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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李莫野] 會醉才會贏《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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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1 16:07:06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會醉才會贏  作者:李莫野


她那模樣顯得即嬌憨又調皮,惹得這群馬販又是一陣呵呵輕笑。

他們都巳將眼前這個小丫頭當做自己家的晚輩一般,

對她有著無限親切和說不出的好感,就算和她飆馬,

也好象和自己親友家的女娃兒賽馬一般,散著七分好玩,三分輸贏的心情。

眾人說定飆馬的終點為官道的下一個驛站口,

馬販頭子吆喝一聲,他們紛紛認蹬上馬,

準備好好享受一番放馬狂奔的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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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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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1 16:07:37 |只看該作者
楔子

遲遲的三月,在北大荒居民望眼欲穿的期盼下,溫暖的南風,終於帶著春天的訊息,降臨這片偏逸的荒原邊塞。

森林中的冰雪開始融化,四處淌流的閃亮雪水,將草原變做一片泥濘。

馬群在晴朗的春陽下,遙對著遠山峻嶺昂首歡嘶,綿羊兒在輕柔的風裡,奔蹄雀躍,濺滿一身的汙泥。

每一條小河都化成咆哮的滾流,湍急的水面上獨自漂浮的冰塊,在陽光下閃爍著繽紛的色彩。家家戶戶的屋簷在向晚的春寒裡,結滿玲瑰燦爛的冰溜兒,落日嫣霞將之映照成一排排華麗眩目的美麗流蔚。

位於興安山地和蒙古高原交接處的呼倫貝爾城(今之海拉爾市)裡,一片熱鬧。居民都為春天鈉歡愉氣氛所感染,穿紅戴綠地穿梭在市集上;販貨商人的叫賣聲,婦女興高采烈的笑語聲,和兒童們快樂的歡呼聲,將這明媚的春景,點綴得更加活潑熱切。

忽地……

晴朗亮麗的湛藍天空,陡地日光盡暗,滿天竟飄降著焦煤煙灰,造成一種恐怖而詭異的天象。

市集的人們驚慌地奔走傳呼:“附近森林發生大火了!”

大火持續著,呼倫貝爾城上空的焦灰,不斷地飄落,數日不止。

老一輩的人,根據風向和地上的落次,憂心仲仲地推測道:“準是巴薩卡山附近燒大火。”

“老爹,巴薩卡山離著咱們這兒可遠著呢!您為什麼那麼擔心?”

“少年崽,你們不知道呀!根據我爺爺那一輩的傳說,有一位藏密大師雲遊到此,曾經預言,有餘年後巴薩卡山將出大火,呼倫貝爾城即遭大劫。如今,巴薩卡山果真發生大火,連日不熄,也許此城真要應驗那位大師所說的預言,將遭大劫了。”

年輕一輩的人,紛紛對老者所言嗤之與鼻。年老的人,卻不住點頭附和。一時之間,呼倫貝爾城的居民,都開始談論這場遠方的大火和這項古老的傳說與預言。巴薩卡山區的大火,將半面夜空照得通紅。

沒有人知道這場荒火究竟是怎麼饒起來的。隔著山區十里地外的一些牧場,不眠不休地注意這場野火,牧工們不耐鳴槍驅趕因大火而逃出森林的野獸,也厲聲地吆喝著牧場中驚懼的畜群,使得牧場裡暫時有了些許鎮定作用。

但是,迫於火勢的逼近,這些牧場不得不在半夜裡遷移回避。

搖閃的火光照紅了大草原,黑壓壓的畜影人聲,凌亂滿野。男人趕著馬群走在前面,婦女領著牧狗催趕著羊群跟隨於後。每一個女人手中也都擎起武器,負起照顧馱在駱駝背上那些老幼和重要家當的責任。

飛揚的煙塵和悶熱的焚風中,動物因為驚懼而不住地嘶鳴和互相推擠,四周顯得一團驚恐混亂。所有的男人都騎著馬,緊張地奔馳在畜群周圍,牢牢地控制著畜群和遷移。

他們的吆喝聲,揮鞭的爆響聲,夾雜在馬蹄奔騰的聲浪中,使人彷彿置身在一個恐怖騷動的噩夢之中。有些被驚醒的小孩忍不住放聲號啕大哭,使得這場噩夢更加淒厲逼真!

忽然,大火肆虐的巴薩卡山區裡,響起一陣如人似獸般的沉悶呻吟之聲!逃難的人群不自覺地停下腳步,驚疑萬分地瞪視著遠方火紅的半天中所傳出的怪號,連小孩也都緊張得忘了繼續號哭,驀地,又是一聲詭異低沉的呻吟!

那聲音明明是那麼沉悶陰慘,卻又蓋過呼呼直響的烈焰咆哮,和四周各種嘈雜的騷動聲,隨著恐懼鑽入人耳,逼入人心!就連地面彷佛也差到這陣怪異的呻吟的驚嚇般,竟然瑟瑟地打起顫來。

人群因驚疑而漸生恐懼,男人們不住催促畜群加快移動速度,女人們則不時換手抓緊武器,以便偷偷地擦拭因緊張而汗溼的手心。他們全都只有一個共同的想法,希望趕快天亮!此時,唯有明亮耀目的日光,才能徹底驅除他們內心中恐怖的陰影!

大火呼呼地繼續騰燒著……

逃難隊伍也蠕然地移動著……

猝地……夜空突現出一條白亮刺目的閃電,緊跟著響起一聲金石交擊似的撼天霹靂!

一陣傾天倒河般的狂然大雨自天際譁然而落,隆隆雷吼聲中,這陣急降而至的驟雨,打得人肌膚生疼。

人們卻是歡喜地狂呼著:“下雨了!真是老天有眼呀!森林大火有救了,伯們的牧場有救了呀!”

