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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chun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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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巨龍生] 毒鬼谷《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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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2-31 11:36:04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密林疑雲

撫署內書房,錦箋插架,琳朗萬卷,盧玉堂手握一卷,坐擁書城,聚精會神閱讀。

室外忽響起了一陣急促履之聲,只見一個黑長衫中年人,跨入書房,躬身稟道:“少爺,鄒大人到!”

盧玉堂哦了聲,放下書卷,仰面微笑道:“快快有請,吩咐下去,不準閒雜人等進入!”

黑衣漢子應了一聲“喳”,轉身疾趨而出。

片刻,鐵筆蒼鷹鄒雷搶入,往盧玉堂拜倒。

盧玉堂慌不迭地雙手撓起,連道:“不敢,在下焉敢當此大禮。”

鄒雷暗中施展千斤身法,有決相試盧玉堂是否身蘊曠絕武學,但覺盧玉堂兩手毫不著力,自己卻不由主站了起來,暗惑駭異,道:“恩同再造,豈可不拜,公子真神人,鄒某誓當追隨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盧玉堂微笑道:“鄒侍衛,言重了,詳情如何,可否見告。”

清風閣上飛快身形正是鄒雷,暗躡賈慶身後,將目睹所聞絲亳不遺說出。

盧玉堂道:“滿清氣數方盛,我等雖不能逆天事,但也不願任令炎黃遺民遭此荼毒,清廷自本期以來恩撫懷柔,未始不是恐懼武林勢大,激則生變……”說此候然止住話鋒疾轉道:“在下臆料制臺尚難放過鄒護衛,足下不死,孤不得安,鄒護衛你回府去,入夜不得外出。你我二更時分相見。”

鄒雷聞言心中一驚,冷笑道:“鄒某已是望七之年,死不為夭,但也不致輕易為人所算……”陡感失口,此次如非盧玉堂暗助,自己難免身敗名裂,不由面紅耳赤。

盧玉堂道:“鄒護衛豪邁不減少年,武功老辣精練,但也不能輕心大意,在下尚須面晤一人,不恭送了。”

逐客令一出,鄒雷不便再留,毫不為動地告辭而出。

鄒雷家業相距撫署不過兩條街遠近,連雲宅第,僕從如雲,他離了撫署登騎回寓,隱隱只覺有兩道冷電眼神注視著他,但無法察覺此人藏身何處,暗暗震駭,只覺盧玉堂料事如神。兩腿一夾,鄒雷馳電而去。蕩起漫空飛塵,轉入街角杳失。

蒼鷹鐵筆鄒雷身影消失後,撫署內飄然走出盧玉堂,葛緞織錦長衫,紫雲嵌肩,足登雪白粉底薄履,面如冠玉,白裡透紅,星目隆起,雍容瀟灑,神采俊逸。

盧玉堂身後隨著四個青衣小廝,轅門繫著一匹青馬,盧玉堂解下緩緩跨上騎去,輕騎得得離子撫署。

金線巷,夏口北里治遊勝處,每當入夜,急管續絃,笙歌處處,燕語鶯聲,喧溢戶外,旖旎春光,隱隱可見。

盧玉堂在攬翠園下騎,飄然走入,只聽龜奴高喝:“盧公子到。”

攬翠園外一個面形瘦削,目光森冷的中年黑衣人向盧玉堂僕從笑道:“可惜在下一步之差,攬寵為責一亡捷足先登了。”昂然走入。

龜奴搶出,躬身哈腰道:“大爺,你請……”

那入陰惻惻笑道:“小翠姑娘在麼?慕名已久,不惜百金作一歲纏頭之資。”

龜奴不禁面色大變,面有難色,嘬嚅答道:“大爺休要見怪,小翠現有恩容,請大爺另擇一位……”

那人面色一變,獰笑道:“不行!乘興而來,豈可掃興而去。”戶外突又走來三人,似與面日森冷中年人夙識,有意尋釁而來。

忽暗中踱出一蟹面老者,身著緣衫,沉聲喝道:“何方狂徒,敢在攪翠園內滋事生非。”

四黑衣人面色一變,迅疾在袖中備擎出一柄犀利短匕,振腕閃出耀目飛星寒芒。

龜奴慌不迭連滾帶爬棄入廳內,大叫道:“我的媽,要殺人啦!”

這時,四黑衣人發覺絳衫老者眼神有異,一望而知是江湖高手,是以先發制人,探身進撲,寒芒電奔襲向絳衫老者而去?

絳衫老者身法奇詭,移星換斗,四柄短巳霍地落空,突聞絳衫老者冷笑一聲訊如電光石火伸出。

只聽克察一聲,接著一聲厲叫,一個黑衣人右臂為絳衫老者扣住生生擰斷,左足一抬,踢中另一個黑衣人右腿,狂吸一聲,仰面就倒,口中噴出一股血箭。

其餘兩黑衣人料不到此絳衫老者武功奇詭,心神凜震,兩柄短匕仍自挾著寒芒襲向對方左右兩脅,凌厲已極。

來到老者身前半寸,猛地見老者身形一晃,失去影蹤,一雙黑衣人不禁大驚失色,情知不妙,兩人武功不凡,身形猛旋,匕鋒幻作流星飛芒,挾著破空悸人銳嘯之聲,捕風捉影,攻向絳衫老者。

就在他們身形旋轉之際,忽覺腰際為一縷凜例奇寒所中,驚叫一聲,不禁天暈地暗,栽倒於地。

絳衫老者冷笑一聲,雙掌交擊傳出一聲清脆掌音,攪翠園外奔來四個盧玉堂隨身護從,老者沉聲道:“速將四賊解回撫院從嚴治罪。”言中便往內院走去。

且說盧玉堂走入攪翠園,徑望後園走去,園中佔地甚廣,花木茂盛,亭臺錯落,景物怡人。

盧玉堂無心觀賞,穿過林園,到得一座小紅門前,擊指輕敲。

呀地一聲,紅門開啟,一個明豔貌美的青衣丫環嬌笑道:“公子來啦!我家賈娘等候已久。”

盧玉堂微微一笑飄身走入,向一幢粉壁如雪,矮循小謝走去。

只聽一聲清脆悅耳語聲道:“符弟進來。”

盧玉堂應了一聲跨入室內,觀鄧素雲坐在榻上盈盈立起,秋波含笑凝視著他。

今日,鄧素雲分外美豔,鵝毛羅衣,回眸一笑,傾國傾城,盧玉堂不禁看得呆了。

鄧素雲見盧玉堂神情痴呆,不禁玉面泛紅,嗔道:“皋弟,你是怎麼了?”

盧玉堂低吟道:“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鄧素雲更是嬌羞不勝,頓足嗔道:“皋弟,你今天……”狠狠給了盧玉堂一指。

盧玉堂一臉正經,道:“在下今日慕名而來,只求一夕……”

不待盧玉堂說完,鄧素雲疾伸玉掌,兩指捏位盧玉堂耳朵,白眼嗔罵道:“狗嘴吐不出象牙來,你只敢說出口,看我還理你?”

盧玉堂伸了仲舌道:“姐姐雌威如此,小弟豈敢領教。”

鄧素雲皓腕一揚,嗔道:“你敢再講!”

盧玉堂欠身一揖道:“小弟知罪了。”

鄧素雲終於嬌笑,花枝亂顫。

盧玉堂忽長嘆一聲道:“小弟何時恩仇了了,絕意江湖,茅屋一椽,田園百畝,詩酒自樂。”

鄧素雲一雙晶澈雙眸,注視著盧玉堂,嫵媚一笑道:“你說此話可是發自由衷麼?”

盧玉堂頷首道:“江湖險惡,必無是處,小弟耽憂雲姐溷跡骷髏幫,宛若置身虎吻,萬一事機不密,小弟方寸將不能自主。”

鄧素雲芳心大為感動,眸中泛出一絲幽怨之色道:“大仇未明,焉可便作退身之計,只望皋弟言出由衷,稍傳數種軒轅絕學,使愚姐可防身無虞。”

盧玉堂不禁大感驚異,詫道:“雲姐何以知之?”

鄧素雲嫣然微笑道:“雲姐還是方才悟出,那皇子潛身林中矮屋參悟一宗曠代奇學,連活喪門賈慶,煞手神判嚴凌霄均驚疑料測獨龍叟為大內侍衛擒獲,軒轅經必落在皇子手內,但皋弟似無動於衷,顯然皋弟成竹在胸,如愚姐所料不差,你近來武功突飛猛進,或系軒轅經為弟所獲。”

盧玉堂不禁搖首嘆道:“雲姐玉雪聰明,料事如神,小弟自嘆弗如。”

鄧素雲道:“我比那散花仙子梅若萍,海棠姑娘如何。”

盧五堂不禁玉面一紅,赧然笑道:“雲姐取笑,小弟自顧不暇,焉敢作非分之想。”

鄧素雲終於嬌笑道:“我非妒女,大丈夫何患二妻四妾,但望你始終如一就夠了。”話聲一頓,笑道:“你我此番細密安排,豈料竟骷髏劍主不謀而合,殊途同歸,顯骷髏劍主竟有利用宮庭爭儲奪嫡,圖霸武林之念,懷柔江湖,寵絡人心,其用心不可叵測。”

盧玉堂道:“雲姐身在骷髏幫,如置身虎口,雖雲姐智謀出眾,料事如神,難免百密一疏……”說此慨嘆一聲,即將獨龍叟傳藝隱秘傾吐。

鄧素雲星降中泛出驚喜之色,討道:“果然不出我所料。”竊喜大仇可望得報,置身骷髏幫穩若磐石。

盧玉堂揮軒轅經內。兩宗絕學心法口訣轉授鄧素雲,並助鄧索雲打通七經脈,生死玄關。

一連勾連,不禁日色漸已傍西。

鄧素雲道:“你在撫署中作為,顯露了無比才華,望把握時機,或可從鄒雷口中探出你身世大仇,但愚姐臆你等大仇可能牽涉整個武林,不宜操之過急。”

盧玉堂目露悲愁之容,點頭答道:“小弟也有所感,只怕身入江湖,恐不能置身事外了。”

一雙情人論江湖情勢,商榷日後行事方策……

向暮殘陽,映著天邊泛起金黃絢爛霞彩,老樹權丫,落葉飄飛,雁唳長空。西風蕭索,暮藹漸垂,平添了幾許悽麗景色。

夜幕四布,鄒雷府中燈火如畫,比往常並無異樣。屋外街頭搪下夜市方興,熙來攘往,叫賣不絕。

鄒雷一身勁裝,外罩寬大黑衫,一柄子午追魂筆擱在身側,般麻長臉顯得格外的陰沉。

他深信盧玉堂判斷不錯,制臺府內隱藏著甚眾大內高手,因孔準之死。家境已岌岌可危,沈烈二人命喪純陽觀,更增深對方疑嫉,更知大內待衙同衷相濟,暗中壁壘分明,彼此揣摸出對方心意,笑臉相向,轉瞬也許一變為催命使者。

故此,鄒雷戒懼謹慎。將婦孺老弱早已藏起讓護院家丁亦嚴戒不得出手,徒取死亡之禍。

他獨坐燈火明亮大廳,手握書卷,面色陰沉,雖知盧玉堂必不坐視。但盧玉堂也不無投鼠忌器之慮不禁憂心如焚。

夜靜如水,戶外忽傳來更鼓頻敲之聲,時已二更將落。

驀地——

屋面上起了極輕微足聲響,鄒雷雙目一剔,抬面宏聲笑道:“鄒某恭候多時,好朋友何不由大門進入,徒貽宵小之譏。”霍地,探身出外。

陰惻惻冷笑聲起,一條身影由屋面疾瀉而歹,道:“鄒雷,你尚光棍,知道姜某今晚來此尋仇麼?”

蒼鷹鐵筆鄒雷聞言心中一震,凝目望去,只感心神駭震,道:“尊駕莫非是姜宏哲嗣姜天華麼?昔年令尊自招殺身之禍,老朽奉命差遣,這筆血債豈能算得老朽身上。”

姜天華厲笑道:“這個姜某知道,如非是你詭計陷害,先父冤抑難明,被逼伏罪身死,你乃罪魁禍首,縱你舌燦蓮花,姜某也要手刃大仇,俗雲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你還有何話說!”說著手一指四外,接道:“姜某在尊宅隱暗之外。均佈下伏椿,鄒雷,你最好了結這段冤怨,不要累及無辜。”

鄒雷呵呵大笑道:“只怕今宵未必如尊駕之願。”

姜天華眉寧泛布殺機,冷冷答道:“姜某倘非謀定後動。計出萬全,也不致輕舉妄動,登門尋仇,殺丁你,官府難以追究,大內亦不聞不問。”

鄒雷冷笑道:“想不到你手眼通天,但你未必取得老夫性命。”

姜天華突然面色一變,右腕向腰際疾按,霍地亮出一柄蛇頭軟鞭,振腕幻出漫空鞭影,夾著一片眩目藍星湧襲鄒雷而去。

鄒雷看出姜天華鞭招辣毒,尤其蛇頭蘊有極厲害暗器,深知姜天華敢登門尋仇,必有所侍。絲毫不敢大意,子午筆三式封出。

果然薑是老的辣,鄒雷三式封出,玄詭精奧,寓守於攻,筆鋒點向姜天華數外要害重穴。

姜天華大喝道:“好招!”鞭勢立變,宛如天河倒瀉,騰躍翻撲,展開一路精奇鞭法。鄒雷享譽大內數十年,身蘊內外絕學並非等閒,子午筆搶攻出手,點,戳,劈,拿,無不是精奇神妙的家數,他瞧出對方軟鞭蛇頭,非金非鐵,端破罷氣橫練,一經戮破,蛇首內毒液入循血攻心,是以他極力防護軟鞭蛇首不讓近身。

兩人雖展開了激烈博鬥,但雙方似末全力出手,欲等待有利時機一擊出手將對方致命。

突然,由大廳內飄然走出一個蒙面黑衣人,甫一現身,身如脫弦之彎向姜天華,右臂疾伸孤掌逼開如山鞭勢,“順水推舟”欺入。

姜天華猛感朐前五外穴道一麻,不禁面色慘變,身形踉蹌退出三步。

只因蒙面人來得太過突然,身法迅如快電,似覺跟前黑影一閃,念頭都來不及轉,來人又武功奇高,即為所制。

蒙面人冷笑道:“姜天華,你始料不及有此意外麼?”

姜天華自知無幸,獰笑道:“尊駕是誰?”蒙面人道:“你甭管我是誰?但你用火焚及五鼓斷魂香之計太以歹毒,自取其禍,姜天華,四十八名盜匪半個不少,一網打盡。”

姜天華不禁面色慘變,汗下如雨。

蒙面人疾伸兩指,朝姜天華顎下點了一指,只見姜天華滿口牙齒繃飛嘴外,落在散地。

鄒府此際燈火全熄,一片沉重,寒月一輪,映地如積水空明,只見蒙面人與蒼鷹鐵筆鄒雷並肩慢步消失於廳內。

晨翌——

夏口武昌盛昨晚鄒雷府上,擒獲四十九名江洋大盜,已囚梏於撫署大牢,申候斬決。

制轅內惶惶如熱蝸上螞蟻團團亂轉,制臺大人面色陰沉,憂心如焚,聚眾商議,莫衷一是。

一面相猥瑣、鼠須邪睛老者忽向制臺票道:“東主匆憂,學生諒鄂撫不敢密招申奏聖上,定王乃大人座師,朝中宮庭遍佈耳目,密摺尚未進覽,定王已知,在折中若竄改兩宇,鄂撫必因此失職落官。”

制臺面色略震道:“金老夫子之言極是,但臥榻之邊,豈能容人鼾睡。”

老叟笑道:“若東主必欲除去眼中之釘,此亦甚易……”附耳與制臺說了一陣。

制臺大喜,道:“田老夫子人智深諸葛,後日就是皇上萬壽之期,依計行事便了。”

那解救鄒雷之厄的正是盧玉堂,神術妙算使鄒雷佩服五體投地,在鄂撫書房內傾談暢飲,只聽得鄒雷長嘆一聲道:“公子非常根骨,才華蓋世,若行道江湖,老朽斷言他日公子必領袖武林無疑。”

盧玉堂微笑道:“鄒待衛,在下實非盧公子。”

鄒雷聞言不禁如墮五里雲霧中,瞳目結舌,久久不能發出一聲。

盧玉堂微笑道:“在下姓符符孟皋,鄂撫僅盧玉堂獨子,珍愛如瑩,深恐制臺加害,故由在下換充。”

鄒雷面色轉緩,道:“如此說來,鄂撫盧公已知內情了?那盧公子呢!”

符孟皋道:“非但知情,在下深蒙鄂撫鍾愛,已拜在膝下充為螟蛉義子,盧公子現在他世伯處苦讀經書。”說著長嘆一聲道:“鄂督屢欲加害,所遣之入一一不明不白死去,現已知難而退,但在下乃有所為而來,不知鄒待衛可否見告。”

鄒雷忖道:“受人點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何況他對我恩重如山,自己望七之年,榮華富貴,臂之浮雲過眼,生死何懼。”當下答道:“老朽已說過,如有所命,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但不知公子問的是何事。”

符孟皋黯然一笑道:“在下,姓實是從師之賜,身世不明,鄒侍衛久居湖廣,鄂省江湖動靜無不了如指掌。十八年前可有一雙夫婦,懷抱幼童,為黑道兇邪追襲,慘死雲夢沼澤間,屍首無存之事麼?”

鄒雷聞言愕然沉吟良久,猛然憶起往事,面泛驚容,詫道:“那夫婦與鴿子有何淵源,莫非……”

符孟皋道:“懷中幼童就是在下。”

鄒雷面色一驚,徐徐長嘆一聲道:“老朽略有耳聞,只不知那一雙中年夫婦姓名來歷,公子如不嫌煩瀆,待鑑老朽細敘當年之事……。”

“本朝皇上名幼衝即使英明天縱,年事漸長,感漢人實不可侮,籠絡俊彥,高官厚爵,採納賢議,勵精圖治。為開國以來未有之盛,但鑑於歷朝開國君王均起與草寇,故對江湖異人奇亡深懷凜戒,遂以黃金美人之計,網羅於大內,或布伏與請大門派中,收蓄甚眾,均是武林精英。”

鄒雷說此,鯨飲了一杯酒,心內充滿無限感慨,泛上一絲苦笑道:“自然,武林中也有不少心昭日月,義不帝秦之士,紛紛他逃歸隱,從此江湖上杳無蹤跡。”

“皇上年事漸高,所生皇子共十六人,卻未有立儲之念,但皇彼此之間,形苦水火,陰謀奪嫡之念與日懼增,門下網羅死士無數,無一不是身懷絕技的武林高手。

皇子之間都知道只要消滅一人,就減少一分阻礙,苦果僅存一人,無疑皇太子非他莫屬。是以,暗殺陷害,無日無之……”

符孟皋聞言暗道:“難怪八王子築第隱秘,戒備森嚴,風聲鶴唳,草木皆兵,手足相殘,箕豆相煎,其境可悲,用心可恨。”

只聽蒼鷹鐵筆鄒雷說下去:“似此情事,皇上深居大內,但其耳目之眾,知之甚詳,不但不加阻撓,反推波助瀾,心機狠毒,令人膽戰心寒,他知各皇子之間,實無異仇,互相殘殺,死者均是武林高手,明知而不問之意,任令武林精英所傷殆盡,本朝從此根基永固。”

符孟皋聽得暗暗心驚。

鄒雷道:“爭儲奪嫡,由來甚久,皇子呱呱落地,自有顧命大臣為其圖謀,母妃太后之念更殷,從此宮廷傾軋不安。

十八年前,七皇子風聞大別山仙靈潭結廬隱居一雙神仙美眷瓢夫妻均是身懷奇學,才華絕高,遣了八位武林高手帶上重金奇珍,覓至仙靈潭懇邀出山,共謀大事。

怎奈那雙夫婦嚴辭拒絕,男的性烈如火,見八人言辭卑鄙可憎,一時不合,動起手來,重創五人,割耳傷股,遁逃而去。

這一來仇已結下,夫婦深愛隱居之處,又武功絕高,不忍棄居遷地避禍,命相隨多年老僕持函相邀昔年舊交趕來相助。

豈料七皇子就在第三日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遺出百名江湖能手夜襲仙靈潭,那雙夫婦倉促應戰,拼死殺出重圍,奪路而逃,夫婦並未同路,志在保全愛子,聲東擊西,但追兵宛苦附骨之蛆,追襲不捨,男的死在巴東三峽投水而亡,女的喪命在雲夢沼澤,不知確處。”

言畢符孟皋已是熱淚盈眶,眉宇泛起一重森厲殺機。

鄒雷忙道:“老朽不知那雙神仙美眷是否就是令尊令堂,公子莫謂清廷鷹爪均是喪心病狂,自甘卑下之輩,據老朽所知,辭襲之前,那雙神仙美眷曾有人暗中示譬……”

符孟皋強斂悲痛,道:“在下豈有此意,但不知那雙夫婦姓甚名誰,可否見告。”

鄒雷面有難色道:“這個老朽就不知道,老朽也是事後風聞,因七皇子城府陰沉,下手毒辣,嚴命不得走漏風聲,不慎吐露者當即族誅修禍,緣老朽供職大內,皇上在各皇子之間均布有眼目,息息相通,故老朽略有耳聞。”

符孟皋不弊手才移失望,悲憤流淚道:“看來在下要查明身世,除面執七皇子外無他途可循了。”鄒雷沉吟須臾,答道:“公子不可自亂方寸,據老朽所知,昔年參預稗襲仙靈潭者武林高手石誠,因不滿七皇子所為,在嚴密監視下,逃出燕京,其妻妻子女舉族早已秘密他遷,改名換姓,易容隱居刑州長湖濱岸,石誠或知仙靈潭之事箇中原委。”

符孟皋聞言精神一振,霍地立起。

鄒雷忙搖首道:“欲速則不達,石誠昔年武林卓著盛名,武林之高堪為一派宗師,易容號稱一絕,武林尊稱千面神儒,自逃出燕京後,七皇子震怒嚴命搜覓,格殺勿論,萬一我等此去事機不密,反為他引來滅門慘禍,將神明內疚,終身莫贖矣。”

符孟皋心中猛惕,頷首道:“在下謹受教……”

一連五日,盧玉堂與鄧素雲研悟武功及密商日後進退之計,兩人情愫日見增濃,如膠似漆,但不及於亂。

第六日鄂撫忽召盧玉堂密室商議,一個時辰後,盧玉堂面色肅然走出,一抵撫署外即換了面色,口角含笑,神采飄逸,跨下青騎,蹄聲得得往金粉巷而去。

督轅派有眼目布伏在撫署外,見狀甚疑,飛報回督轅,制臺大鄂,金老夫子道:“鄂撫自恃朝中張相為後援,所以無恐,這兩三日鄂撫必有密使去京,大人不可鬆懈,截取去使密摺。”

制臺點點頭,傳命繼續監視撫署舉動。

殊不知那折招已在盧玉堂身上帶出,攪翠園後鄰鄧素雲笑靨相迎,召來葉勝,將密招交與葉勝命人送往燕京張相爺。

鄧素雲道:“我明日要離此他往了,那日密林矮屋中實系七皇子,風聞已潛往嵩山少林,皋弟是否隨我前往?”

符孟皋聞知是七皇子,玉面候然罩一層嚴霜,眉頭逼泛殺機。

鄧素雲心中一驚,道:“你是否已查出七皇子與令尊令堂之死大有淵源?”

符孟皋面寒如水,道:“真象未明,不能妄指,但不無嫌疑,小弟尚須趕往一處相尋一位武林前輩查明昔年真象。”

鄧素雲嫣然一笑道:“但願你能查出身世來歷,事了即趕往關洛與我相見。”

符孟皋額首道:“小弟遵命。”轉面望了窗外天色一眼,接道:“鄒雷現在郊外相候,小弟告辭了,雲姐珍重。”說時,雙肩一振,穿出窗外,去勢如電,轉眼疾杏。

初冬景色,異常蕭瑟,凋葉殘枝,逐天飛舞,蛇山之陽,黃土小道粘寧立著蒼鷹鐵筆鄒雷,頭戴寬簷草帽,身著藍布大褂,足登虎爪軟靴,一柄子午筆將布套裹住斜搭在肩頭,面上塗有易容藥物,顯得焦黃掩飾目中冷電精芒。

林中藏著兩騎健馬,不時隱隱傳來嘶聲。

鄒雷神色煩燥不安,喃喃自語道:“天到這般時辰,尚未見到來者,莫非出了什麼岔錯?”

忽聞一聲陰側惻冷笑道:“鄒大人,別來無恙?”

鄒雷不禁心神巨震,只見四條人影疾疾如鬼隨般從林中掠出,分立四象方位,將自己圍在核心,凝目望去,認出其中——人系宮廷中六鐵衛之一雙頭蛇陳獺,就知事情有點不妙。

當下鄒雷不動聲色,微笑道:“陳老師眼力委實銳利,居然認出鄒某,陳老師久留燕京,春風得意,緣何來湖廣?”

雙頭蛇陳鋪年在六十望外,目光冷毒,聞言持著花白長鬚獰笑道:“鄒老師這是明知故問,陳某奉命來取你頸上首級。”

鄒雷淡淡一笑道:“鄒某是望七之年,死有何恨,不過要死得明白,請問陳老師奉了何人之命,鄒某身犯何罪子”

陳鋮哈哈大笑道:“鄒老師臨死之前,陳某當叫你明白。”揚手打出三點梅花形暗器,急風銳嘯,揚花亂舞罩襲而去。

暗器手法怪異詭奇,去無定向,令人無從閃避。

鄒雷目睹陳鎖打出獨門暗器梅花毒硝釘,心中大驚,知這暗器霸道歹毒已極,一著人身立即炸裂燃燒,骨碎四飛,奇毒循著真氣攻入脹腑,糜爛身死,但他沉穩若定,不閃不避,雙掌蓄勁待發。

那十三支梅花毒硝釘迫近鄒雷身前,忽由鄒雷身後捲起一片罡飆,非但將暗器雲飛開去,而硝釘勢有增無己打向陳鎖隨來三個黑道兇邪。

猝然奇變,令陳鎖四人凜駭失色,手足無措,只聽三聲慘嗥騰起,梅花毒硝打入三兇體內,立即炸裂,血濺肉飛,胸腹等處燃起熊能火焰,滿地翻滾慘嘶。

雙頭蛇不由驚得呆了,膽寒魂落,只見迎面人影一閃,寒虹一晃。兩條子臂齊肩落地,血湧如泉。瞥見來人正是鄂撫公子盧玉堂。不禁目露驚容,慘笑道:“盧公子,你假裝得很好,誰都知你是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

盧玉堂冷笑一聲,左手兩指飛點了陳鏽雙肩穴道,如注鮮血立止,但逆血回攻之前期令陳鎖難以禁受,身軀急顫,面色慘變。

雙頭蛇陳鎖隨來三個匪徒,被燒得變成焦炭模樣,萎草上附滿著人脂油膏,死狀厥慘。

盧玉堂冷笑道:“陳鎖,你最好實話實說,是何人指使你追蹤?”

此刻,陳鎖痛苦難禁,求死不能,咬牙顫聲答道:“鄂督!”

盧玉堂沉聲道:“廢話,在下要向的鄂督身後是何皇子。”

“七皇子!”

盧玉堂手起劍落,陳鍁身首異處,迅從陳緘屍身上解下大內鐵衛士銀牌及鏢囊暗器解藥,抬面道:“鄒老師,速將屍體清除,不讓留一絲可疑痕跡。”

蒼鷹鐵筆鄒雷為盧玉堂才智武功折服的五體投地,行事出行乾淨俐落,宛如斷輪老手,天衣無縫,由不得暗歎一聲道:“江湖代有奇人出,前浪消逝乒浪催。”聞言忙與盧玉堂將四月屍體清除後,牽馬一躍上鞍,控騎疾馳而去。

途中,鄒雷道:“你我即是見著千面神儒石誠,恐不易取信與他。”

盧玉堂道:“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在下深知前途鄧巨,惟求其在我了。”說時從懷中取出一張面具戴上,面目森冷,微黃疏須,與前判若兩人。

鄒雷驚異面具製作精巧,如非親眼得見,無法辨出盧玉堂面目破綻,不由讚歎道:“公子神機不測,若非目睹,鄒某亦將受愚。”

盧玉堂微微一笑,揚鞭揮空,風馳電制奔去。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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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2-31 11:36:44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千面神儒

長湖鎮炊煙四起,殘陽向暮,盧玉堂鄒雷兩騎馳人街口,往人如蟻,市裡繁榮,人煙稠密。

兩騎抵達一家杏花樓下騎,立時有店小二迎入,引向憑欄一付雅座,欄外長湖幹頃,澄波一碧,濱湖蘆獲千重,風詠如雪,令人胸襟為之一開。

鄒雷點了酒菜後,望樓面上巡視了一瞥,不禁暗暗一呆,原來樓面上八成座上,武林人物幾乎佔了半數。

雖然這些武林人物穿著與常並無異樣,肩頭也末攜帶兵刃,但鄒雷目光何等銳利,一眼既瞧眼神有異,只覺一人背影穩熟異常,不禁朝那人多瞻了兩眼。

盧玉堂見狀,蟻語傳聲道:“鄒老師必有所發現。”

芻瞄答道:“不錯,左首第三張座上身穿皂衫背影,似為鄒某在京鳳知五行輪姚平,與九宮環高鴻並稱形意二傑,他久為大內網羅,莫非七皇子已查出了石誠潛跡長湖尚放不過他麼?”

盧玉堂心中一動,道:“鄒老師如未看錯,那石誠可在姚平身上找出下落。”

這餐飯足足吃了一個更次,食客們雖此去彼來,但那些喬裝武林人物卻一個未離。

驀地——

一個瘦小眼神閃爍的青衫人緩緩趨在向行輪姚平低語了數句。

只見姚平眼神望了四座一眼,武林人物挨次離座,會賬下樓而去。

五行輪姚平與瘦小青衫人最後離去,盧玉堂與鄒雷示下了一眼色,出得杏花樓暗鑷姚平身後,兩人掩蔽得極巧,姚平始終未察覺有人暗暗跟蹤。

寒月迷濛,夜風瑟瑟,只見五行輪姚平兩人掠入一座小廟。

盧玉堂低聲道:“鄒老師,這廟外必有伏椿,容在下去探聽他們密謀何事,去去就來。”說著一鶴沖天而起。

廟後屹立著一雙帶刀漢子,夜風指蕩鬚髮,眼神巡掃視逼視攝人寒芒,宛如鬼魅凌風,使人不寒而慄。

兩個兇徒突感肋下一麻,氣阻血凝,立即不省人事,但仍自貯立不倒。

一條迅疾人影如談煙般掠過兩人頭頂翻入牆內。

荒蕪大殷上人影幢幢,只聽一個陰陽怪氣嗓音道:“……兄弟敢斷言那幸華秋員外必是乾麵神儒石誠無疑……”

“從何察知?若誤傷誤殺七皇子怪下罪來,姚某無法擔待!”

“兄弟在幸華秋府中潛跡近十日之久,因府中建一貯糧毅倉,兄弟扮砌牆汙工,幸華秋精華內蘊,無法察覺可疑之處,但莊內護院十六名武師個個身負卓絕武功,卻無一是名見經傳之輩,忽然他們已更易姓名並易容偽裝,此可疑者之一。”

“其次呢?”

“那幸華秋樂善好施,性情和易親人,莊中三百餘戶無一不對幸員外欽敬異常,但其所居內院除十六名護院武師及親信外無人可進入,此可疑者之二。”

“還有第三麼?”

“那是最重要的一環。”陰陽怪氣嗓子冷笑道:“兄弟昨晚甘冒萬險,潛入宅內,以兩柄匕首按入大廳圓柱內深學入柄,只餘下寸許柄端,並有意發出聲音驚動幸華秋,隱身樑上不出。

果然驚動幸華秋及五名武師,見匕首入木,幸華秋面色冷肅神情甚動,便命搜索追蹤,竟錯料兄弟已遁出宅外,只見幸華秋緩緩伸出右掌向短匕按去,移時兩柄短匕已經如無物拔出,周附木質已成粉屑簌簌落下,這手三陽腐木絕乘功力,兄弟憶及前在殿下即中親眼目睹千面神儒石誠顯露過,可知幸華秋定是石誠無疑。”

只聞五行輪姚平道:“好,咱們明晨開始採取行動,並非.大舉襲擊,只許成功不準失敗,殿下處心積慮這麼多年,千面神儒石誠乃殿下心腹大害,稍一不慎,足以影響全局……”

那陰陽怪氣嗓子起道:“依姚兄之見例?”

姚平答道:“那滲透之法,混入幸莊,查明院內隱正,用惡毒手法制佐其妻妻子女,使其慢慢發作,擇一極有利的時機,使石誠束手就擒。”

陰陽嗓子冷笑道:“昨晚兄弟所為,已使石誠提高警覺,深恐夜長夢多,弄巧成拙。”

姚平反唇相譏道:“徐邦明兄素有智比諸葛之名,此次真乃聰明一世,韌塗一時,石誠是殿下志在必得之人,萬一我等待強迫襲,若被石誠脫逃無蹤,此罪何人承當。”

徐邦明似為姚平言語所懾,破殿中立時鴉雀無聲,良久才聽姚平徐徐出聲道:“徐兄今晚立即趕回幸莊,潛伏築倉工人群中如常工作,事不急成,謀定後動,在下自會派人與徐兄聯絡。”

此刻,一條疾若飛鴻人煙一般掠出廟後,暗中解開被制住兩名匪徒穴道,疾如流星而去。

兩名匪徒如夢初醒,但仍蒙然無覺,不知有人點了穴道。只聽一人咳了聲道:“連日勞累,倦然欲眠,方才竟昏昏如睡,再要如此不眠不休持續下去,不生病才怪剛。”

另一人冷哼一聲道:“嘮叨則甚,奉命差遣,身不由已,都怪咱們吃壞了這碗飯。”

忽瞥見一條人影由廟內電飛而出,心中一驚,忙喝道:“什麼人?”

那人冷哼一聲道:“兄弟徐邦明。”說時已落在兩匪徒身前,冷電眼神逼視了兩人一眼,振臂騰起落在四丈開外,急奔而去。

凋林中突閃出符孟皋及蒼鷹鐵筆鄒雷兩人,符孟皋目送徐邦明急奔而去的人影,低聲道:“這人就是徐邦明,你我追跟而去”

徐邦明似若無覺三丈開外鄒雷兩人追蹤,穿過阡陌縱橫一片廣大田野,前途隱隱可見林木森躇中一所大慶院,只見他身形一矮,竄入林中。

符孟皋迅速無比地跟去,但見徐邦明鑽入一座矮茅草架內,但聽悉索悉索一陣,顯然在換易裝束。

片刻,徐邦明鑽了出來,已變成龍釧微駝的老漢,向莊院內走去。

符孟皋瞧得逼真徐邦明形像裝束,微微冷笑一聲,反身與鄒雷會聚,道:“你我就此前往拜莊。”

當即道:“徐邦明昨晚在石誠內宅留刀示警,你我此行將困難重重,但事在必行,當不計成敗利鈍。”

兩人昂然灑開大步向莊院走去,只見高牆危壘,護莊河闊約五丈。吊橋已然高高懸起,牆坦上燈火閃爍,刁斗森嚴。

牆頭守莊莊丁發現鄒雷符孟皋兩奔來,高喝道:“來者何人?”

鄒雷宏聲答道:“煩勞通稟,咱們要拜見幸員外。”

“兩位姓名可否賜告。”

“老朽昆仲王龍王虎。”

忽聞高聲傳來道:“兩位稍候,容在下通稟。”

約莫一盞茶時分過去,只聽牆頭傳來語聲道:“幸員外有請二位。”

軋聲大作,吊橋緩緩放下,鄒雷與符孟皋慢步從容踏上橋面走去,沉重鐵門隆隆大開。

兩人一入莊門,只見十六名持刀大漢,高舉火炬分列立著,目光中顯露出敵視之意。

莊內快步走出一青衫中年人,五觀停勻,面膚白晰,三綹如漆黑鬚在夜風中飄拂,兩眼開合間精光逼吐,肩頭斜搭著兩柄鴛鴦拐,步覆輕捷,足不揚塵,顯然是一內家好手。

青衫人打量了符孟皋鄒雷兩人一眼,抱拳笑道:“賢昆仲夤夜拜莊為了何事,但請見告。”

符孟皋笑道:“咱們兄弟須面見幸員外有事奉告,只作片刻逗留,尊駕無須疑心咱們兄弟懷有敵意而來。”

青衫人淡淡一笑道:“賢昆仲此來必有用心,騙不了在下,敝莊主幸員外從不交往武林朋友,書香傳家,兩位要見幸員外並無不可,但必須言明來意。”語聲雖委婉,但語鋒銳厲。

符孟皋冷笑道:“如我等懷有敵意而來,也不致在莊外停候良久,儘可飛身闖入。”

青衫人面色一沉,道:“那麼兩位不妨試試,敝莊雖無金城之險,但兩位卻不能來去自如。”

符孟皋注視了青衫人一眼,道:“我等以禮求見,尊駕對我等有意過不去卻是為何?”

青衫人道:“在下只要將來意見告。”

“我等並非求見尊駕,既是尊駕見拒,那麼我就告辭了。”

青衫人道:“兩位走不了。”

符孟皋哈哈一笑,右掌疾伸,一式“分光蹈影”攻出,神奇已極。

青衫人早已有備,移星換斗,橫掌一封,兩指斜點符孟皋“章門”要穴,一式兩招,奇快如電。

卻不料符孟皋右掌一沉,翻身疾旋五指疾如電光石火扣住青衫人脈門要穴,身形落在青衫人身後。

青衫人大驚失色,一陣飛麻襲體,真氣立渙,只覺渙耳旁送入符孟皋語聲道:“我等是友非敵,其不面見幸員外,貴莊有覆巢之禍。”

語音如蟻,卻字字清晰進入耳中。

青衫人聞言大震,道:“好,在下領你去見幸員外,閣下請鬆開五指吧。”

符孟皋道:“害人之心雖不可有,但防人之心卻不可無,你和我攜手而入吧!”

青衫人無可奈何,長嘆一聲道:“請隨在下入見幸員外。”

符孟皋低聲道:“區區知道幸員外在宅巾業已陳兵相待,命尊駕出迎試試我等武功如何……”

說著已扣著青衫人舉步緩緩走去,鄒雷隨在身後,那十六名高執火炬帶刀漢子均目露岔容。

青衫人道:“閣下倒是料事如神,但在下乃莊內無名小卒,制住在下實無補於事,反恐弄巧成拙,何不明告來意!”

符孟皋淡淡一笑道:“其實,也難怪尊駕視我等如仇,昨晚倘無留刀示警之事,你我亦不致動手相搏了。”

青衫人面色大變,道:“原來閣下……”

符孟皋微笑道:“我等就是為此事而來,貴莊內已潛伏大內奸細、最好不要張揚出去似免打草驚蛇。”這幾句話以內功傳音之術送出。

青衫人聞言心神猛駭。忙回面向執炬帶刀十六不漢子沉喝道:“不用你等跟隨!”

十六漢子聞言一憚,忙止步停下。

青衫人道:“如此說來,在下是錯怪兩位了。”說時已走至一幢大宅門前,宅內大廳燈燭輝煌,餘外一片沉黑,似刀光隱隱,人影幢幢,戒備甚嚴。

廳前塌下寧立著微胖雍容老叟,口角含笑。身後左右散立著—卜數內家高手,肩上均搭有獨門兵刃。

符孟皋五指一鬆,青衫人疾掠在老者身前低語了幾句。

老者兩道劍眉微挑,目泛精光,但瞬即平復如初,疾趨前兩步,抱拳笑道:“兩位枉駕敞莊,老朽不知多有失禮,請兩位海涵。”

符孟皋鄒雷抱拳還禮,亦未答話。

幸華秋不禁微悍,有臂一伸,欠身道:“請至廳內,一敘!”

符鄒兩人昂然走入大廳,幸華秋率著十六名內家高手隨入。

賓主落坐.幸華秋道:“兩位請賜告來意?”

鄒雷眼神朝幸華秋身後武師們望了一眼。

幸華秋微笑道:“閣下無須耽尤,這十六人是老朽肚膽相照,則頸之交,不用退避,”說著話聲一頓,又道:“兩位似非本來面目,尤其此位……”手望符孟皋一指,接道:“易容之精,神化已極,如非仔細觀察,老朽也要受愚了。”

鄒雷哈哈大笑道:“我早知瞞不過石老師銳利目光。”

幸華秋目光一變,霍地立起,喝道:“兩位速賜告真正來意,不然,老朽可要不利於兩位了。”

鄒雷道:“津門舊友,西山夙識,難道石兄不復記意老朽語聲麼?”

幸華秋面色大變,道:“原來是鄒雷兄,莫非奉命而來,要取老朽項上人頭?”

鄒雷嘆息一聲道:“鄒某人五年前就知石兄隱居長湖,如有不利於石兄之意,也不會等待今日了。”

幸華秋冷笑道:“片面之辭,焉可採信。”

鄒雷微微一笑道:“石兄候我鄒某說明來意,再下斷語不遲”說時目注幸華秋一眼,接道:“石兄在七皇子府內可認識一名喚徐邦明之人麼?”

幸華秋頷首道:“共事一主,焉能不識,此人陰險狠毒,匪號鬼府夜叉。”

鄒雷冷笑一聲,便將在荒廟中探悉五行輪姚平鬼府夜叉徐邦明之言詳細說出,道:“信與不信,端憑石兄,俗雲最難風雨故人來,反遭石兄疑嫉,我等要告辭了。”

幸華秋忙道:“慢著!”略一沉吟道:“鄒雷之言,決非捕風捉影,全然有據,但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繩,安知鄒兄不是苦肉之計,七皇子集視狼行,為人寡恩陰毒,命鄒雷前來,犧牲姚平徐邦明等人編取石某信任,使石某墮入殼中而不覺。”

鄒雷嘆息道:“要如何才能使石兄見信?”

幸華秋泛出一絲苦笑道:“非是我石某冷漠無情,試問鄒雷不在鄂撫署內,不辭千里迢迢遠來長湖則甚?”

符孟皋道:“系在下堅邀鄒老師前來拜望莊主,不可錯怪了鄒老師。”

幸華秋道:“耳聞閣下武功奇絕,面見老朽必有所為,請即賜告師承來歷。”

符孟皋道:“在下要查明昔年一件血案,非石莊主不知,在下來歷師承……”說時在懷中取出神木令,接道:“莊主武林高人,在下師門信物當無不知之理。”

石誠目睹俠弓木尊者當年威震武林之神木令,不禁大驚,面色肅然,抱拳道:“原來是木尊老前輩傳人,閣下早應取出,也免石某得罪鄒兄了。”

鄒雷亦苦笑一聲道:“鄒某並非器量狹窄之輩,石兄無須掛懷,片刻之前鄒某也不知少俠真正來歷。”

千面神儒示意武師退下,面色誠敬,邀請符鄒兩人內宅密室相敘。

密室中獨光熒熒,乾麵神儒石誠道:“少俠垂詢何事?”

符孟皋說起十八年往事,歲世不明,懇請石老師賜告。

千面神儒石誠驚得霍地立起,手拉著符孟皋道:“據老朽所知,少俠如真是他,左乳上長著—顆豆大紅疙,並有一塊金鎖。”

符孟皋立時寬去青衫上衣,袒露上體,赫然左乳上呈露一顆豆大晶瑩紅病,頭懸垂胸一塊金鎖。

石誠視色莊肅,只見符孟皋褪下面具,晉出一方神采飛揚的面龐,不禁喃喃的自語道:“紫芝眉宇,人中龍風,莫謂天道無憑。”

符孟皋道:“石老師可願賜告麼?”

“少俠本姓岳,令尊嶽宗浩,令堂虞慧文,本是一雙神仙美眷,善得俠舉,不求人知,長年隱居仙靈潭,甚少涉身江湖……”說著長嘆一聲道:“七皇子心機深沉;陰狠如狐,為覬覦國器,不借延聘武林高手、千方百計以求,風聞令酋令堂之名,遣人禮聘,怎奈令尊秉性恬談,恥為滿人鷹犬,嚴厲拒絕,因不忿來使危言恐哧,令尊大怒出手,逐之離山,於是仇怨結下,遂種下滅門慘禍……”

符孟皋不禁目皆裂,面籠殺機。

石誠搖手微笑道:“少俠不必氣憤,老朽昔年身受令尊救命大恩,但七皇子行事出手異常縝密,老朽奉命隨行到達大別山後才知,事前無從預聞,老朽大驚,設法趕往仙靈潭告警,但老朽返回雖應對得妙,但已被疑嫉”說著嘆息一聲道:“一場激烈拼鬥,七皇子手下死傷七十三人,令尊令堂分途逃走,圖分散鷹犬實力,令尊負傷於巴東跳下長江波心,令堂浴血衝出重圍不知所蹤,生死成謎。”

符孟皋悟然道:“石老師是說在下雙親還在人世麼?那家師親眼目睹先母倒斃沼澤,親自掘土殆葬。”

石誠搖首道:“那是令堂貼身侍嬸鐵杏,令尊令堂分途逃走,目有就是分散鷹犬注意,使少俠免於一死。”說著走向壁前掀動暗屜,取出一封密緘,遞給符孟皋道:“當年之事,老朽就是記憶,詳錄記載於上,少俠按圖索驟,可找出主兇是誰。”

符孟皋冷笑道:“主兇乃是三王子無疑,在下與他誓不兩立。”

石誠微笑道:“少俠不可意氣用事,昔年向七王子推薦令尊令堂之人或有宿怨大仇,明知不敵,故暗薦於七皇子遂其借刀殺人惡計,此人乃元惡主謀,參與猝襲之人是為主兇,七皇子不過是受人利用而已。”

“此人是誰?”

老朽也無從得知,因從大別山轉返,更受疑嫉,於是老朽蓄意離開虎穴,韜光養晦,百事不問,半年圖謀,才獲機逃逸,奉勸少俠,小不忍則亂大謀,如今情勢混亂異常,宮中皇子之間各立門戶,互派有奸細在對方臥底,非但如此,而且在武林各大門派均遺有臥底奸細……

千面神儒石誠嘆息一聲道:“武林各大門板均愛惜羽毛,自掃門前雪,不原捲入是非之中,表面崖岸自高,其實恐懼本派涉身其中,恐有不測之禍,萬一為勢所逼。那也是無可奈何之事,如箭在弦,不得不發,榮辱禍福,在所不計……”

符孟皋聰明絕頂,聽出石誠弦外之音道:“石老師是說當今之事,有武林門派中人參預!”

千面神儒石誠黯然點點頭道:“少俠如要復仇須慎重其事牽一髮而動全身,以一人之力面臨如許強敵,甚為不智。”

符孟皋將那封密緘藏入襄中,道:“金玉良言,焉敢不遵,貴莊之事有如燃眉,不要為了在下擾亂人意。”

千面神儒石誠聞言長嘆一聲道:“蒙二位不辭迢迢遠來報訊,老朽得以逃過這場滅門大禍,但老朽將無法久居在此,基業初創,又要流離顛沛。”

鄒雷微笑道:“無妨、符少俠才智絕高,必有兩全之策。”

千面神儒暗道:“他雖是俠客木尊者前輩傳人,武功深得真傳,或許有之,但年歲輕輕,初涉江湖,才智高絕之語實有過當之嫌。”神色之間似不深信。

鄒雷老解江湖,那有瞧不出來之理,遂細敘自身之事笑道:“以鄒某高傲固執,目無餘子,卻對少俠欽服不已,定有來自。”

千面神儒不禁壁然動容,抱拳肅容道:“少俠有以賜教老朽?”符孟泉忙道:“不敢。”說著目光凝視窗外,似若沉思,良久才說道:“得之矣!”遂與石誠鄒雷密商……

鬼府夜叉徐邦明偷偷摸摸返回幸莊工棚內,自以為人不知鬼不覺,便矇頭大睡,鄒雷符孟皋兩人拜莊渾然無知。

曙光初泛,屋面上凝結著一層雪白霜粒,晨風突著凜例寒意。

工棚內工頭催促眾人起身盥洗用飯後上工,一霎那間,喧嚷奇雜不堪,百數工人作十群,蹲著地面圍住用飯,菜疏味美豐盈,大塊雞鴨魚肉堆在海碗內高高地似一座小山,雪白的大米飯,香味四溢。

突然,工頭高聲道:“唐管家,您老好早。”

只見一個五旬開外藍衫老者面含笑容走入工棚,道:“彀倉只才三日就可完工,員外稱讚不已,但員外尚須另建一座佛樓,工程浩大艱辛,動工在即,故員外命兄弟送來十罈陳年滬州大麴與諸位歡飲,並有賞銀在散工後發放。”

工棚內立時騰起一起歡呼之聲。

唐管家用手向林外一招,只見十數莊丁捧著一罈陳酒送入工棚,壇約重十斤,揭開泥封,一股濃冽芳香直衝入鼻。

工人紛紛起身掐酒,唐管家與工頭在低聲談話,無非是商議如何建造,並取出圖樣觀看。

徐邦明鯨飲一口酒,暗道:“好酒,窖藏至少廿年,哼!他建造佛樓乃憂心有性命之危,臨渴掘井未免太遲。”不時偷覷唐管家手中圖樣,但相距甚遠。縱然有心窺探亦是無可奈何。

今晚,他與五行輪姚平有約在莊外會晤,並帶入三名好手潛伏莊內,只覺昨晚莊內戒備森嚴,如非自己在莊牆暗處鑑洞出入,難免被擒。

徐邦明乃好酒貪杯成性,不覺飲了五海碗,酒力後勁甚強,不禁玉山頹倒,靠著棚柱爛醉如泥昏昏如死。

唐管家一眼瞥見徐邦明醉例,不禁微笑道:“難得一醉,今是員外幼公子五歲告誕,不如放工一天,容他們盡興痛飲。”

工頭堆上滿臉笑容道:“多謝員外及唐管家恩嘗,小的親賀公子福壽康寧。”

唐管家哈哈一笑,轉身離去。

工棚內陸續有人醉倒不起。

約莫一個時辰過去,工棚內只有醉睡如死的三十餘名好酒貪杯的工人,橫七豎八爵聲如雷,其餘均離去返家團聚,他們多半是本村及附近四鄉土著。

忽地,一條迅疾黑影掠入,在徐邦明身上飛快點了五處穴道,翩若驚鴻般已掠出棚外。

只見徐邦明渾渾巫巫的站了起來,步履踉蹌,身不由主地望外走去。

他似神差鬼使般走向幸華秋居宅,因為身前丈外有一黑影人緩緩走去,竟跟隨著黑衣人。

一入門中,黑衣人如電光火伸出扣著徐邦明曲池穴,快步奔向內宅。

密室中坐著千面神儒石誠,鐵臂蒼龍鄒雷,一見徐邦明走入,不禁目中暴射威稜。

石誠冷笑一聲道:“徐邦明,你將石誠潛跡此處之事,稟明瞭七皇子麼?”語音森厲令人不寒而慄。

徐邦明神色滯呆,朗聲答道:“未曾!”

“卻是為何?”

“因為七皇子已在嵩山佈置一切,其餘皇子亦紛紛派遣能手趕去,情勢嚴重,不容外資旁註,千面神儒石誠是否就是幸員外尚未確定,萬一事極不密,容石誠逃逸,則我等罪盛萬死。”

石誠微笑了笑,目注了黑衫人一眼,道:“久聞徐邦明心機至上,鬼計多端,果然不虛,若此舉擒獲石誠,定邀上賞,若石誠逃去,則秘不上聞。”

徐邦明頷首笑道:“尊駕料得不錯,徐某正是如此心意。”

石誠深深地注視了徐邦明一眼,道:“閣下能引老朽等去見五行輪姚平否?老朽有極密大事奉告。”

徐邦明毫不遲疑,朗聲答道:“自然可以。”

符孟皋在他身施展“軒轅經”內絕學,逆轉經脈“易龍轉風”手法,令徐邦明意識神智俱為控制。

千面神儒石誠沉聲道:“好,我們這就去。”

昨晚五行輪姚平與徐邦明等兇相聚的那座荒涼破敗的小廟,雖在大白天裡依然陰森沉沉,斷垣頹壁,大殿梁位傾斜,蛛網密結,牆下長起荒草盈尺,秋蟲即悲鳴,闐無一人,陰雲蔽空,如同晦暮。

殿廡下堆著石塊,紛亂無序,作不規則地堆砌。

一條矮瘦黑影掠入廟內,目睹殿廡上石堆不禁愕然注視良久,猛地面色疾變,反身疾如脫弦之管般掠出廟外而去。

約莫半個時辰過去,五行輪姚平率著十數勁裝人物迅疾掠入廟內,望了堆石一眼,目露驚容道:“徐某隼時到達!”語聲中徐邦明自己跨入門中。

五行輪姚平目睹徐邦明神色莊重嚴肅,不禁暗暗一驚,道:“為了何事相召我等。”

“徐某昨晚返回莊內,探悉一項駭人秘聞,豈料石誠老賊已找向骷髏幫中……”

姚平聞言不禁面色大變,喝道:“此話是真?”

“非但如此,骷髏幫已偵知我等在長湖現蹤,有不利於我等之舉;故徐某……”

話尚未了,驀聞隨風送來陰惻惻冷笑道:“你等如束手就縛,尚可免去一死。”

五行輪姚平心神巨震,猛撤肩後五行輪,眾匪徒均撤出兵刃在手。

只見廟外掠來十數黑衣蒙面人,其中一人手中執著一柄寒氨襲人,青如電閃的長劍振腕一招“西風捲廉”

徐邦明悶嗥一聲,身首異處,鮮血噴起尺許高。

黑衫人劍勢如虹,寒風飄飛,立時七名匪徒被腰斬而斃,騰起淒厲慘嗥。

五行輪姚平目光銳利。瞧出這蒙面人手中乃武林種兵,切金斷玉,宛如摧枯拉朽,自己於之為敵,無異如卵擊石,心疑此人系骷髏劍主,不禁膽寒.五行輪震起漫空輪影,人卻望廟外竄了出去。

他竄出兩丈遠近,忽聞一聲森冷喝聲道:“回去!”

迎面撞來一股無形潛勁。震得身形望回翻,身才沾地,發現同黨均已喪命劍下,不禁長嘆一聲,將五行輪擲之於地。

蒙面人冷笑一聲道:“你倒是很識時務。”左掌疾伸,望姚平頭頂拍下,“冰魄劍”收回鞘中。

姚平只覺機令一個寒顫,樹,目逐漸昏亂,前事盡忘,瞠然雙目呆滯發愣。

驀地——

廟外送入森沉語聲道:“閣下且慢得意!”只見七個錦衣老者借一三旬開外,氣度威嚴,面目令肅的青年儒生走入。

兩個錦衣老者肋下各持一雙黑衣蒙面人,符孟皋布伏在外的暗椿俱為所制。

那青年儒生肩搭一枝班肅蒼古長劍,邁步走來,口角噙著峻冷笑容道:“我手下姚平等人於尊駕何怨何仇,為何這等心狠手辣,誅戮殆盡?”

那蒙面人正是符孟皋,闖言冷笑道:“那麼我手下十三人,為姚平等無辜誅殺,血債血還,這有什麼不對,閣下未免明於貴人,味於責已。”

青年儒生不禁語塞,轉註姚平,目中逼射懾人寒芒,喝道:“姚平,可有此事麼?”

姚平答道:“確有此率,在下罪該萬死。”

顯然姚平神智為符孟皋所制,目光呆滯,但天色暗沉,青年儒生未曾察覺姚平神色有異、聞言不禁一怔,道:“我聞報你等逗留長湖發現可疑仇蹤,難道幸華秋是本藩大仇麼?”

本藩二字顯露青年儒生身份。

符孟皋不禁心中大驚,忙以內功傳送入姚平耳中。

姚平哩哺性恐答道:“幸華秋乃湖富紳,不諸武功,但其中一名護院武師似為屬下昔年大仇,豈知謬誤鑄成大錯,屬下趁那武師出莊會友之際,半途截擊,竟遭此人手下伸手架樑……”

語聲未了,那青年儒生面色一沉,道:“這就是閣下不對了,伸手架樑,如同仇讎,十三條性命是自找其死。”

蒙面人冷笑遭:“尊駕何能斷章取義,先問明姚平,那武師是否是他宿仇。”

青年儒生不禁一怔,目中威稜遍射姚平。

姚平籤道:“屆下錯認,罪該萬死。”

青年儒生聞言大惑困惑忽聞身後起了兩聲悶哼。忙別面一望,只見在廟外被制住的一雙蒙面人突解自穴道,猝然出招逼開兩人,掠至殿床,不禁心中一驚,道:“閣下莫非就是骷髏劍主麼?”

蒙面人朗聲大笑道:“我若是骷髏劍主,此刻尊駕焉有命在。”

青年儒生冷笑道:“大言不慚”右掌輕輕拍出。

符孟皋心知青年儒生乃七皇子,有心相試七皇子武功深淺,以點蒼白鶴掌法攻出三招,去無存著,神化無比。

青年儒生右腕一翻,化拍為騫,輕輕的一震,幻起掌影漫空,夾著一片嘶嘶銳利寒罡。

符孟皋疾額出三支開外,哈哈大笑道:“在下尚有事蒼梧,無暇奉陪,他日江湖道上當再相見。”大喝一聲。

“走!”率眾穿空疾如鷹零而去。

青年儒生身後一雙面目森冷老者厲喝道:“哪裡走!”

身形騰空而起,突聞青年儒生沉聲道:“回來,讓他們去。”

一雙老見聞聲猛施千斤墜身法,疾沉沾地。

青年儒生道:“此人武學奇高,蘊藏不露,以點蒼白鶴掌法出招,參以內家絕學在內,蘊神於平淡中,分明不願與我為敵,顯然姚平自獲其咎。”

一個藍衣老實道:“此人是否骷髏劍主,屬下心有此疑。”

青年儒生播首答道:“未必。風聞銳樓幫主威名已凌駕武林各大門派之上,骷髏劍主武學已臻化境,其中無一不負卓色武功,何能為姚平等人一擊殲斃十三人,我先問明姚平再說。”

他轉面目注姚平,發現姚平面色痛苦已極,冷汗如雨冒出,氣喘如牛,身形播搖欲傾,不禁眉頭髮皺,喝道:“姚平,你傷在何處?”

