說,因為女方有錢有勢的關係,所以搞得很盛大。」

  「再看看吧!有時間便去,沒時間就不去嘍!」嘴上這麼說,但她壓跟不想再看到李沐那張臉。

  和友人再談了一會,季梅便掛了電話,有點頹然地躺在大床上。

  沒有天理!感情專一如她都還沒有結婚,那個負心漢卻已經在籌備世紀婚禮。

  「唉……」她閉上眼睛,病癒的喜悅心情,全被翻譯工作以及李沐的婚事搞砸了。

  敲門聲驟然響起,她懶洋洋地由床上爬起來。

  「怎麼那麼久才來開門?」站在門外的,正是害她丟了翻譯工作的元兇。

  他手上拿著一碗蓮子百合甜湯,自從發現自己有下廚天分後,他對煮甜湯及甜品一事便很是熱衷,差不多每星期都會做上兩、三次。

  他覺得眾多食物中,甜品是最值得吃的!

  他認為,生活本來就是苦多樂了,常言道: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可吃甜品卻能讓人們覺得,生活和人生,始終還是美好的!

  可白居易不曉得的是,他老兄挑了個最不適宜送甜湯的時候。

  「我不找你,你倒是找上門來了。」有人主動跑來給她出出悶氣,真好!

  「什麼?」猶不知大禍臨頭,白居易反問。

  她沒打算多作解釋,瞥到他拿著一碗看似挺好吃的甜湯,為免待會動手波及食物,她一手拿過,放在安全的地方,然後——

  揮出一拳,她直接往白居易臉上打去。

  「喂——」沒料到她會突然發飆,他連忙一躲。「妳幹嘛?」

  「你別躲。」她瞪大眼,一步一步走近待宰的羔羊。

  「妳不無故打我,我就不躲。」見她步步進逼,臉上泛出陣陣殺氣,他又不是笨瓜,當然躲嘍!

  「無故?我打你當然有故了!我不打你一頓,那我才叫無辜!」她又揮出一拳,白居易急忙閃躲,結果,兩人便在走廊上你打我逃。

  接連跑了三十多分鐘,白居易覺得有點累。

  「妳別打了好不好?」他有點喘。

  「不行!你至少要讓我打上一拳!」她比他還喘。

  「無端端的,幹嘛給妳打啊?」又不是被虐狂。

  「什麼無端端!你把我的翻譯工作給砸了,還敢厚顏無恥的跟我這麼說,你還要臉不要臉?」她倚在走廊的圓形柱子上,喘息連連。

  「原來妳知道了啊!」紙果然包不了火。

  「當然!」

  「我也不想啊!」他無奈地攤攤手,「英文我是頂呱呱,但德文我真的不行嘛:我已經很努力去翻查字典了,看在我很盡力盡心的為你工作,妳就別生氣了吧!反正出外文書的出版社,又不只這麼一家。」

  「你這算是給我賠罪嗎?」她開始磨牙。

  「算是吧!」

  「你這姓白的傢伙,真是超級欠扁的!」她再度展開攻勢。

  ***

  接下來的情勢,相信大家都可以想像得到,情況只是重複剛才的那三十多分鐘。

  幸而,他們都累了,因此,第二輪的吵鬧沒維持多久,他們便很有默契地住手。

  「你……你就讓我打一拳嘛!」

  季梅很想坐下來休息,但追打了白居易那麼久,卻連他的毛髮都碰不到,她實在不甘心!

  至少,也得揍他一拳啊!

