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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巨龍生] 毒鬼谷《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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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鬼谷  作者:巨龍生


少年哦了一聲,抬目看去,只見楓浪中隱隱現出一角紅牆。眉梢跟角不禁泛出一絲哀怨。

車把式叭地揚鞭。馬行如飛,片刻之間已自停在山門前,少年謝了一聲,下得車來,走入寺門。

迎面忽然走來一個唇紅齒白的小沙彌,合掌躬身道:“公子可是來敝寺燒香還願的麼?”

少年微笑道:“請問寶剎可有一個弘明老禪師麼?”

沙彌聞言不禁一旺,道:“弘明老禪師因年老體衰,除誦經禮佛外,長年打坐,久已不見外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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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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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身世如謎

仲秋八月,桂子飄香,秋風送爽。蘇州閶門外天平山紅楓欲醉。

一輛馬車蹄聲得得向天平而去。車內坐著一個衣著華麗公子,似沉醉怡人美景中,目不旁鶩。口中低吟道:“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於二月花。”

這少年僅弱冠,面如傅粉,劍眉飛鬢,星目隆準,猿背蜂腰,神態倜儻,翩翩不群。

車把式是個三旬外粗豪大漢,忽出聲笑道:“公子爺,靈巖寺快到了。”

少年哦了一聲,抬目看去,只見楓浪中隱隱現出一角紅牆。眉梢跟角不禁泛出一絲哀怨。

車把式叭地揚鞭。馬行如飛,片刻之間已自停在山門前,少年謝了一聲,下得車來,走入寺門。

迎面忽然走來一個唇紅齒白的小沙彌,合掌躬身道:“公子可是來敝寺燒香還願的麼?”

少年微笑道:“請問寶剎可有一個弘明老禪師麼?”

沙彌聞言不禁一旺,道:“弘明老禪師因年老體衰,除誦經禮佛外,長年打坐,久已不見外客……”

少年不待沙彌說完,即笑道:“我由西奧而來,迢迢千里,身懷弘明老禪師師弟親筆書信,須面交老禪師,有勞通稟,諒不致見拒。”

小沙彌道:“即然如此,請隨小僧前往。”

靈巖寺規模宏偉,殿宇巍峨,禪房幽靜。朝魚暮鼓,香火極盛,少年似無心觀賞,只默默隨行。

少年隨著小沙彌來至一間禪房外,由小沙彌先入通稟,須臾,小沙彌出得雲房道:“有請符公子。”

那少年似感意外,呆得一呆,揭開布簾跨入雲房,只見一個霜眉銀鬢清瘦老僧盤坐在蒲團上,睜目笑道:“孩子,老衲等你十六年了。”

那少年公子疾趨上前跪伏在地,口稱:“師伯,您老人家就不能多留三月半載麼?”說著不禁淚珠奪眶而出。

弘明老禪師長嘆一聲,手撫少年頭頂道:“老衲留下無用,何況數十年來老衲從未伸手武林恩怨,不想十六年前行經雲夢沼澤間途遇令堂奄奄一息倒在蘆荻中,老衲用盡手法及靈藥無法挽救,令堂隻手指著你。並取出一支柳葉蛇頭鏢便與世長辭。”

少年一臉悲憤之色道:“這樣說來,先母被柳葉蛇頭鏢致命的了。”

弘明搖首道:“未能斷言確實,令堂是女流之輩,男女授受不親,老衲不便檢視傷勢,但柳葉蛇頭鏢必與你大仇有關。”

少年道:“晚輩確是姓符麼?”

弘明搖首道:“因老衲姓符,姑且取名符孟皋,因令堂垂危時並未留言,不知你家世來歷,依老衲料測令尊已然遭害,故令堂拼死護著你衝出重圍……”說著憫側道:“老衲師弟武學才華無一不比老衲高明,是以將你託付與他,如今你已長大成人,血海大仇不可不報,但須慎重,要知欲速則不達,不可有負你那父母在天之靈。”說著在懷取出兩封書信,接道:“一封親自前往三星鏢局面交局主飛天鷂子桑龍,借一枝棲身,桑龍人緣極廣,黑白兩道人物俱有交往,你可暗中查訪仇家來歷,另一封內藏有柳葉蛇頭鏢及一片金鎖,秘藏不得輕易顯露。”

說著揮揮手道:“孩子你去吧,老衲也不留你了。”

符孟皋淚水洗面,依依不捨,弘明禪師再三催促,才拜了三拜轉身離去。

蘇州系春秋吳國都城,由吳國王盍間興築大城而都之,大城周圍四十二里二十步,小城八里二百八十步,開陸門八,以象天之八風,水門八,以象地之八卦,其名皆伍子胥所制,東曰婁門,匠門“葑門”,西曰閽門,胥門,南曰盤門,蛇門,北曰齊門,平門,吳都賦所謂:“通門二十八,水道六衙”也。

三星鏢局座落護龍街首、八字門牆,橫匾上“三星鏢局”擘崇大字,蒼勁有力,老遠便可醒眼入目。

暮色漸合,一輛馬車到達鏢局門首,符孟皋飄跨下車來,向門首兩名正在談話的鏢夥抱拳道:“有勞通稟,在下符孟皋求見桑局主。”

那年頭,鏢局中武眸子最亮,目睹符孟皋神色俊逸,氣度翩翩,一望而知是極有來頭之人,忙笑道:“尊駕請稍候。”一個轉身奔向局內而去。

須臾,只見一個五十開外,虎目炯炯,氣驀威嚴的青衣老者走出。宏聲道:“符老弟遠來,老朽聞訊來遲,勞老弟久候,殊為歉疚。”

符孟皋一揖至地,道:“不敢,冒昧趨訪,請……”

話尚未了,飛天鷂子桑龍哈哈大笑道:“弘明老禪師已有信與老朽言明老弟才華洋溢,只恐老弟似嫌委曲,不足發展抱負。”說著把臂同行進入鏢局。

月上西樓,樓上更鼓三敲符孟皋獨自睡在大客室,輾轉反側,心中愁緒如麻,久未將眠。

驀地!

屋面上起萬一個落足微音,符孟皋不禁一怔,疾騰身而起,穿出窗外,兩臂迅如電火抓住瓦簷猱身而上,猛見一隻疾逾流星黑影,在月色迷濛下飛掠而去,去勢如電,瞬眼無蹤·。

符盂皋心中暗暗納罕,忖道:“莫非這兩人是鏢局中的麼?”似是奉命前往,自己新來,不可過露鋒芒。又自翻入室中。

翌晨,三星鏢局忙亂不堪,人聲宣雜,符孟皋已自起床,踱出屋外,只見十數多鏢頭勁裝捷服,解著二十五輛鏢車,離開鏢局。

飛天鷂子一眼瞥見符孟皋,朗聲笑道:“老弟初來,人地生疏,桑某願做地主之誼,領道弟領略此間風景人物之勝,走!”伸手一挽,聯袂走出三星鏢局。

三日來,桑龍領著符孟皋遍遊蘇州各處,符孟皋發現這位三星鏢局局主桑龍豪爽好客,疏財丈義,九流三教無一不折節交往。

這日,傍晚,兩人盡與回至鏢局,席未暇暖,即見一名鏢夥踉蹌奔回,稟道:“局主咱們鏢車失事了,人車俱失!”

桑龍傭言不禁面色大變,喝道:“在何處出事的?”

鏢夥答道:“淮陰北面五里莊,劫鏢的系六蒙面黑衣人,武功詭奇,同時出手,身法奇快,一霎那間鏢頭均被制住,只放回小的一人。”

桑龍面色慘白道:“蒙面人胸前可是繡有一支骷髏劍麼?”

鏢夥目露驚詫之色道:“不錯,正是骷髏劍。”

桑龍似是墜入萬丈冰淵中,半晌說不出活來,良久揮了揮尹,示意鏢夥暫去下面休息。

鏢局鏢師早在鏢夥奔回之際,俱隨往大廳,聞訊相與變色,只見桑龍苦笑道:“竟然照顧到桑某頭上來了。”

八封手李虹道:“這倒是棘手之事,自從骷髏教露面江湖,來無跡去無蹤,每年只做一次案,並未聽說過哪家鏢局能追回失鏢。”

桑龍微微嘆息一聲道:“桑某方寸已亂,諸位何以教我?”

眾鏢頭默然無聲,茲事體大,一步差滿盤皆輸,是以不敢擅作主張。

桑龍苦笑了笑,忽向符孟皋道:“老弟,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你的看法如何?”

符孟皋道:“在下不擅武功,江湖中事全然不曉,局主豈非問道於盲。”

桑龍大感惶惑,知符孟皋有弦外之音長嘆一聲道:“事不在急,待桑某沉思出追回失鏢之策,明晨啟程直往五里莊。”話畢,即起身轉入內廳而去。

符盂皋亦獨自一人轉回居室,一踏入室內,即見桑龍坐在案前,抬掌熄去燈火,室內登時伸手不見五指。

桑龍道:“我知老弟必有法教我。”

符陣皋道:“在下只覺局內必有骷髏劍黨羽潛跡。”繼而將那窺見有夜行人物光臨之事告之,接道:“如非事先踩探得訊,怎會輕易失鏢。”

桑龍點點頭道:“桑某也有此疑,二十五輛車內均是普通財物,何以為骷髏教相中我,料三星鏢局將成是非之處。”

“普通財物!”符盂皋驚詫出聲道:“這批財物是何人託貴鏢護送?”

桑龍搖首道:“是一姓蘇的富賈,鏢費一千兩紋銀已先付,託過至燕京天祥茶莊交割。”說著望了符孟皋一眼道:“老弟,你這不會武功正是你的良機,可查出本鏢局臥底之匪徒是誰?”話畢起身離去。

第二日在大早,天尚未明,桑龍率同三名武功高強,精明老練的鏢頭乘騎直往五里莊。

這一失鏢消息,守口如瓶,紋風不露,三星鏢局照樣開著門,與往常一樣,誰都不會察覺三星鏢局有異。

符孟皋掌管鏢局一應文牘及稽核錢糧,不聞外事,坐於案前,唯聞算盤敲打的嗒聲響,其實他暗中注意鏢局內每一個人舉動神情。

夜幕低垂,用完晚飯後,符孟皋笑道:“在下意欲今晚夜遊枇杷門巷”,飄然走出鏢局外。

他在街上走了幾圈,悄然返回,由後牆翻入,一鶴沖天拔升一株古榆上隱身。

三更入靜,舉寂如水,忽見一條人影捷似狸奴翻入鏢局,撲向一列廂房,在第三間門上輕輕一擊指,門內即有一個人影閃出,雙雙騰起掠去。

符孟皋低哼一聲,疾躡兩人身後,只見兩人撲向姑蘇臺上。姑蘇臺昔年為吳王關呂與西施寢宮,寒美阿房,藏橋飛虹,珠簾行雲,如今一切皆是陳跡,荒草蔓灑,斷坦殘瓦,月色迷濛籠罩下,黃葉飄飛,寒蛩悲吟,更平添了幾分淒涼。

符孟皋藏身在長草中,但見這兩人站在平臺上,不發一聲,似有所期待。兩人均以玄巾蒙面,只露一雙眼孔,暗道:“果然不出我所料。”

一盞茶時分過去,遠處忽隱隱出三點豆大身影,疾逾飄風而至。

來人亦是黑巾蒙面,頷下鬍鬚飄拂,目光炯炯如電芒,一望而是內功絕頂武林高手。

只聽來者中一人沙沉語音問道:“你知罪麼?”語音使人不寒而慄。

那派在三星鏢局,臥底奸細,不禁毛骨悚然,躬身答道:“屬下知罪,但屬下等眼目睹那隻玉盒藏在鏢車內。恐途中有人掉換而去;桑龍似亦蒙在鼓內。”

“此人是誰?”“恐非蘇姓商賈。”忽聽亂草中飄出一聲陰沉冷笑,七條人影如飛冒出,紛紛撲向姑蘇臺上,為首者是一馬臉老叟,目光攝人,道:“骷髏幫行蹤飄忽,數十年老朽明查暗訪,今晚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無。”

蒙面老者冷笑道:“尊駕可是開刑刀瞿南屏老師麼?”

馬臉老叟陰惻惻答道:“不錯!”

“敝會與瞿老師無怨無仇,追查我等行蹤為何?”一個蒙面老望故作嘆息道:“瞿老師等自找無常死禍,未免不智。”

翟南屏面色一變,獰笑道:“老朽縱橫江湖數十年,從未有人向老朽如此賣狂。”目光示意隨來黨羽,喝道:“將他們蒙面烏巾揭下!”

立時六人飛撲而出,一人當先左手疾如電光石火抓向發話老叟面門縱去。

蒙面老叟冷冷說道:“你還不配。”左手弧飛截橫,五指迅疾無比向對方胸前坎去,刀光一閃,右腿隨即踢出,動手之快,宛如一氣呵成。

那人慘嗥得半聲,六陽魁首飛起老高,跟著身形亦為踢出五六丈處,滿腔鮮血飛灑如雨。

其餘五人均羅同一命運,慘嗥聲中,屍身紛紛飛起,嗥聲淒厲,使人毛骨聳立。

瞿南屏不禁駭然變色,厲聲道:“好毒辣的手段!”肩上一柄月牙形兵刃,已自撒在手中喝聲中一招攻出,灑飛漫空寒星,襲向五黑衣蒙面人,招式詭奇,凌歷絕倫。

骷髏幫匪徒兩人疾飄退後,三蒙面老叟迎敵,分佔三個方位,右臂迎風一閃,手中多出一枘鋒利短劍,同時出手,宛如千百道劍影刺向天刑劍。

符孟皋目光銳利,看出三蒙面老叟武功精奇,似較瞿南屏高出一籌,何況三人聯臂合攻,瞿南屏必然落敗無疑。

雙方招式都是罕睹絕招,變化幻奇,尤其三蒙面老者出招幾乎含蘊武林備門各派絕學神髓,令符孟皋越看越驚,忖道:“此三人是何來歷?武功精奇,竟被骷髏幫所網羅,看來骷髏幫主無疑是個極厲害的人物。”

驀地!

瞿南屏發出一聲悶哼,身形疾躍開七尺,右臂軟軟垂下,面色慘白,額角汗珠豆大冒出,獰笑道:“非是老朽不敵,疏忽誤中暗算,敗得有點不服。”

一蒙面老叟輕笑一聲道:“此話本是多餘,江湖事中,勝者為高,瞿老師,請!”

瞿南屏聞言呆得一呆,道:“閣下是否意欲瞿某同行,好,瞿某正好要瞻仰貴幫主本來面目,及討還一個公道。”

蒙面老史聞言目中逼吐攝人寒芒,沉聲道:“討還什麼公道?”

瞿甫屏道:“三年前太原西河鏢局之事。”

蒙面老實哈哈狂笑道:“瞿老師,你也太自負狂妄了,階下囚尚欲面遏本幫幫主,豈痴人說夢,我等投入本幫以來,從未見過幫主,何況於你。”

瞿甫屏聞言心頭一震,道:“那麼尊駕意欲將老朽如何處置?”

蒙面老叟道:“既不殺也不放,除非瞿老師投效本幫。”

說時右手迅如電火伸出,兩指飛點瞿南屏雙臂,目光轉註於鏢局臥底黨羽道:“此次失風雖不能責怪於你,但亦不能辭其罪,速速查明,將功折罪,不然老朽無法卸責,你也難逃一死。”

左臂一伸,撓著瞿南屏率同三人疾奔而去。

僅餘鏢局奸細一人,呆立良久,半響才轉身奔回鏢局。

符孟皋本想追綜返回鏢局,心靈忽然起了一陣警兆,暗道:“天刑刀瞿南屏傷得可疑,莫非這姑蘇臺附近尚有骷髏幫中高手藏身。”

月影西斜,婉星閃爍,黃葉飄飄隨空飛舞,風送入一股刺人慾嘔血腥氣昧,景物肅殺恐怖。

十數丈外長草中兩條身影長身立起,一人雙目洞凹,兩頰無肉,聳鼻鷹隼,眼神陰沉,身才高約七尺,穿著一襲黑色長衫,在夜風中琴琴飄振,宛如一具鬼夠臨風卓立,使人不寒而粟。

另外一個是一絕色黑衣少女,明眸皓齒,清冷月色映照下,愈顯得風華絕代.霜梅獨傲。

符孟皋性惡漁色,但見了這少女,只覺此女氣質迥異常人,骨肉均勻,無一處不動人之極,不禁眼神被吸引住。

只見那少女將黑紗緩緩蒙上頭面,吐聲如鴛道:“壇下弟子三日前發現老賊行跡在此站蘇臺財近現身,故此幫主傳令搜覓,本幫高手幾乎遣出一半,但老賊卻神龍一現即杏無蹤跡。”

那高瘦怪人陰森目光向四外巡視了一瞥,答道:“是以姑蘇富賈託三星鏢局護送巨鏢,不無蹊蹺,果然車內藏有玉匣,如今愈顯老賊故弄玄虛,欲藉機金蟬脫殼,殊不知本幫在蘇州方圓百里佈下眼線,凡江湖一舉一動均逃不出耳目之下,我料老賊必潛藏郊外隱秘之處。”

符孟皋暗暗為此女惋惜。競託身在黑道邪途中,不知他們所說的老賊是誰,玉匣中究竟藏何重要之物,值得骷髏幫勞師動眾,幾乎傾巢而出。

究竟符孟皋年輕涉淺,這一切都是不解之謎,只覺江湖中雲幻波譎,不可以常理來商量。

少女嬌笑道:“老賊中了劍主‘紫煞指’力,如無解藥,諒他逃之不遠,也活不了七日,道主唯老賊死後,此物落在他人手中,再想尋覓更如大海撈針。”

瘦長怪人道:“劍主急需的究竟是何物?”

少女輕搖臻首,道:“我也不知,幫主行事向來莫測高深……”

說時一隻鷲鷹突由雲霄飛瀉而下,落在少女肩上,戛然長嗚三聲。

鷲鷹長得異常神駿,赤睛白額,毛片澄綠,顯盼生威。

少女用玉手撫摸了鷲鷹幾下,道:“你是發現了老賊蹤跡麼?”

鷲鷹勇然長鳴一聲,似通人語。

少女急道:“速引我等前往。”

鷲鷹聞言振翅飛去,少女及瘦長怪人身法奇快,瞬眼間已在十丈開外。

符孟皋為好奇心所驅使,暗道:“我豈可半途而廢,非查個水落石出不可。”騰身一躍,施展“八步趕蟬”身法,跟蹤而去。

晨曦實現,滿山紅葉染著一層薄薄微霜,迎風搖曳,絢爛奪目。

符孟皋不覺身入天平山,這一男一女陡失身影,不禁惘然若失。

突聞隨風送來一聲刺耳冷笑,道:“玫瑰有刺,豈能攀折,你不要命了麼?”

符孟皋不禁面上一熱,循聲望去,只是個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的老頭坐在一株巨楓下,兩眼望去,面帶不屑笑容。由不得心頭怒火猛升,突轉念暗道:“妄起無名,貽人之譏。”恍然如同未聞,飄然走了開去。

走出十數步外,忽聽一聲悅耳銀鈴笑聲道:“你知道那人是誰嗎?”

一條纖細身影朗若驚鴻疾閃出現,正是他追蹤的絕黑衣少女,晶澈如水雙眸凝注著自己,符孟皋不禁俊臉一紅,答道:“在下不知!”

少女嫣然笑道:“幸虧你涵養功深,倘反唇相譏,難免斷肢殘腿之禍,此人乃武林有名殺星活喪門賈慶,武學精奇淵博,異行事介乎正邪之間,全憑喜怒由之。”說著望了符孟皋一眼,道:“你是追蹤我嗎?”

符孟皋心中大驚忖道:“原來她已知暗躡在後。”一時之間甚難措詞回答,吶吶久之,一張玉臉脹得通紅。

那少女見狀,不禁嫣然一笑道:“閣下姓名本歷可否見告。”

符孟皋道:“在下符孟皋,父母早亡,為一老和尚撫養成人,在三星鏢局充任西席,掌管文牘。”

少女盈盈一笑道:“符相公倒也誠實不欺,如今天下群雄紛紛撲向吳城而來,是是非非,恩怨驗明,稍一不慎,易遭殺身之禍,奉勸相公,一履江湖,如陷泥沼,不能自拔,故君子宜明哲保身。”

符孟皋聞言心神猛震,長揖躬身道:“謹遵姑娘金玉之言,在下終身不忘,姑娘可否將姓名賜告?”

少女道:“我叫鄧素雲。”

符孟皋張口欲言又止。

鄧素雲似嗔似笑道:“你是問我為何託身骷髏幫嗎?其實我是逼不得的苦衷,局外人難明而已。”香風一閃,人已遠去六七丈外。

符孟皋目送鄧素雲倩影消失後,才抱著滿懷失落心情返回三星鏢局。

局中上下都知這位符相公年少翩翩,昨夜定是冶遊通宵,雖未便當面發問,卻相視微笑,彼此心照不宣。

這無疑於他行動極為有利,查出那位骷髏幫奸細是羅英,武功不濟,在三星鏢局充任二路鏢頭。

當然“武功不濟”四字系羅英有意偽裝,究竟羅英臥底鏢局是為了什麼,據說羅英在鏢局有四年多,一個武林高手居然隱蟄如許之久,人所難能。

晌午時分,鏢局正用過飯,符孟皋忽暼見羅英匆匆外出,符孟皋心中一動,搖搖尾躡著,只見羅英一出城門,身法如疾,向一座小茅屋奔入。

茅屋內外都是合抱參天古樹,匝廕庇日,異常陰森。

符孟皋身形疾隱屋角,聽屋內傳出低低談話聲,只聽一個陰森語聲道:“羅英,老夫命你查明,骷髏劍主是誰?四年來毫無消息卻是為何?”

羅英道:“骷髏幫組織嚴密,劍主又處藏於密,據屬下所知,從未有人見過骷髏劍主本來面目,即是內中內外三堂主也不例外。”

符孟皋暗道:“好啊,想不到羅英一女三嫁,在三星鏢局吃糧,與他人辦事。”

只聽那人沉吟良久,道:“鏢車內所藏玉匣為何不翼而飛,料系託運蘇姓商賈暗中施展手腳掉換,不言而知這商賈即是骷髏劍主追蹤之強仇。”

羅英答道:“據屬下推測,此時強作決定未免言之過早,也許桑龍蘇姓商賈暗中狼狽為奸,其實玉匣尚藏在三星鏢局……”

那陰森語聲又起:“此言極為有理,老夫今夜上更時分去鏢局一行搜覓玉匣,桑龍此去五里莊,總瓢把子已遣出甚多高手暗暗跟蹤,如老夫臆測不差,桑龍決不敢身懷玉匣而行,稈招喪身之禍。”

屋內寂然無聲,只見羅英一人而出,急奔吳城而去。符孟皋意欲窺探屋內之人是誰,沉穩不動,須臾只見一個赭赤長臉,目光陰森的老者飄然走出,四外巡視一眼,又並無可疑之處,兩臂一振,一鶴沖天拔起七八丈高下,翻入濃枝密葉間,瞬怠杳然。

符孟皋察覺此老目光兇狠,定繫心毒手辣黑道兇郝,未必他就離此,倘隱身樹梢發現自己掠出,定遭殺身之禍,索性沉穩不動。

良久,符孟皋才閃身而出,意欲返回三星鏢局,僅跨出兩步,驀聞身後傳來喝聲道:“站住!”

林中人影飛閃,四個黑衣長衫蒙面人阻住前後左右去路,但長衫上未繡有骷髏劍標識。

符孟皋心神猛凜,道:“尊駕等阻住在下去路為何?”

一個默哀蒙面人陰惻惻冷笑道:“閣下可是落魂谷這人嗎?”

符孟皋對落魂谷三字甚是陌生,不禁一怔,搖首道:“在下與落魂穀風馬牛不相及,尊駕誤會了。”

那黑衣蒙面人冷笑道:“閣下巧辨無用,請隨兄弟一行!”

符孟皋聞言心中怒火陡揚,臉色一沉喝道:“無事生非,恕在下無禮了!”說時,左臂疾逾閃電拍了出去。

黑衣蒙面人冷笑道:“你在找死!”斜腕一刁,橫封劈出,猛然目中神光一變,察覺符孟皋出式看似平淡已極,其實蘊含無窮相奇變化。

但他覺察似嫌太遲.符孟皋掌到中途,疾變三式攻出,寓有少林“金剛指”,武當“太乙掌”及武林絕學“斬經截脈”手法在內,掌影漫空中夾著銳嘯指風,攻向黑衣蒙面人周身要害重穴。

黑衣蒙面人大駭,身形猛撤,喝道:“點子扎手,斬他死命。”雙掌猛推了出去.其餘三黑衣蒙面人倏地撤出兵刃,寒光電奔,攻向符盂皋。

符孟皋身形奇怪,疾閃避開對面蒙面人推出陰寒如潮掌力,右足一滑,欺身如電,右掌迅疾,無誤地擊在蒙面人肩上。

“叭”地一聲,蒙面人鼻中冷哼一聲,身形踉蹌倒退。

但其餘三蒙面人同時攻至,目睹同黨敗招,兇心大發,兩支兵刃,勢如風捲荷葉般,寒光如電向符孟皋揮去,另一蒙面人拔身騰空,身化飛鷹攫免之式,左手扣著一把絕毒暗器即待打出。

猛然一聲嬌叱傳來道:“住手!”

三蒙面人各自疾翻飄了開去,樹梢疾如鷹中瀉落一條嬌俏身形。

符孟皋暗道:“莫非是她?”

抬眼去,果然是風華絕代的鄧素雲。

鄧素雲觀望了符孟皋一眼,向四黑衣蒙面人喝道:“天下群雄畢集吳城,劍主一再命令不得輕易樹敵,招惹強仇,為何盲目圍襲,奉了何人所命?”

四蒙面人目光似極畏怯,一人囁嚅答道:“此人乃是落魂谷爪牙!”

符孟皋不禁怒道:“鄧姑娘別聽她胡說,指鹿為馬,有何為證?”四蒙面人不禁一震,不約而同暗道:“糟糕,原來他們是舊識。”悔恨孟浪造次。

鄧素雲如花嬌靨忽泛起一抹殺機。

一蒙面人疾躬身道:“鄧香主恕罪,屬下等為找尋暗中殺害本幫弟兄之落魂谷匪徒,無意擒獲一人乃落魂谷嘍羅,他謂此處系落魂谷臨時總壇,是以屬下趕來,發現這位少俠,不覺魯莽出手。”

鄧素雲面色略霽,似嗔非嗔向符孟皋道:“符相公,你怎不聽我相勸,江湖是非旋渦,一入其中,不能自拔。”纖手一揮,向四蒙面低喝道:“你們去幹宮分舵等我!”

四蒙面人如遇大赦,喜出望外,抱拳一拱,如飛奔去。

這時,符孟皋目光一黯,長嘆一聲道:“姑娘金玉之言怎敢不遵?無奈在下與姑娘一般,亦有難言之苦衷。”

鄧素雲嬌媚一笑道:“難怪你武學奇高,居然甘願在鏢局充任文牘。”

符孟皋赧然笑道:“微末之技,有汙姑娘尊目。”

鄧素雲咳道:“符相公酸腐頭巾氣似嫌太重了。”

符孟皋微微一笑道:“鄧姑娘,在下有句話如骨梗喉,非吐之而後快,但在下認為此時此地說出來未免不智,易鑄大錯。”

鄧素雲玉面上忽湧上兩朵紅暈,微垂螓首道:“你有什麼話趕快說出吧,我尚有要事待辨,遲將不及。”

符孟皋道:“落魂谷與骷髏幫相較之下孰邪孰正?”

鄧素雲聞言不禁一呆,道:“你問此話是何意?”

符孟皋便將羅英在此與赭赤長臉老者相約情形說出。接道:“在下似嫌多管閒事,但姑娘相救之情無可報答,是以不能不告知夠娘。要知微風貫起於萍未,人心險于山川,難於知天,不可不防。”

鄧素雲面色一變道:“承蒙相告,銘感大德有報答之日,行相再見。”驚鴻般疾閃而去。

符孟皋轉返鏢局,問知飛天鷂子桑龍尚未轉返,不禁為桑龍暗耽憂。

玉匣中究竟藏有何物?值得天下群雄如此重視紛至雲集,這疑問需耗甚多時日探討,才能水落石出,真相大白。

符孟皋自問身負血海深仇,插身這段江湖是非中是否明知之舉?他不禁惶惑猶豫,問心難安。

羅英返回鏢局後,競將武林群豪雲集吳門大肆喧染,搖首道:“並非羅某牽強附會,想不到三星鏢局失鏢之事,竟驚動武林,看來將引起一場血腥浩動,真乃始不及料。”

符孟皋道:“失鏢之事局主嚴命不準張揚,鏢局同仁守口如瓶,因何震動武林?”

羅英冷笑道:“如要人不知,除非已莫為,要知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老弟,你是讀書人,那知江湖事?”

符孟皋微笑道:“羅鏢頭之言是極,如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怨在下失言。”說後轉身離去。

月華如洗,西風吟誦,萬賴懼靜,長巷內隱隱傳來更鼓三敲,三星鏢局內一星燈火俱無,驀然後圍牆外冒起兩條人影迅如流星掠落園中。

樹後閃出羅英,低聲道:“譚香主,屬下已施用迷藥,鏢局中人現沉睡若死,不至五更決不會睡醒。”

來人以陰森低沉嗓音答道:“速搜查玉匣藏處,羅英,你對三星鏢局瞭若指掌,領老夫至桑龍藏珍秘處。”

突聞一聲陰側側冷笑傳來道:“不用搜了,此物已被桑龍帶走,你等此來不必枉費心機。”

羅英聞聲驚得魂不附體,循聲望去,只貝一個衣衫襤褸,蓬首垢面老者,目中神光攝人,一瞬不瞬注視自己。

“活喪門賈慶”,羅英不禁心底驚呼,駭然變色。

賈慶冷笑道:“真是天涯何處不相逢,落魂谷外三堂青島香主鐵指神丸馬振庭竟也拔步臨吳門了。”

賈慶冷冷答道:“賈某好意通知三位,竟落得一個不是之處,真令人心灰意冷,馬香主不信,賈某之言是實,只管搜查就是,哼!天下事天下管,即使賈某置身事外,還有人伸手過問咧!”

馬振庭鼻中冷哼一聲道:“我落魂谷即然伸手,就不容旁人問鼎,若敢故違,則視作強仇大敵。”

活喪門賈慶雙目神光暴射,冷笑道:“落魂谷嚇不了誰,賈某也懶得與你等耗費唇舌。”身形一晃,穿空如電而去。

鐵指神丸馬振庭道:“賈慶之言似非無中生有,桑龍絕不會將玉匣放在鏢局,我等空勞跋步,羅英,你留在鏢局,若查出絲毫端倪,速報老夫知道。”兩條身影先後騰空翻出鏢局。

羅英慶心忡忡奔返居室而去。

符孟皋當晚心神不寧,守候落魂谷匪徒三更時分進入鏢局如何行事,統在床上假寐,忽感一縷幽香送入鼻中,頭目漸感暈眩,暗道:“不好。”疾屏住呼吸,取出一顆藥丸服下悄無聲,息由床上飄起落在窗前,凝神貫注園中動靜。

他將馬振庭賈厭等人情形一一瞧在眼中,暗道:“為何鄧姑娘不處置羅英這心術不正之徒?養疽成患,必成大害。”

兩扇窗門本是虛掩著,候地無風自開,一條人影疾若飛鳥般掠入室內。

符盂皋不禁大驚,定睛看去,見是活喪門賈慶,不禁驚詫道:“賈老前輩,備夜入室,有何指教。”

賈慶先是一愕,繼而淡淡一笑道:“原來你已知老朽來歷。你真是姓符名孟皋麼?”

符孟皋自蘊怒光道:“姓名還有假的麼?”

賈慶面色不禁一怔,自言自語道:“奇怪,天下竟有如此相像之人?”

符孟皋聞言詫道:“尚有與在下面貌相像之人麼?”

賈慶忽疾伸右臂,兩指迅如雷光石火點向符孟皋“期門”穴而去。

符孟皋心中一驚。足下飛踏已自移星換斗,右掌一弧,飛截賈慶攻來右臂,五指通張透出指風如箭,斜取賈慶氣海重穴。

活喪門賈慶身形疾飄出五尺搖首道:“一點不像他!”

符孟皋怒道:“像誰?”

活喪門賈慶向符孟皋凝注了兩眼,道:“老朽也懶得管了。”說著身形一頓,穿窗掠了出去。

符孟皋大感驚愕,忽聽窗外傳來鶯聲嚦嚦道:“符相公,不速之客可以進來麼?”

窗外疾顯出鄧素雲身影,符孟皋呵呵一笑道:“姑娘請進!”

鄧素雲翻若驚鴻般閃入室中,嫣然微笑道:“今晚活喪門賈慶大異往昔,手辣心黑一反為菩薩心腸,依我之見,你與他必有淵源。”

符孟皋詫道:“在下與他陌不相識,那有淵源可言。”

鄧素雲微笑道:“賈慶在你身上定發現神似他故友或系深仇大敵之後,活喪門賈慶行事一經伸手,即如冤魂附體,不死不休,日後你永無安寧之日。”

符孟皋聞言不由勾起滿腔心事,長嘆一聲道:“符孟皋並非在下真實姓名,但在下尚在襁褓時父母雙亡,將在下棄於長草中,幸遇高僧路過拾起帶回撫養,如今在下身世如跡,真實來歷迄末稍知。”言下不勝唏噓。

鄧素雲聞言不禁泛起一種無名感觸,道:“這麼說來,相公棲身鏢局終無是處,欲查明身世,必須仗劍江湖,結識知己,因友及友,方可尋出端倪,說不定活喪門賈慶知道你真實來歷。”

符孟皋心靈猛醒,道:“姑娘之言是極,怎麼在下見不及此,在下即奔走天涯覓訪活喪門賈慶行蹤。”

鄧素雲在勇中取出一隻木球,大小如鵝卵,木色澄黃似摩挲有年,光可鏗人,紋理細密,送鼻幽香,沁人心脾,道:“此物相贈相公,功能避毒,且系武林前輩高人信物,日後行道江湖,遇有兇險,不妨取出立可解厄。”

說時放在桌上,接道:“我還有要事,無法相與傾談,日後江湖道上或有相見之期。”身形一閃而杳。

符孟皋只覺悵然若失,握著木球凝注窗外,月色如銀,西風不時送來一片片黃葉,觸景傷情,胸中湧起陣陣哀愁。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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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2-31 11:30:5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軒轅武經

飛天鷂子桑龍一去杳無音訊,失鏢之事已傳遍吳門鏢局,同仁已沉不住氣,紛紛出外探訪桑龍行蹤。

儘管江湖傳聞如火如塗,卻傳言失實,大多不明其中真正原因,三星鏢局只有羅英及符孟皋知道蛛絲馬跡。

奇怪的是三星鏢局出事,當地武林人物均視同陌路,似懼惹火焚身,符孟皋暗暗驚異世風不古,人情不及紙薄,桑龍結交滿天下,看來知心無一人,因而悶悶不樂,飄然走出鏢門外。信步由之。

忽聞前路矮丘之後傳來喝叱及兵刃破空聲,不禁急急赴去,藏身石後窺視,只見七名江湖人物合攻一濃眉虎目老者,雙方激搏猛烈,招式辣毒凌厲。

那濃眉虎目老者掌中一柄短戈雖精奇玄詭,卻滿身浴血,揹負一個熟睡幼童,守多攻少。

符孟皋雖不知雙方是何人物,但想起自己身世,不禁對濃眉虎目老者油然泛起同仇敵愾之心,忙取出一片烏紗遮住面目,悶身不響身如離弦之管疾射出去,右臂疾如電光石火,施展空手入白刃絕學,向一人攫去。

那人似粹不及防,驚覺已自不及,只覺手腕一麻,一支長劍為符孟皋奪去。

符孟皋身手奇快,左足方一沾地,右足猛然踢向對方“七坎”死穴。

只聽慘嗥悽歷揚起,那人身形被踢出七公尺外,口噴鮮血而死。

其於六人大驚。未及喝問,符孟皋長劍飄飛。寒芒振起漫空金星,劍勢詭異絕栓,同聲悶哼一聲。各自疾飄而退,右肩上均被劍芒刺穿了一孔。鮮血涔涔滲出。

一貌像陰鷙中年漢子獰笑道:“朋友不問情由,猝而伸手架樑,枉顧武林規矩,恐朋友後悔莫及。”

符孟皋沉聲道:“以多欺寡,以強凌弱,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在下一經伸手即永無後悔。”

那中年漢子冷笑道:“好,就恁朋友這一句話,今日之事就此作罷,咱們後會有期。”

驀地——

六人面色慘變,喉結穴上各釘著一支湛藍色毒釘,見血封喉倒地斃命。

符孟皋不禁一呆,轉面望去,只見那濃眉虎目老幹苦笑一聲,道:“他們說得對,若閣下一念之慈,縱之逃生,閣下恐將後悔莫及,承蒙援手相救,已是感恩不盡,倘連累閣下,老朽問心難安”

符孟皋手指著七具屍體,道:“他們是何來歷?”

“落魂谷!”老者長嘆一聲,道:“說來話長,非一言可了,落魂谷遣出高手如雲趕截捕老朽,目前需擇一隱秘之處藏身……”

符孟皋道:“在下初覆吳門,人地生疏……”

老者忽道:“有了,天平山穿山洞異常隱秘。”說著打量了對方一眼,接道:“閣下倘不見棄,請與老朽同往稍留片刻,容老朽道出詳情。”

這老者雖渾身浴血,傷勢沉重,卻目光炯炯如電,氣度凝肅,一望而知是武林高人,符孟皋起下結識之念,毫不思索答道:“在下遵命。”

老者取出一顆藥丸服下,率先疾奔而出,兩人一先一後,去如流星飛矢。

穿山洞系平山勝景之一,曲折幽邃,因近年常有蛇蟲出沒,遊入皆駐足不前。

兩人進入穿山洞,老者解下背上幼童平放在地,嘆息道:“老朽名喚酈宗琪,江湖人稱獨行靈官,老朽也不諱言,生平獨來獨往,譭譽參半。”說著手向睡熟幼童一指,道:“其父鐵面崑崙範澄平武學精奧已臻化境,望重海內,威震八荒,與老朽相交莫逆,但其嫉惡如仇,處置惡人手段過於殘酷,三年前隻身劍劈落魂谷四名高手,致與落魂谷主皇甫天彪結有深仇,皇甫天彪無時不以除去範澄平為念,邀約甚多隱世已久頭的兇邪,意欲一舉博殺範澄平滿門,老朽無意聞訊,急急趕去,怎奈一步之差,範澄平夫妻身已重傷,自知不免,見老朽趕至即託孤與老朽,催促逃命,老朽拼死衝出重圍,怎奈落魂谷窮追不捨,如非少俠援手,只恐有負亡友重託了。”

符孟皋道:“如今酈老英雄意欲何往?”

獨行靈官黯然搖首道:“尚無定處,老朽意欲將此子託會友人處,傳習正宗內功,紮好根基,代擇明師,以報血海深仇。”說著在囊中取出一顆夜明珠,青霞逼射三丈遠近。

符孟皋望了熟睡幼童一眼,道:“此子較在下幸運多矣,在下迄致如今尚不明身世來歷?”

酈宗琪詫道:“此話何說?”

符孟皋略一沉吟,道出自身遭遇,並將近日姑蘇為三星鏢局同主失蹤,震動天下武林詳細敘出,接道:“在下敬佩酈老英雄是個義薄雲天,捨命全交的武林前輩,故將胸中隱秘吐露,望老英雄指點迷津。”

酈宗琪目露感動之色,道:“符老弟,俗雲交淺不能言深,蒙老弟如此看重,敢不竭力相報。”

符孟皋正待答話,忽聞洞外隱隱傳來人聲,不禁面色一變。

獨行靈官酈宗琪耳目敏銳,忙將珠光掩住,凝神傾聽來人是何來歷。

符孟皋意欲出洞,只跨出了一步,即被酈宗琪一把拉住低聲道:“老弟,不可輕身涉險。”

符孟皋道:“是禍不是福,是禍躲不過,洞外倘是落魂谷高手,未必不入洞搜覓,與其坐而待斃,反不如在下挺身而出,情勢若有不測,老英雄當可從容由另端逃走。”說著緩緩走去。

只聽洞外陰冷語聲傳來道:“砂土浮軟,留下足跡,酈老賊或在此藏身。”

符孟皋疾飄身而出,只見三個面目陰冷黑衣人,手持兵刃悟然注視著自己。

三名匪徒身形疾閃,有意攔阻符孟皋去路。

符孟皋冷笑道:“在下與二位萍水相逢,了無怨隙,阻住在下去路為何?”

中立一人發出刺耳銳尖長笑道:“朋友,兄弟向你打聽一事,望朋友從實相告。”

符孟皋冷冷一笑道:“倘在下拒不答覆又當如何?”

那人目中逼吐狠毒神光,沉聲道:“真人不說假話。兄弟看朋友也是武林人物,總該知道落魂谷威名!……”

符孟皋鼻中冷哼一聲,面帶不屑笑容。

只聽那匪徒說道:“敝谷追蹤一名強仇,名喚酈宗琪,攜帶一名幼童,朋友是否曾看見他藏身洞中麼?”

符孟皋搖首答道:“未曾,尊駕如不見信,不妨入洞查視究竟?”說著身形疾閃而出。

“站住!”

符孟皋回面冷笑道:“三位無事生非鬥再相阻,在下實無法容忍,落魂谷尚難放在在下眼中。”說著目中神光逼射,似兩道利刃般攝人心悸。

那人心頭一凜,道:“兄弟此乃好意,這天平山同延敝谷高手布伏如雲,閣下甚難安保走出。”

符孟皋劍眉一剔,淡淡一笑道:“生死由命,不勞尊駕費心了。”身形飄飄離去。

三匪徒面面相覷,低聲商議,認定符孟皋之言是實,倘獨行靈官酈宗琪藏身洞中,符孟皋絕不致泰然離開,於是三匪徒轉而搜覓他處。

符孟皋疾掠而回,酈宗琪一翹拇指,讚道:“賢弟沉穩若定,機智絕倫,老朽不勝欣佩。”

說著又道:“此地亦不宜久留,咱們快走。”酈宗琪已將幼童綁在背上,兩人如飛疾離平山,酈宗琪似地形極熟,奔往太湖之濱。

太湖三萬六千頃,浩滿無際,風帆沙鳥,景星悅目,使人留連忘返。

酈宗琪向湖畔一所大莊宅奔去。

符孟皋不禁一怔,他瞥見酈宗琪似奔向莊宅後牆並非正門,暗道:“江湖高人舉止異常詭秘,令人莫測高深,莫非此宅主人於他乃系多年舊識,如今人情紙薄,未必莊宅主人能擔當這血海深仇干係,惹火焚身,甘心情願。”

只見獨行靈官酈宗琪疾如流星掠近後門,伸指敲了幾下,但聞門內傳出低喝道:“什麼人?”

“竺九爺嗎?老朽酈宗琪。”

小門急劇開啟,探出一個花白長髮,縱須麻臉,身裁偉岸的老叟,目露驚容道:“酈兄何時來到江南”形色匆惶,莫非遇甚危難不成。

酈蹤琪道:“事急救人,不知賢弟可否招待,否則,老朽立即掉首而去。”

虯髯老叟望了酈宗琪肩後幼童及符孟皋一眼,道:“竺某深受恩兄大恩。別說擔當干係,就是粉身碎骨也難報萬一,此處不好說話,快請入內。”

進門便是小天井,三面均是矮屋,窗明几淨,纖塵不染,看似宅主人另闊此為虯髯老叟居宅。

虯髯老叟領著二人走入內廳,肅客入座,酈宗琪即於符孟皋引見道:“這位亦是昔年名震大河南北俠盜神行無影竺九明。”又道:“老朽途中如非相遇符孟皋老弟,險些喪命在落魂谷匪徒之手。”

竺九明神色微變,暗道:“你為何招惹落魂谷這等強仇?”

符孟皋已將竺九明神色看在眼中,略一抱拳道:“在下有幸拜見些竺英雄。”

竺九明道:“不敢!”繼又向酈宗琪問道:“恩兄因何與落魂谷結仇?”

鄙宗琪長嘆一聲,將鐵面崑崙範澄平遭落魂谷主皇甫天彪邀集黑道兇邪深夜猝擊,全家滿門俱遭慘死,臨危託孤自己詳情敘出。

竺九明搖首嘆息道:“皇甫天彪獸行固然令人髮指,但範澄平矯枉過正,手黑心辣,不予人一條自新之路,故此怨如山積,慘遭毒報自在意料中等……”說著赫然一笑道:“也許這些話竺某不該說?昔年竺某與範澄平亦有一段不平常過節,但咎由我起,怪不得他,恩兄仗義救孤,卻不知已然掀起武林血腥浩劫,牽一髮而動全身,恩兄此舉似嫌不值。”

符盂皋淡淡一笑,道:“月有陰睛圓缺,人有悲歡離合,世無十全之事,說什麼值得不值得,大丈夫立於天地間,只要行事無愧於心也就夠了。”

竺九明本禁面色一變,冷笑道:“符少俠高論句見,頓開茅塞,想必少俠大有來歷,少俠師承可賜告否,以免失敬。”

酈宗琪心中大急,知竺九明是火爆脾氣一如往昔,動則傷人,受怨必報,自己雖有恩於他。目前卻事急求人,仰仗於他,只有咳了一聲道:“竺賢弟,這又何必?”