人們在雨中雀躍著,膜拜著!任誰也設有發現,有一道異於雷電的青白光芒,自大火中激射而起,閃向西南天際。

那裡,正巧是呼倫貝爾城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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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1 16:08:2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醉鳳遇狐鷹

豫西山境,通往武當山方向的官道上,一名年約十八、九歲,身著黑色勁裝,外加雪白毛茸銀貂背心小襖,披著夾層黑綢斗篷,足蹬黑豹皮上盤銀扣軟底快靴,顯得英姿煥發的小姑娘,高居在一匹通體黝黑油亮的駿馬背上,和數名馬販侃侃而談,雙方似乎在協議著什麼。

路人的眼光,都被這個黑衣姑娘不凡的打扮和氣勢所吸引,不由得好奇地多看她一眼。這個妞兒不美,但是可愛又帶點野性的臉龐上,有一對靈活又黠慧的明亮黑眼眸,當她定定地望著人說話時,那眼光充滿了坦誠和單純,實在令人無法興起想要拐騙她的心思。她微翹小巧的鼻子上輕綴著數點雀斑,顯得有些逗人又頑皮;此時,她豐潤愛笑的小口微微抿著,令人一看即知在她開朗的個性中還帶著三分固執和堅決。

她雖然不美,卻散發著一股自然的氣質,使得接近她的人彷彿也能感受到一份屬於山野林間特有的活潑和清新的氣息。

“姑娘,你也是內行人,該知道你的馬可是絕無僅有的龍駒,我們若和你飄馬,那根本是有輸沒贏的賠本生意吶!我又不呆,怎麼會幹?”

馬販頭子不自覺地對她抱以最誠摯的笑容,搖頭嘆笑著。

黑衣姑娘俏皮道:“大叔,你怎麼替自己的馬洩氣呢!你們裡面那匹黃驃子,還有那兩匹白色的蒙古馬,一定很不服氣!小心他們向你抗議你說他們不如我的小白龍喔!”

“小白龍?!”馬販子吃吃笑著用眼打量這匹黑得發亮,沒有半根雜毛的大黑馬,其它馬販早都忍俊不住地呵呵直笑。

黑衣姑娘不管他們善意的謔笑,嬌笑問道:“怎麼樣?!大叔,難道你們連這區區二十兩銀子都沒有勇氣賭?”

馬販子回頭用眼神徵詢其它人的意見。

其中一人建議道:“如果你讓我們兩個馬身的距離,而且由我們先出發,我們就和你飄上一趟!”

其它馬販紛紛附和這個提議。

黑衣姑娘側首想了想,點頭弄笑:“好吧!即然是我提出的彩金要求,由你們開出條件也算公平!誰叫我就喜歡飆馬。”

說著,她還不好意思的吐吐舌頭,好象為自己這種興趣感到不以為然似的。

她那模樣顯得即嬌憨又調皮,惹得這群馬販又是一陣呵呵輕笑。他們都巳將眼前這個小丫頭當做自己家的晚輩一般,對她有著無限親切和說不出的好感,就算和她飆馬,也好象和自己親友家的女娃兒賽馬一般,散著七分好玩,三分輸贏的心情。

眾人說定飆馬的終點為官道的下一個驛站口,馬販頭子吆喝一聲,他們紛紛認蹬上馬,準備好好享受一番放馬狂奔的樂趣。

黑衣姑娘帶著小白龍退後兩個馬身遠的距離,問聲道:“可以了嘛?”

馬販頭子回頭領首笑道:“你準備著了,我們起跑可是不和你打招的喲!”

黑衣姑娘笑眯眯地點著頭,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馬販頭子朝身旁同伴打了個暗號,眾人狂嘯一聲,胯下駿馬俱如脫韁之箭般,直射而出,官道上登時揚起漫天黃塵。

路上人們也為這場臨時起意的馬賽吶喊助興!反正待著也是待著嘛。

黑衣姑娘看著絕塵而去的眾騎,拍拍小白龍,俯身在它的耳畔低笑道:“小白龍,咱們今晚住客棧?還是得露宿荒郊,就完全看你的啦!”

小白龍會意似的嘶哮一聲,渾身肌肉倏然繃緊,它再次昂首長嘶,驀然蹄蹬狂奔!

黑衣姑娘和小白龍之間似乎有一絲靈犀相通的感情,當小白龍突然激射而出時,黑衣姑娘毫不意外瓣只是自然地伏低身子,以利小白龍加快速度。

小白龍宛如平地飄起的一朵烏雲般,飛也似的急然奔行。它怒瞪著眼前同類,鬃須俱揚,在四蹄鼓動收縮之問,逐漸拉近彼此之間的距離,一丈丈……一尺尺…..:

不過須臾時刻,小白龍已經輕易追過其它馬匹,直逼領先的黃騾子和蒙古大馬。

蹄聲“得啦”、“得啦”傳出老遠,官道上的行人和車隊紛紛讓道走避,待他們看清楚競馳的雙方之中,竟有一個大姑娘,他們不禁放聲替小白龍和黑衣姑娘加油助威。

有些原本乘騎慢行路上的人,被這熱烈的氣氛所感染,一時興起,索性一帶馬韁,催喝坐騎加入這場狂飆賽馬之中!

登時,官道之上蹄音如雷,黃塵滾滾,有若萬馬奔騰之勢。原先只有四匹馬的競爭,慚慚增加為十數騎互較快慢……,然後又增加為二十餘騎爭道狂飄的壯觀場面。而此刻領先群馬的,正是小白龍如風飛掠的黑色身影!

蹄聲澎湃依舊……

眾馬狂飆依舊……

眼見著即將接近目的地時,忽然官道正中突兀地插著一支亮燦燦的紅櫻銀槍,槍頭上掛著一面血紅大旗,紅旗在微風拂弄之下,隱約可見旗面繡有一個黑色猙獰的骷髏標記。

緊追在小白龍之後,正是馬販頭子所駕馭的黃騾子,見多識廣的馬販頭子乍見攔路紅旗,不禁臉色大變,急急勒住奔馬。

他驚呼道:“丫頭,別過去呀!那是追風堡掠道的一種記號,通知過往此路的行人過客,他們正在辦事,閒人迴避,否則格殺勿論呀!”

黑衣姑娘馬不停蹄,回首好奇弄嘲:“大叔,他們辦的是哪門子事?怎麼會這麼個神氣法?他們是不是官府裡派出來的?”

“傻丫頭,你快回來!”

馬販頭子見她已經越過紅旗,立即緊張叫道:“他們是黑道最兇狠的幫會吶!乾的是殺人取命的兇惡事,你可千萬別過去!”

“不行!咱們的比賽還沒有了結……”黑衣姑娘越馳越遠。

馬販頭子忙不迭叫道:“算我們輸了,你快回來吧!我給你銀子便是!”他已經急得想跺腳!

黑衣姑娘身手矯健地撥轉馬頭,得啦得啦地奔了回來。

狂飄的人騎都已經在馬販頭子身後停下馬來,此時看到黑衣姑娘如此精湛的馭馬騎術,不禁為她報以滿堂喝彩。

黑衣姑娘馳近眾人,瀟灑地揮手致謝,她在馬販頭子面前勒住小白龍,大大方方地伸出手來要銀子,馬販頭子忍不住一陣苦笑,依然爽快地取出二十兩銀子放在姑娘白嫩嫩的手掌心裡。

畢竟,他是服了小白龍驚人的速度和眼前這個小丫頭不俗的馬上功夫!