  「妳放棄不就好了。」白居易好言相勸。

  「我也想啊!」

  「那就依心意而行好了啊!」對彼此都好。

  「不行!我一定要打到你!」

  「妳真冥頑不靈!」他歎口氣。

  「世上所有男人都可惡、都該死!李沐是這樣,你這姓白的混帳也是這樣!」季梅咬牙切齒地說。

  「李沐?」突地聽到一個陌生的名字,他微愣一下。「誰?」

  「還有誰?就是那個用可笑的理由甩了我,然後跑去跟富家女結婚的天殺前男友!」她實在累了,累得不自覺把心底話全盤道出。

  「前男友?」一簇嫉妒之火靜悄悄的燃起。

  「我有什麼不好?我從來都不發脾氣,人人都說我是個滿分女友,但他居然說因為我幫不了他往上爬,而甩掉我!」她越說越多。「我不甘心……不甘心……」

  說著說著,被甩的傷痛漸漸浮現,季梅的眼眶有點泛紅,白居易見狀,不由得心疼起來。

  「男友結婚了,新娘不是我……又不是八點檔!劇情幹嘛這樣走……可惡……」她緊抿著唇,眼角看似要滴出晶瑩的淚水。

  白居易一腳踏前,不由分說便緊緊擁抱著她。

  「別哭……」他不想看到她哭,不想看到她傷心難過,更不想她為了別的男人掉淚……

  可是,女人就是這樣,別人叫她別哭,眼淚就更容易決堤。

  「嗚……」這時,季梅完全忘了要痛扁白居易一頓這回事。

  季梅往他懷裡更深處鑽去,希望得到更多的慰藉、更多的溫暖,以及……更多的愛護。

  和李沐分手後,她一直都沒哭過,第一,是因為哭不能扭轉什麼;第二是因為她不甘心為一個甩掉她的男人哭;第三,那時霉運極強的她(其實現在也沒好多少),每天都為了生計煩惱,哪有時間因為失戀傷春悲秋?

  今天,她終於哭了,在另一個男人懷抱裡,為那段已經過去,但仍會扎痛她心的戀情哭泣。

  事實上,哭出來更好,真實的哭出眼淚,可讓她更快從那段失戀創傷中走出來,放開懷抱,迎接嶄新的戀曲。

  「好了,妳哭吧!」白居易見她哭得哇啦哇啦的,也不阻止她,乾脆讓她哭個夠。

  雖然,她的眼淚讓他的心緊緊揪痛著,但值得慶幸的是,她哭泣時,他在她身邊。

  「我在妳身邊……」他一邊柔聲安慰,一邊在心底狠狠地咒罵那個可惡至極、傷透她心的前男友!

  雖然,她愛逞強、愛面子、愛嘴上不饒人,沒有男人最愛的小鳥依人個性,又沒有傾國傾城的美貌,大部分時間都讓人覺得,她是個不可愛的女人……

  但他就是喜歡她!

  相識日子雖短,但她卻迅速攻陷他的心,讓他這輩子再也無法離開她!

  她病癒後,他本想跟她表白心跡,可一直苦無適當機會,又怕突然跟她告白,會嚇壞她。

  不過,他最怕的還是——她會對他的告白,投以懷疑的目光。

  畢竟,他倆認識日子尚短,這麼快便論及感情,難免讓人心生疑惑。  

  雖然,她好像也對他心懷特殊情愫,不過,至今他還不能百分百確定。

  綜合種種原因,他決定暫且按兵不動,靜觀其變,畢竟感情事,是欲速則不達的。

  「我在妳身邊,妳不是一個人……」

  白居易柔聲安撫,沒想到他的溫柔,反倒催出她更多淚水。

  「嗚……」

  哭了約十分鐘,季梅的淚,才有停止的傾向。

  「對不起……你的襯衫……都濕了、髒了。」眼淚、鼻涕一堆的。

  「沒關係!這是便宜貨。」他完全不在意。

  「那……你可以好人做到底嗎?」

  「什麼意思?」他有不祥預感。

  「我現在心情很糟,你站著不動,讓我打一拳,好嗎?」

  看來,她還是念念不忘始終打不著他的事。

  她小巧的鼻子紅紅的,一臉楚楚可憐相,令他徹底投降。

  此時此刻,別說要給她打一拳,即便要打十拳、百拳、千拳……呃……還是十拳好了,他也願意!