符孟皋冷笑道:“世事如秋雲,人情比紙薄,酈老英雄,你看錯人了。”

竺九明聞言眉梢泛起濃重殺機,面寒如冰,厲聲道:“老夫偌大年歲,倒要受你無名小輩譏刺斥責,你如不報出師承來歷,別怨老夫無禮了。”

酈宗琪見事弄僵,忙道:“既然些賢弟有礙難之處,酈某就此告辭了。”

竺兒明淡淡一笑道:“恩兄知小弟習性,一言說出,決無更改……”

符孟皋冷笑道:“不用說了,竺老師定須問明在下師承來歷,在下何吝相告,不過些老師將後悔莫及。”說著取出鄧素雲所贈的木球,接道:“竺老師久走江湖,博聞強識,不會不知在下手持何物。”

神行無影些九明不禁駭然色變,肅然起敬,道:“原來少陝是木尊者傳人,竺某認錯甘願受責。”

酈宗琪不勝駭異道:“老朽早知賢弟有神木令在身,此處也不願打擾了。”

竺九明面露愧疚之容,道:“恩兄,小弟縱然罪該萬死,但也有逼不得已之處,眼下奪魂金稜戴莫奎府上黑白兩道高手雲集,落魂谷七星六煞十三名香主亦在此處,倘知恩兄及範澄幹遺孤在此將會發生各種局勢.戴莫奎是小弟刎頸之交,酈兄有救命大恩於我,試問竺某處境如何?”繼又軒遐笑道:“此刻局勢又大不相同了,戴莫奎一見神木令,天下干係均要擔當,二位稍坐,竺某去請教戴莫奎前來。”說著身形掠出室外疾奔。

符孟皋料想不到神木令有此威力,不由呆住,推測不出鄧索云為何贈他如此重要之物。

酈宗琪道:“老弟真是木尊者傳人麼?”

符孟皋不便說出其中原委,只淡淡一笑,道:“在下本不欲顯露,怎奈為勢所逼,不得不爾。”

酈宗琪道:“二十年前,木尊者之名響澈江湖,震動武林,神木令所至之處,無不唯命是從,想不到三十年後今日,神木令又重現在你身上。”

符孟皋本想告知真情實話,猛轉一念,鄧姑娘將神木令贈於自己定有重大原因,欲言又止,在廳中來回踱步兩次後,才微微一嘆道:“在下雖是初涉江湖,但數日來察視武林似蘊含著一種極為複雜的情勢,使人不勝迷惑,莫可適從,鐵面崑崙範澄平之死只是首開其端而已!……”

話尚未了,廳外忽傳來宏亮的請聲道:“少俠明察秋毫,所見極是。”

廳外神形無影絲九明領著一身穿團花緞長衫,白麵微須氣度不俗的老者進入。

不言而知這老者莊宅主人奪魂金稜戴慕奎。

戴慕奎一步邁入內廳,目注了符孟皋一眼,抱拳一揖至地,笑道:“少俠駕臨,戴某幸甚,如今武林紛紛,群邪迭興,少俠諒奉令師之命,造福江湖。”

“不敢!”符孟皋含笑答禮道:“在下初履江湖,年輕識淺,還望指教一二。”他既未自承木尊者系其恩師,又未道出行道江湖本意,模稜兩可,含糊其詞,使人有莫測高深之感。

戴慕奎暗道:“此人玉樹丰神,英華內蘊,稟賦奇佳沉穩持重,果然不愧為木尊者衣缽傳人。”轉眼向酈宗琪道:“酈兄豪情義氣,可昭日月,戴某有愧多矣,但不知酈兄欲將範大俠遣孤託付何人?”

酈宗琪道:“戴兄望重江湖,黑白兩道對戴兄敬仰備至,故酈某兼程直奔太湖,想欲將扶孤重責託付戴兄,諒誰也不知範氏遺孤棲身尊府上。”

戴慕奎面色肅然道:“承蒙少俠與酈兄如此器重,戴某敢不遵命,戴某藝業淺薄,將來還要二位擇明師。”

竺九明道:“如今落魂谷與骷髏幫網高手甚眾,形成二維並峙之局,勢力龐大,據小弟料測,尚有甚多隱世多年著名兇邪在幕後操縱,互為利用,看來武林亂象已萌,酈恩兄已成落魂谷目中之釘,日後行道江湖,恐有不便,愚意還是易容改名是為上策。”

酈宗琪道:“二位卓見極是,事不宜遲,此子被我點了睡穴,數日來米不曾沾唇.速託付與嫂夫人才是。”

符孟泉道:“三位請快去,在下就在此等候。”

竺九明道:“少俠請坐,竺某去去就來。”

符孟皋目送三人離去後,獨坐廳內縮然忖思,忽聞承塵之上傳來彈指擊木聲,不禁一怔。

只聞隙縫內送來微弱語聲道:“少年人你確係木尊者衣缽傳人嗎?”

符孟皋不由心神一震,仰面低喝道:“尊駕是誰?”

“老朽就是骷髏劍主要找尋之人,身受紫煞指傷,他們夢想不到老朽潛藏此處。”

“那麼竺九明必然知情。”

“他怎知老朽在此,不然……”底下語聲杳然。

符孟皋忽聞衣袂帶風之聲傳來,神行無影與獨行靈官酈宗琪雙雙聯袂掠入。

酈宗琪已易容成一名商人模樣,前後判若兩人,笑道:“我等可見莊門通報而入,以免群邪生疑。”

符孟皋略一沉吟,道:“你我最好分作兩途人互不根源;行事較為方便些,在下尚須思索胸中困撫,如絲老英雄不嫌,容在下在此疑思片刻如何?”

竺九明道:“既然如此,竺某暫且告辭。”

待兩人身影消失後符孟皋以內功傳聲道:“老前輩!”

承塵之上微弱語聲道:“姑無論你是否木尊者傳人,但你足資信賴……”繼將藏身此處經過說出。

原來這老者乃當今武林高手之一獨龍叟,性喜獨來獨往,鋤強扶弱,俠名久著,但他如天際神龍,不見神尾,一閃即杳,武林中人見到他的卻不多。近數年來,江湖兇邪崛起,尤以骷髏劍主及落魂谷皇官天彪勢力龐大,手下網羅高手甚眾,他存心尋覓骷髏劍主何來歷,明查暗訪之下迄未找到骷髏劍主其人,但選受暗襲,幸得他武功已臻化境,履險如夷。

半月前,獨龍叟至終南山訪友未遇,路經鬱翠谷偶發現一座洞府,乃前輩武林高人玉鼎神君所居,尋獲“軒轅經”,展閱之下不禁大喜,經內均是奇絕武學,但義理深奧,以獨龍叟這等高手,竟無法在短時內融匯貫通。

正要懷著“軒轅經”出洞之際,忽見一氣宇端肅,五官清奇道人走入。

雙方均誤會自己潛入對方樓隱之處,互相告罪,待說明後各個拊掌大笑。

那道人自承南海瓊珠島主伏魔真人,初履中原,欲遍歷名山大川,感覺中原武林情勢日非,邪長正消,正蘊釀一血腥浩動,中原雖好,終非久居之地,意欲轉返南海。

瓊珠島主與獨龍娶早年有過一面之緣,獨龍望覺伏魔真人所言非假,即相與傾談,言笑甚歡,投契異常。

伏魔真人忽長嘆一聲道:“貧道遊蹤中原,武林傳聞骷髏劍主武學曠絕,其人雄圖大略,謀敢蜀尊武林,正派中人自漸式微,恐無人能制,倘木尊者在,尚能維持中原武林平靜。”

獨龍叟冷笑道:“這倒未必,若天假老朽數年,當掃平武林妖氛。”

伏魔真人不禁目露疑詫之色,道:“聽施主語氣,閣下似正研悟一套奇奧武學。”繼又喟然一笑道:“可借貧道轉返南海後,便從此杜門不出,靜修黃庭,與世絕緣,不能親眼目睹施主掃清群魔。”說時從懷中取出兩顆如梨大般銀杏,清香撲鼻,笑道:“適才絕頂削壁之上一樹七顆銀杏樹壽約在三百年以上,為貧道悉數摘取,豈能輕身駐顏,謹以一顆奉獻施主,聊賞今日相見之緣。”

獨龍叟接過謝了一聲,伏魔真人笑道:“山野之物自隨手摘取,何謝之有?”說著咬了手中銀杏一口,液汁清甜,香味沁人心脾。

銀杏實大如梨,芳香瀰漫全洞,獨龍叟平生僅見,亦三口食盡。

伏魔真人道:“貧道要告辭了,今日一別,諒相見無期,望施主珍重。”

獨龍叟道:“待老叟練成軒轅經武學後,定往南海一見道長。”

伏魔真人不禁一怔道:“軒轅經,中原武林有此武學麼?”

獨龍叟笑道:“一飲一啄,莫非前定,老朽一步之先,在此洞尋護一冊前輩武林哥人所遺之玉匣軒轅經……”言尚未了。忽感一陣頭暈目眩。

伏魔真人面色一變,兩指疾如電火虛空點出,一縷暗勁點中獨龍叟“期門穴”。

獨龍叟只感穴道一麻,便知不好,速運功通往九處要害重穴,疾攻了三掌,把伏魔真人逼退三步,大喝道:“你是何人?猝襲暗算不似英雄行徑。”

伏魔真人哈大笑道:“貧道乃骷髏劍主,你被貧道七煞神指所中,只有七日好活,速速獻出軒轅經,還可饒你不死。”

獨龍叟見骷髏劍主阻住去路,眼珠一轉,計上心來,長嘆一聲道:“謬託知己啟在老朽。”說著將懷中玉匣取出。

驀地——

左掌一招“五雷震天”勁力山湧推出。

這一掌用盡十二成真力,狂飄怒濤,摧山撼石,威勢驚人。

骷髏劍主不虞獨龍叟有此毒著,逼得身形疾飄出洞外,獨龍叟把握時極真準,在骷髏劍主飄出之際,身如箭射衝了出去,與骷髏劍主擦身而過。

獨龍叟究竟是武林七大高手之一,左掌疾按向骷髏劍主肩頭,彈身而起,流星閃電般已去遠十餘丈外。

骷髏劍主雖有玄功護體,但也禁受不住,猛感氣血逆翻,不禁怒極,甩出一道旗花沖霄爆放漫空流焰異彩。

一霎那間,山谷中聲嘯此落彼起,人影紛紛,追蹤而去

這時符孟皋已知獨龍叟途中驚險頻頻,幾次死裡逃生,問道:“骷髏劍主那顆杏不言而知是預置劇毒其內了。”

獨龍叟搖首道:“骷髏劍主與老朽或原巧合,但他來到終南定蘊有一項重大和陰謀是可確知,不過老朽做了替死鬼而已,杏果無疑係終南異種奇果,卻不料骷髏劍主手掌竟染有劇毒。”

符孟皋略一沉吟,道:“那三星鏢局失鏢之事作何解釋?”

獨龍叟道:“為避免骷髏劍主窮追不捨,途中遇一武林正派高手,老朽命他安排此次妙計,因為老朽知道骷髏劍主已傳令名地爪牙注意老朽行蹤,萬一傷重身亡,那玉匣必落在旁人手內。”

符孟皋嘆息道:“殊不知為三星鏢局帶來一場無妄之禍。”

獨龍叟道:“我輩俠義道上人物,須權衡輕重,玉匣若淪入骷髏劍主之手,殊不知多少武林精英被催折強命。”

符孟皋默然無語久之,又道:“老前輩是否需用在下效力,請只管吩咐。”

獨龍叟道:“老朽罹受指傷,僅靠老朽身旁靈藥難以復元,意欲懇求老弟設法謀取骷髏劍主一顆獨門解藥。”

符孟皋不禁一怔,道:“晚輩與骷髏劍主素無淵源,恐有負老前輩厚望。”

獨龍叟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老朽何敢強求,只懇老弟不妨一試謀取,老朽意欲將軒轅經授與老弟,聊報重託。”

符孟皋不禁大驚,道:“此萬萬不能,晚輩怎敢……”

承塵之上傳來喝聲道:“你是百非上人之徒麼?如是則與老朽甚有淵源,聽著,老朽現在就將軒轅經內所載逐字湧念,望你謹記。”

符孟皋只覺心神大震,不暇逞思獨龍叟為何知道他是百非上人之徒,凝耳傾聽獨龍叟逐字逐名誦唸經文……

最後獨龍叟道:“義理雖晦澀深奧,但以你智慧才華不難融會貫通,須知神木令既然露出,你無一身曠絕武學難當木尊者嫡傳弟子之名。”說著忽出聲道:“竺九明來了!”

衣袂微響,一條身影閃而入,正是那神行無影竺九明,目睹符孟皋端坐椅上,宛如老僧入定模樣,暗道:“江湖代有才人出,氣度雍容,才華雲絕,無怪酈宗琪那股高昂,目無餘子之人獨對其欽佩得五體投地,自有原因在內。”

人與人感情有著一種所維繫微妙關係,一見如故,使人不禁油然泛起親近之感,似竺九明獨具怪癖,居然視符盂皋一如嚴師東主,豈非怪事。

一盞熱茶時分過去,符孟皋才睜開眼簾,緩緩起立,笑道:“在下因思索不能中斷,以致傲慢失禮,望些老師海涵。”

竺九明道:“豈敢,不知少俠思得緩靖武林亂象妙計否?”

符孟皋道:“談何容易?江湖紛爭由來甚久,若恃武躁進必牽一髮而動全身,其中因果複雜異常,現在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說著望了廳外天色一眼,道:“在下現在就去莊前拜莊而進。”說著身形一晃疾無。

薄暮時分,殘陽西墜。

戴家莊外一條寬敝黃土人道,江湖群雄絡絳於途,健馬如飛,蕩起滿天黃塵。

符孟皋身形飄灑向戴家莊走去,身形遠外忽傳來一聲“唏聿聿”馬嘶,接著傳來亂蹄如雷,似不止一騎風馳電掣奔來,只聽一聲尖銳喝道:“閃開!”

符孟皋電疾旋身,只見四人四騎並留疾馳衝至,不禁劍眉一剔,右臂迅如電光石火伸出左右一撥,四騎猛然受驚,往路旁田中躓躍下去,騎上人亦摔出馬鞍。

四人亦是江湖高手,施展千斤墜身法沉椿落地,雖未受驚,但也飽受虛驚。

符孟皋抬目望去,只見這四人都是四旬開外年歲,滿臉英氣,狠狠望了自己一眼,各自騰上馬鞍,絕塵而去,奔向莊門,似有急事在身,暗道:一莫非他們遇上什麼危急之事。遂施展上乘輕功身法追去。

片刻,四騎已奔至莊門外,騎上人一躍下鞍,瞥見符孟皋已一掠而至,不禁目露驚容。

一個膚色黧黑中年漢子向門首接待管事抱拳道:“煩勞通稟,就說青城四劍有要事求見戴莊主。”

管事人笑道:“四位請進,敝莊主現在大廳接待群雄。”

轉面高聲道:青城四劍到!

符孟皋不待青城四劍邁入莊內,即向管事道:“在下符盂皋與竺九明乃舊識知交,路過造訪,煩勞通稟。”

管事聞言不禁一怔,道:“九爺多年拒見外客,並非兄弟有意為難……”

話聲未了,門內響起了神行無影竺九明宏亮嗓音道:“誰說的老朽不見外客,符老弟,什麼風把你吹來此處?”說時,竺九明已現身掠出,哈哈大笑,牽著符孟皋手臂走向大廳。

大廳內燈燭輝煌,奪魂金稜戴慕奎周旋於嘉賓中,歡愉談笑,目睹青城四劍跨入廳內,立即趨近寒酸。

四劍之首白虹劍客黃炎明道:“戴莊主,你可風聞鐵面崑崙範澄平全家盡遭殺害麼?”

奪魂金稜戴幕奎面色一變。道:“並未風聞,範大俠武功絕倫,怎會遭害,莫非黃兄聽聞有誤?”

一語驚四座,廳內立刻鴉雀無聲,均面現驚容。

黃炎明搖首苦笑道:“在下決未昕錯,風聞乃落魂谷主皇甫天彪親自出手,範澄平在熟睡中,皇甫天彪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率同谷中高手大舉侵犯,範澄平淬不及防,竟遭毒手。”

忽聞一聲陰側側冷笑道:“胡說,我落魂谷雖然出手狠辣,卻一向光明磊落,明目叫陣,各憑武功互爭高下,從不用暗算偷襲卑鄙手段。”

群雄循聲望去,只見是一青衣老叟,黃炎明認得此人是落魂谷能手雙掌開碑壽清泉,冷冷一笑道:“黃某來此途中,相遇一雙黑衣蒙面人,自承是骷髏劍主手下,謂劍主遣出多人查尋得範澄平舉家被害的真象。”

壽清泉冷笑道:“此事與他們何干?”

黃炎明道:“大有干係,暗算侵襲範澄平時,落魂谷竟喬裝骷髏幫中衣飾,最近三星鏢局失鏢也是落魂谷所為,移禍江東,骷髏劍主焉能不管?”

壽清泉面色鐵青,目中怒火如焚,沉聲道:“黃老師你未曾中眼目擊是敝谷主所為,為何與骷髏劍主說話。”

黃炎明面泛不屑笑容道:“是非真假,終有水落石出之日,據黃某所知目前骷髏幫高手雲集蘇境,壽老師既與相遇,恐有性命之尤.若真是貴谷所為,此刻壽老師恐不能如此自在。”

雙掌開碑壽清泉面色異常難看.冷笑道:“話不投機半句多,既然黃老師認定是敝谷所為,壽某也無話說,戴莊主,壽某要告辭了。”

驀地!

只聞廳外高聲道:“骷髏劍主門下人求見。”

群雄聞聲不禁心神一震,戴慕奎皺了皺眉頭,道:“有請!”

但見廳外一個矮瘦黑衣人隨著莊丁快步走來。

那黑衣人太陽穴高高隆起,目光如電,足不揚塵,一望而知此人身負絕學。

戴慕奎踏前抱拳笑道:“戴某未及出迎,當面謝罪。”

黑衣人攝人目光飛巡了群雄一眼,深深一笑抱拳道:“不敢,兄弟奉劍主之命帶書求見,望莊主照書行事。”說著取出一封密緘遞上。

戴慕奎接過拆閱之下,不禁面現為難之色。

奪魂金稜戴慕奎面寒似冰,將信交與落魂谷高手,苦笑道:“壽兄請拿去瞧吧!壽兄一出莊門,恐有生命之尤,怒戴某無能為力。”

這時,符孟皋已察覺獨行靈官酈宗琪嘴角泛出一絲神秘的微笑,不禁恍然大悟,暗道:“果然薑是老的辣,一石二烏,借刀殺人,這主意真絕。”

雙掌開碑清泉忽向骷髏幫來人沉聲道:“諒尊駕在貴幫中職事崇高,請賜告貴幫總壇所在,俾使傳訊通知敝谷主前往貴竺總壇,查證此項謠琢由來。”

來人冷冷一笑:“尊駕無須巧言舌辨,須知江湖仇殺,無論如何設計周密,亦難免留下破綻可尋,貴谷移花接木之計雖然毒絕,但不幸為獨行靈官酈宗琪獲訊,將範大俠遺孤及時救出,目前貴谷門下高手紛紛趕來江南,搜覓酈宗琪及範氏遺孤潛蹤之處殺人滅口,無奈天不從人願……”

雙掌開碑清泉面色大變道:“貴幫主這主意真個歹毒,分明將酈宗琪及範氏遺孤掠去,脅迫酈宗琪咬定系敝谷所為,遂其借刀殺人之計。”

來人哈哈大笑道:“尊駕好一張利口,倘真是敝幫所為,乾脆將酈宗琪與範氏遺孤,毀屍滅跡,人不知鬼不覺,何必畫蛇添足,多此一舉。”轉眼向戴慕奎微笑道:“兄弟已將信帶到,不能久留兄弟告辭了。”

突然,壽清泉一聲大喝道:“你來得就去不得。”

黑衫人冷笑道:“你還想留下兄弟不成,哼,未必見得!”

壽清泉右掌呼的一裳推了出去。

黑衫人鼻中冷哼一聲,橫掌硬接“叭”的一聲,雙掌接實,各自身形撼搖了幾下,黑衫人冷笑道:“雙掌開碑也不過如此。”

大廳中立時撲出數人,顯然戴家莊群雄中不少落魂谷黨羽混跡其中。

符孟皋冷笑道:“壽清泉?你是否將戴莊主捲入這場是非旋渦中。”右掌詭疾無比地虛按在壽清泉胸門穴上,接道:“如要橫屍在此,那就由你了!”

壽清泉心底不由泛起一股奇寒暗道:“此人身手奇奧迅快,若要逞強,只怕性命難保。”臉色鐵青,闇然無語。

其餘落魂谷爪牙不禁攝住,目露怨毒神光。

符孟皋向黑衫人說道:“閣下請離去吧,但莊外遇有辭襲,那就恕戴莊主無能為力了,鐵面崑崙範大俠遭害,我等切難以坐視,終須查一個水落石出。”

黑衫人抱拳微笑道:“珍重再見!”身形一轉,穿出廳外。

符孟皋緩緩收回右掌淡淡一笑道:“壽老師,請率你的手下速速離開吧,如在下所料不差,片刻之後,骷髏劍主門下必布付莊外,尚不立即離開,恐有不測之禍。”

壽清泉鐵青著臉,沉聲道:“閣下請賜告名姓來歷,山長水遠,壽某必報今日大德。”

符孟皋朗笑道:“壽老師。你自己尚且朝不保夕,還要向在下尋仇,你道骷髏劍主門下是好惹的麼?在下頗擅星相之術,壽老師準活不過三日。”

雙掌開碑壽清泉心神猛震,疾喝道:“走!”率領他手下掠出廳外疾奔而去。

奪魂金稜戴慕奎豪笑道:“符老弟,士別三日,想煞我這老哥哥了。”

符孟皋道:“談往敘舊,此非其時。範澄平大俠慘死這訊將不脛而走,震怖武林,如真系落魂谷所為,骷髏劍主此番挺身而出,主持正義,其意圖在於攏絡人心,富有重大陰謀在內,不可不防。”說著又微微一笑道:“在下意欲去至莊外,探視壽清泉等人遭遇如何?”一晃而出。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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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2-31 11:31:28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同命鴛鴦

夜幕深沉,蟾魄高懸,郊野迷茫若霧,西風即起片片黃葉,令人陡生淒涼之感。

符孟皋用玄巾蒙面繫好,察明壽清泉人等去向,疾掠奔去。

奔出三四里之遙,身入一片楓林中,忽聞隨風傳來極輕微對話聲,迅即循聲情然踱進,隱隱只見十數條黑影聚立在一座土阜下商議。

但聞雙掌開碑壽清泉語聲道:“屠香主,這一來情勢變得異常可慮了,如不找得酈宗琪老鬼潛跡之處,殺人滅口,恐為本谷引來一場莫大危難。”

接著引起了一聲陰森冷冷輕笑聲道:“這倒未必,骷髏劍主雖故作神秘,使人有莫測高深之感.但據屠某判斷,他必忌憚落魂谷威名,俗說一山難容二虎,與他爭霸江湖有莫大阻疑,藉此為口實打擊本谷的威望,撓起正派高手痛恨,遂其借刀殺人之計。”

壽清泉答道:“香主之言極是,但鄙宗琪及範氏遺孤究竟匿藏何處,戴慕奎處並未有絲毫可疑之處,武林群雄對範澄乎之死,茫然無聞,為何骷髏幫知甚詳.莫非他們落在骷髏幫手中?”

“屠某也有此疑。”

忽見一條黑影疾如流星掠來,道:“稟香主,距此向東約莫十里外有一瞳大宅,似骷髏幫秘密分舵,出入之人!以黑巾蒙面。翻牆而入,形跡可疑。”

屠香主冷哼一聲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也許就是酈宗琪被囚之處,或可找出一絲端倪,走!”

人影如魅,紛紛騰起撲望東方而去。

符孟皋遙遙暗跟落魂谷匪徒身後,如水月華之下,隱隱只見士阜隆伏中矗立一幢大宅。

前行落魂谷匪徒紛紛翻入宅中,符孟皋迫近高牆,凝神傾聽,只覺宅內一無動靜,不禁暗暗訝異,雙肩一振,獨鶴沖天而升,拔起五六丈高下,似風中落時飄旋落入宅內。

這幢大宅顯得荒涼異常,長草及膝,斷瓦殘礫,水池乾涸,秋蟲悲鳴,一無燈火,似久無人居住的廢宅。

符孟皋暗道:“怪呀!分明落魂谷匪徒已進入宅內,為何不見。”忖念之間,人已向正宅大廳慢慢走去。

月華由窗根映射入大廳,廳內僅有八把太師桌椅,其餘陳設俱無,桌椅上積塵甚厚,牆隅蛛網密結,秋風陣陣吹入,送人殘枝凋葉,瀰漫著一種陰森恐布氣氛。

符孟皋走人大廳,不禁一怔,原來一張茶几上擺著一本薄薄書策,使他驚異的就是那本書上並沒有塵垢,顯然系近新放置在茶几上。

他緩緩走向幾前,身後起了陰冷語聲道:“尊駕今夜進入家宅,有何意圖?”

符孟皋疾然轉身,拾目望去,只見一身著玄色長衫,面目陰冷中年人,嘴角噙著冷笑逼射著自己,不禁冷笑道:“宅主是閣下麼?”

黑衫人聞言目中神光突變森厲,陰側側笑道:“尊駕好一張利口,在下今晚要見識落魂谷高手曠絕武學。”

符孟皋不禁一呆,道:“閣下不要指鹿為馬,在下是追蹤落魂谷匪徒而至。”

黑衫人冷笑道:“你這話騙得了誰?速速俯首就擒。”霍地袖中撤出一柄短劍,寒光電奔,流芒飛射,疾攻出三招,奇奧絕倫。

符孟皋只覺劍招未至,劍勢已自寒氣逼人,眨眼間劍芒襲向自己胸腹諸大要害重穴,疾飄身退出三尺,右腕一震,施展空手入白刃上乘武功,參以點穴拿脈手法,點、打、拿,攻向對方意想不到的部位。

黑衫人劍勢雖然凌厲奇奧,但對方身法委實奇幻,劍尖只差寸許即被滑過,而且對方手法神奇,如非他一身絕學,難免落敗被動,不禁目露駭異之色。

符孟皋忽地大喝一聲,左掌疾弧,橫向拍出,拍向黑衫人右肋。

看似平凡,其實詭幻絕倫,黑衫人只覺無可閃避,沉腕一封,猛感穴道一麻,一柄鋒利短劍當朗墜地。

符孟皋手腕疾翻,五指正欲扣住黑衫人脈要穴之際,突聽一聲斷喝道:“撤招!”

廳內飛射出十二個黑衫人,各持一柄犀利長劍,平指著符孟皋,震出耀眼眩寒星,蓄勢待攻。

符孟皋毫未猶豫,五指疾扣在那黑衫人腕脈要穴上,黑衫人黃豆般大汗珠在額角冒出,目露怨毒之色。

十二黑衫劍手中一人冷笑道:“尊駕是自找死路,怨不得我等心辣手黑。”十二隻長劍同時一震,只聞一聲嬌叱道:“住手!”

只見十二黑衫人臉色疾變,迅即飄身開去。

一條嬌俏人影疾若驚鴻般掠入,正是那明眸皓齒,風華絕世的鄧索雲。

目光暗示符孟皋不可講話。面色如罩一層嚴霜,道:“你等輕樹強敵,無事生非,故違劍主之命,恕本座不能任意褊袒。”

那為符孟皋制住的黑衫人道:“此人是落魂谷……”

聲尚未完,鄧索雲怒叱道:“胡說,他如何是落魂谷匪徒?”

符孟皋五指疾鬆了那黑衫人穴道,扯下自己蒙面黑巾。

十二黑衫劍手中急有人驚詫出聲道:“原來是少俠,這是一段誤會,少俠早將蒙面縱巾除去也不致發生這樁事故。”

廳內光線幽暗,十二黑衫劍手湧現時,符孟皋一心只想制住強敵,未曾看清十二劍手貌相,此時已識清了那說話者既是方才攜骷髏劍主密緘送交戴慕奎之人。

鄧素雲道:“如今情勢已變,你等速趕往金雞分舵候命。”

十二黑衫人抱拳一拱,紛紛掠出廳外而去。

符孟皋抱拳一揖至地,道:“如非姑娘喝阻相救,在下必喪命劍下了。”

鄧素雲玉面上湧起薄薄紅暈,咳道:“你這人怎麼不聽話,這樁武林公案你可管得了的。”

符孟皋微微一笑道:“在下奉姑娘之命,仗劍江湖,結識知己,因友及友,天涯遍訪,是以前往戴家莊。”

鄧索雲明知符孟皋似有不盡不實處,靨泛如花笑容,白眼—橫,嗔道:“算你會講話,我來問你,你初履江湖,人地生疏,為何相信神形無影竺九明,更有戴慕奎……”

符孟皋忙笑道:“在下實有難言隱衷,竺九明戴慕奎均是新交,如此做法不過是故弄玄虛,免人起疑,若在下之言有半點不實,必遭天誅地滅。”

鄧索雲暗感並非虛假,她貌美如花,骷髏幫中不乏才貌雙全的高手拜倒石榴裙下,願作終身不二之臣,但鄧素雲從不示以顏色,冷若冰霜,孤芳自高,輕桃偎薄者輕則殘肢,重則喪命,幫中上下除劍主外無不畏如蛇蠍,但符孟皋具有一種罕有過人氣質,令人不由生出親近之感,一縷情絲不由深深系在符孟皋身上,她如此。竺九明戴慕奎何獨不然,遂嫣然一笑,晶澈雙眸凝注在符孟皋臉上久久不移。

符孟皋只覺心神一蕩,忙道:“在下追蹤落魂谷雙掌開碑壽清泉等人,親眼目擊他等翻入此宅,為何不見,莫非悉數被姑娘所制麼?”

鄧素雲輕搖螓首笑道:“他們為我手下引開了,輕率出手,徒增糾結,目前當務之急須找出獨行靈官酈宗琪及範氏遺孤潛匿之處,才可明證落魂谷之罪?”

符孟皋感覺神明內疚,但茲事體大,無法坦誠相告,只道:“姑娘查出了酈宗琪行蹤麼?”

鄧素雲曼怨長嘆一聲道:“未曾,人海茫茫,何處尋見,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只恨身不由已。”

符孟皋知鄧索雲是指三星鏢局之事,不禁詫道:“風聞劫鏢者亦是落魂谷匪徒易作貴幫門下所為,不知可是真情?那玉匣藏的是什麼重要物件?”

鄧素雲星陣注視了符孟皋一眼,道:“你欲知真情,此處非談話之所,速隨我來。”

兩人掠出廢宅,奔向太湖之濱,只見湖岸獲草叢中泊著一艘小舟,兩人捷逾飛鳥掠登艙中,鄧素雲兩手搖漿駛向湖心而去。

舟離岸湖百丈,鄧索雲收槳任其飄浮,玉靨上忽泛出悽怨之色道:“我之託身骷髏幫本非得已,志在訪查殺父仇人,只有虛與委蛇,徐圖脫身之策……”

符孟皋道:“姑娘查出了沒有?”

鄧素雲星睜中淚光瑩然,悽然一笑道:“談何容易,骷髏劍主及九大高手無不似有罪嫌,但事無佐證,武功又不如他們太多,只好暫且隱忍……

骷髏劍主只有我寥寥數人可與他說話,但僅聞其聲,而不見其人,形跡隱秘,惡跡不彰,雖密謀圖霸武林,卻尚有畏忌,須知武功一道,浩潮如海,人生無非百代光陰過客,盡有生之年,所得者不過九牛一毛而已,所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據有料測,劍主隱秘之處,一面勤習武林絕學,偶而私自出山……”

符孟皋道:“他出處有何意圖?”

鄧索雲道:“我雖不知,卻不外暗訪天下武林形勢及各門派,草莽奇人有否出類拔萃之士,是以才有三星鏢局失鏢這事……”

符孟皋知文漸入主題,不禁疑耳傾聽。

只聽鄧素雲說下去:“劍主無意偶經終南山絕谷中發現一匣,系武林前輩奇人所遣留的武功秘笈‘軒轅經’,卻不料被武林七太高手之一獨龍叟在劍主猝不及防中搶奪出手,劍主疾施展‘七煞指’,獨龍叟雖受重傷,但仍然被其逃去,所幸劍主外出率九大高手,窮追不捨,獨龍叟狡猾如狐,聲東擊西,逃往吳宮遺址附近即失去形影,劍主大怒,蘇境江湖人物無不歷監視之列,尋覓獨龍叟藏處,怎知羅英密報三星鏢局鏢車內發現一雙玉匣,款式與劍主所說一般無異……”

符孟皋道:“究竟車中是否確實軒轅經?”他明知故問。

鄧索雲忽嫣然嫵媚一笑道:“自然沒有了,我亦不願‘軒轅經’落在劍主手中,如今劍主一面搜覓獨龍叟,一面查尋那蘇姓商賈來歷,雷歷風行……”

符孟皋笑道:“倘姑娘覓獲軒轅經後作何處置?”

鄧素雲不禁一呆,密水雙睜注視在符孟皋臉上,淺笑低聲道:“看你說話,軒轅經似為你所得。”

符孟皋心中一驚,淡談一笑道:“若真如姑娘所言,則你我眼前已成水火不容之勢了。”

鄧素雲嗔道:“你得手與否與我何干?我唯恐獨龍叟惟受劍主七煞指後,身負重傷,必活不了多久,萬一陳屍荒山野嶺,玉匣為妖邪獲得,或為蘇姓商賈所有,則武林蒙受其害不堪設想。”

符孟皋道:“七煞指有如此厲害麼?”

鄧素雲道:“獨龍叟內功精湛,能保住傷勢不發,換在常人,立時肝臟盡裂而死。”

符孟皋驚道:“倘姑娘所說是真,七煞指傷無藥可救的了,萬一在下日後與他相遇,當小心一二。”

鄧素雲不覺笑道:“即就是與你相遇,你也不認得他就是骷髏劍主,這樣吧,我日後遇機,必向劍主索取獨門解藥轉贈於你,你將如何謝我?”

符孟皋道:“唯姑娘之命是從。”

鄧索雲一陣排紅湧上雙靨,道:“我非挾惡示意,因知你身世遭遇之情,恐骷髏劍主或就是你的血海之仇也未可知。”

符孟皋為鄧索雲一言勾起滿腹心事,不禁目中一酸,兩滴熱淚奪眶而出。

驀地——

湖濱遠處衝起一道五彩旗花,閃耀天際,鄧素雲面色一變笑道:“你將小舟劃回湖岸,就在舟中相候,我去去就回。”身形燕起,落向湖面,施展登萍渡水輕功,如履平地,縱躍如飛,轉瞬杳失於水天蒼茫中。

符孟皋知旗花是骷髏幫中告急訊號,獨坐舟中,不禁興起孤獨落寡之感,長嘆了一聲,抄起雙漿湯回原處,將舟隱於荻草中。

他獨坐小舟,湖水拍岸聲使他心潮起伏無定,遂收住心神,研悟“軒轅經”內奇奧義理……

黎明微曙,天際卷舒著衣帶白雲,雁過長空,嘎然悲鳴,荻草凝霜,寒氣逼人,符孟皋宛如者僧入定,神移其中,和衫上融霜濡溼,恍如不覺。

湖岸上忽送來呼喚道:“符少俠在麼?”

語言陌生,符孟皋不覺一驚,揚聲答道:“是那位朋友相喚?”人似飛鶴掠起一飄落湖岸,只見又是在截家莊所見之骷髏劍主下書人,大感惶惑道:“尊駕為何知在下在此?”

黑杉下目露憂容,道:“兄弟奉鄧香主之命而來,鄧香主身在危中,望少俠趕去相援。”

符孟皋似不信此言是真,略一沉吟道:“鄧姑娘有性命之憂麼?”

黑杉人搖首急道:“少俠若不相救,鄧香主恐有失清白之憂,兄弟之言句句是實。”

符孟皋目睹黑衫人急躁不安,知非虛假,又不及詳問經過,即道:“尊駕請帶路。”

黑衫人轉身疾奔而出,符孟皋如影隨形,疾如流星趕去。

符孟皋隨著黑衫人朝僻路小徑奔去,約莫奔了一個時辰,到達一處水道縱橫、巷漢紛歧,一望無際蘆獲中,大樹森陰、景物異常荒涼。

黑衫人收住身形,道:“這紛歧溪流匯注於太湖,春水氾濫時,一片汪洋,蘆荻業樹盡淹沒水中,渺無人煙,但遠處業樹中卻有一城堡,堡主乃敞幫九大高手之一,複姓淳于名亮,年歲雖僅三旬,武功高絕,人很好色,垂涎鄧香主已久,數次圖謀幸而鄧香主極智,辛免毒手。”

符孟皋道:“此次呢?”

黑衫人道:“此次淳于亮奉劍主之令,謂鄧香主有叛幫意圖,著即收綁送往劍主治罪,鄧香主一時不察,致為制住穴道,淳于亮笑謂必向劍主求情,鄧香主謂此乃莫須有之罪,定系劍主受人矇蔽,誤聽謠言所致。”說著微微嘆息一聲道:“鄧香主心想面對劍主時,必無事釋放,卻不料押送途徑並非送往劍主處,驚覺定系淳于亮奸謀,忙暗中傳聲命兄弟向少俠求救,堡中隨處兇險,僅仗少俠一人。”說著在懷中取出一支象牙鎬雕成骷髏令,道:“此乃鄧香主密授,少俠假傳劍主令旨說是雲龍山發現獨龍叟蹤跡,命淳于亮趕往雲龍山,此後一切全憑少俠極智武功了。”

符孟皋接過骷髏令,面色凝肅,一言不發,疾奔向業樹中而去,將一塊玄巾矇住面目,奔近業樹,即隱隱可見一座城堡,城溝堅壘,雄偉莊嚴。

一踏入樹業,即聞一聲斷喝道:“朋友止步!”

迎面疾閃出三個黑衣持刀大漢,目光陰森,一個面有紫瘢大漢冷笑道:“朋友是何來歷,此處拒見外客,朋友來此必有所為。”

“在下要見淳于堡主。”符孟皋談淡一笑道:“你家堡主見了在下就知在下來歷。”

三大漢聞言不由面色大變,紫瘦大漢喝道:“我家堡主三月前有事外出,尚未轉回,朋友來歷請即賜告,待堡主返回當即陳明。”

符孟皋知淳于亮定在堡內,故作驚愕道:“是真的麼?”突然滑步欺身,迅出右臂,疾如電光石火一把奪下那漢子鋼刀,右足猛踢而出。

他身迅快絕倫,刀招一揮,寒風狂卷,一雙漢子叫聲猶未出口,便被削成兩截,跟著紫瘦大漢被踢中“氣海”穴,立即口中噴出泉湧鮮血,屍體飛出兩丈開外。

彈指之間將三人斃命,符孟皋棄丟鋼刀如飛奔向堡門,只見堡門緊閉,毫不思索,兩足一踢,施展大雲龍身法翻落在堡牆上。

守護堡牆匪徒紛紛大喝,持刃攻來。

符孟皋朗喝道:“淳于堡主在麼?在下奉劍主之命召淳于亮隨在下趕往徐州。”

匪徒聞言大愕,疾掠出一手持指手拐老者,注視符孟皋一眼,道:“有何信物為憑?”符孟皋冷笑一聲,取出骷髏令,道:“淳于亮究竟在也不在?”

老者目睹骷髏令,不禁面色大變,道:“堡主現在挹翠樓上,尊駕請稍候片刻,容老朽通稟。”

符孟皋沉聲道:“此乃十萬火急之事,刻不容緩,萬一誤了事,你擔當得起麼?速領我前往!”

老者只知淳于亮嚴命不得驚擾他,武林朋友來訪,推稱不在一律擋駕,即不知堡主色膽包天,欲汙鄧素雲清白,如今骷髏令急傳,事非尋常,忙道:“老朽頭前帶路。”

挹翠樓上一間陳設華麗的香閨,鄧素雲憂心如焚,面色卻鎮定如常,憑窗而坐,忖思尚符孟皋不能起來,如何脫險之策。

室外忽生衣挾破風之聲,人影一閃,只見一個劍眉虎目,猿背蜂腰,神態英悍的中年人,嘴角含笑,飄然慢步走入室中。

鄧素雲也未起身,只道:“劍主何時到來?”

來人無疑是淳于亮,微微一笑道:“途中愚兄不是說過劍主最遲日落以前必趕來此堡,賢妹請勿憂慮,劍主縱然誤聽讒言起疑,並非不可洗清,愚兄與賢妹相知甚深,恍若天人,萬不敢目睹賢妹含冤受屈。”

鄧素雲冷笑道:“什麼人進讒,想必淳于兄必有耳聞。”

淳于亮哈哈朗笑道:“劍主行事高深莫測,喜怒無常,你我投效本幫以來,何曾見過劍主本來面目,只聞其聲,不見其人,愚兄何能獲知內情。”

鄧素雲道:“劍主此次臨駕淳于兄堡中,必以本來面目相見,淳于兄恩寵非常,可喜可賀。”

淳于亮面色一紅,赧然笑道:“賢妹請勿取笑,愚兄已準備一間密室供作劍主休息之處,諒尚隱蔽本來面目。”

鄧素雲故意挨時刻,道:“小妹不解劍主隱秘本來面目之故,淳于兄可知內情麼?”

正在說話之間,門外走入一雙青衣主美婢,手提食盒,盈盈含笑,將食盒中酒菜置於桌上。

淳于亮道:“人生難得幾次閒,愚兄準備了賢妹喜愛的萊餚,為賢妹洗塵。”

“壓驚。”說著手拿酒壺在兩酒杯中滿滿斟了一杯後,又道:“一杯解千愁,愚兄敬你一杯如何?”

鄧索雲嗔道:“心亂如麻,哪有心情進食,盛情心領了。”

忽聞門外高聲道:“劍主急使到來,宣堡主出見。”

淳于亮面色大變,喝道:“急使現在何處?”

只見室外邁進一蒙面少年,手持骷髏令,朗聲道:“劍主有令,獨龍叟日在徐州雲龍山現蹤,令你趕往徐州搜覓獨龍叟,鬚生擒活捉。”

淳于亮不禁呆得一呆,抱拳笑道:“我這就立即起程,如今劍主何在?”

蒙面人道:“劍主已獲悉那蘇姓商賈行蹤,暗躡其後,欲探出玉匣何在,不便分身,故兄弟奉命趕來?”

淳于亮雖未能覺察來人是假,但感覺來得太突然,暗道:“自己圖謀鄧素雲之事,並無人知道,連鄧素雲本身也未覺察,到手的美味又飛上天去。”不禁根得牙癢癢地無可奈住,望了蒙面少年一眼道:“你我似還未見過面?”

蒙面人道:“在下等共有三十六人,乃劍主貼身護衛,暗合三十六天罡之數,你我從未相見,但在下對淳于堡主極為熟悉。”語聲陰冷已極。

淳于亮暗中心神猛駭。

只聽蒙面人道:“怎麼鄧香主會在此處?”

不待鄧素雲答話,淳于亮即哈哈大笑道:“兄弟這就起程,不要誤了劍主大事,兄弟恭送尊駕離堡。”說時手臂疾伸,作勢欲牽,其實兩指暗運罷勁點向蒙面人“靈樞”要穴。

鄧素雲驚極欲呼,猛見蒙面人身形疾滑,五指奇奧一弧,一把扣住了淳于亮仲來右臂腕脈穴道,心中如釋重負。

蒙面人低喝道:“淳于堡主,你這是做什麼?”

淳于亮立覺腕脈一麻,行血回攻內腑,四肢百骸宛欲鬆散了般,不由苦笑道:“劍主心腹親信,必有一身奇絕武學,如今一試果然不虛。”

鄧素雲此刻倘揭破淳于亮隱秘,淳于亮雖受制,自己與符孟皋其他難安然離堡,故而隱忍不盲。

蒙面人談談一笑道:“原來如此,在下差點誤會堡主有叛離劍主之異心了。”扣住淳于亮的五指非但末鬆開,反增了一分,笑道:“堡主即欲立即起程,但恭送在下愧不敢當,而你我相見卻極為難得,須道之便還要討教一二。”暗中示意鄧素雲眼色。

鄧素雲會意欠身離座,盈盈一笑道:“我恭送二位離堡。”

淳于亮身不由主地被蒙面人牽著手步出室外,額角已微微見汗,只聽蒙面人傳聲入耳道:“在下隨待劍主時,當聞劍主評論幫內各高手心性品德,獨對淳于幫主微調有加,在下認為中肯之極,可見劍主察微知漸,知人之明,不愧為一代人傑。”

這蟻音傳聲亦送入鄧索雲耳中,鄧索雲暗笑道:“看不出忠厚老誠,行事卻機智絕倫,與淳于亮針鋒相對,將遇良樹……”

淳于亮不禁心神大震,道:“劍主對兄弟看法如何,尚望見告?”

說時已步出華門,守護堡門匪徒見堡主與蒙面人拉著手快步如飛走來,雖神色有異,卻不防有此意外,均未想躬身相送,似耳聞蒙面人高聲道:“劍主謂淳于堡主才華秉賦無一不高,武學淵博,他日成就不可限量,惜好色貪杯,風流成性,器量狹窄,心術陰沉,日後恐……”

說至此已步出陝門,蒙面人突然止口不語。

淳于亮已感覺蒙面人不鬆開穴道制住五指,有點不妙,忙道:“尊駕為何止口不言。”

蒙面人道:“劍主斷言日後淳于堡主恐作法自斃不得其死。”

淳于亮面色慘變,道:“劍主真是如此說麼?”

蒙面人道:“正是!”

淳于亮苦笑道:“生死成敗皆由天定,兄弟何能逆天,尊駕請鬆開右手吧!”

身後忽傳來鄧素雲冷笑道:“淳于堡主尚未解開我的穴道。”

淳于亮不禁面如死灰,突感蒙面人五指一鬆,惡念徒生,忽覺腦後命門穴上為指力點住,只聽蒙面人冷冷一笑,道:“淳于堡主不要妄動,在下‘七煞神指’雖不似劍主精純,但照樣可使人肝臟寸裂,經絡萎縮而亡,速將鄧香主穴道解開!”

淳于亮怨毒在心,無可奈何將鄧素雲穴道解開!忽感心頭一麻,眼前發黑,昏死過去。

鄧素雲玉靨一紅,襝衽萬福謝道:“幸虧少俠及時趕到,不然就淪入魔掌,生不如死。”

符孟皋笑了一笑,沉著臉苦有所思。

鄧素雲說道:“你在想什麼?”