“謝了!”黑衣姑娘收下銀子,嬌笑問道:“大叔,你剛才說的追風堡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大家都那麼怕他們?他們好象很大條哦!”

馬販頭子嘆道:“丫頭呀!你不是在道上跑的人,所以不知道這個追風堡。他們是當今黑道之中最龐大、最兇狠的幫會。只要是有利可圖的事,他們就會不擇手段去爭取,一點道義良心都設有!雖然有人看不慣他們的作風,但是因為招惹不起他們,也都是敢怒不敢言,任他們橫行霸道了。”

黑衣姑娘忽而面露喜色,問道:“大叔,你的意思是說,他們是江湖上的幫會,惹上他們就算和江湖扯上關係了,是不是?”

馬販頭子皺皺眉,沉吟道:“也可以這麼說吧!不過,像江湖這種關係沒事誰要去沾上邊呢?尤其是追風堡這個幫會,就算兩道上的朋友,能躲的都躲得遠遠的,誰會嫌自己命長地去招惹他們呀!”

黑衣姑娘嘖嘖稱奇道:“哇塞!他們還真叫狠吶!而且不是普通的張狂啊!”

有些好事之人補充說明道:“還有呢!追風堡另外有一面討債旗,就是在槍上掛著繡有黑骷髏的黃色旗子,那面旗子一出,表示他們在此攔路收費,凡是被攔的對象若交不出他們想索取的保命費,也只有死路一條!一般商家、鏢局對這面旗最頭痛了!”

黑衣姑娘睜大了眼,詫呼道:“有這樣子的事!?這簡直比打劫還要象打劫嘛!”

“不止如此,追風堡還有一面虎威旗,那是青色旗面繡黑骷骸,那面旗代表追風堡的面子,凡是見到這面旗子的人,都要買他們的帳,若是不退讓或閃避的人,就是不給追風堡面予的人,除了自殺,就是得被追風堡追殺!誰能不怕他們呀!”

哇!黑衣姑娘歎為觀止道:“我看連皇帝老子都沒有他們威風!我看他們乾脆改個名字叫威風堡會比較名符其實一點!”

她頓了頓,眨眼道:“難道江湖裡的人就沒有一個敢幹涉他們這個霸道的作風?人都死光啦!”

馬販頭子嘆口氣道:“丫頭呀,你不知道,這個追風堡是由江湖中最歹毒的二個老魔頭百毒魔君端木奇,和辣手西施玉彩蝶聯手創建的幫會。他們裡面收買的黑道高手,光是七煞、八妖、十二害,隨便哪一個也都在江湖風雲榜排名前一百名之內。這些人不但個個武功高強,行事尤其心狠手辣;惹了他們一個就等於惹了追風堡,惹了追風堡也等於惹了他們,誰能應付得了這些兇人聯手呀?這比捅翻了馬蜂窩還可怕吶!”

立即有人接口道:“就是嘛!所以江沏上有句歌詞說:“寧拔孤鷹腮邊須,莫惹追風三面旗。”

黑衣姑娘眨著亮晶晶的大眼睛,好奇地問:“孤鷹又是誰?”

馬販頭子仰慕道:“他就是當今江湖風雲榜上,排名第一的尹楓大俠。”

黑衣姑娘不解地追問道:“江湖風雲榜又是什麼?這個尹楓為什麼能排名第一?大叔,你說的江湖事,比我在茶館裡聽說書的人所說的複雜多了,也比較有聽頭喲!”

馬販頭子哈哈大笑:“傻丫頭,那些說書人又不是真正在道上跑的人,他們懂個屁!”

他自覺話說得太粗魯,不好意思地搔搔腮下,困窘癟笑:“丫頭,你有興趣聽,大叔就告訴你。這個江湖風雲榜呢,就是由位在九華山的風雲樓,根據他們於一年當中,從武林之中所做的各項查訪錄編排出來的高手排行榜。每年中秋時,由風雲樓主在他所主辦的賞月大會上公佈新的排行名單。而孤鷹尹楓已經連續二年當選排行之冠了!若今年他再繼續連任榜首,就可以冠上武魁的封號了!”

黑衣姑娘蹙眉想了想,忽然呵呵笑道:“這個倒黴的孤鷹被人陷害了,風雲樓主真是不簡單吶!”

“什麼?”

馬販子不解她言下之意。

黑衣姑娘捉惹弄笑:“沒事!大叔,謝謝你告訴我這個門路,現在我知道自己該怎麼辦了!”

馬販子納悶道:“我告訴你什麼門路?你要辦啥事呀?”

“非常時期,就得選用非常手段!”

黑衣姑娘黠謔笑著:“我決定,不但要拔那隻老禿鷹的毛,也要扯碎追風堡的三面旗子!”

“不!尹大俠他不老……什麼?”

馬販頭子駭然驚叫:“丫頭,你沒搞錯?!你是個姑娘家,也想到道上跑?還想招惹這二個最難纏的對手?你……你,你瘋了?!你不想活了?!天呀,那我豈不是變成害死你的間接兇手?不成,你不能去……”

“大叔,你甭擔心啦!我正愁找不到能和江湖扯上關係的門路,你倒成了我的貴人了!謝謝你呀!”

黑衣姑娘揚聲嬌笑,她嬌喝一聲,小白龍立即放蹄奔向紅旗那端。

“不行呀!丫頭,你別開玩笑了,你快回來呀!”馬販頭子氣急敗壞的扯直嗓門大聲吼著。

然而,黑衣姑娘有聽沒有到,徑自騎著小白龍衝越那面大旗。就在小白龍擦身掠過索魂旗的剎那,忽然……

那面旗竟驀地碎散成片片飛花,宛如風中落英般飄然灑滿在官道上!

馬販頭子等多人,全然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尚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卻只聽見黑衣姑娘歡呼著:“喲呼!江湖你等著,本姑娘……冷小芸來也。”

正當眾人獨自哭笑不得地面面相覷時,小白龍和黑衣姑娘冷小芸已在黃塵漫漫中消失了蹤影!