姚平答道:“藏血,玄璣,靈陽三穴。”

青年儒生疾仲兩指,點向“陰卻”,“通谷”二穴之向,十二時辰僅有二次瞬息間行血流經此處,陰陽二氣會合,他認為姚平必是陰陽二氣阻滯,只需震開“陰谷”穴,氣通血暢,傷勢立愈。

哪知姚平面色大變,張嘴噴出黑血,仰面倒城,氣絕斃命。

青年儒生悽然嘆息一聲:“我誤了你的性命了,一時疏忽,鑄成大錯。”

藍衣老望詫道:“殿下,這卻是為何?”

青年儒生道:“姚平行血因穴道被制,往返通路閉塞,一部份行血逼回湃肺脾臟放積在內,我因急於求功,解開穴道,使其行血真氣復暢,哪知他體內氣血積淤太久,一旦復通,宛如洪流洩河不可逆止,淤積死血衝使噴出腔外,致命臟腑俱裂,回天乏術,此非我之過欽?”

老受道:“人死不能重生,殿下不必自責。”

青年儒生示意手下將姚平掘士成葬,負手凝望雲天,若有所思。

片刻,藍衣老裡趨至青年身前,躬身道:“殿下,我等如今何往?”

青年儒生道:“嵩山!”

藍衣老者聞言大感困惑,怔了一怔道:“殿下不是才從嵩山而來的麼?為何復返?”

青年儒生嘴角泛出一絲峻冷笑容,道:“我就是讓阿哥們認為我已離去,去而復返,使其無防。”

藍衣老裡道:“殿下真有鬼神不測之機。”

青年儒生低喊一聲“走”。率眾如飛奔去。轉眼身形遠去杳失。

只見三條身形迅如飛鳥般掠出,正是符孟皋及千面神儒石誠鐵筆蒼鷹鄒雷三人。

石誠目露感激之容,道:“少俠智比孫吳,才氣縱橫,武林之內不作第二人之想。”

鄒雷冷笑道:“石兄信服了麼?”

石誠赧然笑道:“小弟當自翌智計過人,今日才知霄琅顯然有別。”

符孟皋道:“謬獎過甚,令在下汗顏無地。”

鄒雷道:“言歸正傳,少林大典生聞延期下月舉行,但黑白兩道群維均已雲集篙洛關中,莫非少林已知有非常之變,故子延期。”

石誠道:“此乃少林穩重之處,上代掌門證果,由福慧上人接掌二十六代掌門,福慧才智非常,深知黑白兩道與宮廷皇手抗綴一氣,相互仇殺,欲利用少林接掌大典之期,掀起驚人鉅變,毅然改期舉行大典,在此月期間,皇子之間必不能和平相容,他殺不止,少林則可置身事外,免捲入是非旋渦中。”說著微微一笑,目注符孟皋道:“此為非常之會,乃武林剝復之機,少俠亦可趁此查明當年主兇潛身所在,據老朽所知,七皇子以重金賂使一些隱世多年不出的兇邪參預其事。”

符孟皋道:“如此說來,當年仙靈潭石老師並未……”

千面神儒石誠已知符孟皋話意,道:“老朽曾已語及奉命之初,全然不曉此行為了何事,抵達大別山嵩才猛然醒悟,七皇子心機陰沉,分四拔高手趕撲仙靈潭,但並非同途。其中一撥就是這批兇邪,老朽僅就記憶筆錄,但未免掛一漏萬。”

符孟皋喟然嘆息道:“血海沉冤,道遠任重,千絲萬縷,無從著手,武林情勢變幻迷離,牽一髮而動全身,在下有動則得咎之感。”

鄒雷道:“少俠這叫做明放謀人,拙於謀已,凡事宜如置身局外,不慢不燥,則無往而不利。”

符孟皋道:“至理名言。在下謹受教。”

千面神儒石誠道:“少俠才智卓絕,武功奇奧,若遇勁敵或陷入困境,最好不要展露‘冰魄’劍免啟凱艦之帆。”說著活聲一頓,又道:“目下武林情勢混亂,各大門派相互觀望,自頤不暇,遂任宮廷皇子萌念吞併江湖,若長此以往。蠶食鯨吞之禍當不在遠……”

符孟皋、鄒雷二人知石誠並非放作危言,不由凝耳傾聽,但聞石誠說下去:“如今僅有—…人心機委實巨測難料,此人乃骷髏劍主,神龍不見首尾,徒黨遍及天下,進來所作所為.無不是故示恩惠,籠絡人心,意在霸尊武林,樹敵結怨在所不計。他瞧出眼下無人統領武林全局,乘隙而入,可見其人心機之深,但依老朽看來,骷髏劍主定非良善易與之人……”

鄒雷道:“石兄雖埋名隱世,但對武林局勢瞭如指掌,可見石兄亦有心人,但你我懼是垂暮之年,有心無力為之奈何?”

石誠望了符孟皋一眼,道:“人有非常之器,必有非常之功,你我以垂暮餘生,輔襄少俠以成大業如何?”

符孟皋聞言惶恐答道:“在下只求恩仇了,武林之事,不願過問,何況德薄能淺,誤已誤人,百死莫贖。”

石誠冷笑道:“少挾不知一身之恩仇,已牽涉整個武林麼?若少俠大仇為徽骷髏劍主籠絡,少挾武功雖高,以一人之力恐無法達成心願。”

符孟皋不禁一怔道:“此話何解?”

石誠道:“由老朽處境可知其他,當年汕靈潭合襲令尊堂之入,幾乎一半為七皇子重金賂酬相助行兇,事了後兇邪雖轉回居處,但無不發發自危,遁往他處,如老朽臆料不差。七皇子仍然搜冤當年其事兇邪,意在滅口,老朽如無少俠,必難保首領。”

鄒雷道:“事隔多年,其他行兇之人未必不誅戮殆盡。”

符孟皋面色黯然神傷,猛咬牙冷笑道:“倘在下擒住七皇子,以生死相脅,何愁大仇不報。”

千面神儒石誠搖首道:“此乃下下之策,非但與事無補而且恐弄巧成拙,須知殺官如同造反,七皇子備位皇諸,若喪命少俠之手,天涯雖廣,少俠將無置身之處,反令真兇遙遙法外……”說著,咳了一聲道:“也許老朽說得不明白,若少俠將七皇子置之放死,大內必將牽怒整個武林,以一身之恩怨,累及千萬生靈,不獨冒者不為,少俠又於心何忍,大丈夫行事處身宜權衡輕重,何況令尊堂尚生死成迷。”

符孟皋蔚然久之,抬面微笑道:“恩仇間容有商酌,但二位金玉之言,焉敢不聽,石老師,附近城鎖可有打造兵器良匠麼?”

石誠略一沉吟道:“江陵城帽兒巷尾吳聾子打造兵器遠近馳名,選鐵之精,鑄制之工,湖廣無出其右。”

符孟皋頷首道:“好,在下這就去江酸。”

石誠笑道:“兩位先行一步,老朽回莊稍安排立即趕去,連陟客棧晤面。”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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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2-31 11:38:31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青霞落魂

夜幕深垂,寒風蕭瑟。

江陵城燈火萬家,獨帽兒巷一無燈火,居民門戶深扁,沉寂如水,顯得陰森淒涼。

巷尾一家門內火光外映,照耀高懸門首一塊有大書“吳”字,下繪刀剪圖形,敢情那就是吳聾子打造兵器店。

符孟皋、鄒雷颯然疾行,抵達吳聾子店門外,只見一個十二三歲精壯小夥子赤膊坐在冶爐旁鼓風冶鐵,汗流夾背,壁上滿懸刀剪。

鄒雷一步跨入門中,高聲道:“吳聾子在麼?”

那小夥子聞聲霍地而起,睜目打量了鄒雷一眼,面現不悅之色,道:“我爺爺睡了,尊駕如要請他老人家打造兵刃,最好請明天再枉駕一趟。”

鄒雷忽瞥見壁角暗處懸著一對孩兒綴,不禁面色一變,道:“既然如此,老朽只好明日再來。”說著,手一指孩兒槊,接道:“那孩兒粟是何人打造?”

“是一位面有刀疤的矮瘦老者重金打造,講妥今日交貨,迄今未於,想必遇事不能前來。”

鄒雷長長哦了一聲,轉面望符孟皋笑道:“咱們明幾個再來吧!”

裡間忽傳出蒼老語聲道:“湘兒,有人找我麼?”

那小夥子以布巾擦頭上汗水,答道:“爺爺,是兩位客人需打造兵器。”

只見內面走出赤著上身,鬚髮斑白,而色紅潤老頭,綻露笑容道:“是那位需老漢鑄造兵器。”

符孟皋道:“在下需打造一支長劍。”

鄒雷忙在懷中取出一錠白銀,道:“仿龍泉款式,上好緬鋼,此是定金,三天交貨。”說罷右手訊快拉著符孟皋轉身掠出店外。

兩人掠出門外之際,一條黑影迎面擦身掠入店內,身法奇快。

鄒雷拉著符孟皋拔空騰上屋面,隱身在屋脊後。

符孟皋大惑,低聲道:“那人是誰?”

鄒雷答道:“五皇子黨羽,紅教高手牟雲秋,此人秉心多疑,心狠手辣,那奇形兵刃孩兒梁乃他獨門兵器,他在江陵現蹤必有蹊蹺……”

說時突止口不言,衣袂破風微響,一條黑影如玄鶴般衝上對首屋面,兩道銳利眼神四巡了一瞥,葛地穿空騰起,去勢如電,眨眼杏失於夜色蒼茫中。

鄒雷倏地立起,長吁了一口氣道:“牟雲秋血腥雙手,此行必有任務,說不定他那原有的孩兒粱被人毀去,可惜不知他潛身何處。”

說時,忽又見一條黑影疾如流星,似向牟雲秋身後進去。

鄒雷低喝一聲“追”兩人疾隨那黑影之後。

翻出江陵城垣,奔出七里之遙,只見置身一條筆直黃土小道.路旁磊立兩行古松,翳針蔽空,松風濤嘯,在此沉沉夜色中,憑添了幾分陰森,追蹤之人已然消失無蹤。

葛地。

突聞隨風送來一個陰沉笑聲道:“兩位暮夜奔波,可是失迷路途敝上習性好客,不如留宿敝莊一宵,明晨再行。”語聲雖微,卻字宇清晰刺入耳鼓。

鄒雷心神一震,高聲答道:“實不瞞尊駕,我等是追蹤迫魂槊牟雲秋而來,若尊駕欲與為致。何不明言直說。”

松後突轉出一個錦袍中年人,虎目重瞳,氣宇威嚴,含笑道:“閣下倒也直言無欺,但兩位似非追蹤牟雲秋。”

鄒雷冷笑道:“我等去江陵城帽兒巷吳聾子處打造兵刃,正巧追魂粱牟雲秋取一對孩兒槊由店中走出,待追蹤之際,忽見一條飛快身影追躡牟雲秋之後,我等因一步之差,只有緊躡那人不捨。”

錦袍中年人點點頭道:“閣下所見迅快人影,系兄弟手下,牟雲秋為虎作保,雙手血腥,何況他毒手連傷敝莊弟兄,兄弟決難饒怒,兩位不如權作敝莊佳賓,稍時牟雲秋必率眾來犯敝莊,恐殃及兩位無辜。”

符孟皋始終一言未發,郎笑道:“既來之,則安之,尊駕既不嫌棄,我等只好敬領感情,權作一宵之留。”

錦袍中年人微微一笑道:“兄弟領路!”轉身由道旁松隙走下。符孟皋、鄒雷兩人隨後走去,隱隱只覺草木層中暗椿密佈,殺機四伏。

天際遙處忽衝起一道旗花,前光流焰耀眼眩目,在流焰映照之下,蔥籠樹木中隱現出一片若大莊院。

錦袍中年人冷笑一聲,身法加疾,捷逾飛鳥,落在莊前一株古幹參天,匝蔭十畝老槐下,回面發現鄒符二人接蹤而至,目中泛出一抹驚異神光,含笑道:“兩位好俊的輕功,牟雲秋進襲在即,兩位且作壁上觀,待一舉成擒後,兄弟再面謝方才懺觸之罪。”

鄒雷笑道:“我等天涯作客,尊駕無須掛懷,但願尊駕能手刃牟賊。”

天邊連衝起十道旗花,隱隱傳來喝叱之聲,不時騰起一聲悶曝。

嗥聲竟是越傳越近,顯然牟雲秋率人節節進逼。

錦袍中年人眉峰微聚,似自言自語道:“牟雲秋,果非易與之輩。”

其實這話是說給符孟皋、鄒雷二人聽。

鄒雷淡淡一笑道:“尊駕疏忽了極重要一點,牟雲秋身為五皇子十二金剛之二,身手極高,貴莊主諒仟犯五皇子,今宵一戰諒非牟雲秋一人,看來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錦袍中年入望了鄒雷一眼,道:“閣下似對五皇子瞭若指掌,想必大有來歷。”

芻瞄道:“江湖未學,無名之輩,不值掛齒,倒是今晚情勢異常可慮,無論貴莊勝負,或將來犯之人騙退拎搏,五皇子決難坐視,貴莊恐有壘卵之危。”

錦袍中年人冷冷一笑道:“這個兄弟早有萬全之備,無須憂慮。”

鄒雷微微一驚,道:“尊駕成竹午胸,怪操勝算,在下未免祖人憂天了。”

驀地——

五丈開外突飛掠至三個面目森冷,形象獰惡老者,其中一人正是追魂粱牟雲秋,懾人精芒注視了莊屋一眼,冷笑道:“這點五行奇門之學,尚難不倒老夫。”

“未必!”冷笑聲中如風電閃迎面掠出五個黑衣人,手持兵刃。

牟雲秋沉聲道:“今晚老夫不願妄戮無辜,奉了皇子之命,面見貴莊莊主,只須將賤婢獻出由老夫帶走,決不相犯,不然玉石皆焚,莫謂老夫言之不預。”

一個黑衣人冷笑道:“大言不慚!”

牟雲秋仰面縱聲大笑,笑聲如梟,令人毛骨聳立。半晌笑定,突然跨前一步,面色一沉,大喝道:“你等也配阻老夫麼?”一對孩兒槊“巧打連環”攻出。

五個黑衣漢子身法奇快,手中兵刃如奔電凌厲揮去。

顯然隨牟雲秋而來的一雙老輿亦是身負卓絕武功,冷笑一聲,四掌候地拍出,捲起一股狂飄。

此刻,鄒雷忽向錦袍中年人低聲道:“貴莊手下武功雖高,但對方三人卻狠辣無比,何必驅令送死。”

錦袍中年人冷冷一笑道:“恐怕未必如閣下所料吧!牟雲秋三人愈深入敝莊,生機愈少。”言辭之下不勝自負。

鄒雷道:“看來老朽似嫌多口了。”

牟雲秋三人攻勢凌厲如山,招式無不是玄詭絕倫奇招,五黑衣人漸露敗象,猛地暗中撲出十數身影,潮水般向牟雲秋三人攻去,配合嚴謹,此退彼進,攻招辛辣狠毒。符孟皋微微一笑道:“牟雲秋此番要被生擒活捉了。”

驀見牟雲秋喉中發出一聲刺耳長嘯,三人倏地一鶴沖天拔起,半空中疾變換身法,頭下足上,漫空曉影夾著牛毛絕毒暗器及四股如山掌力罩襲面下。

只聞淒厲慘嗥騰起,傷斃了五六人,錦袍中年人見狀大怒,無法按耐一腔怒火,厲喝道:“停手!”大步跨出。

牟雲秋三人飄然落下,口角噙著冷笑,目注錦袍中年人走來。

錦袍中年人冷笑道:“兄弟本意使你等知難而退,怎奈三位心狠手露,連傷敝莊多人,恕兄弟無法按忍。”

牟雲秋傑傑怪笑道:“閣下諒是程管家了,貴上現在何處?”

錦袍中年人鼻中冷哼一聲道:“敝上現在莊內,無法出見三位。”

牟雲秋陰陰一笑道:“老朽奉命求見貴上,即不願出見,就請閣下領略而謁。”

錦袍中年人面色凝肅道:“這本無不可,恐三位無生還之望。”

牟雲秋聞言呆得一呆,霍得傑傑怪笑道:“老朽來得便可去得,縱令貴莊如若龍潭虎穴,老朽也要闖上一闖。”

錦袍中年人微微一笑道:“牟老師豪氣干雲,兄弟失敬了,請隨去見莊主。”緩緩轉身走去。

牟雲秋三人互望了一眼,昂然緊隨錦袍中年人之後。

錦袍中年人走近符孟皋、鄒雷兩人隱處,朗聲道,“兩位亦請勞步隨兄弟去見莊主。”

符孟皋、鄒雷二人由樹後閃了出來,隨著牟雲秋三人走去。

行了數十丈遠近,只見花樹錦密,景物幽森,莊屋已然在望,忽地錦袍中年人轉身旋面,笑道:“敝莊嚴禁訪客不得攜帶兵刃暗器,請即解下如何?”

牟雲秋搖首冷笑道:“這個萬難從命!”

錦袍中年人面色一變,突聞莊內隨風飄來一個銀鈴語聲道,“讓他們進來。”

牟雲秋聞聲一證,道:“原來貴上竟是女流之輩。”

錦袍中年人冷笑一聲不答,身形飄然前行,跨入莊門,徑往一座宏偉大廳走去。

符孟皋發覺莊宅內除大廳外映之燭火,陰暗如漆,陰陰森地令人不由泛起恐怖之惑,暗道:“江湖之內真個雲詭波譎,短短數月中卻經歷過甚多未聞罕睹之事,若非親身經實無法令人置信。”不覺走入大廳內。

只見廳內佈設華麗,壁上懸著名人書畫,但又燃著兩雙兒臂粗牛油巨燭,紅光閃閃,空無一人。

忽聞正壁內傳出銀鈴語聲道:“牟雲秋,你知罪麼?”

牟雲秋有種毛骨使然的感覺,知身處危境,但他天生兇頑,傲骨倔強,聞言冷冷笑道:“莊主語氣似當今皇上,只怕難以嚇倒老朽。”

廳內燭火突一暗復明,香風颯然,一條俏嬌身影立在牟雲秋兩丈外,面蒙黑紗,彷彿極美,無疑是一絕色麗妹。

那麗人盈盈一笑道:“牟雲秋,你率眾殺傷本莊弟兄多人,這筆血債要如何清償。”

牟雲秋道:“動手相搏,死傷難免,老朽以禮求見,怎奈貴莊手下口出不遜,一再相逼,老朽忍無可忍。”

麗人鼻中輕哼了一聲道:“你為何定要見我?”

“奉了五皇子之命,身不由主。”

“莫非為了玉蟬丫頭之事。”

“正是!”牟雲秋道:“只須交出玉蟬姑娘及四寶火齊珠,以後各不相犯。”

麗人冷冷一笑道:“此事萬萬不能,五皇子身為天演貴胄,無須在江湖稱雄,相煩轉告,叫他速回燕京……”

牟雲秋道:“莊主好大的口氣,不嫌太狂妄了麼?”

儷人不答,纖手往後一招,只見廳後走出一青衣女婢,手中執著兩封信函,交與倔人。

這一切舉動,均帶著有神秘氣分,令人有莫測高深之感符孟皋心中暗暗納罕,忖道:“此乃鬥智之局,出奇制勝,看來牟雲秋鬥不過這位姑娘。”只見傾人手持一函遞與牟雲秋,盈盈一笑道:“牟老師,且瞧瞧這封信再說。”

牟雲秋聞言不禁一怔,接過信函製出信箋凝目投向箋上字跡。

但見牟雲秋面色慚變,額角冒汗,身形微微震撼,看至最後一字,色如死灰,信箋亦脫手飄落在丈外。

那信箋一飄落在地,卻發現箋上一無字跡,只是一張白紙,符孟皋大感驚惶,不禁望了鄒雷一眼。

鄒雷似若無睹,無動於衷。

傾人格格響起一串銀鈴嬌笑道:“牟老師如今想必不說我驕妄自負了麼?另一封信煩面致五皇子親自拆。”

牟雲秋面色敗壞,接在手中。皆同牟雲秋闖莊的兩老者目露不忿之容,只聽一人森冷笑道:“老朽三人就此空手而返麼?”

麗人道:“三位能全身而返,已屬不幸之中之萬幸,你等進襲本莊高手,一一就地處決。”

老者厲聲道:“老朽難以置信。”功行兩臂,欲趁機出手制住麗人,如此可將情勢逆轉。

麗人格格一笑,纖掌疾揚而出。

老者只覺一片奇寒澈骨,罡風拂體面過,不禁機伶伶連打兩個寒噤,但惑真氣頓受阻滯,不能提聚。

只聽麗人冷冷說道:“你們走吧!我也不難為你們。”

牟雲秋聞言如逢大赦,三人轉身走出廳外,首景異常簫索沉重。

麗人望了符孟皋,鄒雷一眼,問錦袍中年人道:“這兩位是誰?”

錦袍中年人躬身將符鄒兩人追綜牟雲秋誤入本莊禁地經過詳情說出,又道,“屬下雖尚不知這兩位來歷,但發現此二人與牟雲秋似不相識,其言純屬子虛烏有之詞。”

鄒雷冷笑一聲道:“尊駕未免太武斷了,想牟雲秋雙手血腥,殺人之眾,樹敵之多,不計其數,老朽為友復仇有何不可,難道非彼此相識……”

麗人格格嬌笑,玉手一搖,道:“不必爭論了,兩位姓名來歷可否賜告。”

鄒雷答道:“老朽雷堯生,這位姓孟單名一個皋字。”說著略略一頓又道:“莊主隱世高人,但願見告。”

麗人道:“我姓魏。”說著盈盈一笑道:“適才情形兩位也曾親眼看見,我在莊內沉思對策,只覺與五皇子對敵,勝敗均非日所,只有不戰而屈人之兵是為上策。”

符孟皋道:“莊主未免太小覷了五皇子,如不出在下之所料,五皇於清晨必竟身拜莊,今晚五皇子遣來之人僅牟雲秋功力最高,其餘均是無足稱道之輩,此來端在探聽虛實而已,殺一牟雲秋無補於事。”

麗人湛冷眼神望了符孟皋一眼,道:“孟老師可知我命牟雲秋面交五皇子那封信寫的是什麼?”

符孟皋道:“據在下猜測,信中所敘莫非揭破五皇子隱私。”

麗人格格嬌笑道:“想不到在下才智過人,他有把柄在我手中,諒他不敢前來。”

符孟皋朗聲大笑道:“當今皇上明知各皇子傾軋不已,形若水火而不同,可知韃虜用心惡毒,志在剪除武林精英,此為一石二鳥之計,五皇子淫癖邪行眾所周知,隱私相挾恐無濟於事。”

錦袍中年人突跨出一步,大喝道:“閣下話不嫌太多了么。”右掌迅如電奔而出,後向符孟皋“章門”要穴。

符孟皋冷笑一聲,右腕疾抬,一式“分花拂柳”奇奧絕倫一把扣佐了錦袍中年人腕脈要穴。

錦袍中年人面色大變,冷汗冒出,目中神光怨毒已極……

麗人面色不禁微變,睜中神光如挾霜刃,冷冷道:“閣下身手不凡,”玉掌輕拍揮出,接道:“我倒要領教閣下奇絕江湖的擒拿手法。”

符孟皋五指鬆開錦袍中年人,身形疾飄開去,含笑道:“在中路經偶過,並非有意尋釁而來,既是話不投機,在下只有告辭了。”

麗人淡淡一笑道:“恐怕難走出我那青霞山莊。”

鄒雷大怒道:“諒這小小青霞山莊豈奈我何。”

符孟皋劍眉一剔,目蘊怒光,但又忍住,只聽那麗人嬌笑道:“我深知兩位均是身負內家絕學,青霞山莊雖小二位不妨試試。”

鄒雷忽覺察出符孟皋並無動手之意,臆料符孟皋智珠在握,不禁心中一動,遂止口不言。

符孟皋微笑道:“莊主留住我等意欲何為?”

麗人道:“無他,我要證明閣下方才之話是否真實,諒五皇子未必敢來。”

符孟皋轉面望了望廳外天色,四更將盡,寒星明滅,目注鄒雷笑道:“此刻距黎明放曙,不過一個更次,我等身如萍寄,天涯作客,何處不可逗留,五皇子犯莊在即,你我可快睹連臺火熾好戲。”語聲清朗從容。

麗人暗道:“此人口齒清晰,籲屑儒雅,可惜面目令人憎厭。”

錦袍中年人適才被符孟皋所制,認為是生平奇恥大辱,恨不得得符孟皋挫骨揚灰,方消此仇,聞言冷笑道:“五皇子來犯之時,兩人準死無疑。”

符孟皋笑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我倆雖池魚之殃難免,尊駕亦未必得能全身活命。”

麗人眉峰一蹙,揮手道;“好啦!耗費唇舌則甚?你去視察各處伏椿,將奇門遜轉,候牟雲秋等一干匪邪入伏。”

錦袍中年人躬身道:“屬下遵命。”

符孟皋目送錦袍中年人身影消失在門外後,喟然嘆息一聲道:“姑娘不知今晚之危麼?在下料貴莊必藏有內奸……”

麗人面色一變,道:“挑撥離間,枉費唇舌……”

符孟皋目注麗人,燭光閃閃下隱隱可見得骨肉停勻,瑤暈鑷唇,明眸皓齒,膚自如玉,貌美如花。

麗人忽察覺符孟皋銳利目光凝視著自己,不禁心神一跳面生霞靨,但內心泛起一種無名的厭惡,冷冷說道:“我尚有事,恕不奉陪。”隨命身後青衣女嫁領符鄒兩人前往賓舍稍事歇息,羅袂微風,蓮步珊珊走向廳外而去。

符鄒二人隨著青衣女婢進入一間翠竹圍繞,筆韻悅耳的一間客室。

女婢燃著案上燭火。沏上兩盞香茗襝衽退了出去。

符孟皋若不經意地望了窗外一眼,笑道:“萍蹤遊旅,隨處是客。你我準和翦燭西窗,把話生平。”

鄒雷知符孟皋機智絕倫,一言一語莫不含蘊極深用意在內,忖道:“莫非是有人在屋外窺察我等舉動?”

只聽符孟皋長嘆一聲道:“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小弟方才深悔失言,交淺莫可言深。反落挑撥離間之譏。”

鄒雷呆得一呆道:“賢弟囚何察知其莊內藏有內奸?”

符孟皋道:“雷兄稍經留意,必然察覺錦袍中年人在任令追魂聚牟雲秋浸入,無動於衷,毫無出手攔截之意。”

鄒雷點點頭道:“愚兄亦見有異,但未可斷言其中人已有叛異叵測用心。”

符孟皋搖道:“雙方似在隱藏真力、逞詭弄智,錦袍中年人雖有私心,但未敢輕舉妄動,意在融蚌相爭,獲漁翁之利,方才小弟施展擒拿手法扣住池督腕脈莫穴,竟發覺此人似有意為我所制。唉!其中真象委實難明,你我最好置身局外,小弟姑妄言之,雷兄也有隻姑妄聽之。”話聲一頓,忽揭下面具。

譏笑道:“這撈什子製作雖巧,戴在面上難受之極。”

燭光瑩瑩之下,映著符孟皋健美如玉面龐,夜風襲諷衣袂。更顯得丰神倜儻,飄灑不群。

符孟皋天生異察,才華橫溢,更有過目不忘之能,數月來見識大增,在淳于亮及鄂撫內遍覽珍本難覓藏書,諸如太公陰符。易輕真詮,河圖洛書,醫卜、星算,使他獲益不淺,深知處身這詭詐江湖。力取不如術勝,是以他一舉一動均有令人莫測之感。

鄒雷目睹符孟皋異常舉動,先是一愕,繼而恍然。

驀地——

門外起了衣袂破風微響,符孟皋面色微變,抓起面具迅疾無論戴上。

只見一條嬌小身影疾若驚鴻般掠入室中。燭影一搖倏暗復明。香風四溢,現出明睜陪齒青霞山莊莊主。

她響起了一串說耳銀鈴嬌笑聲道:“現已來不及啦!閣下為何不以本來面目示人?”

符孟皋道:“置身是非江湖,皆有不得已之隱衷,在下與莊主萍大相識‘短暫又將分飛,勞燕西東’何必增人離索。”

麗人玉靨間忽泛起一絲幽怨之色,嫣然一笑道:“閣下很會說話,我冒昧驚擾兩位之故,不在外患,端在內尤,那錦袍中年人乃先父親信,充任青霞山莊管家垂二十年,忠心耿耿,並無過錯,閣下為何指他有叛異之志。”

符孟皋略一沉吟道:“目下武林情勢紊亂如麻,宛如脫紹之等,無人統馭,子宮廷皇子可乘之鏡,逐一收買為門下死士,命其鑑視武林一舉一動……”隨即一笑道:“這話很難說,貴管家是否懼受禁制逼非得已,在下局外人很難置喙,凡事存疑,慎重將事可立貧不敗之地。”

麗人默然無語,微垂螓首沉思。

鄒雷道:“莊主為何與五皇子結怨。”

麗人抬頭微笑道:“我叫魏紅綃,以後就叫我賊名好了,先父先母在世時,性嗜山水文物之癖,遍歷名山大川,古蹟勝地逐一登臨,遊蹤燕京時,為武林朋友汲引相識七皇子顧全大臣,大內侍卸及其母紀。

其時,七皇子年末弱冠,與先父深相結納,虛心請教,殷殷執弟子禮,七皇子母妃隨身有一婢名喚玉嬋,年方十三,容貌娟好。聰明伶俐,深為先母鐘愛,時加指點內功基礎,留京三月,玉嬋武功已紮好根基。

王嬋年事漸長,出落得人比花嬌。五皇子思欲染指……”

魏紅綃說此忽霞飛兩靨,手掠鬢邊亂髮,接道:“與其母紀直言,將玉嬋充任妾騰,但玉嬋志比天高,佯作應允,趁人不備,暮夜逃出府邸,投奔青霞山莊。”

符孟皋微笑道:“此事已明,王嬋潛離府邸,五皇子為何獲悉玉嬋逃往貴莊。”

魏紅綃道:“五皇子雖是事後發覺玉嬋潛逃。遣人追蹤,但玉蟬已遠在百里外,直至玉蟬逃抵敝莊,尚無人跟蹤而至,怎麼事隔三月,為何五皇子獲悉?我正狐疑不解,諒五皇子算準玉嬋並無親人。除了青霞山莊。別無他處,經閣下一說如夢方醒。”雙掌交擊,響起青脆掌聲。

門外疾閃掠入一個青衣女婢,道:“姑娘有何吩咐?”

魏紅綃道:“你喚程管家前來,就說我有事吩咐。”

符孟皋忙道:“此事不妥,程管家已動疑真象敗露……”說著面色一變,右掌望窗外一揚。

只聞窗外傳來一聲悶哼,符孟皋,身形疾逾閃電穿出窗外而去。

果然不出符孟皋所料,那錦袍中年漢子方才雖奉魏紅綃之命出得大廳,但未離去,窺聽符孟皋之言,不禁心神猛凜,暗道:“他怎麼察知自己離異叛圖?不好!此二人不除,自己必喪命無疑。”暗暗躡隨符鄒二人,潛伏窗外窺視。

錦袍中年漢子久在青霞山莊,自有他心腹死黨,命其黨羽持連珠飛蝗毒留,潛身放窗外樹枝上,只待一揮手,毒彎連珠密發,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符鄒二人一擊致命。

他算計本好,殊不料天下事不如意者凡八九,一條黑影揉上樹柯之際便已被察覺,正巧魏紅絹亦飛身掠至,更使他投鼠忌器,不敢鹵莽從事。

但耳聞符孟皋魏紅絹對話,不禁膽寒,猛一橫心道:“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右掌示意潛身樹上匪徒。

哪知匪徒尚未拉弦掣發之際,只覺一股綿密罡風撞在胸前,眼前一黑,心脈震斷墮跌落地。

錦袍中年人大出意料之外。猝遇此變,不禁呆得一呆,符孟皋身影已電射而至,忙揮掌攻出。

殊不知符孟皋出手奇快。錦袍中年人掌勢未發,已被點中胸前。為符孟皋一把抓住帶回房內。

說來話長。其實不過是轉瞬間事,魏紅絹不勝驚異。

驀地——

天外突傳來一聲清澈長嘯,符孟皋忙道:“魏姑娘,咱們出莊迎候五皇子。”指出如風,迅疾又在錦袍中年人身上點了九處穴道,推入床下。

瑰紅絹低喝道:“快去!”

二人身形電射而出,巡奔莊外。

夜色更沉,殘星閃爍,田野瀰漫如水一超沉寂。

符孟皋向魏紅絹道:“姑娘速傳命在我等立身之處五丈外周圍燃起火炬。”

魏紅絹依言行事,星眸中露出狐疑不解之色,不知符孟皋弄何玄虛。

須臾,周外逐次燃著九支火炬,熊熊火光在寒風搖晃飛舞,映著三條屹立人影如腿,尤其魏紅絹鄒雷兩人面目森冷如冰,宛如鬼蹬凌風,使人不寒而悚。

只聽符孟皋道:“他們來啦!姑娘速用烏巾將面目蒙起。”

魏紅絹不自覺地,居然信任符孟皋不疑,取出紗巾將面目蒙好,但見遠處十數點黑影疾如流星奔矢而來。

來勢絕快,轉瞬掠落火炬之外,為首的是一面形清瘦微須,風目鷹隼綠衫青年人。

不言而知綠衫人系五皇子,身後隨著追魂粱牟雲秋十二金剛。

那九隻火炬顯然嚇阻了五皇子等人,只見五皇子目中泛出惶惑猶豫光芒,不知魏紅絹弄什麼玄虛。

五皇子的十二金剛均是武林中高手,諸曉奇門遁甲之術,但對九火炬竟如此畏懼不前,卻又瞧不出藏有什麼神奇的變化,面面相覷,誰也不敢妄越火炬一步。

牟雲秋乾咳一聲道:“魏姑娘,老朽已遵命將書信面呈殿下了。”

魏紅綃鼻中冷哼一聲道:“很好。”

五皇子淡淡一笑道,“姑娘才情,在下為之心儀,書中所言俱是實情,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成大事暫不拘小節,只緣生在帝王家。僅求事功,不擇手段,臂之於漢高洪武,不窗宵壤乏別,浮雲醫日,豈謂自壁之琺……”話聲略略一頓道:“姑娘可謂有心之人,在下隱私俱為姑娘知道得一清二楚,……”

符孟皋冷笑道:“殿下別胡亂猜疑,那是七皇子前日來訪,弔奠老莊主後,想懇我家姑娘襄助大業,宴席中七皇子道出殿下隱私,言殿下刻薄寡恩,豺視狠顧,不足於成大事。”

五皇子聞言,目中暴射怒光,喝道:“我卻不信。”

符孟皋道:“試問我家姑娘閨秀弱質,父喪不久,自顧不暇,豈能管你宮闈之事。”

魏紅綃不禁為之心折。

五皇子忖道:“這話果有道理。”望了符孟皋一眼,道:“看來魏姑娘應允了七阿哥之聘了。”

符孟皋森冷答道:“我家姑娘尚不屑屈身甘作鷹犬。”

五皇子哈哈朗笑道:“七阿哥為人我所深知,求謀不遂,豈能就此一走了之。”

符孟皋沉聲道:“殿下可是認為我等謊言相欺,須知七皇子城府極深,行事持重沉穩,權衡利害,我青震山莊對他無損,何必結怨樹敵,何況高山之行,與他日後登九五稱尊影響極大,舍輕就重,是以亟亟趕往嵩山。”

五皇子不禁微變,顯然為符孟皋之言所動。

符孟皋又道:“七皇子輔粥如雲,所蓄死士多為江湖隱世已久的名宿巨魔,相形之下,殿下羽翼未豐如與之爭衡天下力有所末逮也。”

此言一出,五皇子不由色變,十二金剛大怒,牟雲秋厲聲喝道:“你在找死麼?”

魏紅絹格格笑道:“牟雲秋,你忘懷了觀看書信時,手足顫抖、面無人色麼?哼!你試運真氣,便知姑娘故言真假。”

牟雲秋冷笑道:“老朽一時疏忽,為危言恫哧……”話尚未了,突面現痙之色,張嘴怪叫一聲,身形躍起兩丈高下,猛墜跌下,心脈震斷,七竅黑血涔涔溢出橫屍在地。

符孟皋冷笑道:“七皇子尚且不敢小圖我青霞山莊,你等有何能為,殿下慎防肘腋生變,速速離去,不然噬臍莫及。”

五皇子愈聽愈心驚膽寒,只覺魏紅絹三人所知太多,言猶未盡,若將三人拎佼迫供,七阿哥圖謀必吐露無遺,心念一動,察出九支火炬並非玄虛,迅疾向隨行高手示一眼色。

兩條黑影疾騰而出,接著兩道寒芒望魏紅綃三人撲去,身未才及半空,忽瞥見人影如飛迎面撲來,不禁心神一凜,兩股兵刃振腕攻出,幻起漫空金皇,襲向來人周身要害重穴。

只聽叭叭兩聲巨響,兵刃脫手墜地,一雙人影倒飛而出,疾沉落地.張口噴出一口鮮血,面色慘自如紙,顯然內傷極重。

五皇子不禁面色大變,道:“尊駕武功高絕,似非青霞山莊之人。”

符孟皋哈哈大笑道:“在下知殿下將青霞山莊底蘊事先調查得極為清楚,但付託非人,程青山已為七皇子所網羅,一個更次前程青山已潛離敞莊,投奔七皇子去了,他不將我青霞雙傑稟知,乃奉了七皇於之命,存心將屬下等人葬生此青霞山莊,借刀殺人,永除後患。”

鄒雷暗道:“此所謂不戰而屈人之兵,俠丐木尊者衣缽傳人果然不虛,老朽望塵莫及。”

只見五皇子面色陰沉數變,良久長嘆一聲道:“魏姑娘,我並非登門尋釁,只求索回逃婢玉婢並懇借四寶火齊珠一用,三日後當原壁奉趙,怎奈姑娘誤會茲深,不容解釋致兵戎相見,大非在下所原。”

符孟皋沉聲道:“玉婢並不在敞莊,四寶火齊珠半年前被鐵面崑崙範澄平借去,如今範澄平滿門慘遭毒手,火齊珠迄今不知下落,殿下受了程青山之愚了,話已說明相信與否端憑殿下。”

五皇子不禁愕然,須央慨嘆一聲道:“如尊駕之言是實,則餘深悔來此一行,連累三人無辜喪命。”

符孟皋道:“兵戎相見,死傷難免,奉勸殿下不宜任意樹敵立怨,宜推誠相與,同衷相濟,大事可圖,若妄欲殲除異已,殿下危矣。”言畢緩緩轉身走回。

五皇子身後突閃出一馬臉老叟,揚手打出一片絕毒暗器,電旋爆射襲出,身形挾張一片玄門真罡猛撲向符孟皋身後。

這無形愛勁,奇猛無匹,如山重壓,力逾千斤,符孟皋前傷二人乃施展軒轅絕學,如今不願一再展露,聞風知警,身形條地一鶴沖天拔起,疾然一個倒翻雙掌齊揚,展出佛門異學“無相神功”。

只見那絕毒暗器如泥牛人海般無跡可尋,那人只覺發出無形真罷為一股極神妙的力道輕輕卸去,身形亦被帶出二丈開外。

五皇子大喝道:“回來!”

馬臉老奧似受了極重的內傷倖幸躍了回去。

五皇子怒容滿面,沉聲道:“魏姑娘,你是執意與我為敵,麼?”

符孟皋道:“執意與殿下為敵的並非我家姑娘,而是七皇子,殿下若不及早圖謀,恐禍不旋醫反逐七皇子借刀殺人之計。”

五皇子不禁惟然,暗道:“看來此言並非虛聲恫嚇,不過這口惡氣委實難以吞忍下去,連傷三人之仇不報,傳揚開去,徒貽虎頭蛇尾之譏。”

猛一轉念道:“大丈夫能屈、能伸,報仇不急在一時。”森冷麵色疾轉委容,抱拳含笑道:“如非尊駕一言提醒,在下尚大夢中。”回面大喝道:“走!”

人影紛紛,去勢如電,轉瞬無蹤。

魏紅絹本意五皇子決不能善了,見狀大感意外,道:“他真的就此一走之了麼?”

符孟皋搖首道:“江湖兇殺,怨怨相結,此人器量狹隘,狠視豺顧,絕不甘善了,無奈弟兄圍牆,同室操戈,所謀者大,不得已就此離去。”說著與魏紅絹低聲說了幾句,縱身一躍,掠入莊內。

九隻火炬忽地同時熄滅,恢復一片黑暗,天邊現出濛濛曙光,霜飛漫天,寒風肅殺,不時飄傳過來一陣狗吠,憑添了這寂靜山野幾分淒涼。

山遭上孤另另遺棄一具屍體,手足數處主經為利劍割斷,血凝成紫。

只見山道來處疾如流星飛掠而來十數條身影,突聞一聲驚噫,一條身影電射瓊在屍體之前,詫道:“殿下,這不是程青山麼?”

果然正是程青山,一件錦袍已為血染霜覆,渾身皆是辣毒致命傷痕,不言而知臨死之前罹受極為慘酷手法逼供真情。

五皇子目光銳利,注視屍體良久,嘆息一聲道:“程青山逃往七阿哥處,途中竟遇伏兵,致遭慘死。”

“是否青霞山莊所為?”

五皇子搖搖首道:“從手中主經割斷面言,並非青霞山莊所為,此乃極惡毒天絕劍法,使傷者體內鮮血淚滴流竭慢慢身死,莫非他也來了麼?”

“殿下指的是誰?”

“八阿哥。”說著目光掃視了地面一眼,冷笑道:“他帶來的人著實不少,看來嵩洛之間,正是我等於足相殘埋骨之所。”遽而面色一變,喝道:“朝足跡方向趕去!”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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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2-31 11:39:10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靈霄驚魄

江陵城,晨光熹微,連舟客棧外鐵筆蒼鷹鄒雷匆匆走入,店夥一眼瞥見,忖道:“雷爺一晚未回,有客人在您韋房內候著!”

鄒雷笑道:“老朽昨晚與友人爛醉如泥,借宿勾欄。一夕纏綿,使者朽樂而忘返了。”笑聲中已自走向後院。

只見室內撮上背向外臥著一人,鄒雷一步跨入室內,正待出聲喚叫千面神儒石誠。

石誠霍地骨碌一個翻身坐起,示意鄒雷禁聲,手指向鄰室。示意隔壁佐有可疑江湖中人。

鄒雷愕然,千面神儒石誠已變易容貌為中年商賈,衣著華麗,站了起來,低聲道:“這後院住滿江湖人物,但足不出戶,閉門無聲,情形怪異。”

鄒雷道:“可查出他們底細麼?”

石誠搖搖首道:“不知,稍時必有舉動,我等坐觀其變,少俠現在何處?”

鄒雷便說出昨晚之行。

石誠微笑道:“少俠心智委實高絕,移禍七皇子佈置得天衣無縫,七皇子頓成四面楚歌……”

院中忽生衣袂破風微響,一條身影疾若飛鴻掠入,正是符孟皋。

符孟皋一見石誠,立即抱拳一拱,鄒雷右臂碰了符孟皋一下道:“禁聲!”

只見符孟皋一憎,別面望了室外一眼,突然出手如風,迅疾無倫點在石誠“玄璣”穴上。

猝如其來之舉,驚得鄒雷瞠目結舌。

符孟皋右腕疾翻,五指在石誠頭頂疾落了數指。

石誠面太露出述憫神色,軒眉痴笑。

鄒雷目光注視在符孟皋面上,不勝驚詫,亦未出手阻攔。

符孟皋傳聲道:“他不是石誠。”

鄒雷不禁大驚失色,道:“石誠是否遭了毒手,此人是何來歷?”

符孟皋搖手道:“目前尚難知此人真正身份。”說時附著那人耳內說了一陣。

那中年富賈含笑點點頭,走出門外,擊掌傳聲。

但見院外匆匆奔來店夥哈腰笑道:“大爺有何吩咐?”

“速送上五斤酒,並四包菜餚,有饅頭、包子端上貳拾個。”中年富賈說完,立即轉身走入房中。

連升客棧分前後院,共有卅餘間房屋,牆外即是大街,只聽一陣奔馬蹄聲疾敲在青石板上,得得震人心絃。

驟然,奔馬蹄聲俱斂,須臾,見院外四個帶刀黑衣大漢,護著一佩劍少年跨入院中。

那少年面色留黑濃眉豹眼,春鼻海口,炯炯眼神顧盼生威,走至符孟皋鄰室止步停身示意身側一個帶刀大漢敲門。

那黑衣大漢跨前兩步,伸指在門上輕敲了兩指,提聚了一日真氣,朗聲道:“洞庭湖少主駱祥雲拜望皇甫老當家。”言畢疾退了兩步,立在駱樣雲身側。

木門呀地大開,走出一個蕭蕭白髮布衣老摳,右手撐著一柄精鋼鳩首鐵杖,目中精芒懾人,含笑道:“駱少主一向與令尊坐鎮君山,望重江南,難得涉足大江以北,怎的有暇蒞止江陵。”

駱樣雲抱拳笑道:“原來侯大姑也破例現身江湖,想必皇甫姑娘亦在此,家父為江湖謠琢不勝懊惱,竟謂家父與皇甫谷主聯手屠戮鐵面崑崙範澄平有關,是以家父命在下跋涉江湖查明謠諑來源,順便一探軒轅經下落。”

侯大姑望了駱祥雲一眼,冷冷一笑道:“駱少主還要去少林一趟是麼?”

駱樣雲面上一熱,微笑道:“大姑是明知故問,盛傳少林廿二代掌門昔年行道江湖時,無意獲得一冊血影魔經,因見魔經內武功狠惡邪毒,封埋在寺內秘處,如今黑白兩道天下群雄莫不欲趁著少林掌門開山大典覓尋血影魔經藏處,在下雖未學才薄,但亦欲增長見識,是以……”說此故意轉開話題,接道:“皇甫谷主不在麼?”

侯大姑道:“谷主因要事昨晚匆匆離去,迄今未回,想是途中耽擱所致。”

駱祥雲暗道:“這老虞婆端的狡猾無比,皇甫天彪前往何處,始終未說明,說了也等放自說。”心念一動,躬身長揖道:“既皇甫谷主不在,在下也要告辭了。”

侯大姑道:“駱少主此來未必無因,落魂谷與君山交誼素篤,不知可否見告?”說時一雙精芒懾人的眼神凝注在駱祥雲面上。

駱祥雲略一沉吟道:“在下確是有因而來,方才無意獲訊湖廣總督落職,充戊寧古塔,由鄂撫升任……”

侯大姑冷笑道:“官府中事,與武林何關。”

“有關!”駱樣雲朗聲笑道:“如今宮廷爭儲奔嫡與武林恩怨無不息息相關,各省大吏與各皇子暗相勾結,蓄養死士,彼此仇殺不已與武林黑自兩道沆瀣一氣,此事武林中人眾所周知,不用贅述,但鄂督密摺雲聖上察而不問,任令皇子勾結封疆大吏,收買江湖盜匪,仇殺不止,勢將動搖國本,割據流寇之禍當不在遠,儲位東宮乃聖上私事,望聖上嚴加管教,不得任意離京,萬民幸甚……”說著又朗笑一聲道:“奏摺萬言,辭文並茂,聖上不禁動容,待閱至湖廣制臺暗道四十九名江洋大盜夜劫撫署時不禁大為震怒,遣出鐵衙士廿四人奉旨召各皇子回京……”

侯大姑淡淡一笑:“老身尚聽不出與武林何關?”

忽聞室內一聲格格嬌笑道:“大姑就是這等古怪性情,駱少主千里迢迢遠來不易,怎麼不假人顏色,拒人千里之外。”說時,室內翩翩走出一個豔光照人小女,笑靨如花道:“駱少當家別來無慈?”

駱樣雲躬身抱拳道:“君山一別,倏忽三易寒暑,姑娘可好。”

少女道:“彼此至交,無庸俗套,少山主語意末競,我洗耳恭聽就是。”

駱祥雲道:“好說,各皇於若應召回京,江湖中必由明爭一變為暗鬥,愈演愈烈似如火如焚。”

侯大姑冷笑道:“駱少主似未免杞人憂天。”

駱祥雲正色道:“有各皇子置身江湖,武林諸大門派有所顧忌,杜門自掃,如不出在下所料,不久江湖中必將掀起一場腥風血雨,貴谷定首當其先。”

少女柳眉微微一掀,靨綻花朵般笑容道:“此話何說?”

駱樣雲道:“實不相瞞,在下方才來時,無意窺見蛇神騰鳳及千手鬼王等群邪秉商在江邊一艘無人漁舟上,意欲尋仇貴谷。”說著,目光望了天色,接道:“不出午時,千手鬼王必然來此!”

少女聞言心神一震,望了望侯大姑一眼。

侯大姑冷冷實道:“落魂谷與千手鬼王毫無怨隙,他怎可興無名之師,駱少主危言聳聽居心何在?”

駱祥雲聞言濃眉猛震,怒光逼射道:“江湖盛傳鐵面崑崙範澄平滿門慘遭毒害乃貴谷主使所為,其中牽連至廣,不僅限落魂谷一派,幹手鬼王為避免株連計,尋仇貴谷用意顯而易見,洞庭君山與落魂谷唇滷相依,聞訊之下,在下自應示警,聽信與否,端憑姑娘了。”說著一抱拳,立即轉身離去。

少女見狀忙道:“駱少主留步,承蒙示警,感恩不淺,侯大始就是如此性情,剛慣自用,目無餘子,多年來……”

侯大妨怒遭:“姑娘也褒貶老身麼?”

少女撫媚嬌笑道:“大姑的短處還怕人說麼?”

侯大姑一臉倖幸之色,緩緩轉身走人房中。

少女向駱祥雲道:“駱少主如不嫌侷促,請入內敘話。家父途中如無託延,午刻之前必然趕回。”

駱樣雲道:“姑娘不早作佈置麼?”

少女笑道:“侯大姑此刻已作安排了,她除了性情不好外,一身武功內外兼修,爐火純青,才智又高,比起家父並不稍遜,諒不用小妹操心勞神。”

駱祥雲隨著少女步入室內,四個帶刀黑衣大漢立時快步奔出院外。

這情景符孟皋鄒雷二人看得真切無遺,符孟皋低聲道:“依在下看來,石誠生死未卜定與落魂谷主皇甫天彪有關,為何他尚不向你我伸手,其中不無蹊蹺。”

符孟皋還未答言,只見對面廂房閃出兩條黑影疾掠而至,一落在門外,兩條身影猛然定位。

突聞侯大姑冷喝道:“回來!這兩人無關緊要,大敵當前,緊守巽宮方位。”

一雙人影疾掠而去。

院中沉寂似水,僅風掃落葉瑟瑟作聲。

午時方過,牆外傳來一縷輕微笛聲,笛聲悽清陰森,令人戰慄膽寒。

只見三條血紅兒臂粗細怪蛇婉蜒由牆根穿出草業,疾行如風射往鄰室,一近窗前,紅信伸縮如雲,突然彈起、奔矢一般射向窗內。

鄰室忽然起一聲冷笑,叭隨大響,三條蛇屍擲出窗外墜地。

室門呀地大開,魚貫走出洞庭君山少主駱祥雲,手持精銅柺杖,侯大姑及豔光照人白衣少女。

侯大姑眼中逼泛殺機。柺杖一挑。三條蛇屍直飛牆外面去,冷笑道:“騰鳳,你驅這無名之物送死則甚?”

一聲梁梁刺耳怪笑由牆外騰起,冒起五條黑影,疾逾飄風落在院中?

蛇神滕風臉上泛起一絲陰險的笑容,道:“侯大嫂,咱們多年不見,風聞大嫂落跡落魂谷中,勝某信疑參半,今日一見果然是此。”

侯大姑冷冷答道:“老身託身落魂谷與你滕風何干?”

滕風陰陰一笑道:“誠與滕某風馬牛無關,但膝某此來是受人之託,當忠人所事。”

侯大姑厲聲道:“可是那千手鬼王?”

滕風道:“大嫂你猜錯了,難道你忘懷了當年共事,仙靈潭漏網之魚……”

侯大姑不禁面色大變。

白衣少女星眸中泛也詫異神光,道:“侯大站,仙靈潭在何處?”顯然少女涉世未深,昔年武林公案全茫然不知。

侯大姑蕭蕭白髮根根豎立。神色猙獰,厲喝道:“那人現在何處?”

滕風道:“大婢隨我一往,此去大約十里遠近,膝某受他之託要面見大婢。”

少女花靨如花道:“侯大姑,你願意去麼?”

侯大姑寒著一張臉,龍頭鐵柺疾卷而出,杖影如山,挾著銳嘯勁風罩襲滕風而去。

滕風疾掠身形,飄出丈外,傑傑怪笑道:“侯大嫂,你心辣手黑一點未改,縱然滕風死在你的龍頭柺杖之下,也無濟於事,那人陰狠辣毒比大嫂猶有過之,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大嫂應付明利害。”

白衣少女笑道:“是真的麼?那麼我隨你一往如何?”嬌軀緩緩逼向滕風而去,眼神如挾霜利刃凝視著滕風。

隨著滕風而來的四黑衣人突然大喝,雙掌齊揚,打出一片芒雨毒彈,攻向白衣少女及駱祥雲二人。

滕風突哈哈大笑,袍袖一振,體內飛出千百條青色毒蛇,路逾奔電,兩手齊出,迅奧絕倫抓向侯大姑。

自衣少女格格發出一聲嬌笑,白色羅衣無風揚強,疾如芒雨毒彈頓時虛空望回飛去。

四黑衣人不禁大驚失色,猛感一股綿軟愛勁勁撞胸口,只覺心脈巨震,眼前一黑,不由慘降出口,身形反飛撞在牆上,飛芒毒彈胃集放體。

只見連珠炸音聲響,濃焰瀰漫,四人被炸成血雨紛慘死。

那滕風出手奇奧,夾著數十條青竹毒蛇襲向侯大姑,右手五指已抓在鴻頭柺杖上,左手二指一招“二龍取水”,疾剜雙目。

侯大姑變生猝然,呆得一呆,指鋒堪距眼前五寸,數條青竹毒蛇已噬在她那腕臂胸腹等處,眼看就要喪生在滕風之手。

十數條青竹毒蛇齧中侯大姑腕臂腿股等處,滕風五指箕張,一把抓在鴻首柺杖,獰笑道:“大嫂!……”

言猶未了,不由臉色大變,只覺杖身傳出一破奇猛的罡力,震得虎口欲裂,幾乎把持不住。

突然,青竹毒蛇呱的兒啼,反飛而出,噬向蛇神滕風。

滕風不禁大驚,鬆開五指。側縱而起,疾逾鬼贖落在牆頭上,冷笑道:“不料大嫂別來功力精進大異往昔,但大嫂不見此人怒後悔莫及。”十數條青竹蛇全鑽入袖管中。

白衣少女格格嬌笑道,“真的麼?”右手一揚道:“何不留下說明此人姓名來歷。”一股暗勁送出。

滕風傑傑大笑,身形沉落牆外疾杏。

白衣少女一怔,笑向侯大姑道:“滕風所言那人是誰?”

侯大姑寒著一張臉答道:“老身也不知,當年共事之人均隱秘本來面目,互不相識……”

自衣少女道:“既然互不相識,滕風緣何知道大姑參與其事。”

侯大姑苦笑道:“積習難改,欲蓋彌彰,老身與滕風均是武功怪異,呼蛇驅鬼,即是隱秘面目,也不難察知。”

白衣少女怔得一怔道:“大姑你還會驅鬼麼?”

侯大姑臉一紅,苦笑道:“旁門小術,老身已立誓再不施展。”

白衣少女露出如花笑容道:“幾時有暇,我還要請大姑一試藉增見識呢!”

侯大姑似無限隱憂,長嘆一聲,蕭蕭白髮隨風飄拂,面上皺紋千疊,這一剎那間,又似又老了一年。

白衣少女星目轉註駱樣雲道:“那千手鬼王何以不曾倍同滕風前來?”

駱詳雲略一沉吟道:“千手鬼王最自負,自命一派宗師。他知令尊不在,故避登門欺人之嫌,勞他與姑娘正面為敵,勝之不武,不勝徒增笑柄。反助姑娘成名。”說著望了四具屍體一眼,接道:“姑娘武學已臻化境,幹手鬼王應知難而退。”

白衣少女嫵媚一笑道:“過承謬獎。槐不敢當。”

忽見前院疾奔入來一個帶刀大漢,朝駱祥雲躬身索道:“蒙山五鼠指名索戰,意欲報那師弟之仇!”