符孟皋手指著淳于亮道:“此人必成姑娘大患,殺之也不可,放之更不可。”

鄧素雲面色亦變得異常尤仟,悽然一笑道:“勢成騎虎,毫無選擇餘地,除了殺他別無善策。”

符孟皋搖首道:“弄不好與姑娘覓訪仇蹤大有妨礙……”

鄧素雲呆了一呆道:“依你之見呢?”

符孟皋略一沉吟道:“不如廢除他的武功,再用‘錯經轉脈’手法使淳于亮渾然忘卻前事……”

“錯經轉脈”鄧素雲不禁失聲說道:“那是何宗派的絕學?”

符孟皋知說漏了口,幸虧他機警笑道:“家師所授,小弟也不知源出何宗。”

鄧素雲道:“這與殺了他沒有不一樣。”

符孟皋正色道:“那就大不相同了,首先留下他性命,以免骷髏劍主起疑,貴幫隱秘或能在他身上獲知一二,其次覓人易容扮成淳于亮模樣,進出該堡,穩住堡眾,他日或有大用。”

鄧索雲不禁嫣然笑道:“除了你別無他人可喬裝為淳于亮,但他堡內妾婢如雲,群雄粥粥,你能應付得了麼?”說時不由紅霞泛上雙靨,含羞答答,嬌媚如花。

符孟皋聞言不禁呆住,囁嚅道:“這個……這個……”

面紅耳赤,苦笑道:“這好辦,在下不理他們不就結了嗎?”

鄧素雲格格嬌笑,偕同符孟皋疾奔而去。

黑衫人已在港漢獲蓬業中焦急如焚,不時探首眺望,忽瞥見符孟皋與鄧素雲兩人,挾持著淳于亮連挾奔來,不禁大喜,忙疾趨上前相迎,道:“恭賀鄧香主安然無恙。”

鄧素雲道:“全仗葉舵主及時相救,容後報相救之德。”

黑衫人道:“不敢,舉手間事,何足掛齒。”注目望了淳于亮一眼又道:“姑娘欲將此人置於死地麼?”

鄧素雲謠首道:“此人系骷髏幫主心腹之人,干係重大,殺掉此人,恐引起一場麻煩。”

符孟皋含笑望了鄧素雲一眼,以眼神示意,鄧素雲會意地一笑,遂點首示意。

符孟皋向黑衫人抱拳一揖道:“葉舵主後會有期。”遂和鄧素雲挾持淳于亮急隱而杳……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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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2-31 11:32:10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嫁禍江東

夜色沉沉中,符孟皋扶著淳于亮,僧同鄧素雲疾逾流星掠至,葉勝趨前相迎,三人魚貫走入小屋內。

一盞茶時分過去,虎邱塔上如鷹隼電瀉落下一條身影,正是那活喪門賈慶。

只見賈慶喃喃自語:“老朽打了半輩子鳥,今天卻被鳥囀了眼睛,居然讓這小子騙了。”遊目四巡,搖了搖首,向蘇州城方向走去。

天際浮泛一絲魚肚白,符孟皋已回至三星鏢局,鏢局內幾乎走空,只留下老弱僕傭,及一名管事先生吳忠道。

吳忠道見符孟皋返回,不勝驚詫道:“符相公,我以為你不告而別了,局內鏢頭均紛紛探訪局主行蹤,風聞局主被江湖兇邪擄囚,這幾日黑白兩道人物不絕如履光臨鏢局,老漢不勝其煩。”

符孟皋微笑道:“在下也為了探訪局主下落奔走,局主仁厚,得道天助,定逢凶化吉,遇難呈樣……”

話尚未了,天井屋面上突傳來一聲冷笑道:“你這小子還會裝蒜!”

屋面上電疾飄落兩男一女,一人約莫四旬開外,雙目炯炯有神,面色紅注,身著白色長衫,背搭一柄斑爛蒼古長劍。

另一面如重棗,虎目濃眉,海口虯鬚一身藍衣勁裝,肩頭一技判官筆銀光閃閃,形式怪異,筆尖帶鉤,拳體蜂孔如麻,顯然內貯暗器。

符孟皋對使暗器江湖中人最留神注意,不禁多望了此人一眼。

還有一名嬌美少女,峨眉如黛,秋水橫波,瑤鼻櫻唇,一襲鵝黃羅衣,翩翩如仙,那剪水雙陣凝視著符孟皋若有所思。

符孟皋道:“在下與三位素不相識,為何出口傷人?來鏢局為了何故?”

那白衣中年人道:“我等三人來歷諒你也不知道。”手指著見須漢子接道:“這位是武林怪傑天羅判申環,在下名喚神劍秀士樊丹!”當下哈哈一笑道:“那位姑娘更是赫赫有名,當今武林神。尼普通渡師太衣缽傳人散花仙子梅若萍。”

符孟皋聞言微皺劍眉,含笑道:“在下初履江湖,三位大名陌生,還是請速告來意吧。”

天羅判中環性情最為剛烈火爆,聞言大喝道:“申某對你這小子的來歷知道一清二楚,你在三星鏢局頭一日即持金龍寺弘明彈師薦函前來鏢局,桑龍一時不察要你掌管文牘……。”

符孟皋淡淡一笑道:“看來尊駕認為在下來歷可疑,失鏢與在下大有牽連了。”

申環冷笑道:“申某認為如此。”

“有何佐證?”

申環目中濃光逼射,喝道:“金龍寺申某也曾去過,就在你來三星鏢局之日,弘明老和尚也離寺他往,顯然內有奸謀表面上你不擅武功,其實你也是武林中人,在奪魂金梭戴慕奎莊上你情急不慎露出一手,有意縱使骷髏幫匪徒安然離去。”

符孟皋似無動於衷,道:“由此確斷在下為骷髏幫同黨,亦有所圖謀前來。”

申環哈哈大笑道:“你知道就好了。”

符孟皋劍眉微剔,道:“看來尊駕無疑與落魂谷狼狽為奸,抗瀣一氣的了。”說著面色一次,如罩濃霜,接道:“顛倒黑白,指鹿為馬,豈是你正派中人所能為的麼?”

補劍秀士樊丹右手一擺,道:“申老師之言確為實,安能使人不疑閣下作何解釋?”

符孟皋只覺天羅判中環咄咄逼人,心中已然怒火沸騰,聞得樊丹之言更是不耐,冷笑道:“在下隱衷似不必向三位洩露。”

天羅判中環霍地撤出肩後判官筆,冷笑道:“看來不動手是不行了,小子,你是不見棺材不流淚。”腳踏中宮,一招“金蜂戲蕊”攻出,幻出九點寒星,疾如奔電襲向符孟皋胸腹要害。

驀地!

梅若萍一聲嬌叱道:“申大俠手下留情。”

天羅判中環出招快,撤招更速的飄開七尺,愕然向梅若萍道:“梅姑娘,不要一念之仁,誤了武林大事。”

梅若萍向符孟皋嫣然一笑道:“我實在想不出閣下怎會是骷髏幫同黨,如今武林亂象方萌,三星鏢局失鏢與鐵面崑崙範澄平滿門遇害,將引起一場武林血腥浩動,除了骷髏劍主與落魂谷外,尚有甚多江湖兇邪亦露面蠢動,閣下何不棄暗投明,將骷髏劍主陰謀說出。”

符孟皋道:“在下並非骷髏幫同黨,無可奉告。”

天羅判申環大怒,又是一招攻出。

符孟皋不願與正派高手結怨,疾飄開去,道:“申老師,你日後定須後悔。”說時,身已穿空飛起,落在屋面上,疾掠而去。

申環大喝道:“小子,你走得了麼?”如影隨形接蹤趕去。

梅若萍望了樊丹一眼,大不以為然,卻礙難出口,雙雙衝空拔起。

天羅判申環乃名滿武林,威震中原的高手,除了性情火爆,剛愎自用外,人卻極正派,是個鐵錚錚的漢子,無如三星鏢局失鏢,看似江湖中尋常之事,其實雲詭波譎,極為複雜,但又先人為主,認為與符孟皋有關,哪知這一誤,竟幾乎害得他身敗名裂。

申環目睹符孟皋疾途流星向戴家莊奔去,身法奇快,以自己的輕功竟是愈追愈遠,不由心生震骸,愈發認準符孟皋是骷髏劍屬下高手無疑。

忽聞身後傳來神劍秀士樊丹輕咳一聲:“申兄,就算符孟皋是骷髏幫匪徒,我等無憑無據,不宜造次,不如長綿滿遠鳶,慢慢在他身上找出端倪。”

天羅判申環冷笑道:“須知因循誤事,一誤不可再誤,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早日解決,武林蒼生免受其毒。”

樊月知他性情。一經決定,求無變更,也不再勢,望了梅若萍一眼。

梅若萍盈盈一笑道:“申老師,你見了戴慕奎有何話說?”

天羅判申環沉聲道:“向他要人。”

樊丹以眼色制止梅若萍再問。

莊丁瞥見中環三人遙遙奔來。已知三人來歷,飛報莊主奪魂金稜戴慕奎。

戴慕奎忙出莊趨迎,目睹天羅判申環寒著一臉邪,驚詫道:“申老師一腔怒氣為了何事?”

天羅判申環冷笑道:“申某意欲問戴莊主所討一人,不知可否應允?”

戴慕奎聞盲一呆,道:“只要力之所及,戴某無不如命,請問是誰?”

“符孟皋!”

戴慕奎面色疾變道:“符少俠是否冒犯了中老師?”

天羅判申環冷笑道:“戴莊主,你這是明知故問。符孟皋乃是擻骸幫中匪徒略星鏢局失德與他大有關係。”

戴慕奎面色一沉,道:“符孟皋是戴某記年之交,相知甚深,申老師乃當代名重一時俠義道人物,不能懲空臆斷,捏造事實,令火齒冷。”

天羅判中環哈哈大笑道:“戴莊主無須自欺欺人,符孟皋與伯;相知甚深,其師承想必大有來歷,不防見告,中某決認罪領責就是。”

戴慕奎不禁一怔,暗道:“符少俠一再懇囑不可說出他乃木尊者傳人,受人之託,理刻忠人所事。”一時之間,無法作答。

申環認其心虛,不禁冷笑一聲,只見符孟皋與神行無影竺九明雙雙聯袂跨出莊門。

符孟皋冷冷一笑道:“是非曲直,在下是與不是骷髏幫匪徒.總有水落石出之時,以申老師捕風捉影,自以為是,不過是盜名欺世之徒,在下並不懼你……”

中環大喝一聲道:“既不懼我申某,為何不戰而逃?”

說時判官筆三招快攻疾出,濃飛漫天寒星,宛如撒下一重天網,凌厲已極。

樊丹梅若萍不禁大驚失色,知申環施展了他獨門曠世絕學“天羅三殺手”,江湖中人甚難逃出這三招之下。

只聽符孟皋冷笑一聲道:“好辣手的招式。”兩指飛點而出。

一縷指風重逾萬鈞,竟盪開申環的判官筆。

申環猛感虎口欲裂,不禁大駭,忽見符孟皋化指為掌,其奧訊厲,閃避不及,叭的一聲擊實在肩胛骨上,頓時震得蹌踉倒出數步。

符孟皋冷笑道:“申老師既然認定符某是骷髏幫中人,何不去總壇找我符某,那時你我一決雌雄,此時此地,無憑無據,縱然勝得了在下,申老師臉上也不見得有什麼光彩。”

天羅判中環不禁臉色由紅變紫,氣浮血迸,心內怨毒無比。

樊丹、梅若萍、戴慕奎、竺九明聞言相顧愕然,神行無影竺九明瞪眼望著符孟皋道:“老弟,此話可是真的麼?”

符孟皋冷冷一笑道:“江湖之事,真真假假,不可全信,不可不信,中老師堅指在下系骷髏幫匪徒,在下無詞可辨,看來申老師雄心壯志,大有握除妖氛為己任,只要訂下約期,在下決在骷髏幫總壇恭候就是。”

眾人聞言恍然大悟,天羅判申環不由氣極,厲聲道:“武林群雄茂臨骷髏幫總壇時,即是申某與閣下了結今日過節之期。”說完,轉身飛奔而去。

神劍秀士樊丹長嘆一聲道:“符少俠英姿颯爽,怎麼也不是黑道兇邪中人,申環剛愎自負性情,為他招來無數強敵,今日之誤,大是不該,其實符少俠只要說出師承來歷,也不致鑄成大錯。”

竺九明道:“符老弟自有他難言之隱衷,申環何必強人所難。”

梅若萍盈盈一笑道:“方才來時,申老師似暗知理虧,無如話已說出口,不能反悔,索性格錯就錯,他滿以為以他的武功還不手到成功,那時不愁符少俠不吐出師承來歷,說上兩句,也就算了,怎知輕估了符少俠功力已臻化境,他說未竟全力,不然申環判官筆內九種霸道暗器齊發,鹿死誰手,尚未可知例!”

她語聲嬌甜,神態之美,令人心醉。

符孟皋淡淡一笑,道:“在下只是取巧,僥倖獲勝,已臻化境之說愧不敢當。”

樊丹笑道:“符少俠忒自謙了。”說著抱拳一拱:“梅女俠,我等告辭,不再打擾了。”

竺九明目送二人形影漸遠時,與符孟皋道:“老弟昨日尾隨雙掌開碑壽清泉有何發現?”

符孟皋道:“落魂谷與骷髏幫均是一丘之貉,不如讓他們鷸蚌相爭,在下此來意欲向二位討教,不知二位可否賜告?”

竺九明神色凝重,點點頭道:“只要老朽所知,無不奉告,走!去老朽陋室中傾談吧!”

符孟皋跨入竺九明所居,暗道:“不知獨龍老前輩還藏在此麼?”

三人分賓主坐下,符孟皋道:“在下身負血海深仇,守株待免,終非了局,是以意欲天涯尋仇,趁此武林亂象方興未艾之際,久未露面江湖者亦紛紛現蹤,此正太好良機;無如在下不知身世來歷,更不知仇家是誰,只知雙親為絕毒暗器所害,兩位闖蕩江湖多年,見聞藏博,可否賜告武林擅老暗器知名人物。”

竺九明道:“老弟之事老朽已有安排,已書一密封緘,開列知名人物,妥存於莊主藏書樓上,老朽這就去取來。”

忽有一莊丁奔來向戴慕奎道:“秦中九怪前來拜莊!”

戴慕奎不禁一怔,道:“秦中九怪居然靜極思動,遠來江南,咄咄怪事,竺賢弟,你等我出莊相迎。”

室中岑寂如水,唯聞窗外風吹落葉沙沙響。

符孟皋忍不住望了承塵一眼內功傳聲道:“老前輩!”

久無回聲符孟皋暗中一驚,忖道:“莫非獨龍老前輩因傷重不治而死,遺屍在樓,日久腐臭,難免發現,不要為戴慕奎竺九明帶來一場殺身大禍。”疾穿戶外掠上屋瓦,只見一隻飯碗下,鎮著一張白紙。

符孟皋疾仲右臂取出,但見紙上用黑臘書就了個數字:“老弟,我走了,若取到解藥可去廬山白鹿洞找我。”

他不禁若有所失,急急封上屋瓦,轉回室中。

須臾,竺九明大步走來,手持一封書信,道:“秦中九怪邀戴莊主與老朽前往金陵辦一要事,昔年身受九怪解危之德,不便拒絕,祝老弟一路順風,江湖道—或有相見之日,酈兄已潛往鐵面崑崙範澄平居處收殮遺體,臨行之際託老朽代向老弟致意。”

符孟皋殷殷致謝,從後門作別而去,奔向虎邱劍池,一至臨近,遊人漸多,不便骸世驚俗,遂慢步行雲走向劍池。

他長得英俊瀟灑,濁世佳公子,風度翩翩,雖引人注目,但卻不知他身會武功。

劍池之旁,符孟皋忽瞥見九個面目森冷的江湖人物偶同藍衫少年徘徊其間,這少年面色蒼白,五官均勻,惜目光閃爍帶有邪淫,未語先笑,一望而知是狡詐之輩。

忽聞身後傳來葉勝語聲道:“少俠知道他們是誰麼?”

符孟皋回首一望,只見葉勝已扮作中年富紳模樣,緞袍肅覆,精芒內斂,不禁微微一笑,似遇熟友略事寒喧,低聲道:“在下不知他們來歷?”

葉勝道:“這少年乃雄踞長江上游水上霸主水德星君郭洪獨子游蜂粉蝶郭少卿,貪花好色,惡行令人髮指,那九人是名震關巾的秦中九怪。”

符孟皋不禁一呆,低聲道:“那秦中九怪不是與追魂金陵戴慕奎同往金陵去了麼?怎麼人卻在此處?”

葉勝聞言大愕道:“看來,秦中九怪中郭少卿另有圖謀,有意誘住戴慕奎遠離吳中,”躡入劍池窺聽他們說話。

只聽九怪中一人說道:“我等已設騙戴慕奎遠去金陵,今晚決定行事,郭少俠是否獲得美人芳心,甘心下嫁,那就要瞧郭少俠的了。”

郭少卿陰陰一笑道:“九位成全之德,在下定當圖報,惟恐神劍秀士樊丹辣手,那散花仙子梅若萍必須依計行事,決無差錯。”

“天已申刻,我等可去太白樓痛飲一番,亦好趕住梅宅行事。”

秦中九怪與郭少卿不走大路,竟擇田壟小徑離去,身法漸快,瞬間已身影如豆。

葉勝面色沉重,道:“鄧香主已去無錫惠山,葉某本不願多事,卻有預感秦中九怪定有異謀。”拉著符孟皋掠向三間平屋而去。

進入屋後,符孟皋詫道:“看來是郭少卿見色起意,在下即然知道自不能坐視,但與貴幫無干,在下亦難解透與戴慕奎有何關連?”

葉勝不禁笑道:“究竟少俠初涉江湖,不知江湖詭譎。”繼又微微一笑,又道:“鄧香主點散花仙子梅若萍續當今武林中兩大美人並稱,垂延梅若萍美色者不乏其人,郭少卿乃著名色魔,志在必得當在意中。梅若萍家居東庭島,其父梅祖望當年也是武林人物,息隱家居,不問江湖中事已久,葉某料測秦中九怪必然不敢以本來面目侵擾梅府……”

符孟皋似不深信詫道:“從何而知?”

葉勝道:“少俠一句話提醒葉某,秦中九怪為何誘騙戴慕奎遠去金陵,為了行事後即趕住金陵,日後戴慕奎可證明秦中九怪出事之晚是在吳中,如不出葉某所料秦中九怪定嫁禍於敝幫,有煩少俠趕往梅宅通知今晚嚴防戒備,葉某座令手下去太白樓暗暗躡蹤。”

符孟皋與葉勝商量妥當,當即由葉勝選了一騎口外良駒,洋細指點了路程,符孟皋登騎,疾馳而去。

太湖之濱,怪石嶙峋,松柏蒼翠,臺館亭謝,景色如畫,眺望萬頃湖光山色,千帆風影,還山隱約,水天一色,令人心曠神怡。

符孟皋控騎急馳,洞庭東西兩山及為最大,東山與陸地相哪連,僅一衣帶水之隔,形成半島之勢,他問詢花圃老農梅宅方向,策騎如飛而去。

抵還梅宅,宅外有兩傭僕莫樣笑談,符孟皋訊即滾鞍落馬,笑道:“在下符某有要事求見梅祖望老英雄,煩勞通稟。”

一人望了符孟皋二眼道:“尊駕請稍候,容小通稟。”

梅祖望正與其愛女梅若萍及神劍士樊丹在花廳中晤諸,只見莊丁急步走來,躬身稟道:“有一自稱符孟皋來此求見老爺,說是有要緊事。”

梅祖望雙眉一皺,道:“符孟皋!老朽並不相識。”

神劍秀士樊丹臉上浮出一絲微笑,望了梅若萍一眼佯咳出道“符孟皋,就是在與令嬡所說與天羅判申環相搏,一招致勝……”

梅若萍不由頰泛紅霞,嗔了樊丹一眼,因途中樊丹取笑於符孟皋與梅若萍正是壁人一雙,天生佳偶,殊不知符孟皋師承,無法穿針引線。

當下梅祖望啊了一聲,笑道:“老朽老矣,何其健忘若此。”吩咐莊丁道:“說老朽出迎!”

莊丁飛奔而出,梅祖望率同愛女及樊丹出迎。

符孟皋目睹一花白老輿及梅若萍快步走來,即趨前兩步,長施一揖道:“冒昧晉調,望乞梅老英雄海涵。”

梅祖望含笑抱拳道:“好說,請人寒舍一敘。”

暗中打量了符孟皋兩眼,付道:“紫芝眉宇,風采翩翩,如此根骨人品真乃少見罕睹。”

神劍秀士樊丹朗笑道:“想不到今日二度與符少俠相逢,快何如之。”

符孟皋微微一笑,向樊丹梅若萍略一抱拳,與梅祖望聯袂走入。

樊丹低聲與梅若萍道:“今晨之事,他對我倆尚有餘念。”

梅若萍道:“此人情之常,這也難怪他,易地相處,你如何嘗不如是。”

樊丹暗笑道:“你到偏向他說話了,情之所鍾,非常理可衡。”

進入花廳落坐後,符孟皋即說明了來意後,接道:“在下雖不知秦中九怪與郭少卿今晚如何行事,但確必然侵擾貴莊。”

散花仙子梅若萍不禁粉面凝霜,柳眉帶煞,道:“我若不將郭少卿磔死揚灰,難消此恨。”

梅祖望長嘆一聲道:“秦中九怪功力雖高不可測,真如符孟皋少俠所言、九怪假作骷髏劍主手下,嫁禍江東,心計辣毒防不勝防,卻也太小覷我梅相望了。”

夜靜更深。寒月蒙龍,洞庭東山,如披二重霧彀,寧謐如靜。

驀地!

九條魅影疾掠入梅宅,只聽一人高聲道:“梅老英雄在麼?”

語音似豺,刺耳心悸。

“那位朋反夤夜見訪!”閣樓上一條身影疾如玄鶴般瀉而下。

梅祖望身方沾地,即瞥明九個黑衣蒙面人屹立在夜風中,胸前束著一支骷髏劍,使人不寒而怵。

只見一人冷冷說道:“我等奉了骷髏劍主之命,禮聘老英雄加入敝幫,共襄霸業。”

梅祖望捋須笑道:“老朽久已絕意江湖,並無再出之念,何況歲月不饒人,已是風前之燭,承貴劍主如此器重,望九位善覆貴主,感激不盡。”

那人答道:“老英雄所說雖是實情,但我等奉了劍主嚴命,非請老英雄前往不可,逼非得已,望請見諒。”

海祖望哈哈大笑道:“老朽隱居在太湖之濱名望不如奪魂金梭戴慕奎,武功不及太極雙環相輝,貴主竟看上了老朽,寧非怪事,至如九位是否有骷髏劍主親筆信函?”

秦中九怪暗中心神一震,忖道:“薑辣老練,不愧成名老輩人物。”

只死一人取出一封書信,笑道:“兄弟原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老英雄心有存疑,請一閱便知。”

梅祖望接過在寒月之下拆閱。

秦中九怪暗中心神不寧,詫訝散花仙子梅若萍及神劍秀士樊丹為何不見,豈非為山九仍功虧一簣,大怪暗道:“如果梅若萍真個不在,索興一不做二不休,將梅祖望殺死,嫁禍江東。”

就在梅祖望拆閱書信之際,宅外潛隱著郭少卿及其四名手下,等待有利時機再入梅宅。

郭少卿暗暗煩燥,相約秦中九怪得手時即發出信號,但久久不見動靜,只覺心跳氣浮。

驀地!

四名手下暗哼一聲倒地不起,顯然中了暗器,不禁大驚,正等傳聲秦中九怪,忽感一種尖銳之物頂住後胸命門穴上,只聞森冷語聲道:“不許妄動,我只一指內力,尊駕即橫屍在地。”

郭少卿不禁膽寒魂飛,他身負上乘武學,雖十丈外飛花落時均能察覺,但他此刻卻因心神外鶩,耳目失聰,為強敵掩襲而不察,目露驚駭之色。

突感身上七處要穴被指了一指,眼前昏黑,不省人事倒下。

忽聞室內扔出一塊小石,三條人影穿空沖霄拔起,飄身飛落宅中。

秦中九怪瞥見來人正是神劍秀士樊丹,散花仙子梅若萍及一面目森冷長鬚中年人,不禁暗喜互望了一眼。

只見梅祖望閱完書信後,收存貼身懷內,微笑道:“詞藻華麗,文情懇執,但老朽何望確知系貴上親筆手書。老朽意欲九位回覆貴上,除非貴主親自前來。老朽不願再出江湖。”

秦中九怪面色大變,大怪暴喝道:“你這是敬酒不吃吃罰酒,怨兄弟無禮了。”

神劍秀士樊丹竟先發制人,一溜寒光電奔而出,撤下漫空飛星。

散花仙子梅若萍亦是一劍攻出,禪門降魔慧劍委實不凡,宛如長江大河滔滔不絕,一式之中含蘊無數神奇變化,劍罷如潮,凌厲絕倫。

梅祖望竟返身入內,面目森冷中年人卻寧立旁觀,目光凝注在梅若萍身上。

秦中九怪乃名揚武林之黑道頂尖高手,武功高不可測,同時撤出九種兵刃,似非九怪獨門兵刃,恐為對方識破來歷,招式辣毒詭異。

梅著萍亦不揭破秦中九怪真正身份,這樣於她極為有得,倘若當場揭破,九怪必惱羞成怒,為洞庭東山帶來一場血腥浩劫。

雙方均是當今武林知名高手,但梅若萍此方以二敵九。相形懸殊,取勝極為艱鉅,竟是守多攻少,卻未露敗相。

這面目森冷中年寧立旁觀,於秦中九怪心理上具有莫大威脅。九怪中突有一怪持九芒球向中年人疾撲而來,九芒球撓著一股銳嘯勁風,雷厲萬鈞打下。

面目森冷中年人表面上意舒神閒,其實早就蓄勢戒傭,目睹一怪疾撲而來,疾向左側滑開兩步,肩頭一支長劍已脫鞘揮出,寒氣逼人,一招“獨釣寒江”,金星一朵,飛點九芒球而去。

叮的一聲,金鐵相擊,長劍與九芒球同地震得蕩了開去,雙方各自震得虎口欲裂,幾乎把持不住,氣血微翻,撤出半步。

蒙面一怪獰笑道:“再接兄弟一招試試。”身形微騰。九芒球一式“天雷擊頂”勢如奔雷凌頭劈下。

面目森冷中年人身形一晃,迅疾奇幻閃在蒙面人之後,劍式“撤絲成肉”寒芒流閃隱帶風雷之聲襲去。

一怪忽警覺對方身形一閃杳失,即知不妙,左足一沾地面,猛地旋身,九芒球化為“風捲落時”,呼的揮卷而出。

只聞起了一串釜鐵交擊之聲,火花迸冒,雙方疾翻出丈許,胸脯似起伏頻額,他們如此硬封硬接,最耗損內力,顯然雙方氣血進翻似受了內傷,若不調心,必氣岔旁經不治。

其餘秦中八怪均瞧得逼真,暗暗震駭,只覺僵持下去,自己極為不利遂急放求功,一怪突獰笑出聲,左手猛打出一片珠形暗器,一出手中即爆裂出瀰漫黑霧。

面目森冷中年人突大喝道:“速退!”射笤離統之弩,一劍攻出,匹練銀虹怒卷出猛厲寒飆。

梅若萍樊丹聞聲知警,疾飄開七尺,手中長劍揮舞出一片銀墓,屏住呼吸。

秦中九怪知今晚討不了好去,大怪口中發出一聲厲嘯,九條魑影紛紛穿空遁去,去勢電閃,眨眼消失效牆外。

面目森冷中年人縱射生躍,疾逾閃電望秦中九怪身後追去。樊丹梅若萍亦如影隨形而出。

秦中九怪出宅外,卻不見遊蜂粉蝶郭少卿,不禁更是一驚,知事有蹊蹺,互望了一眼,急急離開洞庭東山。

九怪奔出百數十文外,忽聞陰惻惻一聲冷笑傳來,稻田中湧出數十條黑影,只見一黑衣蒙面人發出森冷笑聲道:“九位竟敢冒充我骷髏幫中標飾,去梅府動掠,嫁禍敝幫,意圖何在?”霍地一劍揮出,寒光電奔迅挑一怪面門。

劍式迅歷,出手奇快,一怪蒙面縱巾竟被挑離,飄飛開去。

黑衣蒙面人冷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秦中九怪,諒三星鏢局失鏢亦是九位所為。”

其餘八怪其扯下蒙面烏巾,顯出本來面目,大怪哈哈一笑道:“我等如此做法,就是逼使骷髏劍主早日現身,憑汝等之力與我秦中九怪動手無異以卯敵石,再說也無人相信秦中九怪會易容骷髏匪徒……”

那蒙面人輕笑一聲道:“三月之內敝幫劍主必然駕臨九位居處討還公道。”用手一揮,數十條魅影疾如流星反身離去。

秦中九怪料不到骷髏幫黨徒來得這麼突然,去得也離奇,不禁面面相覷。

大怪腦海中忽閃進一個念頭,面色大變,忙道:“不好!”

其餘八怪愕然驚異,注視在大怪面上。

大怪長嘆了一聲,道:“那人用劍挑開二弟面幕,分明蘊有陰謀,想不到我秦中九怪會陰溝裡翻船,不言而知郭少卿落在骷髏幫手中,否則他們怎麼獲悉我等今晚之事。”

“什麼陰謀?”

大怪浮起一絲苦笑,道:“愚兄有此預感,我等身犯江湖大忌,骷髏幫為何不擒拿我等治罪,反突然離去,無疑是驗明我等是何許人物。”

七怪冷笑道:“他們人手雖眾,但自知不敵故而離去,還有什麼奇怪的?”

大怪搖道喟然太息道:“就瞧那人出手一劍精奇莫測,分明是辣手強敵,風聞骷髏劍主武功奇絕,才智過人,網羅的高於均是當今武林中俊彥,此後我等絕無寧靜之日了。”一聲“走”字出口,率同八怪如飛離去。

田壟間一列小樹後忽閃出符孟皋梅若萍樊丹二人。

符孟皋微笑道:“在下諒兩位也認明是秦中九怪的了。”

樊丹嘆息道:“若非樊某親眼目睹,委實難令人相信。”

梅若萍欲言又止,忽低首一笑,道:“我們回去吧!”

遊蜂粉蝶郭少卿悠悠醒轉,只覺躺在一間幽暗斗室中,一盞油燈發出黃昏的光芒,映著一室人影幢幢。

待他看清,才知他身側立著四個黑衣蒙面人,炯炯眼神如電攝人,不禁大驚,仰身霍地坐起道:“這是何處?”

陡感頭脹欲裂,渾身經絡痠痛,咬牙悶哼一聲,面色慘變。

一個黑衣蒙面人冷笑道:“此處是骷髏幫分壇,郭少卿,你為何與秦中九怪狼狽為奸,嫁禍本幫是你父郭洪的主意麼?”

郭少卿咬牙冷笑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詞,在下雖落在你們手中,生殺由便,若冤屈在下可別怨在下出言傷人了。”

蒙面人冷笑道:“瞧不出你還有點骨氣,秦中九怪已供認無遺,依兄弟之勸,不如從速招認。”

郭少卿悶聲不響,他知這一招認,便永無翻身之日。

蒙面人突冷喉中響起森然笑聲道:“看來兄弟只有斷除你的手腕足踝主經,再廢除一身武功,送往令尊處。”

郭少卿聞言不由心底泛起一縷奇寒,手足如冰,只見蒙面人在懷中取出一柄犀利匕首,另一蒙面人忽喝道:“且慢,此人淫惡狠毒,罪行如山,不可便宜了,且讓他嘗試分筋錯骨,陰火焚身之苦。”說著右臂疾如電光石火伸出。

手法很快,一片嘩嘩波波聲中,錯開了郭少卿全身骨臼,並點了十三處穴道。

郭少卿只覺血行逆攻,骨節錯開處奇酸酷麻,不禁額角冒出豆大汗珠,目瞪口張,喉間呃呃慘嘶。

也是他作惡多端,淫人妻女慘報,這痛苦非人所能禁受,不禁汗淚交流,顫聲道:“在下從實供出,只求一死。”

那蒙面人冷笑道:“兄弟就不信你是鐵打銅澆的漢子。”啪的一掌印在郭少卿脊骨上。

郭少卿只覺痛苦大減,照實吐出。

天色未明,符孟皋就要告辭作別,並挾持遊蜂粉蝶郭少卿送往骷髏幫。

神劍秀士樊丹道:“符少俠,樊丹有句話不知該講不該講。”

符孟皋微笑道:“樊大俠有話請講,在下洗耳恭聽。”

樊丹略一沉吟道:“樊某隻覺少俠予人有種高深莫測之感,若少俠認為樊某尚可攀交,務請將來歷見告。”

符孟皋知他們尚有存疑,行事極為正派,而交往的又是骷髏幫高人,自然有著撲朔迷離之感,微微嘆息一聲道:“在下自有難言的隱衷,樊大俠一定要問,在下不妨吐露,但須守秘。”說著將如迷的身世傾訴,三星鏢局失鏢震駭武林,他跟蹤羅英前往姑蘇城,因而結識一位骷髏幫高手,此人極為正派,與他一樣身懷血海大仇,託身骷髏幫可便於查出仇家是誰?

當然符孟皋不能將鄧素雲說出,最後笑道:“秦中九怪此舉正是在下太好良機,骷髏劍主決不會輕易放過秦中九怪,水德星君郭洪及落魂谷群邪相併之局,在下或可查明真正仇家。”

樊月面現歉然笑容道:“事非設身不知難,天羅判申環不能辭其諮,樊某當而謝過,但樊某隻覺少俠武功太奇詭,脫出中原武學範疇。”

符孟皋心知樊丹是指一招制勝開羅申環,其實他施展的武學系“軒轅經”內所載,自己尚未融匯貫通,不過憑已意衍化展出,略一沉吟,道:“在下武功不過弄險逞奇而已,可一而不可再,在下師承來歷並非不可奉告,只是關係太大,因火候素養均欠磨練,恐有辱師門。”說著在懷中取出神木令。

梅祖望梅若萍父女及神劍秀士樊丹一見神木令不由肅然起敬。

樊丹道:“原來少俠是前輩異人木尊者衣缽真傳弟子,這就難怪了。”

梅祖望伸手一抬,將符孟皋拉出七八步低聲道:“少俠,小女若萍及樊丹有意與少俠義結金蘭,不知可否見允。”

符孟皋:“恐在下高攀不上。”

梅祖望持須哈哈大笑,當即吩咐擺上香案。

符孟皋只、知他現年十八歲,時辰身世均茫然不知,排行最幼。梅若萍居次,樊丹尊為大哥。

黎明薄曙,符孟皋去意甚堅,梅祖望等人送出門外,毆殷相囑咐符孟皋離開吳中時,務必來洞庭東山一趟。

符孟皋將郭少卿綦在馬腹下,策馬疾馳而去。

抵達虎丘之後,路旁掠出葉勝,接過韁繩,低聲遇:“少俠為何遲至如才轉回,鄧香主午夜趕回,為了等候少俠,尚未交睫,似有沉重的心事。”

符孟皋聞言不禁一怔,道:“鄧香主有何尤慮,她未告知葉老師麼?”

“鄧香主蘭心惠質,矜持自高,從未向男人輕示顏色,而竟與少俠一見鍾情,望少俠不可辜負鄧香主。”說後徑自牽馬而去。

符孟皋不禁呆住,心神猛震,搖首輕嘆一聲向平屋走去,右手輕輕推開門永,只見鄧索雲獨坐案頭,以手支頤,似在凝思,低聲道:“姑娘回來了。”

鄧素雲輕始螓首,盈盈立起,泛出微微笑容道:“一夜辛苦,多虧你了。”

符孟皋道:“此是在下所應為,何言辛苦二字,姑娘……”

話尚不了,忽見鄧索雲眸中淚珠奪眶而出,大驚失色,忙道:“姑娘,你這是怎麼了?”

鄧素雲似不勝悲楚,掩面走入鄰室。符孟皋不禁手足無措,僵在那裡不知如何是好。

忽聞傳來一聲輕微的嘆息,葉勝已一步跨入室內,向符孟皋道:“少俠拘謹誠厚,難道不知鄧香主情深一往麼?”說著將符孟皋推入鄰室。

半個時辰過去,符孟皋與鄧素雲並肩走出室外,滿面春風,業以姐弟相稱。葉勝窺見暗中欣喜不止。

他們在室中並無做下不可告人之事,正襟危坐,傾訴隱衰,更商議如何尋出仇跡之策,決定利用群邪相併,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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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2-31 11:32:5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化身鬼魅

午亥時分,秋陽和熙。

金陵城繁榮大街上兩騎並留,得得緩馳,騎上人正是奪魂金陵戴慕奎神行無影竺九明,眉宇之間微露不悅之色。

竺九明忽向戴慕奎道:“人已選離三年,秦申九怪為何需我等求借寶劍,天至午刻,九怪尚不見蹤跡,以他們身分,論理不該爽約。”

戴慕奎軒眉笑了一聲,並未答話,向右側春明酒樓望了一目腿:“賢弟,我等飽食酒飯後,立即趕回吳門,九怪爽約事小,愚兄只覺心神不寧,為範氏遺孤耽憂。”不待竺九明答話,即躍下馬輕,向酒樓走去,似有所見。

竺九明隨著登上酒樓,只見臨窗座有一人,正是落魂谷雙掌開碑壽清泉。

壽清泉面前已是杯盤狼藉,看來正要付賬離去,忽瞥見戴竺二人,大感驚詫,起身離座,道:“怎麼二位也來了金陵,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

戴慕奎含糊其詞,推說訪友未遇,食後即要趕返。

壽清泉道:“原來二使也聞訊了。”

竺九明詫道:“聞訊什麼?”

壽清泉笑道:“昨晚秦中九怪冒充骷髏幫匪徒,侵擾洞庭東山梅宅,為神劍秀士樊丹散花仙子梅若萍驅退,卻為骷髏幫真正匪徒識破秦中九怪來歷。”

戴慕奎神色一變,似不深信道:“秦中九怪為何須扮作骷髏幫匪徒,他們於梅祖望無怨無仇,諒是空穴來風,無中生有。”

壽清泉陰陰一笑,正欲答言。樓口忽冒出一黑衣漢子,趨至壽清泉身前,道:“秦中九怪巴在龍潭現蹤,武林中已有三四起高手紛紛阻截,本谷屠香主已領率舵下弟兄兼程趕去。”

竺九明不勝惶惑道:“這風聲怎麼播傳得恁地快,由骷骸幫內傳出,似不盡深信!”

只見雙掌開碑壽清泉向兩人拱了拱手,道了聲珍重,急急隨著黑衣漢子奔去。

戴慕奎道:“其中似大有文章,我等亦趕去探視,不要被秦中九怪坑了。”

兩人策轉馬頭,出了城門疾奔而去。

秋風催徵騎,黃塵凌空,官道上不時發現武林人物,形色匆匆,戴慕奎竺九明飛騎神速,片刻時分已馳出數十里外。

忽聞道旁隨風傳來自虹劍客黃炎明語聲,道:“戴莊主!”

戴絲兩人聞聲一怔,忙勒馬停蹄,循聲望去,只見青城四劍立在道旁林中,疾下鞍來,牽騎向青城四劍走去。

黃炎明道:“戴莊主,怨黃某直言無隱,風聞兩位是奉了秦中九怪之命,去金陵有所為,但不知為了何事。”

戴慕奎而上浮起一纖苦笑道:“戴某也是受了秦中九怪意愚,方才獲訊秦中九怪假冒骷髏幫匪徒侵寇洞庭湖東山梅祖望大俠隱居之處,此事似離奇荒誕……”

黃炎明冷冷一笑道:“此非空穴來風,骷髏幫已聞訊秦中九怪冒作他們,立即趕往洞庭東山,並邀約崑崙少林峨眉大三門派中高手同往作證,正巧秦中九怪被散花仙子梅若萍神劍秀士樊丹等驅走,在途中與骷髏幫高手不期而遇,當時秦中九怪蒙面烏巾未除,被骷髏幫高手一劍挑開三怪烏巾,顯出本來成目,使秦中九怪無法抵賴,但骷髏幫卻不戰而退……”

戴慕奎詫道:“這卻是為何?”

黃炎明道:“進來三星鏢局失鏢,及鐵面崑崙範澄平滿門遭害,使骷髏幫無法洗滌冤誣,此舉實為明證。系秦中九怪嫁禍江東。”

戴慕奎與竺九明驚疑不勝地互望了一眼,竺九明嘆息一聲道:“不料局勢演變懲地複雜離奇,絲某委實想不通秦中九怪為何冒作骷髏幫匪徒向梅祖望尋釁。”

黃炎明冷笑道:“事實已屬顯然,秦中九怪嫁禍江東,如非鎖矮幫高手識破,梅祖望倘慘羅毒手,骷髏劍主雖灌盡三江之水也難洗滌淨盡。”話聲一頓,又道:“兩位倘不見信,秦中九怪片刻即至,請隨兄弟前往窺視?”

戴竺兩人點點頭,將坐騎藏入林中,隨著青城四劍向南它掠,奔出四五里之遙,只見絢爛丹楓密佈山巒間。

青城四劍招呼戴些二人覓地藏身,低聲道:“此乃秦中九怪必經之地,我等在此守著。”

神行無影竺九明暗道:“你為何知道此處是秦中九怪必行之徑?”心中困惑不解,卻未便問出口。

未初時刻,突見四個面目深沉的黑衣老者飛掠而過,以奪魂金稜戴慕奎眼目之廣,竟無法識出四老者來歷。

繼四黑衣老者之後,黑白兩道人物相繼奔來這座山巒,些九明暗驚道:“這風聲為何播傳得這麼快,看來三兩日之內將震動整個武林!”

木過一盞茶時分,已有數十起武林人物蒞臨,份紛擇地潛隱,最令人驚奇的,這數十起武林人物之間若漠不相識。

忽地,遠處現出秦中九怪身影,疾掠而來,身影漸近,林中忽響起陰森如冰冷喝聲道:“站住!”

楓葉叢中紛紛疾瀉下十數黑衣人,雖老少不一,然其身法嬌捷俐落,一望而知均是身負上乘武學。

竺九明忽低聲道:“落魂谷天螟堂香主屠坤也來了。”

屠坤乃落魂谷皇甫天彪外,數稱第一高手,武學登峰造極,手底狠辣異常。

秦中九怪一見屠坤等人不由臉色微變,大怪抱拳一拱,目中精芒暴射,道:“屠香主為何攔阻我等去路?”

屠坤冷笑道:“風聞九位冒充骷髏幫手下,玄衣蒙面侵入洞許東山乾坤金刀梅祖望宅中,不幸為骷髏幫人物識破,以九位之聲望,名震河洛,竟效狐鼠之行,嫁禍江東,請問何故?”

九怪聞言,暗中心神大震,暗道:“無論如何,風聲怎能播傳如此之快?”

大怪暗中色變,冷冷答道:“我秦中九怪,一向行事光明磊落,風聞之事豈可聽信。”

屠坤獰笑道:“強辯無補於事實,你知道骷髏劍主手下揭穿你等本來面目後為何不戰而退。”

秦中九怪為了骷髏幫不戰而退,始終大感因惑不解,猜不透骷髏幫葫蘆中賣的什麼藥。

只聽屠坤冷笑道:“骷髏幫為了證實際們秦中九怪胡作非為,嫁禍江東,特邀約崑崙、少林、峨眉三大門派中高手同往見證,九位如想抵贛也是陡然。”

九怪心神猛震,大怪沉聲道:“此乃我等與骷髏幫之事,要你落魂谷過問則甚?”

屠坤臉泛陰森笑容道:“本來與我落魂穀風馬中不相及,但如今情勢卻大不相同,定和三星鏢局失蹤與屠戮鐵面崑崙範澄平滿門不是你秦中九怪所為。”

秦中九怪知一著出差滿盤皆輸,縱想說出事實真像,又何能使人置信,遊蜂粉蝶郭少卿又不知何往,越想越後悔,大怪厲喝道:“無中生有,我秦中九怪是好惹的麼?”振腕撤出獨門兵刃鉤魂槍,一招“排雲拿月”,寒星灑飛,攻向屠坤而去。

其餘八怪也同時撤出兵刃,猛攻落魂谷手下。

秦中九怪果然不傀黑道頂尖高手,武功凌厲辣毒,片刻時分慘嗥聲中落魂谷手下已倒下四五人,鮮血濺飛如雨。

屠坤與大怪急打猛攻,人影免起鶴落,難分難解。

楓林中人影紛現,江湖黑白兩道高手均站立旁觀,似不願插手其間,沾惹是非,都又不願離去,等待澄清事實真像。

驀地——

屠坤一聲大叫,身影倒縱出去十數丈外,一個魚鷂翻身,挺立在地,落魂谷匪徒大驚紛紛盡散。

群雄為屠坤叫聲一驚,不知屠坤為何如此,乍睹之下,屠坤似未受傷模樣,不禁大感惶惑。

卻不料秦中九怪趁機穿空掠去,去勢如電,眨眼已遠在數十丈外。

只見屠坤面色忽轉蒼白如紙,額角冒出豆大汗珠,順頰淌下,雙軀微微顫抖撼震。

武林群雄大驚,但多對落魂谷無好感,即是有也不願置身是非中,遠嫌避禍,採取隔岸觀火姿態。

雙掌開碑壽清泉疾躍落在屠坤身前,道:“屠香主受傷了麼?”

屠坤目光瞪了一眼,搖首不說話。

壽清泉面色大變,仔細觀察屠坤全身上下一眼,忽見屠坤身後長衫現出一小孔,雙手訊如電光石火伸出,撕裂衫幅,赫然呈現一隻甲蟲型暗器,色澤湛藍。大小如豆,釘在屁骨上。釘處周圍紫腫大小如掌。那紫腫外圍一片種紅,不言而知屠坤逼運真氣阻止毒傷蔓延。是以不能說話。

壽清泉急從懷中取出一顆紫色藥丸。

群雄中有人驚詫道:“此乃百毒宮主者化毒丹,功能化解百毒,但藥不對症,不服下還好,若與吞服,活不了一個對時。”

雙掌開碑壽清泉凝目望去,只見是個藍衫漢子,這漢子右眼角遺一疤痕,顯得眼睛獨小,極不相稱,但鋒芒閃爍,一臉青氣,不禁想起一人,道:“閣下可是瀾滄無量山幹手鬼王門下攝魂手餘獨非老師麼?”