小白龍奔過索魂旗後,潑風似般前進,只是剎那即已老遠,小芸瞥目發現前方有條小徑通向山區,在林樹遮掩間似是有人躺在地面,她拍拍小白龍,小白龍會意地放慢速度,朝岔路轉去。

此時,小芸才發現這沿著岔路往山間走去,途中橫七豎八躺滿一地的屍體,最少有數十人以上。

而這些屍首俱是穿著一式背繡黑色骷骸圖案的紅色勁裝,他們所使用的兵刃,是一種有二顆尖銳獠牙的骷髏短棒。

“嘖嘖……”

小去喃喃自語道:“追風堡這叫厲害?死了一地的人還沒有看到他們殺死半個人吶!

我看他們大概也都是些酒囊飯袋而已。你說對不對,小白龍?!”

小白龍回答也似的打了個噴嚏,它踏著小碎步自這些屍體間穿過。

小芸卻不知道眼前這些死人,全是追風堡刻意調教過的執法堂弟子。他們雖然還夠不上江湖風雲榜排名,卻都是自追風堡近千名手下里,精挑細選而出的佼佼者。他們專司堡內外殺人之責,每個人還很有兩下子呢!

看著這些肚破腸流,血染幽徑的屍體,小芸不舒服地皺起眉頭,嘀咕道:“人的死相實在很難看!能讓人死得這麼難看的人,大概也不是什麼好東西。而且,看這殺人手法,追風堡的對手應該只有一個人才對!一個人能殺這麼多,嘖嘖!也算是個殺人狂了,不過……聽剛才那個大叔說的,追風堡既然那麼霸道,又喜歡殺人,他們若是來殺我,我當然不願意被殺,所以只好殺他們……那我算不算是殺人狂呀!殺、不殺、被殺……

唉呀!傷腦筋呀!江湖怎麼這麼複雜,沒事幹嘛殺來殺去.…..”

小芸真的很認真在思考這個問題,只是她實在搞不懂這個江湖的定律。

這時,小路在一塊巨巖前又分成雙岔路,小芸沉溺在對江湖似懂非懂的懵然中,沒注意到小白龍自動停下來等候她的指示。

直到左側小路的遠方,傳來一陣低微的叱喝,小芸如夢方醒地拍拍額際,自語道:

“不管啦!反正這趟渾水是趟定了,先去看看熱鬧再說!”

她輕夾馬腹,示意小白龍放蹄奔去!

※※※

山徑上,十數條紅色人影,正圍著一名身著月白長衫的髯虯客。

這名髯虯客滿臉絡腮鬍掩去了他真實的面貌,但是從他的輪廓和那對清澈有神的眸子看來,他的年紀絕對不會超過二十五、六歲。

此時,他身上那襲月白長衫已經血汙狼藉,分不清究竟是染著他自己的血,還是已然橫屍斃命那些對手的血。

追風堡這方,一名生著一雙細眼、大鼻子、半月嘴,右額角有塊肯疤的四旬瘦子,怪聲怪氣道:“尹楓,我看你這隻鷹多能飛!這次你還是得斷羽折翅,死在這荒山野外喂狼!”

尹楓雖是臉色慘淡,氣息微喘,但他仍然一副冷淡平靜的表情,嘲弄道:“蕭大器,你這個執法堂的堂主之位,莫非全憑著那張嘴,和死不盡的手下替你掙來的?別忘了,現在躺在地上的全是你們的人,而不是我姓尹的,究竟是誰要喂狼?”

蕭大器惱羞成怒地暴喝一聲,猝起襲擊尹楓!他身旁一個胖如彌勒,卻滿臉乖戽之氣的光頭和尚,同時揮動手中方便鏟,自側面夾擊而至,其它人更是吶喊一聲,紛紛揮著骷骸棒砸向尹楓。

“悟劫,你這個出名的少林叛徒,幾時也加入追風堡?”

尹楓戲謔聲中,豎掌切向悟劫和尚所持方便鏟的鏟尾,同時藉機旋身避開蕭大器,但是,他的左臂仍不可避免地被一名追風堡手下所持的骷髏棒砸中,那兩顆尖銳倒鉤的獠牙,立即深深嵌入他的臂內。

尹楓左臂登時一片麻木,他咬著牙豁然翻掌劈飛傷他之人,卻也踉蹌連退數步。

“追風堡的毒的確有名!”

尹楓冷冷一笑,瞄了一眼已經腫脹汙黑的左小臂。

蕭大器狂笑道:“哈哈……姓尹的!本堡的百步斷腸散,至今還沒有人中毒後猶能倖免於難,你認命吧!”

忽然……

一陣“得了!”、“得了”宛似點鼓般的清脆馬蹄聲,打斷了蕭大器張狂的笑聲。

蕭大器等人豁然回首,他們不相信有人膽敢闖過索魂旗多管閒事。

尹楓暗自藉機逼毒,卻仍忍不住感到一陣陣的暈眩襲來。他雖是面無表情地瞪視著漸漸奔近的黑色快馬,但是他的視線卻逐漸變得有些模糊……

小芸在對峙的兩方各懷心思地瞪視下,緩緩停下馬來。

蕭大器自怔愕中覺醒,冷聲道:“小丫頭,這裡不是你該來玩的地方,快點走吧!”

他這話出口,才驀然驚覺,自己已經放了這個破壞追見堡規矩的丫頭一馬,而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麼說。

他只是覺得眼前這個丫頭就是有種令人不忍傷害的純真。

“哇!你完了!”

然而,小芸卻徑自瞪視著尹楓的左臂,搖頭叫道:“你已經中了一種很厲害的毒,對不對?你快要沒救了!”

尹楓苦笑道:“我還不知道自己有那麼慘。”

“慘!很慘!”

小芸肯定地點著頭:“不過,如果我要救你,你就死不了!”,蕭大器陰沉沉地岔言道:“小丫頭,你最好別多管閒事。否則,你自己的小命難保……”

小芸蹙著眉,揮揮手阻止蕭大器:“你先等一等,聽爺爺說,打擾別人的談話是很不禮貌的事。”

她轉而又問尹楓:“喂!大鬍子,你算不算好人?如果你是好人,我就救你!”

尹楓看著蕭大器滿臉錯愕的吃驚表情,有趣地露齒弄笑:“比起追風堡的人來,我可是好得太多太多嘍!”此時,又是一陣強烈的暈眩襲向他,令他不自覺地晃了晃身軀。

“嘖嘖……”小芸嘖舌道:“請你吃糖!否則,死人就好不了啦!”她拋出一個羊脂小瓶給尹楓。”

蕭大器見狀怒喝一聲,飛身想奪藥瓶!