駱詳雲濃眉一剔,冷笑道:“五鼠不尋我,我也要找他,人在何處。”

“現在店外,約請少寨主江濱一較高下。”

白衣少女道:“何不就在此處。風聞少主武功卓絕,亦可大增眼界。”

黑衣大漢道:“五鼠說冤有頭,債有主,不想和貴谷結怨樹敵。”

白衣少女道:“我落魂谷決置身局外就是。”

駱詳雲道:“在下武功拙劣,不堪寓目。”說著望了黑衣大漢一眼。

大漢知駱祥雲心意,轉身匆匆奔出。

須臾,只見五個身穿族新藍緞勁裝漢子魚貫走入,面目森沉,望著白衣少女抱拳笑道:“皇甫姑娘一諾幹金,不勝感激。”

白衣少女嫣然微笑道:“我落魂谷素重信諾,五位儘管放心。”

一個瘦小漢子轉身霍地拔出鋼刀,獰笑道:“駱祥雲,我拜弟龍彪與你無宿仇大怨,為何殺他滿門大小,雞犬不留,有道是血債血還,你還有什麼話可說。”

駱祥雲淡淡一笑道:“沒有什麼話與你嘮叨。”說時左手迅如電光石火抓出。

瘦小漢子早自蓄勢動手,卻料不到駱祥雲出手奇快,忙鋼刀一尹“潑雪捲雲”揮出,怎奈粟米之差,只覺腕脈一緊,已緊為駱祥雲五指扣住。

顯然,駱祥雲存心顯露博美人芳心,右腕一擰,但聞克察微響,一條右臂生生被擰斷。

那瘦小漢子怪曝甫出口際駱祥雲右手已挽出肩頭長劍,寒光電奔,一抹飛虹切斷脖子,左腿已踢在小腹上,仰屍倒地,腔中噴血如雨。

其他四鼠不禁大驚。暴喝出聲,兵刃未出,駱祥雲劍紅已自卷體而過。屍分兩截,鮮血成渠。

符孟皋在門隙中窺視得極為清晰,暗道:“此人怎地出手如此狠辣。”

只見白衣少女微笑道:“少寨主果然名不虛傳,難怪名震三湖。”

駱詳雲道:“螢火之光,怎比皓月,姑娘謬獎了。”語意雖是謙和,虎目卻泛過一絲冷傲神光。

白衣少女嫵媚一笑,道:“蒙山五鼠雖自不量力,但身後似有所恃,藉尋仇意在探知我等潛跡連升客棧目的何在,卻不斟會慘死在駱少主劍下。”

駱祥雲不禁一怔,道,“姑娘素有料事如神之事,才智絕高,五鼠身後還有何人,望請賜告。”

白衣少女幽幽發出一聲曼妙嘆息道:“家父自蒙受不白之冤後,那嫁禍江東之人一直隱藏幕後,使家父無法洗脫,委實心機狠辣,數月奔波,竟未獲得一絲端倪。”

駱祥雲面現愧疚之容道:“在下未曾料到,只須留下五鼠性命,實可逼出那罪魁禍首。”

白衣少女微擺螟首嬌笑道:“五鼠亦不知,我料五鼠必受獨行靈官酈宗琪慫恿而來。”

“那是說酈宗琪是唯一知道誣害令尊大人之人了。”

“也許。”白衣少女點點頭道,“未必酈宗琪就是殺害鐵面崑崙範澄平的幫兇。”

符孟皋聞言不由一呆,暗道:“江湖上委實雲詭波譎,倘此女所言是實,我亦為酈宗琪所愚。”

他懷疑的未嘗沒有道理,因為酈宗琪迄末露面,糾合武林正淡高手向落魂谷主皇甫天彪尋仇,酈宗琪乃唯一當場目擊之人,為何不將真象揭破,伸張正義,這一點令他狐疑不解,饒是符孟皋絕世聰明,難以決斷酈宗琪之言是真是假。

只見駱祥雲目露欽佩之色,點頭不絕道:“姑娘智慧,人所難及,在下也有同感。”此活雖有阿諛氣味,卻也不自貶身價,可見駱祥雲亦是一心機深沉,難惹難纏的江湖後起之秀。

白衣少女嫵媚一笑道:“看來千手鬼李及酈宗琪蛇神滕風等必然心有顧忌,不敢貿然前來侵擾。”說著驕軀微轉,剪水似雙瞳注視著符孟皋居室,羅衣飄飄走去。

此刻,符孟皋鄒雷及假冒千面神儒石誠二人各踞一方,依案大嚼,推杯撫盞,低聲談笑。

只聽得門外傳來二聲清脆掌音,假千面神儒石誠如受電擊,身形哆嗦,霍地立起離座,疾步走前拉開房門,發現白衣少女已立在門外,躬身道:“姑娘有何吩咐?”

少女目光如冷電,道:“這兩人已中酒毒昏倒過去麼?”

“未曾!”

少女不禁一怔,道:“卻是為何?”

假千面神懦石誠目露驚恐之色道:“酒中是下了迷魂藥粉,因屬下事先已服藥故而不知,何況此兩人並非石誠所言要趕來會晤之人,顯然我等已受石誠老賊之愚。”

白衣少女不禁面色大變,院外忽疾逾飛鳥般掠入一個獨目老者,立即沉聲道:“荀香主,石誠何在?”

獨目老叟道:“此乃巴朝之過,屬下起來亦是須稟明姑娘,屬下耳聞七皇子一名爪牙醉後洩露口風,說是石誠改名幸華秋,潛隱江夏廣置田莊已成富紳,七殿下已密調多高手趕來,定在三日後襲莊擒捕,屬下一聞此言,知石誠老賊與谷主昔年結有過節,而且谷主嘗盲目下武林亂象概由為人移過江東而起。此人擅於易容,無法分辨真假,除了千面神儒石誠外並無他人……”

少女沉聲道:“這些我都知道,荀香主說全是巴戟之過作何解釋。”

獨目老叟目露驚懼之色道:“屬下率眾進去幸華秋莊上,由屬下與巴朝進入,發現幸莊並無濃重江湖氣分,與常有村寨莊堡防守無異,獲院武師僅略知莊稼把式而已,不禁動疑,徑往幸華秋所居……”

“幸華秋如何?”

“幸華秋正與西席先生飲酒談心,巴戮認為幸華秋就是石誠,迅疾出手將幸華秋制住,幸華秋雖受制卻倔強冷笑。”

巴裁喝道:“尊駕是否千面神儒石誠,如不說實話。可別恕巴某心辣手黑。”

當時幸華秋答道:“正是石某,兩位是否圖財而來,金銀本是身外之物,兩位朋友不妨明言,石某並非吝窗之輩。”

少女星眸泛出驚詫之色道:“幸華秋是石誠無疑了。”

獨目老叟搖搖首,嘆息道:“不是,幸華秋實是手無縛雞之力豪紳,但心極過人,因巴戟貿然出手,幸華秋心知倔強無用,好漢不吃眼前虧,隨口應是,卻裝得極像,巧言如簧,危詞聳聽,屬下與巴戮不禁墮入術中……”

白衣少女輕笑一聲,雖笑靨如花,卻星目中泛出一抹殺機。

獨目老叟聞得笑聲,不禁色如死灰。

符孟皋室內窺見,暗道:“此女似威權巨大,在落魂谷中賦予生殺大權,不然堂堂一名香主何以會如此懼怕。”

只聽白衣少女道:“那麼荀香主居然信以為真,以你老於江湖,見識心極懼高,倚異之重,何以受愚若此?”

獨目老望見少女口氣和緩,不禁如釋重負,暗中長吁了一聲口氣。

巴戟當時喝道:“看來,江湖上接連發生甚多謎樣公案,你必然參預其內知情了。”

幸華秋答道:“不錯,石某受命於人,無可奈何?”

“受命於誰?”

“重重節制,石某亦不知,但石某午後須前往江陵連升客棧內相候兩人,此兩人丁胡二姓,無役不與,武功奇絕,但他們亦受制於無名主者。”幸華秋苦笑又道:“二位以生死肋迫石誠,似問道於盲,無補於事,倘或不信,石誠當借同二位去連升客棧一杆。”

“幸華秋言之繁重,由不得屬下不信,但屑下為防途中有變,是以屬下命童彪扮作石誠模樣,飛鴿傳訊稟知谷主,不幸鑄成大錯。”

白衣少女道:“現在石誠人在何處?”

獨目老叟面現惶恐之色道:“屬下傳信後就留在幸莊,繼續迫供幸華秋,但他堅謂待我擒住丁胡二人後,當面對質,才知真情,目前他無論說得如何真誠,亦難蒙屑下見信,見以守口如瓶,直至昨晚,巴朝惱怒幸華秋倔強,施展陰手逼穴迫使幸華秋繼續供出內情,那知幸華秋不擅武功,禁受不住,口吐鮮血而死,事後屑下查知幸華秋並非千面神儒石誠,屬下故此匆匆趕來。”

白衣少女冷笑道:“荀香主護罪,待谷主返回黃說,童彪,你去喚房內兩位朋友出來敘話。”

忽聞室內傳出冷笑道:“落魂谷朋友,咱們井水不犯河水,你辦你的事,我住我的店,各不相涉,恃勢凌人,恕在下不吃這套。”

駱祥雲聞言濃眉一剔,快步超越白衣少女之前,冷笑出聲道,“朋友敢是吃了熊心豹膽不成?”

話聲未了,符孟皋鄒雷已並肩走出室外。

符孟皋冷冷一笑,向駱祥雲道:“你我會有過節否?”

駱祥雲不禁幹怔,道:“無有……”

符孟皋咄咄逼人,緊緊接著問道:“那麼我等住店,於尊駕何干。無事生非。狐假虎威,哼!此處並非洞庭三湘,由不得尊駕橫行無忌。”

駱祥雲聞言不禁為之氣結。他幾會在眾目睽睽之下受此莫落,何況又在心上人之前,怒火如沸衝激心頭,目中逼吐殺機。

但他已悟出兩入並非易與之輩,厲聲喝道:“朋友,就憑你出言無禮,已犯駱某大忌。”

符孟皋哈咕笑道:“彼此彼此。駱朋友盛氣凌人,無事生非,亦犯了在下大忌。”

白衣少女嫣然一笑道:“看來兩位非動手不可了。”

符孟皋道:“只要駱朋友俯首認罪,當從向在下賠不是,在下看在韌犯無知份上,饒你不死。”

駱祥雲聞言大怒,兩指驕並虛空一圈飛點而出,這一式“分雲射日”神奇無比,而且威力絕倫,指力劃空帶出一片悸人銳嘯。

白衣少女秀眉一皺,似怪駱祥雲出手過於狠辣,但礙於情面,心雖不以為然,卻難予啟齒。

符孟皋冷笑出聲,身形一例,右臂迅逾電光石火伸出,五指斜扣駱祥雲腕脈要穴。

兩人出招俱吸快絕倫,行家出手便知有無,駱樣雲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身形一翻,迅疾攻出三招兩腿。

要知符孟皋幼受佛門奇人百非大師教誨,一身武學已臻化境,即使未習軒轅經曠絕學,亦較駱祥雲技高一籌。

高手跡招,毫釐之差,勝負立決,符孟皋亦是快打猛攻,出手襲擊亦是意料不到的穴位。

約莫一盞茶時,駱祥雲被迫處下風,連連逼得倒退,防多攻少,險象時生?

白衣少女似瞧出符孟皋武功高出駱祥雲太多,嬌叱道:“住手!”

符孟皋忽手腕一翻,神奇絕綸一把扣在駱祥雲“曲池”穴上,五爪宛如鋼鉤,深嵌入骨,駱樣雲只覺痛撤心脾,忍不住悶哼一聲,汗如雨下。

白衣少女面色一變,叱道:“撤手。”玉掌一揮,向符孟皋右臂截去。

符孟皋右臂一帶,將駱祥雲身軀迎著少女掌勢推去,部位時間拿捏得極準。

少女猝不及料,掌指只指向駱祥雲身上,如不及時撤掌,駱祥雲必喪生自己掌下,身形疾轉,右臂硬生生擻了回來。

符孟皋向鄒雷沉聲道:“此人心狠手辣,在店中連喪四命,江陵府臺不能視若無睹,請持在下拜帖知府.逐將駱祥雲處決。”

駱祥雲聞言駭然變色,厲聲道:“尊駕莫非是宮廷皇子。”

符孟皋冷笑道:“怨朋友猜得太離譜了點,在下如是皇子,朋友此刻已喪命,還能活到現在。”

白衣少女皺眉道:“閣下可否賜告來歷。”

符孟皋哈哈朗笑道:“在下於貴谷互不相涉,各行其實,駱祥雲在府治重地,傷人致死,可算膽大妄為之極,如不從嚴治罪,則國紀王法何在?”

白衣少女冷湛目光望了符孟皋一眼,道:“閣下之言極是,但駱祥雲殺害的是盜匪兇邪。”

“並非良善百姓,即然閣下亦是武林人物,何妨依江湖規矩……”

符孟皋道:“姑娘可是與他講情麼?”

少女道:“閣下應允了麼?”

符孟皋五指一緊,五縷寄寒罷勁循穴攻入,駱樣雲只覺血凝髓凍,穴道滯結,禁不住色如死灰,目露怨毒之色,道:“朋友好狠毒的手法,駱某倘能不死,此仇必報。”

只聽符孟皋含笑道:“皇甫姑娘講情饒你不死,但需薄懲以儆效尤。”

白衣少女目光銳利,不禁芳心一顫道:“閣下是否廢除了駱少寨主一身武功。”

符孟皋冷冷答道:“僅略施懲處,三年內不得妄用真力,速回洞庭君山,痛省前非,勸告令尊,不得卷冬是非江湖中。”說著五指鬆開穴道。

駱祥雲退了一步,黯然目注少女笑道:“姑娘之情,容圖後報,在下拜別了。”弦外之音,不無怨懣。

只見駱樣雲慢慢走向院外,神情異常蕭索。

鄒霄忽道:“此人心懷怨毒也把落魂谷也恨上了。”

白衣少女冷笑道:“諒他也不敢!”

符孟皋笑道:“姑娘你未嚏出駱祥雲對你愛慕之深麼?為了落魂谷不惜挺身樹敵,意欲博取姑娘芳心,那知姑娘竟見危袖手,無動於衷,怎麼不由愛生恨。”

白衣少女聞言不由霞生雙面,正欲啟齒,突見蕭蕭白髮侯大姑執杖掠身麗出.向符孟皋大喝道:“你故作危言,想藉此獲取晉身之階,心懷巨測……”

言猶未了,一條嬌小身影由牆外疾若翩鴻掠入。

符孟皋,認明來人正是青霞山莊魏紅娟,不禁暗暗一呆,忙以目示意。

白衣少女似與魏紅絹夙識,蠕然笑道:“紅絹姐姐,你也涉身江湖了麼?盟誓猶在,豈非違背初衷。”

魏紅絹響起銀鈴一串嬌笑,蓮步生姿,走在白衣少女身前低聲耳語。

白衣少女面色微變,道:“寶莊總管程青山竟生叛異,甘作鷹犬,令人不勝慨嘆。”

魏紅絹忽向侯大姑道:“老前輩,你無故樹敵則甚,須知……”

符孟皋突朗聲大笑道:“雷兄,落魂谷不是什麼好相識,咱們走吧。”說至是處,兩人身形穿空飛起,轉眼已杳失牆外。

魏紅娟不由芳心大急,雙肩微晃,凌空飛撲退出,一落至牆外,只見大街上人如流水馬如龍,那有符孟皋及鄒雷身影,不由泛上一種無名張憫,說不出是愛是怨,只覺鼻中一酸,星眸中淚光瑩然欲滴。

身後忽聞白衣少女甜脆語聲道:“紅娟姐姐,你與此二人相識麼?”

魏紅娟轉面悽然一然道:“非但相識,而且承他倆相助解救一步殺身大難,不然我已身化異物,豈能與嫻妹相見。”

白衣少女己察覺魏紅娟神色有異,詫道:“姐姐為何哭了,不是小妹說你,受人點滴,報當湧泉,何必委身暗許。”

魏紅綃頓足嘆道:“嫻妹你不知真情……”牽著白衣少女掠入棧內。

白衣少女雖然起疑,但男女之事異常微妙,菲可以常理衡度,只覺符孟皋與魏紅娟間不大相稱,潮疑難啟齒。

忽見一個麻面老者走來,躬身稟道:“啟稟姑娘,谷主現在靈霄觀相候。”

白衣少女轉降回望魏紅娟道:“紅娟姐姐可願與小妹同往?途中亦可暢敘離情。”

魏紅娟本為追趕符孟皋而來,如今符孟皋絕據不辭而別,滿懷幽怨,那有甚心情,正待啟齒推拒,突由符孟皋蟻語傳聲道:“魏姑娘,不妨應允同往;在下血海大仇可在落魂谷中探出。”

她聞聲不禁暗喜,答道:“也好,皇甫伯父多歷不見,正欲拜見。”

自衣少女嫣然微笑,回目望了侯大姑一眼,與魏紅綃並肩走向店外而去。

靈霄觀距江陵北郊卅裡,官道上左望一片凋林,隱隱可見紅牆綠瓦,飛簷崇宏。

日薄崦嵫,官道上黃塵漫漫,凋葉斷枝逐空飛舞,倦鳥繞林悲鳴;觀外景物蕭瑟淒涼。

皇甫嫻魏紅娟率著落魂谷十數高手離了官道投入凋林,遠一遠望去,只見靈霄觀外寂靜如水,摹地,皇甫嫻轉面向麻面老者喝道:“為何觀外並無伏椿?”

麻面老者答道:“靈霄觀中僅谷主一人。”

“其餘人呢?”

“谷主行事莫測,凡事不得預聞,恕屬下不知。”

自衣少女疑慮頓釋,向靈霄觀中走去。

三清大殿內香菸統繞,燭火通明,皇甫嫻疾逾飛鳥掠入大廳內,嬌聲喝道:“爹!”

只聽殿內起了一個森冷語聲道:“皇甫姑娘,稍安勿燥,令尊片刻即至,有屈姑娘在此稍候。”

語聲寒冷澈骨,入耳毛骨聳立。

皇甫擁心中微凜。循聲抬面望去,只見一個蒙面黑衣人端坐在神龕下,目中神光炯炯如電,攝入心神。

這時,魏紅娟侯大姑已率眾步入,侯大姑鴻杖一橫,疾點麻面老者肋下,身如離弦之箭向蒙面人撲去,杖起風雷,勢如千鉤凌頭卷下。

蒙面人冷笑一聲,右掌輕輕望外一揚,喝道:“回去!”

侯大姑突然被震得往回飛去,強用千斤墜法,沉椿落地,面如紫色,頭上蕭蕭白髮無風自揚。

蒙面人陰惻惻一笑道:“皇甫姑娘,望能約束手下不可妄動,老朽欲與姑娘一敘。”

皇甫嫻道:“我父何在?”

蒙面人冷冷一笑道:“不久自可相見,老朽誘姑娘來此非態意,使姑娘逃除一步殺身太難。”

皇甫嫻冷冷道:“閣下即是武林高人,為何不敢以本來面目相見?”

蒙面人道:“就憑老朽這身裝束不言而知,姑娘還用問麼?”

皇甫嫻聞看不禁一呆,心神猛凜,道:“那麼閣下是否骷髏劍主?”

蒙面人微微一笑道:“姑娘機智卓絕,傳言不虛,但老朽確在骷髏幫中,並骷髏劍主本人。”

皇甫嫻嫣然微笑道:“閣下說我落魂谷有殺身之禍是何所指。”

蒙面人答道:“此刻落魂谷強敵已相繼趕來,須臾即至,風聞姑娘才華武功得自異人所授,猶強過令尊,老朽似有恨人尤天之嫌,何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更老朽欲有所求,不得不先告預聞。”

皇甫煙冷冷答道:“盛情心感,但我猶未能深信。”

驀聞規外隨風傳來下聲刺耳長嘯,大殿中燭火全部熄滅,只聽蒙面人道:“老朽暫袖手旁觀,皇甫姑娘才華足資弭禍於無形。”

皇甫嫻右手一擺,率人退出三清大殿。

寒月迷茫,映著寺外疏林,宛如鬼影圖立,牙爪森森,憑添了恐怖氣氛。

嘯聲又起,隨風散播夜空,迴音不絕。

約莫一盞熱茶時分,頓告寂滅,僅濤音稷稷,只聞侯大姑厲喝道:“什麼人?”

但見魅影疾閃,十數條身影紛紛疾因而出,只聞一人森冷語聲道:“侯翠英,幾時你投在落魂谷門下。”

侯大姑認明來人是千手鬼王,不禁心神一震,答道:“這是我婆子私人之事,不勞動問。”

千手鬼王呵呵大笑道:“好!老朽不問就是,煩勞通稟,就說老朽求見谷主。”

侯翠英道:“谷主不在。”

千手鬼王略一沉吟道:“那麼老朽與體們姑娘談談如何?”

侯翠英道:“姑娘從不與武林人物交往,閣下有什麼事老婆子可以轉致。”

千手鬼王面色一寒,冷冷道:“侯翠英,休在老朽面前狐假虎威,傷不過是避禍棲身落魂谷,恐東窗事發,老朽一定要見姑娘。”

侯翠英不禁老臉通紅,獰笑道:“當年仙靈潭之事,你也有份。”

幹手鬼王呵呵大笑道:“老朽承認昔年亦曾參預,招末出手,故面無畏無懼。”

侯翠英冷笑道:“你別推得一乾二淨,昔年之事多面之人均無法脫嫌,有誰目擊為你作證。”

千手鬼王面色一沉,道:“侯翠英,你認為仙靈潭的一雙神仙美眷已屍骨成灰了麼?哼!未必!他們諒還活在人間。老朽雖然心辣手黑,但言從為惡決不屑為,至於你麼?老朽暗中卻瞧得真切!”

言猶未了,侯大姑忽龍頭鐵杖一式風捲殘雲揮出,右掌隨著劈出一片山湧罡力,身影如鷹撲去,勢如泰山壓頂,天崩地裂,威勢駭人。

千手鬼王忙雙掌一揮,身形似陀螺疾轉,五指飛攫龍頭鐵柺而去。

只聞轟地一聲巨震,勁風四溢,旋起落葉黃塵,漫空飛湧。

千手鬼王五指攫著拐稍,身形急劇搖撼,雙足巳陷下三寸目中威稜逼射。

侯大姑自空中撲下,挾雷霆萬鉤之勢,欲將幹手鬼王一擊斃命,怎奈事與願違,只覺一股奇異罷力迎來,胸前一陣刺痛,虎口巨震欲裂,龍頭鐵柺已為幹手鬼王扣住,心知如不撒手,必然重傷當場,忙松拐藉推來罡力飄起三丈高下,“雲裡翻身”斜瀉站起,耳鳴心跳,氣血逆翻不止。

幹手鬼王冷森森一笑道:“難得,難得!你潛身落魂谷武功非但不曾擱下,而且精進異常,老朽不勝欽佩,但心辣手黑卻一如往昔,如非老朽,難免在你拐下亡身。”說著身形一步一步向侯大姑身前逼去。

忽聞靈雷觀內飄出甜婉柔媚語聲道:“者前輩手下留情,是要見我麼?”

千手鬼王身形立止,目中泛出一抹奇異神光,淡淡一笑道:“皇甫姑娘請出,老朽有幾句話託姑娘轉告令尊。”

只見靈霄觀內走出一面那白紗羅衫似雪少女,蟾輝映射下彷彿甚美。

少女蓮步娜走在侯大姑之前,掌心託著一粒墨綠色藥丸,道:“大姑請服下。”

侯大姑接過謝了一聲道:“千手鬼王詭計多端,小姐要小心了。”

白衣少女道:“我知道,速運功調息。”雙臂微晃,身形疾逾奔電落在於手鬼王之前,柔聲道:“老前輩找家父為了何事?”

“血影魔經!”

白衣少女訝異道:“血影魔經關家父何事?”

千手鬼王冷笑道:“姑娘年幼,不知昔年往事,令尊選來奔波江湖,形蹤條忽,無非是追查獨龍叟及血影魔經蹤跡。”

白衣少女道:“盛傳獨龍叟持有一隻玉匣,匣內莫非就是血影魔經麼?”

“獨龍叟匣中之物,並非血影魔經,而是一本武林秘箋,任得其一,便可雹尊武林。”

白衣少女道:“此事怨晚輩並末耳聞家父提及,晚輩說句不中聽的話,老前輩似有登門欺人之嫌。”

幹手鬼王怒道:“老朽倘有此念,姑娘豈能安然離開江陵,實不相瞞,眼前只有令尊護取血影魔經藏處圖形,可惜令尊並未悟出,意欲相勸借與老朽一瞧,或可參悟藏處蘊秘。”

白衣少女格格嬌笑道:“老前輩怎有如此一廂情願的想法?”

千手鬼王道:“姑娘,你不知令尊有性命之優麼?”

白衣少女不禁一怔道:“老前輩請道其詳。”

千手鬼王道:“如今這一風聲傳開,武林高手無一不在尋覓令尊行蹤,據老朽所知,宮庭皇子都欲覓尋血影魔經,大內爪牙紛紛遣離燕京,偵騎四出,天下雖大,恐亦無令尊容身之處。”

白衣少女暗道:“看來此言並非空穴來風,現在觀內骷髏幫蒙面人亦有所圖謀。”當下沉吟未答。

忽風送蒙面人蚊音傳聲道:“姑娘聰穎明智,千手鬼王是否好相識,不容老朽褒貶。”

白衣少女心中一動,嬌笑道:“承蒙老前輩示警,候家父轉返必當稟明,容後圖謝。”

於手鬼王哈哈大笑道:“這倒不必了,老朽與令尊昔年舊友,浮雲一別,幾度秋殘,雪泥鴻爪,遊澈無憑,拳拳故誼,思念何似,老朽就在靈霄觀外相候就是,令尊返觀,務請嘯聲相傳。”說罷率眾轉身隱去。

觀內颼的掠出魏紅絹,低聲問皇甫嫻道:“他說的可是真情實話麼?”

皇甫嫻微頷螓首道:“其言似不盡不實但並非無因。”

侯大姑此時傷勢已然平愈,身形疾掠而至,道:“小姐,真信千手老賊無中生有之詞,恐中了他的詭計。就老身所知,谷主未會參預仙靈潭之役。”

皇甫嫻淡淡一笑道:“子不言父過,即是谷主當年參預,我豈能面斥其非,何況我尚不明瞭仙靈潭原委,但又不能防患於未然。”說罷幽幽發出一聲嘆息道:“紅絹姐姐,觀內蒙麵人可察覺他有什麼異動麼?”

魏紅綃搖搖臻首道:“三清大殿黑暗如漆,伸手不見五指,他只一人,以嫻妹一身卓絕武功,又有何懼。”

皇甫嫻嘆息道:“小妹倒不俱千手鬼王,但對此人以有著莫名的恐懼,容小妹設詞套出此人真正為何而來。”語聲極低,似恐蒙面人聞及,說著仰著凝望天際寒月,似若沉思。

魏紅綃暗悔隨來靈霄宮,不禁心亂如麻。

侯大姑寒著一張臉,目露憂慮之色。

良久,皇甫嫻才出聲道:“我們去見蒙面人吧?”

三清大殿仍然沉黑如漆,舉寂如水,卻瀰漫著熱檀沁人肺腑的幽香。

皇甫嫻緩緩走進大殿,吐聲如鶯道:“閣下可容我一問麼?”

半晌寂希回聲,顯然蒙面人已離去。

皇甫湖不禁一怔道:“候大姑,請燃亮殿內燭火。”

侯大姑應了一聲。啪的燃起了隨身夜行火招,一道熊熊火光亮起,迅疾點燃了殿內的油燭,輝熄如畫。

魏紅綃驚噫了一聲,手指向案頭詫道:“嫻妹你瞧。”

只見案頭用木魚鎖著一張信箋,箋上密麻如蠅的字跡,墨潘漓淋末幹,顯然蒙面人離去未久。

三人步向案頭,凝目望去,只見箋內敘出鐵面崑崙範澄平被害的前因後果,詞鋒犀利,句句扣人心絃,令人融目驚心。

侯大姑突感頭目一陣暈弦,真氣不能復聚,四肢無力不支,忙道:“不好!”

兩女亦是如此情景,知誤中暗算,只覺鼻中嗅有一絲異香,穴道阻滯,身形搖搖欲傾,驀地。

殿角生起一聲陰側側冷笑,燭影一晃微風竣然,神憲前現出那蒙面黑衣人。

皇甫嫻手撐著案角,強支著欲傾的銀軀,道:“閣下為何要施展鬼域暗算。”

蒙面人道:“老朽並非有意相害,怎奈時機稍縱即逝,令尊此刻尚未起來,短是途中有事羈延……”語音略頓,又道:“老朽意欲用姑娘逼使令尊歸順本門,偵出血影魔經下落。”

皇甫嫻冷笑道:“閣下此舉有失英雄行徑。”

蒙面人冷笑道:“本門行事,只求目的,不擇手段。”

皇甫嫻知落在他手,倔強無用一,道當下說:“看來千手鬼王所說的話句句是真。”

蒙面人道:“一點不假,但三位落在別人手中,尤其是皇子爪牙,貪花好色,姑娘難保冰清玉潔。”

魏紅絹突冷笑道:“骷髏幫倒不失為名門正派了。”

蒙面人道:“無論姑娘怎麼說法,老朽可曾忤觸了姑娘冰清五潔之軀麼?”

皇甫擱點點頭道:“我知道,家父曾重傷貴門九大高手之一,淳于亮,是以欲涵前仇。”

蒙面人道:“江湖拼攜,死傷重難,此乃一段小事,無足輕重。”

殿外忽疾如鬼夠掠入獨目老者,目睹情景,不禁面色大變。

蒙面人全身凌空射出,雙掌拾指罩襲獨目老叟面下。

獨、目老叟猛感一佛門罡風壓下。令人窒息,不禁大駭,兩足方一墊勁穿出殿外,只覺數縷奇寒之光侵穴而下,眼前一黑,心脈已散氣絕而死,身形仍自屹立不倒。

殿外突疾逾流星掠入兩人,飛鳥般向蒙面人左右落下。

魏紅絹瞧出來人正是符孟皋,鄒雷,不禁勞心狂喜,蒙面人認出兩人與獨目老裡一般同是落魂谷匪徒,因觀外皇甫嫻率來高手被他暗中制住,雖百密一疏,尚有漏網之魚,此來無異飛蛾撲火而已,遂冷笑一聲,不屑一顧。

魏紅絹忙道:“此檀香內參有奇毒,二位快屏住呼吸。”

蒙面人陰惻惻笑道:“來不及了。”

符孟皋道:“只怕味必!”

蒙面人不禁一怔,右腕疾揮掌欲出,只聽符孟皋斷喝道:“且慢!”

聲雖不大,卻刺入蒙面人耳中,震鳴欲聾。

蒙面人心神大震。

符孟皋冷冷說道:“尊駕真是骷髏劍主門下麼?”

蒙面人沉聲道:“骷髏劍主行事一向不容他人過問,兩位自己找死,可怨不得老朽心黑手辣。二位四面瞧瞧就知身陷危境,還不束手就擒。”

符孟皋已知蒙面人在殿角暗處已佈下伏椿,這時腿影紛紛已疾閃而出。卻在蒙面人話聲未落之際,手出如風,快逾閃電揭下蒙面人烏巾,現出本來面目。左手迅疾無倫扣在那人腕脈要穴上。

那人並非骷髏劍主門下,卻是八皇子拳養鷹犬,少林叛徒葛厚麒。

那疾閃而至八皇子爪牙,目睹葛厚麟受制,竟見危不顧,反身疾如奔雷穿出殿外而去。

符孟皋暗道:“果然是你。”且不揭穿葛厚麒來歷,沉聲道,“尊駕如借性命,速取出解藥。”

葛厚因目注符孟皋一眼,道:“老朽一在大意失慎被你們所制,但朋友且慢得意,螳螂捕蟬,安知黃雀在後,落魂谷行事只憑利害,罔顧道義,朋友恐噬臍莫及。”

符孟皋冷笑道:“兄弟行事亦與落魂谷一般,這個不勞費心。”

葛厚麒無言長嘆一聲,左手伸出襄內,取出一瓶解藥。

鄒雷伸手接過,傾出與二女及侯大姑各喂服一顆。

葛厚麒心術陰沉,嘆息道:“老朽本是好意,不料被閣下一攪,反弄巧成拙。”

符孟皋道:“你真是自命為骷髏劍主門下?我看未必!”

葛厚麒,心神猛凜,但面色仍鎮靜如恆,道:“方才老朽一時疏忽,才為閣下所制,倘易地相隨,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符孟皋呵呵大笑道:“在下向來實是求是,尊駕激將無用。”

忽聞殿下隨風送入一個陰惻惻冷笑道:“尊駕冒充我骷髏門下居心何在?”

符孟皋聽出到的是葉勝語音,不禁心頭十喜,知鄧素雲亦來此處,只見疾逾鬼腿掠入七條身影,如風落在葛厚腰身側,均是蒙面黑衫,胸前繡著骷髏小劍。

葉勝道:“多謝尊駕相助,容後圖報,此人冒充我骷髏門下,用心至為險惡,望交與兄弟處治。”

符孟皋左手兩指飛出,點在葛厚麒“天突”穴上,蟻音傳聲道:“此人名喚葛厚麒,少林叛逆,八皇子門下一高手,且莫揭破,他的來歷,與我等不無有利。”

葛厚麒一身武功卓絕,不慎被制,無時無刻不在欲震開符孟皋五指反擊出手,怎奈符孟皋扣穴之法怪異奇絕,暗道:“此乃千載難逢良機,他只一鬆開五指,立即施展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遁出靈雷觀外。”

那知符孟皋一指點出,禁不住機伶伶打一寒顫,一隻手臂已換扣住骷髏門中黑衣人手中,不暗暗長嘆一聲。

符孟皋忽聞葉勝傳聲道:“少俠速離靈霄雙宮外,在宮南小溪相候,兄弟尚有要事稟明。”

符孟皋呵呵朗笑道:“雷兄,你我速離此是非之地。”雙雙穿出宮外面去。

魏紅絹功力已復,見狀大急,嬌軀一晃,電射趕出宮外,皇甫煙與侯大姑互望了一眼,亦追蹤而出。

符孟皋與鄒雷達一彎清溪之旁,只聞魏紅絹語聲傳來道:“少俠為何不告而別,相逢有若陌路,令人心寒。”

魏紅絹翩若驚鴻般瓊至,含情脈脈嫣然一笑。

符孟皋搖首嘆息道:“血海大仇在身,萍寄天涯,何苦連累姑娘,江湖險譎,稍一不慎,必肇不測之禍,依在下之勸,姑娘不如轉回青霞山莊。”

魏紅絹想不到符孟皋如此絕情,忍不住星眸中淚光瑩然,幾乎奪眶而出。

一雙身影接蹤而至,皇甫嫻襝衽萬福道:“相救大恩,無可答報,趕來道謝。”

侯大姑亦遭:“老身恩怨分明,若有驅策,粉身碎骨,在所不辭。”

此刻皇甫嫻已與魏紅絡竅竅私語,只聽魏紅綃低聲道:“他非本來面目,否則嫻妹亦情難自己。”

“當真麼?”皇甫嫻道:“我不相信。”

忽皇甫嫻高聲道:“閣下可否現出本來面目。”

符孟皋目注侯大始凝望久之,他聞知侯大姑亦參預靈仙潭之事,心底說不出什麼滋味,只覺侯大姑並非主兇,殺之不武,不知由他身上找出主兇是誰方為明智之擇。

心上略一沉吟,忽聞皇甫嫡之言,不由一怔,道:“在下因避仇遠禍,是以隱避面目,他日江湖重逢,始娘亦難復識。”慢慢揭下面具。

皇甫湖星眸中一亮,只覺符孟皋神采俊逸,氣質瀟灑,令人難以自己,暗道:“難怪紅綃姐姐痴情暗戀,追蹤不捨,果然好俊的人品。”芳心中不禁泛起異樣漣綺。

驀地——

遠處傳來葉勝語聲道:“少俠可否借過一步說話。”

符孟皋循聲看去,只見葉勝立在一株凋柳之下,微笑道:“少俠別來無恙,鄧香主令兄弟致候。”

“鄧香主現在何處?”

葉勝道:“香主現在靈玉宮不遠,但此刻不宜與她相見。”

“卻是為何?”

“因為骷髏幫八大高手均須頻頻出現雲夢,顯骷髏劍主本人亦在湖廣。八太高手久無淳于亮音訊,已深深動疑,鄧香主曾獲壇下密訊。淳于亮堡中突有一位神秘人物降臨,出示本門信物,僅盤桓了半日離去,為此鄧香主不得不憂人憂天,唯恐敗露真象。”

“鄧姑娘疑心此人是何採歷!”

“骷髏劍主!”

符孟皋面色微變,略一思索,突轉笑容與葉勝密語一陣。道:“在下借著代籌,望葉兄速稟明鄧香主。”

葉勝大喜道:“此計最好,兄弟這就告辭了。”身形穿入夜空中,迅即杳失。

溪旁符孟皋應葉勝之喚離去,魏紅絹,皇甫嫻神色悵觸,相對默然。

鄒雷嘆道一聲道:“老朽這位老弟臺神翩翩,蘊藉風流,出道未及半年,就惹上不少麻煩,據老朽所知,就有五位美貌俠女對這位老弟痴情不渝,加上兩位,共有七個。”

兩女聞言不由霞生雙面,皇甫嫻道:“老英雄別胡說……”

鄒雷笑道:“老朽年長數十歲,也是個中過來人,二位姑娘神情卻瞞不了老朽,須知女人是禍水,醋海波瀾,古往今來,借鑑殷鋒,不勝枚舉,雖霸王之勇,亦難免烏江飲恨。我這位老弟是位讀書太多,行不逾矩,目不斜視的謙謙君子,深恐兩女之中難為夫,何況身負血海之仇,不願為此有所索纏……”說著目注兩女一眼,嘆息一聲道:“若兩位姑娘有意,老朽願作大媒,不過二位姑娘從此不能伸手過問江湖中事,要知目下武林情勢複雜,撲朔迷離,瞬息萬變,恩怨難明,尤其落魂谷乃天下武林矚目,設或皇甫姑娘插手其間,徒增困擾。”

皇甫嫻紅漲著臉,道:“老英雄是說他與家父有仇麼?”

鄒雷正色道:“姑娘不可胡亂猜疑,尚令尊與他有宿怨大仇,老朽也不願多事了。”

二女默然無語,少女種持,男女情悅之事怎好啟齒。

侯大姑久隨皇甫嫻,自然察知皇甫嫻心意,笑道:“女方的大媒我老婆子作定,但不知心中還有什麼人麼?”

鄒雷答道:“自然是有了,但願我這位老弟能享齊人之豔。”

蒼鷹鐵筆鄒雷用心良苦,他知符孟皋血海深仇,牽涉甚廣,前途艱危,困難重重,盡力設法減少窒疑。

魏紅絹柳眉微挑道:“他往何處去了,難道又來個不辭而別麼?”

鄒雷笑道:“他這不是回來了麼?”

只見一條淡煙的人影飛掠而至,正是符孟皋,魏紅絹不禁粉面一熱,目注皇甫嫻羞澀微笑。

但見符孟皋向鄒雷道:“雷兄革囊內銅鏡可借於小弟一用。”

鄒雷雖大惑不解,卻從襄內取出一面形如秋月,明澈鏗人的銅鏡遞與符孟皋。

符孟皋席地面坐,藉著皖潔月色在襄內取出易容之物,塗抹勒勾,片刻已變成一個劍眉虎目,猿臂蜂腰,神態英悍的中年人。

鄒雷詫道:“老弟,你易容此人想必大有來歷。”

符孟皋道:“骷髏劍主門下九太高手之一金剛散手淳于亮。”

“那真淳于亮呢?”皇甫嫻曾聞其父皇甫彪提及此人,不禁詫道:“淳于亮可是在骷髏門下最恃才傲物,剛傲自負之第一流高手麼?曾在洞庭東山傷在家父指下,但家父誇讚淳于亮武功精奇,博辣異常,勝來不易!”

符孟皋笑道:“淳于亮已死於在下手中,我等趕回靈霄宮吧!”話落人出,疾逾流星,四人急隨身後面去。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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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2-31 11:39:50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骷髏鍛羽

冷月悽迷,寒風肅殺,靈霄宮外景色朦脆,一株參天古柏之下,立著三男三女,衣袂迎風瑟瑟振舞,其中一瘦長怪人,雙目開啟之間精光懾人,憑添幾分恐怖氣氛。

十數條蒙面黑衫人押著葛厚麒奔出宮外,一個蒙面老者躬身道:“稟鄧香主,此人冒充我骸蟹門中以迷魂藥物意欲加害落魂谷主差女皇甫嫻,幸淳于堡主及時趕至,制住此人。”

瘦長怪人沉聲問道:“淳于堡主現在何處?”

老者答道:“此人都有同黨,見此人受制,竟見危顧倉惶遁去,淳于堡主一人趕去了。”

“那有葉勝舵主?”

瘦長怪人向鄧素雲詫道:“賢妹同來途中,怎未提及淳于賢第之事?想不到他傷勢乎復得如此之快!”

鄧素雲只覺事起太過突然,呆得一呆,正欲措詞回答,只見一條身影疾飛而至。

瘦長怪人瞧出來人正是葉勝,道:“淳于堡主怎末同回?”

“屬下隨淳于堡主追出十數里外,鼠輩已竄遁至荒山林葉中,淳于堡主命屬下先回。”

葉勝望了鄧素雲一眼,接道:“屬下趕人靈霄宮三清大殿內,發現淳于堡主已制住此人,諒淳于堡主傷勢平愈,心切皇甫天彪指傷之伊,特叫我回話。”

這番設計安排得天衣無疑,瘦長怪人胸中疑慮全然消失。

鄧素雲乃靈心慧質巾幗奇女,聞言不禁恍然大悟,嬌笑道:“骷髏劍主賜藥,能起死人而肉白骨,淳于堡主功力深厚,復元自比常人較快。”

這時葛厚麒突冷冷出聲道:“原來他就是淳于亮!”

瘦長怪人喝道:“尊駕為何扮作我骷髏門下,從速吐出真實來歷,免自找苦吃。”說時目中逼泛殺機。

葛厚因雖然被制,卻神密仍冷傲不屈,嘴角隨著一絲冷笑道:“閣下是骷髏劍之門下有九大高手之中的九爪天魔杜化麼?”

杜化獰笑道:“尊駕竟然對我骷髏門事物瞭若指掌,想必大有來歷……”

驀地,那扣著葛厚麒的黑衣蒙面人,突明呀驚呼出聲,身形踉蹌摔跌在地,虎口發裂,指縫內鮮血涔涔溢出。

葛厚麒身影穿空突出,曳出一絲得意的狂笑,去勢猶如流星劃空.瞬眼已在十數丈外。

九爪天魔杜化大喝道:“你走得了麼?”偕著兩條身影迅如電飛追出。

葉勝忙低聲向鄧素雲道:“此乃符少俠翼意如此施為,以免杜化增深疑忌。”說著迅疾扶起那蒙面黑衣人道:“連累賀兄受傷。小弟歌疚難安。”

餘農蒙面人遙道說道“香主洪恩,粉骨碎身難報萬一,些許微傷,但足掛齒。”

鄧素雲問道:“此人是何本歷,符少俠可知其來歷麼?”

時勝低聲向鄧素雲稟明一切。

鄧素雲嫣然嬌笑道:“想是他命犯桃花,陰人為牢之故。”

葉勝道:“香主你倒放心得很。”

鄧素雲道:“不放心又有何用,符少俠是個老誠君子,心不負我。”說是玉面不禁泛起向朵淡淡紅暈,忽皓腕一擺,低聲道:“速見地藏起!”

率先投入暗影之中不見。

遙遙只見十數條黑影如飛而至,正是落魂谷主皇甫天彪率領落魂谷一干高手趕來靈宵宮。

皇甫天彪炯炯眼神掃視了四外一瞥,神情似甚困惑。

忽聞靈霄宮內持來一聲嬌呼道:“爹!”

一條嬌俏白色人影柵姻走出,身後隨著白髮肅肅的侯大姑。

皇甫天彪驚楞道:“嫻兒,你無恙麼?”

自衣少女嫣然一笑道:“孩兒已被人解救,轉危為安。”

皇甫天彪楞然道:“此話當真。”

白衣少女嗅道:“孩兒說話爹還不相信麼?”

皇甫天彪以手加額,苦笑一聲道:“為父幾疑是夢中相見。”趨至近前上下打覺了皇甫嫻兩眼,見無可疑之處,嘆息道:“為父聞得你被擒,方寸已亂,所以兼程趕來。”攜手緩緩走入靈霄宮內。

由皇甫你柔聲細訴驚險經歷。

皇甫天彪詫道:“相救你之人是誰?”

“淳于亮!”

落魂谷主幾疑耳聞不是真,面色一變。

皇甫嫻笑:“爹!這淳于亮並非陳洞庭東山傷在爹指下的淳于亮。”

“天下還有兩個淳于亮不成。”

皇甫嫻格格一笑,於落魂谷主密語一陣,遂對符孟皋誇讚不已。

落魂谷主那還聽不出其女弦外之音,呵呵笑道:“此人想必人品俱佳,為父多年來心事可了,這位少俠現在何處。不知可否容為父一見?”

皇甫嫻道露:“暫時還不宜見!”

“為什麼?”

“因為他已離此他往。”

皇甫嫻道:“爹,女兒決定從此不伸手過問江湖中事。”

落魂谷主言大感驚愕,面色異常難看,他倚其女之深,可想而知,淡淡的一笑道:“嫻兒,你就袖手不管了麼?”

皇甫嫻幽幽一笑道:“爹,女兒不是不管,總覺江湖終無是處……”

落魂谷主在笑道:“為父一生縱橫江湖,此時又叫為父退出江湖不嫌太晚了麼?”

皇甫嫻曼嘆一聲道:“父可知今晚扮作骷髏門下的是何來歷麼?”

落魂谷主不禁一怔,道:“你不是說上此人已同淳于亮交在骷髏門下,迄今尚未知其來歷麼?”

皇甫憫道:“憑女兒的智慧,此人是朝庭皇子高手。”話聲略略一頓,又道:“爹已成眾矢之的,不如說出血影魔經藏處,讓他們自相殘殺爭奪,爹從此退隱落魂谷與世無爭。”

落魂谷主泛起一絲苦笑道:“為父如知血影魔經真正藏處早就攫在手中,習成魔教絕學,縱橫武林了。”

皇甫擁目霹驚容道:“那麼為何江湖中盛傳爹在鐵面崑崙範澄平口中獲知血影魔經藏處,如今澄平已死,除了爹外還有何人確知‘血影魔經’底細,依女兒臆測;決非空中樓閣,捕風捉影。”

落魂谷主黯然一笑道:“連嫻兒都堅信為父做下這宗慘絕人倫,喪天害理之事,叫為父怎可隱退江湖,忍得下這口冤氣。”

皇甫嫻望了乃父一眼,道:“爹多目來奔波江湖,是否尋出一線蛛絲馬跡。”

落魂谷主仰視夜空,徐徐發出一聲嘆息道:“目前斷言尚屬過早,看來秦中九怪嫌疑最重。”

忽見一個手持七星鋼刀老者疾壽麵人,向落魂谷主躬身道:“武林群雄在外求見!”

“來人為誰?”

“活喪門賈慶,煞手神判嚴凌霄二人。”

落魂谷主眉頭一皺,望了皇嫻湖一眼,道:“嫻兒願否與為父一往。”

皇甫嫻略一沉吟道:“也好,但爹千萬不可激動,怒憤出手。”

落魂谷主點點頭道:“一切由嫻兒作主就是。”

當下落魂谷主一行出提靈霄宮外,只見冷月迷濛下站立著五湖四海,各大門派中高手,急趨前數步,含笑抱拳道:“諸位相召在下為了何事?”

活喪門賈慶道:“皇甫谷主,咱們明人不說暗話,鐵面崑崙範澄平滿門慘死,是落魂谷主所為?”

皇甫天彪淡談一笑道:“諸位若以莫須有之罪相責,在下則無詞可辨,倘就是而論,在下乃含冤負屈,數月來奔波江湖,無非想查明主兇是何來歷。”

嚴凌霄道:“如此說來,血影魔經谷主是不知情的了?”

落魂谷主哈哈大笑道:“在下如知‘血影魔經’下落,早攫在手中,此刻試問諸位有誰是在下敵手麼?”

此言秦出,群雄怦然心動,暗覺皇甫天彪實繫有人誣陷,否則皇甫天彪性烈如火,怎有此涵養。

落魂谷主又道:“在下數月來辛勤並非毫無所得,此事與秦中九怪有關連。”

群雄中疾掠出黃河水道盜魁水德星君郭洪,道:“皇甫兄能說得較為詳細一點麼?須知無中生有,難免掀起一場武林浩劫。”

落魂谷主冷笑道:“郭當家,令郎失蹤不明,想必有了下落?”

郭洪面色一變,道:“莫非皇甫兄知郭某孽子行蹤。”

皇甫天彪沉聲道:“令郎在金陵與秦中九怪催往多臂如來陳冠球府中流連一悄,又與九怪告辭同行,之後九怪侵擾洞庭東出乾坤金刀梅祖望秦巾九怪,反來詢問兄弟則甚?”

郭洪不禁怒火沸騰,喝道:“此乃皇甫兄你提起此事,難道郭某無權有此一問?”

皇甫天彪沉聲道:“誠是兄弟勾起郭當家傷心往事,得郭當家責我無中生有,大是不該,你知我為何前往洞庭東山,即是事有可疑,想令郎好色貪花,與秦巾九怪同行,縱然九怪心懷叵測,意圖維明,令郎卻藉極欲將散花仙子梅若平擄在手中……”

群雄中忽一閃而出散花仙子與神劍秀士樊丹含怒帶煞。

樊丹冷笑道:“皇甫谷主,事實要有根據,豈能無中生有,含血噴人,一代宗師信口雌黃,徒購江湖笑柄。”

皇甫天彪含笑道:“兩位不必動怒,老朽並非要對梅姑娘無禮,而是郭老師令郎乃疑案中主要關健。”

水德星君郭洪不禁面色大變,目中泛出一抹殺機。

活喪門賈慶呵呵大笑道:“郭當家應在陳冠球口中獲知真清實話,莫非郭當家來此有所圖謀麼?”

郭洪冷冷一笑道:“郭某今晚倘說出那日之事,賈嚴二位老師面上也不得什麼光彩。”

賈慶縱聲大笑道:“果然不出賈某所料,你投在七皇子門下,甘作鷹犬,意欲今晚將我等一網打盡麼?”

郭洪冷笑道:“賈老師你醒悟得太遲了。”振吭一聲長嘯。

須臾,四外應和嘯聲此起彼落,劃播雲空,嘯聲刺耳,令人毛骨聳然。

語聲似遠似近,群雄聞聲不禁一怔。

水德星君及七皇子門下心神大震,皇甫嫻卻聽出那是誰人語音,晶撤雙睜泛出一抹驚喜之色。

皇甫嫻智慧過人,聞聲即知符孟皋心意,響起銀鈴笑聲道:“郭伯父難道不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俗諺麼?”

水德星君郭洪雖然心驚,卻鎮定如恆,鼻中冷哼地聲,道:“今日之事,如箭在弦,不得不發,成敗利害,在所不計。”

說時郭洪身側那擊斃北獄名手鐵砂掌朱華的黑衣人,眼中殺機逼泛,已緩緩望皇甫嫻身前逼去。鴉雀無聲,群雄心絃緊張無比。

活喪門賈慶煞手神判嚴凌霄為何遲遲不動手之故,即因難知群雄內究竟潛伏有多少皇子門下高手,唯連累無辜,郭洪不過是傀儡虞張,殺他也無濟於事,不禁心內暗暗急燥不已。

神劍秀士樊丹低聲向梅若萍道:“二妹,你聽出那是三弟語聲麼?”

梅若萍星眸中泛出迷憫神色,微含螓首道:“他為何遲遲還不現身。”

樊丹道:“三弟睿智絕倫,行事有鬼神莫測之機,你我暫靜觀其變。”

只見那黑衣人已距皇甫憫五尺遠近,落魂谷主手腕一動,即待一擊出手。

皇甫嫻倏揭去蒙面白紗,顯露絕世姿容,嫵媚一笑道:“爹請退後,讓女兒接住。”

落魂谷主疾飄退後,皇甫嫻天香國色,豔麗如花,令人不可逼視,使黑衣人呆得一呆,情不自禁後退了一步。

黑衣人輕蔑一笑道:“看來姑娘對淳于亮動了真情。”

“叭”的一聲脆呼黑衣人左頰火辣辣地捱了一個耳刮。

皇甫嫻身法極快,出手似電,待黑衣人驚覺時已是不及,一掌之力下手極重。

黑衣人只覺心中氣血逆翻,齒落進血,眼花亂湧,身形踉蹌退出三四步,方始停住。

梅若萍低聲道:“皇甫嫻口中所說的淳于亮,似是三弟,風聞淳于亮性好漁色,殘暴不仁,與他行事大相違背。”

說時;忽覺有瘦小老者挨近樊丹身側,嘴角含笑,手遞紙條塞在樊丹手中,若無其事離開穿人群雄中。

樊丹偷覷紙上手筆,喜道:“果是二弟!”

此刻,黑衣人目中噴出怒火,一式飛鷹獲兔撲向皇甫嫻,籌水沾地,迅快如電攻出五招,招招辛辣狠毒,無一不是致命精奇的招式。

皇甫嫻單掌迎敵,拿,拍,拂,送,宛如嫦娥飛舞,意舒神閒,將黑衣人攻來毒招悉數封了開去。

黑衣人才知皇甫嫻身負奇學,未可輕視,掌法一變,揉身進招,掌影紛紛,柔中帶剛,內力如鋼斧砍山,卻內蘊無數奇幻變化。皇甫嫻漸漸收斂臉上如花笑容,全神貫注,展開掌法,出手幾乎含蘊各大門派武林絕學。

賈慶目注黑衣人,向嚴凌霄低聲嘆息道:“你我空負武林七太高手之稱,只瞧這黑衣人與皇甫妮子武攻已致爐火純青,看來歲月不居,後退前催,我等亦應退隱江湖了。”

驀地,一聲哈哈清朗長笑中,只見一條飛鳥般身影疾如鷹隼瀉落場中,現在一個劍眉虞目,猿背蜂腰,神態英悍的中年人沉聲道:“皇甫姑娘請容在下接住此人!”

皇甫嫻格格一笑,嬌軀疾閃開去,來人迅如電向迎著黑衣人。

迅快絕倫五指模向來人,沉聲道:“你就是淳于亮麼?”卻不料來人奇詭無比翻腕一抒手反扣住黑衣人腕脈要穴。

群雄中,紛紛掠出三個黑衣人,向淳于亮撲去……

那被淳于亮扣位的黑衣人突然震開了淳于亮的五指,森歷一笑道:“閣下天壓其魄,自投羅網,還不束手就縛。”

淳于亮冷冷一笑道:“尊駕最好認明今晚形勢,誰是自投羅網,倘尊駕不信,不妨嘯聲相引試試,這周圍—卜裡方圓之內可有貴上布伏黨羽麼?”

那黑衣人不禁面色一變。

另一黑衣人道:“宗兄休信他聳聽危言。”振吭發出一聲清澈長嘯,隨著寒風播送夜空,鳴雁振迎不絕。

但久久不聞應和嘯聲,舉寂如水。

七皇甫子門下爪牙不禁面面相覷,目露愕然之色,卻未露出悸懼之色,顯然在武林群雄中潛伏有甚多同黨,仍有恃無恐:

淳于亮道:“如何?”

那宗姓黑衣人無疑也是個工於心計,狡智如狐的梟雄怪傑,淡淡一笑道:“淳于亮老師你錯了,情勢未必盡如尊駕所料,須知獨木不成林,骷髏門下已在眾矢之的,何況率士之濱,莫非王臣……”

淳于亮冷冷一笑道:“貴上已奉命不得參預江湖兇搏,選來宮闈內鬨甚熾,貴上恐儲君之位泡影宗空,迅聞之下,不得已兼程趕去,竟不惜犧牲你等……”

宗姓黑衣人冷笑道:“敝上仁厚摯誠,深護愛戴……”

淳于亮右手一擺,道:“事實勝於雄辨,多言無益,尊駕今晚不願已成泡影空花,有道是識時務者為俊傑,尊駕不如趁此棄暗投明,何必為滿奴充作鷹犬,你等回去也是難免一死。”

宗姓黑衣人面色一變,大喝道:“這話何說?”

淳于亮冷冷一笑,指向武林群雄道:“群雄中雖有貴上手下潛伏,但亦混有貴異母兄弟門下高手在內,在下即是網一面,試問他們能放過你等麼?”

因為各皇子間形若水火,互不相容,均以瀾弱敵對勢力為主,是以皇子武士盡掩飾身份,秘不外露,否則當有不測之禍。

今晚宗姓黑衣人,恃自籌之已熟,有備無患,豈知人謀不藏,變生倉促,又淳于亮之言無一不是真實,決非危言惑眾,看來其差一步,滿盤皆輸了。

驀地!

活喪門賈慶皺手神判嚴凌霄一躍而出,出手如電,攻向四黑衫人。

金剛散手淳于亮倏地飄身開去,賈慶嚴凌霄不愧為武林七大高手,先發制人,雷厲電閃,叭叭聲響夾著慘嗥之聲,一雙黑衣人已橫屍在地。

宗姓黑衣人不禁大驚,厲喝一聲,推出一股奇寒澈骨罡氣,雙掌交錯攻出,另一黑衣人功亦掌勢如刃,疾向賈慶二人攻去。

只聽群雄中發出淒厲慘嗥,一霎那間群雄大亂,刀光劍影,縱橫夜空,顯然七皇子潛伏黨羽知難善了,突然發難,斃命者是五皇子門下高手。

淳于亮距神劍秀士樊丹散花仙子梅若萍兩丈遠近,梅若萍只聽蟻聲入耳道:“大哥,二姐速蓄勢戒備,慎心暗襲。”

梅若萍芳心大喜,暗道:“果然是他。”

無際忽然傳來一聲清澈長嘯,嘯聲如電,愈來愈高,可知來人身法極快。

遠處突現出三條黑色人影,身法疾逾流星即至近,只聽三人同聲朗朗大喝道:“住手!”

武林群雄紛亂庭戰形勢猛然停止拼搏,只見來人俱是三旬開外,四旬不到,目光陰冷的中年人。

活喪門賈慶煞手神判嚴凌霄突哈哈大笑。身形似雄疾飄出三丈開外。

嚴凌霄目中神光炯炯,向來人高道:“你們三人平時形若水火,積不相容,今日因利害彼關竟結合在一起,極是難得。”語中帶刺,嘲諷備至。

一個身著墨綠色長衫,肩頭劍穗飄揚中年人,嘴角含著一絲陰狠笑容,冷冷答道:“嚴老鬼,宮廷中事不用你饒舌。”

賈慶道:“江湖中另有天地,也用不著你等宮廷皇子插身其間。”

那墨綠長衫中年人冷笑道:“如此說來,我深悔那日在林中饒你等不死。”

賈慶縱聲大笑道:“賈某年近古稀,死亦何憾,但取老朽性命,談何容易,那日老朽在林中大有收穫。”

身著墨綠長衫中年人不言而知是七皇子,聞言不禁一怔,道:“你有何獲益。”

賈慶道:“老朽尚不深信多臂如來陳冠球與你等沆瀣一氣,密謀顛覆武林,如今已是顯然,你以郭少卿生死迫使郭洪充鷹犬,遂不知郭少卿並未落在陳冠球手中,郭洪卻信以為真,欲保全其孽子性命,不借自替卑下。”

郭洪不禁面色大變,厲聲道:“此話當真?”