  「好的。」他深吸一口氣,暗自祈求她手下留情。「這次我不會逃、不會躲,妳打吧!」

  「放心,我不會太用力的。」說罷,一記粉拳旋即送出。

  「啊!」白居易的慘叫聲,響徹整幢豪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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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2-5 08:28:00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妳這怪力女,還說不用力,我可憐的左眼都腫起來了!」

  白居易坐在季梅房間的沙發上,用熱雞蛋敷著瘀青的左眼,一邊埋怨。

  「是你自願給我打的,可現在訴說不滿的人又是你!」打人後,心情明顯好轉不少,季梅邊吃蓮子百合甜湯邊道。「是男人就別那麼多廢話,一拳而已嘛!又不會要了你的命!忍著點。」

  「又不是妳被打,妳當然可以說風涼話!」

  「我不是已經在打了你後,立刻送上一個水煮蛋給你熱敷了嗎?打人的售後服務如此周到的,可不多見耶!你要懷著感恩的心來接受,懂嗎?」

  嗯!這碗甜湯還真好吃耶!姓白的廚藝真有一手,病著時沒吃到真虧大了,不要緊,今後可以每天都叫他煮,不怕沒機會補償肚皮的損失。

  「依妳這麼說,只要在打人後送上一隻熱雞蛋,那就可以隨便打人,兼無理要求被揍者要露出超感動的摸樣了?妳的皇恩也未免太浩蕩了一點吧!」

  「謝謝誇獎!」適時把臉皮加厚起來,是非常重要的。

  白居易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

  把甜湯吃完後,她不忘提醒:「那個水煮蛋敷完眼睛後,別浪費,吃掉它。」

  「要不要連雞蛋殼也吃掉,好符合妳不許浪費的原則?」他暗諷。

  「你要這麼做我也不反對。」

  一直在左眼瘀青上作文章,未免有點斤斤計較,有失男士應有的海量氣度,他話鋒一轉,道:「對了,妳會參加那個婚禮嗎?」

  聞言,她楞了一下。

  「我認為妳應該去。」

  「為什麼?」

  去做什麼?去丟人現眼,還是去假意祝福前度男友跟他的豬老婆永結同心?

  「要從甩了自己的情人那裡掙回一點面子,讓他打從心底覺得,甩了妳是他的損失,最好的方法,就是大方地出席他的婚禮!當然,妳要有人陪妳去。」

  「誰?」她一臉狐疑。

  「一個能令妳挽回女性尊嚴,能輕易壓低妳前男友的高素質男伴。要讓妳那個可惡的前男友知道,即使妳被甩了,都能輕而易舉找到另一個男友!更重要的是,妳找到的新男友,是比他優秀千倍、萬倍的頂級好男人!

  你去參加這個婚禮的目的,就是要讓前男友知道,妳活得比他更好、更寫意、更快活!」

  季梅一邊聽,一邊點頭。

  她逃避這場婚禮,只會令李沐覺得她還放不下他,所以才沒有出席,而那些愛說三道四的同學,也一定會這麼想!

  鬼才會放不下他!之所以到現在,她的胸口還有一黠納悶、還有一點點痛楚,全因為她覺得幾年來都所愛非人!

  她是在為自己的青春、時間在痛心,可不是因為他!

  不遇,恐怕沒人會這麼想,包括李沐那個負心漢。

  正如白居易所說,她要讓他及所有人知道,她即使沒有李沐,都能好好的活下去,甚而比他活得更好。

  思及此,季梅直盯著白居易的臉看。

  美好的戀情……對啊!她才在極倒霉的運程中,碰見優質的好男人。她不能受制於過去被甩的險霾,和當下的幸福擦身而遇。

  她要揮慧劊,毅然斬斷失戀的傷痛,然後……和一個真正可以付以真心的男人,談一段細水長流的愛情。

  「那個男人,會是你嗎?白居易」季梅情不自禁,低聲透了心底話。

  「呃?」聽不清楚她說什麼,他漾出疑惑的表情。「妳說什麼?」

  適才赫然發現自己不小心露了餡,季梅連忙顧左右而言他:「沒有啦!我是說,你說得對極了,我一定要去參加那個婚禮!」

  「對!就是這個氣勢!」他替她吶喊助威。「好事要快做,快打電話給妳那個眼睛脫窗的負心男友,跟他說,妳會和新男友一起出席他的婚禮,當然,做戲做全套,別忘了順道祝福他一兩句。」