藍衫漢子面色冷傲如冰淡淡笑道:“兄弟正是餘獨非,大怪甘谷施展的並非暗器,而是血甲蟲,一噬人身,非至血盡髓枯,才會自動飛去,屠坤若服下化毒丹,血液必速運行,催邃其死。非閉佐穴道止血不行,但是方法卻知易行難。”

壽清泉大悟道:“這是如何?”

餘獨非冷冷答道:“吸血甲蟲一噬人身即痠痛顫剽,真氣渙散、再好的武功也不能塞閉穴道。”

壽清泉道:“若此有何法解救?”

餘獨非道:“怒兄弟不知,最好速送往貴谷主處,皇甫谷主武學曠絕,或知解救之法。”

忽聞武當純陽劍主丁南雲冷笑道:“危言聳聽,把吸血甲蟲殺死不就結了麼?”

攝魂手餘獨非目中精芒暴射,冷笑道:“想不到純陽主竟是井底之院,這吸血甲蟲金鐵不入,若觸他之恕,定必反噬尚不見信,純陽觀主不妨一試?”

丁南雲不禁面紅耳赤,怒光逼吐。

餘獨非狂笑出聲道:“戲終人也該散了。”轉身疾奔而去。

武林群雄見無結果,本欲落魂谷高手製位秦中九怪,逼問根源,但事與願違,才紛紛四散,只剩下落魂谷匪徒僵在楓林中不知所措。

藏在遠處的青城四劍及奪魂金稜戴慕奎神行無影竺九明瞧得一清二楚。

戴慕奎低嘆一聲道:“不料人心險惡如此,尚非骷髏劍主手下及時趕至洞庭東山揭破秦中九怪行藏,恐怕貴幫不易洗滌罪嫌。”

黃炎明道:“此刻在下已恍然明白了,秦中九怪計劃已熟,洞庭東山猝襲乾坤金刀梅祖望定可馬到成功,再趕往金,與戴莊主晤面,有戴莊主為人證,秦中九怪確在金陵,誰也不會想到是他們所做,怎奈事與願為,弄巧成拙。”

竺九明嘆息道:“不知秦中九怪動機何在,若將三星鏢局失鏢及範澄平滿門慘死的罪名全推在秦中九怪身上,恐引人歧途。”

正說之間,忽瞥見一條人影疾如流星掠至雙掌開碑壽清泉等匪徒處,現出一高大雄偉老人。

落魂谷匪徒一一躬身肅立,口稱谷主。

來人正是落魂谷主皇甫天彪,只見皇甫天彪森厲的眼神望了屠坤一眼,皺了皺眉,道:“將他埋了!”

雙掌開碑壽清泉聞言大驚失色,道:“屠香主無救了麼?”

皇甫天彪沉聲道:“有,但須費老夫兩日兩夜功夫,此蟲集天地之陰歲而生,孕育甚難,渾身雖金鐵不入,但腹部白點最脆弱,壽命也最短,吸盡人血後三日必死,縱然將甲蟲拿下,屠坤功力盡廢,痛苦萬分,生不如死。”

壽清泉愕然道:“難道此物無人能制?”

皇甫天彪沉聲道:“這也不然,若事先有備,以罡力擊退,必反吃主人,此乃何人所為?”

壽清泉道:“秦中九怪,大怪甘谷。”繼將詳情說了一遍。

皇甫天彪道:“老夫已有耳聞秦中九怪犯江湖大忌,林中自有人興師問罪,頭一個骷髏劍主不會放過,本谷樂得冷眼旁觀,目前當務之急,那玉匣中藏物似仍在姑蘇,老夫忖料秦中九怪去洞庭東山必有所為……”

壽清泉道:“谷主之意那玉匣是落在梅祖望手中。”

皇甫天彪道:“秦中九怪行事決非捕風捉影,也許梅祖望知獨龍叟潛跡之處……”

屠坤面現痛苦萬分之色,突伸手從囊中取出一柄短刀順喉一抹,自殺倒地而死。

皇甫天彪頓了頓足,大喝道:“速將屍體埋葬。”

落魂谷匪徒忙在林中掘坑,將屠坤屍體擲入坑內掩土草草落葬。

落魂谷主率領手下疾如流星奔去。

戴慕奎瞥見匪徒身後暗暖一雙人影,其中一個似為符孟皋,不禁望了竺九明一眼,道:“你我最好趕去,不知四位心意如何?”說著望著青城四劍。

黃炎明嘆息一聲道:“想不到情勢愈來愈複雜迷離,使人莫知所措,我等將疲於奔命了。”

扛湖中人多半好奇,明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皆緣於此,當下青城四劍隨著戴竺二人奔去。

洞庭東山,湖水似境,山色籬綠,景色怡人。

黃昏日落,只見十數條人影向洞庭東山奔來,忽聞一聲斷喝道:“來人可是皇甫谷主?”

十數條人影倏地停住,落魂谷主皇甫天彪目光四巡,沉聲道:“是那位呼喚老朽?”

一條黑影疾閃而出,皇甫天彪只見是一黑衣蒙面人,冷冷一笑道:“尊駕是何來歷?”

蒙面人朗聲大笑道:“敢與皇甫谷主正相對的,敝幫中還有幾人。”

皇甫天彪眼中泛出一抹精芒,冷冷答道:“尊駕莫非是貴幫中最恃才傲物的金剛散手淳于亮?”

那人爽朗一笑,扯下蒙面縱巾,顯出本來面目,道:“皇甫谷主眼力銳敏,料事如神,是否為了獨龍叟懷中玉匣及獨行靈官酈宗琪下落。”

皇甫天彪答道:“不錯……”繼警覺自己失口,忙轉過話鋒道:“如今武林紛紛,莫不是為了這兩椿大事,老朽身在江湖,怎能例外。”

淳于亮淡淡一笑道:“為人不可行事太絕,既屠戮範澄平滿門,何不留人一絲餘地,斬盡殺絕,豈是一派宗師氣度。”

皇甫天彪大喝道:“尊駕在老朽面前瘋言瘋語,用意何在?”

淳于亮似若無聞,仍自說道:“獨龍叟尚仍在吳中,玉匣早成敝幫震中物了,豈能等到現在,皇甫谷主似相得太遲了。”

皇甫天彪性烈如火,若非關係太大早就出手了,強壓抑著—腔怒火.厲聲道:“這樣說來,骷髏劍主也來到吳中老朽意欲一見,不知尊駕可否領路。”

淳于亮傲然一笑道:“可惜劍主不願見你,不然在下倒可引見。”

熱嘲冷諷.皇甫天彪雖強自忍受不住,厲喝一聲,雙掌呼地推出出來。

片刻之間,雙方已出三十餘招,皇甫天彪只覺淳于亮武功博雜異常,幾乎包含了各門各派的絕學,而且似滲有一宗神奇變化在內。

皇甫天彪心神暗暗震駭巳極,忖道:“難怪近數年來骷髏劍主威名蒸蒸日上,就瞧他們門下竟網羅如此高手,可見一斑,哼,自己一派宗師,今日若不勝他,豈非聲名蕩然廢於一旦。”

他轉念之間,掌法一變,反見緩慢,卻一招一式都具有石破天驚的威力。

淳于亮面色微微一變,招式亦變得緩慢,身形漸漸退後似已不支。

皇甫天彪大喝一聲,兩指如箭,疾點向淳于亮腰脅“章門”要穴。

指力將及淳于亮之際,淳于亮突哼一聲,身形疾退了出去,似受傷甚重,目光黯淡失神。

皇甫天彪哈哈大笑道:“淳于亮,老朽異常愛惜你一身不凡武學,是以才留了三分徐地,你若願改投在老朽門下,性命可保無疑。”說著身形緩緩向淳于亮身前走去。

驀聞一聲斷喝道:“站住!”

淳于亮身後紛紛湧現出十數名黑衣蒙面人,其中一人身才嬌俏玲瓏,紗中兩道眼神似挾霜刃。

此際,西風傳來一聲清亮的嘯聲,遠處兩條身影疾掠接來,正是那美豔如花的梅若萍及神劍秀士樊丹。

梅若萍面寒凝霜,冷冷一笑道:“我道是誰敢在我這洞庭東山撒野逞兇,原來是皇甫天彪谷主及骷髏劍主門下。”

皇甫天彪佯咳了聲道:“梅女俠誤會了,老朽風聞秦中九怪之事,特本探問令尊,怎奈骷髏劍主門下阻住去路,出言譏激,老朽忍無可忍,故而出手。”

梅若萍面色稍霽,盈盈一笑道:“不敢有勞皇甫谷主枉駕,家父昨日已泛舟他往,盈情心感。”

骷髏幫一黑衣人冷冷出聲道:“敝幫發現數起假冒我骷髏劍主門下做案,移禍裁贓,心機狠毒,安知秦中九怪不是落魂谷授意。”

皇甫天彪雙眉微剔,眉宇之間,忽呈現濃濃殺機。

梅若萍忙道:“皇甫谷主,家父在此隱居多年,不願洞庭東山捲入江湖是非旋渦中。”

皇甫天彪道:“秦中九怪難道梅女俠就置之不問了麼?”

梅若萍道:“當時不知是秦中九怪,如今獲悉確是秦中九怪,我自然要登門問罪,再說武林中人亦難放過他們。”

皇甫天彪道:“既然如此,令尊又不在家,老朽亦身有要事,他日遇機,再造府訪問令尊吧”說罷大袖一展,轉身率眾疾奔而去。

骷髏幫有三黑衣蒙面人快步鼠出,意欲追趕皇甫天彪,突聞一人冷喝道:“回來!”

三人立時止步,只聽那人道:“小不忍則亂大謀,我等應請示劍主再作定奪,何況淳于亮堡主負傷沉重;必須道回堡內調治。”

只聞一嬌甜無比之語聲道:“那就有勞金香主速去稟知劍主,淳于亮堡主受傷甚重,皇甫天彪指法於劍主‘七煞神指’有異工同曲之妙,求劍主賜下解藥,免淳于堡主功力全廢。”

似見五黑衣人轉身疾奔離去。

散花仙子梅若萍及砷劍秀士樊丹臨風屹立,目中泛出迷憫之色梅若萍低聲道:“三弟現在何處?有他在內麼?”

樊丹頷首道:“當然有他,但不知是誰?”

梅若萍晶澈雙眸,注視在黑衣蒙面少女身上。只覺此女除了面部無法窺見外,無一處不美,心中滿不是滋味,愁悵之念油然泛起。

樊丹是個中過來人,察言辨色,那還不知情,便道:“二妹一向灑脫慣了,視男女之事一如糞土,如此這般陷入身不由主之處。”

但見一個黑衣蒙面人疾掠而出,低聲說了幾句話,轉身奔去,與其他黑衣人身形杳失於樹林叢中。

梅若萍不禁泛出悵然若失之色,向樊丹道:“大哥……”

樊丹暗中忙用眼色制止,忽聽一聲哈哈大笑傳來道:“你們幾時結成異性手足的?”

一株大樹之上電瀉落下一人。梅若萍定睛望去,認出是活喪門賈慶,忙道:“賈老前輩,你也參與了這場江湖是非。”

賈慶一瞪眼道:“老朽本不願管,如今又不能不管。”

樊丹道:“這為什麼?”

賈慶冷冷一笑道:“老朽感覺情勢離奇微妙之極,似敵似友,非正非邪,一調經過令老朽如墜入五里雲霧中,有摸不著頭腦之感。”

梅若萍嬌笑道:“我不信江湖中事居然能使老前輩昏眼轉向,老前輩你太自謙了,不然武林七大高手之稱有如此容易上當的麼?”

“老朽之話絲毫不虛,就拿眼前之事說吧,淳于亮並未傷在皇甫天彪指下……”

梅若萍與樊丹相顧愕然。

活喪門賈慶接道:“皇甫天彪一招一式,剛柔並濟,已臻化境,無懈可擊,淳于亮武學博雜,包含了各門派絕學,但火候不夠,破綻尤多,然其中另有神奇玄詭的招式竟化險為夷,迫得皇甫天彪幾乎手忙腳亂,誠令人不可思議。”

樊丹詫道:“風聞淳于亮是骷髏劍主手下九大高手之一,武功定然差不了。”

梅若萍冷哼一聲道:“風聞二字,不知誤了多少大事,在三星鏢局失鏢之前,有誰知道淳于亮乃骷髏劍主手下九大高手之一,尚有其他八人姓名來歷你們知否?”

樊丹暗道:“久聞活喪門賈慶冷漠怪僻,難惹難纏,今日一見,果然不錯。”遂微笑道:“晚輩後生末學。見事不明,老前輩有話只管賜教。”

賈慶道:“淳于亮傷得可疑,方才骷髏幫匪徒與你倆密語神情更令老朽可疑。”

梅若萍不禁嬌笑道:“老前輩是指我倆有與骷髏幫門下沉瀣一氣麼,其實秦中九怪系他們識破,不然晚輩將被引入歧途,或因此挑起一場彌天浩劫,目前骷髏幫惡跡未彰,不妨虛與委蛇,晚輩也不能擔承議怨報德之罪名,方才那人說數日內恐還有人來洞庭東山侵擾,必須嚴加戒備,不料竟使老前輩滿腹疑雲……”

樊丹趁機接口笑道:“說實在話,目前情勢也太撲朔迷離,敵我不明,謬以毫釐,失之千里,難怪老前輩起疑。”

賈慶哈哈大笑道:“老朽雖昏庸無能,但對於你倆知之甚深,怎可疑心你等於骷髏幫抗瀣一氣,老朽是說人心難測,你倆誤墮骷髏劍主鬼緘奸謀,如陷泥淖,不可自拔。”繼而目光中泛出一抹憂鬱之色:“你們可曾見過一符姓少年麼?”梅樊兩人不禁一怔,互望了一眼,樊丹道:“老前輩問此人則甚?”

賈慶略一沉吟,道:“事實真象未明,還是不說的好。”說著長嘆一聲,道:“老朽還是去踩探吳中骷髏幫分壇所在,也許可找出一絲眉目,不過重心將不在吳中,此刻將系在秦中九怪身上,料九怪並非真兇,有人授意他們照計施行,倘然如此,則幕後主使之人定是個心機狡毒,才華卓絕之輩,說著雙肩微晃,人已穿空斜出,去如流矢。”

樊丹梅若萍目送活喪門賈慶身影消失後,梅若萍柳眉微皺道:“賈前輩為何問起三弟,令人費解。”

“這也難怪。”樊丹答道,“三弟身世如跡,行事高深莫測,不夠天羅判申環亦不致睛誤會茲深。”

突然面色一變,手揮長劍,寒虹電奔向中側草業中刺去。

劍勢迅厲,將及草業中,如遇阻滯,劍勢緩得一緩,草中突冒起一條白影,仲臂虛晃,獰笑傑傑出聲。

原來是一白衣人,發鬃高盤,滿面紫瘢,綠豆小眼中逼射兩道寒光。

樊丹及梅苦萍一見此人,不禁失色,暗道:“怎麼他還在人世?”

那白衣怪人傑傑怪笑道:“你們料不到我蛇神滕風還活在人世吧!”語音刺耳如冰,令人心悸。

神劍秀士樊丹身形一閃,扮在梅若萍之前,長劍平伸,震出一片金星,護住兩人,那蛇神滕風猝擊。

滕風怪笑一聲,五指疾彈而出,愛風如箭,當的擊在樊丹劍上,樊丹只覺如中千斤重擊,虎口欲裂,長劍幾乎脫手飛了出去。

梅若萍大驚,揚腕打出一蓮菩提子,手法勁牽,打向蛇神滕鳳周身重穴。

蛇神滕風一件寬大白衫無風暴起,逼出無形罷力,菩提子紛紛墮地。

神劍秀士樊丹大喝道:“閣下意欲何為?”

滕風陰陰一笑道:“老朽靜極思動,意欲發一門派與武林群雄一較短長。”

樊丹冷笑道:“這是閣下自身之事,與我等何干?”

滕風道:“語云獨木不成林,老朽須你們兩人投在門下……”

忽聞一聲陰冷笑聲傳來道:“魑魅魍魎,公然白日現形,妄欲問鼎武林,自醜不覺。”

蛇神滕風面色一變,循聲望去,只見是一面髹五色油彩的漢子,乍睹之下,幾疑是菩薩靈官塑像,怪異猙獰,大喝道:“你是誰?”

那人冷冷一笑道:“老朽也是靜極思動,不甘孤寂,你若自創門派,必須先勝過老朽再說。”

滕風聞言不禁一怔,自忖同輩人物中並無此人,但既敢向自己挑戰,定是極著名望的老鬼,候地臉色一變,袖中忽射出一條怪蛇,通體赤紅,白牙森森,疾如奔電,向那人噬去。

怎知此蛇尚僅及那人身前一尺之處如遇剋星,叭地望地面一落,掉尾反向滕風噬去。

滕風見狀大驚,喝道:“孽畜敢爾!”

揚手發出一片紅霧,五指疾抓在怪蛇七寸上,那赤練毒蛇哇哇怪鳴直叫。

只見滕風躍足凌空騰起,去勢宛如流星劃空。

但聞那怪人道:“大哥,二姐,小弟有事無法逗留,日後當在江湖道上再行相見。”聲落人去。

梅若萍忙叫道:“三弟別走!”

但符孟皋人早已遠在數十丈外,追之不及,梅若萍只覺心頭憫然,眉梢帶出淡淡哀愁。

樊丹道:“三弟想是發現了什麼,是以急急趕去,我們還是回去吧!”

雲高天遠,平湖如境。

一艘小舟,駛行如箭穿入蘆葦水草中,但聞傳出葉勝語聲道:“少俠轉返了麼?”

符孟皋答道:“在下回來了,鄧香主呢!”

“前途相候,少俠速速易容。”

片刻時分過去,蘆葦中穿出十數條黑影。身法迅快,其中一個正是淳于亮由葉勝摻著,百數丈外與其他人會合。

堡前黑壓壓樹林中突掠出四個大漢,一見淳于亮模樣不由大驚道:“堡主受傷了。”

葉勝沉聲道:“你們堡主不慎失手皇甫天彪,內腑傷勢沉重,不能說話,奉幫尚有數名弟兄亦傷重身危。”

四個大漢聞言面色大變,轉身領著葉勝等人疾奔入堡。

一入堡中大廳,將淳于亮平放於虎皮地氈上,只見一個五旬開外斜目鷹鼻的老者趨前望了淳于亮兩眼,向鄧素雲躬身笑道:“老朽與萬鼎聽候鄧香主差遣。”

鄧素雲道:“你家堡主已將堡眾歸入本壇你可知情麼?”

於萬鼎答道:“老朽知道。”

鄧素雲道:“自今日起納入本壇葉舵主下聽命,你喚淳于亮堡主寵妾前來,送堡主去內室靜養,候劍主賜下靈藥。”

於萬鼎躬身道:“是,不過本堡機關消息概同老朽總成,無須堡主侍妾前來。”

“如此速速帶路。”

一間陳設華麗臥室,銀燭高燒,羅帳錦翅,情景旖旖。

符孟皋睡在榻上目不交睫。

窗外忽疾若驚鴻般穿入一條嬌俏的人影,正是鄧素雲,隨著又是葉勝翻入,挾著淳于亮軀體。

符孟皋一躍而起,低聲道:“雲姐,辛苦你了。”

鄧素雲嫵媚一笑,將淳于亮放在榻上三人疾退了出去。

一連三日,符孟皋黑縱蒙面隱蔽本來面目,佯作奉命守護淳于亮居處四周,除鄧索雲外不準任何人進入,侍妾們只早晚省視兩次。

是以符孟皋乘此良機參悟軒轅經內絕學,有時翻閱淳于亮的藏書扎記。

他無意在抽屜內找得一冊淳于亮親筆扎記,手錄當代武林黑白兩道知名人物,不但特此人來歷武功事蹟記載在內。而且特此有愛好僻嗜亦刻釋甚詳。

符孟皋如獲珍寶,這時他覓尋自身來歷及仇家蹤跡幫助甚大。

三日來,符孟皋除了參悟軒轅繹武學及飲食外,幾乎不眠不休,暗暗熟記扎記內武林人物。

翌晨,符孟皋立在樓廊上,只見園中青石甭道上,鄧素雲同著一個瘦長怪人緩緩走來。

符孟皋認得就是那晚在姑蘇臺所見之人。只聽怪人冷冷說道:“想不到我奉命他往,淳于亮賢弟就出了事,他也太狂妄自負,才有此失。”

鄧素雲:“這也難怪,皇甫天彪威震江湖,一派宗師,武功已臻化境,淳于亮堡主敗在他手上不算什麼丟人,令我不解的是劍主為何不來關中。”

瘦長檉人道:“劍主機智無匹,料事如神,他算準獨龍叟必不在吳中,自然玉匣亦鴻飛冥冥。目前唯一的線索端在飛天鷂子桑龍及燕京天祥茶莊身上,天祥茶莊已在嚴密監視中,但桑龍蹤跡只在歷城一現,杜某就是奉命搜覓擒他,桑龍卻狡猾如狐,竟失去蹤跡。”

鄧素雲:“劍主現在何處?”

瘦長怪人搖首道:“不知,風聞劍主在一處深山中發現一道劍氣,恐是干將莫邪之屬行將出土……”繼又改口笑道:“本門嚴戒不得妄論隱秘,杜某此次劍主傳訊攜來三顆靈藥療治淳于亮賢弟復元……”

說時已登樓而上,符孟皋身形疾隱於樓角暗處。

鄧素雲儲同瘦長怪人走入淳于亮居室,瘦長怪人陰冷目光注視了淳于亮一眼,伸出五隻枯瘦尖銳鬼爪在淳于亮腕脈診察。

有頃,瘦長怪人目露驚駭之色道:“淳于亮臟腑已然離位,內傷甚重,氣血逆行,經脈錯亂,故神智昏迷,無法說話,即就是眼下三顆靈藥,也須調息數月才能復元。”

鄧素雲道:“半個時辰前我已約束他服下一顆培元固本丹丸,並點了他睡穴,不如讓他多睡些時。”

“也好!”揮手入懷取出一隻綠玉旦,交與鄧素雲道:“兩個時辰與淳于亮賢弟服下就是。”

鄧素雲接過收置懷中,皓腕一挑鬢邊雲發,嬌笑道:“我已備下一席酒宴,與杜兄洗塵。”

瘦長怪人哈哈大笑道:“這就不敢當了。”說著與鄧素雲走出,步下樓去。

大廳上華宴盈張,山珍海味,水塵紛陳,筵至中途,忽見一隻鷲鷹,穿入大廳中落下。

鄧素雲秀眉一剔。離座疾出,在鷹翅內取出一枚信管,道:“劍主急令到採,杜兄速來同看。”

瘦長怪人飛掠而至,並肩詳閱密令,鄧素雲道:“看來我等須立即起程不可,待我將三顆靈藥與淳于堡主服下,稍事安排,也好上路。”

鄧素雲與瘦長怪人疾如流星趕往淳于亮居處,只見鄧素雲在懷中取出翠綠玉瓶,傾出三顆藥丸,點開淳于亮睡穴,用水喂下喉中。

瘦長怪人喚道:“淳于賢弟,可認得愚兄麼?”

淳于亮只睜著一雙散淡無神的陣子轉了兩轉,又復閉上眼簾,面現痛苦之色。

瘦長老人輕輕頓足嘆息一聲,道:“鄧賢妹,愚兄要先走一步了。”

鄧素雲道:“小妹恭送杜兄出堡。”

符孟皋待杜鄧二人離去一閃而出,立在淳于亮之前沉思須臾,伸手在淳于亮三無名穴道上點了三指。

鄧素雲翩然閃入,嬌笑道:“幸不辱命!”取出翠綠玉瓶交與符孟皋。

符孟皋笑道:“雲姐調換了麼?”

鄧素雲點點頭道:“皋弟,愚姐奉派去高山參加下月十九少林三代開派大典,杜倫奉命往水德星君郭洪處,你是否與愚姐同行。”

符孟皋略一沉吟道:“小弟還要去雲夢沼澤一行,祭奠先母,尚須查明先母當年事蹟,倘無阻礙,下月十九或可趕到少林。”

鄧素雲不禁流露出惜別之色,但她乃巾幗奇女,嫣然笑道:“你走吧,你我不難見面,但願你能早日找出血海大仇。”

符孟皋道:“雲姐保重!”紮上蒙面縱巾,躍落樓下,徑向堡外走去。

鄧素雲只覺眼睛有點朦朧,符孟皋身影漸已模糊遠失終於不見……

鐘山龍蟠,秦淮水碧。

蕭瑟西風侵衣生寒,卻無法吹淡秦淮旖風光,華燈初上,夾河兩岸秦樓楚館,竹簾凌雲,河中舊肪遊蔽艇,往來如織。

一艘舊肪緩緩飄浮著。簾內燈光人影可見,呢喃燕語,嬌笑如鈴,春光盎然。

秦淮河中船隻來往不絕,卻突現一艘快舟,駛行如箭,舟中屹立著兩名江湖模樣人物,一是三旬開外漳頭鼠,面像淫邪漢子,另外是一油頭粉面,目光陰森森的少年,口角含著陰冷笑容,由那獐頭鼠目漢子撐竿。

舊舫雖未撞上,但卻為快舟旋轉水波之勢逼得蕩了開去。

船身搖晃不定,傳出兩聲少女驚呼。

珠簾疾掀,一個氣度不俗,虎目威稜,三綹黑鬚的中年人探身走出艙外,冷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小霸王陳錦州,為何氣急敗壞。”

油頭粉面少年目中逼吐攝人寒芒,眉泛殺機,冷冷一笑道:“趙士雄,君子不奪所好,你如此做有愧江湖道義。”

那中年人聞言錯愕道:“陳兄可是為了海棠麼?”繼又哈哈大笑道:“風月場所,陳兄豈可如此認真?何況海棠尚是自由之身……”

陳錦州大喝道:“別人不知,尚有可說,你這不是有意與陳某為敵麼?”

趙士雄面色一寒,冷笑道:“陳錦州,你別倚勢凌人,要知此處是有王法的所在!”

獐頭鼠目漢子,突橫篙一揮,向趙士雄心坎要穴點到,勁風銳嘯,篙勢凌厲。

陳錦州猛一揚手,打出一掌喂毒金錢鏢,上不交飛,先發後至,手法沉勁奇詭,距離又近,趙士雄再好武功,也無法全數閃避開去。

忽地獐頭鼠目漢子史覺腳底一浮,腰肋劇痛,哎呀出口,連人帶篙栽入水中。

趙士雄正待縱身拔起,驀覺身前卷出一片罡風,將喂毒金錢鏢悉數卷落水中。

陳錦州不禁大驚,心中恕火沸騰,知暗中必有武林高手相助趙士雄,目光四巡,見三文開外一艘畫舫中,憑窗獨坐一個俊美少年微微含笑望著自己。

這少年書生怎麼也不似身懷絕學的高手,唯一可起疑的是少年並未挾美冶遊,陳錦州怒視了少年一眼,向趙士雄冷笑道:“趙老師,明晨前往五福客棧拜望。”

趙士雄哈哈大笑道:“趙某恭候大駕就是。”

那獐頭鼠目漢子已泅水攀上快舟,與陳錦州掉轉船頭離去。

畫舫內走一個姿容豔麗的佳人,向趙士雄襝衽萬福道:

“為了賤妾,趙老爺與他結怨,似嫌不值,趙老爺還是今晚遠離金陵,免罹喪身之禍。”

趙士雄微笑道:“仇已結下,我豈能怯他。”說著向那倚窗獨坐的少年抱拳一拱,道:“承蒙援手,感激不盡,閣下倘不棄。請過奪一敘如何?”

那少年緩緩立起,走出艙外,身形一閃,飛燕般落在趙士雄夠頭,含笑道:“陳錦州是否為多臂如來陳冠球的孽子麼?他父子兩人,結交官府,霸道橫行,就無尊駕之事,在下也要懲治放他,何謝之有?”

趙士雄笑道:“兄弟趙士雄,因嚮往秦準風月,挾美同遊,如非閣下。兄弟恐傷在他那喂毒金錢鏢下。”

那少女低置向少年一福。道:“公子請入艙中。”

少年也不謙讓,越入艙內,只見尚有兩名少女在,案頭置有美酒佳餚,不覺眉頭微微一皺。

他因未作過神邪之遊,不禁耳根發熱,只覺手足無措。

趙士雄推之上座,少年道出姓符名孟皋,因赴廬山訪友路經金陵。

海棠在符孟皋面前斟了一杯酒,低聲道:“賤妾敬公子一杯酒。”

符孟皋道:“不敢。”仰飲而盡,突發覺海棠目中射出一線精芒,但一閃即隱,當即笑道:“在下幾乎失眼,不知海棠姑娘也身負高明武學,正是真人不露相。”

趙士雄聞言一愕。

海棠面色一餘輕輕搖螓首道:“符公子好銳敏的眼力,其實賤妾武功比起兩位不啻雲泥之別,託身勾欄,自有不得已隱衷,只困陳冠球老賊乃殺父大仇!”

趙土雄詫道:“什麼?陳冠球是稱殺父大仇。難怪你有委身陳錦州小賊之念。”

海棠悽然一笑道:“老賊殺人多矣,怎奈老賊武功太高,府中蓄養武士均是黑道高手,賤妾如不委身小賊,復仇將難於登天。”語聲略頓,又道:“趙老爺今晚最好不要回五福客棧,如賤妾所料不差,小賊此刻必在客棧內外佈下伏椿,施展暗算,防不勝防。”

趙士雄笑道:“客棧趙某尚有武林朋友在內,小賊天大膽子,也不敢在客棧動手,何況相距撫署近在腿尺。”

符孟皋淡談一笑道:“風聞陳冠球老賊暗器手法,獨步江南,與落魂谷互通聲氣,在下意欲見認老賊暗器手法,此正太好良機。”

趙士雄頷首道:“原來符少俠也知老賊乃落魂爺一丘之貉,趙某師弟三月前在金陵失蹤,恐系遇害,老賊不無可疑,是以有與陳錦州結怨。”

四更將盡,畫肪泊在桃葉渡口,趙士雄符孟皋兩人施展輕功,捷如狸貓,向五福客棧掠去。

一近五福客棧,符孟皋低聲道:“在下於棧外隱身,萬一動起手來,可裡應外合。”

趙土雄道:“趙某去客棧喚醒武林同道再來與少俠相見,我料小賊天明之前必不敢前來。”

符孟皋道:“但願如閣下所料。”一振雙臂,潛龍昇天拔起,似淡煙般一晃而逝。

趙士雄翻入五福客棧,向一外小院落飄身站起,只見窗內油燈昏黃,岑寂如水,喚道:“井兄。”

但聽屋內傳出沙啞語聲道:“趙賢弟麼?井某飲酒過多,頭腦刺痛欲炸……”

趙士雄毫不思索,閃身入屋,但見一人背向外擁被而睡,鼻中猛感一縷異香送人,只見神智一陳恍惚,暗道不好,肩後忽有兩點冰冷尖銳之物頂住。

耳後傳來一陰森笑聲道:“趙士雄,你竟敢在太歲頭上動土,膽大妄為之極。”

趙士雄冷笑道:“尊駕是受陳錦州所遣麼?諒尊駕尚不敢在店中謀財害命。”

那人陰惻惻笑道:“兄弟奉命差遣,身不由主,有道是橫刀奪愛,如同殺父之仇,小東主命兄弟廢去趙老師一身武功,點了盲啞二穴後,棄之荒山任你自生自滅。”

睡在床上那人嘆息一聲道:“賢弟怎麼如此糊塗,井某豈能睡在榻上一動不動,不過也怪井某見事不明之過也。”

趙士雄悔恨不及,暗中盤算逃出之策,怎奈肩後兩股兵刃緊抵住要害重穴,無法攻擊將身後那人制住。

只聽身後陰惻惻笑聲又起道:“兩位尚有什麼話須兄弟轉告小東主麼?”

趙士雄冷笑道:“朋友,別假慈悲,只管下手吧?我料定朋友活不出五福客棧。”

那人不禁一呆,繼又陰陰笑道:“危言聳聽無濟於事,兄弟一行共十六人,這五福客棧內外均有暗卡伏椿,趙老師你就認了命吧。”

符孟皋在趙士雄離去後,亦掠上屋面,只見趙土雄身形望五福客棧奔了下去,但遠處屋面突冒出兩條黑影望五福客棧逼近。暗覺不妙,身法疾展。勢如流矢削空,迅如奔電。

五福客棧牆側突然閃出一雙帶刀黑衣大漢,揮出兩道流芒,喝道:“朋友何往?”

符孟皋暗道:“兵貴神速,可必與他們耗費唇舌。”忖念之間,左手疾伸如電,抓住來刀,擰腕橫肘一推,撞在一黑衣大漢穴道上,那漢子未及出聲便自昏死倒地。

另一大漢尚未見符孟皋如何出手的,只覺腰肋一麻,眼中一黑,悶哼了半聲仰身倒下。

符孟皋望也不望一眼,徑直翻入客棧,悄無聲息沾地,掌中如著一把梅花針,凝神觀察,忽見德下屹立著一條如魅黑影,身形如電欺至那人身後,左手疾扣在背骨上。

那人頓感萬針刺體,神色慘變,牙齒震顫,只聽耳後傳來陰冷說聲道:“朋友你如惜命,速領我去趙士雄住處。”

人至此時,惜命要緊,符孟皋隨著那匪徒徑佐後院,沿途雖遇上匪徒,但均為梅花針制佳傷倒在地,動彈不得。

符孟皋一跨入後院下便耳聞匪徒與趙士雄對話聲,左手一緊,那人身形似軟蛇般頹然倒下。符孟皋踢入房中,只見一人用一柄明亮犀利短叉,頂住趙士維肩頭,遂冷冷一笑,兩指疾點在那匪徒“命門”穴道上,大喝道:“撒手!”

匪徒神色慘變,面如白紙,一柄短叉嗆啷墜地。

符孟皋道:“趙兄且慢,店中殺人。反予老賊藉口。”飛落一指,點了匪徒殘穴。

只見一條嬌俏人膨翩若驚鴻掠入室中,現出海棠姑娘一身翠衣勁裝,肩頭帶著一柄長劍,道:“小賊帶著三名黑道高手已向客棧撲來,我等快走。”

忽聞門外傳來陳綿州呷呷怪道:“可惜太遲了,姑娘,我料不到你還有一身武功……”

符孟皋忙取出一條烏巾矇住面目,疾如離彎之矢射出門外,施展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把扣住小霸王脈門要穴。

偕隨小霸王陳縮州而來系三短裝老者,太陽穴高高隆起,目蘊神芒擬人。一望而知三人均是內外雙修,功力絕頂的武林能手。

三老者不料符孟皋一出即制住小賊,不禁心神大震。

符孟皋冷笑道:“你等如欲保全小販性命,還是不要動手的好?”

小賊陳綿州只覺周身氣血逆竄,蟲行蟻走,心癢難抓,滿面汗珠涔涔日出,這滋味比死還要難過,色如敗灰,目露悸容。

一個面目獰猙老老者冷道:“尊駕為何不敢現出本來面目。”

符孟皋鼻中冷哼一聲道:“看也無用,速速閃開,不然在下可要辣手無情了!”五指一緊,陳綿州面色慘變,目瞪口張,嘴角溢出一絲殷紅鮮血。

三老者互望了一眼,面露怒容,卻投鼠忌器,遠出丈外,屋中趙士雄三人疾掠而出,向正南方穿上屋面,轉瞬身影杳失子夜色沉沉中。

符孟皋望著陳錦州道:“勞駕相送在下一段路程。”

忽聞一聲厲喝道:“尊駕未免欺人太甚?”只見一個老者右手猛出,一招“吳剛伐桂”望符孟皋右臂砍去。

掌沉力猛,逼出一股嘯風。

符孟皋右腿疾滑,臂隨身轉,將小賊陳綿州身軀迎向來掌疾去。

那老者大驚,右臂疾旋,將發出的掌力硬生生的撤了回來,罡風四旋,帶起一片塵砂。

其餘兩老者身形候分,四掌交錯攻來,符孟皋一聲輕笑,帶著陳綿州穿空拔起,去勢如電,已越過二重屋面。

三老者大喝一聲,魚貫騰空緊迫而去。

符孟皋身法迅快,疾如流星奔電,片刻之間。已到了一片山要,只見群講索迥,黃葉飄一建,月影昏斜,不勝荒涼。

忽聽趙士雄語聲傳來道:“少俠速隱身藏起。”

符孟皋聽出語聲方向,疾奔而去,只見趙士雄等三人藏在一處草坑內,四外荊棘密佈,地形極為隱秘,躍身而下。

須央,三老者同著十數匪徒趕至,其中一人森厲目光四巡了一瞥,陰陰一笑,拋起一球形之物,沖霄奔空,離地甘餘丈,突爆射滿天金黃流彩,閃耀天邊,冷笑道:“老夫就不信他們能逃出手外。”手掌一揮,四散搜覓。

符孟皋低聲問海棠道:“姑娘似認出這三人來歷?”

海棠搖首笑道:“賤妾雖不知,但他們乃著名黑道兇邪。”說著略略留一頓,又道:“賤妾觀察,公子武功長處僅奇詭迅快,火候似欠精純,眾寡懸殊,公子無法求其必勝,老賊多年來處心積慮,欲獨霸江湖,與落魂谷分庭抗禮,網羅黑白兩道高手委實不少,無如七大門派高手輩出,加以骷髏幫崛起江湖,是以不敢轟動……”

海棠嫣然笑道:“符公子生氣了是麼?”

符孟皋聞言不由一怔,搖首道:“姑娘坦率不欺,在下欽佩猶恐不及,何能見怪。”說時,只見一條黑影疾如流星奔近,倏然而止。

昏夜之下,面目雖不能分辨得極為清楚,但來人一對眼神炯炯如電,身法快捷,不言而知是一名兇邪。

接著又是一條疾逾奔電身形掠來,符孟皋瞧出那人正是蛇神滕風,暗道:“怎麼他亦在此處?”

滕風陰惻惻笑道:“刁老師,你認為趙士雄挾持少莊主何處去了。”

那人冷哼一聲道:“他們必匿藏在附近,不論他們藏身所在是何隱秘,終必現身出來。”

滕風陰陰一笑道:“守株待兔何用,待滕某驅蛇逼使他們現身。”

那人忙搖手道:“且慢滕老師驅蛇之計雖妙,但貽誤了少莊主性命,刁某無法自圓其說吃罪不起。”

滕風傑傑怪笑道:“刁老師也太小看滕某了,如果傷了少莊主,蛇神二字從此在江湖中永遠除名。”

那人赧然一笑道:“刁某並無輕視滕老師之意。”

滕風道:“既然如此,刁老師請指出可疑之外,滕某立即驅蛇。”

那人略一沉吟道:“距此不遠有片墳場,亂家林立,叢莽密翳,諒系他們藏身之處。”

膝風道:“此處呢?崗戀起伏,長草及人,易於藏身,不無可疑。”

滕風道:“在此十里方圓,均在我等嚴密監視下,只一現蹤,更無所遁形,你我先前往墓地搜索。”

兩條身影迅疾杏失夜色昏茫中。

海棠忽道:“咱們快走!”

趙土雄道:“恐我等走不出多遠,不如藏在此處不動,一候天因,人跡漸多,或可混出嚴密監視之下。”

海棠道:“向北不出半里之遙,有座破廟,久無香火,亦無僧侶,此刻老賊爪牙已然搜索過,決想不到我竟會藏身於此。”

趙士雄道:“如此快去。”

四人直望北向奔去,鶴行鴛伏,隱蔽行跡,夜色沉沉中果然戶隱隱望見前面有座廟宇。

這座破廟座落在山陽,可見殘垣斷壁,屋宇敗壞,神龕內塑家全身只剩下一堆黃土,陰森淒涼。

海棠道:“神殿之後有一閣樓,可以藏身?”領著趙士雄等躍上閣樓。

樓上陰森幽暗,塵網密結,符孟皋道:“姑娘對金陵地勢景物竟瞭若指掌,季實難得。”說著靠壁坐上,眼簾閉上。

海棠望了符孟皋一眼,欲言又止。

夜靜似水,唯聞樓外西風振葉沙沙聲。

趙士族道:“少俠,趙某還未與井兄引見。”

符孟皋睜開雙目,趙士雄道:“這位是武當松鶴真人高足井光老師。”

井光道:“說來慚愧,誤中暗算,如非少俠及時避到,井某難免被囚之辱。”

符孟皋微笑道:“患難相助,份所應為,不足掛齒。”

驀地,隨風傳人一片衣挾帶風聲,只聞蛇神滕風陰冷聲道:“滕某不信他們肋生雙翅飛上天去,除此破廟外,他們一無藏身之處。”

一個蒼老雄渾語聲道:“破廟經過三次嚴密捕索無人跡,易身相處,老朽也不會藏身此廟,讓人無異甕中捉龜。”

滕風冷笑道:“百密一疏,滕風似有點不死心。”

“那麼滕老師不妨一試。”

並光,趙士雄,海棠三人面色頓現緊張。

符孟皋只微微一笑,望了被點了睡穴小霸王陳綿州一眼,閉上眼簾。

海棠暗道:“他倒安詳得很。”

忽見一條兒臂粗細毒蛇,蠕蠕穿窗滑入。

海棠立即牽手欲揚。

符孟皋猛睜雙目,低笑道:“別理會它!”

海棠聞言手腕一收,只見那毒蛇緩繡盤成一圈,似有靈性,靜上不動久之,又緩緩滑出窗外。

趙士雄、井光方始長吁了一口氣。

符孟皋陝地立起,探首窗外,只見樓下土坪中衝起兩條身影,疾如玄鶴般掠越牆外而諮,回面笑道:“他們離去了!”繼而注目陳錦州身,接道:“此卻是一辣手難題,死活均將為三位帶來一場無窮禍害,海棠妨娘如不露出形跡尚有復仇之望,這樣一來,三位恐難在金陵留下。”

趙士雄道:“敝師弟雲文耀在金陵失蹤,不如將小賊點醒問明,再殺他也不遲。”

符孟皋仲掌拍開陳綿州穴道,但見陳綿州幽幽醒轉,睜目一望,不禁目露怨毒神光,張口欲罵。

“住口!”符孟皋面寒似水,喝道:“你如想活實說!”伸手將陳綿州肩骨錯開。

陳綿州面色慘變,痛得渾身顫科,汗淚交流。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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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2-31 11:33:37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巨廈雙珠

金陵府署斜對面一幢甲第連雲大宅,今日清晨顯得特別刺眼,頻頻進出均是肩帶兵刃江湖人物,神色沉肅。

忽有一賣茶老翁挑著一雙籮筐步上大宅石階。

門前屹立著一身黑衣長衫漢子喝道:“你來此作甚?”

賣茶老翁神情恐懼,忙放下肩挑,抱拳施禮道:“方才老漢看見一陌生人,命老漢帶一封書信面交陳老爺,說是有緊要大事。”

說著從懷中取出一封密緘書信。

黑衣漢子不禁一怔,情知有異,道:“那人是何形像?”

老翁答道:“與老漢年歲相仿,腰繫一柄金刀。”

黑衣漢子再問他也無用,忙接過書信朝裡奔去。

大廳內多臂如來陳冠球往來踱步,煩燥不安,雙眉濃皺,目中怒火欲焚,廳外天井中聚立著十數多江湖能手,亦神色不安低聲聚議著。

忽瞥見黑衣漢子手持一封書信快步奔宋,數十道目光均不由為這書信吸住。

黑衣漢子邁人大廳,躬身說道:“稟老爺子,門外一賣茶老翁受一陌生人之託,呈一封書信,請老爺子展閱。”

陳冠球神色一變,右手疾探,迅如電光石火接過書信,撕裂封口;抽出信箋一閱,不由面色鐵青,重重一頓。

那青磚地面立即陷下三寸,留下顯明足印。

只見陳冠球長嘆一聲,目蘊殺機,喝道:“諸位老師速速趕往靈谷寺胭脂井,覓地隱藏,不可露出形跡,老朽隨後就到。”

十數江湖人聞命急急望宅外奔去。

多手如來陳冠球面上如籠著一片陰霾,在廳中來回跛步沉思。

俄傾,猛一抬面,向黑衣漢子喝道:“速請公孫老師前來,並在地穴中將雲文耀帶出。”

黑衫漢子雖不知書信的內容,卻從陳冠球面色察出事態嚴重,忙應喏一聲,轉身奔去。

“篤”地一聲,一支彎箭激射入廳釘在梁木上,箭尾繫著一封書信。

陳冠球面色大變,穿出廳外由天並拔上屋面,遊目四望,哪有個人影,鼻中冷哼一聲,躍下返回大廳,摘下箭尾書信撕開。

只覺書信內藏有物件,不禁一怔,忙撕裂一望,只見兩隻血淋淋的人耳。

他看出是孽子陳綿州耳朵不由氣極大叫出聲,面色由火紅轉為鐵青,獰淨恐怖。

廳外旋風般掠進一高大紅面老人,目睹多臂如來陳冠球情狀,不禁一怔,道:“陳兄,是否有了令郎線索?”