小芸急忙橫馬相攔,噘嘴嗔道:“喂!瘦皮猴,你幹什麼?我的糖可不是要請你吃的,你怎麼這麼貪心呀。”

蕭大器切齒怒道:“臭丫頭,找死!”他猝然揮掌掃向小芸和小白龍。

小芸佯裝驚叫道:“救命呀!”

小白龍卻已經靈巧地向前騰躍一大步,正好避開蕭大器的猝襲。

“轟隆!”一聲,塵土飛揚,蕭大器的掌勁將小白龍適才所立之地擊陷一個尺餘深的大坑。

小芸揮手擋開沙塵,扮個鬼臉道:“哈哈!沒打到。喂!瘦皮猴,你好凶喔!年紀這麼大的人,脾氣還這麼暴躁,小心會得高血壓,腦中風喔!”

尹楓服下藥丸,頓覺一股清涼直透心脾,不但使他左臂逐漸恢復感覺,汙血正自傷口處緩緩泌出;就連他因激戰所受的震傷的臟腑,亦受到一股柔和的微熱所熠貼。就算不諳岐黃的他也知道,自己剛才服用的是某種靈丹妙藥!

小芸回眸問:“喂!大鬍子,那糖好不好不吃?”

尹楓會心笑道:“妙!……小心。”

他倏然閃身衝向小芸!

小芸怔了一下。小白龍卻驚嘶一聲,四蹄猛的釘入地面,奮力一刨,帶著小芸朝尹楓的身下竄去!

尹楓凌空怒斥道:“無恥!”

原來,竟是蕭大器趁著小芸毫無戒備,自背後偷襲!

機警的小白龍一躍丈尋,正好讓出空間給尹楓接下蕭大器的偷襲。二陣劈啪暴響,尹楓與蕭大器二人凌空互換數十掌!

尹楓因左臂毒傷未愈,功力大打折扣,對掌落地之後,連退十餘步,正好撞上小白龍方始站穩。

蕭大器卻凌空一個跟斗翻落原地,腳下跟艙一下即告站定。

小芸見情況不妙,伸手將尹楓拉上馬,一夾馬腹,便朝重圍衝去!

“攔住他們。”追風堡所屬立即橫身相阻。

而小白龍卻唏噓長嘯,四蹄驀然收縮互蹬,它立即宛如怒龍升空般沖霄直起,只見它在空中四蹄又是一陣虛蹬,忽而,它奮力甩身,硬將載著兩人的龐然身軀在半空劃出一道優美的弧度,落向小徑彼端,放蹄奔去!蕭大器未料眼前這匹黑馬,竟能有如此大的能耐,只是眨眼間,但已脫出自己等人的包圍。

“追呀!還看什麼?”

蕭大器震怒地狂吼著,追風堡手下這才如夢初醒般地銜尾追出。

但是,他們的速度,豈能與小白龍如此神駒相提並論,除了蕭大器與悟劫尚能保持距離不被拋下,其它人已遠遠地落後…

“好馬!”尹楓輕噓口氣,真誠地稱讚著。

“不止是好而已……”小芸得意道:“小白龍是超級的寶馬!”

“小白龍?!”尹楓聽到這個名字,雖然不至於如常人那般張口結舌,卻也忍不住多看了胯下之馬一眼。

他語氣含笑道:“好名字!替它取這名字的人,一定和我一樣,也是個黑白不分的人。”

小芸嬌笑道:“除了我外曾爺爺之外,你是第一個說小白龍的名字取得好的人喲!

看樣子,我真的沒有救錯人喔!”

尹楓打趣道:“如果是我救了個黑白不分的人,我可不會像你這麼樂觀。你就應該覺得不太妙才對,小妞兒!”

小芸認真地想了想,嬌憨道:“可是,會說自己壞話的人,應該不至於太壞才對!

這就是我外曾爺爺常說‘反常的反常就是正常’的道理嘛!”

尹楓不禁對小芸的單純和與常人大異其趣的思想方式感到啞然失笑。

“江湖上各種怪人奇事我見得多了……”

尹楓含蓄道:“你算是最突出的一個。”

小芸皺眉問:“我真的很奇怪嗎?可是我外曾爺爺說我不會呀!他說率性是為真,木用在乎別人如何看我們嘛!”

“這……”

他們身後……

蕭大器眼見自己與小白龍的距離正逐漸的拉遠,拉長……。他引吭呼道:“臭丫頭,有膽子就留下你的名號來!”

尹楓正待阻止,小芸卻己回頭對後方蕭大器扮個頑皮的鬼臉,嘻嘻笑道:“本姑娘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叫做冷小芸是也!來自黑龍江發源處,一座叫神仙洞的世外桃源。

如果追風堡真如傳說那麼有本事,就來追殺我呀!”

蕭大器和悟劫兩人巳遠遠地停住了腳步,放棄這一場追逐。

小芸猶自瀟灑地對他們二人揮手再見,還真不是普通的天真。

尹楓搖頭嘆口氣道:“小妞兒,你以為惹上追風堡是很好玩的事?”

小芸笑眯眯道:“呵呵!我故意要他們替我免費打知名度啦!”頓了頓,她又接道:

“不止是追風堡,我還要找一個叫孤鷹的人,向他挑戰!”

尹楓嗆了一下,差點跌下馬背!

他苦笑道:“莫非這個孤鷹和你有仇?所以你要找他討戰?”

“沒有啦!”

小芸解釋道:“本來我只想到少林和武當去討戰,可是剛剛聽人說,現在江湖上最出名的就是追風堡和孤鷹嘛,所以我改變目標要找追風堡和那隻老禿鷹的麻煩。”

“老禿鷹?!”

尹楓哭笑不得地搖頭憋笑:“你為什麼一定要和這些不好惹的對象作對?你會替自己惹上很大麻煩的,傻東西!”

小芸嬌嚷道:“哎呀,你不懂啦!因為我必須趕快成名於江湖,否則我就沒有救了,我才不傻呢!”

尹楓耐著性子問道:“什麼原因使你非得走江湖這條不歸路?你家裡的大人都在搞什麼東西?”

小芸噘著嘴道:“我就是和爺爺打賭,要在入關三個月內震動武林驚動萬教,所以才要找江湖上最有名的人或幫會的麻煩嘛!”

“如果我不能在三個月內出名,就得回家,乖乖地聽爺爺替我安排婚事,那才是真正死定了的事吶!”