七皇子城府深沉,目巾泛出一抹殺機,候又隱去,淡淡一笑道:“賈老兒不必賣弄心機,挑撥離間無用,若你所說是真,自可將郭少卿帶出相見不然,此外無你置喙餘地。”

活喪門賈慶沉聲道:“這倒不必,郭當家,老朽平生不打逛語,信與不信,端憑於你。”

郭洪道:“郭某要親眼得見犬子方能相信。”

七皇子淡淡一笑,向落魂谷主身前緩緩走去道:“皇甫谷主體不知有性命之憂麼?血影魔經為你種下喪身之禍。”

落魂谷主鼻中冷哼一聲道:“血影魔經之事老朽茫不知。”

七皇子候地身形斜掠出,疾逾奔電向皇甫嫻撲去,右掌一揚,笑道:“皇甫姑娘。”

掌勢極快,話才出口,兩指已觸極皇甫嫻肩頭,突感胸後冷風似箭點向命門要穴,心頭一凜,忙身形一塌翻了出去。

只見一條身影如附屑之蛆般跟蹤而至,不禁心神猛凜,右腕一翻撒出肩頭長劍灑出一抹寒墾將那人逼了開去。

皇甫嫻料不到七皇子身手奇快絕倫,閃避封架已是不及,堪欲制在七皇子手中,豈知淳于亮奇襲七皇子解救自己。不禁星睜中流露出感激神光。

只見淳于亮身閃開七皇子劍勢,冷笑道:“七皇子,你倚仗一柄稀世寶刃就可震懾天下群雄麼?”

七皇子原認為淳于亮不過是落魂谷中匪徒,萬不能在自己一絕快法雷歷電閃出手之下相救皇甫嫻,那知非何大大出他意料之外,而且猛然省悟淳于亮米歷不如想像那麼尋常,面色森歷大喝道:“你是誰?”

淳于亮道:“區區乃骷髏幫中淳于亮,無名小輩諒,七皇子並無耳聞。”

七皇子面色一變道:“你就是淳于亮?風聞你曾與皇甫天彪在洞庭東山結有怨隙,為何反助你仇人之女。”

淳于亮道:“江湖之內,兩虞相爭,必有一傷,何況罪不及死,這與你何干?”說出此語一頓,又冷笑一聲道:“你來此地真正用意,志在皇甫姑娘……”

七皇子面色森厲怨毒,迅疾無倫攻出四劍,寒虹怒卷,金星一漫空,帶著貫耳風雷之聲,攻向淳于亮。

劍招凌厲毒辣,幾乎包含丁各家之奇,寒氣貶內,瞧得賈慶嚴凌霄梅若萍樊月等人駭然色變。

群雄均是武林奇異高人,七皇子所施展奧凌厲劍超凡平生僅見,無不岌岌為淳于亮。

尤其是皇甫嫻目中神光的另一種關注神色,落魂谷主瞧得逼真,不禁暗歎一聲:“這孩子似動了真情。”

卻見淳于亮挽劍出鞘,嗆郎郎龍吟過外,一道奪目寒虹怒卷而出,一招“天孫織錦”,精芒進射萬朵寒星,詭奧絕倫,只聽聽得兩劍交擊,起了一串金鐵鳴響聲,七皇子突然撤劍穿空騰起,高喝一聲:“走!”

頓時人影紛紛拔空沖霄,去勢如電,轉瞬杳失效沉沉夜色中。

淳于亮也不追趕七皇子,收劍回鞘,若疏忽失誤,恐鑄終生大恨。

皇甫嫻不禁一怔,忙行功深氣運周天。

淳于亮目光轉註落魂谷主道:“你我在洞庭君山一段過節,吾欲清還,奈此時此地,有所不便。”

皇甫天彪道:“老朽在落魂谷恭候大駕就是。”

淳于亮大笑道:“好,就此一言為定。”

活喪門賈慶為淳于亮此重亦友亦仇神情,搞得頭昏肺脹,原認為淳于亮就是符孟皋,如今只覺非是,因甚多不可環解疑點,未可憑看書所知一鱗半爪據下結論,固然他窺聞淳于亮已為符符孟皋“錯經轉脈”手法制住,但並非親眼目見,何況相隔日久,淳于亮成為骷髏劍主解救重人江湖也未可知。

這問題竟是越想越複雜,不由目視皺手神判嚴凌霄面浮苦笑。

淳于亮轉目凝視皇甫擱道:“姑娘‘氣海’‘心俞’‘璇璣’之外大穴有否梗滯不適感覺麼。”

皇甫擱淡談一笑道:“不知有否解救?”

淳于亮略一沉吟道:“姑娘若信得過在下,請隨我一往.至遲明午即回。”

皇甫擱淺淺一笑姍姍向淳于亮身前走去。

落魂谷主見狀面色一變,大喝道:“淳于亮,你騙使小女同往何處?”

皇甫嫻回面嬌笑道:“爹,女兒能照顧自己,無庸耽憂。”說罷轉身走去,竟是越走越快。

落魂谷主面色森沉如冰,異樣難看。

賈慶忽哈哈大笑道:“皇甫谷主,淳于亮詭狡如狐,谷主不要偷雞不著蝕把米,賠了女兒又折兵。”

皇甫天彪似若無聞,鼻中微哼一聲,轉身慢慢走向靈霄宮而去。

星月將殘,夜風肅殺,瀰漫著刺鼻血勝氣味,憑添了這荒郊恐怖氣氛。

活喪門賈慶回顧一望,發覺武林群雄已星散離去,僅留下寥寥數人,連神劍秀士樊丹散花仙子亦不知問往,不禁呆得一呆,道:“曲終人散,我們也亥走了。”

嚴凌霄道:“又有熱鬧可瞧了,你瞧那邊不是有江湖人物起來麼?”

賈慶循著嚴凌霄目光望去,只見冷月迷漫下,映著—卜條人影如風而至,那是秦中九怪,不禁大感孩然。

秦中九怪偕同五個身軀怪異,面目奇醜老者奔近,晚見宮外屍體斑斑,目中泛出詫異神色。

大怪督谷目視賈慶道:“賈老兒,你太小覷我首某了,奉勸二位最好置身事外,否則,莫謂我秦中九怪不講武林道義。”

皺手神判嚴凌霄聞言大怒,身形一動,卻被活喪門貿慶伸手按住,笑道:“嚴兄,我兩最好依首兄之言置身事外,隔岸觀火豈不甚好,賈某料秦中九怪必不能全身面退。”

甘谷冷冷一笑,串同八怪緩步飄向靈霄宮去,其餘五人原地散開,暗含五行方位。

驀聞一聲斷喝道:“站住!”

語音雖不大,卻傳人九怪耳中如雷擊,不禁心神一震,轉面望去,只見暗影中走出水德星君郭洪,身後隨著由個身長玉立,瘦骨如材的黑衣人。

這四人目光如炬,面像各異,身法輕靈挾捷,長衫瑟瑟飄拂,鋮如四具幽靈,令人不寒而驚。

四瘦強怪入之後,又簇奔而來二十餘人,僧俗道均有。

老大甘谷抱拳含笑道:“原來是郭兄,喝任甘某為了何故?莫非志在分一杯羹麼?”

郭洪冷笑道:“兄弟與九位河水不犯井水,亦天意於血影魔經,但兒子由金陵隨行,至今生死未卜,風聞與九位有極大關連,兄弟三次前往九位居外,倔被尊駕所拒,顯然九位心虛。”

甘谷大笑道:“捕風捉影,焉可聽信,令郎在陳冠球寓所匆匆一別後,並未再見,何況令郎又末付託甘某照圖。”

郭洪目中逼吐殺機,冷笑道:“久聞秦中九怪口蜜腹劍,笑裡藏刀,今日一見果然不虛,”說著手指身後四瘦長怪人,接道:“這四位乃骷髏劍主手下四太高手,九位渦庭東山嫁禍骷髏幫,天涯覓九位問罪,犬子下落加今晚不死,依然可以問明。”

九怪聞言面色大變。

四瘦長怪人中飄然走出一個身長七尺,雙目洞凹,兩肋無肉,聳鼻鷹阜,眼神圈冷攝人心魄,一襲寬長衫迎風瑟瑟飛振,更令人不寒而驚。

大怪甘谷傑傑怪笑道:“郭當家的幾時改投在骷髏劍主門下?”

水德星君寒著一張臉不答。

那瘦揚怪人緩疊向秦中九怪身前走去,突聞一聲大喝,那分立五行方位老者疾逾閃電急撲來。

五者分向撲來身法各不相同,但招式辣毒,瓜掌挾著一股速嘯如割的罡力,猶如排山圖海,威勢駭人。

瘦長怪人振喉發出悸耳怪嘯,身形一鶴沖天拔起,陡然一個倒翻,疾沉而下,猖臂疾探,一把抓著一個老者右腿作為兵丸,“狂風捲階”疾掃逼開四個老者,兩手各執一腿,吐氣開聲。

只聽得一聲淒厲慘嗥騰起,那老者被瘦長怪人撕裂成兩半,五臟六腑隨著鮮血噴湧而出,死狀慘不忍睹。

瘦長怪人態傑狂笑道:“怕死的快滾!”

四老者面色一變,都未被瘦長怪人懾住,霍地探懷取出一柄鋒芒吐信短劍,劍身僅長一尺方寸,青霞閃閃,敢情那是柄稀世珍品。

活喪門賈慶與煞手神判嚴凌霄低聲道:“今晚情勢怪異,兇險萬分,我等先將身形隱去,此乃千載難逢的良機,也許可探出一絲真象。”

只見四隻短劍在夜空中震出一片寒星,瘦長怪人屹立如山,兩道銳利眼神凝視著一老者,竟對其餘三人置若無顧。

驚異的四老者卻不敢輕易出手,四柄短劍只在手腕中顫幻出耀眼寒光,虎視耽既,等待有利時才猛然發難擊中的。

那骷髏幫三大高手卻全神貫注凝視著秦中九怪,顯然已將秦中九怪視作強仇勁敵。

寒月將沉,風送林嘯,靈霄宮外強、延著從未曾有的恐懼。

藏在暗外的鄧素雲葉勝始終未現身露面,注視著情勢發展。

鄧素雲道:“本門四大高手聯臂齊出,非同尋常,不知郭洪去而復返,何處相遇杜化四人相仙奔來靈霄宮,此巾情由難明。”

葉勝道:“本門行事向來神鬼莫測,各壇之間,互不預聞,可收鉗制監視之效;九大護法高手亦彼此互相監視,只聽命劍主,香主何能知道情由。”說著語聲略略一頓,接道:“看來秦中九怪並不似江湖所傳的易與之輩,分明功力高不可測,香主請瞧蒙護法眼神即知,屬下須否同香主現身相助?”

語聲方落,突聞身後傳來一聲輕笑道:“不可。”

鄧素雲葉勝不禁心神猛凜,回面望去,只見是符孟皋,口角含笑,眼神注視著場中情勢。

葉勝道:“少俠何時到來?”

符孟皋道:“在下與秦中九怪同時抵達。”

鄧素雲白了符孟皋一眼嗔道:“你為何遲遲不出聲?”

符孟皋傳聲道:“幽香襲鼻,心醉神迷,情難自己……”

話尚未了,鄧素雲已紅霞泛靨,偷擰了符孟皋一把。

葉勝全神窺注場勢,未曾察覺一雙情侶舉動。

只見四老者突然發難,四劍寒光電奔,襲向杜化要害重穴。

雖是一招出手,卻包含了武林劍學神髓,精奧辣毒之極。

杜化忽縱聲狂笑,身如風車疾旋,一件黑衣衫鼓脹如幕,震向四柄短劍。

換在尋常兵刃,早就被杜侖震出手外,但四柄短劍無疑是稀世之寶,只聽割裂聲響,一件黑衫為鋒芒削開四條尺寬裂口,四個老者卻為衫罡逼開兩步。

忽聞杜侖一聲斷喝,右臂迅如電光石火疾伸而來,奪下一人短劍猛揮而出,一道寒光已刺人那人咽喉,反腕疾旋,一顆六陽魁首離腔飛出,衝起一股血箭,動作之快,令人目不暇接。

符孟皋暗歎道:“好快的手法。”

三老看見同黨慘死劍下,不禁大怒,三劍猛攻杜化。

杜化一劍在手,如虎添翼,振腕攻出一路精奇的劍法紅影怒卷,寒星灑飛,破空銳嘯,只見四條人影在劍光中兔起鵲落,如飛激博。

這時骷髏幫幫中三大高手亦趁著秦中九怪心神旁鶩時,凌空暴騰猛撲面去。

秦中九怪面色一變,疾撒出獨門兵刃,身形倏分疾合,反將骷髏幫三大高手圍在核心,攻勢如潮,招式凌厲辣毒。

鄧素雲道:“本門四太高手今晚凶多吉少,不能見危不顧……”

突感符孟皋五指疾如著腕脈,道:“杜化四人應死在秦中九怪手下永除後患。”

鄧素雲聞言大感驚愕,星眸中泛出疑惑不解神色。

符孟皋道:“稍時即知,此刻無暇細敘。”

突然數聲慘嗥刺破夜空,但見三個老者悉數為杜化斃命在辣毒劍招之下,洞胸貫腹,伏屍在地。

杜化忽面現痛苦之色,身形搖搖欲倒,額角冒出豆大汗珠,目光怨毒之急。

秦中九怪喉中發出一聲悶哼,身形一個踉蹌,顯受內傷,卻倏地穿空而去,去如流星削空,輕瞬頓杏。

那骷髏三大高手亦與杜化無異,目光怨毒森厲駭人,身形震驚似禁受不住無比痛苦,冷汗如願。

水德星君郭洪及十數江湖人見狀大驚。飛奔而來。

杜侖硬撐著欲倒的身形,向十數江湖人道:“你等速恢復本門裝束,回報襄陽分壇江香主傳骷髏劍主與我等複合,快走。”

無際遙處起了聲清澈長嘯,杜侖劍眉微微一剔,喃喃自語道:“那是淳于亮……”

嘯聲尚是襲畏汲沮夜空,只見一條飛鷹般人影疾掠而來,果是那淳于亮。

在骷髏幫中淳于亮與杜化最是莫逆,與其餘七人卻面和神違,只見淳于亮方一沾地,即扶著杜化道:“杜兄這是怎麼了?”

杜化綴然一笑道:“誤中秦中九怪暗算,賢弟你要與為兄復仇。”手握著淳于亮臂膀又道:“賢弟傷勢復元了?”

雖只寥寥數字,卻充滿無比誠摯的友情,淳于亮暗暗嘆息,道:“多虧杜兄為小弟送骷髏劍主所賜靈丹,不然小弟墓木已拱了,杜兄可是不慎被九怪獨門暗器化血甲蟲所噬?”

杜化咬牙苦笑道:“身已無救,不作土望,蒙輝三人羅受之慘與愚兄一般,生在江湖,死亦在江湖,夫復何憾。”說著黯淡眼神注視了淳于亮一眼,接道:骷髏劍主不久去了賢弟堡中一趟,賢弟已不在堡中,發現堡中原有舊人悉已替換鄧素雲壇下弟子骷髏劍主心中動疑弟已遭害,鄧素雲有判異意圖。故骷髏劍主密命愚兄四人查明鄧素雲有無判跡,擒拿刑堂治罪。

淳于亮面露驚詫神色道:“骷髏劍主一向明察秋毫,怎麼此次竟一時糊塗,是小弟率眾離堡,商請鄧香主遣撥壇下弟子看守。”說著咬牙根根出聲罵道:“只怪小弟一步來遲,竟讓九怪免脫,小弟手下亦被九怪吸血甲蟲噬斃。”

這時,其他骷髏幫三太高手拖著疲憊不支的身軀走近,蒙輝聞言訝道:“淳于賢弟離堡為何不到總壇稟骷髏劍主,鄧香主因何隱忍不報,幾乎鑄成大錯。”

淳于亮面露愧疚之容,道:“那隻怪小弟懇託鄧香主守密,豈料幾乎使鄧香主含冤莫白。”

仕化道:“賢弟手下弟兄怎會慘遭九怪毒手?”

淳于亮長嘆一聲道:“小弟傷愈後,即趕往落魂谷尋仇,發現皇甫天彪已離谷往秦中九怪巢穴,小弟追蹤而去,不料秦中九怪巢穴步步殺機,一時不慎,誤中埋伏僅以身免。”

說時即發覺杜化等四人面色慘白如紙,冷汗溼透重,急忙仲指點了杜化四人十三處穴道,目光一望十數江湖人物,喝道:“你等是否本門襄陽分壇弟子?”

只見一個身著灰衣道袍老道躬身答道:“屬下等正是襄陽分壇弟子,護法有何吩咐?”

淳于亮道:“你等扶持杜護法四位送往襄陽分壇養息,稟明江香主急使傳骷髏劍主賜藥,我須追蹤秦中九怪,或可取得獨門解藥趕回施救,快走!”

杜化四人由襄陽分壇弟子揹負飛奔而去。

東方泛出一絲曙光,霜結衰凝,水德星君郭洪望了淳于亮一眼,欲言又止,暗歎一聲,轉身疾奔離去。

淳于亮眼神忽落在遠處一業長草,沉聲道:“兩位可現身了。”

草中突冒起一雙飛鳥般身影,疾如流星落在淳于亮身前,正是活喪門賈慶,煞手神判嚴凌霄兩人。

嚴凌霄笑道:“淳于亮堡主好銳厲的眼力,燭照幾微,綜覽全局,才華之高,令老朽著實拜服,但堡主似意杜化蒙輝等四人斷送在此靈霄宮外,不知何故?”

淳于亮微微一笑道:“剷除異己,借刀殺人是為上策,在下亦佩服嚴老師料事之能。”

賈慶道:“那落魂谷主皇甫天彪仍在靈霄宮內麼?”

淳于亮道:“業已離去,秦中九怪侵入靈霄宮內無異自投羅網,必引起一場血戰,與其死傷多人倒不如利用骷髏四太高手。”

賈慶目注淳于亮一眼,道:“看來閻下並非淳于亮本人了。”淳于亮冷冷一笑道:“這早在賈老師意中,自戴家堡後就追蹤在下不捨,在下另有隱衷,與兩位道不同不相為謀,何必逼人太甚。”

活喪門賈慶嘆息一聲道:“老弟相責賈某並不當,賈某甘願領責,但老朽只要問明一事,老弟不知可引見告?”

淳于亮冷冷答道:“賈老師不妨請說,在下有所疑難,則拒不回答?”

活喪門賈慶目凝天際一片浮雲,緬懷往事,似不勝感慨,嘆息一聲道:“賈某昔年曾為了一時之意氣,致誤良友,直至今生死未卜,午夜們心,悔疚難安?”

嚴凌霄道:“你所說是何人?”

“大別雙逸,嶽宗浩虞慧文一雙神仙美眷。”

符孟皋聞言心神一震,暗道:“果然與千面神儒石誠所說無異,看來自己性嶽無疑了。”

嚴凌霄道:“你十數年來奔波江湖,可是為了查明仙靈潭主兇是誰麼?”

賈慶黯然一笑道:“十數年來妄費心機,至今末偵得一絲端倪,未免愧對拜弟。”說著熱淚奪眶而出,迅即以袖拭乾,接道:“賈某在吳中目睹老弟形像,宛然拜岳宗浩年少神情,面目逼肖……”

話尚未完,符孟皋冷笑道:“舉目滔滔,豈無面目相像之人。”

賈慶頷首道:“就是為此,賈某不敢貿然相問,但風聞拜弟待婢銀杏攜著幼子衝出重圍,下落不明,貢某在拜弟得子彌月之喜前往仙靈潭趨賀,並以一片金鎖懸在此兒頸間,鎖上四字‘福壽永錫’。”

符孟皋聞言解開長衫胸衣,赫然呈現一如意形金鎖,微笑道:“老前輩請瞧可是當年之物?”

賈慶瞧得逼真,不禁目露驚喜之色道:“皇天不負,果然是賢侄,賢侄為何自承姓符?”

符孟皋扣好衣襟,望了望天色道:“此處談話有所不便,兩位老前輩請隨晚輩同行。”

晨光熹微,靈霄宮外屍身狂藉,血性刺鼻,符孟皋疾行如風,望東奔去,賈慶嚴凌霄緊隨其後,轉瞬身影消失。

旭日方升,落魂谷主皇甫天彪率著七星六煞立在一座高崖上,目光凝望遠處,神色憂慮。

一條飛快的人影,在崖角閃出,玄鶴沖天而起,翻上崖壁,現出白髮蒼蒼候大姑,道:“谷主,姑娘傷勢痊癒,囑老身轉稟谷主,請谷主單獨前往一晤。”

皇甫天彪聞言不禁一怔,道:“嫻兒人在何處?為何必須老朽單獨前往。”

玄鳥堂主烏巽堂冷笑道:“谷主不可前往,恐其中有詐。”

候大姑神色激動道:“谷主不信老身之言麼?只怕谷主將後悔莫及。”

皇甫天彪長嘆一聲道:“武林情勢如此,吉凶禍福難以逆抖,你等守在附近不得跟蹤,老朽去去就來。”與候大姑一躍而起,落向崖下而隱去。

落魂谷匪眾面面相覷,理解不通谷主為何不智若此,無疑淳于亮設下陷井,以皇甫嫻姓命相脅,使谷主不得不單刀赴全,不禁憂心如焚。

山風狂疾,呼嘯如潮。

崖下忽衝起一道閃紅耀目旗花,落魂谷群匪大驚失色,只聞一聲喝道,“不許妄動。”

崖脊十數丈外身影一閃,一個鬍鬚雖白,高額探目老者,肩頭斜搭著一雙乾坤百刃輪,緩緩走來。

身後隨著流星追魂劍麻仲堯,及一白袍矮胖老道,雙目開盞之間精芒逼射。

不言而知為首老者是名震西北麻家堡主麻炯。

麻仲堯望了落魂谷匪徒一眼,眉梢微蹙,沉聲道:“皇甫谷主呢?”

鄔翼堂答道:“麻堡主難得涉足中原,敝上片刻之前離此他往,不知堡主為了何事?”

麻炯厲聲道:“你家谷主究竟前往何處?”

鄔翼堂見麻炯盛氣凌人,面現不悅之色,冷笑道:“在下如知谷主何往,早就據實回答,麻堡主因何逼人咄咄。”

麻仲堯面色一變,候地右手迅如電光石火點去。

郎翼堂不料麻仲堯猝然出手,閃避不及,為一縷冷風點中,鼻中冷哼一聲,面色蒼白如紙。

落魂谷匪徒不禁大怒,喝叱如雷。撒出兵刃,刀光電奔,攻向麻炯三人。

驀地,白袍矮胖老道發出一聲懾人長笑,笑聲怪異,落魂谷匪徒聞聲心神欲飛,手腳軟麻,兵刃脫手墮地。

落魂谷匪眾只覺一股異香襲入鼻中,不禁天昏地轉,摔跌在地。

麻炯讚道:“白真人這笑音攝魂之學果然曠古凌今,威力驚人。”

白袍矮胖老道擊露得意微笑,道:“貧道如料測不錯,皇甫天彪不久即回,我等只藏在隱處,靜候皇甫天彪白投羅網。”

麻仲堯目露憂容道:“皇甫天彪之女才智絕倫,恐他瞧出破綻,我等只怕弄巧成拙。”

老道眯著小眼笑道:“貧道知道其女豔若九天仙女,少谷主心底痴慕,貧道決意成全,定不負所托。”

麻仲堯不禁面紅耳熱,赧然笑道:“老前輩成全之德,晚輩沒齒難忘。”

老道呵呵大笑,神態倨傲。

麻炯道:“血影魔經皇甫天彪知其藏處麼?”

老道淡談一笑道:“確處恐猶未必,但敢斷言其所知者較貧道及堡主為多。”說著偕同麻炯父子,飛瀉絕壁消失於崖下林木森中。

遠處嶺脊突然身影一閃,冒出一五旬餘老者,面上餘悸猶存,耳鼻兩處均用布絮塞住,喃喃自語道:“此人又出江湖,血腥浩劫恐將難免。”

瞧他裝束,與落魂谷匪徒並無異同,不言而知他是落魂谷門下,白衣矮胖老道手中漏網之魚。

忽耳後送入一個森次序低笑道:“尊駕居然逃過這場太難,委實難得之極。”

語聲入耳,老者心神巨震,探臂旋身,迅如奔雷揮掌擊去,掌勁山湧,強猛無倫。

突感腕脈一緊,面前人影疾閃,定睛看去,只見來人乃骷髏幫九太高手之一金剛散手淳于亮。

淳于竟淡淡一笑道:“適才情景尊駕都目擊無遺。”

老者拿去塞在耳鼻中棉絮,點點頭道:“在下因急擇一僻處出恭,僥免一場殺身大難。”

淳于亮笑他們並未死去,但服下解藥後,神智立為所整,瞧尊駕神情,似與白袍妖道相識。

老者搖首道:“此人名喚白骨殃神柳南,武功怪攜,風聞其一身武學並非出自中原,三十年前為惡武林,黑自兩道忌憚側目,避連而行,在下未投在落魂谷前,曾兩次相遇,在江南武林為惡儀短暫兩三年,即為東海三仙聯手降伏,此後不見影蹤,日久淡忘,不幸今日又重現江湖。”

淳于亮道:“尊駕雖倖免他那笑音攝魂奇學之下,何還是不能逃出崖頂五里方圓,因麻家堡已傾巢而出,伏椿遍佈,靜候你谷主父女入伏,尊駕此刻無異入網之鳥,有翅難展,只有任入宰割,尊駕匆信得過我淳于亮不如隨我前往去見皇甫谷主。”

老者道:“谷主現在何處?”

淳于亮道:“尊駕當知我淳于亮並無惡意。”說著左手迅疾伸出,一把將老者夾在脅下,疾如飄風掠去。

候大姑領著落魂谷主皇甫天彪施展上乘輕楞,登山涉險,縱躍如飛,不覺奔入萬山業中,只見疊嶂翠巒,尋峰縈迥,慚感身入幽谷中,業董交陰,綠映眉宇。

皇甫天彪道:“嫻兒現在何處?”候大姑手指千刃絕壁之下道:“在那洞府前寧候谷主?”身形一躍,如飛掠去。

皇甫天彪將信將疑之際看去,果然遠處立著一個雪白羅衣少女,凝陣含笑,若似沉思。

數十丈遠近,不過瞬息即至。

落魂谷主高聲道:“嫻兒無惹麼?”

皇甫嫡轉睜嫣然一笑道:“爹來啦,女兒安好無事,恭賀爹已脫去一步殺身大難。”

落魂谷主不禁一怔,道:“姻兒你這話是何意?”

皇甫嫻盈盈一笑道:“在爹記憶中,尚有白骨殃神柳南其人麼?”

落魂谷主聞言大變,虎目中泛出森厲殺機,冷笑一聲道:“他還在人世麼?嫻兒你當知道爹昔年曾險些喪身在他白骨魔爪之下……”

“女兒知道,爹怨毒在胸,無時無刻念念不記不能手刃報仇,到如今爹不找他,他已在找爹了。”

落魂谷主聞言厲聲道:“柳南現在何處?”

皇甫煙面色凝肅道:“卅年前爹武功與柳南相形之下已是稍遜一籌,時至今日,爹武功雖非當日吳下阿蒙,但豈能斷言必勝柳南,何況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縱然不敵亦定要拼個際死我活,爹癖性剛復固執。女兒深知,若與柳南相見,定不聽女兒相勸。”

落魂谷主不禁莞爾笑道:“諺雲知子莫若父,嫻兒可謂知父莫若女了。”說著面色一怔,接道:“嫻兒在何處見過白骨殃神柳南。”

皇甫嫻道:“爹且莫追問,隨女兒入洞引見幾位武林高人。”

落魂谷主最鍾愛這獨生掌珠,苦笑一聲,隨著皇甫嫻走入洞徑,

洞壁光潔如漆,發出這柔淡光輝,寬僅五尺。但不嫌狹仄,深入數十步豁然開朗,只見一間寬敝石室中端坐著七八人相互傾談,一見皇甫嫻領著落魂谷主進入,紛紛含笑立起。

這十數人正是活喪門賈慶,煞手神判嚴凌霄,銑筆蒼鷹鄒雷,散花仙子梅若萍,神劍秀士樊丹魏紅魏紅皇鄧素雲葉勝,尚有一貌像清音無名老實。

落魂谷主相識賈慶嚴凌胃梅若萍樊丹四人,其餘均陌不相識。

賈慶呵呵大笑道:“皇甫谷主。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你我義在此華陽真人別府相遇。”

皇甫天彪賈慶出言最是酸刻傷人,江湖道有鮮難惹難纏人物,不禁暗皺眉頭,含笑道:“幸會,賈老師有何賜教?”

賈慶道:“咱們言不授意不合,賜教二字愧不敢當,但原谷主稍時不動無名意氣,讓賈某得以稍享片刻安寧,則不勝心感了。”

嚴凌霄略一抱拳道:“皇甫谷主,範澄平全家老幼慘遭殺害,是否谷主所為,風聞落魂谷主之後另有主匝人,令媛至今仍瞞在鼓中,此事可是真實。”

皇甫嫻道:“爹,女兒只覺內有隱情,你老人家或有難言苦衷,不妨與女兒等人共商對策,何苦擔上不齒惡名。”

落魂谷主見群雄視自己如同階下囚,咄咄迫人,女兒亦不見諒,不禁氣得手足冰冷,發須怒張,猛一頓足,掉步邁向室外。

皇甫嫻幽幽喚了聲:“爹……”

悽切幽怨,落魂谷主不由心頭一軟,停步回面後顧,掃視皇甫嫻目中淚珠奪眶而出,長嘆一聲道:“嫻兒,你不覺逼迫為父太甚了麼?”

忽聞洞外傳來淳于亮笑聲道:“無人相通皇甫谷主,只緣時機稍縱即逝,眼下江湖瞬息萬變,稍有失誤,即肇不測之禍,令援用意真切,谷主須三思而行。”

落魂谷主凝目望去,只見淳于亮同著一人飄然走入,他瞧出那是他手下洪泰,不禁一怔。

洪泰急趨兩步,躬身稟明弟兄悉數昏迷在白骨殃神柳南手下經過詳細敘出。

落魂谷主不禁面色激動,目中怒焰如焚,厲聲道:“此刻白骨殃神柳南何在?”

洪泰道:“柳南與麻炯父子及其手下相候谷主返回自投羅網。”

落魂谷主冷笑道:“他太小翅我皇甫天彪了。”說著轉面目注皇甫嫻,逐一皺眉頭,接道:“嫻兒,白骨殃神柳南意圖向為父不利,你事先已知內情,為何不明言相告?”

皇甫擁輕嘆一聲道:“女兒在此洞由淳于老師治傷,正處於緊要關頭,淳于老師良久突然光臨,無意窺聽得柳南與麻家父子密謀,匆匆趕來與淳于老師相商,而淳于老師亦因治傷不願中途而廢,影響女兒一身武功無法復原,遂遺侯大姑趕去請父獨自前來。”

落魂谷主面泛苦笑道:“侯翠芳亦須言明內情,讓為父撒去本谷高手,如今傳揚開去,豈非落個為父顧全一身蟻命,不惜斷送本谷高手之議,有何顏面忝為一谷之主。”

皇甫嫻望了落魂谷主一眼,道:“爹如知是柳南恐未必願示弱撤去本門高手,何況時刻急迫,大姑不過較柳南等人一步槍先,否則,爹此刻必為柳南所乘,即是本谷高手盡撤,柳南焉能罷休,定追蹤而來,反誤了淳于老師大事,是以女兒權衡輕重,只有出此下策。”

落魂谷主不禁語塞,暗歎了聲,向淳于亮抱拳,強顏一笑道:“淳于老師相救小女之情,容當圖報。”

淳于亮微笑道:“不敢,在下並非淳于亮,忝屬武林同道,些許小事,何值掛齒。”說著語聲略頓,笑容倏斂,正色道:“目下武林多事之秋,風風雨雨,疑波迭生谷主已陷身謠諑,莫可自拔,如不及早澄清,倘百琢叢集,怒在下無能為力,何況在未明事實,真象之前,更難作左右袒。”

落魂谷主不禁老臉一熱,鼻中輕哼了聲道:“老朽已成眾知怨謗集身,莫可置辨,但事實真象總有水落石出之日。”

淳于亮道:“武林人物借名眭放借身,谷主望重江湖,一代人傑,豈可將盛名毀於一旦。”

落魂谷主默然無語。

淳于亮見其意動,微微一笑,延請入室共商大計。

落魂谷主不禁長嘆一聲。

皇甫嫻嫵媚—笑,如盛開的百合一般,淳于亮瞧得心絃只覺微微一震。

淳于亮領著落魂谷主、皇甫嫡、洪泰入室,活喪門賈慶目睹落魂谷主,不禁宏聲大笑。

落魂谷主面色一變,目中怒芒逼吐,厲聲道:“賈老兒,你若再出言譏刺,兄弟要你好看。”

賈慶笑聲後斂,道:“賈某一生縱橫江湖,就是這等輕世不恭習氣難改,其實賈某與谷主相形之下,賈某就輸你一籌,吃虧的沒有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兒。”手指著淳于亮接道:“這位老弟臺幫著你,賈某天大本領也無法施展,皇甫谷主,你說是也不是?”

皇甫嫻聞言不禁羞紅雙靨,嗔道:“老前輩真是,怎可為大不尊,瘋言瘋語。”

賈慶搖首道:“好人難做,反落得以大欺小之議。”

淳于亮眉稍一皺道:“如今滿天疑雲已微露一線曙光,在下蠡測武林亂象與白骨殃神柳南大有牽連,但柳南並非主謀真兇,身後還有之人。”

煞手神判嚴凌霄不禁一怔道:“白骨殃神柳南為東海三仙囚於離珠島上,功力全廢,怎會縱之逸逃,恢復武功,其中必有蹊蹺。”

淳于亮忽向貌相清奇老叟走去,低聲說了幾句,老叟微微一笑頷首道好。

只現老叟在身旁壁角取過一隻藤匣,淳于亮盤膝坐下。

群雄諸女見淳于亮舉動奇特,不禁暗暗納罕漸漸圍攏凝目觀看。

老叟掀開藤匣,內貯瓶瓶罐罐,假髮儈筆潔絮,俱是易容藥物,揀出一黃色玉瓶,拔開瓶塞,拔出些許乳白液汁放掌心,塗抹淳于亮臉上,再用潔絮拭除。

須臾顯出俊美如玉的臉龐。

落魂谷主瞥見皇甫嫻眼神一眨不眨注視在符孟皋面上,暗道:“此子果然不凡,難怪憫兒一見鍾情,傾倒不已。”

約莫一盞熱茶時分,符孟皋長身立起,已變易落魂谷主模樣,撲朔莫辨。

符孟皋道:“在下扮落魂谷主模樣,前去一會柳南,須皇甫姑娘及侯大姑隨往一行,倘各位自願前去,必須易容,慎心白骨殃神笑音攝魂魔笑。”

山陰道上,隱隱現出九條飛快人影,足不揚坐,施展草上飛絕乘輕功奔去。

為首四人乃是符孟皋假扮的落魂谷主皇甫天彪,皇甫嫻候大姑及鄧素雲喬扮皇甫嫻隨身侍婢。

後隨皇甫天彪,鐵筆蒼鷹鄒雷,活喪門賈慶,煞手神判嚴凌霄及落魂谷高手洪秦心絃一陣猛張,只覺耳鳴面青,毛骨聳然,禍生眉睫。

九人拔上崖頂,掃目四顧,落魂谷高手軀體橫七豎八,狼藉倒臥,目瞪口張,面色作悸猶存。

符孟皋佯裝面色一變,喝道:“此是何人所為?”目光凝連在鄭翼堂面色久之,忽桀桀怪笑道:“此賊心辣手黑,饒他不得,嫻兒,為父已猜此賊來歷,此刻,定隱在近處守候為父等入伏。”

山風過處,忽送來陰森冷笑道:“不愧一谷之主、料事如神!”

白影一閃,疾現出白骨殃神柳南,飄然走來,雙目齊張之間,紫芒懾人心神。

落魂谷主面色微變,詫道:“柳南,你竟還在人世麼?”

白骨殃神柳南陰惻側答道:“皇甫天彪,你萬沒料到我柳南因禍得福,習又曠世絕學,不辭跋涉而來相晤故人,昔年過節已成過眼煙雲……”

落魂谷主冷笑道:“你說得這般輕鬆,體我仇深似海,此仇不報枉以為人。”

白骨殃神柳南道:“谷主你要放明白點,你那手下再過一個對時便命赴無常,貧道不願目睹谷主亦慘遭禍劫。”

落魂谷主哈哈放聲大笑道:“柳南,三十年前我不如你,時至今日你未必如我,你那笑音攝魂魔道奇學在兄弟身上無法得逞,尚若不信不妨一試。”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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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2-31 11:40:27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一線曙光

一盞茶時分過去。

白骨殃神柳南面上冒出豆大汗珠,目泛驚駭之色,身形漸望後退,攝魂魔笑揍地收止。

落魂谷主沉聲道:“你想走麼?未必有此容易。”說著身形逼前。

柳南忽地目露殺機,雙掌拂出的奇詭奧絕,指帶勁風拂向落魂谷主胸肋。

落魂谷主身形疾閃,右掌一式“巧打金鐘”,左手兩指點向柳南“章門”要穴。

這一招兩式看來平淡無奇,其實神妙無比,招中套招,含蘊無窮變化。

柳南掌弧中途穴身法疾轉,快如閃電攻出七招。

落魂谷主突地手法疾變,九招快攻,招招辛辣神奇,武林罕睹。

此刻,崖下突傳來一聲清嘯,嘯聲中人影紛紛撲上崖來,為首兩人正是麻炯父子。

麻仲堯揮劍向皇甫嫻攻去,左手迅如閃電扣向皇甫嫻“曲池穴”。

不料鄧素雲叱道:“惡賊敢爾。”玉手一揮,五指一分光蹈影,向麻仲堯流星劍抓去。

麻仲堯面色一驚,只覺手法怪異,挾著一縷寒冽勁風襲來,無法封架,不禁疾飄退後丈許。

麻炯亦有活喪門賈慶煞手神判嚴凌迎著。

侯大姑,洪泰,皇甫天彪,齡雷迎向麻家堡匪徒,匪徒武功雖高,但四人無一不是內家高手,侯大姑一枝鳩首拐風捲殘雲般一霎那間就劈斃三各匪徒,淒厲慘嗥聲中曲肢折腿,身形帶著一股血雨墮下崖去,顱裂骨碎成泥。

那面柳南與符孟皋“彭”的接實了一掌,白骨殃神柳南身形震得彈飛而起。

白骨殃神柳南在半空中大喝道:“麻堡主速退。”喉中發出一聲狂叫,鬼空飛瀉墜往崖下而去。

麻炯急喝道:“速退!”疾如電閃撤望崖下奔去。

符孟皋身形一陣撼震,道:“窮寇勿追。”忽地跌坐於地,張嘴噴出一口黑血。

鄧素雲目睹情狀,芳心大急,飛身掠至符孟皋前蹲下,扶著肩頭,柔情萬種,目露憂容道:“皇弟,你傷怎麼樣了?”

符孟皋泛出一絲苦笑道:“不妨事。”

皇甫嫻亦飛身掠來,道:“雲姐,他怎麼樣了。”關切之情流於言外,與鄧素雲無二。

符孟皋在懷中掏出一隻玉瓶,傾出清香外鼻,色澤翠綠九顆藥丸,道:“雲姐,適才柳南搬魂魔笑,你等氣血必受影響,每人一-—顆分服而下,驅宮逼穴,氣運周天,方可無虞,小弟因施展師門獅子笑與之對抗,功力尚淺,致內腑震傷離位。”說著吞下一顆靈丹,閉石行動。

鄧素雲只覺一陣心酸,星眸微紅,強開一笑,靈丹分賜賈慶等人。

皇甫嫻也忍不住心酸,眸中淚光瑩轉。

落魂谷主瞧得真切,暗道:“情之一字,微妙之極,自己縱橫江湖,叱吒風雲,反不如此無名少年。”不由胸中無限感慨,前塵往事,紛至杳來。

山風狂疾,日影西斜。

群雄諸女氣運周天後,已是暢通無礙,只見符孟皋仍盤膝在地,瞑目調息。

符孟皋臉上塗了易容藥物,群雄無從窺察他臉上變化,鄧素雲皇甫嫻護持兩側芳忐忑不寧。

落魂谷主目睹手下倒臥在遍山滿嶺,救治無策,心如刀絞,暗暗嘆息。

賈慶、嚴凌霄、鄒雷三人聚在一起喁喁低語,議論武林大勢所趨。

良久——

符孟皋才睜目立起長吁了聲,顧盼左右二女,輾齒微笑道:“多謝兩位姐姐護法。”

活喪門賈慶道:“少俠,白骨映神柳南逃逸無蹤,恐將為武林帶來一場大難。”

符孟皋道:“柳南身受傷較在下為重,短短時內決難再逞毒技,在下已遣有伏椿眼線追蹤白骨殃神,最遲晚間必獲柳南行蹤。”說著語聲略略一頓,目光落在皇甫天彪臉上,接道:“落魂谷此後恐將永無寧日,谷主是否將血影魔經之事詳情見告,以便沉思對策。”

皇甫天彪略一沉吟,長嘆一聲道:“此事到時再說,請問少俠敝谷手下有無救治之策。”

符孟皋答道:“貴谷門下因白骨殃神柳南發出攝魂魔笑之際,並施展獨門毒香,貴谷高手神智迷失下,致受拐魂魔笑震傷內腑,解救清醒或可有望,但必須調息日久方可復元。”說著飛身了躍,逐次施救,在神智昏迷落魂谷高手體上飛點了七處穴道。

活喪門賈慶等人均是內家名宿,瞧出符孟皋手法奇奧,落指輕重有別,不勝駭異。

須知點穴一道,看似容易,其實易學難精,悟澈其中神髓更難,符孟皋能在瞬息點下七指,力道之輕重,拿捏分寸之準,可見武功已臻化境。

落魂谷門下數十人,內功修為火候深淺不一,甦醒過來亦有快慢,但都一睜目即感內腑腫痛欲裂,張嘴噴一口黑血,頭暈目弦不已。

暮限四合,風雲封陽。

群雄已回至華陽真人別府內,後洞尚有石室七八間,落魂谷傷者俱置放後洞調息養傷。

石室中已擺下一席盛宴,山珍海味,水陸紛陳,烹調之佳,齒頰留芬,胰灸人口。

活喪門賈慶笑道:“酒香菜佳,想不到此仙真棲息之處,竟有此口福大快朵頤,來,來,來皇甫谷主,賈慶敬你三杯。”

皇甫天彪鯨飲了三杯之後,酒入愁腸愁更愁,不禁長嘆一聲道:“若說鐵面崑崙範澄平慘遭落魂谷屠戮,則是無稽之談,不言而知有人嫁禍陷害,但血影魔經藏處,普天之下,只有兄弟與範澄平兩人知悉……”

群雄聞言不禁一呆,活喪門賈慶道:“谷主既知其藏處,為何不立即搜為已有,圖霸江湖,問鼎武林?”

皇甫天彪縱聲大笑道:“談何容易,只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習成血影魔經奇學,其人靈智大變,人性喪失,六親不認,不擇而噬,兄弟非但已所不能,兄弟垂暮之年,雄心已失,哪有霸尊武林妄念。”

嚴凌霄道:“風聞血影魔經埋存於少林寺中,未知確否?”

落魂谷主搖首道:“不在少林,而在嵩山,想中嶽廣裘數百里,層巒起伏,萬峰插天,埋存血膨魔經,不啻滄海一慄,窮其畢生歲月亦難覓取,兄弟與範澄平師門祖輩尊長乃少林二十代掌門人方外至交,是以獲知此事……”

驀地,一條黑色人影疾逾閃電掠入室中。

鄧索雲道:“葉兄必查明白骨殃神柳南去跡。”

來人正是葉勝,望了符孟皋一眼,答道:“白骨殃神柳南與麻家父子向開封奔去,已命壇下弟子尾躡跟蹤。”嚴凌霄道:“柳南竟欲擾侵少林!”

符孟皋答道:“白骨殃神柳南必潛伏嵩山隱處,志在誘使落魂谷主自動投向嵩山,以便尾隨查明血影魔經埋在確址。”

皇甫天彪點點頭道:“少俠推測不差,如今情勢紛歧,錯綜如麻,令人目迷神昏,天下武林所注目者不外乎骷髏劍主,秦中九怪,宮廷皇子及兄弟等,其實兄弟所疑者另有其人。”

群雄聞言不禁呆住,詫道:“此人是誰?”

皇甫天彪沉聲道:“獨行靈官酈宗琪。”

此言一出,石室中寂然無聲,似一泓死水,針尖墜地,清晰可聞。

群雄神情互異,將信將疑。

皇甫天彪大息一聲道:“兄弟知諸位定不深信,謂我故作危言,移禍他人,是以兄弟秘藏胸內,雖愛女亦不吐露。”

符孟皋道:“若屠戮鐵面崑崙範澄平滿門不是谷主所為,則獨行靈官酈宗琪大有可疑,或酈宗琪仍蒙在鼓中也未可知,就拿在下來說吧,方才易容皇甫谷主模樣會晤白骨殃神柳南,如非諸位事前預知,定認是皇甫谷主本人。”

賈慶聞言笑道:“又安知不是少俠所為?”

符孟皋淡淡一笑道:“事實真象總有水落石出之日,不過在下必須查明白骨殃神柳南身後主使人。”說著眼神忽落向侯大姑道:“大姑,在下有一事相求不便啟齒,不知可否應允。”

侯大姑黯然一笑道:“少俠可是為了昔年靈潭之仇麼?老身亦是被脅盲從,實不知主兇是誰?”

符孟皋接首笑道:“在下只誅元惡,大姑誤會在下用意了,實欲相求傳習五鬼驅魂之學耳。”

侯大姑聞言心中方如釋然,答道:“旁門小術,何吝轉授,少俠請假另室傳習。”

符孟皋緩緩立起,道:“在下認為澄清目前紛亂情勢,宜剝抽繭,溯源追始,與其力勝,不如智取,習此旁門奇學,不無俾益,諸位寬飲,在下失陪。”言畢,與侯大姑轉入鄰室而去。

河南登封,毗連嵩嶽,山城雖小,卻人煙稠密,布塵繁榮,一條寬僅兩丈商肆林立大街,熙來攘往,顯得擁擠不堪。

大街南端有一“道德觀”,粉牆剝蝕,楹梁陳舊,似年久失修,觀門雖設常閉。

這日,道德觀門突然開啟一線,閃出一雙青袍中年人,並非三清裝束,穿入人叢中,奔向聚香圓酒樓。

這家聚香圓在登封縣首屈一指老字號,數百年相襲,生意買賣不惡,茶疏烹法甚佳,酒是自釀自賣,醇香珀膠。其味雋永,門前食客川流不息,真可說是聞香下馬,知味停車。

一雙青袍人登樓,舉目一望,已上七八成座,只見一席。空無一人,兩人互望了一眼向那張桌面走去。

酒保在旁趨出忙笑道:“兩位爺臺,這張桌面有人訂下了,容小的看座如何?”

一個青糝粉馬臉中年人面色倏沉,冷笑道:“咱們吃了就走,都是一般財神爺,為何兩樣看承。”

酒保惶恐無措,急得打拱作揖,陪笑道:“兩位大爺,那面空了一張雅座,比此處更好,可憑眺大街。”

一雙青袍人說什麼也不行,似存心鬧事而來,冷笑道:“除非皇帝老子親來,不然咱們就坐定了。”

忽聞陰冷笑聲入耳道:“真的麼?”

一個面目森冷少年突從一雙青袍人身側掠過,竟搶先一步坐下,仰面輕笑一聲道:“在下不願無事生非,也不願揭破二位真正行藏,不然可別怨在一辣手無情。”

馬臉青袍人不禁面色一變,沉聲道:“尊駕不妨道出我等來歷。”

少年略一沉吟道:“此處人稠,眾目睽睽之下,宣揚開去,對兩位恐有所不利,還是不說的好,倘兩位堅持請問,不如酒醉飯飽後,咱們離開聚香園再說。”說時若有意無意撫摸了桌角一下。

一塊桌角倏地落下,斷處宛如鋒利力削,平整光滑。

一雙青袍人不由倒吸一口冷氣,就憑這手可見那少年身蘊內家絕學高不可測,馬臉青袍人冷森森一笑道:“好,就此一言為定。”暗中一撞同伴,轉身走向遠處一張空桌坐下。

這類事情,在茶樓酒館本屬司空見慣之事,雙方爭執為時極短,一場風雨輕輕吹了開去,故食客們也不置意,但今日食客中竟有三成江湖豪雄在內,不禁也留下了神。

只見少年招來酒保,打上一壺酒,四味道地名菜,自酌自飲,神態恬淡從容,若無方才之事一般。

可是一雙青袍人卻心懷鬼胎,忐忑不寧,宛如十五個吊桶,七上八下,道德觀中匿隱白骨殃神柳南,潛藏不出,此一面目森冷少年似察出自己來歷,不言而知亦知白骨殃神柳南下落,四隻鬼眼不停地偷覷少年。

白骨殃神柳南內腑傷勢較符孟皋尤重,不禁把落魂谷主怨毒入骨,潛隱在道德觀中除調息養傷外,密命麻家堡高手偵查落魂谷主行蹤及覷探高山有何舉動。

他知道“血影魔影”並不在少林,埋存於嵩山僻處,白骨殃神柳南亦是心計至工,狡詐陰狠的巨邪,料定高山黑白兩道群雄去至畢集,探索血影魔經藏處。

豈知大出他意料之處,嵩山卻一無群雄足跡,少林亦緊閉山門,非但如此,皇甫天彪也失去行蹤,不禁使柳南暗暗震凜。

白骨殃神柳南有自知之明,那日在周密策劃之下,定可將落魂谷主等一網成擒,怎料人算不如天算,皇甫天彪武功竟不在他之下,一著之差,滿盤皆輸,落魂谷主一日不死,終成心腹大害,是以每日調遣手下暗訪皇甫天彪下落,他不信落魂谷主不在搜索自己。

一雙青袍人本奉有所為而來,此刻呆若木雞,進退兩難,想不出一個絕妙對策。

只見那面目森冷少年推杯立起,取出一塊散碎紋銀,招來酒保遞與,含笑飄然步下樓去。

一雙青衫人霍地起立,那馬臉中年漢子伸手入懷,面色倏地大變,原來褒內銀兩已失,而且隨身百刺蜈蛤鞭及暗器亦已不見。

同伴察容辨色,就知不妙,迅疾向自己懷內一摸,無獨有偶,亦是一般,不禁心神驚駭,面色大變。

兩青衫人怎也不信面目森冷少年所偷,必是自己兩人進食之際,心神不屬被空妙手竊去。

四道冷厲眼掃向四坐,竟覺不出一絲可疑,只見酒保含笑起來,哈腰笑道:“一共是五錢三分銀子,兩位爺臺就走了嗎?”

馬臉中年漢子一張青糝糝臉龐,怒脹鐵紫,下載待藉故發作時,忽聞一個森冷語聲送入耳中道:“兩位最好不要籍故生事,五錢三分銀子已交櫃上,在下東門外五里長亭恭侯大駕。”

那語聲不是面目森冷少年是誰,由不得魂飛膽寒,心驚肉跳,忙道:“大爺已交櫃上,不用找了。”暗中一拉同黨。邁向樓口。

酒保見狀大疑,認是白吃白喝無賴,心高聲喝道:“兩位大爺上櫃,共是五錢三分銀子。”

樓下應和道:“已會過了。”

一雙青衫人疾趨下樓,巡往道德觀,櫃櫃觀門十數丈遠,身形條地穿入一條暗巷,似欲從觀後五里長亭稟明白骨殃神柳南。

突聞一聲陰沉笑聲傳來道:“兩位才來嗎?”

一雙青衫人聞言不禁面色大變,目中兇光逼射,厲聲道:“尊駕逼人太甚,何不現身出現。”

語聲未落,突感一陣冷風掠過頭頂,只覺百會穴上冰冷如割,由不得色如死灰,但四顧並無人影,馬臉漢子拉著同黨低聲道:“風緊扯活!”疾逾鬼腿撲向觀後而去。

人影一閃,屋面上掠下面目森冷少年,目送一雙青衫人即將消失的背景,噙著一絲耐人尋味笑容。

身後忽響起一個蒼老語聲道:“閣下武功身法均臻上乘境界,難得之極,來歷姓名可否賜告。”

面目森冷少年不由心神微凜,轉而望去,只見五個黑衣人立著身前不遠兩丈開外,心知方才愚弄一雙青衫人動作均落在那五黑衣人目中,細心察視這五人是何來歷再措詞回答。

為首是一皓首微胖老叟。年歲約莫七旬開外,面如滿月。

身後四個黑衣人均在五旬開外,肩頭都是外門奇形兵刃,目光森沉。

少年由一個黑衣人袖中瞧出一絲蹊蹺。右手中指條地一屈,旋腕翻掌面外昔裡朝胸前一平。

五黑衣人不禁面色一怔,皓首銀髮老者沉聲道:“你是何人壇下兄弟,老夫銀豹堂香主展玉亭。”

少年躬首稟道:“屬下乃飛鷹堂鄧香主壇下席飛,奉鄧香主之命追蹤白骨殃神柳南。”

“白骨殃神柳南!”展玉亭不禁面色大變,道:“他還在人世嗎?現在何處你有無查明?”

席飛躬身道:“白骨殃神柳南就藏身在道德觀中!”由靈霄宮起自八王子門下高手葛厚麒施展毒香制住皇甫嫻起,直至白骨殃神柳南與落魂谷主兩敗俱傷止。

展玉亭聞席飛所言,與在襄陽分舵所聞並無異同,但尚未疑容道:“那喬裝本門裝束潛入靈霄宮內矯命制住皇甫嫻之人可查出來歷嗎?”

“未曾。”席飛搖首道:“鄧香主追蹤此人不捨,猛然下鄧香主不慎失手震傷內腑,幸淳于亮護法趕至相救,那人乘機逃逸無蹤,因此之故淳于亮擇一僻靜無人幽谷命鄧香主養傷,趕回靈霄宮前,後又因皇甫嫻受七皇子陰手所傷,帶往鄧香主藏處療傷,至路誤本門四大高手傷在秦中九怪化血甲蟲之下……”

展玉亭道:“這個老夫已知,靈霄宮情景你自始至終目擊無遺,但你因何未傷在柳南笑音攝魂之下?”

席飛暗暗心驚道:“好厲害的展玉亭,如非是我,換了別人豈不露出破綻。”當下躬身道:“在下於葉舵主藏身遠處,但猶昏神欲飛,氣血狂逆難止。”

展玉亭望了席飛一眼,後顧四黑夜人道:“我等潛入道德觀中一探,若情勢有異,不可妄恃武功,速速撤離。”示意試飛領路。

試飛倏地轉身,疾奔而去,轉彎只見一方高牆,牆頭附滿了藤蔓,席飛一式玄鶴沖天拔起,未沾牆頭,竟自身形一曲,懸空滑下牆內。

展玉亭五人似察知此巧妙身形,恐牆頭設有惡毒暗器,紛紛騰身拔起,翻入牆內,身形落處是一幢小院落,一列廂房屏以翠篁幽竹,風動處嘯吟盈耳,院中植有兩株古拍,聳幹閉霄,徑粗合抱,六人以樹幹隱身,屏聲凝息。席飛嘆道:“那日遭遇三大高手,屬下三人尾隨郊外,不慎被發覺,屬下僅以身免。”

麻炯不禁一怔。

白骨殃神柳南面色大變,道:“宮廷這數日尚有大批能手趕來,骷髏劍主門下侵擾,諒機密外洩,我等宜未雨稠繆,預為之防,今晚恐不得平靜。”揮手示意兩青衫漢子及麻家堡門下外出,兩喁喁私語商議。

骷髏幫銀豹堂香主展玉亭壇下弟子逃出道德觀,翻出城垣望東郊飛奔而去。

展玉亭等停身在一片暗林中,突發覺有人躡蹤,情誼猛然一個旋身,揚掌推出一股暗勁。

七八丈外騰起兩聲慘哞,一條身影疾如淡煙般遁去。

情誼等人只感體內微有不適,知吸入粉紅毒煙所致,心擇一僻處行功搜宮過穴,循周天氣連十二重樓,良久方紛紛起立,但不適感覺迄未消釋,不禁暗暗震駭。

骷髏幫高手道:“試飛想已喪命道德觀內。”

展玉亭嘆息一聲道:“此乃老朽之過,如鄧香主知之,老朽輕率燥進,當護罪不輕。”繼又道:“我業已罹受內傷,無法再探道德觀,不如暫回襄陽分舵再作計議。”當即率眾而去。

身影消失遠處,荒草層中閃出席飛,目光凝望雲空,沉思良久,奔向北方層巒起伏,疊嶂深處。

翠雲深處,一片幽谷隱隱在望,忽瞥見十數丈外閃出一個貌像清奇老叟。

席飛正是符孟皋喬裝,而貌像清奇老者亦正是千面神儒石誠。

符孟皋察覺石誠目中神光有異,心中大感困惑,疑慮層生,在連升客棧自己與鄒雷為青霞山莊魏紅綃事耽誤,趕回連升客棧,千面神儒石誠尚未如約趕至,如非自己警覺,幾乎命喪皇甫嫻駱祥雲之手,是以對石誠已有一絲存疑。

然在皇甫嫻誘往靈霄宮之際,千面神儒石誠突遣人送迅靈霄宮內並非皇甫天彪,而是一神秘人物請自己速速趕去。

兩次憑自己武功雖有驚無險,但從重重跡象揣測似為石誠策劃,使自己墮入危境而不自覺。

這一陰影逐漸在符孟皋心內擴展,不自禁地留心石誠舉動,此刻石誠一現身,他反倒將身形迅速隱起。

但見石誠屹立林中,雙掌輕輕一拍,須臾,暗中掠出一少年。

符孟皋暗感一怔,只覺這少年身材年歲與自己相仿,但面目陰沉,氣質鷲狠,只聽這少年道:“石前輩,你如請在下來此何為?”

石前輩道:“老朽喚你易容扮作一人!”

“此人是誰?”

“俠丐木尊者傳人符孟皋。”

符孟皋聽得心頭一震。

那少年目露詫容道:“符孟皋不是於前輩有恩嗎?為何要在下易作他,那麼將符孟皋置身何地。”

石誠雖覺暗暗心驚,但表面卻神情從容,答道:“谷中秘宅,因昔年大盜楊化已自知距死不遠,縱毀去大半,且無人居,迄今已有百年,老本命人裝修,及查視當年楊化消息裝置,整舊換新,在未修峻前不便有人居住,故老朽在此三十里外特闢一處暫作棲息之所,小俠神色尤急,莫非發生什麼變故。”

符孟皋道:“事有意外,在下雖探得白骨殃神柳南潛跡之處,卻不期而遇骷髏幫銀豹堂主展玉亭率領壇下高手,命在下領他們探觀……。”將道德觀內展玉亭負創逃逸經過說出,望了石誠一眼,接道:“在下如不急於面晤鄧姑娘,商議就會之策,萬一露出破綻,傳入骷髏劍主耳中,我等恐有性命之危。”

石誠聞言面色微變,忙道:“老朽這就領小俠去鄧姑娘處,老朽本意領小便詳覽秘宅構造設置,以便他日主持武林大局之用。”說著右掌一引,騰身而起,符孟皋緊趨隨出,疾如流星掠去。

不到半個時辰,已自抵達一幢農舍,竹籬茅頂傍溪建築,籬側一株參天古樹,龍蔭十畝景物幽靜寧溫。

兩尚未至農舍前,籬內突傳出鄒雷朗笑道:“少俠若不返轉,心上人將望眼欲穿呢。”

說時,符孟皋已身形落實,面上一熱道:“鄒老師說笑,鄧姑娘在嗎?”一步跨入竹籬內,鄒雷已含笑立在土坪中。

鄧素雲由門內疾若驚鴻掠出,白了鄒雷一眼,晶澈雙眸注視在符孟皋臉上,綻出如花笑容道:“皋弟,你要找我嗎?”