  他遞過室內的無線電話。

  「嗯!」她重重地點頭,立即撥了電話。

  一如白居易所想,李沐震愕極了,他怎麼也沒想到,季梅會那麼快就找到一個新男友。

  「對!就是這樣,我和他會準時出席的!」季梅用超輕快的語調道。

  「嗯?他是做什麼的?」

  李沐果然在意前女友結識了個什麼樣的男人,若前女友和他分手後,居然能找到個比他更好的情人,他自然感到不是味兒。

  季梅向白居易投以求救的目光,後者用唇語跟她說:「先買個關子!」

  她點頭,「到時候我再介紹給你認識,簡單一句話,他是個又帥又有才華的專業人才!」

  謊言一個接一個飛出口,她從不知道,自己說謊可以說得那麼流惕,每扯一個謊,她就感到自己的面子多扳回一點。

  「你也知道,我的眼光一向高得很,大學時是瞎了眼,才和你走了那麼幾年。其實,和你交往沒多久,我就想跟你說,我跟你合不來,但看你一副超迷戀我的樣子,我只好忍著不說,沒想到一拖就三年,最後我還讓你主動甩了我!

  我的演技還不錯吧?反正你也結婚了,不怕跟你講,我那天要帶過去的男友,其實跟我已經走了兩年有多了,說得更白一點,就是我腳踏兩條船,把你視為備胎男友啦!

  喔,對不起,一時口直心快,把所有真話都說了,真對不起哦!你不會介意吧?」

  李沐那句明顯變了調的「沒關係,我當然不介意」,讓她覺得超爽的!她彷彿可以看到,電話彼端的李沐,那張臉有多「出色」。

  再說了幾句話,她就掛了電話。

  「好棒哦!」她彈跳起來,覺得一肚子悶氣消了一半,「你沒聽見他那灰敗的語調,聽得真夠爽的!」

  「我知道了!妳先坐下來。」見她重現歡顏,白居易笑了。

  還是笑容和她最配,而他,也最喜歡她笑的樣子。

  「但是……」超興奮高昂的情緒稍過,現實問題來了,「我上哪找個又帥又是專業人士的超優新新男友來?」

  剛才說得興奮,把那個子虛烏有的男友說得此人只應天上有,好了,現在要她到哪裡找來這麼一個A級男人假冒一天?

  「妳真笨,這豪宅不就有一個帥哥,可當妳的『新男友』了嗎?」他在她跟前晃了晃食指。

  他拋這個點子出來,自然想好了一切。

  「誰?」問話才剛出口,她就猜到他在講誰。「你說你自己?」。

  「本來我也是大帥哥一名,不過,在被妳大小姐的重拳打到後,暫時會脫離帥哥的行列。」他挪開涼掉的雞蛋,指了指左眼上的明顯瘀青。

  「那你在說誰?」

  發現自己猜錯,他根本沒打算當她的男伴,季梅禁不住染上強烈的失望情緒。

  「這豪宅裡,還有誰的美貌可與我相提並論的?」

  「阿六?」一秒後,她道。

  「難不成是阿四?還是,妳想要十三陪妳去?」

  思及肌肉男和長髮男的獨特外表,她連忙搖頭。

  如果要拖他們去,她寧可一個人去。

  「他肯嗎?」

  阿六的確是個好人選,雖然冷了點,但那張連絕色大美人都要自愧不如的臉蛋,的確是個帥哥,而他也算是個專業人士,教琴可不是誰都會的耶!

  但是,依冰山美男子那高傲性子,她沒把握能讓他點頭。

  「妳又沒問他,怎麼知道他不肯?」

  「可是……」她總覺得勝算不高。

  ***

  結果,一如季梅之前所猜想的,冷漠得像冰山一樣的美男子阿六,甩都不甩她這個請求。

  他一向不喜歡人多的地方,這回她不但要他去超多人的婚禮會場,還要他假裝是她的新男友,和她親暱地做一回戲,他才不幹。

  「我就說嘛!」季梅苦著一張臉。

  「阿六那個人很善變,和女人的個性差不多,說不定他明天就改變心意了。」白居易仍心存希望。

  「算了。」至此,她已不抱太大希望。

  其實,想想也知道,臨時找個優質男人充當男友撐場,不是件容易的事。

  「安啦!」他拍她一下,以示鼓勵。

  「白居易,這點子是你想出來的,不如,你親自上陣吧!」時間不多,她根本找不到另一個人,可以代替不肯點頭的阿六。

  「我?不行拉!看我的眼睛就知道了。」他搖搖手。

  季梅總覺得,白居易不答應,不單因為左眼淤青了的關係,當中,還另有因由。

  難道,他就這麼不願意假裝是她男友嗎?