尹楓不覺地失笑道:“女孩子長大了要嫁人,這是天經地義的事,哪有你說的那麼悽慘?!再說,有人花了一輩子的時間闖蕩江湖,卻只落得默默無聞地橫死江湖。你想在三個月內成名,豈不是在做夢,搞不好連自己的小命都會弄丟,我看你還是趕快回家安安份份的嫁人算了!你上了你爺爺的當,這個賭你是輸定了!”

小芸嬌哼道:“我也是入關之後,才知道被爺爺騙了,現在時間已經過去一個多月,我還沒找出江湖是啥東西。不過,今天算是我的黃道吉日,事情總算有了個起頭!哼哼……

我要讓爺爺知道,只要我有心想做的事,沒有不可能實現的!”

尹楓長嘆一聲,暗忖道:“你這小妞,根本是不知死活!”

小芸忽然歡聲道:“對了!喂,大鬍子,你也算江湖人,你知不知道要到那裡才找得到那隻老禿鷹?”

尹楓苦笑連連:“就算知道,我也不能告訴你!”

“為什麼?”小芸不解地問。.

尹楓無奈道:“因為你和他既無怨又無仇,純粹只是為名才找他討戰。如果你勝了他……當然那是很有可能的事……他喋血江湖努力多年所闖下的名聲便毀於一旦,那是非常不值得的事。而萬一他勝了你,甚至傷了你,你豈會幹休?你家中父老又豈能坐視?

於是,這怨便結成了,而且是糾糾纏纏,永無了結之時,所以,我不能告訴你,孤鷹在哪裡。”

小芸黠慧道:“聽你的口氣,你好象和老禿鷹很要好,對不對?!”

“沒錯!”尹楓避重就輕道:“我們是很要好。”

小芸好奇地追問:“有多要好?如果我綁架你,他會不會出面救你?”

尹楓瞅眼憋笑:“我們要好的程度,已經到了,我死了他就活不下去,而他若有萬一,我也不能獨存的地步。

但是,如果有人想借著我來威脅他,那是辦不到的事。因為,我不會讓人有這種機會!”

小芸咋舌道:“哇!你們有這麼好?你們兩個都是男人喲,你和他該不會是……同性戀吧?”

“咳咳!”尹楓尷尬道:“小妞兒,我還以為你很單純,怎麼連這種話你都說得出口?”

小芸皺著鼻子道:“我心中沒有鬼,所以說起話來坦蕩蕩.如果你覺得聽著刺耳,表示你心虛!心虛就表示你真的……”

小芸故意用曖昧的眼光瞄視尹楓,同時不住頑皮地咯咯直笑。

尹楓好氣又好笑地啐道:“小頭頭片子,胡扯也不害躁,哪有女孩子家像你這樣子?!”

小芸嚷笑道:“少來,你自己也大我沒多少,少開口閉口就叫我小丫頭!”

尹楓淡淡一笑:“年紀不大,這裡卻老嘍!”他指指自己的心,謔嘲:“江湖歲月催人老,能不踏進這個圈子,就別踏進來的好。否則,當有一天你想退出時,你會發現回頭已不識來時路了!”

小芸納悶道:“瞧你把江湖說得那麼無奈!你那個老禿鷹朋友大概就不會這麼想。

不然,他也不會連任風雲榜的榜首,而且還樂此不疲。聽說,他今年有可能繼續連任喲!”

尹楓冷笑道:“他根本不想當這個榜首,卻是被硬栽上去的。這二年多來,已經有很多人,像你一樣,只是為了成名,便來找他決鬥,結果使他結下許多莫名之仇,如今他倒像是隻過街老鼠,遇見的人都喊打吶!”

小芸咯咯笑道:“我早就猜到了,他是被人設計的,而這個風雲樓主真厲害,殺人不見血的事他做的很利落嘛!難道沒有人覺得,弄出一個風雲榜,本來就多事的武林,會變得更熱鬧?這個樓主的企圖很可疑喔!”

尹楓對小芸的機靈投以欣賞的一瞥:“就算有人覺得可疑,卻也因為風雲樓主本身行事一直很光明磊落,而對他無可置評。更何況,武林中的人本來就是喜歡湊熱鬧,所以大多數人都支持風雲樓主舉行這個風雲榜的排名!苦的就是那些不是自己願意被排上名的人!真是有夠衰的。”

“聽你這麼說,我倒是有點同情那隻老禿鷹!不過……”小芸結論道:“人都是自私的,像我為了不被捉回去嫁人,我還是要找他決鬥!”

尹楓嘆笑道:“我衷心希望你能打消這個念頭。”

“那是不可能的事啦!”

小芸隨口應聲著,她環顧四野,不禁脫口道:“哇!我好象迷路了,這裡是什麼地方?喂!小白龍,你知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

小白龍逐漸地放慢速度,它似乎也被林中這些濃廕庇天的樹林搞昏頭了。

尹楓淡淡開口:“前行裡許有岔路,朝左走就可以到達一家野店,你可以送我到那裡順便考慮考慮自己該何去何從。”

小芸訝然問:“你來過這裡?你好象對這附近很熟嘛!”

尹楓輕笑道:“你忘了我剛才在逃命?!想逃命當然得知道自己要往何處去才能有生路!像你這樣連方向都搞不清楚,還想在江湖上闖?不如回頭吧!”他在暗示小芸,不知江湖兇險,最好別踏進這淌混水。

小芸怔了一怔,方始聽出他的弦外之音,倔強道:“不要!小白龍,咱們走!不管要去哪兒,我就是不回家!”

小白龍再度放開速度,朝尹楓適才所指方向奔去。

尹楓搖頭道:“你真是個不聽話的小妞。”

小芸謔道:“這叫有主見!我就是因為太有主見,所以才會和爺爺合不來。”

她象是在和老朋友聊天一般,一股腦兒地將心事抖露出來:“從我回到家開始,爺爺就說我野慣了,不懂規矩,沒有禮貌,不象女孩子樣。我才回去住不到三個月,他就威脅著要把我嫁掉,好叫婆家的人來管我!哼,門都沒有!我才不要象其它女孩子被迫嫁給一個不認識的人,還要在那個家受人欺負,受人欺負還不準回去訴苦。真是一點人性都沒有!”

尹楓笑道:“看來,你是遇見什麼人受了委屈,才會對嫁人如此反感。聽你的意思以前似乎沒有和家人住在一起?”

“沒有。”小芸搖頭道:“我因為先天體質不好,一出生就被送到外曾爺爺那裡治病,一直到最近才回家的。”

尹楓好奇問:“你外曾爺爺就是住在神仙洞山?那是什麼地方?我怎麼從沒聽人說起過?”