符孟皋點點頭,忽轉而向鄒雷、石誠笑道:“骷髏門機密,不願外人知之,有勞二位在外稍候。”

鄒雷笑道:“老朽遵命!”

符孟皋、鄧素雲相擁入室落座。

鄧素雲詢問經過。

符孟皋以內功傳聲道出原委,接著細敘石誠居心叵測。

鄧素雲不禁花容失色道:“此人不除,必成大害,不要猶豫,他即不仁,莫怨我等不久,殺之永卻禍患。”

符孟皋略一沉吟,道:“不要,石誠籌之已久,定結有同黨,殺之反遭疑疾嫉,予我等行事不利。”

鄧素雲道:“人心難測,暗算難防,皋弟倘不慎遭害,被那人易容前來,我等何可辨認。”

符孟皋笑道:“小弟自信無事,右胸乳上有豆大朱痣,還有五鬼驅魂旁門異術足資辨認。雲姐取冰魄劍交與小弟防身……。”說著語聲如蟻談了一陣。

鄧素雲凝眸嫵媚一笑道:“此計雖好還要謹慎留意,免我朝夕盼望,倘一著失慎則鑄大錯,愚姐也抱憾終身。”

符孟皋道:“小弟謹記。”雙雙催同出室,見鄒雷與石誠在含笑相談,忙道:“石老師你我同往一行,鄒老師在此留守。”

石誠道:“鄧姑娘也同去嗎?”

符孟皋搖首道:“鄧姑娘去本門分舵探詢展玉亭,相機應付,以免露出破綻,影響全局。”

石誠心中竊喜,答道:“如此老朽帶路。”

鄧素雲嫣然一笑,道:“皋弟珍重再見。”穿空騰起如飛掠去。

符孟皋與石誠疾奔離去,殘霞驚天,暮腹落茫之際,已到達那片幽谷?

石誠笑道:“當年綠林大盜過天星楊化雖粗魯不文,卻為此幽谷取了極雅名稱喚叫‘翠雲谷’。”

說時穿林而入,隱隱可見一片依山而建的若大石造莊院,屋宇櫛比綿亙,兩人疾行如飛,須臾已至宅前。

符孟皋凝目望去,只見莊宅雖構築雄偉,但似嫌幽暗晦沉,使人一見有陰森恐怖之感。

符孟皋微笑道:“石老師太謙了,在下日後仰仗之處仍多,尚望不吝賜教益。”

石誠面色肅然答道:“少俠英明天縱,於石某有救命之恩,雖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符孟皋道:“石老師在要如此說,在下幾無地容身了。”說著已進入一間大廳。

廳內佈設古樸晦沉,壁校有顯明火焚近始修補模樣,石誠擊掌傳聲,廳後走出一名青衣小童。

石誠道:“琴史,見過主人。”

那青衣小童恭敬無比向符孟皋一揖至地。

符盂振微笑頷首,向石誠道:“宅中共有多少人。”

石誠道:“現有十七人,均是廚司庖丁僕婦,老誠練達均不懂武功,石某一俟此宅修峻,尚要鎮擇管事一人。”

符孟皋微笑道:“如此偏勞石老師了。”

石誠命琴史招呼廚下準備餚膳,掌燈西廂,與符孟皋縱論武林大局,宮幃秘聞。

月上中天,夜深更靜,石誠告辭而退。

符孟皋杭榻入寢,他知道石誠在那人未模仿自己神似之前,必不加害於他,安然熟睡不防。

一宵易過,拂曉石誠已入室與符孟皋共用早餐後,敢請符孟皋巡視此宅。

由晨至午,符孟皋、石誠不覺走入靠山而建一幢大屋,此屋延伸穿入山腹,每間石室頂都嵌有三顆龍眼大小的明珠。發出濛濛乳白光輝,消息機關均巧設暗處,一經制動,來敵必無倖免,而每一間石室佈設迥異,不禁歎為觀止。

石誠領至一間書房,只見插架萬卷,琳琅滿目,笑道:“大盜楊化不識之無,竟蒐羅天下善本,藏書之奉,不下萬卷。其中不乏珍本……”說著語聲略頓,又道:“石某從楊化盜宅圖說指引,知此書室之後尚有百十六間石室,但石某愚魯尚難悟出其進入機鈕設置何處,少俠智慧絕高,當不難悟出。”當下在書架內抽出一張色澤暗黃陳舊摺疊好的圖說,請符孟皋於書案前坐下。

他立在符孟皋身側,將圖說放在案上平展之際,突然啊呀一聲,身形疾沉了下去。

符孟皋不禁一怔,只覺坐椅疾沉下降,身不由主地跌下,心中大駭,半空中兩臂疾張,身形如鷹盤旋飄落沉實,但見置身一間空無一物的石室中,抬面望去,竟是光潔平整,了無痕跡。

他不禁呆住,料不到石誠竟然陰謀發動得如此之快,而石誠遍無蹤影,暗驚機關佈設得奧妙無窮。

符孟皋忖思片刻,偉指敲了敲石壁,不禁大吃一涼,原來竟是鐵鑄,不由喟然嘆息一聲,只覺無計可施,頹然席地坐下。

忽聽一個冰冷語聲傳來道:“符孟皋,你如惜命,速將師門來歷及自三星鏢局起迄至現在為止,親身經歷及武學心法一一寫書,若有一絲不實,你將屍骨成泥。”

符孟皋一躍而起,尋覓語聲傳來方向,只見一方鐵壁頂端顯露出一徑圓孔,凝目望去,只見圓孔卻是向上傾斜延伸,深可數十丈,縱然身有“冰魄”劍削鐵如腐,亦無法出困,遂冷笑道:“尊駕是誰。”

“老夫乃你父大仇之一,你與石誠今日身陷老夫之手,除了老夫法外施仁,饒你不死外,無法出此石室,你如不信,老夫當試發動機關。”

語聲寂然。只見壁頂緩緩下降,到達相距頭頂一尺之處,又復緩緩回升了上去。但聞語聲又起:“壁頂重逾萬斤,隨你身懷絕學亦是枉然,一經發動,骨肉成泥。”

符孟皋冷笑道:“此處無筆墨紙硯,叫在下如何書寫?”

突從圓孔內疾滑而下一束文房四寶,落地鏗然大響。

符孟皋暗歎一口氣,目注那束文房四寶,面泛無可奈何的笑容。

森冷語聲再度傳來道:“風聞你聰慧絕論,心機過人,但陷身在此,決無法逃生,乖乖的聽話,老夫當可饒你不死。”活落那方圓孔鐵壁迅即移動一尺將圓孔封沒。

符孟皋稱之智慧過人堪謂當之無愧,故意裝作以騙取那在暗中窺察的兇邪不防。

他知自己一舉一動,都從那圓孔上方裝置的一面晶鏡折射無遺,此刻當已關閉,立即身形一躍而起,瞥了嵌置壁頂夜明珠一眼,暗道:“只要毀除夜明珠,室內黑暗如漆,必無法從晶鏡窺察自己舉動,但於事無補……”他腦中思念電轉,良久,面上泛出一絲湛朗的微笑,顯然已忖出良計,與鄧素雲所定之計先後呼應,吻合嚴密。

他撒出肩後之“冰魄”補劍走向一方壁角,用劍插入,果然犀利無匹,如切腐斷朽。

只見他切開一塊寬兩尺,長四尺,厚約莫一尺五六寸鐵塊,又在上端切一把手,收劍回鞘右臂握向把手,沉喝一聲:“起!”

神力驚人,鐵塊緩緩豎起家立壁角,縱然壁頂壓一氏鐵住支淳綽綽有餘,無虞睡夢中被壓成屍骨成泥。

於是他展開一束文房四寶,只見一個精緻銅製墨盒,察出那是大內用物,民間無比上品,心內揣摸了幾分,石誠尚與宮廷有所勾結。

一疊浣花宣箋,一管貢品七紫三羊,只見符孟皋似文思大發,伸筆儒毫,憶起吳門治遊情景,口占一詞,揮毫如它,只見疾書一闋“泛青苕”詞曲:

綠淨無痕,

過曉霄清苕,

鏡裡遊人,

紅裝巧緩船隱,

當簇主秘管詞臣,

吳娃歡飲韓娥唱,

竟豔容左右皆春,

學為行雨停畫漿,

徒教水濺羅裙。

溪煙混月黃昏,

漸棲臺上下,

火影星飛,

飛檻倚鬥牛近,

響簾鼓遠破重雲,

蹄軒朱至於家待,

掩半裝翠箔朱門。

衣香拂面,

抹醉卸簪花,

滿袖餘溫。

符孟皋正書寫之際,千面神懦石誠在書室內與一青衣少年相與談論。

石誠聞笑道:“你我各有所得,老朽年逾知命。如花美眷,左右擁抱,雖南面王不易,恕老朽無福消受。”

那青衣少年搖首道:“前輩賜我良多,殺身難報,但恐露出馬腳,不測之禍立至,前輩一番圖謀將付之流水。”

石誠正色道:“老朽易容之術,獨步武林神妙逼肖,至於符孟皋隱身死城,他如惜命,當不難將本身武學心法吐露,須知活罪難受。”

正說之間,一個魁梧大漢奔入,稟道:“鄧姑姑率領壇下能手及鄒雷,樊丹等武林高人已入翠雲谷,莊主請速出迎。”

石誠面色微變,霍地起立,向大漢沉聲道:“老朽這就出外相迎,你隨定阮百謙少俠勿出石室。”說著身形疾閃而去,一路飛奔出宅。

他未出宅外裡許,即見鄧素雲率領二十餘人疾如閃電奔來,忙避道抱拳含笑道:“諸位駕臨,老朽迎逐來遲,還望恕罪。”

鄧素雲嫣然含笑道:“不敢,符孟皋何在?”

石誠不禁心神一震,卻不露形色,道:“符孟皋清晨趕往大別仙露潭,早則五日,多則七日,必定趕回。”

鄧素雲果得一呆道:“是麼?只有石老師隨我同往襄陽一行了。”

石誠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道:“姑娘可否賜告其詳?”

鄧素雲目露憂容道:“展玉亭已趕回襄陽分壇,查問我行蹤及席飛此人,不幸襄陽分舵弟兄說片刻之前見過席飛,幾乎敗露。所幸我及時趕到將席飛暗暗處置……”

石誠詫道:“相距襄陽不下千里,鄧姑娘何能在短短一個對時趕返?”

鄧素雲盈盈一笑。仰面發出一聲風吟清嘯,只見一雙神鷲破雲拂林瀉落在鄧素雲左肩上。

石誠但見此鴛高可五尺,赤晴白額,毛片澄綠,銀翼丈許,神駿鷙猛。

只聽鄧素雲嬌聲道:“藉此神離,千里不過瞬息爾。”語聲略頓,又道:“現展玉亭逼問我席飛何在,我推說奉命外出,明日可趕回,原認符孟皋可隨我前往,卻不料他已去大別,除了石老師易容扮作席飛,必然敗露無疑。”

石誠聞言笑道:“姑娘所命,老朽敢不謹遵,只是老朽須料理一些事物,大約半個時辰,即隨姑娘同往。”說著延請群雄入宅。

眾人一行進入宅內大廳中,石誠即命廚下準備一席豐盛酒箍,招來工頭吩咐修建各處。

石誠一切事務囑咐已畢,便笑道:“鄧姑娘稍坐,容老朽收拾一些應用之物,立即隨姑娘同行。”

鄧素雲道:“我途中用食,此事刻不容緩,我趁石老師收拾物件時略一巡視宅中景物。”說著人已向廳外走去。

石誠內心暗暗叫苦,只得硬著頭皮隨著鄧素去走出廳外,他乃城府深沉之人,又不知鄧素雲是何用意,他絕不料自己圖謀已然外洩,隨著鄧素雲身後佯為指點。

行至一間精舍,石誠道:“此乃老朽時居,容入室更衣立即啟行。”

鄧素雲道:“石老師請便,我只在外等候就是。”

石誠飄然慢步走去,鄧素雲目中微泛抹殺機,但瞬即隱去。

千面神儒石誠一人精舍,疾掠入一間密室,振筆疾書,摺疊緘封及一藍布包袱,逃出窗外交與親信伏椿命速交與阮百謙彥;迅疾掠向室內,匆匆收拾更衣即向門外走去。

只見鄧素雲立在一株古桂之下,疑眸仰望雲天,若有所思,發覺石誠走來,嬌聲笑道:“石老師,像我這就啟程。”發出嘯音招來神鷲,兩人前後坐上鷲背,展翅凌空沖霄飛去。

且說阮百謙與那漢子在書室對話,忽見一老者匆匆走入,面將包袱及石誠密緘交於阮百謙。

阮百謙拆閱密緘,不禁面色大變,頓足長嘆道:“事有意外,石前輩受鄧素雲堅邀菠赴襄陽,此事於我等成敗甚巨,因之不時設詞推託,命在下於五日內將符孟皋之事辦妥,五日之期急迫,在下也只能狐注一擲了。”說著解開包袱取出一張面具戴上,宛然符孟皋模樣,神肖已極,可見石誠製作之巧。

老者不禁噫了一聲,道:“阮少俠,簡直一模一樣。”

阮百謙笑道:“非但如此,連語音神態亦已變易,兩位可會察覺有無相異之處。”

語聲真個於符孟皋神肖,兩人不禁瞠目結舌。

良久,老者徐徐出聲道:“符孟皋既隱身地穴,索性發動機關將他壓斃,永除後患。”

阮百謙搖首道:“在下武功不如符孟皋,而且尚有甚多隱秘之處,須從符孟皋身上取得,須知百密一疏,石前輩持重沉穩,在下不顧有所誤失。”說著取信於二人過目,商議行事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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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2-31 11:41:02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六章 李代桃僵

符孟皋仰睡於地,彎肱枕臥,從容攸閒,身在危中卻鎮定如恆,星然胸有成竹。

鐵壁倏地一滑,圓孔露出,傳來陰側側語聲道:“你寫好了麼?”

符孟皋不禁一怔,聽出語音微帶焦急不安,心中一喜,大為振奮,冷笑道:“尊駕何不自己來取。”

冷森語聲又起:“這樣說來,閣下是書寫已妥。”

符孟皋面現不屑笑容,悶聲不答。

只見圓孔內冒出淡淡白煙,霎那間瀰漫全室,似密霧絮棉籠罩,但至符孟皋身前五寸之際停住,似遇重牆屏堵。

符孟皋身形援地立起,知濃煙乃迷魂毒香,料片刻之間必有人進入,解下長劍走向壁角而去。

須臾,一方鐵壁軋軋移開,濃霧毒香骨骨湧入另室,漸漸淡散,只見另室中顯出一青衣少年,正是阮百謙。

阮百謙銳厲目光瞥見符孟皋已昏迷在地,嘴角泛起一絲陰冷笑容,緩步走向符孟皋身前,拾起那疊浣花宣箋,凝目望去,只見上面書錄一闋詞曲,笑力強勁,龍蛇飛舞,淋漓磅礴。

翻展下去只見密密麻麻十數頁記載姓名來歷甚祥,但武功心法卻付闕如,阮百謙不禁鼻中怒哼了聲。

俟他發現符孟皋肩後已失去冰魄割蹤影,不禁瞠目呆住,繼又搜索符孟皋噥內,竟是神木令無有,一應什麼物亦空空如也。

阮百謙暗暗納罕,忖道:“明明瞧見符孟皋背劍墜入此室,為何無有,莫非已被石誠取去。令人煞費猜疑,”冷電眼神巡視室內,卻一無破綻。阮百謙不禁呆住。

符孟皋宛然如死,任阮百謙任意翻動。

阮百謙目中猛泛出一絲狠毒眼神,喃喃自說道:“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阮某須力求自保,望閣下死而無怨。”緩緩伸出兩指,照石誠密緘指示點破符孟皋身上九處氣穴。

指力一觸符孟皋穴道,如沾勒革,著手就滯,阮百謙也不覺有異,只道符孟皋神智已迷失,此一現象乃本身功力深厚所應有之象微。

須臾。

阮百謙在囊中取出一隻玲瓏精巧瓷翹。傾出些許灰白藥末,塗抹在符孟皋鼻孔內。

辛辣氣味刺入符孟皋鼻腔,頭部微昂響起一聲噴嚏,睜目醒來,忽瞥見阮百謙屹立身前,詫道:“為何尊駕竟與在下長得面目逼肖,無異孿生兄弟。”

阮百謙嘴角噙出一絲笑容道:“閣下氣穴已殘,功力全廢,最好不要倔強,以免找罪受。”

符孟皋苦笑道:“在下陷身此室,昏時無生還之望,但尊駕亦難免性命之危,他日遭遇之慘,較在下猶有過之。”

阮百謙不禁一怔,繼冷笑道:“危言聳聽,阮某不受你危言所惑。”

符孟皋道:“尊駕豈不知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之言嗎?”說著微嘆了一聲,接道:“如在下揣測不錯,尊駕決非主謀之人,如尊駕信得過在下,在下當將一身絕學轉授,相機反賓為主,圖霸武林,須知先發制人,後發制放人,但不過尊駕須應允在下一個條件……”

阮百謙聞言心中方動,不禁接道,“什麼條件?”

符孟皋黯然一笑道:“尊駕須代我清結血海大仇。”

阮百謙道:“兄弟一力擔承。”

符孟皋苦笑一聲道:“如此在下先致謝了,至放在下武功心法得自俠瀉木尊者,曠古凌今,義理深奧,加尊駕秉賦不差,盡二日之期,可得在下所學十之七八。”

阮百謙道:“三日之期足夠了,但阮某有一事不明,風聞閣下得手一柄春秋神劍,犀利無匹,斬金斷玉,如摧朽枯,如今還在?”

符孟皋道:“尊駕可曾聞段金段石奇學麼?在下身陷此室,自知無望生出,用本命三昧真火將此劍煉化,致真元耗損過巨,不然豈能受毒煙所害。”

阮百謙生平就未有聞聽過武林有這門曠代奇學,不禁惋惜不已,而習練俠木尊者武學慾望愈甚,目中泛出貪婪之色。

符孟皋道:“尊駕請扶我一把,三日之期為時不短,尊駕如要在下傳習武學,謹防壁縫有耳,何況在下腹中飢餓得緊,說話有氣無力。”

阮百謙微微一笑,雙手摻起符孟皋靠壁而坐,大步跨出,那方鐵壁又自動封閉。

符孟皋緩緩緊閉雙目,思如何脫困,還須不露一痕跡。

片刻功夫,鐵壁軋軋移開,阮百謙提著食盒進入,微笑道:“阮某奉命施為,身不由主,他日如有寸進,皆閣下所賜,你我盡二日之交如何?”取出食盒中酒食,兩人對酌。

符孟皋道:“尊駕尊姓大名來歷,尚未見告,你我雖非生死至交,亦當推心置腹,知無不言掬誠傾吐,如此在下則可借著代籌,他日尊駕冠冕武林,霸葦江湖時,於在下墳前奠酒三杯,亦可含笑螟目於九泉之下”言詞哀側,令人心酸。

阮百謙聞言頓興起憫憐之念,道:“兄弟阮百謙,實無相害閣下之意,無奈為勢所逼……”滔滔敘出曾受千面神儒石誠救命之思,命他投往赤城山主門為徒,半月前應石誠之召,石誠圖謀無法確知。

符孟皋聞言阮百謙乃石誠操縱下之傀儡,不覺長嘆一聲道:“知人知面難知心,在下於石誠有救命之恩,遂不料石誠以怨報德,夫復何言,在下吞飲不下,阮兄靜聽我口授武功心法,如口訣施為。”

阮百謙神光一亮,凝目傾聽。

只聞符孟皋徐徐吐聲道:“氣降龍虞,五心舉天,陰陽逆轉……”

寥寥十二字,義理晦澀深奧,阮百謙苦苦思索,潛神參悟。

符孟皋忽疾仲兩指,迅如電光石火朝阮百謙“璇璣”穴點下,阮百謙冷哼一聲身形倒下,他忙將阮百謙面具褪下,急換衣履,一躍而起,在壁角掀起鐵塊,取出“冰魄”劍及隨身之物。

他這時在本來面具上加添一卻製作精巧的符孟皋形像面具,不禁微微一葛,施展“逆轉經脈”絕乘手法,將阮百謙補智喪失,輕輕在阮百謙命穴上拍了一掌。

阮百謙睜開雙目,神光微現呆滯,茫然若痴,似與符孟皋從不相識。

符孟皋附耳密語道:“阮百謙,速將機關制動樞鈕及出入之法相告。”

阮百謙果然聽話得緊,一絲不遺詳細說出。

符孟皋熟記在胸,道:“百謙兄,在下亦是顧全武林大局,實不忍加害,奈為勢所逼,誠不得已。”曲指一彈,一縷勁風似箭射向阮百謙喉結穴上。

阮百謙輕哼一聲,頹然倒地氣絕。

咽喉上被刺一針尖小孔,血珠緩緩溢出。

符孟皋在掌中小瓶內指爪挑起些許黃色粉末,灑在創口上,只見阮百謙身形緩緩縮小乾枯。面耳口鼻均疆結一處,無法辨認本來面目。

氣氛似凝結冰凍一般,沉悶無比,符孟皋長吁了一口氣,以腳翻功阮百謙屍體伏地,飄然走出。

約莫一盞荼時分,石穴書室門外一條人影疾閃而入,正是那符孟皋,目光中異芒閃動,緬懷往事似不勝感慨,口中低誦道:“人間萬事何時歇,空贏得鬢成雪,我有鬧愁與君說,且莫用輕離別。”

符孟皋獨坐書室,閉目沉思之際,只覺身後微風峻然,徐徐旋面,但見一老者疾掠而人,微微含笑點首。

老者面露詫容道:“阮小俠大功靠成了。”

符孟皋麵包一沉,道:“今後不許如此稱呼,須喚我符小俠,免露破綻,罹受不測之禍,符孟皋已為我賜死。”

老者躬身答道:“遵命,目前宅中群雄絡澤到達,俱是武林高手,小俠不妨現身與他們相見……”

語尚未了,符孟皋已自搖首道:“不可,石前輩業已與鄧素雲等人聲稱符孟皋有事大別仙靈潭,小則五日,多則七天方可趕返,此時現身未免弄巧成拙,何況在下已獲符孟皋武功心法,在此期間,可潛心參悟,到時應用以免手忙腳亂。”說著略略一頓,又道:“外間絡繹到來武林群雄是些何許人物。”

這話無疑是加深言明他正是阮百謙,果然老者深信不疑,將到達宅中群雄來歷說出。

符孟皋略一沉吟道:“風聞石誠麾下有一高手葉勝,其人武學已臻化境,而且足智多謀,石誠邀約石關輩趕往襄陽分壇之行,他必然知之甚詳,不知葉勝到否?倘他到來,你須對葉勝多加留神,群雄言談舉止,每日應陳明在下。”說著揮手示意老者離去。

五日後,符孟皋出得密室,直掠向一座高樓,身似淡煙般拔上攔內,飄然進入廳房,只見皇甫嫻、魏紅綃、梅若萍聚坐一處娓娓細語,肩梢眼角隱泛憂鬱之色。

皇甫嫻一眼瞥見符孟皋,不禁睜中突泛驚喜之色,噫了一聲,翻然立起嬌聲道:“你出來了。”

符孟皋不禁一怔,魏紅綃、梅若萍兩女星睜中似極為迷傭。

梅若萍葷聲慢吐道:“要如何證明你確是符孟皋。”

符孟皋搖首嘆道:“原來你們已知道了,在下嚴囑雲姐不得外洩,恐釀成鉅變,為何……”

梅若萍嚏道:“關心則亂,雲姐調虎離山,不在此處,又懸心三弟安危,我等已結為異姓姐妹,是以懇託我等,數日來毫無跡象可尋,尤心煩亂。”說著玉面微微一紅,接道:“你真是三弟麼?”

符孟皋無可奈何苦笑道:“唯女子與小人是難養也,語不及六耳古有明訓,如何能證明在下確是符孟皋,須待雲姐來時方可驗明正身,唉,在下作繭自縛,愚不可及。”說著兩臂欠伸餾腰,接說道:“我倦欲眠三位姐姐慎勿驚擾。”身形向廂房內走去。

三女恐其中有詐,身法迅快如影隨形跟入,只見符孟皋倒臥在錦榻上,閉上眼睛不出一聲。

皇甫嫻斜眠了符孟皋一眼,面現薄咳道:“不管他是與不是,反正雲姐今日定可赴返,我等只守在此處,諒他也逃不出此棧。”

符孟皋喃喃自語道:“身入溫柔鄉,南面王不易,你就趕我走我也不走。”宛如夢瞎。

三女不由霞生雙靨,嬌羞不勝,嗔視符孟皋時,已鼻息大作,知符孟皋佯裝如此,相與吃吃低笑。

這時,窗外傳來一聲鷹嗚,符孟皋倏地翻身坐起,道:“雲姐已返,速通知鄒雷絆住石誠。”

魏紅綃道:“別妄想候機圖逃。”翩若驚鴻掠出室外面去。

皇甫嫻梅若萍揚腕蓄勢,如迎大敵,陣中神光如刃注視著符孟皋。

符孟皋搖首苦笑道:“作法自斃,夫復何言。”繼又翻身向裡臥下。

兩女相視嫣然一笑。

片刻時分過去,鄧素雲與魏紅綃並肩掠人,皇甫嫻嬌笑道:“你那雲姐已回,別賴在床上。”

符孟皋如若無聞,宛然人眼。

鄧素雲笑靨如花,嬌聲道:“此乃愚姐之過,也難怪她們,不必負氣,等愚姐驗明正身。”示意緊閉門窗……

半個時辰後,符孟皋踱出廳外,身後隨著四女,笑道:“古人有言長客居大不易,在下意欲竄改三字,溫柔鄉大不易。”

鄧素雲嗔道:“你敢再說。”

符孟皋微笑不言,疾步下樓,身法飄逸向大廳走去。

大廳中群英畢集,人語喧譁,千面神孺石誠正與鐵筆蒼鷹鄒雷敘話,目瞥符孟皋進入大廳,不覺心神一震,趨前抱拳笑道:“少俠何時轉返?”

符孟皋微微一笑道:“在下清晨已至,因日來奔波勞形,疲累不堪,略事盥洗後假寂片刻,偏勞石老師跋涉襄陽,當面致謝。”

石誠道:“些許小事,份所應為,何足掛齒。”

符孟皋與群雄一一寒喧,周旋其間,談笑風生,忽瞥見一黑衣漢於,與石誠低語離去。

石誠面色微變,微現不安神態,但倏又平靜,卻為符孟皋瞧在眼中。

符孟皋傳命大張筵席,身形飄然邁出廳外,只見石誠隨至,暗暗一笑。

石誠低聲道:“鄧素雲調來壇下甚多高手,駐守宅中各扼要之處,符孟皋此刻如何,若為他們發現橫禍立至。”

符孟皋道:“已毀屍滅跡,前輩不可自露馬腳。”

石誠道:“這個老朽知道,少俠你務須設詞誘使皇甫嫻說出‘血影魔經’藏處。”

符孟皋道:“她真知道麼?”

石誠頷首道:“皇甫憫對符孟皋一見傾心,你問她必吐露無隱,目下武林中僅範登萍,皇甫彪知情。”

符孟皋顏首道:“在下當盡力而為,不過風聞鄧姑娘謂‘軒轅經’乃曠代絕學,現為獨龍叟所獲,前輩為何舍軒轅經不取,獨求其次。”

石誠目光巡視向外一瞥,見有人偷聽,答道:“老朽奉命施為,他事不得而知,想軒轅經已另遣有人搜覓。”

符孟皋有心詢問系奉何人所命,轉念天下事欲速則不達,隱忍未再出言。

黃昏日落,寒風狂勁四溢,令人毛骨聳然。

宅中亮如白晝的燈火立時盡滅,夜幕沉垂,更憑添濃重陰森恐怖。

突聞谷中朗喝道:“是那位朋友駕臨我翠雲谷。”

夜空中人影紛飛,撲向那語聲傳來之處。

一聲哈哈長笑隨風曳逝,只見一條迅疾絕倫的身影投向莊門而去。

那身影一落在莊前,並未遁往宅內,竟反身屹立,高喝道:“朋友,你擅闖入我翠雲谷,不覺太狂妄自負了麼?”

“就算你翠雲谷是龍潭虎穴,老夫也要一闖。”語聲中,十數條人影如飛紛紛落在宅前。為首系一面如鍋底,虯髯虎目老人,目中冷電眼神逼視對方,見是一個年僅弱冠,神采俊逸青衣少年,不禁一呆。

少年正是符孟皋,微笑道:“尊駕來我翠雲谷,決非無因,望請見告。”

老人陰惻惻一笑道:“不錯,老夫為追尋一人而來。”

“皇甫嫻!”

“你與皇甫嫻有仇?找她何事?”

老人見符孟皋言辭咄咄逼人,大喝道:“皇甫嫻在與不在?”

符孟皋冷笑:“不在!”

老人目中泛出森厲殺機,沉聲道:“老夫不信她不在?”

符孟皋哈哈大笑道:“要如何使尊駕相信?”

忽聞夜空中生起皇甫嫻銀鈴悅耳語聲道:“他找我麼?”語聲中皇甫嫻蓮步姍媚走了出來,身後隨著魏紅綃及白髮蕭蕭的侯太姑。

皇甫嫻穿著一身雪白羅衣,皓面明齒,宛如凌雲仙子,丰神秀麗。

魏紅綃雲發飄飄,豔光照人,與侯大姑立在一起,頓成強烈對比。

皇甫嫻—理散亂雲發,道:“尊駕是誰,找我皇甫嫻則甚?”

老人目注皇甫嫻,答道:“老夫朱一鶴,想必姑娘諒有耳聞。”

皇甫嫻淡淡一笑道:“不錯,風聞西方尊者座下有你這麼一號人物,但素不相識,亦無過節,所為何來?”

朱一鶴陰陰一笑道:“向姑娘打聽一件事,倘蒙見告,則感恩不淺。”

“可是為了血影魔經?”

朱一鶴目中異光一閃,笑道:“久聞姑娘玉雪聰明,料事如神,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皇甫嫻面色一沉,如罩嚴霜,道:“恕我不知,無法奉告。”

朱一鶴面色一變,道:“那麼恕老夫無禮了。”目光一望手下。

一對黑衣人如風閃電撲出,寒光電奔,灑出漫天金星向皇甫嫻而去。皇甫嫻身形疾飄退後,侯大姑鴻首鐵柺一橫,大喝道:“站住!”

兩黑衣人不禁怔得一怔,刀招猛撤,認為侯大姑還有什麼話要說。

暗中突掠出金刀快手燕二泰,望著侯大姑道:“與他們還有什麼話好說。”手腕一振,金虹電閃,出手迅快已極。

只聞一聲凌厲慘嗥出口,一黑衣人竟無法對封避燕三泰迅邦奔雷刀勢,由顱至鼠被生生劈出兩半,五臟六腑溢出體外,慘不忍睹。

侯大姑更是狠辣無比,鴻首鐵柺一式“風捲殘雪”橫掃而出,勁風如山夾著一片“五稜斷魂釘,”勢若驟雨劈去。

另一黑衣人目睹侯大姑杖招如山、壓至,鋼刀疾點而出,欲用“一力降十會”佛門奇招點開銑杖,忽聞同伴慘斃嗥命,心神不禁大凜,突感肩背一陣劇痛,刀勢一慢,被鐵杖劈在頸骨上,一顆斗大頭顱砸得稀爛。

此不過是瞬息間事,朱一鶴見狀不由面色一變,厲聲道:“皇甫姑娘手下心辣手黑,老夫萬難容忍。”

符孟皋突拎笑道:“你錯怪皇甫姑娘了,我這翠雲谷不容人來此撒野,動手啟畔皆由你方而起,自找死路,怨得了誰?”說著身形緩緩向前。

朱一鶴身後十數匪徒喝叱出聲,撤出兵刃,往皇甫嫻攻去。

這十數匪徒均是一流高手,無奈皇甫嫻那方太強,燕三泰侯大站招勢迅辣霸道,所向披靡,夜空中不時飄騰令人戰慄慘嗥。

符孟皋身形望朱一鶴逼來,朱一鶴突地右掌揮出,拍向符孟皋的肩頭,罷風寒冽硬骨。

朱一鶴掌式委實精奇玄奧絕倫,一掌揮出,幻起漫空掌影,招中套招,含蘊擒拿手法,人身要害重穴無不在他那惡毒掌勢之下。

符孟皋輕笑一聲,身形疾晃,竟穿入朱一鶴千重掌影內,左腕一翻,一把扣住朱一鶴“並肩穴”,“冰魄”寒光疾閃,耽人眼目。

只聽朱一鶴悶哼一聲,右臂為“冰魄神劍”齊肩削落,血淋淋墮地,斷處血如噴泉,面色慘白如紙。

此刻,皇甫綱、魏紅綃亦已雙雙出手。十數涯徒悉數就段,皇甫嫻道:“朱一鶴性命留下,我還要問他。”

朱一鶴不傀蒜老彌辣,臂斷受制,尚傑傑冷笑道:“姑娘如殺死老朽,將後悔莫及。”

皇甫嫻聞言情知有異,柳眉微皺道:“姑娘不信殺不得你。”

朱一鶴冷冷一笑道:“老朽被制,姑娘要取老朽性命易與反掌,但令尊性命亦在千鈞一髮中。”

皇甫嫻不禁花容失色。

符孟皋冷笑道:“故作危言,尊駕先前來時為何不說,落魂谷主現在何處,如有一言不實,別怨在下心黑手辣。”

朱一鶴道:“老朽為私心所誤,落魂谷主現隨身秦中九怪之手,九怪逼問皇甫谷主血影魔經藏處,但其推稱藏址圖形由皇南嫻保管……”

皇甫嫻寒聲道:“所以你不借自告奮勇而來。”

朱一鶴點點頭,苦笑道:“承令尊告知姑娘在此翠雲谷,老朽不料姑娘武功如此高強,再老朽熟知篙山地形,山溪谷塑無不了如指掌,滿望此行必手到擒來,若姑娘獻出圖形……”

符孟皋道:“血影魔經必為你所獲,再將圖獻出秦中九怪,你擇一秘處隱跡潛修血影魔經內魔宗奇學,殊不知入算不如天算。”

朱一鶴道:“老朽一著失錯,滿盤皆輸。但老朽如不生還,薄魂谷主定遭不測之禍。”

符孟皋瞥見皇甫嫻星眸中淚珠欲滴,微笑道:“姑娘無須耽憂,在下自會設法救出令尊。”兩指飛落在朱一鶴暈眩穴上。

朱一鶴只覺天旋地轉,悶哼一聲昏倒在地。

燕三泰一躍上前,將朱一鶴挾在脅下,隨著符孟皋皇甫嫻等人進入宅內。

朱一鶴被放設一間密室後秘室中。

諸女在密室商議救出皇甫谷主之計,聚論紛結,饒是諸女心智卓絕,無如秦中九怪非是易與之輩,除了放手一擠之外,史覺束手無策,皇甫戰更是憂心如焚。

符孟皋則徘徊於室外篁蔭叢中,負手沉思。

乾麵神孺石誠疾如鬼蹬掠來,低聲道:“方才輕率用劍,若為二女看出破綻。則他功盡棄矣。”

符孟皋鼻中冷哼一聲,答道:“石老師須謹記在下現是符孟皋,並非阮百謙,須知在下武功雖不如符孟皋,才華心智就不在符孟皋之下,一再絮聒勞叨,事敗恐出在石老師身上。”

千面神孺石誠聞言不禁語塞,悼悼笑道:“老朽每日坐臥不寧,心驚肉跳,茲事體大,關係你我生死安危,不得不爾。”說著望了室內一眼,接道:“皇甫嫻可說出血影魔經藏處否?”

符孟皋搖首微笑道:“也許皇甫憫真個不知,欲速則不達,急則生變,惟徐徐圖之才可。”

石誠略一沉吟道:“老朽這幾日只覺真氣寫轉略有阻滯,恐那日符孟皋墮下地穴之前已心有所疑,暗算老朽,少俠可為我一治麼?”

符孟皋冷電眼神注視石誠一眼,陰陰一笑道:“在下是阮百謙,並非符孟皋。”

遠處,獲傳來鄒雷晤聲道:“石兄……”

石誠面色一變,道:“鄒雷相約老朽敘話,恐他生疑,小俠諸般謹慎。”說著人已穿空掠去。

暗中閃出葉勝,目凝石誠消失的身形,泛出一抹殺機。

符孟皋微笑道:“惡貫滿盈,終必授首,葉兄你那嫉惡如仇的刁氣還要收斂一點才好。”說著飄然慢步踱入室內。

鄧素雲盈盈起立,道:“皋弟,你付出良計無有?”

符孟皋道:“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必救出皇甫谷主無疑,且容小弟聽聽朱一鶴之言,再定對策不遲。”說著向密室走去。

朱一鶴穴道已被拍開,斷臂創口血浴已止,面色蒼白,兩隻鬼眼亂轉,欲討出良策如何說動皇甫嫻縱之離去。

一見符孟皋及請女走入,即冷冷笑道:“諸位拿定了主意麼?老朽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但皇甫谷主必然慘死無疑。”

符孟皋道:“朱玉師不愧武林老輩之人姜老彌辣,硬朗得緊,在下怎知朱老師之言是實。”

朱一鶴陰陰笑道:“諸位如不見信,隨老朽前往就知。”

符孟皋哈哈朗笑道:“朱老師不必在在下面前買弄心機,最好說出九怪潛跡所在,皇甫谷主可否與秦中九怪同在一處?”

朱一鶴默然不答。

符孟皋微微一笑道:“朱老師既然不說,在下也未便相強,朱老師見識廣博,當知武林之內有宗‘分筋錯骨,逆經轉脈’奇學。”

朱一鶴冷冷答道:“老朽見識淺陌,未獸所說過有此一項武學。”

符孟皋道:“朱老師稍時便知這宗奇學的妙用了。”說著右手緩緩伸出,與朱一鶴錯開十三處骨節,分筋轉眼,手法詭奇絕倫。

朱一鶴倏地面色大變,只覺萬蟻齒心,遍體蟲行,脊麻難禁,額角冒出豆大汗珠,目露悸容。顫聲道:“老朽只求一死。”

符孟皋面色一沉,冷笑道:“要死未必如此容易。在下此手法惡毒無比,須歷經七七四十九日,精氣神竭才慢慢死去。”

老賊暗歎一聲,自如無望逃生,只求痛快一死。道:“秦中九怪與落魂谷主現在五虎等神君廟,九怪推測‘血影魔經’仍埋藏在少林寺內,老朽如不攜圖趕回。少林必遭血腥屠戮。”皇甫嫻厲叱道:“家父為何落在秦中九怪手中。”

朱一鶴道:“暗算難防,秦中九怪先入落魂谷恭候令尊,出其不意,乘其不備,令尊才為所制。”

符孟皋疾伸兩指,將朱一鶴點昏在地,道:“皇甫姑娘是否身懷‘血影魔經’藏地地圖!”

皇甫嫻蓮足一頓,咳道:“時至如今,你還不信我麼?”

符孟皋微微一笑道:“如此令尊之意在下已知,無非想藉朱一鶴之口,命姑娘設法相救。”回頭望著鄧素雲道:“雲姐,你命人速將朱一鶴那隻斷臂衣袖檢來。”

鄧素雲應聲掠出室外而去。

皇甫嫻只覺符孟皋行事有鬼神不測之極,茫然不解,以疑惑眼光凝注著符孟皋。

符孟皋道:“此事必須冒險犯難,皇甫姑娘。別瞪著在下,成敗尚在未知之天,若有誤失,在下無顏與皇甫姑娘相見。”

梅若萍嫣然一笑道:“三弟你口口聲聲稱皇甫姑娘不覺得太生分麼?”

符孟皋愕然噬鼻道:“叫小弟如何稱呼?”

梅若萍道:“肌膚相親,非君莫屬,叫聲嫻姐又有何妨?”

皇甫嫻霞飛雙靨,頓足嗔道:“此時此地,萍姐還有心情拿小妹打趣。”

梅若萍道:“我總覺得如此稱呼令人心寒,三弟,你說是麼?”

符孟皋面紅耳熱,知梅若萍有意相濾,緩和皇甫嫻焦急如焚情緒,道:“嫻姐二字似不夠親熱,小弟已與四位姐姐各取一名,不過此非其時……”

皇甫嫻嬌嗔一聲,咳道:“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鄧素雲一晃身進入道:“嫻妹,你罵誰?”

皇甫嫻白了符孟皋一眼,道:“除了他,還有誰?”

鄧素雲格格響起一串嬌笑,微瞪丁梅若萍一眼道:“又是萍妹在無事生非了。”繼又揚起一隻朱一鶴斷臂,接道“斷臂作如何處理?”

符孟皋道:“將斷臂接好,命一膽大心細之人喬裝朱一鶴覆命。”

皇甫嫻不禁一怔,道:“易容雖巧,恐朦騙不過秦中九怪,何況西方尊者必尚有門下在內,只怕弄巧成拙。”

符孟皋道:“只要能救出令尊,其他均非所計了。”說著微咳一聲,接道:“在下意欲扮作令尊。候極換易令尊出險如何?”

皇甫嫻玉靨霞生,幽幽一笑道:“一切皆由你作主,我不願過問了。”

符孟皋略一沉吟道:“有勞雲姐請賈、嚴二位前輩前來商議。”

林風稷稷,流泉淙淙,嵩山北麓少林寺內清磐梵吶之聲若續若斷,令人康慮皆觸。

敕賜少林寺門緊閉,半年來如此,江湖中少林弟子幾乎絕跡。

但天下事金往出於意料之外,少林門下雖奉嚴命不得外出捲入江湖是非,但卻有人上門來,只見一條迅如流星黑影向少林寺而去。

那人一沾林中石徑。突聞一聲佛號:“阿彌陀佛,施主請留步。”

只見林樹叢中閃出四僧,接著明晃晃的精鋼撣杖橫擋住來人去路,為首是一發須如銀老僧,含笑問迅道:“施主駕臨敝寺定有所為?”

來人是一面森目冷的黑衣老叟,森厲眼神注視了老僧一眼,道:“不錯,老朽特來求見貴派掌門。”

老僧呆得一呆,道:“敝門上代掌門已然正果,新任掌門猶未接掌……”

語聲未了,黑衣老者沉聲道:“這個老朽知道,四位大師莫非奉命相拒。”

老僧微笑道:“貧僧奉有嚴命,誡非得已,望請見諒。”

黑衣老叟冷笑道:“若老朽一定要見呢?”

四僧默然不答。黑衣老叟陰陰一笑道:“四位諒難阻得佳老朽,但老朽不願妄戮無辜。”

一箇中年僧人冷笑道:“好狂妄的口氣。”

黑衣老叟目中逼射出殺機,疾逾閃電仲臂抓去,中年僧人一撩禪杖,飛絮捲雲杖勢如山揮出。

那知黑衣老叟五指迅如鬼靛,一把扣住禪杖。

中年僧人只覺一股奇寒之氣,由杖柄透出循臂攻入,不禁機伶打一寒顫,道:“好冷!”面無人色,四肢無力,頹然倒地。

老僧不禁心神大震,道:“施主好辣毒的手法。”

黑衣老者泛出一絲懾人獰笑道:“一個對時後你可平復如初,有煩大師票明說秦受徐青山求見。”

徐青山名列秦中九怪第五,老僧聞言暗吃一驚,不禁面色微變,道:“原來是徐施主,老僧要拈當借大幹系領施主百晤敝派掌門人,但顧我佛慈悲,施主請!”

徐青山森冷麵上泛出一絲傲慢的笑意,昂然步向少林寺,老僧當先飛奔而去。

另兩僧人面色鐵青,忽地道旁掠出一雙老者,兩僧只道是徐青山黨徒,不禁大驚,凝目望去,見是活喪要賈慶煞手神判嚴凌霄,立即合掌稽首道:“原來是賈大俠嚴大俠。”

活喪門賈慶望了昏死在地僧人一眼,道:“嚴兄,秦中九怪武功實比傳言為高,九怪向共進退,決不僅徐青山一人單獨前來,也許先徐青山已入少林,徐青山此來明言求見,不過是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之計。”

二僧不禁面色大變。

嚴凌霄道:“二位你要焦急,眼前秦中九怪雖來意不明,似不致引起衝突。”說著道:“我等猶未能於秦中九怪明目相見,二位請帶老朽兩人由秘徑入寺,窺察九怪異謀。”

當下一名僧人答道:“小僧領路。”

賈慶、嚴凌霄隨著僧人飛奔入寺,由羅漢堂內一條地下秘徑通往達摩院後藏身在佛像之後。

只見院中一年約六旬,貌像清臞僧人情同徐青山進來,分賓主落座。

接著又走入五名老僧,均鬚髮如銀,目中精華內蘊,一望而知是少林高手。

但聞清臞老僧含笑道:“老衲願聞徐檀越賜教。”

徐青山道:“徐某並非心存惡意而來,風聞‘血影魔經’實藏少林,帶來一場血腥浩劫,奉勸上人不如將魔經交徐某帶走,化淚氣為祥和,徐某也感恩拜德兩全其美,諒蒙上人俯許。”

清臞老僧長嘆一聲道:“甘二代掌門人實獲有一冊‘血影魔經’,但藏處恕老衲並未耳聞。……”

徐青山沉聲接道:“這個徐某已知,何請上人費神一查上代掌門手錄,定要偵出端倪,自供骷髏劍主,宮廷大內高手,落魂谷主相牽門下,及黑白兩道群雄,雲集中州,莫不是為了爭奪血影魔經而來,不出一日外,貴寺當催浩劫,我秦中九怪也不甘坐視血影魔經落在旁人手中,望上三思而行,除某日後再當造竭。屆時諒上人絕不讓我徐某空手而回。”說著霍地立起,抱抱拳頭:“徐某這就告辭了。”

清臞老僧忙道:“徐青山請留步,定待商酌。”

徐青山已自疾晃而出。

少林掌門正待追出達摩院,突聞佛完之後飄傳人耳賈慶笑聲道:“不心追了,秦中九怪已處心積慮,圖謀血影魔經,少林推稱無有,亦是無用。”說著賈慶嚴凌霄已飄身而下。

少林掌門目睹賈慶嚴凌雷,不禁大詫,道:“兩位大俠何時駕臨,這條秘徑除本門中無人知曉。”

嚴凌霄笑道:“老朽兩人由徐青山之後尾綴而來,承貴派門人帶入秘道,避免與秦中九怪朝相。”說著語聲略頓,正然道:“看來貴派大劫難免。”

少林掌門面色大變道:“徐青山之言並不是危言恫噴的了,二位大俠有何賜教。”

賈慶道:“掌門人如倍得過老朽,請隨老朽同往去見一人,共商良策。”

少林掌門大感為難,遲疑久之答道:“此人是誰可,得預聞否?”

嚴凌霄正色道:“掌門如不願前去,賈、嚴兩人就此撒手不管,告辭了。”

一個長眉老僧冷冷說道:“安知嚴大俠其中無詐。”

賈慶沉聲道:“老朽在此留作人質,如此總該放心了吧,哼,老朽此來未免多此一舉,少林覆亡關老朽等何事。”

少林掌門長嘆一聲道:“賈大俠休要動怒。老衲願隨兩位一行就是。”

嚴凌霄道:“此去不過一個時辰途程,絕誤不了貴掌門的性命。但望守秘不得外洩。”

五少林畜宿見掌門人自願前行,不便再出言阻攔,均躬身道:“貧僧遵命。”

少林掌門與賈。嚴二人由另一秘徑出寺,一路慎秘身形,鶴行鷹伏,疾逾飄風到達翠雲谷中。

莽莽林木叢中突聞一聲低喝道:“是賈、嚴二位大俠麼?”

賈慶答道:“葉老師,老朽已請得少林零門駕臨,速通知少俠出迎。”

突聞符孟皋語聲道:“在下已在此恭候多時了。”

林中人影一閃,顯出面如冠玉,丰神俊逸的符孟皋,快步趨前,抱拳含笑道:“上人丰儀,傾慕已久,今日何幸,得親罄顏。”

少林掌門忙雙掌合什道:“不敢……”目注賈慶道:“這位就是兩位大俠途中提起過的施主麼?”

符孟皋忙答道:“在下就是符孟皋,請入寒舍一敘,容在下帶路。”

少林拿門隨著符孟皋進入宅內一間密室,分賓主落坐,賈慶忙道:“情勢狡著燃眉,迫不容緩,少俠請命人帶出朱一鶴來。”

符孟皋即命人提出朱一鶴,拍開穴道。

朱一鶴兩眼一睜,迅望室內情景,即知所為何事,自己餘悸猶存,黯然一笑道:“少俠定是須老朽當著少林掌門吐出秦中九怪密謀。”

嚴凌霄道:“朱老師知道便好。”

朱一鶴雖滿腔怨毒,但在人簷前,焉得不低頭,鼻中冷哼一聲,信秦中九怪兇謀和盤托出。

少林掌門目睹朱一鶴斷臂,情知所言非假,目露疑詫之色道:“據秦鈉所知,血影魔經確不在敝寺,若朱檀越所說是真,只須皇甫姑娘交出藏圖。少林即可置身事外。”

賈慶冷笑道:“話雖不錯,但上人卻不知皇甫姑娘並無藏圖,落魂谷主無非借朱一鶴之口,令皇甫姑娘速速趕去相救。”話聲略略一頓,又道:“因此之故,朱老師空手返回覆命,或擒囚放此處,均足以使秦中九怪侵襲少林,九怪認定血影魔經埋存少林,不然,徐青山絕不會無因隻身造妨威脅上人。”

少林掌門不禁長嘆一聲道:“兩位大俠邀老衲來翠雲谷就是為此麼?”

嚴凌霄冷笑道:“老朽兩人強邀掌門人來翠雲谷,讓掌門人半眼目睹,須知武林情勢險惡,少林執九大門派之首,決非閉關之首,獨善其身,可不捲入這場是非旋渦中。”符孟皋倏地立起,朗聲喚道:“馬玉成進來。”

門外應聲走人面目相似朱一鶴的老裡,垂手巍立在符孟皋面前。

符孟皋微微一笑,從身後隨侍青衣童子手中取過一隻藏匣,當著少林掌門之面與馬玉成易容。

一盞茶時分過去,馬玉成已變成朱一鶴模樣,神肖已極。

朱一鶴冷笑道:“你此舉無異自投羅網,秦巾九怪神目如電,焉有不立即察覺之理。”

符孟皋曲指一彈,一縷暗勁擊中朱一鶴“期門”穴上。

朱一鶴只覺眼前一黑,昏死過去。

少林掌門不禁一驚,暗道:“此人年歲甚輕,武功已臻化境,難怪連賈慶嚴凌霄兩位施主自負狂傲,眼高放頂之人,獨對其欽敬無比……”

忖念之際,只見青衣童子手捧一面銅鏡,符孟皋對鏡易容。

片刻之間,符孟皋已換易為落魂谷主皇甫天彪,微微一笑道:“兩位前輩速伴送少林掌門回寺,照計行事,在下略作佈署,立即趕往五虎嶺神君廟,恕在下不恭送了。”說著抱拳一拱,與馬玉成雙雙疾掠出室而去。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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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2-31 11:41:42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七章 嵩嶽風雲

神君廟內陰暗森沉,香火俱無,斷坦殘爍,不勝荒涼。

一條魅樣的人影由廟內掠出,立在廟側一塊荒草埋沒的碑竭旁,凝望遙處蒼碑黛煙,綿豆起伏的中嶽嵩山,喃喃自語道:“怎麼還未返轉?”

這人正是秦中九怪老大甘谷。

天際遙處忽飄送入耳一聲清嘯,計谷森冷麵色上泛出一絲愉悅笑道:“回來了。”

遠處現出五怪徐青山彈丸般人影,身法疾如風,片刻已自落在神君廟前,喚道:“大哥!”

谷谷只見徐青山中捧著一油紙包,不禁眉頭微微一皺。道:“五弟,嵩山之行如何?”

徐青山答道:“少林表面上戒備森嚴,其實鬆懈無比,小弟施展陰風手法,懾住少林伏椿面晤掌門,限期三日查明血影魔經藏處。”說著微微一笑,接道:“小弟因此順利,順途開封探明黑白兩道人物動靜,至太白樓痛飲盡醉並攜來一包下酒萊。”

甘谷淡淡一笑道:“少林因我等秦中九怪素來共進共退,絕無一人單獨行事,心疑除你之外,我等必隱在近處,投鼠忌器,囪此不敢妄動。不然少林豈能容你來去自如。”

兩人說時,已步向神君廟內大殿而去。

殿內離燃著粗如兒臂牛油巨燭,映得一殿輝煌。

三怪四怪正在對突,落子丁丁,其餘諸怪圍觀如堵。一角端坐著落魂谷主皇甫天彪,似閉目養神,面上肌肉微微顫動,顯然被制,心頭強抑制了怒念。

大怪某谷與五怪徐青山步上殿廡之際,忽捲起——片狂風,砂士瀰漫眼目,一條黑影在甘谷身旁掠過,身法閃電,瞬影已杳。

大怪五怪竟芒然無覺,衣袖禪拂風沙眯著眼廉邁入殷內。

奕局立散,徐青山敘述高山之行經過道:“只待朱一鶴於皇甫姑娘來時,我等立可將血影魔經護在手中。”

落魄谷主聞言猛睜雙目,精芒電射,冷笑道“未必如此容易,老朽之女聰慧無比,豈肯交出藏圈於朱一鶴相偕自投羅網。”

甘谷陰陰一笑道:“皇甫兄忘了生死尚操在我等手中,甘某知道你們父女相依如命,令嬡倘獲知其父命懸一發,怎能不急還來。”

落魂谷主厲聲道:“你道我皇甫天彪是貪生怕死之輩麼?”

甘谷冷笑道:“皇甫兄雖不懼死,但痛苦難禁,一個對時將化成一灘濃血,令媛卻不能無動於衷。”

說時,一條身影踉蹌衝入殿來,九怪不禁大驚,只見是朱一鶴全身浴血,裁倒在地,面如金紙,左手握著一束羊皮紙卷。

甘谷揮臂一按朱一鶴心脈,已然冰冷氣絕,肩頭釘著一支白骨針,不禁面色大變,道:“風聞白骨殃神柳南江湖現蹤,愚兄卻不深信,怎麼朱賢弟偏遇上這位煞星。”說著剝開朱一鶴左手五指,取出羊皮紙眷展閱。

就在朱一鶴栽倒殿中,九怪心神略分之際,兩條飛快黑影掠入殿隅,一人挾起落魂谷主投入暗外遁走,另一人卻坐在方才落魂谷主椅上。

九怪端視羊皮圖卷,雖主有“血影魔經”藏處記號,卻無法判明確址,互望了一眼,不禁轉身步向落魂谷主面來。

落魂谷主冷笑道:“九位這不是問道於盲麼?兄弟若然知道,早將魔經攫在手中了。”

甘谷道:“如此說來,皇甫兄末參悟出一絲端倪了。”

落魂谷主笑道:“朱一鶴熟知高山地形,了若指學,卻又慘死,九位雖有圖而無異廢物,可見人算不如天算,九位一番心血竟付之流水。”

甘谷厲聲道:“朱一鶴雖死,但尚有少林在。”

皇甫天彪微笑不言。

曾谷冷笑道:“你那愛女為何不於朱一鶴同來。”

落魂谷主面色一沉,道:“兄弟如何能知,難道非要小女同死在白骨殃神柳南白骨針之下麼?”

甘谷眉宇之間,殺機猛泛,但候又恢復如初,轉笑道:“皇甫谷主,你倒的視死如歸。”

落魂谷主道:“九位亦是距死不遠的人,為何譏刺兄弟,白骨映神柳南必追蹤而來……。”

浯尚未了,山谷遙處傳來一聲刺耳長嘯,秦中九怪面色一變,露出緊張神色。

秦中九怪紛紛疾掠而出,大殿上僅留下落魂谷主呈甫天彪,仍然端坐著,面露安詳笑容。

五虎谷秦中九怪佈下伏椿星羅棋佈,步步都有殺機,但朱一鶴負傷逃來,立時人人有自危的感覺。無時不緊防守白骨殃神率眾侵襲,風聲鶴淚,草木皆兵。

刺耳嘯聲飄忽不定,形蹤如蹬,更以嘯聲起自遠方,匪徒卻無故喪命在此,致命武器卻是一根白骨針,令人有不及措手之感。

饒是秦中九怪為江湖中頂塵高手,卻也疲於奔命,非但無法捕覓白骨殃神柳南影蹤,而且有七八處伏椿死放白骨針暗算之下。

大怪甘谷目露憂容道:“柳南昔年為惡江湖時,擅施暗算,殺人無算,致件東海三仙之怒聯手製伏倍囚無人荒島,不料再出江湖還是昔年一般惡習……。”說時略一沉吟,接道:“揣測柳南老賊不敢明月於我等為敵之意,志在逐個擊破,他知秦中九怪並非易之輩,老五,速傳令各處伏椿均撤往補君廟。”

徐青山詫道:“為何我等不撤離神君廟,受制放白骨殃補柳南老賊。”

甘谷搖首道:“一則調遣的人尚未趕至,再則你於少林掌門約限三日,最好在此期中避免暴露行跡,誘擒柳南老賊以除後患。”

徐青山感甘谷之言不無道理,如飛離去,甘谷等人則退回神君端。

只見落魂谷主皇甫天彪仍端坐殿角椅上,用不霄的目光望著秦中九怪,嘴角噙著耐人尋味的冷笑。

三怪蒲奇秉性陰毒,已將皇甫天彪的神情瞧在眼中,巡望皇甫天彪身前走去,右手一揚羊皮紙卷,沉聲道:“這回未必是真?”