陳冠球苦笑一聲道:“公孫兄,你瞧,老朽方寸已亂,一籌莫展。”將先後兩封書信遞與紅面老人,這老者生像威武,面如硃砂,霜眉虎目,獅鼻虎口,聲若洪鐘,接過書信論閱,不禁霜眉濃皺。

原來賣茶翁託交前函,系以陳綿州換回雲文耀,指定由多臂如來陳冠球攜帶雲文耀獨自一人前往靈谷寺胭脂井,怎奈陳冠球心機狠辣,遣手下多人在靈谷寺周近佈下伏機,弩箭投函,其中附有陳綿州一雙人耳。

顯然符孟皋事先算準了多臂如來陳冠球不但不會依約行事,而且必更變本加厲,毒謀欲將自己等人一網成擒,是以符孟皋先發制人,使陳冠球就範。

面如硃砂老者將先後兩函看完,心中著實為難,雲文耀不過是武林中無名小卒。得失無關宏旨,然而陳錦州系陳門獨子.計策稍一錯失,陳門香菸必將斷絕,沉吟良久,才道:“君子報仇三年不晚,依小弟之見防兄不如遵約而行,換回令郎再作計議。”說著暗向陳冠球示了一眼色。

多臂如來陳冠球自然會意,只見黑衫漢子領著一面色憔悴,目蘊怒光中年人進入大廳,立即向黑衫漢子道:“你速前往雞鳴寺撤回伏機!”

黑衫漢子領命轉身奔去。

陳冠球和顏悅色向雲文耀道:“你我一場誤會算是揭過,令師兄趙士雄約請老朽與雲老師去郊外相晤,雲老師請!”

雲文耀已瞧出三分,冷笑一聲,轉身邁出大廳,多臂如來陳冠球如影隨行跟出。

那面如硃砂老夫突然轉入廳後奔去,陳宅後門人影紛紛魚貫掠出,其中一人面如硃砂老者。

西風蕭瑟,黃葉飄飛,臺城胭脂井旁,寒裡鳴泣,不勝淒涼。

多臂如來陳冠球同著雲文耀抵達胭脂井,發現一無人蹤不禁一呆。

雲文耀冷笑道:“我那師兄何在?”

陳冠球道:“令師兄有信老朽,說是在此處相晤,應該令師兄不能爽約才是。”

雲文耀冷冷一笑道:“閣下若有釋放雲某之意,見與不見也是一樣,何必一定要與師兄面晤不可?”

陳冠球暗道:“此人言語犀利損刻,令人難耐,哼,如非錦兒命懸一發,老朽豈肯放過你。”遂答道:“這本無不可,但武林人物一諾千金。令師兄趙士雄竟爽約失信未免……”

驀地!

楓林中忽隨風送來陰惻惻冷笑道:“這不怪那趙士雄,只怨陳當家口是心非,暗遣徒黨在此胭脂井周圍,欲一網成擒。”語音寒測澈骨,令人毛髮皆聳。

多臂如來陳冠球面色一變,厲喝道:“尊駕是誰?”

楓林中一條黑影飄飄走出,現出一個面目矇住,身著黑色長衫,胸前織著一柄骷髏小劍。

多臂如來陳冠球面色更是一變,道:“原來趙士雄有骷髏劍主門下為後援。”

黑衫蒙面人大喝道:“陳當家無須指鹿為馬,倘敝幫真如陳當家所言,恐此刻尊府血盈成渠,積屍如山。”

陳冠球冷笑道:“老朽世居金陵,從未為非作歹,不管江湖是非已久,貴幫雖聲勢浩大,恐也師出無名。”

黑衣蒙面人談淡一笑道:“三年前河間府血案記憶猶新,尚未在武林巾淡忘,陳當家應作何解釋。”

陳冠球聞言,不禁心神大震,額角微微見汗,道:“含沙射影,江湖中是非白有公道,閣下胡言亂語,老朽不知閣下是何所指。”

蒙面人哈哈笑道:“敝劍主對陳當家知之甚詳,歷年來所行所為俱錄之於冊,待陳家惡貫滿盈時自有人興師問罪,不過眼前之事。咎在陳當家。”

陳冠球怒道:“老朽何罪之有?”

蒙面人冷笑道:“即獨自赴約,為何南天一鷹公孫炎率眾暗隨陳當家之後。”

多臂如來陳冠球見他們宛如目睹,心神猛凜。

突然,十數丈開外響起一陣聲如洪鐘的大笑,正是那面如珠眇,氣字威嚴老宴,率著數十名高手湧現。

南天一鷹公孫炎沉聲道:“朋友眼力不錯,居然認得我公孫炎,朋友你納命來吧。”

蒙面人冷森森一笑道:“兄弟還不把你公孫炎瞧在眼中,取我性命只怕未必。”

公孫炎道:“成不成手底便見真章,朋友狂言甚麼?”

蒙面人道:“那要瞧當家是否願意,令郎命懸在趙士雄之手。”

陳冠球神色一變,道:“趙士雄現在何處?”

話音中途,公孫炎猝然發難,身形箭射端出,兩手十指箕張,帶起一片銳嘯勁風,耀向蒙面人。

南天一鷹共孫炎“遏元鷹爪”二十八招,威震南天,狠毒辛辣,喪生他手底江湖高手著實不少,就看他一招出手,爪力罷風罩及三丈方圓,無論對方身法如何靈巧,均無法閃避得開去,果然名不虛傳。

但見蒙面人屹立如山,無動手衷,公孫炎心神一震,掌到途中,兩臂陡撤,彈腿升空翻回屬處。

九招攻完,蒙面人候地身形疾退,哈哈笑道:“南方一鷹功力不過爾爾。”

公孫炎心頭怒火沸騰,鬚髮怒張。

陳冠球眉頭一皺,道:“公孫兄暫且息怒。”說著向蒙面人抱拳微笑道:“老朽現在已自了然於胸,兩次投函都是尊駕所為了……”

蒙面人大喝道:“陳當家你休把馮京當馮涼,敝幫從不插身是非旋渦,趙士雄與兄弟素昧平生,你們過節與兄弟何干。”

公孫炎目中暴射攝人恐光,厲聲道:“那麼朋友為何現身?”

蒙面人道:“方才已與陳當家說明,兄弟奉劍主之命,查明音年武林中八椿疑案。”

“那八椿!”

“兄弟似無須向陳當家答覆之必要,不過最近鐵面崑崙範澄萍滿門慘死,皇甫天彪確是主兇,兩位似亦;脫不了干係。”

公孫炎陳冠球不禁互望了一眼,彼此眼神中均有除雲家四人之意,無如投鼠忌器,不敢出手。

陳冠球微微一笑道:“江湖傳言,風風雨雨,以訛傳訛,真假難分,老朽與鐵面崑崙範澄平私交不惡,絕無怨隙,為何聯手戮他滿門,朋友捕風捉影,慎防禍從口出。”

蒙面人冷笑道:“不是你們就好。”繼向雲文耀道:“兄弟知令師兄隱身之處,雲老師不防隨兄弟前往。”

雲文耀大聲道:“多謝尊駕了。”大步邁出。

陳冠球神色一變,搶出兩步,意待阻止。

公孫炎忙用眼色制止,陳冠球愕然止步。

蒙面人淡淡一笑道:“還是公孫老師明智,雲文耀陳錦州二人生死孰輕敦重,倘趙士雄意要取陳錦州性命,挾脅雲文耀也無法保全陳錦州。”說著轉身與雲文耀並肩緩緩走去。

公孫炎低聲道:“陳兄,方才這骷髏匪徒謂河間府血案及陳兄歷年來所行所為均熟知能詳,看來並非危言恫嚇,此事端的非白小可,必須小心應付才是,一步走錯,定招殺身大禍,我等暗躡其後,救出令郎再全力出手。”

說時,只見蒙面人與雲文耀已走出十數丈,身法變疾,公孫炎低喝道:“我們走!”手掌一揮,率眾躡隨其後面去。

追出三四里之遙,只見一片矮矮杉林,蒙面人借同雲文耀身形突消失在杉林。

陳冠球心中大急,身法加疾,迅如流星射入杉林中,突感一片破空嘯風聲中九柄柳葉飛刀如電旋襲向自己而來,不禁冷哼一聲,兩手疾揚。

只聽一片叮叮噹噹之聲,柳時飛刀悉數被撞落在地,忽聞一聲嬌叱,一條急逾奔電嬌俏身影,銀虹飛卷,夾著漫空金星攻至。

陳冠球成名人物,身手委實不同凡響,潛龍昇天拔起,右手撤下一蓬淡煙,似無似有,人眼實難分辨出來。

漫空金星銀虹候然斂去,只見一蓬談淡煙網罩住一個美豔少女。

陳冠球冷森森笑道:“你就是海棠麼?”右掌一翻。

海棠一臉悲憤之色,悶聲不響。

南天一鷹公孫炎已率眾而至,道:“此女尚有大用,不可傷她性命。”

“你不要令郎的性命了麼?”只見趙士雄手握著一柄犀利寶刀緊低著陳錦州後胸走出。

陳錦州面色慘白,兩眼慘淡失神,一雙耳朵被割去,留下紫疑血汙。

多臂如來陳冠球目睹愛子情狀,不禁心如刀絞,目中逼出激憤的怒光,厲聲道:“趙士雄,老朽已遵約將雲文耀放了,為何不將小犬放回?”

趙士雄冷笑道:“虧你還說得出口,要留下陳錦州性命,速放回海棠姑娘,倘有損毫髮,莫怨趙某心辣手黑。”

陳冠球恨在心頭,強予抑制著一腔怒火道:“老朽與趙老師同時釋放如何?”

趙士雄哈哈一笑道:“趙某人手單薄,如果同時釋放,萬一陳當家變臉圍襲,趙某與海棠姑娘豈非摻遭屠戮,死得冤枉。”

陳冠球道:“依趙老師之見呢?”

趙土雄:“先放海棠姑娘,並請陳當家撤出你那手下,由海棠姑娘監視周近並無陳當家手下埋伏時,便由陳當家領回令郎。”

陳冠球知今日已是灰頭土臉,栽倒了家,撤去絹網,道:“姑娘,你去吧!”

海棠冷笑一聲道:“姑娘誓必洗雪今日之辱!”

陳冠球強顏笑道:“為仇為怨,端憑姑娘。”

海棠姍姍向趙士雄走去。

多臂如來陳冠球右手一揮,道:“你們速回金陵。”

匪徒聞言轉身紛紛奔去,僅南天一鷹公孫炎留下道:“小弟在此陪伴陳兄!”

趙士雄微微冷笑一聲,仍自短刃緊抵任陳錦州命門穴上不放。

海棠冷笑道:“這周近如有一名手下留此,胭脂井就是令郎畢命之所。”

陳冠球道:“老朽令出如山,姑娘但請放心。”

海棠冷笑一聲,忽聞天際遙處傳來一聲清越長嘯,播回長空。

陳冠球公孫炎不禁心神一變!

趙士雄道:“令郎已被點九十二處穴道,陳當家及公孫老師均是當代江湖名宿,不難在一個時辰內解開。”

南天一鷹公孫炎聽出趙士雄話中有話,不禁一呆道:“若在一個時辰內不能解開穴道呢?”

趙士雄冷笑道:“趙某言盡於此,恕不贅言。”短刃一收,大喝道:“走!”

陳錦州身形播搖晃晃向陳冠球公孫炎二人面前走來,趙士雄海棠身形修地轉身穿空掠去。

南天一鷹公孫炎神色獰厲,兩臂一強,身如鷹葷騰空追去。

多臂如來陳冠球忙道:“公孫賢弟請轉。”

公孫炎聞聲旋身掉回,詫道:“為何止住小弟不追?”

陳冠球苦笑一聲道:“賢弟你忘了他們有大援在後,此去無異自投羅網……”

只見其子陳錦州踉蹌走至身前,喚了一聲:“爹!”便自栽倏昏死在地,口角溢出一絲鮮血。

海棠趙士雄疾掠如電,奔至牛首山一處嶺壁之下,只見井光一人坐在崖石上,翹首雲天,若有所思。

趙士雄詫道:“雲師弟呢?”

井光霍地立起,手指著不遠處楓林道:“在內調息行動,符少俠託小弟轉告,他固有事赴贛,不及辭別,望師兄善待海棠姑娘,他日江湖道上當再相見。”

海棠聞知符孟皋已悄然離去,不禁星眸一黯,油然泛起無愁悵,低嘆一聲道:“井老師,符少俠可是怨我心急出走麼?”

井光微微一笑道:“符少俠說老賊黨羽甚眾,其中不乏頂尖高手,勢力浩大,倘姑娘不急復仇,有其子為質相誘,姑娘或有機會,如今弄巧成拙,姑娘只有侯諸異日,倘明知其不可為而為之,恐遭毒手。”說著語音一頓,又道:“少俠說這也難怪,仇人相見,分外眼紅,設身處地,焉有不與姑娘一般,他本可相助姑娘,無奈身有急事,情非得已,望海棠姑娘見諒。”

海棠悽然一笑向趙士雄道:“賤妾就知符少俠怨我魯莽出手,壞了他的大事。”

趙士雄勸慰道:“符少俠乃坦蕩胸襟,仁厚君子,定不致耿耿介意,我等不如結伴赴贛一遊,徐圖復仇大計,萬一能與符少俠不期而遇,那是再好不過之事。”

海棠知趙士雄愛上了她,但她有自已的打算,暗歎一聲,略頷臻首。

這時,雲文耀已功行周天後出林,與趙士雄三人離開牛首,溯長江而上。

片刻時分,只見多臂陳冠球及南天一鷹公孫炎率眾趕來。

公孫炎目光銳利,瞧出腳跡,冷笑道:“在這裡了,他們去之不遠,我等循跡趕去,必能追上。”

驀地——

一片妻厲慘嗥由公孫炎身後騰起,陳冠球不禁大駭,回面望去,只見一個彪悍爪牙,橫屍在地,咽喉上插著一支湛藍毒箭,唇角溢出一線紫血,目瞪口呆,死狀駭人,至為恐怖。

只聽一聲陰惻惻冷笑傳來道:“你那孽子雖穴道解開但尚須真力使他氣血暢行無阻,不然,兩個對時後即活不了,速消兇念,急急回頭。”

多臂如來陳冠球聽出就是方才骷髏劍主門下高手所發,語音似由崖上傳來,不禁面色一變喝道:“閣下說話可是真的麼?老朽與閣下無怨無仇,為何廢去犬子一身武功,折辱之仇豈能不報。”

崖上傳來長笑聲道:“陳當家太自不量力了,兄弟就是看在並無宿怨前隙份上,留下令朗性命,試問令朗罪惡如山。惡行無數,碰上旁人。一樣也饒不了他,陳當家,你不是兄弟敵手,及早斂去復仇之念,免遭不測。”

南天一鷹公孫炎卻趁著他們對話時,疾閃在崖壁之下施展燕子飛雲紛身法,攀著山藤,悄無聲息,直翻向崖上真個捷逾一廷鳥,一連九個跟斗,手足並用,轉瞬已攀上二十餘丈。

突聞一聲大喝道:“下去!”

公孫炎陡感手腕一沉,山藤已斷,一股強風壓下,身如斷線之蔦般墜下崖下。

陡聞哈哈地一聲長笑,曳風飄送,笑聲漸遠,顯見崖上那人已遠去。

公孫炎沉身落地,雖未受傷,卻面色鐵青。

只見一個黑衣帶刀大漢形色匆慌,疾奔而至,稟道:“接獲急訊,宅中發生大火,少當家嘔血鬥餘,昏死過去,現已送往神醫湯維和家中,宅中人丁奮力救火,現火勢已減弱。”

多臂如來陳冠球聞言大驚道:“公孫賢弟,你我只有趕返再說了。”

公孫炎嘆息一聲道:“小弟實無顏返回,意欲躡蹤之後,企圖殲滅之計,免成心腹禍患。”說著抱拳一拱,獨鶴沖天拔起,去勢如電,眨眼已遠在數十丈外。

瀕臨長江一村莊,僅二三十戶人煙,因當地永陸過往之處,也有七八家商肆酒店及一家簡陋客棧。

垂楊影裡高挑著灑簾,隨風招展,遠遠可見,吸引著過往行旅。

這日傍晚,南天一鷹公孫炎疾奔掠至,一縷酒香隨風送入鼻內,不禁勾起轆轆飢腸,拾目看去,只見一家矮德酒店孤零零地座落十數株垂楊叢中,生意倒也不惡,十數張木桌已上了六成座,酒座雖然簡陋,卻三面木板俱已卸除,眼界大寬,萬里長江,殘照行桌。一覽無遣,暗道:“想不到此處有這好地方。”

忖念之間,人已踏進酒店,擇一濉江座頭坐下,酒保疾奔而來。哈腰笑道:“客官用些什麼?”

公孫炎道:“你與我送上三斤好酒,上好魚鮮隨便送上,”酒保領命離去。

這時,又有一個俊美如主,倜儻瀟灑的少年書生,望公孫炎對首座頭坐下,招來酒保吩咐已華,便注視著朦朧如煙江水帆影。

他,其實在暗中注意著公孫炎,只覺公孫炎眉梢隱泛憂鬱,似有難言之衷。

俊美少年正是符孟皋,他雖初涉江湖,卻憑著他那有生與來的過人智慧,靈巧運用,不亞於江湖老手,料事如補,見微知著。

他暗道:“多臂如來陳冠球,橫遭挫逆,愛子被創,憂鬱氣憤的該是陳冠球.而非公孫炎,為何公孫炎神色慘淡,莫非他真是殺害鐵面崑崙範澄平的幫兇麼?”

符孟皋在淳于亮堡中曾無意發現一冊當代武林人物生平事蹟抄錄,南天一鷹公孫炎赫然在內,評語譭譽參半,行事介乎正邪之間,但由範澄平之死,聯想到自己如迷的身世,不禁對公孫炎深深厭惡,

夜幕凹垂,酒店中;懸起四盞氣死風燈,散發著昏黃光芒,公孫炎正默默進食之際,忽聽一陣響亮的笑聲傳來道:“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公孫老師依然壯健如昔,餘某不勝欣羨。”

符孟皋抬目望去,只見蘭滄無量山千手鬼王門下攝魂手餘獨非,不禁眉頭一皺,暗道:“他怎麼也來此處?”

但見南天一鷹欠身立起,滿面堆著笑容道:“幸會,幸會,難得你我在此江濱酒店相聚,痛飲幾杯如何?”

餘獨非冷中眼神四巡了一瞥,含笑道:“漢皋一別,已是十八更易寒暑,只道公孫老師在家納福,在下又風聞公孫兄作客金陵……”

公孫炎見他越說越露骨,忙哈哈大笑道:“你我再出江湖,到頭來還不是為人作嫁鏡花水月,為誰辛苦為誰忙。”

餘獨非坐下拈杯長嘆了一聲道:“近來江湖是非業生,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錯綜複雜.撲朔迷離,其實是淆惑視聽,引人走向歧途,諒公孫兄知之甚詳。”

南天一鷹公孫炎頷首道:“這個兄弟已有耳聞,無非是因骷髏劍主而起,餘老師,你可知骷髏劍主的來歷麼?”

餘獨非搖首道:“此人來歷似迷,行事神鬼難測,如在下推測不差日後掀起武林間一場彌天浩動必是骷髏劍主。”

公孫炎心中煩亂,不願提起骷髏劍主,轉過話鋒道:“餘老師意欲何往?”

餘獨非答道:“前往吳中河洛……”說時,忽瞥見店外三條黑影一閃而逝,目光一怔,急拱手道:“兄弟去去就來。”說著身形電射而去。

公孫炎老奸巨滑,察覺餘獨非神色有異,忙取出一綻白銀放在桌上,接踵而出。

兩條人影一前一後,相距十數丈遠近,疾如流星奔矢,片刻功夫,已奔出十餘里外,燦爛星光下,林木蔥籠中隱隱藏著一幢大宅,前見三條黑影已隱入林木中。

攝魂手餘獨非身法迅快,成鶴沖天拔起,穿空落向一株參天大樹枝柯十,凝望大宅情景,只見宅中燈火明亮如書。

忽聞一聲冷笑道:“朋友,枯立樹梢則甚,何不下來一敘。”一道強烈燈光射在他積身之處,使他無所遁行。

餘獨非藝高人膽大,昂然跳下樹來,見那發話之人是一四旬開外,三綹長鬢,目如朗星的中年儒生,忙抱拳笑道:“在下因趕路程,致錯過了宿處,為尊宅燈火所引,還望休生誤會。”

那人道:“好說,令友與尊駕同來,何吝於一見。”

餘獨非呆得一呆,詫道:“在下孤身一人……”

話聲未了,突聞公孫炎哈哈大笑道:“朋友好俊的眼力。”身形疾如鷹隼電瀉而下。

餘獨非目中泛出怒火,冷哼一聲。

那人微微一笑道:“倘我眼力判斷不差,兩位當是江湖名宿餘獨非、公孫炎老師。”

餘獨非道:“不錯,在下正是餘獨非,閣下諒大有來歷,尊始大名可否賜告。”

中年儒生搖首笑道:“江湖未學,無名之輩,說出二位也是不知,請二位去見敝上就知端的,敝上愛才若渴,定將二位敬如上賓。”

餘獨非道:“在下身有急事,不克拜望,下次路經班南,定專誠趨謁貴上。”

中年儒生聞言,面色一沉,森寒似冰,道:“餘老師由金陵督追蹤兄弟至此,豈能作此違心之論,要知來時容易去時難,餘老師還是貼耳順從的好。”

餘獨非狂笑道:“憑尊駕還難將餘某留下。”

中年儒生忽笑道:“是真的麼?”說著雙掌一擊,林木中忽掠出九黑衣人,各持一柄鋒芒犀利的長劍,當胸平指,緩緩步逼向餘獨非,公孫炎而至。

九劍顫出一片寒星,耀眼欲眩,寒星飛出,遙指餘獨非公孫炎兩人要害重穴,帶出輕微的嘯音。

公孫炎、餘獨非見多識廣,一時就知九人均是內家用劍高手,劍式雖未出,但含蘊甚多神奇變化,心中震駭莫名。

餘獨非輕笑一聲,道:“公孫老師,看來你我又要大費周章了。”

南天一鷹公孫炎哎了一聲道:“既然來之則安之,江湖之內,藏龍臥虎,我等有幸遇上高人,豈可失之交臂。餘兄,你我恭敬不如從命吧!”

中年儒生含笑道:“還是公孫老師乾脆。”右掌一揮,九人疾閃而隱。

只見中年儒生道:“兄弟頭前領路,兩位請!”

餘獨非兩人隨著中年儒生走入大宅,只見宅內佈局不亞於王侯,雕樑畫棟,小橋流水,氣派甚大,兩人不禁暗驚異。

兩人發現入宅以來,並末遇上一人,隨著中年儒生七轉八彎,行至一間大廳,廳外肅立著四個綿衣帶刀大漢。

中年儒生領著兩人走入大廳,只見廳上端坐一個衣綿華麗的少年人,手握一卷正在觀看。

餘獨非不禁大驚,道:“這不是八王子麼?”

中年儒生疾趁在華服少年身前低聲說了兩句。

華服少年招面向公孫炎餘獨非兩人望了一眼,目光鑷人心神,緩緩起立,含笑道:“兩位請坐!”

餘獨非躬身施禮道:“千歲在此,那有小民的坐位。”

公孫炎聞言一驚,見此少年氣度,心中已是恍然,連忙躬身施禮。

華服少年含笑道:“此處並非宮庭。”

“兩位均是江湖高人,豈能以俗禮相待,兩位請不必拘束。”

兩人告罪謝坐。

華服少年道:“兩人久走江湖,諒不無耳聞本朝宮中爭儲之事麼?”

餘獨非道:“草民略有耳聞。”

華服少年點點頭道:“我派遣三人去金陵督探聽其他阿哥訊息,閣下追蹤不捨,其中定有綠故,不知可否見告?”

餘獨非暗道:“糟糕,八王子竟認自己系對方爪牙。”不禁惶然離座。稟道:“千歲誤會了。”繼將最近武林發生幾宗震駭江湖大事詳細說出,“江湖中紛紛查尋獨龍叟及獨行靈官酈宗琪的下落,草民身在江湖,怎能例外。”

華服少年微笑點點頭道:“閣下說話也誠實不欺,不過獨龍叟手中那本武功秘接,我急須一閱,意欲借重二位。”

揖魂手餘獨非聞言大感為難,不禁望了公孫炎一眼。

那中年儒生道:“餘老師有所不知,當今為了立儲之事亦極慎重,暗知各王子互相傾軋密遣甚多大內高手偵探各王子舉動,是以不願露出形跡,懼當今嗔怒,餘老師請不必為難,並非二位獨任不難,本府尚有高手暗中相助。”

餘獨非道:“這樣說來,千歲定然知道獨龍叟的下落了。”

華服少年含笑點點頭,道:“武功秘笈到手後,當與二位共亨,獨龍叟的下落片刻即知。”說時,只見一個青衣小童送上兩盞香著,分遞與餘獨非,公孫炎手上。

餘獨非、公孫炎接過,謝了一聲,卻不敢飲用。

中年儒生哈哈大笑道:“兩位似嫌太小心了,我家王子真有相害二位之心,無須在茶內置毒。”

兩人聽了暗中心驚,忖道:“此人好厲害的眼力。”忙將盞中茶一軟而盡,只覺香則可口,苦中帶甜。

華服少年微笑道:“獨龍叟曾於昨晚在郊外現跡,無如獨龍叟用聲東擊西之策,幾次均逃過我府中武士追蹤,但他負傷甚重,不能持久,今晚必有確訊報知。”

公孫炎自始至終,未說過一句話,此刻卻咳了一聲道:“恕草民愚昧不解,千歲府中武功似勝過草民百倍,何致……”

話聲未了,華服少年即擺手道:“我身為黃貴胃,處處都得循規蹈矩,稍一逾越,即被言官所參,而且把柄亦握著其他敵對阿哥手上,試想我豈肯為了一本武功秘笈,失了九五之尊?”

就在拐魂手餘獨非南天一鷹公孫炎隨首中年儒生進入大宅之際,符孟皋仗著輕靈神奇的身法掠入邸內。

他知府中警衛森嚴,小心翼翼地繞至一處庭園假山旁,約莫相距七八丈是一列長長廊房,燈火照耀,房內隱隱可見人影走動,忖道:“這必是綠林盜首坐地分賦之處。”

他忍不住好奇,意欲探明房主人是誰,正待縱身之際,但聞一聲陰沉沉冷笑道:“什麼人?”身後忽起了暗器破空風聲。

符孟皋大驚,忙貼地平穿,猿臂攫捏廊欄,借力一帶,身如離弦之管,射入一間暗室之內,由窗欞外望,只見一條捷似飛鳥龐大身影疾落在自己原潛身假山旁,現出一縱發格須,虎目炯炯的老叟。

老人擬人的眼神望了四外一瞥,不勝驚疑,伸手在假山石上起出自己方才所發的暗器。

忽聞鄰室響起一銀鈴般的聲音道:“湛護衛,你是瞧著了什麼可疑之處麼?”

老叟答道:“老朽似發現有人潛入邸中,來人身法神奇,疾似淡煙,一晃而逝,似落在這假山石旁。”

那少女矯笑道:“你大概眼花了,我在此寧立靜賞庭園夜景.不曾覺察有人。”

老叟用蒲扇般大手撫摸了頭上假髮一下,歉然笑道:“照青姑娘如此說來,老朽大概是眼花了。”

少女嬌笑道:“我說哩,府內外戒備森嚴,那有人能偷過十三道暗卡,居然不被發覺。”

老叟目露迷茫之耳,抱拳一拱,疾隱入暗沉沉的庭園花木中。

符孟皋見老叟離去,方始暗吁了一口氣,如釋重負,回面一望,只見一隻明亮的眸子正在凝視著自己,不禁心神一震。

雖在暗室,卻可察見一背劍貌美少女,似笑注視著自己,不由面上一熱,尷尬無地自容。

只聽少女道:“你是受誰家阿哥所遣,速實話實說,不然你無法生離府中。”

符孟皋聞言不禁一呆,道:“恕在下不解姑娘之言,在下實是為了追公孫炎餘獨非而來。”

少女面色一變,冷笑道:“此時此地豈是你能裝瘋賣呆之時。”

符孟皋心中一急,不禁朗聲道:“在下字字真實,用不著欺騙姑娘,此處縱然是龍潭虎穴,既然來了在下也要放膽一闖。”

少女似為符孟皋高聲所驚,嗔道:“你這人是怎的了,若驚動了府中護衛,我縱有心保全也無能為力,來隨我走,”嬌軀一轉,蓮步珊珊向內室走去。

符孟皋聞言一怔,暗道:“她為何要保全我,其中定有蹊蹺。”但身入虎穴,只有走一步算一步,情不由主地隨著少女步入內室走去。

室內燈光陡然一亮,只見置身一間香閨內,不由耳熱面紅,道:“姑娘有何賜教,請還言明。”

那少女長得杏臉桃靨,明眸皓齒,身著紫衣,聞言嫣然一笑,嫵媚動人,道:“你在酒店中暗綴公孫炎餘獨非時,我就遙遙隨你身後,你既非仇家手下,總該說出姓名來歷,我也好安排送你出府之策。”

符孟皋尚未答話之際,摹聞室外響起一個少女語聲道:“青妹妹,你在和誰說話?”

只見一條身影疾苦驚鴻般閃入室中,現出一個紅衣少女,一見符孟皋,即叱道:“何處狂奴,膽敢侵入閨閡。”撒出利劍,青霞電奔,流芒驚風疾攻符孟皋而去。

符孟皋不由倒退出三步,那少女劍式迅快無比,一招未竟,一招又至,劍芒所指,均是人身要穴,三招“織女穿稜”、“銀漢飛渡”、“臥釣西山”猛出。

這三招宛如一式,玄詭神奇,少女忽感腕脈一麻,長劍當卿墜地。

青衣少女道:“蓉姐,他不是壞人。”

紅衣少女粉面凝霜,怒視著符孟皋,只見符孟皋奉神如玉,瀟灑不群,不禁怒意霄齊,嗔道:“你怎知他不是壞人?”

“蓉姐不信小妹之言麼?”

紅衣少女如水雙眼看凝注在符孟皋臉上,鼻中輕哼一聲,道:“人心隔肚皮,保我又不知他來歷師承,安知他存著什麼壞心眼來的?”

符孟皋知一時之間也不易解釋清楚,道:“兩位姑娘須知在下來歷,在下亦無隱瞞必要。”說著,取出神木令。

二女頓現驚異之色,須臾面色轉為平靜,青衣少女嫣然一笑,道:“原來公子是木尊者傳人,難怪蓉她恁地輕易落敗。愚姐妹有個不情之求,不知可否見允。”

符孟皋心中大感為難,不知她們有何請求,略一沉吟道:“只要在下力之所及諒無不可。”

青衣少女道:“現在尚言之過早,公子一諾千金,日後必無反悔之理,此處乃當今八王子另陋,因宮延爭儲,陰謀奪嫡。王子被僭失寵,佯裝瘋狂逃離燕京,大內高手紛紛出京暗訪王子下落,陰謀殺之永絕後患。”

符孟皋大吃一驚,離去之念更急,不欲沾惹宮圍是非,忙道:“二位姑娘請速引在下山出賊,他日如要用在下之處,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公子不是追蹤公孫炎餘獨非兩人麼?現兩人在大廳與王子敘話,待婢們探聽商議何事,再送公子出去也不遲。”青衣少女說時,纖掌一揮,熄去室內燭火。

室內燈燭一滅,恢復了原有的黑暗,兩女已失影蹤,符孟皋暗感納罕。

因兩女見了神木令,面現一種難言的驚喜愛敬之色,也不再追問自己姓名,亦未道出她們姓名來歷,只覺兩女有種奇異難言的請求,目前雖未說出,將後恐使自己進退維谷如陷泥沼,不能自拔。

他不禁暗歎了一口氣,遊目四巡,室中零物可辨別清晰,如同白畫。

突然,符孟皋目光為錦榻靠首壁上懸著一柄形式蒼佔長劍所吸引,暗道:“武林人物愛劍有於惜身,如是干將莫邪之屈,定隨身帶,寸步不離,那能不經心,懸之放壁,莫非是飾物不成。”一念已了也未再置意。

枯坐室中,只覺百無聊耐,猛地發現窗外已是黑漆漆地一片,邸中燈光全媳,心感在異,忽聞室外起了極輕微的衣挾破風之聲,不禁一怔,情不由主地從懷中抽出一塊黑巾矇住面目。

一條黑影疾閃入室,符孟皋瞧出那是個與自己一模一洋蒙面瘦長個子,肩帶一柄長劍,利刃般眼神透射巾外,攝人心神。

那瘦個子一瞥明符孟皋立在劍旁,大感駭異,沉聲問道:“尊駕是何人?”

符孟皋暗道:“此人是否為骷髏劍主門下。”兩手打出繁複手式,此乃骷骰幫中人暗語,用來表明自己身份。

瘦長個子原以為符孟皋粹然發難,身形疾飄出五尺,繼瞧出招式,不由冷笑道:“原來八阿哥竟與被骷髏主勾上了。”說著霍地拔劍出鞘,一道寒光電奔襲出,帶著潛厲如山的劍罡。

行家出手,便知有無,符孟皋只覺來人一身武學造詣崇高.與落魂谷皇甫天彪並不稍遜,一招出手,狠辣已極,忙移形換鬥,滑了開去。

瘦長個子陰惻惻冷笑道:“骷髏一門,近來威震大江南北,果然不錯,居然能閃過老夫一劍,再接老夫一招試試。”

符孟皋道:“且慢,你我無怨無仇,為何定須置在下於死不可?”

瘦長個子沉聲道:“此非江湖,各為其主,身不由已,莫怪老夫心韶手黑。”說時一劍振腕揮出,罡嘯悸耳中幻出十數點寒星,罩向符孟皋諸大重穴,出手奇快,玄奧絕倫。

符孟皋仗首神妙身法,滑閃出劍勢之外,但劍到毫髮,不禁怒道:“冤有頭,債有主,尊駕此來未必是找尋在下。”

瘦長個子冷笑道:“老夫也不瞞你,此行是為了取黛青寒容二女項上首級,你在二女臥室,可見與二女交情甚厚,殺了你以免後患!”

符孟皋知動手難免,逐冷笑道:“在下手無寸鐵,尊駕勝之不武。”

瘦長個子獰笑道:“你休想挨延時刻,老夫生平劍出必定傷人……”

符孟皋趁著他答話時,長身疾躍,迅如電光石火將壁上懸掛的那柄形式蒼古寶劍摘取在手。

只覺人手甚沉,右手三指一掀啞叭簧,卡瞎聲響中,長劍已自出鞘。

他不禁大感失望,此劍暗黑無光,劍身誘蝕甚厚,繼覺有亦勝無,對方長劍雖系緬鋼所鍛,但比起切石若腐,吹毫可斷於針莫邪之屬,不青雲泥之隔,猶有勝算之望,想著豪氣頓生。

瘦長個子目睹符孟皋身法迅快摘劍在手,暗中心神微凜,但見符孟皋拔劍出鵲,不禁啞然失笑,一劍奔雷攻出。

符孟皋一式“託梁換柱”封出,兩劍交擊,叮的一聲,劍花猛逆,雙劍竟然膠往,只見瘦長個子劍身逼出一股奇猛的磁吸罡氣,將鐵劍帶住,不禁大駭。

但他乃武林異人之徒,又得獨龍叟傳習“軒轅經”,選來大有進境,暗運內力逼往劍身與瘦長個子相持。

瘦長個子不勝駭異,暗道:“骷髏劍主門下委實不見,此人不除,後患無窮。”右腕一沉,施出十二成真力。

“嗆”的一聲,符孟皋手中長劍突然脫落,猛的青霜暴時,寒氣逼人。

瘦長個子面色一喜,倏地面目大變,手中緬劍被削斷墜地。

原來符孟皋手中的正是一柄稀世寶刃,為一層誘蝕所封佐,大概是前輩異人臨逝之前恐此劍落在兇邪手中,有意澆上鐵汁,目久誘結塵掌如此。

符孟皋大喜過望,他毫不思索一式“斬龍剝甲”揮出。

瘦長個子心神駭異之際,不料符孟皋竟在此瞬息之間出手猝襲,芒尾卷體而過,聲音未出便自屍橫兩截,鮮血四溢。

符孟皋想不到瘦長個子竟會在劍下亡身,不禁喜極,將劍緩緩回弱,雖愛不釋手,但物有其主,他乃耿介磊落之人,怎可搓為已有,正想將劍懸還於壁,摹聞室外傳來青衣少女輕微語聲道:“公子還在麼?”

卻不見青衣少女人室,符孟皋答道:“姑娘回來得正好,在下有要事面詢。”

青衣少女道:“怎的有一股血腥刺鼻味?”

“在下已殺了一人,請姑娘辨明是何來歷?”

一雙少女疾掠入室,紅衣少女取出夜行火折煽開,擦的一聲,一道熊熊火焰亮起,映著一具慘不忍睹的蒙面屍體。

青衣少女伸手揭下瘦長個子蒙面烏巾,現出本來面目,駭然變色道:“果然是他!”雖發現地面一截緬劍,目注符孟皋手捧長劍詫道:“公子是用這柄誘劍殺的麼?”

符孟皋點點頭,道:“並非誘劍,而是稀世寶刃,此人是誰?”

青衣少女睜中射出憫感之色,答道:“此人是大內高手黑煞神蕭幹,罡氣護體,金鐵不入,一柄誘劍怎麼能殺得了他?”

紅衣少女笑道:“蕭乾死在他手裡,有目共睹,怎還不信。”說時一閃而出。

符孟皋微微一笑,道:“姑娘請看。”緩緩拔劍出鞘,只見青霞濛濛,寒氣逼人眉宇,映得一室,明如白晝。

青衣少女忙道:“速將劍還銷!”

符孟皋聞言長劍落鞘,只見青衣少女淚光瑩然,盈盈下拜,道:“公子於婢子有救命大恩,請受婢子一拜。”

忽聞室外生起朗笑道:“此須多拜上幾拜。”

符孟皋不禁怔,抬目望去,只見一個華服少年走人,身形緊隨著紅衣少女,手中挑著一盞宮燈,心知此人是八王子,抱拳略施一禮。

八王子微笑道:“你我身非統屬,何況閣下有恩放我,還是彼此不要拘束為是。”說著一望蕭幹頭顱踩下,叭的響聲中顱骨全碎,血漿模糊。

符孟皋道:“殿下不必如此,他必有內應之人,不然,蕭幹為何知道殿下隱居在此,更為何知道舅青寒蓉二位姑娘居室,內奸不除,殿下日後必無安枕之日。”

華服少年微笑道:“承蒙關注,不勝感激,兄弟已查明內奸是誰,已廢去一身武功錮禁密室,但兄弟尚有不解這處,蕭幹此來志在探聽虛實,為何與閣下動手相搏,自取慘死之禍,其意難明。”

符孟皋答道:“這個,在下亦愚昧難解,但請殿下向內奸逼問就知實情。”

華服少年微笑道:“蕭賊已死,敝寓諒可獲短暫無事。”

符孟皋詫道:“在下不信蕭幹獨自一人前來,蕭幹雖死,難保他黨羽不接踵而至。”

華服少年搖首道:“閣下有所不知,宮廷傾軋,較江湖中勾心鬥角,雲詭波湧更甚,相互監視,阿哥們均有耳目佈置在對方門中,是以蕭幹獲悉兄弟潛隱在此,一來他不信是否真實,再則彼此不敢信任,若洩漏走口,必為兄弟得訊非常之禍。”

符孟皋暗道:“原來如此!”

華服少年目注符孟皋一眼,道:“閣下追蹤公孫炎獨非為了何故?”

符孟皋答道:“在下父母同遭慘死,幸蒙恩師路經沼澤,偶聞在下褪襟巾啼哭聲。循聲尋去,先母已傷重垂危,無法言語,手指著在下付託思師,故在下身世不明,出道以來,無日不妨覓仇蹤及查明在下身世……”

華服少年道:“公孫炎餘獨非兩人有可疑麼?”

符孟皋答道:“在下在江濱酒店內,無意聞及他們二人對話,漢皋一別,暑寒已是十八更易,先母喪身雲夢沼澤,而時間亦正相吻合,故二賊不無可疑。”

華服少年長嘆一聲道:“閣下身負血海大仇,豈可不報,現公孫炎餘獨非兩奉兄弟之命前往九江口辦理一事,如時料測不差,令尊令堂定系武林卓著盛名人物,公孫炎餘獨非不過是肋從,並非主兇。”說著微微一笑道:“兄弟並非與公孫炎餘獨非請命,而奉勸閣下,小不忍則亂大謀,以閣下的武功,並不難將公孫炎餘獨非誅戮,萬一因其武予主兇警惕,與閣下復仇大有阻礙。”

符孟皋道:“殿下說得正是,在下亦無將公孫炎餘獨非殺死,而是與他們曲意攀交,探出當年往事找出主兇。”

華服少年哈哈大笑道:“你我正是英雄所見相同,可惜閣下志切親仇,不然,閣下風儀武功,兄弟不勝欽仰,能否小作逗留,藉資獲益,得一快慰平生。”

符孟皋欠身答道:“在下身有要事,他日有暇,在下必當晉謁。”

華服少年雙眉微皺,笑道:“既然如此,兄弟也不勉強,今晚之情,容後圖報。”說著回顧二女,道:“兩位姑娘請代兄弟送客,兄弟不恭送了。”向符孟皋抱掌一揖,轉身大步向室外走去。

青衣少女面色微變,道:“公子請隨婢子出去,請仍矇住面目,免人認出。”

符孟皋聞言一怔,正待追問,紅衣少女連聲催促,只得隨著二女走出。

二女神態從容,但身法甚疾,沿途相遇碾中衙護,均被二女推稼奉命送客,衙護目露疑詫之色不敢擋阻。

一出得府外,二女益發身形加快,疾逾流星奔電,符孟皋暗暗納悶。

片刻時分,已然奔離十餘里遠近,符孟皋這時才想起寶劍還未交回青衣少女,一直捧在手中,忙道:“二位姑娘,送客千里終須別,在下就此別過,這柄應該物歸原主了。”

二女倏然停住腳步,轉過身來,青衣少女卻未伸手來接寶劍,悽然一笑道:“此劍久存大內庫朝,先父身為大內典藏帶刀衙護,被婢子見其形式蒼古竊出,後見其鏽蝕雖知其珍異但無實用,才懸之放壁,諺語先有伯樂而後有千里馬,此劍謹以奉贈公子。”

符孟皋搖首道:“在下不敢當此重贈。”

青衣少女道:“匹夫無罪,懷壁其罪,婢子持有此劍適足以自找慘禍,公子身懷絕學,當之無愧!”語聲略頓,繼又道:“公子可知婢子催促速速離去之故麼?”

符孟皋道:“在下甚是懷疑,恐二位有所礙難,故不敢啟齒。”

紅衣少女四巡一眼,道:“此處甚是隱秘,青妹只管直言無忌,諒無人窺聽。”

三人席地面坐,二女自吐姓名吳黛青朱寒蓉。

吳黛青尾尾而言,八阿哥在其他阿哥中人最是正直,但自少染有宮廷惡習,互不信任,猜嫉忌刻,喜怒無常,反覆無味平生,請問尊駕來意。

葛厚麟星目中逼射兩道寒芒,沉聲道:“兄弟蟄隱此宅,久不問江湖是非。三更時分突有江湖人物棄屍一具放在門外,分明是有意嫁禍!……”

“什麼?”麻仲堯詫道:“那屍體是何人,尊駕可知麼?”

葛厚麒面寒如冰,冷笑道:“四位移禍江東之計已是沼然若揭,尚故作不知,怨兄弟難以按忍。”

飛花旗白雲谷右手一擺,道:“尊駕可是宅主人麼?”

葛厚麒答道:“不錯,兄弟正是宅主。”

白雲穀道:“我等同行尚有一大內高手黑煞神蕭幹,說與閣下他是昔年舊友,二更時分前往拜莊求見尊駕,想此刻尚在尊宅,不妨一問就知。”

葛厚麒竟冷冷答道:“兄弟也聽說大內有蕭幹這麼一個人,可惜素不相識,何況兄弟更不喜與官府中人交往。”

白雲谷見他推得乾乾淨淨,心靈中頓起了一種驚兆,可能蕭幹已遇害,莫非他們前棄屍就是蕭幹不成?不禁望了惡鬼掌沙鎮嶽三人一眼,冷笑道:“這樣說來,尊駕血口噴人顯然定有意尋釁,要知我等雖不輕易樹敵,卻亦不懼無事生非之輩。”

葛厚麒微笑道:“既然不懼,何妨駕臨寒舍門前一看棄屍。”

麻仲堯道:“咱們恭敬不如從命,尊駕請帶路吧。”

葛厚麒哈哈大笑道:“究竟是麻少堡主幹脆。”用手一擺,道:“請!”

麻仲堯忽聞蟻語傳聲道:“麻少堡主,謹防暗算,此人姓葛名厚麒,系少林俗家名宿,投在骷髏劍主門下,此處系骷髏幫分壇,及早懸崖勒馬,還來得及。”

這低微語聲,不但麻仲堯聽得極為清晰,連汐鎮嶽白雲谷燕三泰亦字字入耳,那葛厚麒卻蒙若無聞。

白雲谷等四人齊齊變色。

麻仲堯忽然呼的一聲劈向葛厚麒而去,掌到中途,幻化三招,暗含佛門正邪三家精奔招式,朵朵掌影,潛力山湧。

葛厚麒不槐為少林俗家名宿,聞風知響,面色一變!旋身疾轉!一式“倒打天南”!掌風中接著“金剛指刀”!將麻仲堯攻來三招悉數封逼了開去!大喝道:“麻少堡主為何暗算猝襲?”