小芸仔細道:“那裡就是黑龍江的發源地,那是在很深山很深山裡面,平常根本不會有人到那種地方去。因為那裡面根本沒有路可以走,除非你認識那些山和那些樹林,否則,一不小心,就會迷失在樹海里,永遠失蹤不見了!”

尹楓訝然問道:“你就在那種與世隔絕的地方長大?除了你外曾爺爺,還有誰陪你?

難道你父母他們不去看你?”

“山裡只有我和外曾爺爺住,我爹和我娘每年都會上山和我住一段日子。”小芸奇怪地反問:“有什麼不對嗎?”

“沒有!”尹楓淡然笑笑,心裡徑自想道:“難怪你這個小妞兒把世間事看得那麼單純,原來是不曾與人相處的關係。”

他隨口問道:“只有你和你外曾爺爺住在山裡,你不會無聊嗎?”

“不會呀!”小芸笑道:“外曾爺爺那裡有好多好多書可以看,還有小白龍和其它小動物陪我,還要種菜、種花,我每天都很忙喲,哪有時間無聊,如果真的設事時,就象冬天下大雪,哪兒都不能去的話,外曾爺爺就教我觀想。我只要坐著觀想,腦筋就會很忙,那時就不會無聊了。”

“觀想?”尹楓微訝道:“你是說讓自己的腦子做白日夢,幻想一些子虛烏有的事?”

“才不呢!”小芸蹙眉道:“觀想和幻想–不一樣。觀想是要用心去思想,想我們身旁周遭環境細微的變動,或是想我們自己身體內的聲音和氣血運行的方向。有時,也想萬物的生行相剋,反正可以想很多很多啦!”

尹楓恍然大悟道:“你所謂的觀想,就是神定或打坐的意思。”

小芸側首想著,點點頭又搖搖頭:“觀想和打坐很類似,可是又不完全一樣。前者是心的運用,後者是體的運用.哎呀,我也解釋不清啦!反正我知道該怎麼做就是了。”

尹楓驀然頓悟,小芸所形容的正是某種道家練丹的無上心法,正與他所學的佛門秘法有著異曲同工之妙。他不禁敏感地多打量小芸兩眼,忖道:“道法自然,莫非這個小丫頭已到返璞歸真的自然之境?!太不可思議了!”

“喂!”小芸回眸喚道:“大鬍子,你發什麼呆呀?”

尹楓回神笑笑:“你既然從小是你外曾爺爺一手帶大的,他一定最疼你了。他對你爺爺想將你嫁人的事怎麼說?”

小芸傷心地道:“他什麼也不能說了!,外曾爺爺他好老好老了喔!他說,就是為了我,所以他多活了二十年,如今他的責任已了,可以安心回去了。我問他,他走了,我一個人怎麼辦?他說,每一個人在出生之時,就已經註定這一輩子要遭遇到多少人和事物,只要我能瞭解什麼是順其自然,就會明白自己該如何做。遇到問題時,要用自己的心去想,就能找到答案……”

她深深陷入自己的思緒中,臉上仍滿懷思念之情。

尹楓雖是久經陣仗,見慣了大風大浪,卻不知道該如何去安慰眼前這個感傷的小丫頭,只得悶悶地坐在小芸身後,暗自後悔提起這個話題。

忽而,小芸豁然拋開傷心,開朗道:“我想了很久,終於明白為什麼外曾爺爺叫爺爺‘石頭’,因為爺爺是老頑固嘛!想要讓頑石點頭,一定要有破天荒之舉,所以‘仗劍江湖,快意恩仇’就是我最後的答案!”

尹楓眉頭深鎖,毫不樂觀道:“小姐,你把江湖給美化了。江湖不是如你所想那般瀟灑、爽朗的世界。那裡面只有貪婪、邪惡、醜陋、卑鄙、血腥、殘酷……”

小芸好玩地揮揮手,打斷尹楓的話,笑謔道:“少來啦!不管你再怎麼說,我一旦下了決定的事,如果沒能去做,是不可能放棄的!”

“等你做了,再想放棄就來不及了!”尹楓嘆口氣道:“我現在有點了解你爺爺的心情了。”

“什麼心情?”小芸狐疑問。

“想把你嫁掉的心情!”尹楓吃吃笑道:“你簡直就是一塊和他一模一樣的‘石頭’,兩頑石碰在一起,沒出火花就算是事小,兩個都頭痛卻是一定的事吶!”

小芸亦慘道:“怎麼連你也這麼說?那我大概真的和爺爺很像嘍!這事我可得好好想一想……”

尹楓笑著搖了搖頭,讓小芸自己去仔細地觀想。不多久,小白龍己載著他們兩人來到尹楓所說的那一間野店前,忽地……“兄弟呀!你可來啦!”

一名濃眉怒目,海口懸鼻,高逾八尺象尊門神的魁梧漢子自野店中衝出,張臂衝向正翻身下馬的尹楓。

“輕點,老哥!”尹楓吃痛地呲牙咧嘴,苦笑道:“你兄弟這回可吃了悶虧吶!”

這名魁梧漢子用他粗壯的手臂扶著尹楓雙肩,定定地打量道:“他媽的!我就是聽到追風堡綴上你的風聲,才馬不停蹄地趕來,果然還是慢了一步。兄弟,你這回不好受吧!”

尹楓輕笑道:“只差一丁點就回去見閻王爺,你說我好不好受?幸虧我福大命大,遇見貴人解危!”他瞄向小芸。魁梧漢子驚竊地打量著小芸,似乎在懷疑面前這個小丫頭有替尹楓解危的本事?

尹楓自是明白他的心意,於是解釋道:“我中了追風堡的百步斷腸散,幸好這位冷姑娘有解藥。而且,這匹小白龍功勞也不可沒!”

他憐惜地輕撫著小白龍的鼻頭。

小白龍似乎也明白自己正受人稱讚,不住地上下點著頭,摩搓尹楓的手掌。

魁梧漢子爽朗地抱拳道:“姑娘,你救了我兄弟,就等於救了我一樣。我林飛在此謝過!”

他自懷中掏出一面兒拳大的烏黑令牌,大步上前遞給馬上的小芸,豪爽道:“以後如果有事需要幫忙,你儘管拿這面天神令到神鷹幫的堂口,吩咐我手下兒郎替你去辦便是!”“哇!”小芸接過令牌,歡呼道:“這情形真的和我外曾爺爺告訴我的一樣喲!