皇甫天彪冷笑道:“兄弟方才說過,妨無論此圖是真是假,九位到手無異廢物,俗雲匹夫無罪,懷壁其罪,此回將替九位帶來一場殺身大禍。”

蒲強緩緩逼向皇甫天彪身前,殺機猛萌,獰笑道:“蒲某當讓皇甫谷主嘗試那齒髓穿心之苦。”

皇甫天彪冷笑道:“你那化血甲蟲雖然厲害,兄弟自問還禁受得住。”

甘谷忽大喝道:“三弟住手,我等尚有相求皇甫谷主之處,豈可無禮放皇甫谷主。”

皇甫天彪哈哈大笑道:“此話委實合情合理,不然我皇甫天彪焉能活到現在,但有一點兄弟可要把話先說明,‘血影魔經’乃不祥之物,兄弟敢斷言九位必催受慘禍。”

九怪聞言心中怒火熾騰恨不得將皇甫天彪置之死地,但所圖者大,萬不能以小不忍而自敗其謀,無奈強抑制住,別面旋身,遠離皇甫天彪身前。

廟外刺耳長嘯聲不時播散雲空,山谷鳴回為五虎嶺平添濃重恐怖氣分。

九怪席地圍坐飲酌,一言不發,空氣似凍凝了般,沉悶無比。

他們秦中九怪均有滿腹沉重心緒,自洞庭君山為骷髏劍主門下揭破本來面目,逆謀識穿,頓成眾失之的,若不將血影魔經攫獲,雖天下之大,恐無立足之地。

九怪心疑為遊蜂粉蝶郭少卿已投在骷髏劍主門下,告密因而揭破,一以九怪的身份,決不會為了郭少卿覬覦散花仙子梅若萍美色助約為虐,雖說嫁禍於骷髏幫,但卻另有所圖,緣風聞獨龍叟輿德武林絕學軒轅經逃往吳中,獨龍叟於乾坤金刀梅祖望交厚莫逆,必隱居在梅宅,是以將計就計藉相助郭少卿遂其漁翁得利之謀。

那知一念之差鑄成大錯,為秦中九怪所始料不及,更不知直省悟悔改,致愈陷愈深,不能自拔。

山谷刺耳長嘯仍若斷若續,猛然大怪甘谷面色大變,一躍立起道:“不好,柳南老賊有意將我等困在此處,他本人已向篙山尋覓血影魔經去了。”

一言提醒徐八怪,紛紛躍起,徐青山道:“我等不必等候三殿下調來人手,先趕往篙山,兵貴神速,遲則生變。”

甘谷連轉向落魂谷主道:“皇甫兄,你隨我等前往。”

皇甫天彪搖首道:“兄弟不去。”

蒲奇冷笑道:“恐由不得你。”

皇甫天彪淡淡一笑道:“兄弟穴道已受制,縱然解開穴道,氣血閉阻已久,絕不能在短短時間內恢復原有功力與九位並駕齊騙驅萬一相遇白骨殃神柳南,豈非自找殺身之禍。何況一個對時後、兄弟即化一灘濃血而死,徒勞跋涉,多此一舉。”

甘谷微笑道:“那容易得很,甘某在化血甲蟲所噬之處封閉五處穴道,七日之內,谷主武功與昔無異。”

皇甫天彪鼻中冷哼一聲道:“九位不懼兄弟在此期內橫加阻撓,侯機暗算麼?”

甘谷哈哈狂笑道:“甘某尚若懼怕谷主,首鼠兩端,我秦中九怪也不敢逐鹿武林了。”

落魂谷主道:“既然如此,兄弟還有何話可說。”

甘谷伸手向落魂谷主點去……。

落木千山,飛霜萬里。草萎枝禿,仲冬淒涼情景蕭瑟滿目。

登峰朝陽已高高升起,瓦面結霜猶未融化,瀰漫著一股砭骨寒意。

南門城相一家矮簷低坦酒店,內面陰沉沉地,汙穢不堪,擺著七八張方桌,稀稀落落坐著四五個食客,分踞著三付座頭,其中有兩人異常惹目。

一人間戴風被,濃眉大眼,黑黝黝的臉面,年在四旬望外,背闊膀粗,肩頭伸出紫銅刀把兒。

另外一個瘦小中年人,蘑黃臉膛,鼠眼塌鼻,未語先笑,左眼角留著一塊不太顯明的刀疤。

兩人已有四五分酒意,額角冒著急汗,話聲逐漸高揚,濃眉大眼漢子忽笑道:“我金逢年一生闖蕩江湖,未依人成事過,那秦中九怪竟強邀我入夥,金某以不願羈束,放蕩已慣為詞推託掉了。”

瘦小中年人意似不信道:“金兄在江湖中雖具聲名,但比起秦中九怪來,怨小弟說話魯直,無異霄壤之別,九怪為何相中金兄強邀入夥。”

金逢年笑道:“羅兄謂我信口開河,無中生有麼?金某空空奇技羅兄你所深知。秦中九怪就是為了金某這一手絕活是以借重。”

瘦子中年人不禁茫然不解。

金逢年鯨飲了一口酒後,面現深意微道:“風聞九怪從落魂谷主處搜得一張血影魔經藏圖,分明血影魔經埋存在少林寺內,若登門索取必掀起一場風波,邀金某盜取可不露絲毫痕跡,哼,金逢年豈可受人利用,到手後非但拱手讓人,而且性命勸;將難保,以秦中怪的狠毒,豈有不殺人滅口之理。”

瘦小中年人目詫容道:“金兄是當面拒絕麼?”

金逢年笑道:“當然,金某一口推絕,固其時正巧骷髏劍主門下率眾尋仇,九怪忙於拒敵,金某乘機逃之天天,不然金某那有現在!”說著執起酒壺,滿滿斟一杯酒,舉杯仰臥。

酒杯就唇之計,忽面色大變,酒杯“啪啦”脫手墮於桌面,四分五裂,酒液飛濺,金逢年身形望後倒去。

驀地——

店外隨風送人陰惻側低笑道:“金逢年,你口無忌憚,合該一死,怨不得我心辣手黑。”說至最後一字,微弱幾不可聞,顯然人已離去。

瘦小中年人戰悸面無人色,手足無措。

一付座頭緩緩站起一個面圓身胖的商賈模樣,六旬上下老者,乾咳了一聲,慢步走至金逢年倒臥之處,掀翻肩背,凝視了傷處一眼,只見一枚墨綠鋼針投入肩骨三分,不覺皺眉長嘆道:“此是三怪蒲奇獨門暗器天絕針,金逢年禍從口出,自取其諮。”

瘦小漢子料不到不起眼的商賈,卻是武林高手,不禁瞠目色變,囁嚅的說道:“金逢年是斷然不可活了。”

老者皺眉答魂:“老朽擋往一處求治,姑且一試,最好尊駕能守口如瓶,不然遭遇之慘,較金逢年尤過之。”說著疾伸右臂。挾起金逢年迅如閃電掠出門外而去。

這老叟挾著金逢年奔人道德觀中竟面見白骨殃神柳南。

金逢年醒來,只覺肩背痛澈心肺,渾身冷汗淋漓,睜目望去,已不是酒店,眼前均是陌生人物,而不是秦中九怪,不禁面色大變:白骨殃神柳南搖手道:“金施主罹受三怪蒲奇天絕針經貧道施治已無大疑,尚須三日調息方可痊癒。”說著語聲略略一頓道:“金施主所說秦中九怪在落魂谷主之處搜得血影魔經藏處可是真情麼?”

金逢年苦笑了笑道:“在下酒醉不慎失言,險罹不側之禍,蒙道長施救,在下粉骨碎身難報,但所言句句是實。”

柳南道:“那藏圖金施主可曾親眼目睹麼?”

“在下曾見三怪蒲奇手握一束羊皮圖策,但未展閱讓在下瞧知血影魔經藏處,落魂谷主坐在殿角目蘊怨毒已被神光,顯已受制。”

白骨殃神柳南略一思忖,道:“然則血影魔經確算埋在嵩山麼?”

金逢年點點頭道:“據在下所知,秦中九怪以嵩山廣袤千里,不明地形,縱有藏圖,無異於大海撈針,是以邀請西方尊者門下首徒朱一鶴前來相助,朱一鶴熟知嵩山地形,瞭如指掌,但不幸為武林能手暗算身死……。”

柳南嘴角不禁露出一絲陰笑,道:“如此說來,秦中九怪將如何處置?”

“九怪認為魔經埋封於少林寺內,意欲潛入寺內暗擒一名熟知寺內外地形之寺僧,參悟此圖,命在下盜取。”金逢年略—擲躇,接道:“如今九怪圖謀遭受挫折,尚在下意料不錯,他們必大舉侵犯少林,脅迫掌門人參悟藏圖。”

白骨殃神柳南緩緩立起,笑道:“金施主,你可在此調息,貧道須往嵩山一行。”

殘陽西下,鴉歸噪林。

少林寺在暮淫寒風侵掃下,滿地凋校萎葉逐家飛舞,靜悄悄地門無一人,有說不出淒涼滋味。

山門外,忽疾逾鬼隨地掠人二十餘條身影,為首者正是秦中九怪老大甘谷,身形停在松間石徑上。陰森懾人目光四巡丁一眼,面色微先道:“怎麼我等一路而來,如入無人之境,莫非少林事先已得迅盡撤一空。”

五怪徐青山冷笑道:“少林威望數百年,執中原武林之牛耳,享譽甚隆,豈可一旦而廢。”

突聞一聲冷笑道:“此言是極,寧為玉碎,不為瓦全,豈可因你秦中九怪逃避。”

說聲中林中疾閃出十數江湖人物,說話之人是一錦袍面目森冷中年人。

大怪甘谷厲喝道:“尊駕是誰?莫非應少林之請助拳而來。”

錦袍中年人冷冷一笑道:“名不見經傳之輩,不值一提,在下來意與九位一般,圖謀血影魔經,九位若不吝賜圖借閱,必有厚報。”

甘谷哈哈狂笑道:“憑尊駕也配向老朽索閱藏圖。”

錦袍中年人峻聲一笑道:“有道是善者不來,來者不善,在下倘有見懼,也不敢向閣下借閱了,目前僅你我雙方,共享其成豈不甚好,稍時相繼而來的無一不是黑白兩道頂尖好手,只怕你們秦中九怪難善其後。”

大怪甘谷不禁一怔,望了身後八怪一眼,暗道:“此人言司犀利,神情有恃無恐,必是大內高手,縱然他所言是實,我等豈能半途而廢。”

忖念之間,錦袍中年人又道:“甘老師,你若自誤良機。可別怨在下了。”

忽聞陰惻惻語聲道:“來不及啦!加上貧道也算一份。”人影紛紛飛奔而來,秦中九怪一眼看真,正是白骨殃神柳南等人,不禁面色大變。

相繼而來的有麻家堡麻炯麻仲堯父子,千手鬼主,水德星君郭洪及不知來厭,面前陌生的江湖人物,無疑的是宮廷皇子豢養的爪牙。

最引人矚目的卻是一雙黑衣蒙面人,胸前繡著一柄顯目骷髏長劍,衣袂迎風飄拂,如同山魈鬼魅,在暮螟四合一嚴,更令人中寒而慄。

秦中九怪不禁駭然色變,知今日甚為辣手,甘谷暗暗懊悔不該盲目草率前來。

但事既如此。騎虎難下,甘谷冷笑道:“諸位老師似衝著我秦中九怪而來。”

千手鬼王沉聲道:“我等均衝著那張血影魔經圖藏而來。”

甘谷心中暗驚,道:“諸位風聞竟如此快速,首某欽佩不已。”

麻炯沉聲道:“如要人不知,除非已莫為,你們秦中九怪自洞庭君山為骷髏幫高手揭穿本來面目,一舉一動無不在武林中人嚴密監視之下。”

首谷右手一擺,笑道:“一女難配二夫,圖只一張,血影魔經亦僅為一冊,究竟誰屬。”

白骨殃神柳南厲聲道:“自然是武功最強的人乃是得主”。

三怪蒲奇道:“你別大言不慚,慢說我秦中九怪未必懼怕於你,即是今日來者無一不是身蘊絕技能手,武功最高恐不是你。”

柳南眼中殺機逼吐,冷笑道:“那你們主人不妨與貧道印證武功高下。”伸掌虛空一拂,一股澈骨的寒罷卷向蒲奇。

蒲奇身形疾飄開丈外,甘谷大喝道:“且慢.容甘谷間明黑白兩道群雄再動手不遲。”

黑白兩道群雄均是為了血影魔經而來,但唯恐天下不亂,希冀白骨殃神與秦中九怪兩敗俱傷,才可從中牟利,尤有顧忌者就是骷髏劍主門下一雙高手,表面上僅有兩人身著骷髏幫顯明衣幟,其實尚不知有多少骷髏幫離手混跡武林群雄中,互不相識,各懷鬼始。聞言均默然不則一聲。

氣分像疑結一般,甘谷目光掃視了群雄一眼,心神不由自主地微凜,寒氣直冒。

柳南冷笑道:“你是懼怕了麼?”

大怪甘谷聞言氣往上衝,但以不動手為上,強自.按捺著一腔怒火。冷冷答道:“甘某並未懼過誰來,但卻要把話事先說明,甘某此來是要查證此圖真偽。倘或此圖本為無中莊有之物,甘某到手無用,諸位得之亦無異廢物,何必掀起血腥浩劫。”

麻炯冷森一笑道:“想不到今日甘老師很會說話,動人之極。”

甘谷沉聲道:“事實上亦是如此,諸位不信甘某亦無可奈何。”說著回面向蒲奇道:“三弟把圖拿來!”

蒲奇不由一償,莫明所以,但如言從懷中取出圖卷遞向甘谷手中。

甘谷接在手中,立即擊擲在地,冷笑道:“諸位老師既是為了此圖而來,任憑哪位來取,我秦中九怪決不出手阻攔。”

武林群雄料不到甘谷有此乾脆利落的一手,不禁面面相覷,誰也不敢走前,拾取圖卷。

一鉤新月,映著少林寺情景異常悽迷,群雄如兢,衣袂飄瑟,沉寂得似一泓死水般。

白骨殃神柳南望了地上圖卷一眼,冷冷笑道:“甘老師如此豪邁大方,令人欽敬,但此圖未必是真。”

甘谷放聲大笑道:“甘某早就說過此圖真偽尚且不知。”

柳南道:“此圖得自何處?”

“落魂谷主皇甫天彪!”

皇甫天彪此刻倚在一株枯柳旁瞑目養神。

忽聞高聲呼喚道:“皇甫谷主!”

落魂谷主緩緩睜開眼簾,循聲望去,只見是千手鬼王,微笑了笑道:“閣下呼喚兄弟則甚?誤中暗算,被人所制,有什麼話恕兄弟未便置答。”

千手鬼王愕然道:“谷主受制何人?”

“秦中九怪,身為化血甲蟲所噬。”

千手鬼王目中精芒電射,道:“這樣說來,此圖是真的了?”

皇甫天彪黯然一笑道:“兄弟也不知道是假是真,此乃授業恩師遺贈。”

千手鬼王冷笑一聲道:“圖乃範澄平所有,為何……”

皇甫天彪斷然接話:“閣下太武斷其詞,範澄平之死並非兄弟所為,乃有人嫁禍。”

“谷主是否查出嫁禍之人麼?”

皇甫天彪冷笑道:“閣下這是明知故問?”弦外之音是指秦中九怪。

秦中九怪聞言面色一變,蒲奇厲聲道:“無中生有之事,也是你皇甫谷主能說得麼?”

皇甫天彪冷冷笑道:“是非黑白,有目共睹,豈是兄弟我能信口雌黃中傷得了的?”

此刻,秦中九怪似彀鼠忌器,蒲奇獰笑道:“證據何在?”

皇甫天彪微微一笑,目注千手鬼王道:“作賊心虛,方才兄弟並未明言秦中九怪嫁禍,此刻兄弟似不必贅言煩敘了。”

倏地,一株參天合抱古柏上忽疾如鷹隼電瀉落下墨黑身影,迅如電光石火攫去地面圖卷,衝空飛起,去勢如電,眨眼身形已落在十數丈外。

武林群雄大驚,喝叱出聲,紛紛追去。

秦中九怪不甘失圖,身形乍展,一雙骷髏門中黑衣蒙面高手發出一聲刺耳的冷笑,雷疾風飄阻住秦中九怪去路。

尚有十二勁裝玄人,手持奇形門外兵刃,環伺五支開外,目光炯炯懾人。

千手鬼王及一小群武林群雄疾飄身開去,寧立旁觀,其餘群雄均紡紛追躡那攫去圖卷之人身後。

一雙骷髏高手冷笑道:“九位想走麼?未必如此容易。”

大怪曾穀道:“兩位意欲何為?”

左側蒙面人陰惻惻笑道:“靈霄宮前傷我同門四人之仇巫待清償。”

大怪哈哈大笑道:“兩位自問是我等放手麼?”

一道寒光電奔襲向大怪甘谷胸前“七坎”死穴,震出漫空金星,玄詭絕倫,蒙面人迅快出劍冷笑道:“老朽不畏九位吸血甲蟲,納命來吧!”

另一個蒙面人縱身一躍,拔起五六文高下,半空中長劍出鞘,猛一掉轉身形,劍化“天河倒瀉”,挾眷悸耳嘯風,勢如雷霆萬鉤,罩向八怪,。

其餘十二勁裝玄衣人環伺凝立,目光電射,炯炯懾人。

秦中九怪疾撤獨門兵刃攻出,左掌含勁揮去,各劈出一股倒海排山罷力。

雙方都是武林頂尖高手,一招之勢,威力駭人,而只一招之中含蘊無窮變化,玄奧精奇。

只聽得一串金鐵交鳴之聲,雙方人影一合候分,寒光金蛇亂舞,瞬眼之間,雙方已交手過五招。

就在此雙方身形一分候合之際,十二勁裝玄衣人迅疾取出一隻連珠之督,弓上排著十二隻鋼管,連珠進射,飛如芒雨,破空急嘯。

十二玄衣人亦穿空升起,去勢若電,眨眼身影消失於沉沉夜色中。

場中只勝下麻炯父子千手鬼及十二餘江湖人物,目擊骷髏劍主門下及秦中九怪雙方武功高絕,不禁駭然眩目。

秦中九怪率來手下均已趕向那搓搶圖卷神秘人物而去,僅有落魂谷主皇甫天彪,默默無言望了千手鬼王等人一眼,轉身緩緩向寺外走去。

麻炯高聲道:“皇甫谷主慢走。”

皇甫天彪別面微笑道:“麻谷主尚有何事賜教?”

麻炯道:“請問書卷是否屬真?”

“先師所賜,不明真偽。”皇甫天彪沉聲道:“血影魔經乃不祥之物,得者心健不測之禍,圖合真偽又有何用。”

麻炯冷笑道:“依皇甫谷主性情,麻某深知,絕不會無所動心。”

皇甫天彪微笑道:“這樣說來,麻堡主是對兄弟相知甚深了,不知麻堡主論兄弟武學如何?”

語中有語,麻炯不禁心神一震道:“你我武功造詣本不相伯仲之間,但眼前卻又不大相同。”

“如今呢?”

“你為化血甲蟲所噬,功力半廢,大不如我。”

皇甫天彪笑笑道:“麻堡主這話必有用意。”

麻炯道:“如麻某料測不差,皇甫谷主必知血影魔經藏處,天予不取,反獲其諮……”

皇甫天彪接道:“只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恕兄弟無能相助。”

麻炯聞言面色一變。

忽聞一聲陰側側笑聲傳來到:“麻堡主,你想坐享其成麼?”

說聲中神一條白影疾逾飄風落地,現出白骨殃神柳南。

麻仲堯忽揮腕出手,流芒奔射,襲向白骨殃神柳南的五處重穴,劍動風雷,招勢辣毒。

柳南呵呵一笑。五指一式“掩雲拂月”抓出,疾如閃電扣向流星劍尖而去。

五指堪堪抓及劍尖,麻仲堯一振右腕,劍身疾移,幻出五點寒星疾指胸腹重穴。

柳南陰胡一笑道:“人言你武功不弱,今日一見果然不差。”雙掌交錯兇出,勢如奔雷,麻促堯劍勢立為剋制,險象環生。

麻炯見其子勢危,一招“五雷擊頂”猛劈出手,掌勢如山,狂風奔湧。

白骨殃神陡地發出悸人長笑,麻衝父子倏地面色大變。

寧立旁觀的千手鬼王及江湖人物,聞得白骨殃神柳南懾魂魔笑入耳,只覺心神欲飛,暗感大駭,三名江湖人物似禁受不住,面無人色,踣躓倒地。

驀地——

寺內忽飄揚起一片梵唱聲,由弱趨高,淹沒白骨殃神柳南懾魂魔笑。

麻炯父子心神漸定,急出一劍一掌。

“啪”的一聲,麻炯掌力擊實在柳南背上,劍光如電劃開了柳南腿股,鮮血迸射飛濺。

柳南雖已受傷,喉中攝魂魔笑愈烈,身形穿空騰起,曳著悸人心魄長笑,宛如強星飛逝轉眼即畜。

麻炯麻仲堯父子突然嘴噴出一口黑血,顯然內腹已受重傷。

千手鬼王等人雖未出手攻襲白骨殃神柳南,強自收欽心神,但也感氣血浮進,臟腑翻震,視各人內功修為深淺,傷勢卻各有不同。

此刻,千手鬼王冷冷一笑道:“麻堡主,咱們此來偷雞不著蝕把米,柳南眶怨必報,仇已結下,此後恐永無寧日了。”

麻炯從懷中取出兩顆丹藥與其子分服而下,道:“閣下亦難獨善其身。”

正說之間,林中人影疾閃,秦中九怪竟捲土重來。

千手鬼王暗感凜駭,道:“九位真有過人之能,居然能逃出骷骷髏劍主門下追襲。”

秦中九怪沉聲不答,銳厲目光四巡,見皇甫天彪不在,均露出驚愕之色,大怪沉聲道:“皇甫天彪往何處去了?”

千手鬼王道:“甘老師是問者朽麼?”

甘谷道:“在場之人必然目睹,可否賜告。”

“這還像話。”千手鬼王答道:“不過腿是長在皇甫天彪身上,他要走我等豈可阻攔,但必在柳南發出懾魂魔笑之前離去的。”

秦中九怪聞言不由驚愕不已,突然少林寺內騰起三聲鐘聲。

鍾韻悠揚中,一隊少林僧人慢步走來,均是霜眉銀鬚,精華內蘊,無一不是當代少林名宿。

千手鬼王抱拳微笑道:“方才如非掌門人及諸位禪師發出天龍焚唱,老朽等將不免喪在白骨殃神柳南攝魂魔笑之下。”

少林掌門雙手合十道:“佛門中人戒打誑語,老鈉等亦是力求自保,不得已而為之,請問諸位檀闖駕臨做寺為了何故。”

甘谷厲聲道:“血影魔經!”

少林掌門人愕然道:“此乃魔教絕學與我少林何干?”

“血影魔經實埋存貴寺內?”

“人證物證何在?”

甘谷不禁語塞。

五怪徐青山厲聲道:“少林掌門人,別忘了你我約言猶在。”

千手鬼王不禁笑道:“尊駕方才劍創仍在,怎不思前雪骷髏雙劍之辱,猶貪婪血影魔經。”

五怪徐青山聞言頓萌殺機,向八怪望了一眼。

秦中九怪心意相通,暗中扣著獨門陰毒武器化血甲蟲,欲待淬發放出。

葛聞一聲斷喝道:“不可妄施化血甲蟲。”

聲雖不大,卻刺入耳鼓鳴震欲聾。

秦中三怪駭然色變,轉面望去,只見遠處一株古松之後閃出落魂谷主皇甫天彪飄然走來。

千手鬼王不禁一怔,揣測不出落魂谷主皇甫天彪為何去而復轉,自投羅網。

皇甫天彪身法似慢實速,轉瞬人已走近,含笑向秦中九怪道:“你那化血甲蟲也非無往不利之辣毒暗器,何況骷髏劍主門下尋仇追覓九位,片刻即至……”

語聲未了,天際遠處隨著夜風飄傳入耳數聲刺耳厲嘯,播傳夜空,令人不寒而悸。

秦中九怪不禁大驚,目光森厲進射。

嘯聲尚自易畏不絕之際,六條飛鳥般身影疾如流星掠至,正是骷髏劍主門下六大高手,除在靈霄宮外,傷在秦中九怪手下四人外,方才一隻蒙面黑衣人亦在內。

大怪首穀道:“六位是否意欲清償前仇?”

杜化陰陰一笑道:“不錯!”

甘谷道:“六位請稍候,容甘某辦竣一事。”說著轉身向皇甫天彪疾步趨去。

皇甫天彪屹立如山,毫無畏懼,目光凝視著疾步而來的大怪甘谷。身後隨著八怪。

甘谷冷笑道:“留下皇甫谷主的命總是後患。”

皇甫天彪道:“這倒不必!”

甘谷疾飄後退丈外,向八怪低聲道:“快走!”

九條身影疾逾閃電向左側衝空遁去。骷髏劍主門下料不到秦中九怪竟不戰而逃仕侖梁梁厲笑道:“任你等遠遁天涯海角,老夫終必將你等一網成擒,磔骨揚灰。”

少林掌門忽雙手合什,高宣一聲佛號道:“諸位難得光降,老衲理當準備素筵款迎諸位檀越,奈本門新遭變故,奉有遺命,不得捲入江湖是非中,請諸位檀越,忽老袖有不能接待之罪。”

杜化道:“不敢。”欲言又止,倏地大袖一揮,與五人先後升空消失茫茫夜色中。

千手鬼王暗道:“留在少林,終無是處,待偵出搶去圖卷之人是何來歷,再作道理。”望少林掌門略一抱拳道:“老朽告辭。”

江湖人物亦紛紛離去,僅剩下麻炯麻仲堯父子及落魂谷主三人。

皇甫天彪微微一笑道:“麻堡主尚不死心於血影魔經麼?”

麻炯沉聲道:“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燼淚始幹。”

皇甫天彪長嘆一聲道:“如今武林人才輩出,近來兄弟親眼目睹經歷不知凡幾,你我毫矣,爭名奔利又有何用?”

麻炯冷笑道:“想不到谷主受制於九怪,雄心消磨殆盡……”

皇甫天彪哈哈大笑:“並非兄弟輕視麻堡主,你那武功尚不如兄弟,逐鹿爭雄,身敗名裂,自速其死。”

麻仲堯猝然揮劍襲出,劍幻三點寒星罩襲皇甫天彪胸腹五處重穴。

皇甫天彪曲指一揮,一縷暗勁如箭射出。

麻仲堯突感腕脈如巾斧餓,悶哼一聲,流星劍脫手飛出墮向兩丈外。

皇甫天彪冷笑道:“念在你我相識份上,饒汝不死。”說著一式鶴衝空,似一頭夜嫋般一瞥而逝。

麻炯目吐怨毒殺極,拾起流星劍,摻著其子麻仲堯向少林寺疾奔而去。

少林諸僧轉身走向大雄寶殿,片刻鐘鼓齊鳴,響聲大作……

北京城在漫空飛雪下,宛如一片琉璃,晶瑩奪目,但寒冽澈骨,路人稀少。

夜色蒼茫,狂風呼嘯,捲起冰清雪粒瀰漫飛湧,行人更是幾乎絕跡。

三更時分,夜色更深,鶴毛片片飛雪愈下愈密,前門外天祥茶莊大門內閃出一條黑影,銳利目光四巡了一瞥,疾展身形掠去。

此人轉入兩條暗巷,暮聞一聲峻冷低喝道:“朋友留步,我等注意了朋友有兩月之久,朋友真是虛藏若谷,一點不露痕跡,朋友身懷之物請速獻出,我等也不難為了。”

語聲中前後疾掠出兩人,手中寒光電閃。這人頭戴風帽,將前額遮住,腮繞一部濃密胃援,不能審辨面目,鼻中只冷哼一聲,身形疾側,雙手齊揚,一式潛龍刀天拔空起,望屋面落下。

屋面上埋有伏椿,此人足未站實,即有一黑影撲上抖掌猛劈,大喝道:“下去!”

那人身手迅快。探腕一攫,反扣著襲來強敵腕脈,冷笑道:“找死!”寧腕一帶,將強敵疾撞甩出。

此刻,數條黑影疾騰撲上,那人身法滑溜無比,刺空穿出,疾逾閃電落在十數丈外屋面上,忽地發出一聲慘嗥,仰面倒下,屍體之側一條身影穿空如電飛起,去勢迅快、轉瞬無蹤。

數條黑影疾閃而至,只見那人胸衣已然撕裂,左太陽穴上刺入一支暗器。

一個瘦小老人掏出松油火招,擦地一聲,亮起一道強烈熊熊火焰,在強風中搖晃不已。

烈焰光亮照映下,只見那致命暗器是支柳葉蛇頭鏢,瘦小老人不禁目露駭容,長嘆一聲道:“兩月苦心經營廢於一旦,軒轅經已為此人漁翁得利。”

“此人是誰?”

瘦小老人搖搖首不知,道:“我等尚有伏椿潛身遠處,或有追躡其後者,稍時諒有回報。”

霍地熄去松油火折,須臾,一條身影飛掠而至,躬身察道:“屬下發現一可疑人物,手持盒形容器由此遁去,屬下在後緊緊尾隨著,只見此人落向一幢宅院中,屬下無可奈何只得快快而回。”

瘦小老者勃然大怒,罵道:“混帳,你怎不查明莫潛跡之處?”

那人一臉苦笑道:“此莊院乃京城八大胡同五處豔名久著館榭,王豪權貴圈跡其中不乏其人,屬下怎敢冒昧闖入,招惹殺身大禍。”

瘦小老者默然不語,半晌才道:“我等向七殿下覆命,請示機宜後定奪。”率眾而去。巷角暗處竄起一條人影,揚起屍體如飛,隱人茫茫飛雪中巷勁雪濃,夜色更沉。

距天祥茶莊數十丈遠一品園飯館買賣正旺,厚厚的門簾擋著風,二四十紅木桌几乎七成座,嚴寒逼人,每張桌面生了一隻紅泥小火爐。

涮鍋子正是隆冬燕京最時興的名看,符孟皋與鄒雷兩人對坐放靠壁一付座上。對飲牛莊陳年高梁,喁喁低語。

兩人均穿著一襲薄衫,顯然經過一番易容而來,並非本來面目。

厚厚的門簾一掀,隨著一股寒冽的朔風走入一個身裁高瘦老者,年歲約莫五旬上下兩撤山羊鬍須,神似當鋪朝奉。

酒保疾趨了過來,老者滿腔京片道:“甭招呼啦。那兒有人等我赴約。”手指著鄒雷那張座頭上,經自走去。

符孟皋與鄒雷雙雙起立。老者忙示了一眼色,笑道:“有事催身,讓兩位久等了。”

彼此略事寒瞳,酒保過來加了一付杯筷。符孟皋已要了酒菜。

那老者談笑風生,盡說些天南地北趣聞奇事,相與捧腹不已。

飯莊內猜拳賭枚,笑語喧譁,誰也不注意誰,那老者語聲一低,敘出天祥茶莊內掠出一人為七皇子伏椿圍攻,雖衝出重圍,但不幸被一神秘人物暗器致死……

符孟皋面色一變,道:“閣下是說那暗器為柳葉蛇頭鏢嗎?”倏地立起。

鄒雷微笑道:“小不忍則亂大謀,此人既潛身在秦樓楚館中,短短時日內必不致離去。”

說著,酒保忽走近遞與符孟皋一紙片。

符孟皋匆匆一閱,道:“石老師急需在下相晤,不知為了何力。”

鄒雷略一沉吟道:“石誠這幾天神色不寧,少俠應謹防一下。”

符孟皋頷首道:“在下謹記在胸,明兒個老地方見。”說著匆匆離去,探身門外,疾展身法望一條寬衚衕內掠入,在一幢八字門牆,氣派宏偉宅前停身,步上石階,伸手敲擊獸環。

大門隆隆開啟,只見一個青衣小童道:“少俠回來啦,石老爺正在廳內恭候。”

符孟皋微微一笑,經往客廳走去。

乾麵神儒石城在廳內來回蹬步憂形於色目睹符孟皋走入,即道:“方才獲迅七皇子手下截擊天祥茶莊……”

“此事在下已有耳聞,但與我等何干?”

石誠冷笑道:“少俠不知此人身懷武林絕學‘軒轅經’麼?但為一神秘人物辣手斃命劫去,遁入八大胡同上,主子異常震怒,嚴命老朽及少俠查出此人來歷並奪回‘軒轅經’。”

符孟皋神色愕然道:“捕風捉影,無跡可循,命在下莫可適從,先是血影魔經,如今又是軒轅秘接,一波末平,一波又起……”

石誠面色一沉道:“你敢違抗主子之命麼?”

符孟皋聞言,目中神光暴射,冷笑道:“石老師,你別忘了在下仍是符孟皋身份,何況迄至如今,在下仍不知石老師所際主子,是指何人。”

千面神儒聞言不禁心中一震,只覺此人委實難於駕馭,但他們倆已先有盟契,各有所求,不該對他頤指氣使,笑道:“老朽一時情急失言,望少俠海涵”目前為欲查明此人,須依仗符孟皋之助。

符孟皋雙眼微瞪,嘴角泛出一絲笑意,道:“石老師的知在下並非符孟皋,須知在下自偽裝符孟皋以來,無曰不在戰戰兢兢之中,如置身虎口,稍一不慎,便遭殺身之禍。”

石誠道:“少俠模仿神似,居然不露絲毫破綻,以少俠之才華,今後足旋勝任……”說著面色一轉肅然,接道:“現任湖廣制軍公子盧玉堂與符孟皋神似,昔日符孟皋曾喬裝盧玉堂,相助撫免褫職之禍,如今盧撫升任制軍晉京陛見其子功;相揩來京,者朽意欲少俠喬裝盧玉堂往八大胡同。有鄒雷之助,當不致太難。”

符孟皋淡淡一笑道:“石老師當日用盧玉堂作為符孟皋替身,豈不較在下為強。”

石誠搖首道:“那盧玉堂不擅武功,手無縛雞之力,怎能作為替身。”

符孟皋略一沉吟道:“在下不妨一試,萬一鄧素雲氣姑娘從中攔阻,把事弄僵,恐弄巧成拙。”

石誠微微一笑道:“咱們主子已籌計與你成親,俟木已域舟,諸女縱然發現你並非符孟皋時,亦是無可奈何。”

符孟皋聞言心神大震,知有惡毒陰謀在內,故作不動聲色,淡淡一笑道:“固所願耳,在下不願鄒雷生疑,意欲告辭,鄧素雲諸女今晨必然超至,請石老師準備位處。”

石誠道:“此宅廣廈百間,不亞王侯宅第,足夠少俠金屋藏嬌之用。”

符孟皋哈哈一笑,轉身掠出廳外面去。

翌日傍晚,華燈初上,燕京城仍在大雪紛飛中,朔風凜冽,雪積盈尺。

留香院門前飛馳而至一輛華麗馬車,重幕垂罩,只見車簾一揚,踏出一個貌如冠玉,豐禪俊逸少年,身著一襲狐襲,雪白毛邊展露出下襬幅邊。

那少年一跨下馬,轅上立躍下御者與肅立在門側龜奴附耳低說了幾句。

龜奴面色誠敬無比,一人唱客規矩,領著那俊美公子走人留香院中。

穿過三廳,左轉入一片朱欄圍砌院落,院中寒梅吐蕊。馥郁清香,沁人心脾。

一間房外有一雛婢見著龜奴領著一位翩翩華服俊美少年走來,靈活雙眸泛出笑意,龜奴低喝道:“速通知玉蝶始娘,盧公子來訪。”

雛婢進入房內,須臾,只聽得瀝瀝鶯聲傳來道:“恕賤妾不知,望盧公子寬諒有失迎之罪,”驚鴻般閃出一個年方二八,美貌嬋絹。

盧玉堂微笑道:“姑娘說那裡話來,在下慕名求見,不願張揚,何罪之有。”

玉蝶嫣然一笑道:“公子請!”

盧玉堂昂然進入,只見屋內陳設典雅,高懸一盞宮燈,放出柔和光輝,壁間尚有前人書畫真跡。

兩人就座後,盧玉堂細心打量玉蝶兩眼,只覺此女不施胎粉,膚白如雪,瓜子臉龐,雙瞳翦水,瑤鼻櫻唇,暗暗讚道:“花中魁首,天香國色。”

玉蝶見盧玉堂凝視自己,不禁排紅雙靨,螓首微低柔聲道:“殘妾蒲柳之姿,何值一盼,尊大入是否新任湖廣制軍麼?”

盧玉堂似感微驚道:“姑娘何以知之?”

玉蝶嫵媚一笑道:“適才聞得侍躥言說方知,耳聞公子學富五車,才情洋溢,詩詞名動京華,公子可否翰墨相賜。”

盧玉堂軒眉哈哈笑道:“此乃儕輩雅謔。姑娘苦真有所需,在下不妨獻醜。”

玉蝶笑吟吟走在案前,鋪舒尺箋,儒墨相待。

盧玉堂緩緩立起定座下,握管略一思索,揮筆書下一閡雙調豔妙好詞:“莫風流,莫風流,風流後有闊愁,花滿南園月滿樓,偏使我憶歡遊。我憶歡遊無計奈,除卻且金匝,醉了醉來春後秋,我心事幾時仗。

勞非節,勞非節,天意應不虛設,對酒高歌玉壺闕,慎莫負狂風月。人間萬事何時歇,空贏得鬢成雪,我有閒愁與君說,且莫用輕離別。”

盧玉堂擲筆微笑道:“信手塗鴉,與卿同粲。”

玉蝶道:“士林推重,足見他言不虛,此為神來之筆,人生際遇無常,何能無悲歡離別,只見太悽惋了點。”

盧玉堂微笑道:“在下尚有一月勾留,即行赴鄂,天南地北,相見無期。彼此相思,夢去難尋,權詞把玩,以代驛信。”

玉蝶暗道:“看來此子是個多情種子,怎奈初見,莫知人品。”她混跡風塵,但守身如玉,恐盧玉堂是個紈褲子弟,遂盈盈一笑道:“賤妾就此拜謝了。”

雛婢走來收拾乾淨,重行擺下酒食。

盧玉堂與玉蝶輕的淺飲,談論琴棋詩話,前人掌故,吐屬蘊籍,諧而不諺,不涉遊詞。

三更將盡,玉蝶面含嬌羞道:“公子欲留宿在此麼?”

盧玉堂微笑道:“在下知姑娘乃冰清玉潔之體,不敢作非分之望,另闢一幅可否。”

玉蝶含羞一笑,示意雛婢整理床榻,告辭更衣離去。

盧玉堂雖與玉蝶共臥一榻,但分被異忱,俟玉蟬鼻息沉沉之際,輕落一指點了玉蝶睡穴,悄無聲息一躍而起,掠至窗前,點破窗紙凝視院外動靜。

夜空如墨,窗外仍是大雪紛飛,寒風如割。

一條疾快身影,飛掠至鄰室窗外廊下,輕輕擊掌一聲,只聽鄰室房門移開,閃出一人。

兩人隅唱低語聲極微,但盧玉堂耳力銳敏異常,只聽一人說道:“這八大胡同內外懼已密佈大內高手,耳目甚多,我尚無法攜帶秘笈出去。”

“奉殿下之命,只有設法謀斃一女,出喪之日將秘笈藏於棺木之內,留待日後掘墳取出。”

那人略一沉吟,道:“既然殿下決定如此,兄弟只好遵命了。”

“事宣謹慎,切不可露出痕跡。”一條黑影竄入風雪漫漫中不見。

盧玉堂仔細凝視鄰室那人身影后,返回榻上拇被臥倒,心中波濤起伏,思緒萬千。

白天察視過那真屍體,致命暗器蛇頭柳葉鏢與自己存留的一支無異,可見此人昔年仙靈潭是為主兇,但其中尚有待值得推敲處甚多。

那匣真是“軒轅秘籤”麼?當然不是,軒轅秘笈仍在獨龍叟手中,普天之下除了自己與鄧素雲知之,別無第三人獲知真情,但匣中究竟是何物?

那玉匣為天祥茶莊那人懷中攜出,此人目的是為何處?兩月來天祥茶莊無日不在嚴密監視下,可見此人在天祥茶莊潛藏甚久,大內高手迄未採取行動其故安在?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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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2-31 11:42:17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 豔窟狐鼠

抽絲剝繭,只覺此事千頭萬緒,似是而非,無法理解,饒是盧玉堂睿智過人,亦感難於措手。

盧玉堂這一晚就是如此輾轉難寢,窗紙泛白,不覺已是黎明,被衣起床。

雛婢聞聲進入,笑語趨前問安。

盧玉堂笑道:“你不用招呼了,讓姑娘安睡片刻,不可驚擾,我要走了,你轉告姑娘我今晚尚要再來。”取出一枚銀錠塞入雛婢手中飄身外出。

大雪初齊,寒冽更甚,到處粉莊銀琢,宛然玉樹宮闋,耀眼極目。

盧玉堂無心觀賞,疾步邁出留香院外,只見駕車御者與兩個勁裝捷服人物談論,一望而知二人乃燕京名捕。

一個髮鬚斑白,而色紅潤老實目睹盧玉堂飄然走出,立即含笑抱拳一揖道:“盧公子好早,老朽李荊楚,泵為捕頭,昨晚大內失竊,宮庭震怒,限三日內緝拿破案,此賊輕功身法甚高,大內高手追蹤到此突告失蹤,必潛藏在附近……”

盧玉堂循笑道:“李捕頭是否心疑在下所為。”

李荊楚忙道:“不敢,因此地龍蛇混雜,恐那賊人知形跡敗露,作出移禍栽髒之舉。”

盧玉堂點點頭道:“在下明白李捕頭話中用意,煩李捕頭搜覓在下身上,但不知大內失竅是何珍異之物。”

李荊楚道:“溫原版玉冬溫夏涼,蚊蠅不生,珍異之處不勝枚舉……”繼而赧然一笑道:“老朽天大膽子也不敢搜。”

盧玉堂聰明絕頂,微微一笑,道:“公事公辦,在下一介庶民,何能以私廢公。在下同捕頭入車一敘。”說著跨步伸臂一撩遮簾邁入車廂,李荊楚隨著進入。

須爽,李荊楚含笑下車,御者揮鞭叭破破空脆響,四蹄奔雷掀起,一片雪塵疾馳離去。

車抵宏偉氣象森嚴大宅前停下,盧玉堂下車快步走入,徑望內宅一幢高樓而去。

忽聞鄧素雲柔媚悅耳語聲喚道:“皋弟回來了。”

盧玉堂抬目望去,只見鄧素雲、皇甫嫻、魏紅綃、梅若萍四女笑靨如花,倘若飛燕立在欄內,即笑語問好。同入內室敘出昨晚天詳莊外等經過。

鄧素雲道:“你認明蛇頭柳葉鏢確與你所有的一般無二麼?”

盧玉堂點頭不語,目中神光似無限悽愴。

皇甫嫻略一思索道:“昨晚留香院中窺見鄰室那人似非使用柳葉蛇頭鏢正主,恐另有他人。”

盧玉堂不禁愕然道:“另有其人亦在鄰室麼?”

皇甫嫻然笑道:“少俠委實聰穎絕倫,其他的話我雖不言也可思之過半了。”

盧玉堂道:“鄰室中……”忽目露詫容道:“那正主兒是否一婦人。”

皇甫嫻含笑點點頭。

盧玉堂面上立罩上一重陰霾,只覺此事委實錯綜複雜,甚感棘手。

鄧素雲道:“皋弟無須憂慮,水到渠成,只要楔而不捨,一切可迎刃自解,倒是千面神儒石誠用心險惡,不可不防。”

番僧目光如炬。陰惻惻笑道:“柳道長,看來你我中了調虎離山之計。”

話聲未落,窗外忽送來刺耳冷笑道:“原來是你這一雙怪物!”

番僧及白骨殃神聞聲疾逾電射而出,只見院中立著一個面目森冷錦袍中年人。

白骨殃碎冷笑道:“施主是何來歷?”

錦袍中年人陰陰一笑道:“你不管我是何來歷?燕京是首善之區,不容魑魎胡作非為。”

番僧厲喝道:“好狂妄的口氣”一掌“怒打金鐘”劈出。勁風如山向錦袍中年推去。

錦袍中年人哈哈大笑,揮掌相迎。

掌力相接,轟的一聲大震,狂風四溢,掀起溫空雪塵冰屑,威勢駭人。

錦袍中年人身形微撼,足下沉了五寸,紅衣番僧卻馬椿不穩,跟跪退了兩步。

只聽錦袍中年人哈哈大笑聲中,掌招如飛攻出,幻出漫空掌影,奇詭奧絕。

紅衣番僧亦是一身功力高絕,運掌錯攻,轉瞬,已是數十照面。

兩人身形兔飛鶻落,無分軒輕。

白骨殃神柳南獰立旁觀,只覺錦袍中年人武功博雜精奧,含蘊各大門派絕學,招數運用已臻神化,如長江大河般滔滔不絕,出招竟是愈來愈怪奇毒狠辣,不禁為紅衣番僧危。

他為何不參與聯手合攻錦袍中年人,因他深知來者絕不止錦袍中年一人,尚有甚多高手潛伏暗處,但察瞧不出伏椿存身所在,所以他目光不住巡視搜覓,慎防伏椿暗襲。

突聞錦袍中年人一聲大唱,右掌“撥草尋蛇”穿入番憎掌力中,掌化一式笑指天南中指落在番僧“期門”穴上。

只聽番僧喉中發出一聲悶哼,受傷似不輕,踉蹌向後退去。

白骨殃神柳南不禁大驚,面色一變,喝道:“施主手辣……”

喝聲未了,只覺右臂一陣劇痛,轉目一瞧,不禁駭然色變,但見右臂上釘著一支蛇頭柳葉鏢。

這時,錦袍中年人亦瞥見白骨殃神臂上的蛇頭柳葉鏢,目中神光一惜,展袖沖天遁去。

白骨殃神柳南只覺漂內蘊有劇毒,循著行血逆攻內腑,忙運氣封閉肩部穴道,使毒血滯凝在右臂內。

如非柳南功力高絕,甚難將穴道牆閉,因毒性物強,就如萬馬奔竄,只要一滲入體內,柳南功力再高,亦無法雛。

只見白骨殃神柳南右臂腫得老高,手掌紫脹著茄,臉上汗如雨下。

紅衣番僧連退七八步,張嘴吐出一口黑血,調息一陣,面色極其難看,道:“柳道長,你是怎麼樣了?”說著已走向柳南身前,瞥見柳葉蛇頭鏢,不由駭然驚呼道:“柳葉蛇頭鏢!”

柳南泛起一絲苦笑道:“禪師,你可知此鏢來歷麼?”

紅衣番盾搖首長嘆一聲道:“十數年前,貧僧曾聞師門長輩說起那時蛇頭鐐為天下第一辣毒暗器,發出無聲無息,端破玄功護體,毒性甚劇,傷者若不在兩個時辰服下獨門解藥,必然無救,使用之人更是神秘,無聲無息,一閃即逝,迄今為止,仍難知此人來歷。”

白骨殃神柳南聞言,怨毒目光望了右臂上柳葉蛇頭鏢一眼,道:“如此說來,貧道這條右臂是無法保全了。”

紅衣番僧目露憂容道:“道長不如先行求治,其他的話留後再說,君子報仇三年,貧僧誓必報今日一掌之仇。”

柳南厲聲道:“如貧僧廢去一臂,燕京城當染成一片血腥,休怪貧道心辣手黑。”

忽聞屋瓦上傳來一聲冷笑道:“柳南,你身在危中,尚猖狂大言,燕京城藏龍臥虎。高手如雲就是十個白骨殃神也無濟於事,何況於你。”

屋面上疾如鷹隼,電瀉落下三條身影。

柳南認出其中一人是蛇膝風,另外兩人是一雙面目逼肖,攣生葛袍老者,不禁眼中殺機暴射,大喝道:“原來是你猝施暗算。”

滕風哈哈大笑道:“柳道長,你別指鹿為馬,滕風如果真是蛇頭柳葉鏢主人,你此刻焉有命在。”

柳南只覺此言極是有理,道:“滕施主必目擊暗算貧道之人了。”

滕風搖首笑道:“滕某三人雖然於道長兩位同時入宅,但無法查知此鏢打來方向,此刻那人必然離去了,更無法尋。”

紅衣番僧道:“施主不覺揣測有誤?”

滕風答道:“膝某三人於道長禪師,及兩位為敵的錦袍中年人,更有那施展柳葉蛇頭鏢主者均是抱著同一目的而來,那持鏢主人必在發鏢傷及道長之際,察覺宅內有人逸出,疾追蹤離去,不然道長那有命在。”

柳南苦笑出聲道:“聽滕施主之話,似合情合理,但此人志既不在貧道,為何單單向貧道辭施毒手?”

“他於錦袍中年人似為同行,不願見兩位聯手合擊錦袍中年人。”滕風說著淡淡一笑道:“膝某意欲試治道長,不知可否應允。”

白骨殃神柳南聞言不禁一怔,道:“滕施主你身旁懷有獨門解藥?”目中泛出驚喜之色。

滕風道:“滕某那有什麼獨門解藥。不過生性喜歡弄蛇,身旁卻有一條天下異種,百不一見的三眼神螟,意欲放出,在道長右臂噬穿一孔,將毒血吮吸,如此道長不僅右臂可保全,膝某神螟威力亦加,豈非兩全其美。”

柳南聞言略一沉吟,只覺不妨一試,點點頭道:“如將貧道此臂治癒,貧道定當有以相報。”

滕風左臂一伸,嘴唇吹出尖銳刺耳,音律怪異的哨音,只見在袖管中蠕蠕滑出一條極如鵝卵,長約五尺怪蛇,通體金鱗鐵甲,脊腹兩處有顯明兩行紅線,首作三角稜形額頂長有寸許獨角稜牙森森,吐信伸縮若電。

怪蛇在雪地滑行甚緩,三道目光凝注柳南右臂上,距柳獻身在前三尺之處,突昂首一挺,身如脫弦之管般望右臂竄去,全身盤虯在臂卜,動作迅疾無倫。

白骨殃神柳南額角冷汗再度沁出,目光微露駭容。

只見怪蛇張口猛向白骨殃神柳南腕脈處噬下。

柳南封閉住穴道,但心裡上禁不住有點緊張,下意識的冷哼一聲。

怪蛇噬穿一孔,吮吸毒血。

但見柳南紫重若茄的右臂慚慚縮小重消。

柳南不禁喜出望外,目中泛出驚喜莫名之色。

然而。

事有出人意料之外,猛然怪蛇自動停止吮吸毒血,噬處緩緩鬆開,怪蛇滑跌在雪地上。

只見二眼神螟已僵死不動,顯然亦毒發身死,蛇神滕風不禁面色大變。

蛇神滕風目睹三眼神螟墜地身死,不禁心如刀絞,直著雙眼發楞。

白骨殃神柳南腕脈被蛇噬處,沁出一顆豆大的黑色血珠,卻已凝結成冰,紅衣番僧道:“柳道長,留在此處無用,我們走!”

走到出口,番僧伸手拉住柳南左臂穿空如電掠去。

蛇神滕風即痛惜三眼神螟之死。更驚心柳葉蛇頭鏢奇毒無比,怨毒眼神注視著廳門久久不移。

一雙孿生怪人寒著一張臉,始終一言不發,互望了一眼,轉身向宅外走去,身法極快擬不沾地,一眨眼便遠在十數丈外。

滕風面色一變急急,追踢一雙孿生怪人而去。

廳內疾掠出盧玉堂及千面神儒石誠兩人,望了雪地上三眼神螟蛇屍一眼,石誠嘆息道:“恐昨晚老朽外出返回之際,不慎敗露形蹤,為人暗暗躡蹤而來。”

盧玉堂道:“他們似有所為而來,在下難揣測他們此行目的何在?”

石誠道:“玉匣藏笈!”

盧玉堂聞言,立即默不作聲,他深知今日燕京情勢詭異幻變,武林與宮廷王子已混淆不清,王子間勾心鬥角,如火如焚,故而推測出方才滕風等人之來,不言而知是留香院玉蝶鄰室所見二人之主子故意放出風聲移禍之舉,此人心意狠毒可知,不禁暗暗驚心。

石誠望了盧玉堂一眼,道:“老朽之話,你不信麼?”

盧玉堂淡淡一笑,道:“在下此刻保有雙重身份,凡事均宜存疑,謀定後動,不然易於僨事。”

石誠心中暗暗驚異道:“此人氣質與前大不相同,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竟與符孟皋一般無二,若不及早圖謀,恐終中為我用。”時念之間,耳聞盧玉堂道:“在下要離去了。”身形下躍,騰空而起。

不知何人吐露風聲,不知名江湖人物從天樣茶莊遁出,身懷“軒轅秘笈”,突遇猝襲,喪命在蛇頭柳葉鐐下……秘笈為神秘人物攫去之事在燕京城不服而走,傳遍內外九城,上至宮廷達官,下至販夫走卒,無不人言嘖嘖。

凜冽寒冬,茶樓酒館買賣更是生意鼎盛,三朋四友坐下,酒釀耳熱之際,“軒轅秘笈”之事更是聚論紛壇。

雖人言人殊,但卻不離幾項疑問。

遁出天祥茶莊之人是誰?

此人即喪命蛇頭柳葉鏢下,屍體何在?但仍是一不解之謎,自然有人目擊,或被搬走屍體,那麼目擊現場情形又是何來歷?

蛇頭柳葉鏢暗器在江湖中甚是陌生,使用蛇頭柳葉鏢之人不言而知若非極厲害的黑道巨兇,亦是武林兇邪,要知越是不見經傳之物,越不平常,斷言就是劫去“軒轅秘笈”神秘人物獨門暗器。

目前那神秘人何去何從,據風聞尚潛跡在燕京城內,那麼神秘人物又是何來歷?

因此——

茶樓酒館頓形熱鬧,江湖人物充斥其間,各有用心所圖,志在軒轅秘笈下落。

留香院中,急管繁弦,衣香鬃影,風光源旅,卻在玉蝶姑娘鄰室蘊釀著一股洶湧暗潮。

一身著藍緞團花皮袍的三旬左右少年,在室中來回踱步,他面形微圓,五官尚稱清秀端正,眉毛嫌散亂,目中不時流露出淫邪之色。

忽由裡間傳出清脆語聲道:“心煩則亂,你如此來回走動徒遭起疑,總該有個決定才是。”

那少年突然止步,冷冷一笑道:“這答應照殿下之命行事,不得更改,但燕京滿城風雨,不知被何人傳聞,更以大內被盜溫涼版玉,查緝甚緊,尤其八大胡同進出之人俱在嚴密監視中,恐事機不密敗事,則你我百死莫贖。”

一聲嬌笑傳出道:“你怕死麼?”驚鴻疾閃掠出一嬌燒治豔婦人,年歲當在三旬五六,但在她刻意妝飾,一如花杏少婦。

少年嘴角泛出一絲冷笑道:“我雖不畏死,卻不願不明不白死去,換在平日,罕有其人能在你我鋒鏑下逃生,目前情勢大不相同。”

驀地——

一個雛婢走入,手握一折一招卷塞在嬌嬈冶豔少婦手中後轉身趨出。

婦人匆匆一閱,目稍眼角不禁泛出笑意,道:“殿下委實智計高絕,命能手持柳葉蛇頭鏢打傷白骨殃神柳南肩頭,無異是指‘軒轅秘笈’躍得主在燕京城來去自如,身手高絕,一則命江湖中人匆存規融沾指之望,再令人不疑我等藏身在留香院中,如我料測不差,大內失竊溫涼版玉本是無中生有之小,殿下對頭故設此計逼使我等情急失措,自陷羅網。”

少年點點頭道:“燕姐料事之能,小弟自愧不如,但我等應擇何人下手。”

婦人聞言沉思良久,才道:“倘不擇人辭施毒手,雖無痕跡可尋,徒然暴斃未免令人起疑廚下汪婆子痰喘宿疾,久治不愈,三天兩頭必倒臥樓上,汪婆子是最好人選。”

那少年鼻中冷哼一聲道:“汪婆子之死無論是誰,均不能置疑。入夜時分,候汪婆子就寢立即動手。”

戶外朔風怒吼,大雪紛飛,這一雙狗男女話音甚低,絕不虞為人窺聞,殊不知靠壁後窗上,窗紙被點破一孔,隱隱可見一道銳利目光注視著兩人,忽地一閃即逝。

須臾,玉蝶戶外起了一聲高呼道:“盧公子到!”

只見盧玉堂容光煥發,飄灑從容跨入玉蝶房中。

玉蝶早自聞聲迎候於案側,見了盧玉堂不禁霞泛玉靨,盈盈萬福道:“今晨賤要貪睡,致……”

盧玉堂微笑,右手一擺道:“說這些話似嫌生分,姑娘,你我一見投緣,繁文俗禮大可不必。”

玉蝶嫣然一笑道:“賤妾遵命!”

不久——

玉蝶房中起了兩聲鼕鼕弦響,調試琵琶銀答,只聽弦韻曼揚,盧王堂應和低唱:“聞人語著仙卿字,咳情恨意還須喜……”

等弦一叫女,玉蝶嬌羞不勝,輕頻薄咳道:“詞藻太香豔了點。”

盧玉堂微笑道:“姑娘不喜,在下再唱一詞。”第琶絃聲又起:“月色透橫枝,短叫小花無力。北客一聲長笛,怨江南先得,淮發強來獵前開?多情如春億留取大家沉醉,正量休風息。”

歌聲望銷悅耳。

玉蝶柔聲道:“請問公子,此詞何名。”

盧玉堂:“詞名,‘好事近’。”

玉蝶陡地紅雲上臉,低垂蝶首,半晌才嬌羞不勝道:“賤妾風塵溷落,身非得已,便賤妻頗知自愛,尚系清白處子之身,錯蒙公子垂愛,得侍巾梯實為萬幸……”說著語聲低柔幾不可復聞,悽然一笑道:“公子若不嫌賤妾出身青樓,望以千金相贖。”

盧玉堂聞言不禁一怔,微笑道:“千金量珠,區區之數,當不吝借,三月後在下親自驅車相迎。”

兩情相悅,不及於亂,真是密意欲傳,嬌羞未敢,箇中風光不足為外人道也。

鄰室一雙男女策劃已妥,但等更深入靜行事。

巷中隨風傳來綁拆聲,已是三更方過,門扇輕啟,冶豔婦人婀娜身影一閃而出,細碎蓮步向廚下走去。

灶中火光能熊,廚役僕婦尚自未寐,忙著準備宵夜酒食,一個肥胖掌鍋廚師瞥見豔婦走入,忙笑道:“鴻站娘,你怎親自前來?命丫環吩咐一聲,自會立刻送上。”

豔婦媚笑道:“丫環貪睡,陳大爺酒興大發,需三斤陳年大麴,一盤糟燒紅饅,汪婆子精擅烹治此味福州名餚,是以我親身請汪婆子烹調。”

廚師笑道:“汪婆子喘疾突劇,已回房睡覺去丁。”

豔婦故作一惜,道:“怎麼她喘疾又發作了麼?待我去瞧瞧!”