麻仲堯高聲道:“果然少林佛門絕藝不同凡響。”繼又微微一笑道:“在下方才想起一人閣下似是一位極有來歷之人。”

葛厚麒臉色不覺一變!付道:“我費了三年功夫!換易形貌!並更換姓名!他為何會識出自己來歷!莫非有什麼破綻被他瞧出不成。”淡淡一笑,道:“兄弟閒雲野鶴!久未露面江湖,不信麻少堡主就認得出兄弟。”

麻仲堯呵呵大笑,道:“閣下未免自欺欺人,說什麼久未露面江湖‘為何對我四人知之甚詳,閣下似為昔年少林俗家名手林致和,浸淫少林絕藝,兼習旁門武功,造詣之高,除少林掌門及凡位長輩營宿外就數他首屈一指。’

葛厚麒心中暗驚,他正是林致和,平靜如恆,微微一笑道:一林致和兄弟倒也聽說過少林有這麼一個人,卻不解少堡主話中之意,林致和與兄弟有什麼淵源。”

麻仲堯目注了葛厚麒一眼,道:“進來,骷髏劍主之名震八荒,威攝宇內,網羅門下的均是武林一時之俊彥,風聞林致和已投在骷髏劍主門下,換易形貌,更換姓名,取名三陰絕戶掌葛厚麒。”

那蟻語傳聲之人乃是符孟皋,聞言心中大奇,暗道:“麻仲堯為何知道葛厚麒來歷這般清楚歷歷如數家珍,源有所來。”

殊不知麻仲堯也是極饒心機,才智甚高的後起之秀,一聞少林俗家名宿,猛憶其父常提起林致和之名,這三陰絕戶掌卻是他胡謅的。

葛厚麒面色數變,暗暗心驚。

雖在深夜,麻仲堯目光銳得,卻看得極為真切,冷笑一聲道:“閣下莫非就是林致和,我等雖愚,怒不能為閣下誘入樊籠。”說著一示眼色。

抄鎮嶽霍地撤出一對奇形兵刃,似仙人掌卻形式構造特異,三指外仲,母指內豎,小指為劍,掌心卻是一隻活牙刃輪,鋒得異常。

白雲谷撤出一柄短槍,槍身展開一面蚊筋編織三角旗,上綴閃閃磷光,燕三泰猛然撤出一柄鬼頭金刀。

麻仲堯更快,右手一揮,一道寒光飛出,其餘三人各掄兵刃疾攻而去,無一不是辣毒致命絕招。

這四人均是武林知名人物,武功甚高,葛厚麒雖是少林俗家名宿,以一敵四致勝甚難,身形疾竄人林莽中,送來陰沉冷籠道:“麻少堡眼力果然不幾,竟識破兄弟行藏,但已犯兄弟大忌,除了束手歸附外,別事生路。”

麻仲堯大笑道:“這未必見得!”

忽聞極輕微語聲傳來道:“少堡主匆逞一氣,這四周暗椿密佈,最好四位不要分散,合力衝出一條生路,出手更不得存有仁心。”

麻仲堯忙轉身並肩快步衝去,沉沉夜色中,只見刃光如電,不時騰起數聲慘叫,顯然展開了一場極慘烈拼博。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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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2-31 11:34:11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古劍神兵

天色泛出一絲魚肚白,沼木飛葉,萎草凝霜,江邊升起一重薄霧,帆影隱現,風力狂勁,一個背劍青衫少年屹立江邊若有所思。

遠處忽現出四條疾奔而來身影,渾身浴血,衣履殘破,均帶有數處創傷。

來人匯是流星追魂劍麻仲堯,飛花旗白雲谷,惡鬼掌沙鎮峰,金刀快於燕三泰,他們展開了絕藝毒招,殺傷了八阿哥手下精英不下四十餘人,四人也負了重傷,幾次險些喪在葛厚麒三險絕戶掌下,如非暗中有人相助,四人難以倖免。

四人拼力鼗逃,只覺身後並無追蹤,方始緩了一口氣。各自吞下秘製傷藥,意欲渡江避免葛厚麒手下搜覓,但聞隨風送來朗吟聲:“紅葉黃花秋又老,疏霧更西風,山重水遠雲閒天淡,遊子繼腸中,青樓薄倖何時見?細說與這仲仲,念遠離情,感時愁緒,應解與人同。”

麻仲堯只覺這語聲甚熟,恍然想起那就是傅聲示警之人,道:“相救這恩,在下定當圖報。”

符孟皋轉身微笑道:“不敢,我輩俠義道人物身怎能見危曲手不顧,不過四位不迫近骷髏幫秘密分壇,可免這場無消是非。”隨即敬嘆一聲道:“從此四位恐不得安忱了。”

麻仲堯等四人目睹符孟皋翩翩瀟灑氣質,竟具有如此精湛的內功,不禁大感敬異。符孟皋又問道:“四位是否是蕭幹同路,供職大內?”

白雲穀道:“我等在燕京訪友,無意相遇,風聞江南盈傳幾椿震駭武林大事,想必尊駕必有耳聞,是以結伴離京趕來,途次泰山逼上大內高手黑煞神蕭幹,彼此都是舊交,正好他也有江南之行……”

符孟皋道:“四位未悉蕭幹此行任務麼?”

麻仲堯道:“大內宮廷之事,江湖中人焉能過問,問了反動疑忌,蕭幹只說宅主人是他舊友,去去就來,迄至如今未見影蹤,葛厚麒又推得一乾二淨,此中必有蹊蹺。”

符孟皋笑道:“說穿了也沒有什麼離奇,葛厚麒說的亦是真情,蕭幹會晤的並非葛厚麒,另有其人,在下窺察他們在宅外林中密語,之後蕭幹似神色緊張疾離他去,四位既非他同道,急務在身,時刻稍縱即逝,不及與四位告別,葛厚麒則認為四位有意刺探為敵,故毒念頓萌,意欲將四位殺之滅口,最好四位目後守口如瓶,絕口不提此事,否則,將羅不測之禍。”

麻仲堯冷笑道:“金玉之言,焉之不聽,但在下與葛厚麒誓不兩立,此仇必報。”

符孟皋微笑道:“目前武林情勢異常複雜,最近發生幾椿大事,表面上看來互不相關,其實卻大有牽連,勾心鬥角,變幻無常,是非顛倒,正邪莫辨,就拿洞庭東山秦中九怪扮作骷髏門下,侵擾乾坤金刀梅祖望府中,設非骷髏劍主手下高手及時趕到揭破九怪本來面目,則骷髏劍主沉冤莫白,少堡主如與葛厚麒易地相處,將作如何想法。”

麻仲堯聞言呆得一呆,抱拳大笑道:“敬聞教誨,頓開茅塞。”

符孟皋忽道:“在下身有急事,要趕往九江口,刻不容緩,就此與四位告別。”

麻仲堯忙道:“且慢,我等與尊駕同途,如尊駕不棄,可否聯袂而行。”

符孟皋微笑頷首,五人身形瞬杳失於茫茫白霧中。

九江口檣桅連雲,舟楫往來不絕,雕臨江邊一條大街行人熙來攘往,肩摩接踵,人聲鼎沸如潮。

距碼頭甚近一家杏花酒樓臨窗一張八仙桌面上坐著符孟皋等五人,乾杯痛飲,言笑甚歡。

惡鬼掌沙鎮峰忽瞥見兩條身影沿著江邊邁向杏花樓而來,兩道濃眉不禁微微一聳,伸手拍了白雲谷肩頭一下,低沉道:“白兄;你瞧是誰來了。”

飛花旗白雲谷探首一望,不由面色微變,道:“怎麼他們也同來中原了!”

符孟皋目光銳厲,看出沙鎮峰所說的正是南天一鷹公孫炎,攝魂手餘獨非,心中暗喜道:“只要他們聚在一起,不怕他們如何守口,必會在酒後失鎮說出當年往事。”他認定沙鎮峰等與雙親之死極有關連。

忽見公孫炎餘獨非正待步上杏花樓飛簷下,似受震駭,面色大變,急急轉身奔去。

白雲谷沙鎮峰互望了一眼,霍地立起,沙鎮峰道:“我倆片刻即回。”疾掠下樓。

符孟皋心中大急,卻又不便籍故離開,佯裝無動放衷神態,希冀兩人速速返回,探出公孫炎餘獨非形跡。

麻仲堯道:“江湖中人成名不易,樹大招風,名高身危,似沙白兩位老師,不知經歷了多少風險,才掙來這點聲譽,短短數十年中,恐樹了無數強敵,諒他們兩位發現了宿怨大仇,才匆匆離去。”他根本未見公孫炎餘獨非二人。

符孟皋又不便說破,只笑道:“江湖中人,忽無是處,蜉蝣歲月,人生若寄,為歡幾何。”

麻仲堯詫道:“令師莫非是佛門高入座?”

符孟皋似吃了一驚,沉吟未答之際,忽見店夠疾趨而來,定在麻仲堯之前,手持一封書信,躬身道:“有人託小的送信與麻少堡主。”

麻仲堯神色一怔,忙接過書信拆閱,不禁目射怒光,訊即將書信招疊收置懷中,立佐咳了一聲,道:“這信是在下一位知交所寫,約在下與郊外相晤,說是敝堡最近發生了一椿極不愉快之事,家父為此大發雷霆……”說此忽勉強一笑,接道:“真象未明,末便啟齒,待兄弟趕往郊外一晤,二位請寬坐一會,在下失陪。”

金刀快手燕三泰目送麻仲堯下得樓去,向符孟皋道:“尚燕某所料不差,麻少堡主必是強敵尋仇,他與少俠交淺不可言深,癖性孤傲,恥於向少俠求助,是以隻身赴約。”

符孟皋聞言倏地離座,忙道:“你我不如趕去相助如何?”

燕三泰擲下一錠白銀,偕同燕三泰奔下杏花樓,只見麻仲堯身影還在數十丈外人群中,兩人出得大街.奔往郊外,已不見麻仲堯影蹤。

燕三泰遊目四顧,手指南向一條崎嶇山道,說:“你我且朝這山路追蹤。”

符孟皋不知燕三泰看出什麼而確定方向,口中慢應道:“在下唯老英雄馬首是瞻。”

燕三泰施展八步趕蟬輕功掠上崎嶇山道,奔出數十丈,只見是一亂葬墳崗,青家纛纛,碑石林立。

忽聞一聲冷笑傳來道:“朋友速退,妄入一步,就是死地。”一個黑衣大漢由碑石中冒出,手持一柄寒光雪亮鋼刀。

燕三泰道:“朋友好大的口氣。”金刀一閃,手中鬼頭金刀已揮了出去。

刀勢奔電,真個快極,那黑衣大漢慘曝聲中,活生生被劈成兩半,五腑六髒隨著鮮血溢出腔外。

符孟皋暗驚道:“金刀快手果然不虛。”

驀地傳出數聲大喝,墳崗上湧現五名黑衣人,身形如腿,飄風電閃將符孟皋燕三泰圍在當中。

迎面是一紫衣老者,目中兇光暴射,冷笑道:“燕老師手辣心狠,血債血償。”說著已撤出,一柄外門兵刃雞爪鐮,迎風一幌,振起漫空爪影當頭罩下,接道:“怒老朽出乎無情了!”

他那雞爪鐮招法勢如長江大河,連綿不絕,無一不是致命毒招。

燕三泰金刀未出,即被雞爪鐮封回,失去先機,顯得捉襟見豺,逼得他急忙仰腰倒竄。

那紫瘢臉老者似料中燕三泰必使用這身法,猛地桀桀一聲怪笑,雞爪鐮一振,忽射出九隻黑釘。

九釘訊快沉勁,雙雙打實在燕三泰胸腹重穴上。

燕三泰慘降一聲,仰臥落地,昏死過去,面色慘白如紙。

那紫瘢老者心狠毒,鐮爪訊厲抓向燕三泰面門,意欲將燕三泰置之於死地。

燕三泰負傷倒地,符孟皋臉色一變,寒虹疾卷,四個黑衣漢於被削成兩段,鮮血濺飛。

紫顏臉老者不禁大驚,只覺後胸一冷,已為劍尖頂住,但聽符孟皋冷笑道:“速取解藥救治燕老師,不然你也難免一死。”

符孟皋只要稍用內力,老賊必洞肋貫腹。

生死關頭,老賊面如死灰,懷中取出解藥走到燕三泰身前喂服而下,並起出暗器。

符孟皋劍尖毫絲不放鬆,緊抵在命門穴上,老者只感一綿寒冽劍氣透穴而入,泛布全身,血凝此滯,齒抖寒顫。

燕三泰漸漸醒轉,猛的一躍而起,怒容滿面,歷聲道:“少俠,請放開此人,再以本身真實武功相搏,燕某當死而無怨。”

符孟皋知道燕三泰不願一世英名斷送在今日,當即說道:“在下將此賊讓與燕老英雄。”長劍緩緩收回。

老者只覺寒光條忽間全部消失,迅抓起雞爪鐮。

燕三泰大喝道:“看招!”

老者急展出一式“指天劃日”。

爪勢方起,一道金光迅如天河倒瀉,老者嚎聲半出,已自屍裂兩半。

符孟皋道:“他們是何來歷?”

燕三泰搖首笑道:“燕某不知,諒不是什麼好路道,咱們走!”

兩人疾如流星奔電掠出三里之遙,只見麻仲堯在一片平坦草地中與十數江湖人物商談。

燕三泰急伸右臂抓住符孟皋,低喝道:“咱們覓地藏起!”

符孟皋不禁一呆,為燕三泰拉在一株巨柏之後隱起,詫道:“這是為何?”

燕三泰神色微變道:“咱們殺了麻家堡中人,麻仲堯性情冷暖無常,如何你我殺害他的手下,定必反臉成仇,窺探別人幫派蘊秘尤犯江湖大忌。”

符孟皋略一沉吟道:“若他發現屍體恐誤會難免。”

燕三泰凝望了麻仲堯須臾,道:“瞧他們神情似急欲離去……”

言猶未了,只見麻仲堯發出一道旗花,率眾向西南方奔去。

燕三泰詫道:“麻仲堯似向蘆山奔去,究竟為了何事?”

符孟皋心神一震,微笑道:“在下不願置身江湖是非中,意欲返回九江口,老英雄似明哲保身,可全令名。”言未落音,入已穿空飛起,去勢如電,眨眼杏入楓影搖紅中。

燕三泰只覺符孟皋之言甚有道理,慨嘆一聲,轉身離去。

白鹿洞外,疾如玄鶴落下一雙身影,正是飛花旗白雲谷,惡鬼掌沙鎮峰。

沙鎮峰驚疑地望了白雲谷一眼,詫道:“明明見著公孫炎餘獨非奔向白鹿洞,怎麼不見?”

白雲谷目注洞口,沉聲道:“也許他們入洞去了,我看白鹿洞內似藏有什麼隱秘,值得他們兩人如此重視,但餘獨非公孫炎彼此之間面和心違,互相歧視,怎能聚在一起。”

沙鎮峰道:“那是多年往事,如今利害偵關,分則兩敗,逼使兩人不得不爾。”

驀地,一聲陰惻惻冷笑送來道:“沙兄今非昔比,料事如神,可惜沙兄知道得太多了點,自取不測之禍!”

白鹿洞崖上一雙人影疾瀉落下,現出南天一鷹公孫炎攝魂手餘獨非,兩人目中泛出一重森歷殺機。

白雲谷心中微驚,道:“兩位似要將我等制於死地麼?”

餘獨非歷聲道:“正是!”

白雲谷詫道:“卻是為何?”

餘獨非獰笑道:“二位臨終時自然明白。”

沙鎮峰已將一雙奇形兵刃撤在手中,公孫炎猛然一聲長笑,身形疾出,雙手十指發出一片凌歷的罷勁罩襲沙鎮峰而去。

他們四人乃昔年舊識,對彼此武功均瞭如指掌,公孫炎如不先發制人,鹿死誰手,尚未可知,公勁炎尤其對沙鎮峰一雙惡鬼掌非但有獨特的造詣,而且內藏五重惡毒暗器防不勝防,是以先下手為強。

他這一發難,那面攝魂手餘獨非突施辣手,雙掌猛推而出,腕上繫有四隻金鈴,震起一串令人心悸響聲。

白雲谷沙鎮峰雖有戒備,卻萬沒料到餘獨非公孫炎兩人變臉這麼快,一動手即施展狠毒絕招,飛花旗惡鬼掌未及封出,叭叭兩聲,胸坎上各中了一掌,心脈巨震,藏腑逆翻,張嘴吐出一口鮮血,仰面倒地。

南天一鷹公孫炎更是狠辣,右手化抓為按,擊實在沙鎮峰胸脯,左手迅如閃電抓下,沙鎮峰倒地之際胸前抓裂,心肺肝藏隨之抓出。

餘獨非虛空向白雲谷拂了一掌,一股極軟罷力疾壓而下,只見白雲谷眼鼻耳內流出絲絲黑血,已是魂遊地府,長辭人世了。

兩人相視了一眼,小心翼翼進得洞去,片刻,兩人又疾如電射穿出洞外,腳未站實,崖上突電瀉撲下四條黑影,阻住餘獨非公孫炎兩人。

“想必兩位已得了手。”疾伸右臂,接道:“殿下有命,令兄弟送回玉匣。”

餘獨非面色一變,冷笑道:“尊駕不要取龐,白鹿洞巾非獨沒有什麼人影那有什麼玉匣。”

那人是貌相清奇,長鬚老裡,聞言微微一笑道:“餘朋友,請少在我等面前耍花樣,事前已查探明白確實,獨龍叟已在白鹿洞中,殿下借重兩位,目的就是為了玉匣,兄弟不信二位空手而回。”

餘獨非公孫炎二人面色大變,公孫炎冷豔道:“尊駕倘堅稱我倆已取得玉匣.我等也無話說,不過尊駕該入洞查視真假再說如何?”

話落,驀感頭頂起了一片凌厲如山罷勁罩襲而下,令人窒息,不禁大驚失色。

餘獨非公孫炎均是武林中高手,見多識廣,知這片罷勁系佛家降魔大乘金剛神功,武林巾只有寥寥數人有此功力,但猝然之間不逞尋思,雙雙身形斜穿而出。

然而不動還好,一動那佛門罡力竟重似山嶽,壓得雙足沉地,疾感三處要穴為一縷如箭冷風點中,眼前一黑,猝然定位。

他二人仍是站著,宛如泥雕木偶,目露悸怯之容,卻已氣絕死去。

崖上疾飄而下,悄無聲息一條身影,正是少林俗家名宿林致和改換名姓葛厚麒。

葛厚麒望了公孫炎餘獨非一眼,冷笑道:“我施展的乃是佛家掌力,無論如何不會發現是我等所力,你等先搜覓兩人屍體中有無玉匣。”

立時有兩黑衣老者鼠出,搜索公孫炎餘獨非遍體,搖首答:“無有玉匣!”

葛厚麒面露因惑之色道:“我定不信獨龍叟不在洞巾。”

忽地面色一變,右掌急揮,四五條人影先後疾騰上崖隱去。

只見山巒遙處現出十數點如豆身影,疾如流星飛矢掠宋,來勢迅快,正是麻仲堯率著堡眾奔抵白鹿洞前。

麻仲堯一見四具屍體,不禁驚噫了聲,面色大變,跺足長嘆一聲道:“我等來遲了一步。”

一個矮小精悍的巾年漢子,朝四屍仔細觀察了一眼,搖首道:“白雲谷沙鎮蟬似為餘獨非公孫炎獨門武功殺害,而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餘獨非公孫炎在粹不及防下又為禪門罡力襲罩,無法抗拒囚之喪生,令人驚異的是正派中人決不會暗算偷襲,莫非餘獨非兩人到手玉匣,那人恐時機梢縱即逝,逼不得已施展令人齒冷手段。”

麻仲堯冷笑道:“如今落魂谷,骷髏幫及官府大內網羅不少黑白兩道高手,身為鷹犬,便不由自主,嚴命之下什麼事做不出來,在下意欲入洞探視究竟,申老師,煩請嚴防洞外,如遇襲擊,即傳訊報警。”

矮小精悍中年漢子道:“堡主必須小心謹慎。”

麻仲堯身形竄入洞內而去。

約莫一盞熱茶時分過去,麻仲堯掠出洞外,神色似困惑不解道:“洞中闃無一人,亦未有留下打鬥跡象,顯然獨龍叟並末棲息白鹿洞,但四人之死委實叫人難解,彼此之間並無深仇大怨,驟下殺手,此中情由難明。”

矮小精悍中年漢子道:“既然撲空,不如速退,此為是非之地,久留反引人猜疑,我等恐中了他人移禍之計。”

麻仲堯只覺其言假有理,忙喝道:“速退!”率眾電閃離去。

崖上葛厚麒率眾躍下道:“麻仲堯年歲輕輕,便威震甘涼,謄滿江湖,看來實非幸致,其才慧之高,料事之能,武林中並不多見……”話聲略頓,望了白鹿洞一眼,搖首嘆息道:“獨龍叟智謀出眾,狡猾若狐,其能在骷髏劍主掌下安然逃出,人所難能,你等亦誤中了獨龍叟狡計,這也難怪,留此無益,我等速回覆命再作計議。”

一霎那,白鹿洞前寂靜無人,只剩下四具令人恐怖的屍體。

但符孟皋僅與麻仲堯前後相差不足一箭之遙,亦到達了白鹿洞前隱入樹林中。

他雖初涉江湖,卻深知江湖中詭詐萬端,稍一不慎,足令身敗名裂,藏身隱秘不動,將麻仲堯及葛厚麒先後現身的情形一一瞧人眼中,只覺四人死得可疑,但非獨龍叟下手,而獨龍叟留言隱跡白鹿洞,看來獨龍叟並不在洞中,不由暗暗忖道:“他已知形跡敗露,此處非隱棲之所,但往何處去了?”繼覺受人之託,當忠之事,或許獨龍叟留言在洞也未可知。

正要掠出之陰,忽見兩條身影如飛掠至白鹿洞前,雖各來自不同方向,但其身法之高,武林罕睹,心中一驚,凝目望去,只見是活喪門賈慶及落魂谷主皇甫天彪兩人。

活喪門賈慶哈哈大笑道:“皇甫谷主,你我多中不見,今日在此不期而遇,好巧合啊!”說罷,又縱聲大笑,谷應鳴迥不絕。

皇甫天彪眉頭微皺,笑道:“想不到賈老師居然湊起這份熱鬧來了?”

賈慶兩目一瞪,道:“這東西人見人愛,值得獨龍叟如此看重,不惜性命全力保有,東躲西藏,定是武林奇珍。”

皇甫天彪微笑道:“看來賈老師僅憑風聞傳言來此,其實不知是何珍異之物。”

賈慶冷笑道:“谷主未必也知道。”

皇甫天彪道:“獨龍更僻性怪異,珍寶古玩,雖價值連城,不悄一顧,卻嗜武若命他那匣中定是一冊武林秘笈……”

賈慶聞言暗驚道:“皇甫老兒料事如神,無怪其威名蒸蒸日上。”

只見皇甫天彪望了自己一眼,又道:“風聞賈老師與獨龍叟交情莫逆,莫非賈老師有與在下為敵之意麼?”

活喪門賈慶哈哈大笑道:“皇甫谷主,你說此話未免器量太小了點,賈某雖與獨龍叟義厚,卻未有搜奪之意,無非借觀而已,但賈某此來卻未想到谷主竟有乘人之危之舉,縱然賈某應允不伸手攔阻,谷主定不敢貿然入洞。”

皇甫天彪神色微變,道:“賈老師莫非有輕視在下之意,久聞賈老師武功獨創一格,詭奇辣毒,今日正好見識見識。”

賈慶輕笑一聲道:“慢來,谷主為何今日見事不明如此?”

皇甫天彪怒道:“這話何意?”

賈慶用手一指四具屍體,道:“谷主瞧見了這些死者沒有?”

皇甫天彪沉聲道:“自然瞧見了。”

“死者是誰?”

“餘獨非公孫炎白雲谷沙鎮峰四人。”

賈慶冷哼一聲道:“死者武功雖稍遜你我,但俱是江湖中知名人物,一旦喪生在此,可見已先有人來在此處,來者能一擊斃命傷敵,具武功已臻化境,他如末得玉匣,定藏在近處,谷主自問能敵否?”

皇甫天彪心中微震,只覺賈慶之言未始無理,但他疑心太重,忖道:“這四人未歧不是賈老兒所為,留下屍體使人懼而卻步,哼!我皇甫天彪豈是膽小如鼠之輩。”

忖念之間,活喪門賈慶是出了名的江湖鬼靈精,一瞧皇甫天彪神色不定,即道:“谷主莫非疑心賈某殺死這四人?”

賈某生平行事幹淨利落,似無畫蛇添足,不值一為,尚賈某早來此處,必與獨龍叟相攜離去,怎能坐而待斃。

皇甫天彪暗道:“此言是極。”遂仔細望了四具屍體一眼,道:“白雲谷沙鎮峰係為餘獨非公孫炎獨門武功,在迅雷不及掩耳之下一擊斃命。”

“不錯!”賈慶冷冷說道:“那餘獨非公孫炎例?”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餘獨非公孫炎在擊斃白少兩人心喜氣浮之際為佛家降摩金剛掌力致死。”

“谷主料事不差!”賈慶道:“但那人又是誰?”

皇甫天彪略一沉吟道:“降摩金剛掌力武林中僅寥寥數人此,少林一派近來嚴禁下山,沾惹江湖是非,必不是少林掌門所為,風聞獨龍叟一身武功蘊有佛家玄門正邪之長,莫非……”說此不禁麵包一變。

賈慶微笑道:“久聞皇甫谷主督智無匹,今日一見,果然誠不虛傳,其餘的話,老朽也無庸贅言了。”

皇甫天彪冷笑一聲道:“在下尚未說完,獨龍叟羅受骷髏劍主紫煞指,目前殘喘中,未必有此功力。”

賈慶哈哈大笑道:“這是骷髏劍主與你親口說的麼,有道是目睹鋮恐是假,耳聞豈可當真,谷主,你請前往白鹿洞內探視究竟阻,賈某在外與你護法就是。”

說真的,皇甫天彪雖是江湖巨肇,一代梟雄,卻也不敢貿然進入洞中,遂冷笑道:“賈老師,你道在下真不敢進入洞內?但不敢當賈老師為在下護法,我皇甫天彪並非獨身前來。”說著意欲發出嘯聲召落魂穀子下趕至。

活喪門賈慶喝道:“慢著,皇甫谷主真要步餘獨非公、孫炎後塵麼?怨賈某不奉陪,試想骷髏劍主豈能如此輕易放過獨龍叟,讓谷主不勞而獲?”

皇甫天彪不禁心神巨震,道:“賈老師是說這四人係為骷髏劍主殺害麼?”

活喪門賈慶微微一笑道:“恕賈某不能懲空躥斷,要知擻鑷劍主首次明目張膽,不惜傾巢而出,為的是什麼?可見這匣中必是緊要之物,你知我知,怎有骷髏劍主茫然不知之理,賈某不能捲入這場莫名的是非中。”說著凌空騰起,穿空而去。

落魂谷主皇甫天彪宛如墮入萬丈冰窟中,半響作聲不得,越想越覺活喪門賈慶之言委實合情合理,自己未來之前,已有甚多武林高手相繼到來,如非獨龍叟事先已聞風遁去一場撲空,就是紛紛知難而退,餘獨非等四人極似恃強遭受骷髏劍主毒手斃命。

忖念及此,不禁將白鹿洞望而卻步,沉吟良久,轉身電飛離去。

符孟皋一直守候著天黑,見久無江湖人物至白鹿洞,才電閃穿入洞徑。

洞中曲折崎嶇,昏暗潮溼,他蛇行鴛伏,不覺深入二百餘丈,突感無法再進一步,狹窄不過兩尺方圓,石鐘乳犬牙交錯,稜角尖銳。

他不禁暗忖道:“入探之人諒均是到此為止,自來獨龍叟事先已聞風他去了。”油然泛起一種莫然若失的感觸,微微一嘆道:“他老人家往何處去了,人海茫茫,無處尋覓……”

忽聞傳來獨龍叟語聲道:“孩子,是你麼?”

符孟皋不禁一呆道:“老前輩是你:你老人家由何處進入的?”

獨龍叟道:“老朽身雖身重傷,但老朽從軒轅經內找出自療傷勢之法,將傷與逼在數處重穴內,得以不死,行動自如。尚可保留一部分武功,卻不能與人博鬥。”

符孟皋忖道:“軒轅內並無自療傷勢武功嘛!”

獨龍叟似有所覺,忽笑道:“孩子,軒轅經內共十九章,老朽傳習與你是前十二章,後七章並未傳授,並非老朽存有私心,因軒轅經博淵精,文理晦奧,你囫圇吞棗,忙於速成,不能融匯貫通,反為所誤……”說著語聲一頓,響起了爽朗低笑聲,可見獨龍受心情愉悅,只聽獨龍叟又道:“老朽用縮骨術進入,這縮骨法在軒轅經十五章內,趁此良機,老朽索性將後七章傳授於你。”

符孟皋忙道:“晚輩並非為此而來。”

“這個老朽知道。”獨龍叟笑了一聲,道:“你莫非騙得了骷髏劍主紫煞指獨門解藥是麼?”

符孟皋道:“正是,老前輩眼下解藥後。便可掃平妖氣,澄平武林,也用不著晚輩習那後七章了。”

獨龍叟冷笑道:“這談何容易,老朽縱然眼下了解藥,也要等過了三年才與人動手,而在此三年期間,老朽要你代我行道江湖。”

忽然語聲轉為和善道:“孩子,你把解藥拿過來吧。”

符孟皋遞出解藥,忽感一陣微微風由掌中刮過,解藥已從掌中飛去,不禁暗驚道:“這那裡是受了重傷之人,武已臻神化境城。”

“孩子,你聽著。”只聽獨龍叟將軒轅經後七章一字一字沉勁湧出。

符孟皋凝耳靜聽,全神貫注。

約莫一頓飯光景,獨龍叟道:“孩子,你去吧,此後三年端賴你的智慧,克服艱危,須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宜忠厚如一,上體天心,勿戮無辜。”說罷寂然無聲。

洞徑內恢復如死沉寂,幽暗,陰森。

符孟皋跪下拜了三拜,道:“老前輩,晚輩去了。”

並無回答,符孟皋轉身依依不捨緩緩走出。

尚未抵達洞口,只聞洞外忽傳來人語聲道:“白雲谷與小弟雖非莫逆,但交情並非泛泛,他家居夏口蛇山北麓,母老子幼,慘死此處,也該捎個口信……”

忽聽冷聲接道:“話是不錯,但在我等未來之前,不知幾許江湖人物抵此,均未敢稍觸屍體為了什麼,你不怕惹禍上身,你就將白雲谷屍體掩埋吧。”

傳來一聲輕微的嘆息道:“那麼我們離開這是非之地吧。”

衣袂破風,颶然而去。

符孟皋疾掠而去,望了四具屍體一眼,朝九江口奔去。

晨光亮微,九江口碼頭上卻人聲嘈雜,符孟皋停立江岸,目注濤濤江水清流,似有所思。

忽聞身後傳來朗笑聲道:“符少俠尚在此麼?”

轉面望去,只見是流星追魂劍麻仲堯滿面流露歉疚之色道:“兄弟昨日臨時為要事纏絆,不及與燕老師及少俠說明,趕回後天色已晚,兩位亦離去,你我一見如故,不由快快痛飲,幸虧少俠,尚留在九江口未走。”

符孟皋微笑道:“在下正意欲離去,一覽嵩洛之勝。”

麻仲堯哈哈大笑道:“兄弟離家日久,倦鳥知返,正好與少俠同途,如少俠不棄,可否結伴隨行。”

符孟皋道:“在下孑然一身,四海飄萍,有少堡主作伴,可時受少堡主教誨,以匡不逮。”

麻仲堯大笑道:“少俠太自謙了,兄弟觀察少俠精華內蘊,一身所學已臻爐純青境界,兄弟望塵不及。”

符孟皋赧然笑道:“少堡主謬謄過甚,在下不勝汗顏。”

麻仲堯右手一擺,笑道:“咱們肝膽相照,再說反落俗套了,目前武林大勢已移往關中,少俠可聞秦中九怪之事了庭?”

符孟皋道:“略有耳聞,不過與在下無涉,也就不置之放懷了。”

麻仲堯道:“世事如浮雲,人生百年不過彈指光陰,無奈江湖中人難得勘破,少俠如此談泊極其難得,你我就此登程如何?”

符孟皋頷首微笑道:“願隨少堡主之驥尾。”

麻仲堯發出爽朗笑聲,伸手一拉符孟皋左臂,向郊外走去。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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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2-31 11:34:48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龍蛇飛騰

千山落木,萬里飛霜:

驛道上西風捲起落葉黃塵,雖是麗日晴空,卻掩不住深秋蕭瑟寒意。

兩匹黃騾疾馳在繹道上,滾滾塵煙中隱現出符孟皋麻仲堯兩人。

忽聞麻仲堯驚噫一聲,勒馬停鞍目中神光凝注著道旁一株凋殘禿梧桐樹幹上。

符孟皋坐騎已衝出三丈開外,聞聲勒轉馬頭奔回,見狀詫道:“少堡主你看出什麼可疑之處麼?”

麻仲堯舉手指在樹幹,道:“少俠,你瞧。”

符孟皋拾目望去,只見樹幹上刻著不規則線紋,既不似蟲鳥,又不似文字,不禁茫然不解,笑道:“在下初涉江湖,不明所以,請少堡主賜教。”

麻仲堯眉頭微皺,道:“這乃江湖黑道中人暗記,示意前途即為動手所在,想此去蘄州不過八十餘里,官道坦途,莫非有人想在途中約鬥不成。”

忽見來路絕塵飛馳而來三騎快馬,騎上人均是身懷兵刃,勁裝捷服,面目森冷的黑衣江湖人物。

這三人似瞧看樹幹上刻記,面色頓現緊張,忽有一中年漢子望了符孟皋麻仲堯兩人冷笑一聲道:“朋友如想保全性命,最好途中少管閒事。”語畢揚鞭叭一聲,三騎絕塵飛馳而去。

麻仲堯臉色一變,意待發作,候又忍了下去,微微一笑道:“真象末弄明白之前,兄弟不願多事。少俠,咱們趕過他們頭裡去吧。”一抖韁繩,兩騎飛雲制電疾馳而去。

兩騎雖是迅快,卻未趕上那三人三騎,但見前途隱隱現出一處鎮集。

麻仲堯冷笑道:“點子就在這鎮上,咱們瞧瞧去!”

符孟皋忖道:“麻家堡也是黑道巨擎,難怪他對黑道中人行事瞭若指掌。”

他因初涉江湖,意欲在學習中取得經驗,請事也不多問,沉默寡言,鋒芒太露,未必是福。

一抵鎮口,即見一家昌隆客棧外站著五名鏢局模樣趟子手,門外插著一隻鐮旗,白續為底,上繡五隻蝙蝠,黑質鐮紅,栩栩如生。

麻仲堯詫道:“這不是金陵五福鏢局麼?局主蜈蚣鞭桂松奇人緣頗廣,武功又高不知與什麼黑道人物結怨,竟看中了他的鏢貨了。”翻身下騎,向趟子手略一抱拳,神色倨傲道:“速通稟桂老鏢頭,就說甘涼麻家堡麻仲堯求見。”

有道是樹的影兒,麻家堡威震甘涼西北道上,五鏢夥齊現出肅然敬畏之色,一人疾向客棧內奔去。

片刻,客棧院內傳出響亮豪笑聲道:“少堡主什麼風吹到此內,桂某不知,出迎來遲,望乞海涵。”話聲中一個身材魁偉,霜眉虎目,銀髮白鬚的老者疾趨而出。

麻仲堯抱拳笑道:“不敢,在下路經此處,一見五福鏢旗,即知鏢頭親身護鏢,自應趨訪。”

桂松奇豪笑道:“少堡主好說。”目注符孟皋一眼,道:“這位是……”

麻仲堯忙道:“是兄弟莫逆之交符孟皋少俠,你須多親近才是。”

桂松奇笑道:“這是當然!”只覺符孟皋英秀挺拔,一臉正氣,怎會與麻仲堯結識,麻家堡行事狠辣,威震甘涼,雖然麻仲堯名揚邊疆,謄多毀少,人也頗為正派,比其父作風較為良善,但究竟是黑道泉雄,見麻仲堯竟作不速之客,途中又不時出現敵蹤,不禁暗暗憂慮揣摸不出麻仲堯來意。

符孟皋只覺桂松奇目光中含有疑慮之色,不由瞧出幾分。

麻仲堯也是聰明絕頂之人,當下正色道:“在下途中曾發現黑道人物暗記,似衝著老鏢頭而來,老鏢頭與家父因是舊交,不願見危不顧,是以在下意欲拔刀相助。”

桂松奇聞言不由心中一塊大石方始落下,頷首道:“老朽也發現情勢嚴重,匪徒動手之處似離鎮外不遠,故而老朽將鏢車暫駐鎮街,派出鏢頭四人偵查匪徒是何來路……”繼而大笑道:“鏢局生涯,原是刀尖上吃血勾當,值不得如許憂慮,難得兩位光臨,老朽借地權作東主,為兩位接風。”右手一引,趨前領路。

客棧內是一四方大院子,五福鐮局十數輛鐮車圍成垛子,由五各鏢頭及二十四名鏢夥守護,個個面色沉重,如臨大敵。

老鏢頭桂松奇招待麻符二人,殷勤備至,尤其為符孟皋俊秀不群之氣度暗暗傾心,頻頻敬酒,絕口不提憂慮之事。忽聞院外起了喝叱聲,麻仲堯霍地立起,冷笑道:“大概匪徒見老鏢頭滯留不行,不禁憂急,恐夜長夢多,意欲在此處動手,容在下瞧瞧去。”回身一個箭步,迅如離弦之彎,疾掠了出去,只見一個短衣中年漢子,塌鼻爛眼,目中充滿紅絲,口角噙著獰笑在放鏢頭們爭吵。

麻仲堯沉聲道:“朋友,你白生了兩隻招子,此處是你發橫之處麼?”

短衣漢子壯紅眼突射出兩線精芒,冷笑道:“大爺有錢住店,恁什麼你們說包下了。大爺沒有三分三,也不敢在此發橫!”

五福鏢局一個鏢師趁著短衣漢子說話時,右腕蓄勁,倏地一刀揮出,寒光電奔,疾卷而至。

短裝漢子乃內家高手,眼看四面,耳聽八方,冷笑一聲,右臂迴環疾仲,篤的一聲,五指如鉤一把扣著刀背,左掌疾揮。

叭的大響,一掌擊實在鏢頭前胸,慘嗥騰起,身形震飛撞在牆上,口吐鮮血而死。

麻仲堯大喝道:“朋友好辣手!”右臂疾娩出肩頭長劍,一道銀虹飛卷,劍尖射出六線流芒。

短衣漢子面色一變,身形疾拔,落在牆頭,冷笑道:“原來是麻家堡少堡主,難怪……”

話尚未了,只覺膝蓋上一麻,身不由主地栽下牆來。

麻仲堯不禁一怔!

桂松奇更是一呆,他倆都是老江湖,知有人暗中相助,雖疑心符孟皋,但符孟皋負著雙手,似若無其事般,委實瞧不出有什麼能人在旁。

麻仲堯竄前一把抓起那短衣漢子,笑道:“朋友,你我無仇怨,尊駕如說出奉何人指使來此踩線,在下可釋放尊駕。”

短衣漢子獰笑道:“某並非敗在麻少堡主手下,實則另有能人暗襲,少堡主之話某家全然不質……”話此,突面色大變,臉膚青紫,嘴角溢出一絲黑血,毒發業絕而死。

顯然短衣漢子自知無幸,暗中一橫心,將置放牙縫內劇毒硬囊咬破。

麻仲堯不禁一怔,跺足嘆息道:“在下一時大意失慎,讓他從容自絕。”

這時,客棧外疾似飄風掠人四個面目森冷兇惡青衣老叟,目睹短衣漢子毒發身死,不禁面色一變。

一個右手多出兩個指頭,花白長鬚老裡,響起刺耳炸音冷笑道:“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在客棧內謀害人命……”

久不做聲的符孟皋突冷冷喝道:“住口,此人是否四位的朋友?”

那老裡沉聲道:“不錯!”

符孟皋微笑道:“即是四位的朋友,諒必該知他的來歷姓名,此人因何而死?四位均是江湖高手,目光銳利,在下無須解釋。”

此言一出,那老叟竟愣了眼,面色蒼白。

麻仲堯暗道:“看他不出有如犀利的詞鋒。”

忽地符孟皋面色一沉,冷笑道:“原來四位無是生非,覬便五福鏢局金珠而來,金珠在此車內,不妨取去。”

說真的,四老叟確為符孟皋從容神態攝佐,不禁互望了一眼,突感進退兩難,只覺符孟皋是辣手強敵。

麻仲堯哈哈大笑道:“諒你等也不敢伸手!”說著一劍飛鴻而出,劍勢迅如魚鱗密浪,帶出一片悸耳嘯風之聲。

七指老叟目中暴射兩道兇光,大喝道:“你就是麻炯的孽子麼?難怪這麼狂。”右掌疾伸,閃電般向麻仲堯劍勢中抓去。

麻仲堯只覺來掌逼出一股就勁,疾展一招“石破天驚”劍勢化作流芒萬點,震開對方掌勢,身形疾飄五尺,冷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鬼爪子凌兆蒙。”

凌兆蒙獰笑道:“即聞老夫之名,還不棄劍束手。”喉中吐出一聲悸人厲嘯,身形猛騰奔竄,七指怪爪向麻仲堯抓去,撲彤漫空,遮天罩襲而下。

其餘三老叟亦同時發動,撤出兵刃,迅如奔電撲向老鏢頭桂松奇及符孟皋兩人。

符孟皋大喝道:“且慢!”

三老叟似為喝聲所懾,身形倏地倒翻了出去,一個老叟陰陰笑道:“閣下是否要留下遺言不成?”

符孟皋淡淡一笑道:“三位且瞧瞧你那同伴如何?”兩指駢戟向鬼爪子凌兆蒙一指。

原來凌兆蒙與麻仲堯已打上了,倏忽之間,雙方已攻出十數招,招式凌厲辣毒。

三老實不禁一怔,回首向鬼爪子凌掄蒙望去,忽見凌兆蒙右掌緩得一緩,麻仲堯劍勢迅如虹飛電卷,揮向凌兆蒙右臂。

只聽凌兆蒙口中發出一聲厲降,一截斷臂帶出一股血雨叭啦墜地。

麻仲堯動作迅快,左腳猛抬,踢中凌兆蒙膝蓋穴道,身形被揣得飛了出去。

三老者不禁膽寒魂落,六臂同伸,接佐凌兆蒙身形,突出牆外遁去。

符孟皋道:“少堡主功力高絕,重創凌兆蒙,足使盜魁亡魂喪膽,諒再也不敢輕持虎鬚。”

麻仲堯目注了符孟皋一眼,搖首笑道:“鬼爪子凌兆蒙功力只在兄弟之上,武學怪異,而且有罡氣護身,兄弟一劍實無法斷其右臂,心疑另有能人暗助,莫非是少俠暗中在凌兆蒙身上弄了手腳麼?”

符孟皋道:“在下武功不及少堡主萬一,如在下有此曠絕武學,早將四老賊打發上路了,何必枉費唇舌。”

麻仲堯暗道:“這話不錯。”他從未眼見符孟皋展露武功,怎知符孟皋武學深淺,郝然笑道:“老鏢頭,在下從不願在自己臉上貼金,依在下看來,店中隱藏著一位武林異人。”

桂松奇不禁目露駭容,道:“鬼爪子凌兆蒙看來並非首腦,前途實堪憂慮。”

麻仲堯略一沉吟道:“有此武林異人暗助,他既然伸手,絕不會半途而廢,老鏢頭,依在下之見,不如起程吧。”

老鏢頭只覺此話委實有理,手持銀鬚哈哈大知道:“反正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用手一擺,傳令鏢車上路。

輪聲施德,鏢車啟行。

老鏢頭桂松奇,麻仲堯,符孟皋三騎隨著鏢車後面,蹄聲得得而去。

一路行去,竟然坦途,非但未見可疑人物,而且由徒亦未留下什麼暗記。

殘陽陸山,暮靄四起。

五福鏢局一行趕了四五十里,行至一片荒山野嶺,毫無人煙之處。

麻仲堯目光巡了一眼道:“此處正是匪徒動手好所在。”

桂松奇搖首道:“匪徒未必敢在此處下手,翻過山嶺便是九宮金環高鴻晚居之處,老朽派遺四鏢頭拜莊,九宮金環高鴻面冷心熱,必不致坐視,除非四名鏢頭途中已遭匪徒毒手……”

話尚未了,突見前途遙處一騎飛馳而來,騎上人騎術甚高,翻山越嶺如覆平地,兩手緊抓著僵繩,身形幾乎是懸虛在鞍上,不禁面色一變。

只見來騎電疾,轉眼即至,騎上人是個貌像精悍的中年漢子,鏢車一行立即停住,鏢頭們都在車周護住,那中年漢子縱騎如飛,在鏢車旁嫁過,尚距老鏢頭三丈左右,隨喝一聲,馬奔停住,高聲道:“桂老鏢頭麼?在下奉高老爺子之命相迎桂老鏢頭駕敝莊。”說時身形從鞍上拔起,身化風中落葉悄無聲息飄落在老鏢頭騎前。

桂松奇忙翻身下鞍,抱拳笑道:“何勞尊駕遠迎,貴上可好?”

中年漢子誠敬無比答道:“貴局四名鏢師途中遭受匪徒暗襲,傷重垂危,為敝上救回,現在敝莊內調養傷勢,深恐老鏢頭惦念,故奉命在下趕來,現敝上已出莊探覓匪徒巢穴,意欲查明是何來歷。”

桂松奇聞聽四鏢頭受傷沉重,不禁憂形於色。

中年漢子道:“老鏢頭請登騎吧,在下前為領路。”扭身一竄,穿起三丈來高,沉落在鞍上掉首馳去。

麻仲堯忽向符孟皋問道:“少俠可曾聞聽過九宮金環高鴻的名頭麼?”

符孟皋道:“昔年名震江湖的九宮金環高鴻的曠絕武功誰人不知。”

麻仲堯道:“九宮金鴻還諸熟奇門禁制,少俠要小心行事。”

符孟皋聞言談淡一笑,遂疾掠而入,施展詭異手法制住伏椿。

符孟皋如法施為,制佐數重屋面伏椿,發現一處假山圍繞,伏椿嚴密,一幢石砌矮屋,一扇窗內映現幢幢人影,傳出低聲談話語音。

他打出十數砂礫,將守著假山的伏椿定住,矮身疾閃在窗前,由窗隙內望,可見四個老者立著商議,迎面是一紫銅膚色,目中威逼射,黑鬚飄指胸前高瘦聾立老者,肩後插著一對紫金砂緬鋼合鑄打造的九宮雙環。

無疑地,此人正是形意門管宿九宮環高鷗,符孟皋暗道:“果然我所料不錯。”

只聞另一人沙沉語聲道:“如今鳥入了樊龍,遲早總是到口之食,不過我等必須查明在昌隆客棧暗助桂松奇的那位武林高手是誰?”