  白居易不肯當她的假男友,這件事猶如一把利刃,在她心房狠狠劃下一道血痕。

  被親戚像燙手山芋般拋來拋去、被李沐無情甩掉、被公司無理解雇、被房東趕出公寓、被慈祥老伯伯欺騙……一切不堪往事加起來的傷心指數,都比不上現在她感受到的!

  身上的每一個細胞,彷彿都因為極端的難過,而發出悲鳴!

  至此,季梅不得不承認——她是真的愛上白居易了。

  如果,她不是愛上了他,怎會因為他不肯喬裝成她男友,便那麼的傷心?

  沒想到再次付出感情,結果只是換來心臟差點承受不了的難過。

  傷心到極點,她登時生出一股怒意。

  哼!她的條件那麼差嗎?只不過假裝她男友一天而已,又不是要他一輩子都做她的男友,有需要那麼不情願嗎?

  「不幫就不幫!我自己一個人去!」她氣得站起來,拂袖而去。

  「喂!」

  白居易喊她,但,她甩都不甩他,加快腳步,跑上迴旋樓梯。

  生了一整晚的氣後,隔天起床,季梅還是超級的氣,沒想到,一下樓見著冰山美男子阿六,他卻告訴她一個消息。

  「你肯冒充我男友?」她乾睜著眼,不置信地看著像是被迫答應的阿六。

  他點頭,臉上淨是不情願。

  「為什麼突然改變心意?」白居易還真的一語成真。

  「問他。」這時,飯廳裡出現了白居易的身影,冰山美男子指了指他。

  「問他?」季梅一臉狐疑。

  「今早有什麼可以吃啊?」飯廳漸漸齊集所有房客,剛醒來的肌肉男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問道。

  「中式早飯。」匆匆回答,季梅繼續追問冰山美男子:「你是什麼意思?」

  「騷擾。」他再吐出兩字。

  「什麼意思?」

  大爺啊!能否別那麼惜字如金,盡量多說幾字,好讓愚笨的她能明白呢?

  「整晚。」美男子大方地再贈二字。

  「拜託,還是很難懂耶!」

  與此同時,肌肉男也開始「審問」起白居易來:「阿七,昨夜你幹嘛在阿六的房間裡吵個沒完?」

  昨晚,肌肉男在聽到爭吵聲後,為保阿六人身安全,立即第一時間衝進房間。可他才剛踏進阿六的房間:心情很糟的冰山美男子便瞪著他,寒氣迫人地叫他出去,可憐的肌肉男只好黯然退場。

  直至今天早上,清醒過後的肌肉男,才有機會詢問昨晚的事。

  「不是爭吵,而是陳述利害,激發阿六所剩無幾的同情心。」白居易邊吃邊道。

  「什麼意思?」肌肉男不太明白。

  幾塊散落的拼圖,經大腦快速組織,季梅大概可以猜出發生了什麼事。

  「姓白的,你幫我去說服阿六嗎?」她問。

  「算是吧!」他閒閒地扒進一口飯,又挾過一塊肉。

  「花了整整一晚?」

  「我沒仔細去算花了多時間,不過妳也知道他,不喜歡的事就是不願做,花了我不知多少口水才說服了他。」

  聞言,冰山美男子瞪他一眼。

  他肯委屈自己幫忙已經很好了,這個在他耳邊碎碎念了一整晚,讓他徹夜不得安寧的罪魁禍首,居然還敢在這說他是非?

  他是不想活了嗎?