說著已向一道側門走入。

須臾,只聽豔婦傳出一聲尖叫,廚下僕役立時奔去,但見豔婦在汪婆子錫前面無人色,顫聲道:“汪婆子她……死……了。”

一名僕婦嘆息一聲,挽著豔婦走出門外。

廚房中忙亂成一團,微聞嚶嚶啜泣之聲。

汪婆子生前人緣極好,四名傭婦替汪婆子清抹屍體,換好壽衣壽鞋,天色已是四更將馨。

汪婆子少年孤寡,並無親人,四名傭婦坐在蹋前守靈,只覺一絲冷風拂體,眼皮沉重,不禁伏榻入睡。

突然一條纖細黑影疾掠而入,玄巾那面,朝汪婆子屍體注視了一眼,突地由懷中取出一柄明閃閃匕首,解開汪婆子內衣劃開肚皮,將一版盒塞入並縫好。

須臾,疾閃而出。

天色漸漸濛濛發白,地面積雪盈尺,留香院後門四個扛夫抬著一具朱漆棺木入來,停放在廚下,把汪婆子屍體裝殮入棺。

不一會,留香院又請了道士和尚禮經超渡,起靈指出,鍺帛香車徑往城外而去。

冶豔少婦換著一身素服,面帶悽容,隨著棺木行去。

未出城郊,忽從身後隨風傳來兩聲馬嘶。少婦內心情虛,不覺返面望去,只見四人四騎,驀起漫目雪塵如飛馳來。

那騎上四人均是彪形大漢,一色玄衣勁裝疾服,肩後絲穗飄揚,面色森冷,掠過棺木之側,八道森厲目光同時注視了少婦一眼,發出一聲冷笑,揚鞭叭叭揮空,風弛電掣而去。

少婦眉泛殺機,但突又忍隱收斂,只聞身後又起了駕馬狂嘶聲,不禁暗暗心驚。

一路上,接連不斷掠過了八九撥人騎,均都神色不善,少婦情知不妙,揣測不出如何洩露風聲,只覺茫然不解。

停靈在距燕京城二十里外“聽泉寺”,叢林規模甚小,僧人不多,寺在一座小山中,棺木暫厲於聽泉寺西廂木屋內,少婦藉故設詞欲傍晚才返燕京,盡遣之離去。

忽地——

一條黑影掠入木屋,現出一個微駝老者,少婦忙道:“徐老,情勢有異,不如取出秘笈去見殿下,遲則不及。”

只聽陰惻惻冷笑傳來道:“來不及了!”

少婦與駝背老姿面色一變,大喝道:“尊駕是誰?”

“你別管兄弟是何來歷,軒轅秘笈不能由汝等獨吞,這寺外高手如雲,無不是為著軒轅秘笈而來,看來將引起一場激烈拼搏!”

駝背老受沉聲道:“不錯,這屍體內實是藏有一盒‘軒轅秘笈’,但此事慎秘異常,閣下等緣何獲知。”

“如要人不知,除非已莫為。”

少婦突雙掌猛出向棺木揮去,欲震碎棺木挾走汪婆子屍體。

掌力一出,只覺一片柔軟愛勁將自己掌力卸於無形,身軀亦被震出兩尺,門外突現出一個黑衣蒙面人。

駝背老叟不禁面色大變,他瞥見黑衣蒙面人之後尚有十數武林高手立在殿前雪坪中,虎視眈眈,似非黑衣蒙面人同路,厲聲大喝道:“閣下也不一定能到手。”

黑衣蒙面人冷冷一笑道:“說得不錯,兄弟原有獨得之意,如今情勢大異,只有各憑武功高下獲有。”

天際遙處突傳來激厲長嘯,聲播雲空,不言而知趕來之人不在少數。

冶豔少婦面如死灰,心中暗暗叫苦,只見蒙面黑衣人身法奇幻無比至棺側。

駝背老裡面目一變,右掌疾揮而出,一股潮湧罡力推出。

黑衣蒙面人哈哈一笑道:“目前兄弟尚不需要軒轅秘笈。”雙掌一式“雲斷屏山”迎出,只聽一聲轟轟大震,氣流激旋,一間木屋被震得四分五裂,本片一沖霄奔空而出,僅剩下一具棺木。

此刻,四條人影如電飛奔而至,落在棺木四周,其中一人銀髮飄飄,面如硃砂,雙目炯炯有神。

聽泉寺內陸續抵達的三山五獄人物著實不少,蟻聚繩集,認出銀髮老實乃北獄第一高手金翅大雕白羽。

只聞白羽宏聲如雷道:“‘軒轅秘笈’乃武林絕學,但粥少僧多,僅有一冊,形勢迫人,看來諸位均有獨得之意,除了各憑武功勝負獲得外,別無善策。”

群雄中發出一聲陰惻惻冷笑道:“白老師,你能作得—了主麼?”

白羽凝目望去,只見是威震甘涼麻家堡麻炯,不禁宏聲大笑道:“麻堡主,老朽自認德不罕眾望,倘麻堡主認為老朽之言不當,何妨提出一個善策,不過麻堡主須認清一項事實……”說著目光轉註駝背老裡冶豔少婦兩人一眼,道:“這兩位老朽雖不知真正來歷,但與宮廷某一王子卻大有淵源,如今宮廷間諸王子爭儲直熾,今日參盛會之人中必有。各家王子鄖內高手,老朽即不能作主,未必麻堡主可作得了主。”

麻炯聞言不禁語塞。面色異樣難看。

豔冶少婦心如刀絞,自己認為作得天衣無縫,但作夢也料不到風聲從何人走漏,急據傳開,眼見軒轅秘籤必不能保全,不禁憂心如焚,暗道:“如此重要之事,殿下怎不親自前來。”

群雄中突傳出一陰冷語聲道:“此言是極,白老師料事如神,今天誰也作不了主。”只見走出一人,身穿黑色玄被,藍繪鑲白緊身勁裝,面色薑黃,額挺眉聳,兩目內陷精芒懾人,雙肩露出一雙奇形獨門兵刃。

白羽微笑道:“董老師久不露面江湖,風聞董老師深受宮廷器重,一帆風順,升充鐵衛士副領統難得之極。”

此人果如白羽所言,系鐵衛士副統領日月乾坤手董懷慶,一身武學高絕,聞得白羽之言,雙眉微微一剔冷笑道:“白老師休要冷嘲熱諷,人各有志,不必相強,董某明白昭告諸位,宮廷王子已受當今皇上嚴密看管下,不得外出,但各王子門下均已奉命趕來聽泉寺途中,志在必得……”

“董老師嗎?”

董懷慶笑道:“真人不說假話,董某也志在必得,但董某不敢於犯眾怒,只有贊同白老師主見,以各人本身武功,力拼高下,勝者為得主。”

說時,江湖群雄,宮廷高手紛紛不絕如縷趕來。

群雄中忽有人出聲道:“棺中是否確有軒轅秘笈?”

金翅寺鵬白羽一望少婦,道:“這位姑娘乃昔日天南道上卓著盛名的辣手羅剎李鴛鴻,一切均由她主謀,將軒轅秘笈藏在屍體腹中,如蒙見信,尊駕就不妨留在此參於此場盛會。”

李鴛鴻見白羽宛如親眼目睹,不禁心神駭凜,毒念頓萌,右手暗暗向懷中揣去,向駝背老叟一示眼色,意欲取出辣毒暗器猝襲白羽功駝背老者震開棺木,施展迅雷不及掩耳手法奪取軒轅秘笈遁去。

忽聞黑衣蒙面人冷笑道:“這位李姑娘最好不要妄動,須知在場群雄無一不是武林高手。絕不能讓姑娘盜取‘軒轅秘笈’遁去。”

李鴛鴻不禁面色大變,揣向懷中的右手迅疾縮了回去,抬目望去,突發現有六長衫人緩緩向棺木前走來。

他認出同黨,不禁暗喜,目中神光閃灼。

金翅大鵬白羽似已看出來人蹊蹺,口中如綻春雷,大喝道:“來人止步!”

日月仙人手董懷慶猛一旋身,右掌疾如電光石火虛空拍去。

那六人面色一變,沖霄奔空騰起,半空中身形疾施,頭下足上化為飛鷹模兔身法,雙手拾指挾著一片無堅不摧嘶嘶罷力,分向黑衣蒙面人、金翅大鵬白羽、日月仙人手董懷慶罩襲而下。

這一猛襲之拳,委實有利於駝背老者及辣手羅剎李鴛鴻向人,趁機震開棺木攫取軒轅秘笈。

無奈天不從人顧,駝背老者及李鴛鴻正要下手之時,忽聞腦後風生,不禁大驚,迅疾飄身開去,轉首一望,只見四個瘦長黑衣蒙面人屹立身後,衫袖飄飄,宛如山魁鬼腿,令人不寒而慄。

那面凌空下撲六人,挾著雷露萬鉤之勢,本欲一擊中的,怎料對方三人一身武功已臻化境,疾射奔空,雙掌橫胸外拂。

只聞掌風交擊之聲,九條身影飛射開去,飄身落下。

武林群雄均認不出六人是何來歷,可見這六人從未在江湖中露面過,其主人心機之陰沉,處事之謹慎,為江湖中所罕見。

日月仙人手董懷慶冷笑道:“六位也太心急了點,軒轅秘笈也是恃武可以攫取的麼?”

一個面白如紙,宛如死人面孔,冷冷說道:“董老師有何高見,在下願洗耳恭聘。”

董懷慶笑了一笑道:“依董某之見,在這棺木上砌封一座石臺,暫斷妄念,更在此聽泉寺內建造一座擂臺,各憑武功擠一勝負,敗者立即離去,藝懾全場之人乃是軒轅秘笈主。”

那人陰陰一笑道:“看來董老師籌之已熱,陰謀將天下群雄趁機一網打盡。”

此言一出,武林群雄不禁心神大震。

董懷慶面目一變,沉聲道:“尊駕別危言惑眾,董某現任鐵衛士副統領,若真有此意,儘可調大內高手,九城兵馬,將此山包圍甕中捉龜,何求不得。”

那死人面龐長衫人突傑傑怪笑道:“董老師未必有此心,唯懼干犯宮廷皇子之怒,恐首領不保,口密腹劍,偽示仁義!……”

白羽大喝道:“住口,尊駕如有異領,願聞高明。”

那長衫人道:“先要礁棺木屍腹中有無軒轅秘笈,昭信武林群雄後,再論其次。”

白羽冷笑道:“此本無不可,但難在由何人開棺驗明,人心奇險,深不可測,若引起非常之變,尊駕縱然願以性命保證,雖死也無濟於事。”

長衫人不禁語塞。

群雄中突有人開聲道:“老朽贊同董老師主張。”

千百道目光望去,只見一株蒼松下並肩立著一雙武林名宿活喪門賈慶、煞手神判嚴凌霄,說話之人正是賈慶。

麻炯陰陰一笑道:“賈老師能否保證棺木中確有‘軒轅秘笈’。”

賈慶道:“誰也不能保證,麻堡主若有兩全善策,不妨提出。”

麻炯暗道:“自己僅憑風聞起來聽泉寺,究竟有無‘軒轅秘笈’尚未可知,我何必多管鬧事。”心念一轉,微笑道:“既是如此,麻某亦附和眾議。”

董懷慶立時向群雄中一招手,只見奔來一個黑衣大漢,董懷慶道:“你快去召集工人,準備磚石興建一所石臺,將棺木封在其由”

黑衣大漢領命飛奔而去。

聽泉寺群雄畢集,面色表情不一,誰也不能揣測出各人存何用心。

最難湛的就數辣手羅剎李鴛鴻,駝昔老叟及六個長衫人,走又不可,不走又不能。

驀地——

天際遙處飄揚起一聲刺耳淒厲長嗥,

日月仙人董懷慶不禁面色微變。

武林群雄感覺有種不平常之事發生,千百道目光均投注嘯聲傳來方向。

須臾,只見一條黑影渾身浴血,踉蹌奔來,赫然正是奉了董懷慶之命招請工人去的黑衣大漢。

那大漢奔至董懷慶身前,董懷慶雙眉一剔,喝道:“你遇見何人?”

大漢張嘴欲言,忽口中噴出一股鮮紅熱血,向雪地上栽倒,昏死過去。

董懷慶目中逼射怨毒神光,右掌疾仲,欲向黑衣大漢命門穴按去。

忽聞寺外傳來一聲陰惻惻笑聲道:“不用問了,此人傷在老朽掌下。”

語聲中,一個黃衫赤須老者飄然走入,身後隨著廿四個手抱長劍絳衫中年人。

群雄中忽有人驚噫出聲道:“霹壢宮尊者!”

黃衫赤須老者呵呵一笑道:“老朽久已不露面江湖,幸而武林中還有知老朽之人。”繼而面色一沉,目注董懷慶道:“董老師體那心機白費了,召請心腹死黨扮作泥水匠人,砌石封牆之際,暗施太清罡力將棺木損成木灰,趁機取軒轅秘笈。”

董懷慶心中大駭,佯作鎮定,冷笑道:“無中生有,含血噴人。”

霹雷尊者道:“十八名工人現在寺外,已被老朽制住。”說時,二十四名絳衫人身形候動,長劍平伸,劍尖顫動幻出耀眼寒星,將董懷慶、白羽、黑衣蒙面人、李鴛鴻、駝背老者圈在當中。

場中情勢突變,武林群雄均感山雨欲來風滿樓。氣氛為之凍凝成冰。

活喪門賈慶徐徐出聲道:“陶彥兄,你我別來無惹,還記得小弟麼?”

霹雷尊者注視了賈慶一眼,笑道:“你是小牛麼?料不到今日你我各有所成。目下你意欲與愚兄為難麼?”

賈慶哈哈大笑道:“旁觀棋局,眾醉獨醒,不亦美哉。”

霹雷尊者微微一笑,轉面望去,只見甘四名絛衫人長劍顫震不已,蓄勢待發。

相距不及五丈外,那李鴛鴻同黨六名長衫人情知霹雷尊者不懷好心,有奪取秘策之意,霍地撤出一柄短劍;身形疾射撲出,流芒電閃,襲向絳衫人而去。

八絳衫人似身後長了眼睛一般,長劍詭奧無倫反揮甩出,八道寒虹交叉如鏃,精芒飛旋。

只見六個長衫人悶哼一聲。短劍脫手墜地,右臂緩緩垂下。臂時骨上一顆沁紅血珠溢出,其中二人胸前劃裂寸許口子,卻未見血液淌出,但面色慘白如紙,雙膝一軟。先後倒地死去。

八絳衫人渾如無事人一般,原式立著不動。

群雄駭然變色。

活喪門賈慶哈哈大笑道:“好玄妙的劍招,威力無匹,賈某可算是開了眼界了!”

霹靂尊者陶彥嘴角泛出一絲冷笑道:“你是否有不服之意。”

賈慶道:“童年實友,竹馬至交,目睹有些成就,欽佩還來不及,焉有不服之理。”

陶彥道:“風聞你己名列武林九太高手之一,武功卓絕……”

話尚未了,賈慶已白急搖手道:“陶兄,你彆強拉著小弟相試武功高下,要至今日之會,將有比小弟武功更高之人參預,你恐應接不暇,還有心情作弄小弟,敬謝不敏了。”

陶彥微笑道:“瞧你不出深知明哲保身之道。”說著轉過面去,右手一揮,四名繹衫人長劍一式“深蝴飛雲”向金翅大鵬白羽攻去,另四人亦出劍向董懷慶疾攻三招。

白羽兩袖猛拂卷出一片愛力,身形倏地拔空而起,董懷慶一對奇形兵刃“西風捲簾”揮出,身法奇妙穿隙而出。

但聞一片金鐵交鳴之聲,董懷慶已穿隙而出。

四道寒虹卻如附骨之蛆般隨蹤襲至,另四條身形挾著十支匹練騰空卷襲白羽而去。

白羽不愧金翅大鵬之名,身在半空,兩足一端,又拔起五六丈高下,一式凌空倒翻,雙袖卷出一片愛風,勢如排山倒海。

四絳衫人為白羽罡力震得身如斷線之鳶般墜下。

白羽如彈丸瀉殞,雙掌猛拂而出,一雙絳衫人足甫沾地,頓為擊實後胸,叭叭兩聲大響,擲飛出三四文外。骨斷背折,血濺如雨到屍在地。

那下董懷慶一雙奇形兵刃辛辣詭奧招式亦點斃一雙絳衫人。

霹靂尊者閻彥見白羽董懷慶毒手連斃四門下弟子,不禁殺機猛萌。面色如罩嚴霜厲聲道:“老夫與你等誓不兩立。”

賈慶突高聲笑道:“陶兄言之差矣,殺人一萬自損三千,霹靂宮弟子劍斃六人這筆帳如何清結法。”

陶彥沉聲道:“血債血還,各憑武功清結。”右手一揮,十六名絳衫人長虹狂吐,分向黑衣蒙面人、駝背老叟、李鴛鴻攻去。

黑衣蒙面人哈哈一聲長笑,一式潛龍穿空,電閃風飄。疾逾建董晚出劍勢之外。

李鴛鴻及背駝老者倏地四掌齊揚,打出急如芒雨黑色毒針,身形急撞衝出。

劍芒如幕。頓被衝開一絲隙縫,李鴛鴻及駝背老者疾溜如魚滑出,但衣衫被劍芒割破多處。

三絳衫人被墨黑毒針所傷,顯然毒性劇烈,三人仍強忍注難禁痛苦,但滿頭汗殊滾滾冒出。

霹靂尊者陶彥眉頭微微一皺,取出三顆藥丸與三繹衣人嚥下,逐個拔出毒針放在掌心略一搓動,化成一蓬淡淡黑煙隨風消逝。

活喪門賈慶突高咳了一聲道:“如今棺木已處於陶兄掌握之下。軒轅秘笈宛若探襲取物,他日陶兄必成武林盟主,可喜可努”

霹靂尊者陶彥微笑道:“昔年尖酸口吻,還是積習難改,軒轅秘笈關係愚兄甚大,志在必得。”話落緩緩轉身,雙目神光注視在棺木上。

金翅大鵬白羽、日月仙人董懷慶、李鴛鴻及駝背老者面色異樣難看,目光怨毒。

他們均知形勢與自己極為不利,武林群雄俱抱著隔岸觀火置身局外神態,力有不敵,孤掌難鳴,眼見即將到手之物,又成壇花泡影,不禁暗暗焦急痛恨。

但見霹靂尊者陶彥右掌緩緩抬起,五指箕曲如鉤,意欲向棺木虛空抓去。

驀地——

一聲斷喝傳來道:“且慢!”

喝聲冷森如冰,氣氛卻為之一震。

殿角魚貫轉出九條身影,疾如電閃掠至。

活喪門賈慶看出來人是秦中九怪,低聲向煞手神判輕笑道:“好戲連臺,有得瞧了。”

那黑衣蒙面人脫出繹衫人劍勢之外後,即立與遠處注視霹靂尊者陶彥舉動,此刻一見秦中九怪到來,竟緩緩走向武林群雄中。

霹靂尊者陶彥有甘二名手持長劍絛衫人護伺,聞得喝音禁不住將欲發真力一收,轉面望去,冷笑道:“九位欲護奪軒轅秘笈麼?”

大怪甘谷道:“無主之物,見者有份。”

陶彥大笑道:“那你我之間無話好說了。”

四怪身形似欲乘隙衝進絳衫人屏幕。

絳衫人群劍幻出一片劍花,嘶嘶破風,內力甚勁,四怪冷哼一聲,退了回去。

大怪甘谷冷笑道:“霹靂尊者,軒轅秘笈誰屬,非言辭能解決,你我不妨以武功高下決定。”

霹靂尊者淡淡一笑道:“以九對一,未免不公平。”

甘谷道:“你畏懼了麼?”

陶彥縱聲狂笑道:“天下武林群雄之前,陶某尚且不懼,你等秦中九怪,又非武林中頂尖人物……”

此言未了,秦中九怪不由氣從上衝,面如紫血。

肉彥手掌一擺,接道:“九位不要動氣,洞庭東山,靈霄宮,嵩山少林之事,陶某均有耳聞,九位無役不是落得灰頭土臉僅全身而歸,尚有何面目口出狂言。”

甘谷冷冷笑道:“既不畏懼,為何以霹靂宮門下作為屏障。”

說著身形緩緩向前走去。

他還未動身,其餘八怪身法候動,分撲甘二名絳衫人而去。

廿二名絳衫人劍陣立時發動,手腕振處,幻化漫空金星,襲向八怪要害重穴。

八怪探腕出劍,飛虹匹練狂卷迎去。

武林群雄眼力奇高,雙方劍招一出,俱是含有無比的神奇變化,顯然秦中九怪已萌殺機,劍尖幻起一片光幕,遮沒身影。

突然悶哼連續騰起,絳衫人紛紛倒下八人。

霹靂尊者陶彥不禁大驚,其餘絳衫人疾退後。

大怪甘谷嘴角泛出擂冷陰森的笑容,目中閃出得意的光芒。

只見八絳衫人躺在地下面色蒼白,黃豆般大小汗珠沁冒而出,滾滾順頰淌下,身軀起了劇烈顫震。

陶彥大喝道:“暗算傷人,並非英雄行徑。”

甘谷淡淡一笑道:“這算不得暗算偷襲,武功擠博可儘量施為,我秦中九怪獨門暗器獨步武林無人能解。”

陶彥冷笑道:“必未見得。”一躍落在一個傷者身前,仔細察視了一眼,只見傷者腹上釘著兩隻色澤湛藍,大小如豆的甲蟲,不由大驚道:“風聞化血甲蟲集天地陰穢之氣而生,為數不多,而且等殼級短,一噬人身,非至血盡髓枯,才人自動飛離,昏睡三月復蠶,再度傷人立即死去。放秦中九怪對化血甲蟲極為珍惜,非至緊要絕不施展。”心知秦中九怪志在必得,遂冷冷一笑,取出一顆藥丸送入傷者口中,右手迅如電光石火拔下兩隻甲蟲,五指凝力一捏。

但聽波波兩聲,化血甲蟲壓成濃血斃命。突然,傷者一聲大叫,口中噴出一股黑血,氣絕斃命。

陶彥面色一變,遲疾反身,揮掌向大怪甘谷拍出。

甘谷哈哈大笑,右掌一式“五嶽吞雲”迎去。

兩人快打猛攻,展開了一場激烈拼博,掌法精奇凌厲。威勢絕倫,掌風四溢,逼起雪塵漫空。

十四名絳衫入團團護住棺木,惟恐群雄趁機搶劫。

驀地——

棺木蓋板上突冒出一股濃煙,瞬眼瀰漫掩蔽棺木,腥臭刺鼻。

十四名絳衫人見狀大驚,均感一陣頭昏目眩,心知有異。卻不敢望濃煙逼進,紛紛望後退去!

群雄見狀一怔,突然甘谷與陶彥悶降出聲,人影候分,只見兩人肩上各釘著一雙暗器。

赫然正是蛇頭柳葉鏢。

又是兩聲淒厲慘降騰起,只見李鴛鴻與駝背老者倒地斃命,胸口上穿著兩支蛇頭柳葉鏢。

這一切都是離奇詭異之變,在場群雄均不知蛇頭柳葉鏢來自何方。

怪異之事更有,那片濃煙漸散,棺本已然掀開,汪婆子屍腹中“軒轅秘笈”化為黃鶴飛去,僅有一張白紙,上書葷案大字:“拜謝!”

陶彥歷笑一聲,率著—卜四名絳衫弟子穿空飛去,去勢如電,瞬眼無蹤。

五怪徐青山一躍落在大怪甘谷身前,目露優容問道:“大哥,不妨事麼?”

甘谷面色一變,沉聲道:“速走!”領著八怪向寺外疾馳而出。

武林群雄均紛紛察視棺木四周,搜覓寺內,絲毫查不出一絲蛛絲馬跡,不得要領,片刻時分已散去大半。

活喪門賈慶向煞手神判嚴凌霄低聲道:“我倆一生縱橫江湖,什麼怪異之事均曾經目睹。卻未有逾過今日神奇怪異?”說著目注在蒙面黑衣人身上。

那蒙面黑衣人立在李鴛鴻屍前,奪人神光逼注在蛇頭柳葉鏢上久久不出一聲,似胸中無限感慨。

寺牆外突穿入三蒙面黑衣人,胸前織著顯明骷髏小劍,一高個瘦子疾逾鬼魅掠至李鴛鴻屍前,陰惻側笑道:“閣下為何扮作我骷髏幫裝束?”

那蒙面黑衣人冷冷答道:“在下隱蔽面目事非得已,但並非責幫裝束,閣下可曾發現我長衫上有貴幫標幟麼?”

高瘦個子道:“閣下很會強辨。”語聲略頓,又道:“閣下可曾目擊‘軒轅秘笈’由何人劫去。”

只見蒙面人冷冷笑道:“貴幫高手雲集密佈這聽泉寺內外,歌得漁翁之利,哪知強中自有強中手,來去無跡,在下焉時得知。”

高瘦個子發出悸人怪笑道:“本幫隱秘,閣下竟能獲知。”右臂疾摔,逐如電光石火向蒙面人抓去。

蒙面人身法奇快絕倫,倏地仰身,疾如離弦之彎般射向寺外,虛空一個翻身,人已落在寺外而育。

三骷髏幫高手喉中發出刺耳長嘯,穿空追躡而去。

暮露深垂,寒氣凜冽。

燕京城已是萬家燈火。雖然一天未再下雪,北風刺骨更甚。

於面神儒石誠在大廳內憂容滿面,不位地長吁短嘆,心緒鬱結。

忽然廳外隨風傳來符孟皋語聲道:“石老師!”。

石誠似精神一振,霍地立起,符孟皋身形疾閃掠入。

符孟皋神儀挺秀,飄然慢步,目注了石誠一眼,搖首嘆氣道:“功敗垂成,石老師也有親眼目睹,非是在下辦事不力。”

石誠冷笑道:“少俠該趁時機極為有利之際,劈開棺木奪取秘接,一步失誤,致鑄大錯。”

符孟皋聞言面色一沉道:“石老師知在下實非符孟皋本人。武功不敵白羽董懷慶。何況又有李鴛鴻駝背老者在旁,怎可怨斥在下。”

千面神儒忽長嘆一聲道:“少俠不知殿下大為震怒。嚴令我等查明劫去軒轅秘笈之人是何來歷。”

符孟皋略一沉嶺道:“在下只查出一絲端倪,倘欲探得水落石出,須耗費相當時日。”

“什麼?”石誠大感驚詫道:“少俠從何探出!”

“李鴛鴻及駝背老者之死顯系滅口,辣手羅剎李鴛鴻遁跡煙花日久,其中必有蹊蹺,在下意欲探明李鴛鴻如何屈身為妓,潛身留香院中經過,再抽絲剝繭,不難查出真相過半。”

石誠聞言眉梢一皺;道:“不妨一試,老朽揣測李鴛鴻屈身為妓,必經過一番慎密籌劃,恐無法探出。”

符孟皋道:“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在下就此前往。”身形疾掠而去。

他去石誠寓所,無非穩住石誠以示不疑,深知江湖情勢愈來愈複雜,一切均有待自己智慧澄清,所幸“軒轅秘笈”非真,是以自己置身局外旁觀,欲藉此查明蛇頭柳葉鏢真正來歷,但變生不測,均與自己所料南轅北轍,不禁懊悔不已。

留香院,依然管笛繁弦,歌聲不綴。

盧玉堂悄無聲息蹋入蝶房中,只見玉蝶穿著一身翠綠襖裙,伏在案上握管習字,茫無所覺。

他綴入玉蝶身後,也不驚動玉蝶。凝目望去,只見寫著——闋范仲淹詞曲:

“碧雲天,黃葉地,秋色連波波上寒煙翠。

山映斜陽接水,芳草無情,更在斜陽外,……”

玉蝶寫的一筆端正替花小楷。

盧玉堂不禁讚道:“好字。”

玉蝶驚得心欲跳出腔外,啊呀嬌呼,一管羊毫脫身揭落在地,反轉嬌軀,嗔道:“公子嚇壞賤妾了。”

盧玉堂以手相扶摻起,道:“在下見姑娘握管揮毫,不敢驚動,及見字體工整有力,禁不住讚歎出聲的,料不到嚇著了姑娘。”

玉碟盈盈萬福,嬌笑道:“公子幾時來到,怎無人傳知”

盧玉堂道:“在下趁著無人注意時,溜了進來。”語聲略略一頓,目注了玉蝶一眼,接道:“姑娘可認得李鴛鴻麼?”

玉蝶聞言不禁一怔,只覺問得有點蹊蹺,頻眉低笑道:“鴛鴻姐姐就住在鄰室,不過今日因廚娘汪婆病故,鴛鴻姐姐送殯不知運轉否,讓賤妾喚丫環去瞧瞧。”

盧玉堂嘆息一聲道:“不用去了,李鴛鴻已死,現停屍聽泉寺。”

玉蝶不禁臉色慘白,道:“鴛鴉蛆姐怎麼死了,公子何以知情?”

盧玉堂道:“方才聞得家父護衛說知。”將聽泉寺江湖中人爭奪軒轅秘笈之事說出。

玉蝶不勝驚訝,道:“如非公子親口告與賤妾,幾令人不置信,鴛鴻姐組三月前才來留香院,慧惋柔媚,待人和善,想不到竟遭慘死。”言下唏噓不已。

盧玉五堂道:“這李鴛鴻從何而來。”

玉蝶悽怨答道:“墮落風塵,賣身勾欄,其中辛酸難以言宣,既要如記憶不差,鴛鴻姐姐是由王瞎子帶來,身價銀子三百兩。”

“王瞎子是誰?”

“賤要只知王瞎子在天橋買下,李鴛鴻與他有親戚之誼。”玉蝶目露疑容道:“公子似欲查明李鴛鴻身世為了何故?”

盧玉堂微笑道:“妨娘最好守秘,官府中事似不必過問。”說著突轉話鋒,改談些各地文物軼聞。……

翌日傍晚時分,天橋王瞎子卜館外鑼鼓喧天人群圍觀如堵,祖孫兩人正在賣藝,三個壯漢赤著胳脯敲打鑼鼓,一個梳著兩紹髮辮的十二四歲小組兒託著木盈向觀眾討賞錢。

天橋龍蛇薈萃之所,雖在隆冬凜呢,熱鬧不減,一個身著錦袍中年人離了人群,緩緩向王瞎子住館走去。

他一撩厚重門簾,只見一個猴瑣瘦小老者坐在桌後,兩目白多黑少,見病人登門,不禁欠身起立,含笑招呼道:“大爺請坐。”

中年人並末坐下,道:“我不問妻財子碌,富貴窮通,煩卜行人蹤跡。”

王瞎子望了他一眼,道:“問行人。”取過一雙竹筒遞與那人,接道:“請大爺自搖,心誠則靈。”

中年人微微一笑,接過竹筒,索落索落搖了數下,倒出五枚制錢,俱是覆面通寶。

王瞎子面色微變,搖首嘆息道:“下下之勢,不吉,寶鏡麝不明,白壁墜汙泥,何日重出世,再得顯光輝。”

中年人道:“行人不吉麼?”

王瞎子道:“何止不吉而已,白虎交重最不祥,須防盜賊有炎殃,連遭官刑並喪事,病疾淹纏壽不長。”

中年人面有憂容道:“你說他死了麼?”

“小的只照封象而言。”

“前晚尚見過面,無病無疾,怎會就死。”

“豈不知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

中年人雙眉微微一剔,忽手出如風,疾如閃電望王瞎子腕脈要穴扣去。

顯然王瞎子也是武林高手,見狀變色,左掌疾拂而出,怎奈對方出手詭幻絕倫,一把如實在腕脈上。

王瞎子左掌亦拍實中年人右肋,噗的一聲招中敗革,只覺右手腕脈一縷飛麻奇寒布襲全身,不禁面無人色,苦笑道:“我王瞎子與尊駕無怨無仇,素味平生,為何猝施毒手。”

那中年人臉上泛起一絲陰冷笑容道:“在下奉命所為,身不由主。”

“尊駕奉何人所命?”

“你是明知故問。”中年人臉上陰冷笑容益發開朗了,目中逼露殺機,道:“在下奉了殿下之命,你知罪麼?”

王瞎子機冷冷打了一個寒酸,色如敗灰,道:“我身犯何罪?如罪大惡極,當死無怨。”

中年人冷笑疾:“你知道李鴛鴻死了麼?殿下疑心你吃裡爬外,有意走漏風聲,致功敗垂成,李鴛鴻已喪命在蛇頭柳葉鏢下。”

王瞎子震愕詫道:“死在柳葉蛇頭鏢下,尊駕能說得明白點麼?”

中年人正是符孟皋,目睹王瞎子神色,便知他知曉蛇頭柳葉鏢隱秘,心中大驚,但神色不露,冷笑道:“你反正死定了,容你活上須臾也不礙事。”遂將聽泉寺經過詳細說出。

王瞎子面色慘變,長嘆一聲道:“此乃殺人滅口,六殿下堪稱心狠手辣,絕大人性,尊駕豈不知飛鳥盡,良弓藏,狡免死,走狗烹,王某死而無怨,尊駕也難免一死。”

符孟皋故作神色一呆,冷笑道:“臨死還要挑撥離間麼?”

王瞎子猛一橫心,冷笑道:“殿下即殺人滅口,未必能放過尊駕。”

符孟皋神色微變,道:“在下委實不明其中究竟,只奉令取你性命,縱然有心放你逃走,在下也難免一死”說著忽嘆息—聲道:“寄人籬下,終非了局,在下並非貪生怕死,賣主求榮,但大丈夫須慎恩獨行,來去清白,在下於不明瞭殿下立意殺你滅口箇中究竟前。絕難讓你逃生。”

王瞎子聞言,知生機未斷,不禁大喜過望,忙道:“此處非談話之所,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尊駕也有性命之危,你我易地相敘如何。”

符孟皋略一沉吟道:“易地相談並無不可。”左手揣入懷中取出一顆嫣紅奪目,龍眼大小藥丸,接道:“但你必須服下這顆藥丸,”

王瞎子不禁面色大變,道:“尊駕此乃何意?”

符孟皋淡淡一笑道:“人心難測,此丸名‘蝕心腐骨丹’一個時辰之內,如不服下獨門解藥,毒性緩緩發作,受盡七日無窮痛苦,骨化形銷而死。”

王瞎子苦笑一聲,左手接過丹藥仰面服下,道:“尊駕這總該放心了吧!”

符孟皋慢慢鬆開扣著王瞎子腕脈穴道的五指,冷冷一笑道:“江湖詭詐,人心區測,以在下所知,以怨報德不勝枚舉,你我交淺不可言深,自不能推誠相與,安知兄臺用心如何?”

王瞎子聞言,不禁頹然嘆息道:“這也難怪尊駕。”暗察體內真氣微生滯留不須感覺,暗暗心驚,接道:“我等由後門離去。”

兩人魚貫竄出後門,見是一處暗巷,王瞎子地形穿熟,領著符孟皋奔往城廂一家僻靜簡邵的客棧。

客棧主人是一年逾耳須,兩目昏花老望,只知兩人要住店,店內又黑,始終未瞧清兩人面目,領著符孟皋王瞎子走向四合大院,擇一清淨寬敞房間,笑道:“兩位還合意麼?敝店夥計上街販物,片刻即回,稍時老漢命他招呼兩位的茶水灑飯。”

符孟皋忙取出一錠白銀,道:“不用招呼,此錠白銀先存帳上,容後結算。”

老叟諾諾連聲退出。

符孟皋將房門拴好,道:“兄臺這付面目易於辨認,殿下耳目眾多,飛迅追蹤,兄臺甚難逃出百里之外,在下精擅易容之術,趁此與兄臺易容如何?”

王瞎子道:“尊駕相救之德,日後定當圖報。”

符孟皋微微一笑道:“彼此同命,說什麼感恩圖報。”說時已在百寶襄中取出易容之物,細心塗抹,又裝上一付假須,雙目已變作丹風眼,只閃出一線精芒,與前判若兩人。

突聞院中起了步履急促聲,料知店夥已返,符孟皋立即起身拔開木栓,只見一個頭戴氌帽,三旬上下壯健漢子走來,哈腰謅笑道:“兩位爺臺可要用些酒菜?”

符孟皋道:“上酒,好菜只管送來。”

店夥也不多言,迅疾轉身快步走去。

王瞎子微渭了聲道:“王某本名龍化彪,與辣手羅剎李鴛鴻本是師兄妹,師門五指山鐵爪飛猿侯一揚,我那師妹天性淫蕩,精於採補之術,面首無數,又心黑手辣,血腥雙手,慘死在聽泉寺並不為過,宮廷皇子陰謀爭儲奪嫡,竟相蓄養死士,攏絡武林能手,我師兄妹為六殿下重金禮聘來京,正值江南吳中三星鏢局失鏢,軒轅秘笈不腔而走,傳遍大江南北。宮廷皇子門下不乏才智之士,忖料‘軒轅秘笈’必另有人潛攜來京,於是各派高手暗暗監視天祥茶莊,各皇子間形若水火,積不相容,在未探明確實之前,誰也不敢妄動,一則恐打草驚蛇,再則京幾首善之區,避免掀起彌天殺劫,防言官攻汗,是以敝師妹託身留香院……”

符孟皋目露疑容道:“龍兄可查出‘軒轅秘笈’揣來燕京,須交何人?”

龍化彪播首苦笑道:“此乃不解之謎,如龍某料測不錯,必是交與一位皇子,但皇子之間猜疑甚重,而天祥茶莊內的神秘人物亦察覺到風聲甚緊,深居簡出,一晃數月,對天祥茶莊,監視更加嚴密了!”

符孟皋笑道:“這個在下知道,那晚令師妹趁間搶出軒轅秘笈,發出一支蛇頭柳葉鏢,在下認系蛇頭柳鏢乃李鴛鴻獨門暗器,但李鴛鴻亦死在蛇頭柳葉鏢下,此事作何解釋?”

龍化彪長嘆一聲道:“蛇頭柳葉鏢並非敝師妹所有,乃是六殿下所賜。”

符孟皋暗暗面色一變,道:“如此說來,此鏢乃是六殿下獨門暗器,聽泉寺屍腹中軒轅秘笈亦為六殿下劫去了。”

龍化彪搖首道:“據龍某所知,蛇頭柳葉鏢乃雲南統淨山百毒宮所有,六殿下不知在何處求得百毒宮主珍惜異常十二支柳葉蛇頭鏢,”繼而嘆息道:“聽泉寺劫去軒轅秘笈未必就是六殿下本人。”

符孟皋道:“那是說百毒宮主了。”

龍化彪搖頭答道:“百毒宮主久已不問世事,多年來亦未,踏出百毒宮外,此事極不可能是他。”

符孟皋不勝困惑,道:“據龍兄判斷,此人是誰?”

龍化彪思付良久,答道:“龍某並末參預聽泉寺目擊當場情形,妄自蠡測易鑄成大錯,六殿下諒是主誼人,閣下奉命而來,必有所聞。”

符孟皋道:“在下只奉命取龍兄性命其餘茫無所知。”

說時店夥步履又急促傳來,推門而人,提著兩層食盒,取出熱騰騰香噴噴酒菜。

兩人慢飲淺酌,好整以暇地推測“軒轅秘笈”何去,符孟皋忽問道:“百毒宮主昔年必為武林妖邪。”

龍化彪似大感驚愕,道:“百毒宮主昔年譽稱武林第一美人,閉月羞花,國色天香,風華蓋代,拜倒石榴裙下願作終身不二之臣不乏其人,但百毒宮主孤芳自賞,冷梅獨做,從未有一人獲得青睞,更由於百毒宮外步步殺機,使人畏而卻步但百毒宮主從未作惡,豢養百毒,研製靈藥濟世活人。”說著語聲略頓,又微微一笑道:“尊駕武功高絕,但似對武林中事甚是陌生。”

符孟皋笑道:“在下世居北天山,殿下未禮聘來京之前,從未涉足江湖。”

龍化彪長長哦了一聲,道:“原來如此,尊駕高姓大名可否賜告。”

突然院中起了嘈雜人聲,兩人凝耳靜聽,只聽有一蒼老語聲道:“此事定有蹊蹺,怎麼王瞎子會風聞逃逸無蹤。”

另一人道:“或是查武士離心叛異,連風報信儲同逃走。”

“未必,查武士受殿下禮遇甚隆,與武林中人並無交往,奉命之前,他對王瞎子其人並無所聞,諒查武士到達王瞎子卜館前,發現王瞎子已逃走追蹤而去。”

“此言是極!”

龍化彪暗暗心驚,望了符孟皋一眼,符孟皋似無動於衷鎮定如恆,緩緩取出一張面具戴上,面目一變為冷森漠然。

啪的一聲,房門被端開,一股硬骨寒風湧入,人影紛紛掠了進來,為首是個手持鬼頭刀,虎目鷹鼻老者,目光灼灼望了符孟皋龍化彪兩人一眼,沉聲道:“你倆從何而來?”

符孟皋倏地立起,冷笑道:“在下住店給錢,又不為非作歹,關你何事?”

老者之後突竄出一人,右掌向符孟皋拍去,大喝道:“你在找死!”

掌力堪堪劈在符孟皋的肩頭,突然符孟皋身形疾側讓過掌勢,右掌一招“玄鳥劃沙”迅如閃電劃去。

那人猛感臂肘如中斧餓,痛澈心脾,禁不住狂嗥一聲,仰面跌坐在地,抱著傷臂亂滾亂翻。

老者面色一變,鬼頭刀振起一抹寒星,冷笑道:“尊駕膽子真不小,竟敢出手傷人。”

符孟皋退了半步,哈哈大笑道:“誰先出手傷人有目共睹,朋友顛倒黑白,含血噴人,在下明言相告,你我均是受人供養,持勢凌人,恕在下無法容忍。”

老者聞言呆得一呆,道:“尊駕是……”

符孟皋冷冷一笑,襟底一撩露出一方金牌。

老者一見金牌不禁大驚失色,鬼頭刀入鞘,雙手抱拳一揖,惶恐笑道:“原來是侍衛大人,怨小人不知,請大人海涵。”疾轉面喝道:“還不快走!”

隨從急急奔出。

符孟皋身形疾閃,攔在老者身前,面色一沉,喝道:“且慢,閣下不妨抖露身份。”

老者面色大變,道:“小人在六皇子面前當差……”

龍化彪徐徐笑道:“大人不見小人過,算了吧。”

符孟皋冷笑一聲,手指躺地傷者道:“快帶他滾開吧。”

老者一言不發,伸手扶著傷者疾奔而去。

符孟皋取出三顆墨綠色丹藥,遞與龍化彪道:“龍兄每日午時服下一丸,可解蝕心腐骨之毒,快離燕京是非之地,你我從此一別,後會有期”

龍化彪接過藥丸,目露感激之色,正欲啟齒。

符孟皋忙道:“龍兄快走,方才在下巧騙混過,稍時他們省悟受愚,再逃恐來不及啦!”

龍化彪道:“容圖後報!”抱拳一揖,身形穿出戶外,騰空疾掠。

符孟皋緩緩坐回原處,凝望窗外積雪銀白,似跌人沉思中。

須臾——

虎目鷹鼻老者疾閃而入,相視會心微微一笑道:“老朽已命人暗暗躡蹤龍化彪之後,諒不致再達燕京。”

符孟皋頷首笑道:“我們也走!”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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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2-31 11:43:03 |只看該作者

第十九章 藩邸亡魂

他回至鄧素雲秘密分舵,已是掌燈時分,鄧素雲嫣然含笑盈盈相迎道:“皋弟回來了,愚姐為你引見一人。”

符孟皋不由一怔,道:“此人諒是小弟舊識,現在何處?”

鄧素雲抿嘴一笑,只見廳後轉出數女,內中…—個正是留香院呻玉蝶姑娘。

玉蝶嬌靨緋紅,盈盈一福,柔聲道:“賤妾拜見公子!”

符孟皋俊臉一紅,不知所措。

鄧素雲嫣然笑道:“不用解釋了,玉蝶妹妹冰清玉潔,慧婉賢涉,不算屏沒了皋弟。”說著望了符孟皋一眼,贈:“你探出一絲端倪沒有。”

符孟皋敘出龍化彪之容。

皇甫嫻道:“如此說來,尚未探出一絲端倪,但龍化彪之言未必虛假,‘軒轅秘笈’六皇子功;未到手,看來千面神儒石誠不無可疑,此人留上終是心腹大患。”

符孟皋詫道:“石誠!”

乾麵神儒寓所燈燭輝煌,大廳內擺了一席盛宴,石誠殷勤相陪符孟皋鄧素雲皇甫嫻等人。

鄧素雲道:“我等佈置翠雲谷,耗費相當時日,卻不料燕京發生了震駭武林之事,如今石老師作何處置。”

石誠佯作嘆息一聲道:“老朽一步之差,致滿盤皆輸,倘符孟皋用冰魄劍劈開棺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耀取‘軒轅秘笈’,逼使那人現身,全盤局勢為之一變,無奈老朽勸服少俠穩紮穩打,才有此失。”

諸女心內暗笑石誠做作逼真,皇甫嫻道:“事已至此,悔恨無用,亡羊補牢,猶末為晚。”

石誠額首道:“皇甫姑娘說得極是,但老朽由聽泉寺返轉,痛心疾首,輾轉難眠,獨自—一人又趕往聽泉寺內搜覓蛛絲馬跡,細心觀察駝背老者致命暗器蛇頭柳葉鏢,並非與天祥茶莊身懷秘策的那無名人物身中者一般。”說著欠身立起,接道:“容老朽取來與姑娘一瞧,姑娘睿智過人,腹苟淵博,或能察出端倪。”疾向鄰室書房走去。

符孟皋忙向請女示一眼色,道:“怎麼石老師來與在下提及此事。”匆匆立起,疾向書房走人。

只見石誠已拿起玉佛坐像,在蓮瓣內取出丹藥,似察知有人隨入,不禁面色一變,轉面望去,見是符孟皋,心中大定,壓低語聲怒道:“少俠怎不穩住鄧姑娘等?”

符孟皋目泛驚懼之色,道:“在下只恐事有意外,四位姑娘均是聰明絕論,萬一察覺有異,群起發難,你我必死無疑。”

石誠微笑道:“此藥大內秘方,無色無味,服下兩個時辰後才會緩緩發作,春心蕩漾,慾火難禁,任是貞節烈女亦無法倖免。”說著將藥放在袋中,未曾察覺藥已調換膺品。

符孟皋隨入,也是使石誠心無旁鶩,無暇察視春藥真偽,不禁內心暗笑。

石誠轉過身去,走向書架,在書頁中抽出一支蛇頭柳葉鏢,與符孟皋低聲說了兩句,迅疾走出廳外道:“鄧姑娘,此鏢可與少俠存在姑娘處那支有無不同?”

鄧素雲接過端詳了一眼,驚愕道:“果然不同,款式雖是一般,但打造拙劣,顯然是趕製而成。”

符孟皋道:“在下功;察出有異,但無法覓尋線索。”

石誠道:“大抵天下事一波三折,欲速則不達,老朽料測武林群雄不乏才智卓絕之士,或有人察出蹊蹺,三兩日內必有行動,我等不難獲知。”說著提起酒壺倒酒,發覺餘酒無多,笑道:“老朽由泰記酒坊賈來一罐百年竹葉青,今晚開罐與姑娘接風。”說著執起酒壺起身趨向一旁茶几而去。

几上擺著一雙泥封酒罐,石誠剝開泥封掀蓋,立時酒香四溢。

石誠在傾酒入壺中,迅疾將袋中春藥放下。

此際符孟皋已傳聲諾女,諸女不由面紅耳熱,暗暗切齒痛恨。

酒如醇醪,澄碧如玉,入口勞冽,符孟皋禁不住讚道:“好酒!”

看殘酒缶,主賓盡歡而散迫石誠引著四女在房安寢。

一間寬敝閨房,佈置得富麗堂皇,安放著四張檀榻,羅帳素被,石誠領入微笑道:“老朽恐四位姑娘分開寂寞,自作主張,共佐一室,望請寬諒是幸。”說罷躬身退出,疾返大廳,向符孟皋道:“再過半個時辰,就可趁機而人,春宵一刻值千金,怎可辜負,老朽還要去見殿下。”說罷疾掠而出。

朔風怒吼,寒氣貶骨,燕京被埋在雪封銀堆中,千面神儒石誠,一鶴沖天拔起沾足高牆,疾如流星奔去。

他料不到有人暗暗躡蹤其後,一條迅快人影。距身後兩丈開外,如影隨形,緊躡不捨。

那人正是符孟皋,背搭著冰魄劍,戴上人皮面具,扮作一名大內侍衛。

他知石誠欲潛入紫禁城,緊隨其後藉怒吼狂風不虞被石誠發覺。

燕京為歷代帝王之都,文物之盛冠於全國,龍蟠虎踞,氣象萬千尤以紫禁城內景物宏麗為他處不及,令人目不暇給,歎為觀止,符孟皋響往久矣,但今晚卻非其時。

只見石誠掠落在西華門外,忽聞一聲低喝道:“什麼人?”

石誠忙抱拳道:“鄭大人麼?老朽石誠意欲求見四殿下,有機密大事稟告。”

暗中人影一閃而出,隱隱可見一個侍衛裝束身影,低聲答道:“石老師請候著,四殿下現與六殿下在琉華島上議事,容鄭某俟機稟知四殿下。”

符孟皋聽得極為清晰,一式潛龍昇天拔起,翻過禁城,悄無聲息落地,一抹淡煙般向太液池島掠去。

他已受鄒雷指教,將禁城內地形摸得爛熟,符孟皋不徑往瓊華島,而反身太液池掠去,乃防四皇子事後發覺起疑,以免為山九仞,功虧一蟹。

太液池亦名三海,池在西茆內,東西皆有二百步,南北凡四里,上跨石樑,悉以白石鐫樓,梁下望盪舟揖,其東曰“玉泉”,西曰“金敖”,藏臺在其南,石樑之北稱北海,南日中海源臺之南則南海,池側石橋通“承光殿”可延瓊華島。

“瓊島春陰”為燕京勝景之一,山石錯落,溪徑幽遂,松柏蒼翠,亭臺掩映,遠望如梵宮仙闕。

符孟皋慢步行雲,沿途不時相遇大內侍衛及挑著紗燈的中官,匆匆含笑為禮,亦不相問。

承光殿內燈火輝煌,人影幢幢,皇上正與群臣議論邊疆事,殿外警衛森嚴。

符孟皋繞過承光殿徑往瓊華島,島上遍植古榆古槐,逾數拖,參天蔽空,他身形極快,掠上濃枝密柯,徑往一幢宏麗殿屋掠去。

掀開殿瓦,以金剛指望穿一孔,凝眼望去,只見兩個穿著華麗的少年對坐。

但聽一沉朗語聲道:“六弟,謠傳‘軒轅秘笈’為你取得,你我本是同胞手足,無話不可說,用不著隱秘,須知三阿哥等均對你有不利陰謀。”

“四哥,小弟用不著隱瞞,其實‘軒轅秘笈’小弟並未到手。苦有不實,必天誅地滅。”

四阿哥笑道:“六弟不必盟此重誓,依你看來,秘笈系誰劫走。”

六阿哥答道:“如小弟所料不差,七阿哥大有嫌疑,他新近網羅嶗山一派妖人,精擅旁門邪術,‘軒轅秘笈’諒系五鬼搬運邪術劫走。”

四阿哥冷笑道:“七阿哥膽子越來越大了,嶗山妖人喚何名字,現藏身何處。”

“嶗山高手甚眾,為首者名晚無量道長,潛跡石獅子衚衕七阿哥潘邸。”

“六弟為何不採取行動。”

六阿哥面浮苦笑道:“不瞞四哥說,小弟雖有所聞,卻不敢遣入窺探七阿哥潘邸,七阿哥目前深受父王信寵,萬一父王獲知,怪下罪來,豈非弄巧成拙。”

四阿哥略一沉吟道:“六弟暫請回房,待愚兄熟籌良策置七阿哥於死地。”

六阿哥欠身立起,抱了抱拳,道:“小弟告辭了。”

寬敬大廳內,四阿哥目光陰冷,來回踱步,神色焦躁不寧。

廳外一條身影疾奔而入,現出一大內督衛裝束,身才偉岸、貌像威嚴老者,躬身稟道:“殿下,石誠求見。”

四阿哥似精神一振,嘴角泛出一絲笑容,道:“速領石誠來見我。”

那侍衛疾趨而出,片刻,領著千面神儒石誠走入,石誠躬身行禮,密稟一切。

七阿哥點頭微笑,道:“符孟皋有感恩圖報之意麼?”

石誠道:“目前他亦自認為符孟皋,有此四女為妻,他雖肝腦塗地,也不能報殿下之恩萬一,四女各為其江湖門派雄厚勢力,尤其鄧素雲在骷髏幫職司尚高,藉為臂助,何愁殿下大事不成。”四皇子肅容道:“既然如此,明晨……”壓低語聲,隱約曾聞石獅子衚衕。

石誠躬身道:“草民自當竭力以赴。”

四皇子額首微笑,在身旁香荷囊內取出一顆翠丸遞與石誠。石誠接過,當面服下。

四皇子略一揮手,慢慢轉身向內室走入。

石誠定了定神趨出堂外,隨著在廊下立候的大內侍衛向安西門奔去。

蒼彎如墨,朔風怒吼,飛雪如紫再度飄降,漫空旋舞,石誠冒著大雪紛飛掠回宅中,身形甫一落實院內,即感一縷陰柔掌勁向自己後胸按來。

他不禁大駭,忙身形一塌,腳下移宮換位橫滑出三尺,那掌罷僅擦身而過,只聽一聲倚喝道:“膽大狂徒,黃夜闖人民宅,你找死麼子”

石誠聽出語聲,忙道:“葉老師,老朽石誠。”

語聲不出,只覺五指已搭在肩上,不禁驚出一身冷汗!

面前人影一晃,搭著肩頭的五指緩緩收去,只聽葉勝微笑道:“險些誤傷了石老師,深雪夜石老師怎地要外出,莫非……”

千面神儒石誠苦笑道:“老朽奉了少俠之命出外探訪事,葉老師幾時到來?”

葉勝道:“兄弟同壇下弟子片刻之前來在宅內。”

石誠道:“葉勝想已見過了鄧香主。”

葉勝搖首道:“見過了少俠,四位姑娘刻已安眠,不欲驚憂。”

石誠道:“相距天明尚有一個時辰,你我共飲幾杯,待少俠醒來如何?”

葉勝笑道:“少俠盛讚百年竹葉青甘測芳央,齒頰留香,兄弟嗜酒如命饒指大動,就此先拜謝了。”

千面神儒呵呵一笑,伸手一牽葉勝手臂走去。

秀閻四女尚未就寢,靨泛朝霞,星眸中卻露出憤恨之色,只聽門上起了剝啄聲。

鄧素雲盈盈起立,柔聲道:“是皋弟麼?”拔開木栓。

符孟皋飄然走入,已還本來面目,若臨風玉樹,瀟麗俊逸,望著四女展齒一笑,躬身一揖道:“四位娘子尚未安睡麼?”

四女陡的紅卒飛上雙靨,梅著萍咳道:“貧嘴!”

符孟皋正色道:“假風虛凰,雖假亦真,稍一不慎,恐露馬腳。”

四女默然無語。

符孟皋別開話題,說出石誠晉見四皇子之事。

皇甫憫略一沉吟道:“聽泉寺劫去‘軒轅秘笈’如真是七皇子所為,夠山妖道此刻必不在石獅子衚衕藩邸,六皇子心術陰險。意欲挑起四皇子與七皇子火併,他坐觀成敗,用心不謂不毒。”說著微微一笑道:“四皇子亦是心智卓絕,早察出六皇子用心奇險,但他卻視七皇子如眼中之釘,處心積慮剪除七皇子黨羽爪牙已非一日,樂得將計就計,命皋弟驅使雲姊手下侵擾石獅子衚衕藩邸,成敗他均可置身事外。”

符孟皋道:“借刀殺人,四皇子心機毒辣並不少遜。”

鄧素雲微嘆一聲道:“我等不願助約為虐,再不能為人刀俎。”

符孟皋思索良久,毅然答道:“以毒攻毒,以殺止殺,有何不可,小弟本欲前往百毒宮,怎奈無法分身。”

皇甫嫻嫣然笑道:“天下武林重任,非你莫屬,你雖欲推卸已所不能,雲姊之言極是,我第一陷身泥淖,恐不能自拔,須及早除去石誠老賊。”

符孟皋默然不語,仰面沉思良久,只見窗紙生白,天色已明,徐徐出聲道:“你我決不能走差一步,宮廷各皇子恐在武林各門派中已安下眼線,勢力龐大,唯有清除各門派中宮廷爪牙,才能保全武林元氣,而後壁壘才可分明,使武林不參預宮廷之事,所以留下石誠性命還有大用,在下已伏下一步暗棋,石誠縱然詭詐,狠毒亦無得為力。”說時望了四女一眼,又道:“石誠諒已返轉,在下去看他有何話說?”