九宮環高鴻答道:“麻仲堯與符姓小輩雖不足為慮,但風聲若有絲毫走漏開去,我等將與麻家堡為敵,未免弄巧成拙,必須穩住他們再說,老朽憂慮的卻是隱名強仇,或系錢矮劍主門下沽名鉤譽,探出我等隱秘……”

“杯弓蛇影,徒增困擾,莊主無庸多慮,怎麼陳老兒還不見趕來,”說著右掌一擺,沉聲道:“走!”率著三名老者向門外走去。

符孟皋恰好探覷是一扇與門相背的窗手,迅疾轉身解開制注的匪徒穴道:“掠回那所獨院。”

身形飄然落下,只見老鏢頭桂松奇立在院中仰面沉思,見符孟皋返回,問道:“少俠探聽如何?”

符孟皋搖首微笑道:“在下並未發現有什麼可疑之處!”

正說之間,忽見麻仲堯催同途中相迎的中年漢子跨入院中,朗笑道:“少堡主,此宅屋宇雖不下千間,與威霸甘涼的麻家堡卻不能相比……”

只見一個壯丁模樣人奔入,向中年漢子桌道:“莊主已在趕返途中,距此約莫五里之遙。”

桂松奇道:“老朽出迎。”與麻仲堯符孟皋隨著中年漢子急趨出莊。

符孟皋暗歎—聲道:“江湖險惡有至於此,令人不勝浩嘆。”

一至莊外,星光之下隱隱曳見一人一騎飛奔而至,翻身落鞍,正是那九宮環高鴻。

符孟皋暗暗冷笑道:“老奸巨滑,造作得逼真。”

桂松奇趨前一揖至地,道:“為了桂某之事,連累高鴻捲入是非旋渦中,桂某問心難安。”

九宮環高鴻哈哈大笑道:“你我是老交情,說此未免令人齒冷,高餘尚未封刀歸隱,說什麼也不能袖手不顧……”忽面現憂容道:“高某出莊雖發現可疑敵蹤,卻未查出是何來歷,倘是吳中三星鏢局飛天鷂子桑龍所遇,恐高某也未能保全,桂兄最好能在舍下打住幾天再說。”說時目注麻仲堯符孟皋一眼。抱拳微笑道:“少堡主,令尊可好,老朽盈年曾與令尊不時過從,交誼頗深,如今地北天南,不覺睽隔數十寒署,少堡主英風挺季勝莫令尊當年,”麻仲堯一聽高鴻提及其父,忙抱拳道:“託前輩福庇,家父甚好,雛風清於老風聲。”

麻仲堯一聽高鴻提及其父,忙抱拳道:“託前輩福庇,家父甚好。”

高鴻微微一笑,轉望符孟皋道:“這位是符少俠麼?幸會幸會。”抱拳一拱,暗送一股暗勁。

符孟皋抱拳還禮道:“不敢。”身形搖撼了兩下,撤出半步。

高鴻讚道:“符少俠好功力。”

驀地——篤的一聲,朱漆楣上釘著一支骷髏箭,箭柄上帶著一緘函。

九宮環不禁面色大變,長身一躍,伸手摘下那封信函,拆閱後面色變得鐵青,目中逼吐兩道怒焰懾人,沉聲道:“果然不出老朽所料,骷髏劍主竟找上了老朽。”

桂松奇道:“如是為了敝局鏢貨,桂某情願離去,連累高兄使桂某終生歉疚。”

高鴻面色激厲道:“桂兄把我高鴻看作過橋抽板落井下石的小人麼?哼!我倒要見識銑樓劍主有何真才實學。”

忽聞不遠處傳來一聲陰惻惻冷笑道:“好大的口氣!”

高鴻面色猛變,身形暴射循聲撲去,肩頭一雙九宮環已撤出。

忽見暗中一條人影騰起,怎奈高鴻身法迅如奔電,雙輪一式“日月合壁”,輪影如虹,蕩起一片悸人響聲,將那身形捲入其中。

只聽一聲淒厲刺耳慘降,那人被絞成一圈肉醬,血雨飛灑。

高鴻電疾掠回,向中年漢子喝聲:“徐壽,傳命下去嚴加戒備。”

中年漢子應了一聲是,飛奔入內。

符孟皋暗笑道:“好假作!”

麻仲堯低聲道:“如是骷髏劍主,倒是棘手得很。”

符孟皋道:“少堡主已萌退志麼?”

這時高鴻和桂松奇已並肩低語,緩緩向內走去,麻仲堯將手一拉符孟皋隨著走入,低聲道:“少俠你似無動於衷。”

符孟皋道:“骷髏劍主如志在必得,此宅四周現已在嚴密監視中,現在退身未免過遲。”

麻仲堯暗道:“此人真個莫測高深。”

數十輛鏢車在九宮環高鴻指揮下,均推入複壁地穴中,符孟皋和麻仲堯守著一間廂房,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一夜深入靜,天際遙外忽送來森厲嘯聲,令人不寒而慄。

郊野中起了有和嘯聲,此落彼起,不絕放耳,益增了幾分恐怖氣分。

麻仲堯道:“他們人數似不少!”

符孟皋道:“誰是他們?”

麻仲堯不禁一呆,道:“骷髏劍主手下。”

符孟皋冷哼一聲,道:“真是骷髏劍主門下,情勢也無這般複雜了。”

麻仲堯更是一呆,只覺符孟皋之言耐人尋味,茫然不解,詫道:“少俠此話何解?”

符孟皋道:“此刻言明非但過早,而且於事無補,稍時少堡主自然明白。”

饒是麻仲堯絕頂聰明,卻忖不出符孟皋話中用意。

二盞茶時分過去,叭的一聲,長窗為一強風震開,兩條黑影疾如飛鴻掠入,顯出一雙蒙面黑衣人,炯炯眼神凝視著符孟皋麻仲堯兩人,各執著一柄右形兵刃仙人掌,橫胸凝式不動。

森仲堯面色大變,倏地撤出肩頭長劍。符孟皋喝道:“且慢”身形掠阻在麻仲堯之前,道:“兩位可是骷髏劍主門下。”左手當下比劃了兩下手式。

一雙蒙面人目睹符孟皋左手舉動怪異,認為符孟皋欲施展獨門武功,面色暗中頓形緊張,一人冷笑答道:“正是,你等不如束手就縛,免遭喪身之禍。”

符孟皋心下已然明白來人並非骷髏劍主手下哈哈大笑,手出如風。

左側蒙面人不料符孟皋如此之快,仙人掌正待封出,已是不及,只感腦脈要穴如中利刃,痛徹心睥,仙人掌脫手嗆啷墜地,身形癱軟倒下。

另一蒙面人不禁大驚,暴喝一聲:“你在找死!”仙人掌一式“星星雨漫空”攻出。

麻仲堯見符孟皋出其不意,動作迅快,制住一人,不禁雄心陡生,長劍淒厲一招攻向另一蒙面人。

一陣金鐵交鳴聲中,麻仲堯長劍射出流芒萬點。

那蒙面人似感腰眼一麻封架不住,竟為麻仲堯劍勢罩住胸腹要穴,悶哼一聲仰面倒地。

麻仲堯想不到骷髏劍主門手下武功如此稀鬆,一擊而出,右腿一抬,端住蒙面人胸前,冷笑道:“骷髏劍主何在?”

符孟皋道:“他們都自絕死去了。”

麻仲堯聞言,不禁一怔,用長劍挑開兩人蒙面紗巾,只見兩匪已是七孔流血斃命,道:“他們真是骷髏幫網羅的均是黑白兩道高手,一身武功卓絕,怎麼……”

符孟皋淡淡一笑道:“我倆先發制人,他們再好武功也無法得逞。少堡主一身所學,超凡人聖,何懼骷髏幫匪徒,倒是骷髏劍主如親身前來,令人憂慮。”

麻仲堯正待再言,忽見三條迅快人影掠入室中,內中一蒙面老者語聲沙沉冷笑道:“老夫只道是誰?原來是麻少堡主,難怪老夫手下喪在流星追魂劍下,常言道血債血還,你納命來吧!”

麻仲堯大喝道:“那來的這麼多廢話。”振腕“唰”“唰”“唰”三劍疾逾奔電攻出,招式辣毒精奇,攻向對方要害重穴。

他發劍招幾乎包括了崑崙,青城,點蒼三大門派絕學,凌歷全提。每一劍均有風雷嘯聲,最厲害處即是他那流星劍尖有三點粟米小孔,掣動劍柄上機鈕,射出牛芒飛針,端破氣功橫練。

蒙面老受冷笑道:“麻老三有子如此,也可傲視武林了。”

腰中一搭,掣出一條螟筋軟鞭,呼地一招擊出。

這軟鞭卻似活蟒一般,昂伏起揚,靈活無比,迎著麻仲堯劍尖迎去。

麻仲堯暗感驚駭,知蒙面老叟是一強敵,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劍招宛汪洋大海,滔滔不絕。

此刻,其他兩個蒙面老者亦聯手攻向符孟皋。

符孟皋雙掌一錯,使出一套“迷幻”掌法,奇離幻變,掌影飛絮般攻向二人。

他為的不逞露鋒芒,遭人之嫉,一盞熱茶時分過去,忽見麻仲堯為那蒙面老叟鞭勢所制,雖未落敗,但求勝已不易,暗道:“兵貴神速,免得夜長夢多。”身形突變,右掌疾向肩頭一挽。

只見寒光一閃,兩蒙面老者已倒臥血泊中。

麻仲堯對手蒙面老叟只覺腕脈一麻,鞭勢破綻大露,麻仲堯長劍乘隙而入,蒙面老叟右胸被刺,一股鮮血簡一般的射出,身形踉蹌出數步,倒在壁角,手接住傷口,慘笑道:“知己知彼,百戰百勝,老朽因對你輕視,不慎失手……”說此突然止口,只覺腕脈穴麻得太過突然,猛然瞥見兩同伴慘死劍下,不禁黯然長嘆一聲,看了符孟皋一眼道:“欺人者必然自欺,老朽自招死禍,悔恨何及。”

符孟皋冷冷說道:“閣下未必真是骷骷髏劍主門下。”

蒙面老裡張口似欲說話,忽頭一歪,嗒然喪命。

麻仲堯察覺有異,面色一變,符孟皋忙以手製止,麻仲堯不禁一怔。

窗外風送一聲森厲長嘯,刺破寂靜的夜空,極為淒厲刺耳。

忽聽門外傳來九宮環高鴻語在道:“少堡主在麼?”

麻仲堯和符孟皋互望了一眼,答道:“在下在此。”

一條人影掠而入,道:“情勢異常危急……”。嚷地燃著了楹火折,一道熊火光亮起,映現出九宮環高鴻。

但九宮環高鴻目睹五具血肉狼藉的屍骨,不禁臉色大變候又故作驚愕道:“來犯匪徒俱被老朽驅退,這五人諒於莊主原是舊識,口稱系昔年故交……。”說著撿起一柄仙人掌,迅疾無倫挑開三蒙面老者紗巾,現出本來面目。

高鴻面寒如冰道:“老朽與他們陌不相識。”

院中忽生出重沉步聲,只見一黑衣中年勁裝漢子渾身浴血跌跌撞撞奔來,道:“莊外告警,骷髏幫匪徒連傷十數高手。”

九宮環高鴻怎麼也料不到裝鬼竟惹上真鬼登門,身形急轉出室掠去。

符孟皋身形疾閃出室奔去,麻仲堯呆得一呆,身如離弦之弩疾射出外。

但見涼風習習,寒星漫空,那有九宮環高鴻及符孟皋人影,天外送來陣陣刺耳長嘯,猛一跺足,穿空騰起,掠撲莊外,去勢迅如流星,轉瞬消失於夜色沉沉中。

符孟皋卻未與九宮環高鴻同途,循著嘯聲傳來方向,飄風撲去,掠倉一處山戀起伏處,只見四個骷髏幫匪徒與三男一女拼搏猛烈,尚有三名蒙面黑衣人寧立旁觀。

他目光銳厲,星光照耀下,依稀辨出那三男一女正是海棠與趙士雄,雲文耀,井光四人,不由大感因惑,忙用黑巾矇住面目,躡身近前,仔細辨認,更感一怔。

旁觀三蒙面人似確是骷髏幫人物,其中一人神似葉勝,而與海棠等拼博的卻非骷髏幫中人。

符孟皋擊指傳聲,夜風中傳聞清脆指聲。葉勝聞聲驚覺,忙與同伴低聲囑咐兩句,疾向符孟皋處撲來,道:“符少俠麼?”

符孟皋手指著拼博激烈的四蒙面人道:“他們是誰?”

葉勝低聲道:“多臂如來陳冠球。”

“竟是他麼?”

“葉某無意探出九宮環高鴻與多臂如來陳冠球暗中勾結,坐地分髒,此次覬覦五福鏢局二十萬金珠,竟喬裝敝幫主所為。”

符孟皋道:“這個在下知道。”隨即附著葉勝耳內密語一陣。

葉勝領命疾掠回原處,率著兩同黨撲向九宮環高鴻莊院而去。

多臂如來陳冠球本手辣心黑,卻疑於葉勝三人在旁冷眼旁觀,心懷首鼠,佯裝打成平手,儘量拖延時刻,思付著如何脫身之計。

一見葉勝三人突然離去,不禁心中狂喜,厲喝道:“好賤婢,還不納命來。”

突聞耳後傳來陰沉懾人冷笑道:“來必見得!”

多臂如來陳冠球不禁大駭,身形倒翻出去,揚腕打出九支白虎釘,抬目望去,只見是一背劍蒙面少年。

海棠眼尖,已看清來人是誰,星眸中泛出愉快的神光,暗呼道:“是他!”

其餘三蒙面匪徒亦住手不攻。身形猛撤,與陳冠球並肩而立,符孟皋冷森森鼻中哼了一聲道:“四位請除下蒙面紗巾!”橫掌一揮,九支白虎釘震飛落地。

陳冠球冷笑道:“尊駕何必逞強,須知刀劍無眼,莫怨老夫手黑心辣。”

符孟皋道:“閣下已是垂死之人,尚敢大言不慚,四位既不願自己揭下縱巾,在下不妨代勞。”頓時身形緩緩,向陳冠球逼去。

陳冠球大喝一聲,四般兵刃,向符孟皋凌厲無匹攻去。

符孟皋身形疾轉,輕靈無比的閃開數尺,右手向肩頭一探,訊如電光石火撤出“冰魄”神劍。

寒虹電卷,只聽藕切微響,衷光飛灑,三隻斷臂墮在塵埃,陳冠球驚覺得快,身形疾仰,將手中兵刃騰蛇梁硬生生地撤了回去,旋身倒穿出丈外。

符孟皋如同附骨之蛆般跟蹤而至,卻未出劍,冷電眼神逼射在陳冠球面上,一瞬不瞬。冷冷說道:“你是多臂如來陳冠球麼?”

陳冠球心神巨震,答道:“老朽等與尊駕無怨無仇,為何辣手斃命?”

符孟皋沉聲道:“你在金陵富甲一方,表面上樂善好施,其實聚斂的均是非分之財,勾結官府。坐地分髒,這次為了五福鏢局三十萬金珠,暗中與九宮環高鴻朋比為奸,指使高鴻手下扮作骷髏幫人物……”

陳冠球越聽越心驚,高聲道:“此乃空穴來風謠琢,老朽不過為了孽子慘遭那賤婢毒手傷殘,不惜千里追蹤。”說著手一指海棠四人。

符孟皋冷笑道:“在下如非罪證確鑿,絕不妄自出手。”右腕疾振,寒光電奔飛出。

陳冠球大驚,身形倒踹飄了開去,口中喝道:“且慢!”

符孟皋如影而至,劍勢待發,流芒閃舞,寒氣襲入眉宇。

多臂如來陳冠球生性陰沉,武功卓絕,卻凜於符孟皋手中“冰魄”神劍,道:“尊駕若恁恃手中神兵,老朽當然無話可說?”

符孟皋淡淡一笑道:“依你之見呢?”

多臂如來陳冠球從未有此悸懼過,只覺符孟皋補威懾人,竟是訥訥說不出口。

突然天外傳來一聲長嘯,播迥夜空。

陳冠球不由自主地機令令打一寒顫,道:“尊駕莫非就是骷骷髏劍主麼?”

符孟皋倏地振腕,灑出九點寒星,訊快絕倫。

陳冠球竟無還手之能,只覺九處穴道一麻,不禁面色慘變,身形如軟蛇一般癱軟倒地。

多臂如宋見多識廣。這一招委實震爍武林,利劍點穴,竟然絲毫無傷,心中越發認定了符孟皋就是散骷髏劍主,不由闇然長嘆道:“老朽敗得心服口服?”

“那麼陳當家的也認罪了麼?”

陳冠球泛出一絲悽然笑容,道:“事至如今,陳某有何話說。”

符孟皋身形如電掠至海棠四人身前,道:“四位請速去沂州東門堤上相候在下,自必將陳冠球押交海棠姑娘報卻血海大仇,但此處刻正是是非之地,請即速離。”說畢連聲催促。

海棠目露幽怨之色,道:“少俠請勿失信,賤妾就此拜謝了。”說罷襝衽一福。

趙士雄道:“姑娘,少俠人已離去了。”

海棠猛抬螓首,那有符孟皋人影,多臂如來陳冠球軀體亦不知何往,芳心不禁無限幽怨,星眸微紅。

井光也是個過來人,知男女之間絲毫都勉強不得,微笑道:“姑娘我們走吧,不要誤了少俠的大事。”

海棠點點頭,低弱說道:“走吧!”一掠雲鬢,蓮步姍姍而去,星眸中含有淚光。

趙士雄心頭滿不是滋昧,默然隨著海棠身後。

夜色更沉,秋風嘯林,落葉飛塵漫空,山野中平添了無盡的蕭瑟淒涼。

且說九宮環高鴻聞得驚訊,心神大震,只覺方寸已亂,疾奔山莊,淡淡星光下,莊外沿途發現倒著不少斷肢缺腿手下,奄奄一息臥身血泊中。

一路奔去,始終未發現敵蹤,知身已陷在危境,無如騎虎難下,不惜孤注一擲。

忽聞不遠處一個清朗語聲傳來道:“來者可是高大俠麼?”

高鴻不禁一怔,答道:“是那位朋友呼喚老朽。”

“在下長白石去病。”說時人影疾閃而來顯出一年約五旬開外老者,接道:“高大俠為何與骷髏幫結怨,幸虧骷髏幫來犯的均是二流腳色,石某同行五人趕奔嵩山,路經此處伸手拒敵,此刻雖已遠去,但未必不再捲土重來。”

九宮環高鴻聞言略為心安,抱拳相謝,道:“高某此刻尚在夢中,息隱家居,絕意江湖,是非恩怨早如雲煙飛逝過眼,但骷髏幫無事生非,找上門來,高某也不甘示弱。”語聲略頓,又道:“石老師同行四位朋友呢?”

石去病道:“他們追骷髏幫匪徒去貢,片刻即回。”

驀地——

天際遙處了來一聲激越長嘯。

石去病不禁為色一變,道:“怎又有強敵到來?”身形疾拔,獨鶴沖天拔起張臂斜掉,穿空電飛,剎眼,身形已遠在二十餘丈外。

九宮環高鴻雖有十餘載未與石去病相見,但石去病為了自己拔刀相助,卻不能袖手不顧,仰面四望了一眼,似又無限重憂,展開草上飛輕功趕向石去病身後。

天際忽又騰起一聲尖銳刺耳長嘯,嘯聲遠曳而去。

九官環高鴻心靈上忽起子一種不吉的預兆,似覺危機四伏,愈想愈後悔,不該在此際覬覦五福鏢局金珠,無異於飛蛾撲火,怨得了誰。

他忖念之間,已奔出二四里,忽聞石去病語聲傳來道:“高大俠,在下發現一名受傷之人,自稱姓陳,與高大俠有八拜之交,由在下送往崖洞調息養化。”

高鴻聞言循聲奔去,只見石去病立在崖下,忙道:“他人在何處?”

石去病回身一指,指著崖下一處山洞,道:“他人在洞內,在下現須尋覓四位知友,不知他們處境如何?在下不久自回。”話未落音,人已衝雷拔起,瞬眼便即杳失。

九官環高鴻望了洞口一眼,見是士著挖掘的一所儲藏薯芋糧的土穴,右手撤出一柄九宮環,左手燃上了松油火把,緩緩走入,道:“陳兄何在?”

只聞多臂如來微弱的語聲傳來道:“小弟在此!”

高鴻急趨前兩步,熊熊火光映照下,只見多臂如來陳冠球身軀靠著一堆山芋坐著,面色慘白如紙,額角冒出豆大的汗珠,目光黯然無神,嘴角泛起一纖悽然笑容,不禁問道:“陳兄傷得怎樣?”

陳冠球滯重地搖了搖首,道:“小弟曾修書遣人趕來高兄處,囑高兄不可在途中伸手,須計誘桂松奇暫棲寶莊,再殺人滅口,何致為骷骷髏劍主風聞,焉有此敗。”

高鴻面現愧容,長嘆一聲道:“高某並未在途中伸手,一切皆如如陳兄所囑,怎奈迭失變故,莫可逆料,非人少使然,現桂松奇與金珠俱在舍下,桂松奇迄至如今尚蒙在鼓中。你我如能不死,正好映告天下武林,將罪行一切自委之於骷髏幫。”

陳冠球黯然一笑道:“天數如此,小弟倘非孽子無故樹怨,身受重傷。如在下不慎慘遭伏擊,已早趕抵寶莊,此事辦不致發生。”

高鴻冷笑道:“你我已無把柄在骷髏幫手中,懼他則甚。”

突聞洞外傳來陰惻惻冷笑道:“這倒未必,自吐兇謀,罪證確鑿,高鴻!你還不俯首認罪。”

高鴻聞聲面色大變,霍地九宮環向陳冠球劈去,竟欲殺人滅口。

洞中忽起了一陳狂風,將高鴻手中松油火折吹熄,洞中立呈伸手不見五指。

高鴻九宮環劈了下去,只覺劈在山芋堆上,似非血肉之軀、火招又為強風吹熄,不禁大驚,叟地回身,掠出洞外,但見麻仲堯與桂松奇幾立在丈外之處,目中噴出如熾怒焰。

桂松奇冷笑道:“想不到武林著宿,名俠實盜,竟與多臂如來陳冠球狼狽為奸……”

高鴻厲喝道:“住口,老夫殺你兩人,不過舉手之勞。”他已萌殺機,將麻桂兩人殺了滅口,以免無窮後患。

突聞一聲冷笑道:“你敢殺卻桂老鏢頭麼?哼,更使罪證顯然,諒你也不敢動手。”

高鴻聞言不禁大驚失色,循聲望去,天色已現濛濛曙光,只見麻仲堯桂松奇之後五六丈並肩立著七個蒙面雲衣人,寬大黑衫在晨風中擺招飛舞,宛如山趟鬼隨,令人不寒而悸。

這時高鴻面色灰白,忖道:“話倒是不錯,我何不將麻桂兩人一擊而斃,俱諉之於骷髏幫。”

驀然,七蒙面黑衣人凌風騰起,超越麻仲堯接松奇頭頂,飄然落在高鴻身前,其中一人向桂松奇麻仲堯道:“兩位請勿置身是非旋渦中,敝幫當有制裁高鴻之法,並昭告天下武林,明正典型。”

麻仲堯深諳江湖規矩,知骷髏幫不願他們目睹酷刑手法,忙與桂松奇示了一眼色,抱了抱拳,轉身疾離而去。

這時,高洪猛士咬牙,一雙九宮環振腕交錯攻出一招“天地混沌”,環影滿空如天羅地網,向七蒙面人凌頭罩下。銳嘯悸耳,勁風如山,威勢駭人。

一條人影橫空撲下,高鴉只覺虎口巨震,一雙九宮環脫手飛起半空,身形踉蹌倒出三步,胸口氣血翻騰……

那人身手訊俠絕倫,腳未沾地,右手疾如電光石火一把扣住李九宮環高鴻脈腕。

高鴻只覺氣血逆散,全身經絡起了變化,緩緩縮萎,這滋味非所能忍受,面露悸容,抬目望去,只見是符孟皋,不禁慘笑道:“老朽早該知道是你。”

符孟皋微笑道:“你醒悟得太遲了!方才你那五名得力助手易作骷髏幫手下全數畢命,就該懸崖勒馬,悔悟前非。”

高鴻苦笑道:“但老朽未曾料到閣下就是骷髏幫中高手。”

符孟皋笑道:“高老師錯了,在下身非骷髏幫統屬,那七位才是骷髏幫高手。”

高鴻痛苦難禁,汗流遍體,咬牙道:“身敗被擒,死則死爾,別想在老朽口中掏出一句真言,武林中人亦不會同情老朽名俠實盜,無可作見證。”

高鴻咬牙冷笑道:“老朽俠名在外,負譽武林達三十年,黑白殊途,涇渭有別,將陳冠球與老朽拉在一處,恐無人能信。”

“那麻仲堯呢!”

“麻家堡雖威震甘涼,但也是黑道梟雄,麻仲堯不說還好,否則反蒙顛倒是非,含血噴人之譏。”

那蒙面人目棗猛泛殺機,冷笑道:“看不出一代名宿詞鋒犀利,巧言令色。”

符孟皋右手一擺,微笑道:“高老師你錯了,你那妻孥子女便可確證,試問陳冠球如不懼他妻兒受害,怎可在洞中誘作說出真言,還有長自高人石去病與其他門派中卓著聲望之高手聽得真切你還賴得了麼?”

高鴻面色本異樣難看,此刻更是面如死灰;道:“罪不及妻兒,閣下如此歷為豈是大丈夫英雄行徑?”

符孟皋笑道:“高老師這麼多年來所為,無一不是欺名盜世,喪天害理之行,惡勿山稹,翟發難見,難道又是大丈夫行徑?”

高鴻不禁晤然若喪,暗歎一聲!

符孟皋轉身向七蒙面人抱了抱拳道:“這位高鴻就交於七位,至於陳冠球在下尚須帶走!”回身掠入洞內,抓起多來陣陳冠球穿出疾如流星奔去。

旭日東昇,天邊冽起流霞異彩,凝霜方濃,瀰漫著凜霜寒意。

五福襟局一行已轔轔上道。老鏢頭親自護鉀一輛木板四面封死的板車,上下兩方木板鑑有團孔透乞,不知內藏何物。

老鏢頭桂松奇心中感慨異常,他萬沒料到九宮環高鴻,武林名宿,威望風隆,竟名俠實盜,如非九宮壞高鴻一時疏忽失慎,多昏如來陳冠球家遭逆變,無法及時趕至,此一繼案將無法揭破,可見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符孟皋和麻仲堯已先五福鏢局而行,揚鞭疾馳,豪光逸飛。

途中,麻仲堯忽駐馬笑道:“符兄,在下有一事不明,骨梗在胸,非吐之後快,不知可否見告?”

符孟皋勒僵回面答道:“就小弟所知,無不竭誠奉告。”

麻仲堯略一沉吟道:“符兄何以能查九宮壞高鴻真象?”

符孟皋道:“此事說來湊巧,在客棧中少堡主劍傷一匪,匪人武功已臻上乘,於少堡主不在伯仲之間,在下正在窗前觀戰,忽感冷風一縷由窗內射出,從在下身旁疾掠擦過,這匪人頓為少堡主劍下受創,微聞語聲道我等去高鴻莊上查明。”說著微微一笑道:“小弟當時並不知高鴻是何人物,直至途中相遇迎接桂老漂頭之人才恍然悟出其中必有蹊蹺。”

麻仲堯點點頭,只覺所說無懈可擊,暗道:“難道是我猜錯了麼?”又道:“以後又如何呢,在下感覺一切均有人暗中策劃,使九宮環自投羅網,高鴻乃老輩人物,其愚心不至此。”

符孟皋搖搖首道:“當局者迷,一著差錯滿盤皆輸,在高鴻宅內小弟即心疑本人並未外出,果不其然,在下縱身上屋,即見一條迅如流星的人影向內院掠去……”

麻仲堯劍眉身蹙道:“高鴻府中內外伏椿密佈,此人居然如入之境,寧非怪事。”他只覺符孟皋似有不盡不實之處。

符孟皋那有聽不出弦外之音,輕笑一聲道:“小弟也是如此願法,孰知來人武功曠絕,用虛空點穴特伏椿悉數制住,小弟不敢太過逼近那人身後,只見他飄然靠近窗前,亦藏身遠處。

須臾,三條人影沖霄穿空而起,身法奇快絕倫,那屋內走出九宮環高鴻等人,為我等格斃的蒙面匪徒即在其內。”

麻仲堯長長哦了一聲道:“在下詫異來人既身手高絕,何不將高鴻趁機一網成擒。”

符孟皋冷笑道:“高鴻禮待桂老鏢頭,兇謀未彰,如不擒住陳冠球,吐出逆謀,骷骷髏劍主手下武功雖高,也不願背上黑鍋。”

麻仲堯大笑道:“有理,可見不經一事,不長一智。”說著望了符孟皋肩頭“冰魄”劍一眼,說道:“特兄兵刃似是干將莫邪之屬,禪兵奇珍,不知可否於在下增一眼界否”

符孟皋內心雖不情願,卻奈於礙啟齒推卻,微微一笑道:“此劍……”

忽聞一冷笑聲傳來道:“與他交什麼朋友,你道他是好相識麼?”

麻仲堯面色一變,厲喝道:“朋友,你說什麼?速速現身出現,不然翻恕我麻仲堯出手狠辣。”

只聽那人冷笑道:“你是什麼東西,敢在老夫面前混充字號”

符孟皋聽出那語聲似為活喪門賈慶,不禁暗暗納罕,只見麻仲堯猛萌殺機,循聲撲去。

五丈開外萎草叢中穿出一條人影,疾逾閃電掠去,麻仲堯趕向那人身後。

符孟皋突聞另一方向隨風傳來蒼老語聲道:“少年人,不知可否能移駕與老朽一談。”

只見丈外處一聞現出一個面如羅鍋,身著紫衣老叟,符孟皋立即抱拳笑道:“謹遭臺命!”

紫衣老叟轉身走去,身形似緩實速。

符孟皋隨著老去,前後相距不過三尺,瞬息已離去裡許。

那紫衣老叟察覺符孟皋身法奇奧迅快,竟能與自己並駕齊驅,不禁目中流露驚異之色,驀然回顧道:“少年人,你一身武功不同凡響,不知可願將真實姓名來歷見告。”

符孟皋道:“在下符孟皋。”

“師承來歷呢?”

符孟皋見紫衣老叟咄咄逼人,內心微感不快,答道:“家師並非武林中人。嚴命不得吐露,恕難奉告!”

紫衣老叟面現不悅之色,道:“老朽嚴凌霄,三日前與當代武林名宿活喪門賈慶相遇,偶而談起符少俠你……”

符孟皋沉聲道:“在下與老丈素末謀面,何況在下初涉江湖,又非驚天動地的人物,不值老丈掛齒。”

嚴凌霄冷笑道:“賈老兒稱你傲慢孤癖,喜交往旁門左道,行事亦正亦邪,令人難測,他心中所疑果然不錯。”

符孟皋怒道:“他疑心在下是什麼人?”

嚴凌霄望了符孟皋一眼,道:“賈慶說你恐系骷骷髏劍主門下。”

符孟皋不禁怒上眉梢,怒道:“風聞武林自命正派人物,喜口舌損人,顛倒黑白,愛怒全憑自已心意,今日一見果然不錯。”

嚴凌霄大怒道:“你這人真是難以相與,如依老朽性起,倒要教訓你一頓,免得你目中無人。”

符孟皋冷笑道:“你還不配教訓在下。”

“真的麼?”嚴凌霄面寒如水,右掌急出,一招“金風趕蟬”疾如電光石火向符孟皋右臂“曲池”穴扣去,左掌隨出一式“浮雲掩月”,迅快無比揮向符孟皋面門。

這兩招均是武林曠絕奇學,奇快難測,嚴凌霄欲一擊制服符孟皋,殺殺他的傲氣。

須知符孟皋外柔內剛,又因身世不明,自幼喜愛孤獨,不易輕信於人,除了鄧素雲一見投緣外,其餘均落落寡合,即是金蘭之交神劍秀士樊丹、散花仙子梅若萍因彼此認識不深,了無牽掛。

此刻,他見嚴凌霄恃武凌人,不禁怒火沸騰,倒踩子午步,右手疾揚,一招“天風驚濤”封開了“金風趕蟬”擒拿之勢,左掌三指如刃,一招“摘星換鬥”削了出去,逼開嚴凌霄擊向面門的掌勢,指吐暗勁,點向對方脈門要穴。

出手奇奧異常,乃“軒轅經”內兩招絕學,嚴凌霄只覺指勁刃如,如不撒手,只怕左臂定要廢在符孟皋指下,不禁暗暗駭震,倏地身形似飄出三步。

符孟皋胸中一股沸騰怒火難消,如影隨形踉蹌而到,雙掌展開一路快攻,泛眼間攻出九招無一不是奇絕難解之學,掌勢擾若長江大河一般滔滔不絕。

嚴凌霄失去先機,幾無還手之力,一簍那間,被迫得連連倒退。

倏地,符孟皋停手不攻,冷冷說道:“彼此無怨無仇,在下也不願樹敵結怨,承讓了。”言還未畢,一翌而起,飛落在兩丈開外,微一沾實,立時穿空又起,去勢如電,眨眼瞬息無蹤。

嚴凌霄氣得面色鐵青。怒視符孟皋去向,半晌做聲得,只覺有生以來,從未有過今日之辱。

突忽,遠外傳來一聲長嘯,嚴凌霄循落嘯聲疾掠而去,只見一株古槐之下立著活喪門賈慶,身形著實,目蘊怒光道:“這符姓小輩果然可疑?”

賈慶愕然道:“嚴凌兄果然探出他真實來歷麼?”他目睹嚴凌筲面色異樣難看,暗道:“莫非他們動手不成,符孟皋武功再高,也未必勝得了嚴凌霄。”心中暗暗的納悶。

嚴凌霄冷笑一聲,道:“嚴某也不瞞你。”繼而將與符孟皋相見輕過詳細說出後,接道:“你誘開麻仲堯這小輩,為何耗時這麼久?”

活喪門賈慶不禁一怔,暗道:“他真是姓符麼?性情孤傲怎與我胸中所疑之人一般。”不禁垂首沉吟良久,孤疑不解。

嚴陵霄見賈慶不答,若有所思;怒道:“賈老兒,你這是怎麼了?”

賈慶抬面浮起一絲懊喪笑容道:“如非賈某在麻仲堯口中探出一項隱秘,稍費時刻,那有如此失誤,嚴兄見多識廣,武林中各門各派奇學無不了若指掌,必然察出符孟皋武功來歷。”

嚴麥霄鼻中冷哼一聲道:“嚴某不願臉上貼金,符孟皋武功怪異奇詭,神奧不側,生平僅見。”

賈慶聞言大感駭異,目露驚容道:“這樣說來,賈某倒真要撇下江湖之事,非要找到符孟皋不可了。”

嚴凌霄道:“嚴某也有此意,咱們同行。”

賈慶望了嚴凌霄一眼,笑道:“嚴兄如真有如與賈某同行之意,但許應允賈某一事,不然,咱們橋歸橋,路歸路,各不相涉。”

嚴凌霄詫道:“我要應允何事。”

賈慶道:“見了符孟皋,可不準先行出手,一切聽賈某之命行事。”

嚴凌霄哼了一聲道:“這次依你就是。”

兩人認明符孟皋去向疾奔而去,荒草叢中突冒起一條飛鳥似地人影,去如淡煙,轉瞬已杳。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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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2-31 11:35:24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盜世欺名

符孟皋一路疾奔,不覺奔至江疚,江流浩蕩,波光帆影。胸襟不由為之開朗不少,停立片刻,又展開輕功身法奔去。

蘄州城垣已隱隱在望,符孟皋忽聞熟穩語聲傳來道:“符少俠請留步!”

語聲方入耳,已分辨出那是葉勝語聲,不禁答道:“是葉老師麼?”

葉勝人影疾閃而至道:“少俠無須去東門城垣了。”

符孟皋渾然摸不著頭腦,詫道:“這是為了什麼?”

葉勝深深地望了符孟皋一眼,道:“少俠知嚴凌霄是什麼人?”

符孟皋愕然,知葉勝已目睹自己與嚴凌霄動手情形,便問是何原故。

原來嚴凌霄乃武林卓著聲名難惹難纏的怪傑,人稱煞手神判,黑白兩道人物均有交往,一經結怨,以符孟皋武功雖說不懼,卻與日後行事卻大有干礙。

五福鏢局老鏢頭桂松奇押護一輛板車,車內即是多臂如來陳冠球,受符孟皋之託送交海棠姑娘,但麻家堡與秦中九怪系一丘之貉,而陳冠球亦受秦中九怪指使,麻仲堯欲從海棠手出劫出陳冠球。

符孟皋不料情勢有如此複雜,道:“麻家堡亦與秦中九怪勾結麼?”

葉勝冷笑道:“麻仲堯方才與少俠借劍觀賞,若非活喪門賈慶誘開麻仲堯,少俠恐將為麻仲堯所制。”

符孟皋不禁嚇出一身冷汗,道:“若此更不能袖手不顧,目睹陳冠球從海棠姑娘手中劫去無動於衷。”

葉勝搖首道:“無妨,嚴凌霄與賈慶黃雀在後,海棠姑娘定安然無差。”說著微微一頓,道:“嚴凌霄賈慶既決意查明少俠身世來歷,不能不防,何況他倆心疑少俠系骷髏門中,若傳骷髏劍主耳中,於鄧姑娘有性命之憂。”

符孟皋面色微變,道:“依葉兄之見?”

葉勝微笑道:“葉某才智不及少俠萬一,但愚者知慮,必有一得,鄧姑娘現在夏口,何妨問計於鄧姑娘。”

符孟皋笑道:“就依葉兄。”

正說之間,忽聞來路傳來一片奔馬蹄聲,煙塵蔽空,葉勝右手疾如電光石火伸出,拉佐符孟皋一躍落在道旁草層中。

只見麻仲堯率著十三騎風馳電掣奔向薪州城門,但堪近城垣,紛紛落騎,一匪徒將馬匹趕向城外藏起,其餘諸人電閃風飄四周掠去。

葉勝低聲道:“大概五福鏢局一行即將抵達,如葉某臆料不錯,那煞手神判嚴凌霄活喪門賈慶亦跟蹤而至。”

說時,葉勝忽伸手一指,道:“少俠,你瞧。”

符孟皋循指望去,只見兩條人影疾逾流星在十餘丈外一閃而杳。

片刻之衙,遠處塵頭冒起,人喊馬嘶,隱隱只見五福鏢局人騎車輛大隊而來。

但見老鏢頭桂松奇親自推著板車遠離官道,右掌劈開板車,由車內挾出多臂如來陳冠球。

陳冠球軀體姥縮如蝦,面色慘白如紙,兩眼緊閉竟自昏迷不醒。

桂松奇挾著陳冠球身如離弦之彎,向城牆掠去,落在城下,全身一提,玄鶴沖天拔起,凌空一翻,落在城頭,目光望了瞥,道:“趙老師何在?”

城廂下飛鳥般冒起三男二女,少女正是明眸皓齒的海棠,目睹來人並非符孟皋,卻是五福鏢局老鏢頭桂松奇挾著老賊多臂如來陳冠球。不禁大感失望。

老鏢頭桂松奇堆下滿面笑容,抱拳說道:“老朽是受符少俠之託將陳老賊交付四位,並有一親筆信函面交海棠姑娘。”說著由懷中取出一函。

海棠接過書信拆閱,心頭只覺泛上一縷酸楚,但少女矜持,不形於顏色,慢慢將書收在懷內,嫣然一笑道:“多謝老鏢頭。”

倏地面色一罩濃霜,抓過陳冠球,照符孟皋信中所述解開陳冠球穴道。

只見陳冠球張嘴咳出一朵濃血,睜目醒來,不禁駭然變色。

海棠怒叱道:“者賊你也有今日!”

陳冠球面如死灰道:“老朽與姑娘往日無怨,近日無仇……”

海棠冷笑道:“老賊……”

話尚未了,忽聞朗笑聲傳來道:“姑娘請手下留情。”一條迅快人影由城樓上電鴻飛落,現出流星追魂麻仲堯。

桂松奇不禁一怔,抱拳笑道:“麻少堡主也來了。”

麻仲堯向海棠略一抱拳,道:“適才在下接護家嚴飛書傳訊,多臂如來陳冠球身負數宗武林血案,牽涉至廣,意欲向姑娘求借此賊一用,待幾宗疑案水落石出後,必讓姑娘手刃此賊。”

海棠道:“恐難如少堡主之意。”言下拒人千里之外。

麻仲堯面色微變,道:“在下言出至誠,決無欺騙姑娘之理。”

海棠輕笑一聲道:“既然如此,看姑娘在道義份上,我先廢去老賊一身武功,並斷其雙腿主經,交與少堡主就是了。”

麻仲堯面色一變,怒道:“姑娘,你這不是故意與在下難堪麼?”輕輕擊掌一聲,十數條身形迅疾冒出,將海棠,趙士雄四人圍住,朗笑道:“姑娘即瞧不起在下,也用不著什麼江湖道義了。”

麻家堡威震甘涼,隨著麻仲堯而宋的,無一不是太陽穴高高隆起,目中精芒逼露,一望而知俱是內外雙修,武功高強的能手。

眼前情勢強弱立判,海棠知麻仲堯存心劫走陳冠球,暗地銀牙一咬,揚手打出鏢蓬梅花針向陳冠球襲去。

卻不知麻仲堯已畜意戒備,料知姑娘必有此言,哈哈一笑,銀虹飛卷,將梅花針悉數磕飛。

麻家堡一個豹面老者飛身搶出,迅如閃電將多臂如來陳冠球挾起。

井光,霍文耀,趙士雄不禁大怒,霍地拔出兵刃。

仲堯面寒如冰,冷笑道:“在下並非有意尋仇,也不願結怨,無奈陳冠球關係太大,在下實逼不得已,如四位恃強,刀劍無眼,傷亡難免,怒在下被迫還手,諒四位非在下敵手。”

突聞一聲冷笑道:“強中還有強中手,螳螂捕蟬,安知黃雀在後。”

豹面老者忽面色大變,口張目呆,卟咚一聲栽倒在地。

麻仲堯大驚失色,轉面望去,只見是卓負盛名的兩個武林煞星活喪門賈慶煞手神判嚴凌霄。

多臂如來陳冠球右臂已被嚴凌霄扣住,活喪門賈慶目光炯炯,面露似笑非笑神情,道:“風聞麻老三有子如龍,年未及冠,已名震邊陲,老朽意欲見識麻家堡獨門武學有何驚人之處。”

麻仲堯暗道:“這兩個老鬼,武功卓絕,心狠手辣,我若頂撞於他,只怕今日不能全身而回。”內心甚是惶懼,卻外形不露聲色,淡淡一笑,將劍回鞘,抱拳躬身道:“兩位前輩與家父交誼素篤,晚輩豈能無禮,再說也不敢班門弄斧,但陳冠球身上背了三宗血案,使家父蒙受不白之冤,故家父嚴令晚輩將陳冠球擒回。”

賈慶大笑道:“陳冠球何止背了三宗血案,案如山積,血腥滿手,老朽也不難為你,見著令尊,就說老朽從你手中搶去就是。”

麻仲堯心中雖怒火沸騰,卻強抑著泛出一絲尷尬笑容,道:“晚輩不敢。”

賈慶大喝道:“那你等還不離去速回甘涼作甚。”

麻仲堯咳了一聲道:“晚輩這就回去,但願青山不改,後會有期。”

賈慶大笑道:“你如記仇,這也由你,見著令尊就說老朽致候。”

麻仲堯心中怨毒已極,答道:“晚輩記下了,兩位前輩珍重。”右手一揮,率眾紛紛掠向城垣,疾如流星飛矢而去。

嚴凌霄冷笑道:“依得嚴某性情,至少在這小輩身上留一點記號,那有這多唇舌。”

這時,海棠蓮步姍姍走來,襝衽一福。

賈慶忙斜身一閃,道:“姑娘,老朽兩人最難講話,即不願平白受人點滴之惠,也不無故施恩於人,此次老朽兩人乃衝著陳冠球而來,須將陳冠球帶走。”

嚴凌霄接道:“姑娘定需陳冠球雪仇洗恨,原無不可,但需姑娘與你那心上人前往老朽終南山處一行。”

海棠面色排紅過耳,臻首一低,含羞答道:“老前輩休要取笑,晚輩那什麼心上人。”

賈慶大笑道:“符孟皋不是麼?”說時與嚴凌霄挾著陳冠球躍下城垣,疾如飄風而去。

海棠芳心幽怨無比,忖道:“落花有心,流水無情,你乃武林成名人物。怎可有意奚落。”暗暗恨賈慶譏刺露骨。

趙士雄暗歎一聲,向老鏢頭桂松奇問道:“老鏢頭必知符少俠行蹤,可否見告。”

桂松奇搖首答道:“老朽也曾問過,少俠答稱身如萍寄,漂泊無定,但老朽預料,武林亂晚服已萌,嵩洛關中今後諒成是非之地,或可一見。”

趙士雄點點頭,轉而向海棠道:“我等不如去嵩洛關中一遊,姑娘走吧。”

城垣上人影四散無蹤,城樓一角飄下符孟皋葉勝兩人。

葉勝道:“葉某所說如何?賈慶嚴凌霄本十拿九穩算準麻仲堯劫取陳冠球之際,少俠必然現身,怎料少俠為葉某勸阻,迫不得已及時出手,若此刻活命暗躡二人身後,必墜入賈嚴二人術中。”

符孟皋冷笑道:“在下未必就懼他。”

葉勝忙道:“少俠身世不明,友仇難分,賈慶、嚴凌霄雖說是正派中人,但解性怪異,樹敵甚多,令尊令堂在世說不定與這兩人結有宿怨。”

符孟皋聞言憬然猛震,暗歎一聲,與葉勝身形如入黃葉秋風中……

黃鶴樓矗立夏口江濱,危樓飛閣,崇庸畫棟,俯瞰江漢,極目千里,詩人墨客,吟誦不絕,寰宇記謂費文偉登仙,嘗駕黃鶴憩此,故名。

暮秋初冬,月掛西樓,江邊景物悽迷,黃鶴樓上游客寥落。

符孟皋與葉勝兩人正在品茗對弈,沉思落子,香風一閃,一個妙齡青衣女郎疾掠入來,嫣然低笑道:“我家小姐有請!”