  「欠揍?」美男子瞪向他。

  「不是、不是!我向你道歉,請六大人從輕發落。」白居易馬上低頭,但沒提什麼誠意,口裡還是不住地咀嚼著飯菜。

  這時,季梅恍然大悟。

  怪不得他跟阿六都一副沒什麼精神的樣子,看來,他是真的把阿六纏慘了,不然也不能融化冰山。她還清楚的記得,阿六回絕她時,有多麼的乾脆,足見他有多不想去那個婚禮。

  「為什麼?」季梅問。

  「什麼?」不太明白她在問什麼,白居易露出疑惑的表情。

  「為什麼你寧願花一晚時間去說服阿六,也不願假扮我男朋友?」他真的那麼不想和她扯上關係嗎?即便是假的,也不想?

  心上的傷,再度殘酷地綻放開來,痛得她緊抿著唇。

  「我說過啊!我的左眼……」

  「藉口!我什麼時候說過介意你有一隻熊貓眼?我都不介意,你憑什麼介意?」

  他根本就是不想假扮她的情人!

  當她臥病在床時,白居易無微不至的照料,讓她以為,他對她至少有一點好感。先不論那是友情的表現,或是特殊情意的反映,最低限度,她清楚地感覺到——他對她是真的好。 

  可是,如今他表現出來的態度,卻讓她覺得,說不定她早先的感覺錯了。

  「妳冷靜點,聽我說……」

  「不!」

  他還要說什麼?什麼都很清楚了啊!白大爺不想跟她假扮情人,不想就不想!她也不屑有個熊貓情人!

  「我是有理由的!」白居易急了。

  「對!你有理由,左眼瘀青了嘛!」

  「不只這個原因……」

  「你終於肯說真心話了嗎?」多說兩句就露餡了。「你放心,你不想,我絕對不會強迫你的,在你大力幫忙之下,現在阿六也答應了幫忙,我還沒跟你道謝呢!」

  他之所以那麼熱心替自己說服阿六,想必是擔心她在沒人選下,會再興起拉他上陣的念頭吧!只要阿六答應,他就安全了。

  當她一天情人,真的那麼可怕嗎?

  李沐不要她,著姓白的傢伙甚至比李沐更不想要她,看他這麼不願意做她的一天假男友就知道了!

  「妳不要這樣,我是有苦衷的……」白居易放柔聲音,希冀她能聽進一言半語的解釋。

  她感到眼眶一片熱,知道自己快要哭出不爭氣的淚水。

  不想在白居易跟前再次掉淚,她轉身就跑。

  「等……」白居易想追上去,可冰山美男子卻抓住他。

  「冷靜。」現在她什麼也聽不進耳,讓她冷靜一下吧!

  白居易想了想,覺得阿六所言甚有道理。

  依她的性子,現在找她也只是刺激她罷了。

  ***

  那天鬧僵以後,季梅連半眼也不肯看白居易,更遑論是跟他講話了。

  每當他想開口解釋,她總是馬上雙手掩耳,或是把電視機的聲量突然調高,藉此蓋過他的說話聲。

  拿她沒轍,白居易只好讓她繼續冷靜。

  冷戰延至星期六……李沐婚禮舉行的日子。

  季梅一大早便起了床,在一張繃得老緊的小臉上仔細化著妝,可無論她的妝化得多麼漂亮,都沒法子令人聯想到「容光煥發、神采飛揚」八個字。

  沒辦法,誰教她心情惡劣!

  這都是白居易害的!

  好不容易才壓下胸口的悶氣,季梅來到她臨時男友——阿六的房間。

  「什麼?你……患了重感冒?」她驚愕地張大嘴巴。

  「抱歉。」阿六躺在床上跟她說。

  看來,今天她是注定要一個人赴會,注定掙不回一點面子。

  算了,反正倒霉慣了,她也不怎麼失望了。

  「你別在意我的事,好好休息。」她搖搖手,示意冰山美男子別介意。

  事實上,現在她已不甚在意能不能令李沐覺得放棄她很可惜,更不在意挽不挽回面子,只因她現在整顆心,都充斥著難過。

  白居易對她的影響力,遠遠超乎她的想像。她,是真的淪陷了!

  季梅搖搖頭,努力抖擻精神,即便今天只有她一個人,沒超優的男友令她臉上發光、走起路來兩袖有風,她都得打起精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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