燕京城武林中蘊藏著一股洶湧暗流,相互耳語聽泉寺由“軒轅秘笈”為峪山無量道長一派妖人所劫,藏身在石獅子衚衕七皇子藩邸內。

於是乙—

武林中人大為震驚,無不發發啟危,尤其宮廷皇子之間,“好轅秘笈”若被七皇子習成,武林恐遭浩劫。各皇子更無法保全首領。

是以——

石獅子衚衕鄰近街巷中,不時發現江湖人物,卻不敢輕舉妄動。

大雪紛飛,石獅子衚衕七皇子藩邸外列著一隊武士,面色嚴肅,門前停著一輛高轅雙騎馬車,突然,走出一個衣著華麗,面目冷蟄,頭戴一領狐襲風帽,伸手一揭車廉跨入車內。

車轅上一雙御者揚空抽鞭,叭叭兩聲脆響,駒蹄飛揚起一片雪塵疾馳而去,一隊武土顯然輕功出類拔草,緊隨著車後不即不離,須央,車遠人杳。

巷尾忽現出一列四個黑衣瘦長蒙面人,胸前織著顯明骷髏小劍標記,似足不沾地,凌虛飛行,來勢如電,瞬眼即停身在藩邸外。

四蒙面人紗內內兩道懾人目光炯炯電射,黑色長衫在狂風中飛舞,宛如理憋,令人不寒而慄。

邸內突竄出一雙錦衣持刀大漢,目中閃出一抹驚疑神光,一人大喝道:“四位速離,此乃七皇子藩邸,向不容江湖人物騷擾,請聽在下之勸,免自招罪累。”

只見一高瘦蒙面,人發出陰惻惻冷笑道:“化外之人,不受王法所拘,老朽等以禮相見無量道長,煩勞通稟。”

一雙錦衣大漢暗暗震驚,答道:“藩邸內並無無量道長,四位似聽聞失實。”

高瘦蒙面人冷笑道:“尊駕既不顧通稟,老朽四人只有自作主張了。”說著人已緩緩踏上臺階。

一雙錦衣大漢神色一變,振腕出手,兩道寒光電奔襲向高瘦蒙面人,大喝道:“退下!”

蒙面人冷笑道:“未必!”右掌奇奧絕倫揮出。

只聽克嚓兩聲折骨音響夾著兩聲悶嗥,一雙錦衣大漢仰面倒地,腕骨折斷,血湧如注。

宅內忽走出氣度雍容,面色白晰,眉目清秀的老者,那黑亮如漆長鬚垂拂胸前,抱拳唉道:“兩個無知奴才冒犯閣下,請勿於他們一殷見識,閣下可是骷髏劍主門下九大高手之一杜老師杜侖麼?”

高瘦蒙面人陰陰一笑道:“不錯,老朽正是杜化。”

老叟哈哈大笑道:“兄弟錢秋楓,有幸拜識高人,但不知杜老師來有何賜教?”

杜化答道:“老朽意欲拜望勞山無量道長。”

錢秋楓也不說無量道長在否,只躬身一揖,含笑道:“請!”

杜化不禁一怔,只覺錢秋楓委實莫測高深,鼻中冷哼一聲,於其他三蒙面人昂然進入。

錢秋楓大感驚駭,但感杜化有恃無恐,一種不吉預兆襲上心頭,疾隨而入,引往大廳落坐。

杜化未待錢秋楓出言,即沉聲道:“錢老師,我骷髏門下不伸手則已,一伸手便難收拾,別說七皇子藩邸,就是紫禁大內,照樣攪得天翻地覆,最好少賣弄心機,速請無量道長出見。”

錢秋楓也未動氣,命僕從沏上四碗香苔,微微一笑道:“無量道長昨日午刻已率領門下轉返峪山上清官去了。”

杜化聞言胸中怒火沸騰,大喝道:“既然無量道長離此他往,為何愚弄老朽。”

錢秋楓道:“兄弟並未說無量道長在此,兩名護衛胸折重傷,前車之鑑,兄弟焉能自討沒趣,不過兄弟也是一番好意。”

杜化冷笑道:“什麼好意?”

“敞居停最喜歡結納武林中人,凡有一技之長,均備極恩遇。

折節下交,推心置腹,雖孟嘗平全猶恐不及,四位均是名重江湖高人,敝居停傾慕已久……”

語猶未了,杜化道:“錢老師可是想說勸老朽四人與貴上效力。”

錢秋楓微笑道:“杜老師不愧為聰明人,一點就透。”

杜化略一沉吟道:“這個嘛老朽倒可考慮,惟須無量道長出見,老朽深知錢老師之言有不盡不實處,無量道長尚在府中。”

錢秋楓嘿嘿乾笑道:“但不知杜老師要見無量道長有何要事。”

“軒轅秘笈!”

“兄弟對‘軒轅秘笈’委實不知情。”錢秋楓肅容答道:“杜老師料事如神,無量道長仍在此間作客,請四位寬坐稍候,待兄弟通知無量道長出見。”言畢,身形疾轉。

杜化忽手出如風,迅速絕倫一把扣住錢秋楓腕脈要,朗笑道:“錢老師,你我同往如何?”

錢秋楓一身武功不同凡響,猝不及料杜化手法詭奧無匹,腕脈要穴被制,不禁神色一變冷笑道:“兄弟在此不過是個無名小卒,命如樓蟻無足輕重,杜老師恐得不償失。”

大廳突然自動封閉,四壁牆事浮雕著六隻虎頭,骨骨吐出濃煙。

一個蒙面人大喝一聲,縱身躍起,揮劍如虹,一隻虎頭頓被削落,叭噠墜地,露出一個碗大圓孔,仍白骨骨噴出墨黑濃煙。

另兩蒙面人回掌同推,發出推山撼嶽罷風向廳門劈去,只聽一轟然大響,勁風逼旋,廳門安然無慈,顯為重鐵所鑄。

波煙瀰漫整個大廳,四蒙面骷髏高手俱已屏住呼吸,不使吸人體內,杜化五指一緊暗勁驟加。

錢秋楓不禁悶降出聲,額上滾滾汗珠,面色慘白如紙,苦笑—聲道:“杜老師,兄弟無能操縱全局,縱然將兄弟殺死也無濟於事。”

杖侖冷笑道:“我說骷髏幫無一不是用毒的能手,這毒煙未必傷得了老朽!”

錢秋楓道:“這位也太託大了,此毒系百毒宮秘製奇毒,一吸人體內,功力愈深受害愈重,初如未覺,事後搜宮過穴也無察出絲毫有異之處,半月後才緩緩發作,絡至形鎖骨枯,五臟俱腐而死。”

杜化冷冷說道:“那麼你為何不懼。”

錢秋楓答道:“兄弟事先已服過解藥。”

“解藥現在何處?”

“七殿下!”錢秋楓答道:“還有百毒宮主!”

杜化疾神兩指朝錢秋楓昏穴點下。

錢秋楓應指倒地。

另一蒙面人詫道:“留下此人尚有大用,未必不能引我等逃出大廳。”

杜化沉聲喝道:“速屏住呼吸,不得言語。”

四骷髏高手均同一心意,候毒煙消散再作道理,但鬱結毒煙卻有增無減,幾乎辯識不清廳中景物。

且撇下廳內四蒙面人不提,七皇子蕃邸內頻頻告警,先是蛇神滕風及一雙身著葛衣、面目森冷如冰孿生怪人身法電閃先後落在邸園石砌小徑中。

突聞一聲陰森刺耳笑聲傳出道:“滕風,你是吃了龍心豹膽,肆無忌憚闖入七皇子蕃邸.須知來時有路,去時無門。”

說時,一株參天古榆之後閃出一身著紫色長衫老叟,瘢臉塌鼻,頷下一部淡黃濃密短髭,面目醜惡無比,鼠目中精芒懾人,身後隨著四個錦衣武士。

蛇神膝風認清那紫衣老裡面目後,腦中驀地想起一人,不禁神色微變道:“想不到關外當年素罕威望的‘鷹爪八手’閔家驊,居然潛跡在七皇子藩邸,替人當起看家護院來了。”

閔家驊喉中發出一聲悸人長笑道:“滕風,你死在臨頭尚要狂吠麼?”

滕風哈哈笑道:“大言不慚,此刻,除了滕某三人外,尚有甚多江湖高手,武林名宿相繼而至,憑閔老師一人之力恐難抉大廈之將傾,再說閡老師未必勝得了我滕風三人明。”

鷹爪八手閔家驊聞言暗暗心驚,知蛇神滕風之語絕非危言恫嚇,七皇子應四皇子之約過府議事,其中恐蘊有異謀,不禁心中大急,懾人目光望了一雙孿生葛衣怪人一眼,道:“那一雙朋友,想必有來歷,可否賜告。”

滕風冷笑道:“閔老師,我等此來並非與你攀親道故,速通知無量賊道出見,並獻出‘軒轅秘笈’,不然玉石俱焚,雞犬不留。”

一雙錦衣武士大怒,揮刀出銷,一式“浮雲掩月”,兩道匹練銀虹卷向滕風而去。

另兩錦衣武士打出一片棗核釘,疾如芒雨,銳嘯破空望滕風三人罩襲而下。

此刻,借同蛇神而來孿生葛衣怪人見狀,禿眉微剔,目泛殺機,身形離地虛空迎出。

只見一雙葛衣怪人右手疾拂出一片無形潛勁,襲來棗核釘悉數震飛開去,但另兩錦衣武士寒光電奔已劈在孿生葛衣怪人肩上。

驀地——

兩聲淒厲慘嗥騰起。只見一雙身影倒飛撞出,跌在兩丈開外雪地中,胸坎上插著兩柄金刀,鮮血骨骨冒出,獰牙猙舌,死狀極慘。

尚有一雙發出棗核釘之錦衣武士,亦面目慘變,身形綿軟,悄無聲息倒下,混身上下了無傷痕,卻已氣絕斃命。

鷹爪八手閔家驊目睹一雙孿生怪人武功詭異,心神凜震,道:“兩位可是邛峽天狼天殘雙星麼?”

一個怪人冷森森答道:“你倒見多識廣。”語聲如冰,令人不寒而慄。

閔家驊神色微變,身形一晃,迅快如電疾隱人巨榆之後不見。

邛崍雙星鼻中冷哼一聲,欲待撲去。

滕風斷喝道:“且慢!”

鄧蛛雙星目中泛出困惑神光,注視在蛇神滕風臉上。

滕風道:“閔家驊功力甚高,不戰而退,分明蘊有詭計,我等不可輕舉妄動。”

天殘雙星甚少涉足江湖,每年僅在重陽前後下山偕住塞外—處不知名冰湖,採集一味珍異藥草合藥,亦少與江湖中人交往,一年從冰湖轉返邛崍途中,曾與祁連派高手相遇,一言不合,引起激烈拼搏,邛崍雙星力拼祁連二十八宿,掌門人亦受重傷。祁連一派經此一役後始終一厥不振。

從此,邛崍雙星蒲文蒲武之名大噪,歷傳武林,而見過蒲氏昆仲之人竟寥若星辰。

這時,蒲文聞言意似不信,禿眉一挑,鼻中微哼一聲,自恃藝高緩緩飄身走前,發現巨榆之後竟未有閔家兄弟影蹤,不知何往。

蒲文不禁一怔,只聽一叢古梅之後,傳來一聲陰惻惻冷笑道:“想不到大名鼎鼎邛崍雙星葬身在此。”

滕風忙道:“蒲老大速退。”

天狼星蒲文右掌已虛空向古梅葉中拂出。

只聞連珠斷技響聲中,二三十株古梅根根齊中折斷,斷處突噴出一股清泉,衝起六丈高,化作一片濛濛雨殊,宛著飛瀑,罩襲達幾十丈方圓。

鄧蛛雙星蛇神滕風立知有異,蒲文立時身形霄騰空拔起,蒲式與滕風亦雙足一使勁,搜地一鶴沖天拔出七八丈高下。

三人身形在半空中一旋,雙足疾端,飛彈開丈開外,盤旋飛落。

身形落地,那片雨珠飛泉已噴罄勢調立止。

蛇神滕風仔細觀察自己三人衣履,他們三人雖驚覺夠快,但依然衫履上不免為水珠沾及,露出無數豆大小孔,宛若蜂巢。

顯然這斷校中噴水含有蝕膚化骨椅奇毒,不禁駭然變色,更不言而知,這睬中一草一木十之五六均是人工佈設,巧奪天工,竟無法分辨真假。

此時蛇神滕風天殘鄧蛛雙星已深七皇子雕內無異龍潭虎穴,兇險異帶,但無如騎虎難下,如箭在弦,不得不發,不禁相視了一眼。

半空中突傳來一聲嘿嘿冷笑,只見一白一紅兩條身影疾如鷹隼瀉落在地,正是那白骨殃神柳南及紅衣番僧。

白骨殃神柳南左臂以下衣袖飄飄,竟無虛一物。

蛇神滕風身在危中,仍不忘談詣,嘻嘻一笑道:“柳道長,你那左臂是怎麼樣了。”

此話無異是揚白骨殃神柳南的瘡疤,柳南聞言頓時目光暴射殺機。

滕風手掌一搖,笑道:“慢著,你別忘懷我滕風為救治你的毒傷,賠了一條百年難得覓到的三眼神蝮,如非三眼神蝮吸取過半毒液,一百個白骨殃神也沒命了。”

柳南冷冷一笑道:“滕施主,此話莫非是叫貧道感恩戴德麼?”

滕風道:“這倒不必,滕某先警告道長不要把僅有的右臂,斷失在七皇子藩邸內。”

白骨殃神聞言不禁心中一動,知滕風之言絕非危言聳聽呆得一呆道:“滕施主此話何意?”

滕風道:“道長請瞧我三人衣履上便知端倪。”

白骨殃神柳南及紅衣番僧聞言擺然,瞥明滕風三人衣履上有顯明蜂巢小孔,不禁目露惶感之容。

滕風手持那片折斷古梅,道:“這邸中花木大半均由人工佈設,內濘歹毒暗器,堪稱殺機密佈,步步有險,今時侵入藩邸內武林群雄,若同心戮力,須防逐個擊破,喪生在此。”

紅衣番僧似信不信,精鋼禪杖輕點身外一株枯柳,

只聽剋剋微響,一束禿技離樹落地,斷處突進射出一蓬牛毛飛針。

白骨殃神不禁大驚,右臂揚出一般罡勁,將牛毛飛針卷落墜地。

牛毛飛針墜落雪中。業發嘶嘶之聲,眩目銀雪變成一片焦黑顏色。

紅衣番僧見狀,不禁駭然色變。

邸內遠處忽隨風送來幾聲淒厲慘嗅。

滕風喟然嘆息道:“據滕某所知,江湖群雄不一十數拔為了偷覷‘軒轅秘笈’先後侵入此宅,方才慘嗥不知是何人遭殃。”

白骨殃神柳南沉聲道:“難道就此罷手不成。”

滕風搖首道:“騎虎難下,豈能罷手,當前急要之務,須查明‘軒轅秘笈’是否確係峙山無量妖道劫取藏身此宅,倘是子虛鳥有,那我等實中了毒計,實引來此處將我等一網打盡。”

驀地——

傳來閔家驊森冷笑聲道:“可惜滕老師醒悟得太退了。”

天殘雙星禿眉一剔,右掌疾抬,意欲循聲虛空擊出。

蛇神滕風急用眼色制住,冷笑道:“閔老師,你這宅中縱然佈下天羅地網,可嚇不住我等。”

閔家驊冷森森語聲傳來道:“今日實如滕老師所言,江湖高手侵入宅內者,不下十數撥,此刻均已被困,秦中九怪刻尚在伏中,如待宰之獸,他們尚且如此,何況你等。”

白骨殃神柳南紅衣番僧聞言不禁怒火沸騰,卻不被滕風眼色制止,徐徐吐聲道:“閔老師,你少大言不慚,我等五人久闖江湖,再大凶險以波均曾裝歷過,即可入瞬,便可安然離去。”

閔家驊冷笑道:“五位不妨一試,是否可以安然離開此宅。”

滕風忙傳聲白骨殃神柳南等四人道:“如滕某意料不差,我等刻已在伏中,四外均有暗椿嚴密監視中,別的不懼,卻不能不防嶗山妖道施展妖術及蛇頭柳葉鏢。”

白骨殃神等四人雖然一身武功登峰造極,但聞得蛇頭柳葉鏢,不由心中發毛。

天狼星蒲文傳聲道:“那麼滕老師意欲如何?”

滕風傳聲道:“俟滕某略施詭計,分懈監視伏椿意志,再由柳道長施展‘笑音攝魂’奇學,趁機遁出宅外。”

天殘星蒲武道:“此來豈非捕風捉影徒然貽笑江湖。”

滕風道:“蒲老二稍安匆燥,滕某自有妙策找出無量賊道與‘軒轅秘笈’是否在此。”

只聽閔家驊語聲又起,道:“五位不敢一試麼?即然不敢,就請歸順敝居停,共襲大業,敝居停仁厚曹智,定不究即往不咎。”

滕風哈哈一笑道:“閔老師,有什麼話請當面明說,鬼崇行藏怎算得英雄行徑,鷹爪八手閔家驊昔年威震關外,是個響噹噹鐵錚錚的好漢,今日看來,見面實不如聞名。”

閔家驊道:“怨兄弟不受激將之計。”

驀地——

水閣中傳來一陣清朗大笑,笑聲不大,卻入耳嗡然鳴震,可知此人內功已臻爐火純青。

邛蛛雙星等五人不禁神鄒微變,轉而望去,但見十餘丈外,一泓畝許幾為冰雪全部掩盡之凋荷禿杆水池中一座水閣內,緩緩飄然走出一個衣著華麗少年。

這少年正是乘車離去的七皇子。

滕風等人不禁相顧失色。

七皇子肩背一柄長劍,身法似緩實疾,如行雲流水,轉瞬,已停在滕風等身外五丈左右虛,軒眉抱拳一笑道:“降冬嚴寒,難得有如許江湖高駕臨寒舍,在下聞迅稍遲趕來,如有得罪之處,請見諒是幸。”

滕風抱拳應道:“好說,山野之人,不知禮數,望殿下恕罪。”

七皇子笑道:“滕老師說那裡話來,在下尚是布衣之身,不必以朝廷禮儀拘束,請問諸位老師來意?”

滕風答道:“殿下明知故問。”

白骨殃神柳南暗道:看不出滕風饒有心機,狡詐百出,日後相遇,還要當心一二。

七皇子微笑了笑道:“如今宮廷奪儲之事,愈演愈烈,互相攻許,謗怨叢集,勾心鬥角,含沙射影,無不處心積慮使對方倒下積從此一顧不振,方始稱心快意。”說著又長嘆一聲接道:“諸位均為無稽謠琢所惑,遂其借刀殺人之毒計,在下並未得來什麼軒轅秘笈。”

這時,秦中九怪等江湖群雄相繼由錦衣武士領來此處。

七皇子遂含笑為禮。

大怪甘谷道:“殿下此言句句是實麼?”

七皇子淡淡一笑道:“巧言舌辨,在下耽不屑為,請問各位老師光臨寒舍,還是僅憑風聞,抑或握有真憑實據。”

江湖群雄聞言不禁均感一怔,他們都是為風聞所惑,面面相覷,只覺難以回答。

七皇子目光何等銳厲,朗笑道:“諸位看來均為謠諑所惑,若葬身寒舍,豈非中人他人毒計。”

滕風道:“此人是誰,殿下可知?”

七皇子正色道:“宮廷共十四皇子,除在下外均有嫌疑。”

忽聞一聲森冷笑聲傳來道:“七阿哥,你說此言不覺歹毒中傷麼?”

七皇子不禁面色大變,循聲望去,只見四皇子、六皇子、八皇子偕同鐵衛士副統領日月仙人手董懷慶為首率領十四名大內侍衛,尚的兩位滿漢二品軍機章京,快步走來。

郝中氣氛為之一變,更勝於寒冰堅雪。

武林群雄都知道七皇子藩郝內外暗椿密佈,不亞於天羅地網,四皇子等人可安然進入,亦術有人示警,必有所待不禁為七皇子耽尤,更感笈笈自危。

蛇神滕風忙展傳音通知在場務江湖群雄,只見滕風額角冒出滾滾熱汗,顯然緊張無比。

七皇子目睹四皇子等人緩步走來,神色漸趨嚴肅,沉聲道:“四阿哥,不是小弟有意中傷,今日之事有目共睹,能施諸於小弟,亦加諸於其他人身上,似此無中生有……”

四皇子微笑道:“七弟不必動怒,事實真象愚兄尚未明白其中究竟,但據報你碾中窩藏妖人,密謀不軌,父皇大為震怒,命愚兄會同查報。”

四阿哥笑裡藏刀,暗箭傷人,使七皇子深懷凜懼。

七皇子道:“窩藏什麼妖人,何人明證?”

四皇子笑了一笑道:“據密報,你窩藏嶗山妖道無量道長……”說著目中神光轉註秦中九怪等人,又道:“今日所來的江湖群雄諒均為了‘軒轅秘笈’,但不知‘軒轅秘笈’那位到手了麼?”

群雄中不知是誰答道:“未曾,迄未探出無量妖道藏身所在?”

四皇子面色一沉,森厲目光逼射在七皇子臉上,冷笑一聲道:“圖謀不軌,愚兄料測此語,實系空穴來風,有意誣陷,但窩藏蠟山妖人決非無因。”

七皇子嫣然一笑道:“那麼就請四阿哥查個水落石出。”

四皇子聞言不禁一怔,暗道:“莫非峪山妖道已揣軒轅秘笈聞風遠遁了不成。”目光四巡,忽發現大廳門戶緊閉,招來董懷慶附耳密語了數句。

董懷慶立時率領十四名大內侍衛奔近大廳,散開將大廳包圍在嚴密監視之下。

群雄中席煙突出聲道:“宮廷之事,我等草澤中入不容過問,亦不宜留在此處。”

七皇子微微一笑道:“諸位去留任便。”語聲中蘊藏森冷殺機。

立時有三人穿空騰起,向宅外掠去。

三條身影遠去十數丈外慶傳來三聲淒厲慘嗥。

江湖群雄不禁心神大震,麻炯暗道:“好險!如非老朽聽出亡皇子語含殺機,不敢冒失,否則自己亦蒙受其害。”

這時,四皇子望了七皇子回答,霍地撤出佩劍,一道寒光奔鞘而起,身隨劍出,劈向廳門。

敢情那劍亦是干將莫邪之屑,一砍在廳門上宛如摧拉朽,深沒兩尺。

四皇子神力無匹,劍身一絞,廳內立被削破尺許圓孔,擰腕回抽。

但見隨著劍尖飛出一縷黑煙,七皇子不由駭然色變,倏地飄身向後,疾如奔電回竄三丈開外。

猛然只聞一聲驚天巨震,廳門向外爆裂,鋼片鐵屑激射如雨,帶出一股濃煙。

黑黑濃煙中夾著四條黑色人影,電閃掠出。

四皇子大喝一聲,身隨劍起,飛灑出千百流芒寒田,望濃煙中四條人影捲去。

摹地——

白骨殃神榔南發出“攝魂魔笑”笑聲狂裂刺耳,神迷肉顫。

蛇神滕風大喝道:“走!”

江湖群雄紛紛騰空瓊去,柳南身形沖霄易曳出長聲狂笑,疾逾流星而杏。

那濃煙中四條黑影正是骷髏高手,瞥見流芒寒轍捲來,忽聞魔笑入耳,神智一陣分散,立被寒虹揮成兩截,隨屍於地。

但四皇子等亦為攝魂魔笑所傷,只覺氣血狂震翻騰,尤其滿漢兩位軍機章京,不擅武功,仰面倒地,面如金紙,嘴角流血。

良久,四六七八皇子逐漸神定,只見四皇子寒著一張臉,握劍步向四具蒙面人屍體前,劍尖挑起蒙面的烏巾,現出猙獰面目,並非嶗山妖道,不禁大感驚憎。

七皇子冷笑道:“四阿哥,此乃鍬骷髏劍主門下四大高手,為小弟困在廳內,意欲迫使就範,揭露骷髏劍主真正來歷,不想為你誤事,致全功蓋棄襲,”繼又面色一變,大喝道:“小弟邸中一草一木,四阿哥無不了如指掌,迅搜覓有無窩藏嶗山妖道,小弟即是有罪,亦要去見父王辯理。”

四皇子乃一代梟雄,機智絕倫,聞言即知此來已是撲空,嶗山妖道已遁出京外,遂微微一笑道:“愚兄奉旨行事,不得不搜,是否有罪,愚兄卻不敢曲意誣陷,以箕豆相煎,手足互殘,徒增萬世之譏。”說著望了一眼,快步行去。

六皇子默不作聲。

日月仙人手董懷慶的十四名大內待衛調息良久,只感體內氣血翻逆,岔入旁經,不禁暗暗心驚膽體,緊隨首四皇於搜遍全宅,仍無嶗山無量道長縱影。

七皇子冷冷一笑,昂然邁步向宅外走去。

四皇子寒著一張臉,命大內侍衛抬起兩僵臥昏死在地的軍機章京離去,六八兩位皇子心事重重,名懷鬼胎,走向宅外。

密室中,符孟皋面龍嚴肅,負手來回踏步,似有極重心事,鬱結難解。

一條人影溯若驚鴻疾閃而入,現出千面神儒石誠。

符孟皋立即冷笑一聲道:“石老師,在下費盡唇舌說勸鄧姑娘,骷髏幫四大高手齊出,雖被困在大廳內,卻制住七皇子心腹錢秋楓,不料為四皇壞事,骷髏門中四太高手在白骨映神柳南‘攝魂魔笑’所惑下,不幸俱為四皇子劍下誅戮……”

石誠面浮幢地笑容道:“此事出於意料之外,不知因何當今皇上獲悉,大為震怒,命四皇子、六皇子、八皇子會同查明七皇子有無不孰之圖,骷髏四大高手衝出廳外之際,遠為白骨殃神柳南賊道的‘攝魂魔笑’所惑,神智稍亂,因而被四皇子‘莫邪’劍誅戮。”語聲略略一頓,微嘆一聲道:“當時,骷髏四太高手衝出廳外為濃煙所蔽,四皇子認為系嶗山妖道,恐留下無窮後患,施展馭劍絕學,待辨明並非夠山妖道,懊悔不已。”

符孟皋皺了皺眉頭道:“石老師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石誠郝然笑道:“老朽適才聞聽主人言說才知。”

“你我主人究竟是誰?”

“時至自然明白,少俠不必多問,老朽與七皇子仇怨似海……”

符孟皋笑道:“此次石老師稱心快意了,七皇子必然獲誅。”

石誠搖首道:“未必,七皇子深獲當今器重,此次事出有因,查無實據,不能羅織成罪,諒受斥責無事。”

門外起了剝啄聲,符孟皋沉聲道:“進來!”

一個精壯大漢進入,躬身察道:“少俠,鄧姑娘有請。”

符孟皋鼻中冷哼一聲,隨著大漢走出。

才步入院中,忽地人空中疾如鷹隼電瀉落下一個雪白長髮披肩,尖嘴突額,形貌醜惡老叟,陰冷目光逼視在符孟皋臉上,道:“鄧香主何在?”

語聲冰冷刺耳,令人毛骨悚立。

符孟皋冷冷說道:“閣下是何來歷,找鄧香主何事?”說時目光示意大漢,疾報與鄧素雲知道。

大漢會意,身形斜奔而出。

長髮老叟喉中突然發出悸人的怪笑,右掌疾伸如矢、如影隨形的閃電掠出,五指迅疾無倫的向大漢抓去。

老叟耳後只聽一聲斷喝道,“站住。”一縷寒風向“命門”穴點來,指未近身,潛勁已自逼人。

長髮老吏不禁心神一震,疾撒右臂,橫飄三尺,轉面望去,只見符孟皋已立在身後,冷笑道:“此處豈是客人撒野之處,速自報來歷,不然,休怪在下心辣手黑。”

長髮披肩老人料不到鄧素雲手下居然有此高絕的武功,霜眉疾剔,右手疾快如電攻出五招,拿、點、劈、打、震,辛辣玄詭,若非符孟皋,定然傷在他那奇奧手法之下。

符孟皋明知老人是何來歷,佯裝不知,身形斜飄,右掌翻,疾如風雨攻出一路清妙的掌法,見招拆招。

長髮老人愈打愈震駭,無奈此老剛愎自負,極為好勝,而且手狠心辣,突然一個猛龍翻身,身形虛提,有掌灑出漫空掌影,挾著一片先天器勁向符孟皋攻去。

突聞鄧素雲嬌聲道:“邢前輩手下留情。”

符孟皋盛形疾飄開去。

一株盛放寒梅之後,鄧素雲嫣然含笑,姍姍走來。

長髮披肩老人一見鄧素雲,森冷麵色立齊,哈哈笑道:“鄧香主是越來越豔了。”

鄧素雲嬌靨一紅,嗔道:“風聞杜化等四人慘遭四皇子誅戮,此事可真麼?”

鄧素雲神色闇然道:“我也曾勸阻杜老師不可輕率造次。怎奈杜老師堅謂時機稍縱即逝,刻不容緩,我邊曾領人布宅外接應……”委婉說明經過詳情,接道:“其時,大內高手密佈七皇子藩邸之外,本幫弟兄不能不遠撤;而白骨神殃柳南發攝魂魔笑亦是逼非得已,若不如此,江湖群雄恐無能安然逃出藩邸之外,杜老師等四人適逢其會,為魔笑著惑心神,致遭慘死。”

長髮老人略一沉吟,道:“軒轅秘笈何在?”

鄧素雲搖首一笑道:“嶗山妖道潛跡七皇子藩邢內,聽泉寺屍腹中軒轅秘笈離奇被劫,絕非空穴來風,七皇子耳目眾多,或許事先聞風逃離燕京。”

“那麼說來,軒轅秘笈已為七皇子所得了。”

鄧素雲道:“目前僅有兩途可循,探出七皇子有無到手軒轅秘笈,其次追蹤嶗山無量賊道。”

長髮老人道:“此一謠琢究竟可否微信,還是一個疑問,老朽無法深信。”

鄧素雲道:“晚輩亦不盡信,但晚輩留在京師廣佈耳目,必能偵出一絲端倪,天下事欲速則不達,只能緩圖,骷髏劍主親自起來,或可將混看情勢澄清。”

長髮老人搖首道:“骷髏劍主現閉關潛修,尚須相當時日,老朽尚無法確骷髏劍主關閉之處。”說著森冷如電目光望了符孟皋一眼,道:“此人是誰,武功極高,諒非姑娘壇下弟子。”

鄧素雲婿然笑道:“邢前輩錯了,此人是晚輩壇下金雞分舵舵主楊承業。”

繼而轉面向符孟皋喝道:“楊舵主,快來見杜幫護法金毛拂邪壽老前輩。”

符孟皋奔前兩步,抱拳一揖至地道:“晚輩楊承業,拜見邢老前輩。”神色恭敬之極。

邪永壽呵呵笑道:“楊舵主,鄧妨娘你連老朽外號也一併喚出,換在別人,老朽豈肯容他。”

鄧素雲笑道:“老前輩還是這等火爆脾氣。”

邢永壽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久聞鄧姑娘壇下網羅均是一時之俊彥,就看楊舵主一身武學,可知一般,但不知楊舵主師承來歷。”

鄧素雲格格笑道:“楊舵主隨淳于堡主,其父乃極門名武師,家學淵源,武功本就不錯,後又得淳于堡主要了過來,充任金雞舵主。”

邪永壽長嘆一聲道:“淳于亮堡主才氣縱橫,現不知其行蹤,本門九大高手,已死四,能不令老朽興起兔死弧悲之感。”說著面上忽泛起森厲殺機,沉聲道:“無論如何,七皇子及白骨殃神柳南賊道俱是罪魁禍首,老朽誓必手刃,方消此恨。”

鄧素雲道:“報仇也不急在一進,晚輩陪老前輩暢飲幾杯如何?”

邢永壽略一沉吟道:“不用了,老朽與人相約尚須前往天祥茶莊一探。”

鄧素雲心中一動.問道:“前輩與保人相約?”

邢永壽遲疑了一下,道:“告知鄧香主也不妨事,天祥茶莊緊鄰和記酒坊坊主乃本門長駐燕京高手,老朽最近奉劍慶飛鴿傳迅才知,方才去酒坊他已外出,老配留言傍晚再去找他。”

鄧素雲目露詫容道:“此人既與天祥茶莊緊鄰,軒轅秘笈早在他嚴密監視中,為何……”

邢永壽一搖右手道:“這道理老朽也難理解,形單勢孤,不敢妄動亦未得知。”

符孟皋突出聲道:“其中定有蹊蹺,此人必為宮廷收買,老前輩此去必有兇危。”

金毛狒聞言不禁面色微變,道:“骷髏劍主最是知人善用,未必如楊舵主所言吧。”

鄧素雲道:“人心難測,前輩此去還須謹慎,宮廷鷹爪四布,前輩形像特別惹眼,何妨寬坐,入夜時分去如何?”

邢永壽最是性傲自負,鄧素雲料知其必不稍留,果然邢永壽冷笑道:“區區鷹爪,豈奈老朽如何!”大袖一拂,凌空飛起落向宅外。

他身法如行雲流水,行至巷口,只見一雙可疑人物立在對街德下,皮帽遮沒眼簾,兩道銳利目光從帽簾下射出,似一閃而隱。

邢永壽不禁一怔,暗道:“鄧香主之言委實不錯,這兩人無疑是大內鷹爪。”自恃藝高無恐,邁開大步向前行去。

雪地冰天,行人稀少,陽永壽滿頭雪白長髮,披拂飄揚,長像又醜,極是惹目,行人均為之注目面現驚奇之色。

鄺永壽俞眼四額,發現那一雙可疑人物果然尾隨其後,不禁怒哼一聲,身法倏地放緩。

須臾,猛的回身,厲聲道:“兩位朋友尾隨老朽為了何故?”

兩人身形倏地頓住,一個紫臉膛大漢眼一睜,喝道:“京師大道,除紫禁城外任人通行,誰也管不著誰,閣下無故找碴,可找錯了地方啦!”

一人也冷笑道:“看來閣下也許久走江湖右名人物,但燕京乃王法所在,在此無事生非,眩耀武功,要弄名頭似嫌自不量力。”

邢永壽只覺怒火沸騰,正要發作,但一發現街道上稀稀落落行人,無不是內家高手喬裝,不禁暗駭,忖道:“近來京師連生事故,是以警戒森嚴,自己小不忍則亂大謀。”

心念一轉,鼻中冷哼了一聲,道:“朋友咱們騎驢看唱本,走著瞧吧。”身形一轉,望前門外走去,不敢徑去和記酒坊。

那兩人相視了一眼,遙遙跟著金毛狒邢永壽不捨。

和記酒坊擠滿了食客,三杯落肚,鬧哄哄地,一片喧譁豪笑聲。坊主是個五旬上下老者,面圓如月,笑臉常開,坐在櫃內,吞去吐霧,吸食一袋旱菸。

然而,坊主卻兩道眼神不時注意由外而入的顧主。

酒坊並非酒樓飯莊,但也設有七八張木桌,供人喝上兩盞,並有醬豆滷肉等佐筋,其味鮮美雋永,令人大快朵頤,是以門庭若市,食客川流不息。

忽地,門外陸續走人十數人,居座喚酒,店夥忙得團團轉,最後走入兩個身著皮襲中年商賈,見無座頭,即就著櫃板凳,與坊主略一寒喧,一杯在手,低聲談詳生意,談的關外皮貨珍貴藥材買賣價錢。

那年頭,講究是街上生意,和記酒店進出顧客大半是熟面目,偶爾也有陌生人照顧,做買賣的無論生張熟魏均是一般看承,唯有今日大不相同,多半都是生面孔。

店主雖然笑口常開,其實暗中內心卻異緊張,只有他本人心裡有數,暗道。“怪事,莫非自己底細被人瞧出。”

天色慢慢黑了下來,店中已燃著四盞油燈,光明如晝,戶外寒風怒吼,屋內卻溫暖如春,金毛狒邢永壽迄未現影蹤。

坊主雖覺事有蹊蹺,但他卻是老謀勝算,心機深沉之人,依然一杆在手,吞雲吐霧,暗中觀察酒坊中有無可疑之人。

突然,一箇中年商賈望著坊主,笑道:“這酒香例甘醇委實是地道的鳳翔遠年陣酒,資真價實,兄弟回關外,還要選購兩壇供途中買醉呢!”

坊主笑道:“您老多照顧。”

那人間道:“坊主尊姓。”

“敝姓候。”

那中年人商賈忽取過一雙酒杯,滿滿地斟滿了酒,笑道:

“候坊主,兄弟敬你一杯,祝你財源茂盛。”

坊主笑道:“好說,好說。”接過酒杯,一飲而盡,忽感一縷寒風同頭頂“百匯”穴透入,不禁神智一陣恍惚。

兩商賈立時推杯而起,留下一錠白銀置於櫃上,揚長走出。

候坊主亦身不由主地走櫃外,隨著兩商賈走出城外,落在一荒村酒店中,獨自一人飲著悶酒。

暮瞑四合、酒店中油燈如豆,顯得險森淒涼委那間,店外走進七個帶刀,眼神炯炯的漢子分踞著三付座頭。

金毛狒邢永壽驚覺有異,霍地立起。

一個面有刀疤大漢,拔刀出鞘,喝道:“朋友,招子放亮些,乖乖地隨俺去刑部堂。”

鄺永壽不禁一怔,暗道:“怎麼招來六扇門中狗腿子。”獰笑道:“老朽身犯何案,”目光電射,雪白銀髮無風自動,神威駭人。

那面有刀疤大漢見多識廣,知遇上內家絕頂高手,不倒由吸了一口冷氣,道:“朋友,我等奉命行事,身不由已,這店外滿布大內高手,朋友武功再強,也是插翅難飛。”

鄺永壽陰惻惻冷笑一聲手出如風,迅快若電抓去。

刀疤大漢忙揮出一刀,寒光如虹擱腰砍去,右掌一股劈空掌力,呼地襲向陽永壽“氣海”要穴。

顯然,這刀疤大漢武功不同凡響,無如邢永壽身負武學已臻化境,邢永壽竟不閃不避,視來刀如若無睹,刀勢猛厲堪近身。

邢永壽倏地身形一側,掌勢打空,五指一翻,一把抓住刀身。

刀疤大漢只覺虎口一熱,腕臂巨震,嚓吱吱聲響中,一柄鋼刀被鄺永壽扭得粉碎。

鄺永壽順水推舟將刀疤大漢一帶,曲肘橫撞刀疤大漢踉蹌衝來的身形。

只聽大漢騰起一聲淒厲慘嗥,胸口如中千斤利斧肋襲骨折,張嘴噴出一口鮮血,身子倒飛撞在壁上墜地身死。

說來話長,其實不過瞬息間事場其餘六人不禁大駭,相顧失色。

忽聞門外傳來地聲冷笑道:“殺官拒捕,未免太猖狂了點。”說時兩條身影慢步走入店中。

鄺永壽抬目望去,正是尾隨自己那個人,不禁胸中怒火拂,騰,殺機猛萌,厲聲道:“老朽與兩位素不相識,亦無深仇大怨,為何追隨老朽不捨?”

那紫膛臉中年人漢子用手一掀風帽,淡談一笑道:“兄弟並非尋仇,亦非找順過節,近來京師故頻頻,均是因江湖人物而起……”

聞永壽獰笑道:“尊駕有無證明與老朽有關麼?”

紫膛臉中年人微微一笑道:“最先,大內宮禁失劫溫涼版玉,至後又是聽泉寺死多人,大內侍衛也受重傷,罪大惡極的無過於目前江湖群匪徒侵擾七皇藩邸,毒手斃命,皇上大怒,嚴令我等搜擒江湖人物……”

鄺永壽厲聲道:“這與老朽何關?”

紫膛臉中年人面色一寒,冷笑道:“侵寇七皇子藩邸的江湖群匪甚多,幾乎包括了江湖黑道幫派,焉知閣下不在其內,是否有罪,須待迅問。”

邢永壽宏聲大笑,人隨聲起,疾如電射,撞向二人,雙掌疾拂而出,勢如雷霆。

兩人不禁面色一變,身子疾側,四掌同推。

鄺永壽身形奇快,竟穿隙而出,撲向店外雪地中。

突聞數聲大喝傳來,刀光人影。掌風如山,夾著十數條身形疾撲而至,攻來招式精奧凌厲,顯然均是宮廷鷹爪內家好手。

邢永壽知身入重伏,今晚凶多吉少,怒嘯一聲,十指攫攻而出。

十數條身形翻騰飛撲,刀光飛虹,拼搏熾烈,喉中吐出頻頻厲嘯,寒風雪夜,人影如腿,平添了恐怖氣氛。

忽聞兩聲悶響,鄺永壽雙掌撲實在一雙大內高手肩上,身形震飛了出,他正欲趁虛竄出重圍之外,忽感胸後一麻,接著一股猛厲掌力擊實,叭的一聲,身形踉蹌衝出三步。

邢水壽知今晚必已無幸,轉面望去,只見一個面目陰沉老叟目露驚悟之色,不禁獰笑一聲,兩手疾揚,發出無數黑綠飛針。

他那暗器怪異,迴旋飛射,黑夜之間,大內高手不知飛針襲來方向,閃避不開,肩後一陣飛麻倒地不起。

那傷邢永壽的老叟錯愕之色未曾斂除,腿彎被三隻飛針打中,雙腿一軟跪在雪中。

金毛狒邢永壽冷笑道:“憑你這等庸手也難傷得老朽,速告傷老朽之人是誰?”

驀然一道驚天寒虹疾卷而下,金毛拂膨永壽一顆頭顱骨碌碌滾在雪地中,腔內鮮血泉噴飛灑。

那道驚虹候忽之間挾著一條人影沖天而上,瞬息俱杏。

店外十數具屍體陳,血腥刺鼻,慘不忍睹。

黎明薄曉,此一兇殺血案立時傳遍京城。

那一晚,千面神儒忽感心神怔仲不寧,尤其符孟皋被鄧素雲請去,他只覺這府中俱是鄧素雲眼目,自己並無心腹親信,人單勢孤,如臥針氈,輾轉不能成眠。

蘸樓上四鼓方敲,石誠忽覺神昏體倦,悠悠睡去,一條人影疾如閃電掠入,正是那符孟皋。

符孟皋在千面神儒石誠身上點了二十七處經穴後,附著石誠右耳低聲說話。

此乃“軒轅經”內一宗神奇武學,貫輸意念在其中樞神經,使其久久不忘。

翌晨,石誠一覺醒來,只感神清氣爽,昨晚憂慮消然若失,忽聞門外起了符孟皋語聲道:“石老師睡醒了麼?”

千面神儒石誠忙拉開門栓,開門含笑道:“少俠……。”突發覺符孟皋目露憂鬱,忙問何事困擾。

符孟皋長嘆一聲道:“昨晚鄧姑娘請在下前去,骷髏九太高手金毛拂鄰永壽聞得杜化噩耗,匆匆趕來怒叱鄧姑娘佈署不周,援救不力,致杜化四人身遭慘死,意欲傳迅鍬骷髏劍主,誓報此仇,如此一來,必掀起彌天浩劫。”

石誠猛一跺足道:“此人絕不可留,邢永壽現仍在府中麼?”

符孟皋道:“石老師請放心,邢永壽形貌怪異,引入注目,一入京師,即為大內高手、官府鷹爪盯上了,所以邢永壽一·出此宅,暗中有暗躡其後,在郊外酒店引起激拼,兩敗俱傷,金毛狒邢永壽昨晚已陳屍荒郊。”

石誠太息道:“想不到情勢演變愈來愈複雜,金毛狒雖死,但亦為鄧姑娘帶來無窮困擾,宮廷皇子之間決難終止暗爭。”

符孟皋冷冷一笑道:“這些暫且別提,目前,如在下所料不差,此宅必為人暗暗監視住,你我不可不防。”

石誠不禁一怔,搖首苦笑道:“凡事不可逆料,只有走一步算一步,老朽意欲前往四皇子處請示。”

符孟皋道:“在下這一難題亟待解決,鄧姑娘及梅姑娘昨晚堅勸在下離開燕京。”

石誠不禁臉色一變道:“兩位姑娘是何意?”

符孟皋道:“她們說在下身負血海大仇,不宜因循自誤,更不能逗留京師捲入此無謂紛爭,既知柳葉蛇頭鏢來歷,就該前往百毒宮查明端倪,義正詞嚴,令他們無詞可辯。”

石誠略一沉吟道:“尚須查明符孟皋父母生死,非從七皇子身上著手不可,待老朽問計於四皇子,再作計議,眼前須慎重兇邪侵擾此宅。”說著身形疾閃而出。

符孟皋面現一絲微笑,目凝窗外,似了陷入一片沉思中。

驀地——

門外疾閃而入鐵筆蒼鷹鄒雷,金刀快手燕三泰。

金刀快手燕三泰道:“少俠,府外可疑人物,頻頻出蹤,看來,他們似有侵擾企圖。”

符孟皋道:“金毛狒鄺永壽已引起無窮後患,在下昨晚已料及,與四位姑娘研商對策,在下已作周全策劃。”

忽聞窗外雪地中起子落足微聲,不禁面色微變,道:“有人來了!”

鄒雷、燕三泰不禁大驚失色,只覺符孟皋一身武學委實高深莫測,窗外怒嘯狂風,撼木搖窗,居然可分辨出徵湖人物落足聲響,自嘆望塵莫及。

只見符孟皋低聲道:“兩位請隨在下來。”身形緩緩走出,尚未踏向門外,朗笑一聲道:“三位光臨寒舍,不知有何賜教?”

燕、鄒二人不禁相視了一眼,暗道:“他怎麼知道來者三人。”

暗中似不相信,但隨出門外,只見三個勁裝江湖高手一列橫身立在園中雪地上。

符孟皋微笑了笑,目光注視著三人靜位回答。

三人只覺符孟皋神儀煥發,具有一種吸引人氣質,目光不怒而威,不禁囁喘難以置答。

一眼瞥見鐵筆蒼鷹鄒雷,不由神色一變,一人詫道:“鄒護衛竟在此處?”

鄒雷已認明來是誰,不禁微笑道:“這有何值得驚異之處,鄒某敝居停燕陛京見,無人不知。”手指盧玉堂道:“三位可見過盧公子麼?”

繼又向符孟皋道:“此三位乃淮揚查氏三雄,最近為五殿下禮聘來藩邸。”

符孟皋抱拳微笑道:“幸會,院中風寒,不便敘話,請至內廳賜教。”

一個黑臉縱須大漢躬身答道:“不敢,小弟此來非為別事,請問公子可知骷髏幫高手金毛拂鄰永壽昨晚陳屍荒郊麼?”

符孟皋首答道:“在下已有耳聞,邪永壽在大內高手刑部捕頭聯臂合攻,眾寡不敵之下,力竭身死。”

“但大內高手昨日親眼得見邢水壽由此宅中離去。”

符孟皋不禁莞爾笑道:“事誠有之,但邢永壽與三位一般,昨日無事生非侵擾寒舍,被在下驅退。”

查氏三雄聞言不由一怔。

突聞一聲陰惻惻冷笑道:“大言不慚,邢永壽身手高絕,也是體這無縛雞之力文弱書生能驅走的麼?”

話聲中,電疾風飄掠來五個黑衣人,面目冰冷,衣挾飄飛,宛如鬼腿,令人不寒而慄。

符孟皋神色鎮定如亙,含笑道:“不戰而屈人之兵,是為上乘,何況在下網羅府中高手不下於諸位,金毛狒邢永壽有何可懼?”

一個黑衣人冷笑道:“這話有誰相信?”

符孟皋以目向燕三泰示意。

燕二泰嗖地一刀出手,向那黑衣人砍去。

出手如電,端的快極,不愧金刀快手之名。

那黑衣人心中一驚,他一身功力甚高,卻無法將燕三泰刀勢避開去,只覺右肩一涼,一截手臂被奔雷刀勢斬斷,離肩落地,一股如泉鮮血噴出。

查氏三雄不禁心神猛凜,暗幸自己二人未曾冒率出手。

四黑衣手人駭然色變,目露兇芒。

符孟皋淡淡一笑道:“為友為仇,端在四位自擇,在下雖無縛雞之力,但對四位卻不屑一顧。”

一黑衣人突揚右腕,只見一支袖箭夾著被破空勁風射向符符孟皋。鄒雷冷笑一聲,右掌劈空而出,將袖箭震飛,身形疾拔沖霄,掠空一個翻身,他那蒼鷹身法獨步武林,猛撲而下。

只聽四聲慘嗥先後騰起,鄒雷已握著兩柄沉重烏亮的子午筆斜飄沾地,四黑衣人前胸至腹均為鐵筆削開尺許口子,殷紅鮮血飛灑如雨,摔跌在七尺開外。

斷臂黑衣人面色慘自如紙,溢血漸止,見狀不由獰笑一聲道:“兄弟倘然不死,今日之仇必報。”

符孟皋沉聲道:“尊駕倘執意為仇,在下勢難留下尊駕性命。”

說時,燕三泰金刀已自出手,寒光電閃中,黑衣人一顆首級應刀落地,鮮血噴泉湧出。

查氏三雄脊骨上不禁泛起一縷奇寒,查老人說道:“五人均是金沙寨高手。相隨少寨主粉面狼花剛來京,恐花剛不易甘休。”

符孟皋微笑道:“在下若懼花剛,也不致將五人悉數誅戮了。”

查氏三雄默然無語,齊齊躬身抱拳道:“我等就此告別,請恕冒昧無禮之罪。”倏地轉身竄起,兩三個起落,翻出宅外疾杏。

忽聞朗笑傳來道:“久聞湖廣總督署中大有能人,屢次災禍於無形,我先還不信,如今一見盧公子,才知所言不虛。”

話聲中,只見一衣著華麗,氣度威嚴的少年在屋角慢步走出,身後隨武士多人。

符孟皋一眼看清來人正是七皇子,不禁大感意外。

鐵筆蒼鷹鄒雷疾趨上前,躬身道:“奴才參負七殿下。”

七皇子含笑道:“鄒侍衛免禮!”說著目注符孟皋笑道:“我看盧公子精芒內蘊,一身武學已臻化境,並非外傳文弱書生。”繼又朗笑道:“姑無論是否,我有意與盧公子攀交,不知可否俯允。”

符陣皋暗道:“七皇子心機至工,笑裡藏刀,我不妨與其虛與委蛇,在他身上找出大仇。”

心念一定,一揖至地,道:“君臣有序,尊卑有別,殿下降尊下交,豈敢不從。”

七皇子含笑道:“公子此刻必感覺我來意不明,你我可否去內室相談。”右手一仲,牽著符孟皋左腕,走入內室而去。

兩人分賓主坐下,七皇子道:“你我雖非相交莫逆,卻一見如故,布衣君臣,不妨以兄弟相稱。”說著長嘆一聲道:“這幾日京城選生變故,尤其愚兄身負冤名,幾無法洗滌,賢弟必有耳聞。”

符孟皋道:“可是為了軒轅秘笈,殿下真個未更獲有麼?”

七皇子道:“無中生有,含血噴人,是以愚兄決定訪查謠諑來源,金毛狒邢求壽為賢弟幾乎帶來一場殺身大禍。”

符孟皋不禁面色微變,道:“殿下可否說得明白些?”

七皇子目中精芒一閃,微笑道:“骷髏門中四太高手俱喪生在愚兄府內,雖非愚兄所殺,但四人侵入宅內志在軒轅秘笈顯非尋常,是以心疑四人之外尚有餘黨,邢永壽由賢弟宅中離開,不明真象之人,心內作何想法?”

符孟皋淡淡一笑道:“必然猜測此宅系骷髏幫秘密總舵,在下亦與骷髏幫有所勾結。”

七皇子點點頭道:“如非我聞賢弟與查氏三雄之言,此刻,我與賢弟必兵戎相對。”

符孟皋輕笑一聲道:“殿下眼前雖未疑慮盡釋,但事實勝與強期,真象終有水落石出之日。”

七皇子聞言不禁暗驚,正色答道:“愚兄向有知人之明,令尊為官廉正,不阿不附,怎能與骷髏幫勾結,賢弟出塵脫俗,飄逸瀟灑,清淑徑渭,顯然有別,說什麼愚兄也不能相信。”

符孟皋慨嘆一聲道:“言人殿下英明天箍,他日必位登九五,至尊天下,果然不虛,知遇之恩,豈能不報,殿下府中昔年有過一人名喚千面神儒石誠麼?”

七皇子聞得石誠之名,不禁面色大變,目中泛出一抹森厲殺機,道:“賢弟定見過石誠?”

符孟皋搖首道:“在下未曾見過此人,但殿下身蒙不白之冤,乃石誠獻計與四皇子六皇子兩人。”

七皇子霍地立起,道:“此話當真?”

符孟皋點頭道:“殿下定然知道大內一品帶刀侍衛沈烈之人?”

七皇子不禁一怔道:“忱烈已喪命在武當純陽觀……

沈烈在家父鄂撫任上突來訪鄒雷,此人酒量極豪,笑談甚歡,天南地北,前塵往事無所不談,沈烈酒後無意失言,千面神儒石誠已投在四皇子門下,為昔年殿下追殺之仇,誓言必報,如今殿下蒙冤負屈,諒系石誠暗中策劃。”

七皇子面色大變,道:“石誠竟投在四阿哥門下麼?”

符孟皋道:“但不知石誠為何與殿下結怨如此之深,沈烈嘗言與仙靈潭之事有關。”

七皇子面色又是一變,長嘆一聲道:“先哲有言交淺不可深言。愚兄與資弟還是初交,未可推心置腹,再說賢弟也未必相信昔年仙靈潭之事愚兄系代人受過。”

符孟皋不禁一惜,微笑道:“殿下可請說其詳。”

七皇子唱然嘆息一聲道:“當年愚兄尚在習藝,授業恩師為武林奇人太極一劍佟景賢,恩師並不常在江湖走動,神龍見首不見尾,但望重武林,武學曠絕。論說恩師習性落落寡合,淡泊名利,絕不致寄身皇家,因家師幼年時身受愚兄外祖救命大恩是以愚兄得列家師門牆,而府中均不知家師身負內家武功,愚兄敬畏家師如若天人,事無大小均秉承家父竟旨。”說著,目露黯然之色,淒涼一笑道:“奪儲之事,由來已久,愚兄不幸生在皇家,雖欲退身而不可能,各皇子均有託命大臣,更身不由己,府中爭相網羅謀土豪雄,鞏固勢力。大別雙逸嶽宗浩虞慧文乃一雙神仙眷侶,但虞慧文昔年與家師青梅竹馬之交,日久情苗滋生,後為嶽宗浩橫劍奪愛,使家師含恨終身不娶。因嶽宗浩風聞家師託身宮庭,不齒為家師為人,詆譭日甚,揚言將糾合武林志士制裁家師,故家師聞言不由勾起新仇舊根,一怒挾劍隻身奔向大別仙靈潭而去。家母聞迅大急,遣派府中半數武士趕往大別救援。”

符孟皋凝耳傾聽,說道:“之後呢。”

七皇子道:“大別雙逸推稱未見家師,府中武師均是武林各門派名宿高手,心疑家師已然遇害,為此掀起一場激烈拼博,傷它甚眾。

而大別雙逸在末歸隱前樹敵不乏其人,府中武師又多為家師所推引,敗後輾轉相約友人助拳,大別雙逸強敵亦參預其事,佈署周密,大舉侵襲仙靈潭之日,卻為大別雙逸聞悉,空圍逃去,不知生死,而家師亦不明下落,其後,府中武師心疑千面神儒石誠洩密,因途中石誠曾離群他往”說著又是一聲長嘆道:“其時愚兄年輕無知,家師離去後,悉為家母主持,迄至如今,愚兄還是不明內情,家師下落亦是無法偵出。”

符孟皋慨嘆一聲,道:“此中梗概在下已然明白,石誠心虛逃出,情急無奈託身四皇子府中,石誠人稱乾麵神儒,精擅易容之學,恐在四皇子處並非本來面目,殿下倘欲尋他,諒非易事。”

七皇子沉聲道:“既知石誠下落,終必擒回治罪使愚兄冤屈得以洗滌,何況石誠幾陷愚兄於死,留下終是後患。”說著抱拳一笑,道:“愚兄暫且回府,明日請賢弟來舍下傾談。”說著立即飄然走出。

符孟皋送出室外,只見一皇子率領武士穿空如電掠去,瞬眼即杳。

鐵笑蒼鷹鄒雷,金刀快手燕三泰目露驚愕之色。

符孟皋微微一笑,招手與鄒雷,燕三泰相情人室,敘出他與七皇子所談。

鄒雷笑道:“少俠一石二鳥之計妙絕,不過他明日請少俠過府飲宴,恐有陰謀。”

符孟皋略一沉吟道:“七皇子用意不善,目前卻需借重在下之處甚多,在下略施一計,他恐無法相害。”猛然面色一變,忽覺戶外雪地中又起了落足微聲道身形疾掠在窗前。以手指點破窗紙,凝目望外。

只見雪地上立著一紅身影,正是白骨殃神柳南和紅衣番僧,急和鄒燕兩人密語數句。

鄒、燕二人疾閃而去。

符孟皋只見白骨殃神柳南斷袖飄飄,森冷目光望著雪地中五具黑衣屍體,面色陰情變易不禁微微一笑,右手疾揣入懷,取出三具人壕放置在案後地上。

柳南低聲向紅衣番僧道:“怎地並無動靜,這雪地五具屍體乃金沙寨高手,顯然這宅內大有可疑,外傳乃骷髏幫巢穴恐非無因。”說著身法迅疾一躍,悄無聲息落在窗前。

他就在窗隙藏望入內,不禁面色一變。

原來室內光線幽暗,桌上放著一隻三足銅鼎,鼎內燃著一爐檀香,香菸瀰漫全室,鼻中絲絲清香撲人。

煙霧中漸現出三尊坐像人影,一個貌像清臞老僧閉目入定,另外是一鶴髮童顏全真,更有五旬上下中年文士,飄然出塵,均是閉目行功狀。

柳南先還認為眼花,繼一瞧清,那不是東海三仙是誰,不禁面色大變,膽寒魂飛,疾翻身竄出,拉出紅衣番僧衝空遁去。

人影一閃,符孟皋身形落在雪地上,負手目送柳南番僧消逝的人影。

忽聞身後起了石誠語聲道:“方才遁去的是否白骨殃神柳南賊道。”

符孟皋緩緩轉身,道:“石老師回來了麼?府中來的人物不少,連七皇子亦親身來此。”

石誠不禁面色大變,道:“他親身來此是何用意?”

符孟皋目光望了石誠一眼,道:“他不知在何處風聞石老師託身四皇子門下,潛跡此宅,是以親身前來意欲擒捕石老師,被在下一口否認。”說著微微一笑道:“在下以盧玉堂身份出見,鄒老師亦在身旁,所以他清信不疑,湖廣制軍正直聲滿天下,不阿不附,決不信在下與四皇子或餓骷髏劍主有勾結之事,故此七皇子疑慮頓釋,欲與在下攀交。”

石誠一臉茫然之色,喃喃自語道:“他為何知老朽託身在四皇子處。”

符孟皋面含微笑,負手踱入室內。

朔風怒吼,點雪銀白,蒼空霾雲密佈,如同石誠面色一般,石誠只是呆巷發怔……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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