葉勝一推棋局,立起若有深意微笑道:“少俠去吧,葉某還有事,恕不奉陪。”言畢飄然下樓而去。

符孟皋玉面不禁一紅。

青衣女婢星眸一飄符孟皋,嫵媚一笑,柔聲道:“婢子帶路。”

符孟皋道:“有勞姑娘了!”

穿過昭陵太子墓,擇徑荒僻,景物幽森,約莫行五六里許,隱隱可見林木中一幢巨宅。

青衣女婢嫣然笑道:“我家姑娘就在此居住,鬱鬱寡歡,聞得公子聲訊,愁眉盡舒。”

符孟皋道:“諒鄧姑娘有什麼疑難之事不能解決。”

“這個婢子就不知道了。”青衣女婢一面答話,一面伸指敲起朱漆重門獸環。

內面起了一個宏亮語聲道:“什麼人?”

青衣女婢答道:“查爺,是我玉兒。”

沉重大門緩緩開啟,一個虯鬚虎目老者探身而出,喃喃埋怨道:“三更半夜,女兒家出外胡走做甚。”一眼暼見符孟皋,連忙改容肅然敬畏,躬身抱拳道:“原來是符少爺駕臨,查某不知,有失遠迎,當面怨罪。”

符孟皋道:“不敢,鄧姑娘在嗎?”

老者答道:“現在書室,少俠請!”身形隱入幽暗中。

符孟皋隨著青衣女婢躥走在花間小徑上,一幢精緻小巧水閣,燈光外映,忽聽鄧素雲嬌脆語聲道:“皋弟是你嗎?”

閣內走出一身淡黃羅衣、清麗絕俗的鄧素雲凝眸含笑,似不勝深情。

符孟皋玉面微紅,欠身施禮道:“雲姐別來可好?”

青衣女婢抿嘴低笑道:“公子不知姑娘為了你懨懨做成疾嗎?”

鄧素雲面露薄嗔,叱道:“胡說,還不退下。”引著符孟皋走入一間窗明几淨,佈設雅緻的書室,盈盈一笑道:“我已備好你的住處,你看此處還你意嗎?”

符孟皋聽了鄧素雲弦外之音,似有留他久居之意,不禁一怔。

鄧素雲玉雪聰明,已然察知符孟皋心意,嫵媚笑道:“皋弟,你請坐下,聽我慢慢細說,別後經過,我約莫盡知。”

青衣女婢送來美酒佳餚,兩人對坐娓娓傾談。

鄧素雲道:“試想你近日揭破了幾宗重大之事,謹慎恃重,但黑道泉雄巨擎,若查出是你所為,將銜恨與你,非殺之後快,符弟大仇未明,已先受鋒鏑之危,智者不為。”

符孟皋詫道:“小弟臆料他們甚難查出是我所為。”

鄧素雲曼嘆一聲道:“那葛厚麒呢!其人心性陰險,城府深沉,我雖未親眼目擊,但猜出白鹿洞前南天一鷹公孫炎,飛花旗白雲谷等四人喪在他少林門中一項奇絕武功之下,他原算準你與麻仲堯等人均風聞前往,豈料事與願違。”

符孟皋目震驚容道:“雲姐為何知道這麼清楚?”

鄧素雲道:“我無意撞護八阿哥一名護衛,嚴刑逼供下吐露隱秘,八阿哥對你原欲器重想攬為已用,怎奈葛厚麒嫉惡如仇,並百覬覦‘冰魄神劍’。”說著凝眸望了符孟皋肩後長劍一眼,嫣然笑道:“葛厚麒雖不值重視,但煞手神判嚴凌霄活喪門賈慶當代武林名宿,即有意為敵,你只要行走江湖,他們自有辦法查出你的行蹤,何況麻仲堯亦覬覦你的冰魄神劍……”

符孟皋笑道:“所以雲姐勸小弟暫蟄居宅內,不得再現蹤江湖。”

鄧素雲面色微露不悅之色,道:“我帶留下此已然擔當很大幹系,皋弟若不聽愚姐之勸,決不勉強。”

符孟皋料不到鄧素雲動氣,忙道:“小弟決無不聽雲姐教誨之理。”

鄧素雲嫣然一笑,露出花朵般和笑容,道:“好,你照我的話行事,不準違背。”

忽聞,外廂傳來女婢語聲道:“撫署何老夫子求見老爺。”

鄧素雲五掌一揮,熄去室內燈燭。

符孟皋不禁愕然,室外隨風傳來一陣蒼老呵呵大笑道:

“何老夫子駕臨舍下,蓬畢生輝……”只感一隻玉掌伸了過來,牽著左臂走入內室轉出側門,揩向一座大廳後廂而去。

大廳內燈燭輝煌,一個氣宇不凡,方面大耳,嚴然官府老者陪著一青衣老者及一翩翩濁世佳公子笑語敘話。

符孟皋與鄧素雲藏在屏風後覷眼外望,鄧素雲附耳低聲道:“那堂上佳公子可神似皋弟麼?”

說時玉堂呈現神秘笑容。

符孟皋正感如墮五里雲霧中,聞言呆得一呆,凝神望去,暗道:“天下竟有如此相像之人。”只覺那公子除雙眉稍濃外無一不神似自己,不禁大感駭異,更猜不出鄧素雲用意。

鄧素雲低聲道:“他乃新任鄂撫公子廬玉堂,鄂撫系當世第一清官,我意欲皋弟扮作廬公子……”繼附耳密語一陣。

符孟皋先是困惑不解,繼而皺眉,良久才泛出笑容。

廳上主賓三人把酒相酌,只聞嚴然官府老者笑容敘京中軒事,殷殷勸飲。

廬公子偶而答話,純正京音調屬典雅,溫文有禮。

約莫半個更次後,何老夫子推杯相謝,道:“張大人聖謄極隆,丁艱已滿,不入當有聖命到來起復原官,屆時自應趨府道賀,天色不早,不才要告辭了。”

張姓老者哈哈大笑道:“廬賢侄,我有一本‘易經十三解’送與你。”手拉著廬玉堂轉入屏風後。

須臾,廬玉堂隨著走出,手中抱著一匣線裝書本“易經十三解。”

不言而知,片刻之間廬玉堂已換成了符孟皋。

廳外肅立著一雙神光炯炯,貌相獷悍,四旬開外肩頭帶著兵刃的黑衣中年人,張姓老者卻未將何老夫子廬玉堂送出廳外.只聽何老夫高聲道:“速命外廂備馬。”

一雙黑衣人聞言疾掠而出張姓老者送出大廳,即轉身入內,何老夫子低聲道:“老朽心中憂廬公子露出破綻,但望公子謹慎小心,免貽性命之憂。”

廬玉堂微微一笑不言,飄然走去。

次日清晨,朝陽方升,撫署衙前忽奔來一騎一片墨黑異重龍駒,騎上人是一張長臉,豆大般麻七旬望外老裡,肩插一對沉重烏亮子午筆,目光懾人心神。

這老頭下得騎來,立時有一衙卒奔來牽去,他昂然跨入撫署,雙肩不搖,足不揚塵,身法輕靈無比。

廬玉堂與何老夫子正在簽押房內敘話,忽見老者由窗外掠過,何老夫子低聲道:“此乃大內高手巷鷹鐵筆鄒雷,久駐撫署。歷任七撫廿餘載,江湖中事無不了若指掌,可見本朝韃虜仍不放心漢人,尤其江湖內實藏志士,大都不服清。有匡復漢室之意,南七北六十三省無不派有大內高手監視武林動靜。”語聲略頓,又道:“公子速去內堂,窺聽鄒雷與大人說些什麼?”

廬玉堂點了點頭,急急走往內堂,閃入一間廂房,只聽鄂撫朗聲道:“當今春秋雖高,但身體健旺,眾阿哥陰謀奪嫡,言似之過早,最好你我不偏不倚。”

鄒雷答道:“制臺已探出大人有與他作對之意,必先下手為強,陷害大人,奉勸大人,何不佯作恭順,明修棧道,暗渡陳倉,查明與七阿哥勾結劣跡,再密詔參奏……”

廬玉堂忽覺身後生起衣挾破風微聲,即知有警,旋身迅如電光石火揮出一掌。

只聽一聲淒厲慘嗥騰起,僕冬大震。

那驚人的屍體跌下的響震動了鄂撫及大內高手蒼鷹鐵筆鄒雷?

鄒雷身疾逾閃電掠入內室,只見地面上側臥著一具屍體,那致命的傷痕自左胸延伸至右肩,皮開肉綻宛如利刃劃過。

他目光銳利,一望而知並非利刃戮斃,而是絕頂內功指力疾劃所致命。

鄂撫趨入,道:“鄒護衛,此人是誰?”

鄒雷目露駭容道:“此人是制臺親信護衛,內家高手蠍爪孔準,這擊斃孔準的又是誰呢?”他一面回答鄂撫,一面喃喃自語。

鄂撫心下已然明白是何人所為,暗中欣喜,面色佯裝一變道:“若制臺大人間撫署要人,怎生回答?”

鄒雷搖首道:“這倒不妨,孔準既末投帖報名入謁,又無旁人目擊作證,身在撫署,只消毀屍滅跡推稱未見就是,不過殺害孔準之人尚查不出來歷,日後鄒雷將不得安枕。”說著由懷中取出一隻藥瓶,以銳長指爪挑出些許藥未,傾灑在屍身上,頃刻化為一灘腐水。

盧玉堂見鄒雷有意未將其餘四大高手吐露,當然九大高手姓名來歷在武林中無不知之甚洋,但符孟皋要找出其生身父母是誰,是否與武林九太高手有關連,再旁證索引,自不難水落石出,如今若無端兒可尋,雖費心機實無異與大海撈針,當下微笑了笑道:“自古誰入能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似嶽武穆,文文山亦不善其終,但名垂竹帛,留芳百世!……”

鄒雷笑道:“武林中人怎可與忠臣孝子相提並論。”

廬玉堂正色道:“死有重於泰山輕於鴻持之別,行俠仗義,鋤奸除暴,為人世長留正氣,雖死亦甘瞑目。”

鄒雷望了廬玉堂一眼,道:“說得極是,老朽風聞公子博學強識,未必不知武林九大高手是誰?”

廬玉堂只微微一笑,含蓄異常。

鄒雷嘆息一聲道:“公子似深知近數十年來武林無不與宮庭爭儲奪嫡息息相關,聖上年逾古稀,眾阿哥都有一身精絕武功,網羅死士亦均系武林高手,互相傾軋,剷除異己,牽涉至廣,黑白兩道,各大門派幾乎全被捲入這場是非旋渦中,是以老朽必疑骷骷髏劍主必與爭儲有關。”

廬玉堂道:“這無異是骷骷髏劍主身後有操縱之人。”

“正是!”

“但不知是誰?鄒護衛諒必獲知內情一二。”

鄒雷苦笑了笑道:“尚老朽獲知內情,也不致終日愁坐城內。”

廬玉堂詫道:“鄒護衛有何憂心之事?”

鄒雷長嘆一聲道:“別的不說,蠍爪孑L準雖毀屍滅跡,但制臺必心疑係老朽所為……”說著,忽面色微變,揚手向窗外打去。

只見三縷黑線,疾若芒電飛出手外,但如泥牛入海,了無聲息。

須臾,窗外傳來陰惻惻低笑道:“鄒雷,你這是親口吐露血債血還,納命來吧!”

鄒雷沉聲道:“尊駕是誰?”

廬玉堂緩緩立起,冷冷說道:“官衙重地,怎容江湖匪人在此逞兇。”說著以目示意鄒雷稍慢出室,自向室外走去。

鄒雷不禁大驚,惟恐賊人逞兇,緊接著掠出。

只見三個面目森冷藍衣中年人並肩立在天井中,其中一個兩頰瘦削無肉,鷹鼻蛇睛監衣人獰笑道:“廬公子休要用官衙二字嚇唬人,我等均有制臺令箭在身,奉命帶走鄒雷,請公子置身事處吧!”

廬玉堂面色一沉,道:“鄒雷身犯何罪?”

“孔準慘遭毒手,毀屍滅跡,殺人賞命,怎能容他逍遙法夕卜。”

廬玉堂道:“你等親眼目擊麼?哼!鄒雷身為大內侍衛,不奉正命恐動不了他。”

那藍衣人面色微微一變,道:“公子也許不矢口,我等三人亦是大內侍衛。”

廬玉堂右手一伸,道:“我不管三位是否大內侍衛,請拿出王命來,不然,你等就是一項死罪。”

三藍衣面色一變,目閃兇芒。

鄒雷恐三藍衣人惱羞成怒,逞兇傷了廬玉堂,忙道:“公子……”

廬玉堂用手一擺,面寒如冰怒道:“本地是撫署重地,那容他們橫行,鄒護衛不用你管。”

雙掌一擊出聲,天井四周廊下房內人影紛閃而出,均是撫署內武士,利劍金刀平指,震腕顫出一片寒芒,蓄勢待攻,其中五人手捧連珠飛管。

鄒雷大惑驚異,想不到廬玉堂不擅武功,居然沉隱若定,安排妥慎,內心不禁暗暗稱奇。

廬玉堂冷笑道:“這屋面上及撫署四周伏椿如同天羅地網,不如束手就擒,還可饒你等不死。”說著身形已退入柱後,那鷹鼻蛇眼藍衣人獰笑一聲:“公子此舉無異將令尊綿繡前程活活斷送了。”語聲中突張臂猛向鄒雷撲去,身形逼出一片無形罡氣。

其餘兩藍衣人亦同時發難,十指利爪如鉤攜出,身隨掌出。

撫署武士大喝,寒芒電奔,紛紛出手,連珠飛弩錚錚飛射而出。

鄒雷冷笑道:“找死!”鐵筆飛出,閃出一隻筆影,帶出悸人銳嘯。

鷹鼻蛇眼藍衣人道:“這倒未必!”撲勢毫未稍緩,兩臂一合,向鄒雷雙眉迫來,勢如千鉤。

突然那藍衣人悶哼一聲,轟地身形沉落地面,兩足竟陷入石面寸許,面色慘白,牙齒戰擊。

其餘兩藍衣人突驚叫了聲,如受蛇噬,驚得穿空奔起,尚未拔起丈許高下,猛感後胸“命門”要穴上一麻,如斷線之蔦般,跌摔在天井中。

鄒雷一個收手不及,鐵筆犀利,忽地劃破蛇睛藍衣人胸衣,帶出一溜血雨,大惑駭異,只覺這三人傷得奇突,不禁呆任,暗道:“府中武士功力雖高,卻傷不了三監衣人,莫非尚有異人暗助力麼?”不禁望了廬玉堂一眼。

廬玉堂目光向屋面上望了一眼,抱拳笑道:“承蒙相助他日必當圖報。”

屋面上傳來一清朗笑道:“在下受令尊之恩似海,些許小小難報萬一,公子不必掛齒。”微聞衣挾破風之聲,顯然已離去:

蛇睛藍衣人躺在地下獰笑道:“你在我懷中袋內取出信物一瞻,就知我等為何而來,我不信你有天大膽子。”

鄒雷不禁一怔,知內中必有蹊蹺,走向前去,伸出右臂意欲搜出袋中之物。

廬玉堂忙道:“且慢!”

鄒雷呆得一呆,已知廬玉堂機智絕倫,伸出右臂又縮了回來。

廬玉堂道:“持刀動衙,形同叛逆,專招上奏,就地斬決。”說著用手一揮,示意武士中留下兩人,其餘撤去。

三藍衣人不禁面色大變,目中逼射兇芒,怨毒已極,但已受制放人,如同待宰之獸,有心無力。

廬玉堂將三藍衣人移往撫署密室後,僅他與鄒雷兩人,便微微一笑道:“現在,鄒護衛可以將他袋中之物瞧瞧,不過不能用手觸模,最好用布巾包起。”

鄒雷見廬玉堂宛如武林老手,經驗豐富,遇事沉穩,不禁自嘆弗如,在襟底撕開一條布幅,柬裹右手,仲在鷹昌蛇睛藍衣人懷內,取出一方金牌。

這時,鄒雷如受雷擊,不禁目瞪口張,色如死灰。

那鷹鼻蛇睛藍衣人,泛出一絲獰笑道:“兄弟沈烈,官拜大內一品帶刀侍衛,此次首領特請皇上賜金牌捉拿鄒護衛……”說著望了廬玉堂一眼,目中閃出怪異兇險補光,接道:“廬公子,你對宮廷大內秘密知道得太多了,金牌上附有異毒,無色無味,一碰人體,即由皮膚毛孔內滲,循血蔓延全身,發作時痛苦不堪,雖然鄒護衛避過此厄,但未聞能違抗王命,令尊也負有一項大罪。”

鄒雷面如死灰,心中著實為難,他本武林中人,大可遠之高飛,得未聞能有幸免逃走的,而且,鄂撫亦受牽連。

只聞廬玉堂朗笑道:“一切均由我承擔,金牌王命尚難嚇得了我,鄒護衛,你用金刀指手法將金牌捏成一綻官寶,以本命三昧真火燒除弄毒。”

鄒雷大驚道:“公子原來會武?”

廬玉堂搖首微笑道:“你錯了,在下雖不擅武功,但諧曉武學源流,人身穴道陰陽二氣注經輸脈之學,試問諸葛武候有親身交鋒爭勝之說麼?”

鄒雷聞言由衷地敬佩如同天人,右掌展出金剛大力手法壓擠在掌心輸運三味真火。

沈烈面色灰白,額角冒出冷汗,才知遇上了狠辣的能手,苦笑道:“廬公子你意欲何為?”

廬玉堂冷笑道:“你心中明白,在下自有法將你等三人論成死罪,大內侍衛首領亦無法諉罪鄒護衛。”

沈烈三人知必無幸,閉目無語。

廬玉堂道:“鄒護衛,你在午刻酉刻先點他們‘藏血穴’,申初點‘精促穴’,酉時三刻點‘靈礬穴’,時辰須準,不能誤失。”言畢身形飄然走出。

天色約莫午時,撫署外馳來一匹快馬,奔至衙前,騎上人身著中軍服一躍而下。

撫署前正有捕頭孫富坤與捕快三人說話,孫富坤啊了一聲道:“周大人,來此有何公幹?”

那人是個面黃微須中年人,抱拳笑道:“孫捕頭,周某奉制軍之命請沈章楊三位大內侍衛回轅有事詢商,三位侍衛辰初前來託署遏見廬大人及鄒護衛,煩勞稟明。”

孫富坤微微一笑道:“閡大人來得不巧,因鄒侍衛有事昨晚去武當,三位內侍衛聽說不在,便推諉改天造訪匆匆離去了。”

那中軍愕然愣住,暗道:“三人似亦趕向武當面去,因此未回督轅。”忙抱拳笑道:“看來周某是徒勞跋涉一場了。”躍而起落鞍揚鞭疾如奔電飛馳而去。

兩日後盛傳有三蒙面人侵襲武當純陽觀,武功辛闢狠毒,連傷十餘人,但終因寡不敵眾,傷重致命,臨死之際說出來歷乃大內侍衛,侵襲武當原因不明,想不到大內侍衛中竟有骷髏幫手下潛伏。

武林傳言本宣染附會,人人言殊,大內侍衛究系確是骷髏劍主門下,抑或似秦中九怪嫁禍江東之計,誰也無法斷言。

這一傳言,不腥而走,立時傳遍了南七北六一十三省,震驚武林,也震驚了燕京宮廷。

武當山外偵騎四布,欲探出真實詳情,查證傳言不否失真,但句句字字無虛假,江湖中不乏才智之士,紛紛拜山,問訊過參加此場拼殺的弟子,所敘經歷無一不同,宮廷大內也有在武當臥底之人,非但目擊,而且與三蒙面人拼死截襲,足見並非子虛。

這天大幹系彌補得天衣無縫,無疑是廬玉堂一手鋪排,只有湖廣總督心內明白,卻如啞子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口,在大廳來回踱步心內煩亂如焚。

廳外走入一身青衫,背部微駝老者,說道:“大人無須憂慮,鄒雷已回撫署,將干係全接之於鄒雷,學生包大人無事。”

制臺冷笑道:“鄒雷是好惹的麼?先是孔淮,後是沈烈三人,只怕下次我也難保首領了。”

青衫老叟道:“天威不測,若不查明真情實據上奏,大人恐有褫職免官之危,依學生之見……”

忽聽廳外高聲傳報道:“撫署鄒雷護衛求見。”

制臺面色一變,冷笑道:“他的膽量委實不小,居然敢來見我。”

青衣老叟道:“大人須以禮相待,鄒雷此來必有所恃,且聽聽他此來真意如何?”

制臺面色略霽,道:“有請鄒侍衛!”

須臾,只見蒼鷹鐵筆鄒雷跨入大廳,抱拳躬身道:“卑職參見大人。”

制臺持須朗笑道:“鄒侍衛,依我不相統屬,為何行此大禮?請坐。”

鄒雷謝了一聲,與青衣老實略事寒喧,就賓位側坐,面色恭謹道:“卑職奉命外出,今晨才返回撫署,途中已風聞沈烈侍衛三人在武當純陽觀喪命之事,內心震駭無比,不知其故,回至撫署,即知沈侍衛等已去撫署欲與卑職晤面,沈侍衛等此番出京所為何事,諒大人已知,不知可否賜告。”

制臺本欲說出沈侍衛真實來意,被青衣老叟暗中示意制止,詭笑道:“大內宮廷之事,外藩不得預聞,恕本官不知內情。”

鄒雷心中暗笑。

青衣老叟道:“學生有幾句話,請問鄒大人,但不知當講不當講。”

鄒雷微笑道:“田老夫子有話請說,就鄒某所知無不奉告。”

田老夫子笑了笑,道:“沈侍衛去撫署訪晤鄒護衛不遇,就此不回,更料不到竟喪命在武當純陽觀內,據聞鄒大人亦是趕赴武當,是以沈侍,衛三人兼程趕去,學生不解鄒大人武當之行獨以身免有何說?”

鄒雷聞言暗暗心驚,暗道:“如我無備而來,定然無可解說。”淡淡一笑道:“那是孫捕頭誤聽鄒某之言,其實也不可明言鄒某行蹤。”

“卻是為何?”青衣老墮似咄咄逼人道:“恐鄒大人無法自圓其說吧!”

鄒雷冷笑一聲,目注制臺道:“大人諒不知張相已起復原官史部尚書領軍機大臣。”

制軍不禁一呆,搖首道:“不知,張相起復原官尚未見鄖報,尚屬真實,本官尚要趨府親賀。”

鄒雷笑道:“大人不用勞步了,張相已登程遠在開封,卑職護送至倡城才轉回,張相到京之日,大人才能見到邸報,十使奉密旨到來宣臺,片刻不能停留,張相是以不敢驚動各省文武,鄂撫乃與張丁同年金蘭之交,懇借卑職護送方知。”

制軍不禁面色大變,青衣老裡心神巨震,相顧失色。

鄒雷緩緩立起,含笑欠身施禮道:“既然不知沈侍衛此行來意,卑職也要告辭了,三兩日內必有侍衛高手趕來。”

他告辭走出督轅後,不禁惑慨萬千,暗道:“風聞制臺與十一皇子相接納,題規相位,必非無因……”他登騎馳去,忽瞥見對街簷下立著兩人,不禁面色微變。

原來兩人正是活喪門賈慶,煞手神判嚴凌霄,嚴凌霄脅下懸著一隻赤紅小葫蘆。

他們風聞沈烈三位侍衛由督轅去撫署訪晤鄒雷未遇,即徑往武當,喬裝骷骷髏劍主門下喪命在純陽觀,武當亂象或宦庭有關,骷髏劍主或訂就藏身大內,決意查一個水落石出,樹從根腳起,欲從鄒雷身上查明。

鄒雷佯裝未見賈嚴兩人,緩緩望一座江南春酒樓馳去,江南春店彩躬身哈腰,笑道:“鄒大人,你老請登樓吧!”

接過馬匹走去。

鄒雷昂然登樓,擇一臨窗座頭坐下,招來酒保,低聲囑咐幾句道:“快去!”

須臾,只見活喪門賈慶煞手神判嚴凌霄登上酒樓,酒保引著在鄰座坐下。

賈慶笑道:“江南春酒菜烹治甚佳,味灸入口,你我今日是不醉不歸。”一口氣連叫了七八樣菜。

鄒雷席上放了兩付杯筷,酒菜亦送上,似等人不耐之色,獨自淺飲低啜。

賈慶嚴凌霄互望了一眼,決意守候鄒雷朋友再作行動,兩人在敘往事,天南地北,無所不談。

驀地——

酒保走了上來躬身道:“樓下有一老者命小的送封書信請兩位過目。”

賈慶不禁怔,目中神光注視在酒保手中那封書信,只見信封上寫著:“賈、嚴二位大俠親展。”

並無下款,字跡龍蛇飛舞,筆力遙勁,墨潘淋漓,顯然這封書信落筆不久,賈慶先不拆閱,問酒保道:“那老者是何形像?”

酒保哈腰笑道:“貌如常人,年在五旬左右,身著葛衣長衫,眉心有顆豆大黑痣。”繼又道:“小的每日迎來送往,不下幹百人,如非熟客,決難注意記得住這麼多嘉賓形像,但此老者神色不善,目中神光似如利刃,令人心驚膽寒……”

嚴凌霄皺眉揮手示意酒保離去,只見賈慶已抽出信箋,箋上只寥寥數字,約請嚴賈二人在鮑魚峽上清風閣內相晤,下款墨繪兩支骷髏小劍。

賈慶冷哼一聲道:“他居然找到你我兩人頭上來了。賈某豈能示弱不去。”

嚴凌霄微微一笑道:“鯰魚峽清風閣在何處?”

賈慶道:“在黃鶴樓沿江上游甘徐裡,江邊地解人稀,險惡難行。”說著望了鄒雷一眼。

鄒雷這時已與一位文案先生低聲敘話,語聲甚低,神色凝重,似談官府中事。

賈慶不禁擺然道:“原來尊駕是大內侍衛,敢情屋內必是皇子,怨老朽不願與聞宮廷內事,告辭了。”說著與嚴凌霄欲待離去。

忽聞矮屋內飄出一聲冷笑道:“且慢,兩位來得方便,去時未必就如此容易。”一條人影疾苦鴻般閃了出來。

嚴凌霄賈慶定睛看去,只見那人頭目似如套著一頂風帽,連脖子亦被罩住,僅露出兩隻眼孔及嘴,目中神光懾人心神。

活喪門賈慶冷笑道:“老朽說不過問宮廷之事,並非懼怕示弱,倘尊駕有意尋釁,老朽無不接著。”

那人冷笑道:“兩位如是胸襟光明磊落,在下敬佩還來不及,焉敢出言喝阻,可惜兩位懼是盜名欺世之輩,使我等對二位景仰之心一反。”

嚴凌霄賈慶兩人聞言,不禁怒火如沸,鬚髮筆立。

那人右手一擺,笑道:“兩人休要動怒,在下說話確有根據,並非無因,試問多臂如來陳冠球惡行滔天與名俠實盜九宮環高鴻沆瀣一氣,為骷骷髏劍主識破被撞,交由被害人遺孤手刃親仇。為何兩位強行動劫走,請問何故?”

兩人不禁駭然變色,賈慶更料不到自己為了一時意氣,竟貽人話柄,乾咳一聲道:“陳冠球作惡多端,血腥雙手,有甚多疑案必須陳冠球清結,如果一人為了快意恩仇影響全局,智者不為。”

那人冷笑道:“賈老師說得倒也冠冕堂皇,怎奈無人相信,安知兩位不是陳冠球一丘之貉?”

賈慶嚴凌霄面色一變,知此事越描越黑,互望了一眼,四掌同揮,攻向那人。

名家出手,確是不凡,精深奇詭,似虛還實,攻向意想不到的部位。

那人武功已臻化境,發出森冷笑聲,不退還進,雙臂如飛,迅快如電攻出了七招三腿,將賈慶嚴凌霄兩人攻來的招式悉數封了開去。

這時,水德星君郭洪粉面狼花剛兩人身形疾飄了開去,其餘之人由手捧天蜈鉤老者率先發動,紛紛撲向賈慶嚴凌霄兩人,配合嚴謹,此退彼進,顯然訓練有素。

嚴、賈兩人瞧出這些大內侍衛非但武功奇高,而且聯手合攻之法與威震武林羅漢陣有異曲同功之妙,心中暗驚。以他們兩人名列武林九大高手,武功曠絕,搪殺數衝出重圍不難,卻投鼠忌器,萬一皇上大怒,江湖中將無他兩人立足之地,是以不願施展殺手。蒙面人似瞧出嚴、賈兩人心意,微微一笑道:“在下知道,我等與兩位為敵,無異以卵擊石,但兩位必要出極大代價,一世英名亦將付之流水,奉勸二位,不如獻出陳冠球,在下可保全兩位英名。”右掌一揮,圍攻之大內高手陡地飄後三尺,止手不攻。

賈慶道:“陳冠球不在此處。”

蒙面人道:“兩位只須說出陳冠球現在何處?由兩位取出信物,在下自會派遣手下來此地,我等決不阻攔任由兩位離去。”

嚴凌霄哈哈大笑道:“賈老兒,少一陳冠球亦無關宏旨,我等既無意與大內為敵,不妨作一作順水人情。”

活喪門賈慶略一沉吟,道:“這本無不可,不過……”

蒙面人聽出賈慶心意,笑道:“賈老師並非被迫訂城下之盟,稍時二位便知了,事關宮廷爭儲,茲事重大,在下也有不得已之隱衷。”說著目注水德星君郭洪道:“令朗郭少卿失蹤之謎,可在陳冠球處獲得線索,金陵撫署羅護衙曾親眼目擊令郎進入陳冠球府內,如非陳冠球殺害,其中亦定有蹊蹺。”

郭洪面色蒼白道:“犬子性命不保了麼?”心內有如刀絞,年近古稀,僅此一子,不想垂暮之年,痛遭失子。

蒙面人道:“郭老師亦無須朝壞處想,也許令郎尚在人世。”說著朝賈慶嚴凌霄望了一眼。

賈慶面色凝肅,在懷中取出一隻紅玉鐲道:“這是老朽信物,那位可願去夏口東郊震照寺內面見白雲大師討出陳冠球。”

手持天蜈鉤老者身形躍出:接過紅玉鐲道:“屬下願往一行。”

蒙面人道:“速去速回。”

手持天蜈鉤老者兩臂一振,穿空飛起,去勢如電,眨眼杳失林蔭茂密中。

蒙面人抱拳向嚴凌霄賈慶笑道:“皇子在內沉研一宗奇絕武功,在下尚須在旁護法,二位請在此屈駕稍候,候陳冠球取來交回信物,恕在下不奉陪了。”

賈、嚴二人聞言暗驚,有心問那矮屋中是何王子,卻礙難出口,奇絕武功四宇尤令人心驚,忖道:“莫非是軒轅經內武功,如果臆料屬實,那獨龍叟定落在此蒙面人手中,不禁互望一眼,候機探出那小屋隱秘。”

只見蒙面人已飄然入室,屋外雖寧立多人,但彼此不交一語,沉寂如水,顯得陰森沉悶。

嚴、賈二人索然盤坐於地,賈慶從懷中取出一荷葉包,笑道:“方才在江南春並未盡飽,嚴兄攜得有酒,你我續謀一醉如何?”荷葉紙包中展開一包香氣四溢的粉蒸牛肉。

嚴凌霄哈哈一笑,解下酒葫蘆,引頸飲了一口,遞與賈慶。

兩人豪爽談笑,旁若無人,其實他們彼此以內家真力傳聲互通心意,解開胸中此項疑結。

半響,,水德星君郭洪緩緩走向兩人身前,低咳一聲,苦笑道:“兄弟意欲請教兩位大俠,不知可願見告麼?”

賈慶聳了聳兩道霜眉,仰面一笑道:“賈某知道郭當家心懸令郎生死未氏陳冠球未曾向賈某吐露令郎下落,但告之令郎與秦中九怪同行,此後即不知所蹤……”

說時,天際忽傳來一聲刺耳長嘯。

這嘯聲尖銳刺耳,宛如鬼哭,使人心寒戰慄。

活喪門賈慶傾耳凝聽,臉色微變,道:“嚴兄,你知道是準宋啦?”

煞手神判嚴凌霄道:“千手鬼王!”

“對!”賈慶點點頭道:“他久不露面江湖,卻因其徒死因不明,一怒而出。”

水德星君郭洪道:“莫非因攝魂手餘獨非死得可疑麼?千手鬼王輕功身法在武林中首屈一指,想必他自白鹿洞中反回,察出一絲端倪。”說著略略一頓,接道:“死者四人,南天一鷹公孫炎,飛花旗白雲谷,池鎮峰,餘獨非均是江湖中甚具名望之人,卻察覺不出致命的傷痕……”

賈慶道:“郭當家所知甚多,猶若親眼目擊,實令人欽佩。”

郭洪搖首苦笑道:“此不過是道聽途說而已,兄弟為了犬子失蹤,五內如焚,只求犬子尚在人世,江湖中事兄弟實不願插手其間。”

嚴凌霄冷哼一聲道:“以令郎這份德行,留在人世,徒貽禍害。”

郭洪不由神色微變,但因嚴凌霄武功高出自己太多,強抑著一腔怒火,別面過去佯裝無聞。

那刺耳的嘯聲似愈去愈遠。嫋嫋飄迥天際。

須央,只見一條身影由林木森森中奔來,挾著多臂如來陳冠球疾掠而至,放在矮屋前倚身樹幹旁。

陳冠球鬚髮刺亂,蒼白無神,顯得軟弱無比。

水德星君郭洪騰身一躍,落在陳冠球身前,道:“陳當家!”

陳冠球黯然一笑道:“郭當家也在此處?”

郭洪點點頭道:“兄弟風聞犬子前往金陵拜望陳當家,如今不知下落,可否見告?”

陳冠球有氣無力答道:“郭當家要問秦中九怪便知下落,令郎確去過舍下,與秦中九怪逗留一宵,便匆匆趕往吳中,或與九怪喬裝骷骷髏劍主門下襲洞庭東山有關,恕陳某不知。”

水德星君郭洪不禁大感失望,意欲再問,只見多臂如來陳冠球顯得異常軟弱無神閉上雙目,遂悵然轉身走了開去。

那手持天蜈鉤老叟走在活喪門賈慶之前,送還紅玉鐲,道:“幸而無損。原璧奉趙多謝賈大俠了!”

賈慶接過收置懷中向嚴凌霄笑道:“咱們也該走了。”

雙雙凌空騰起,穿林而入,勢如流星飛矢,轉眼消失不見。

他們可是真心願意離去麼?沒有!這矮屋中藏身之人不知是何皇子,看水德星君郭洪與黔邊金池寨主粉面狼花剛均是黑道中極著名望人物被其網羅,可見其勢力之廣,或與近數十年來武林動亂有關,尤其在矮屋中研悟一項奇絕武功,是否與獨龍叟有關,賈慶與嚴凌霄乃武林中向以多管閒事著名,決定暗查一個水落石出。

兩人奔離矮屋約莫四五里之遙方始停下,嚴凌霄道:“鮑魚皖風閣之行中止了麼?”

賈慶略一沉吟道:“當然要去,但依我料到,骷髏劍主約我等去清風閣必有極大陰謀在內。”

嚴凌霄不禁一怔道:“此話作何解釋,可否賜告其詳。”

賈慶道:“骷髏劍主手眼通天,江湖中一動一靜,均難逃過他眼目之下,我料他必然察知此林內矮屋中有何異動,但他卻不曾料到我等無意路過經此處發現其中蹊蹺,骷髏劍主約我等去清風閣之意,端在穩住你我在清風閣,以便使他從容行事,哼!我豈肯讓他稱心如意。”

其實,賈慶之言只料出其片面,箇中真情並非盡如他所言,一切由人暗中所策使。受愚而不自覺。

嚴凌宵冷冷瞥了賈慶一眼,道:“聽你語氣,骷髏劍主與其門下似必然前來。”

賈慶點點頭道:“你我在此隔岸觀火,可獲漁翁之利、豈不……”

說時,突聞一聲破空微響傳來,賈慶不禁臉色微變,右手迅如電光石火揮出,五指如著一支藍色短箭,回手一甩,疾射飛出。

一處慘嗥傳來,重物墜地之聲,林木層中紛紛綜出五顏六色,裝束怪異,形貌獰惡不似漢人模樣十數苗裝怪人。

其中一個滿頭黃髮,捲曲披拂雙肩,凹目獠牙怪人,身著獸皮短裙,露臂裸腿,兩臂套著六隻金環,張唇陰陰一笑道:“我師弟餘獨非可是賈老師殺害的麼?須知殺人償命,借債還錢,賈老師你要還我一個公道!”

賈慶哈哈大笑道:“苗人鳳,你為問捕風捉影道你師弟餘獨非是老朽殺害,莫非有人指使?”

苗人風流聲道:“餘獨非及公孫炎白雲谷池鎮峰均有一身高絕武功,別人殺他不了,除了你還有誰?苗某並非捕風捉影,而有人親眼目擊。”

此乃莫須有之罪,賈慶委實想不出有什麼人敢陷害於他,骷骷髏劍主決想不屑做如此卑劣無恥之行,不禁厲聲道:“是何人親眼目擊?”

“麻家堡主麻仲堯!”

賈慶哈哈大笑道:“你那老鬼師父居然相信,苗人鳳,你還不配與老朽說話,喚你那老鬼師,父來與老朽執理。”

苗人風冷笑道:“家師現有要事待辦,賈老師你怎不俯首認罪!”

賈慶大怒道:“連你那老鬼師父在老朽之前尚不敢如此無禮,你不要命了麼?”

苗人鳳身後突竄出一個矮小耳帶金環怪人喝道:“大師兄枉費唇舌,還不動手做甚。”說時身形似箭,掌吐陰寒之氣向賈慶左肋拍去。

千手鬼王獨門武功與巾原武學大相徑庭,蹊徑別走,詭奇辣毒兼而有之。

這招掌法實中套虛,含蘊著極神奇的變化。

突然嚴凌霄大喝一聲,身似飛燕射出,右掌一弧,封開拍向賈尖右肋掌勢。

嚴凌霄虛空使出“懶龍仲腰”,極巧妙的變化,斜斜移出兩尺,突曲臂回肘猛向那矮小怪人撞去。

此乃極神奇的武功,那矮小怪人被嚴凌霄封開掌勢,心中震怒已極,欲待施展毒招,卻未曾料到嚴凌霄奇招猝襲,猛感右胸如中千斤重掌,“嘭”的一聲,護身勁氣震散,厲降一聲,身形倒飛而出,張嘴噴出一口血箭。

苗人鳳面色突變,厲聲喝道:“冤有頭,債有主,你為何伸手架樑,手辣心黑?”

賈慶笑道:“他比老朽活喪門更難惹難纏,苗人鳳,依老朽奉勸,若想活命,最好別恃強逞兇!”

苗人鳳眉泛殺機,目中逼射懾人寒芒,注視了嚴凌霄一眼,葛然腦際臆出一人,不禁面色一變,道:“尊駕莫非就是人稱煞手神判嚴凌霄。”

嚴凌霄寒著一張臉不答。

賈慶冷笑道:“眼力果然不差,居然被你認出這位武林殺星。”

苗人鳳冷冷一笑道:“今日相遇中原武林高手,苗某三生有幸。”右掌一擺,率領來人疾隱入林層中。

嚴凌霄大喝道:“你走得了麼?”

賈慶忙伸手一攔,道:“苗人鳳此來必有所為,決不會輕易退去,千手鬼王此刻已在那矮屋附近潛身……”

嚴凌霄目露駭異之色,詫道:“你我縱橫武林數十年,幾曾畏首畏尾……”

賈慶搖首道:“賈某隻覺暗中大有能人策劃,安排慎密,使我等不知不覺走入歧途而不悟,絕非與你我為敵,但一涉身其中,如白染皂,退身恨晚,你我不如靜觀其變。”

突然,遠處飄傳過來一縷低微顫人心神笛聲,賈慶神色微變,道:“賈某所說如何,蛇神滕風原來也投入千手門下,此笛音乃召集毒蛇之術,你我只一出此十丈方圓,必為絕毒萬蛇所困,你我兩人雖然不懼,卻也要耗費相當手腳……”

忽聞林際送來數聲慘嗥,降聲淒厲不忍率聞。賈慶雙肩一聳,目吐威稜喝道:“快走,如今也懼不了這兩許多。”

兩人身形電飛而出,望那矮屋中撲去,沿途發現三四具屍體,他們無暇察視,迅如流星撲向矮屋。

只聽得一聲陰側側冷笑送來道:“可惜兩位來遲了一步。”

定睛望去,不是千手鬼王是誰!只見千手鬼王一身短裝,裸臂跌足,禿額光額,雙目開合之時精芒逼射。

活喪門賈慶冷笑道:“你呢?”

千手鬼王道:“半步之差,一場撲空。”繼而面有怒容接道:“如非兄弟途中連受阻擾,否則,豈能容他逃之夭夭。”

賈慶嚴凌霄聞言怔得一怔,互望了一眼,賈慶道:“蒯老兒,你似乎已知矮屋中是何人?”

千手鬼王道:“屋中隱身一位皇子……”

賈慶冷笑道:“這個賈某知道!”

千手鬼王兩目一瞪,道:“容兄弟說完,風聞這位皇子在內悟研一宗奇絕武功,環伺身側守護均是武林頂尖高手,其中一人在白鹿洞施展辣毒武學,一舉將拙徒餘獨非等四人斃命……”

“此人是何來歷?”

“風聞是少林叛徒。”千手鬼王道:“顯然獨龍叟已落在他們手中,那奇絕武功亦無疑是三星鏢局被劫去玉匣內所藏之武功秘笈。”

嚴凌霄微微一笑道:“此話聽來確也頭頭是道,其實矛盾百出,若三星鏢局所被劫玉匣內確是武功秘箋,何必擒擄獨龍叟,此舉未免書蛇添足,欲蓋彌彰。”

幹手鬼王冷冷一笑道:“嚴老師知其一,不知其二,三星鏢局被竅玉匣立被察覺為庸品,是以黑白兩道高手無不在追覓獨龍叟裡下落,可惜眾兄弟為骷髏劍手下延阻,棋差一著,更滿盤皆輸。”

賈慶道:“這樣說來,骷髏劍主果與大內有所勾結了。”

千手鬼王略一沉吟道:“諒與骷髏劍主無關,此乃嫁禍江東之計,骷髏劍主門下比兄弟早來一步至此,此刻已紛紛追蹤而來。”

活喪門賈慶冷哼一聲道:“為何令徒苗人鳳方才向貿某無事生非。”

千手鬼王面色一寒,道:“此乃麻家堡少堡主麻仲堯有意誣陷,危言聳聽所致,如非兄弟沉穩持重,豈非掀起一場血腥殺劫,但麻仲堯言之鑿鑿,焉能使人不信為真。”

嚴凌霄咳了一聲道:“蒯兄門下現往何處?”

千手鬼王道:“追蹤去了。”說著抱拳道:“兄弟要先走一步,留此即為當面能釋此段誤會,珍重再見!”說時身形凌空騰起,幾個起落,也在十數丈外。

嚴凌霄望了賈慶一眼道:“賈老兒,你我還是追蹤而去,抑或依約前往清風閣!”

賈慶略一沉吟道:“清風閣之約雖未作承諾,卻不可示怯,你我或可拜做骷髏劍主廬山真面目。”

“未必!”

嚴凌霄冷笑喝道:“走!”

他們兩人名列武林九大高手,從未有今日如此落得灰頭上臉,怎不令煞手神判嚴凌霄咬牙暗恨。

鮑魚峽地當江流變道處,兩峰嶺壁如刃,挾束滔滔奔流,激湍洶湧,尤其在鮑魚峽更形挾厭,逼起逆流狂旋,衝激峽壁,只見浪潮撲壁,滔天掀騰,至為壯觀。

清風閣在鮑魚峽壁之上,佔巨石而建,天風狂疾,窮極千里,雖盛署炎夏。酷熱盡消。活喪門賈慶,煞手神判嚴凌霄身法疾快登上清風閣,只見聞無一人,天風振盪衣挾,瑟瑟飛舞。

嚴凌霄道:“你我受愚了。”

賈慶手指著石壁,道:“嚴兄,你瞧!”

嚴凌霄循指望去,只見青石壁上望有石粉字跡!

“魚素尺箋,諒邀尊覽,兩位譽滿武林,德高望重,神交已久,方期定不我棄一見為快,抵掌傾談,彈消劫運,奈久候不至,聞得獨龍叟下落,更迫不及待留書於壁,不盡所懷,他日有緣,另謀一晤,匆此不一,只候旅緩。”

下款繪一骷髏小劍。

驀地,一股洶湧天風捲入閻內,撞壁迴旋,將石上字跡逐漸刷落。

嚴凌霄長嘆一聲道:“骷髏劍主有過人之能,再過兩個時辰,字跡滌刷殆盡,無蹤可循了。”

活喪門賈慶懲欄凝望雲天,若有所失,良久,徐徐長嘆一聲道:“姑無論此入是否骷髏劍主?但你我未依約速速趕來,已鑄成大錯,獨龍叟淪入魔掌,乃賈某之過……”

嚴凌霄恍然醒悟,喝道:“賈兄休要自怨自艾,亡羊補牢猶未為晚,體我去找秦中九怪。”一牽賈慶左臂,跟出清風閣瀉下崖去。

須臾,距清風閣五丈外壁凹縫內一條飛快人影閃出,迅如流星向夏口掠去。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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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5-13 14: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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