喂!大個子,你是神鷹幫會的幫主嗎?神鷹幫會大不大?”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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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1 16:09:05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風雲榜

林飛見她天真的樣子,不覺笑道:“我正是神鷹幫幫主,人稱通天神林飛。我也不知道掌管北地七省黑白兩道絕大部分買賣,分支堂口遍佈全國各地的幫會究竟算不算大?”

尹楓暗示道:“老哥,你給了這個小妞兒一面神令,她大概馬上要神鷹幫會替她辦事了!”

“哦?”林飛好奇道:“她想要我們替她辦啥事?”

尹楓笑的甚癟:“替她找孤鷹尹楓的下落,她要和他決鬥!”

“什麼?!”林飛驚奇地蹬起那雙銅鈴眼,來回輪流打量著尹楓和小芸二人。“這小妞兒想找尹楓決鬥?!”

小芸咯咯笑道:“喂,大鬍子,你怎麼知道我正是如此打算?”

她轉而笑問:“通天幫主?你答不答應幫我找那隻老禿鷹呀?”

“通天幫主?老禿鷹?”林飛忍不住搓著下巴,哈哈大笑:“丫頭,你可真厲害,一下子就把我們出名多年的名號變了樣!你想找尹楓?”

他瞅著尹楓,憋笑著:“這件事恐怕不很好辦吶!除了這個大鬍子之外,只怕設人知道那個老禿鷹飛到哪裡去嘍!呵呵……”

“討厭!”小芸嘟起嘴嗔道:“大鬍子,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孤鷹在哪裡嘛?”

尹楓苦笑道:“唉!佛曰:‘不可說!不可說!’”

“那你又叫什麼東西?”小芸這時才想起問人家的名號:“我還不知道你姓啥名何呢?”

尹楓和林飛互望一眼,他笑道:“你不是叫我大鬍子嘛!至於我姓什麼,叫什麼,等你遇見尹楓就知道了!”

小芸皺皺鼻子,嬌哼道:“神秘兮兮!不問你啦!反正我自己會去找。我走了!”

她說走就走,一拍小白龍,便朝出山的小道奔去。

尹楓這時方始想起手中猶自握著那個羊脂小玉瓶,他連忙叫道:“小妞兒,等等!

你的糖忘了帶走!”

“送給你啦!省得下回你又中毒時,設有人請你吃糖,你就死定了……”

小芸含笑的聲音和得了的馬蹄聲一起遠去。她的背影&終於在尹楓和林飛的目送下消失……

“很活潑的一個姑娘,嗯?!”

林飛若有所指地問著。

尹楓嘆口氣,古怪道:“是很活潑,而且單純又不知死活!因為救我而惹翻追風堡,她卻當做是老天賞給她的幸運!”

“她還想找尹楓那隻禿鷹決鬥?!哈哈……”說著說著,林飛自己忍不住放聲哈哈大笑。

尹楓橫他一眼,好氣又好笑地回頭走向野店內。

※※※

十數天後。

又是一年一度的中秋佳節。

九華山,風雲樓。

那是大多數武林中人都想一窺的武林名樓。但是,卻只有少數其有相當名望、地位的武林大家才有可能受邀請,得以在中秋月圓之夜入樓參加一年一度江湖風雲榜揭曉的盛會。

風雲樓,座落於九華山最高峰的十壬峰的東麓。

它雖名為“樓”,事實上卻是一片佔地極為遼闊的莊院。莊院之內,以一棟高有三層,簷角飛翅的八角型巨樓為中心。四周綿延櫛比的房舍,呈放射狀向外擴建。這使得這座重簷翅角,赤柱綠瓦,建築宏偉的宅院,別具特色。

它就象一面蛛網般,佔據著十壬峰東面的向陽山坡;它更象一個巨大的八卦,鎮住了這座九華最高峰。為了迎接每年一度的揭榜盛會,風雲樓裡外早已裝綴得燦爛繽紛,美不勝收。

當夜色降臨大地時,風雲樓內外的燈火,就將這座名動江湖的莊院,點綴得宛如一面本滿露珠,迎著朝陽閃爍輝耀的華麗蜘蛛網,令前來參與盛會之人,莫不歎為觀止,同聲贊喝這幅美景。

正當這些武林中的名流、富紳,以他們最爾雅雍容的姿態互相客謙地推讓著步入風雲樓之際,驀地……

夜色中傳出一陣迅捷有力,緊迫撼人的霹靂蹄聲,由遠而近直逼風雲樓而來!

風雲樓外的眾人,莫不佩疑納罕地回芸望向蹄聲響處。

渾身黝黑如墨的小白龍,載著一身黑衣打扮的小芸,宛如來自暗夜中的幽靈,突兀地撕開夜色,出現在眾人的眼前!

眾人議論之聲方起,小白龍已如狂飆般撲向風雲樓的大,門口。它那宛若怒龍奔騰的氣勢,令一些擁擠在門前的人,紛紛側身相讓,避向兩旁。

小白龍奔勢不歇,直闖本門,卻在眾人以為它將撞門而人時,小白龍驀地長嘶入空,揚蹄人立直起,硬生生剎住狂奔之勢!

小芸黑色的披風在這急剎的勢子裡驀然篷揚,她人亦隨著小白龍的人立而起,飄然離鞍。

披風下,她那襲毛茸茸雪白的銀貂短襖,映出她纖細曼妙的身影,令在場之人眼睛為之一亮。

她就象夜空中隨風飄降的一朵雪花,芸無數道佩奇豔羨的目光睇視下緩緩落向地面……

在場之人,雖俱是見多識廣的老江湖,仍不免為小芸如此突兀的出現感到神秘和好奇。

一時之間,眾人都默然地注視著小芸的一舉一動,等待著她下一個驚人之舉。

小芸旁若無人地摟住小白龍親熱一番,這才輕拍著它,示意小白龍自行離去。

小白龍會意地揚揚鬃毛,踏著輕脆靈巧的蹄音,有如來時般幽然地沒入夜色之中,悄悄地消失身影。

小芸彷彿猶不自知,自己已經成為眾人注目的焦點,大刺刺步上風雲樓門前的石階。

風雲樓門前的執事如夢方醒地哈著腰迎上前來:“姑娘,你的請柬?!”他畢恭畢敬地伸出雙手,準備驗收樓中所發出的邀函。“什麼請柬?”小芸淡然反問。

執事猶豫道:“姑娘,難道你沒有本樓邀請你來參加大會的請柬?”

小芸臉色倏沉,語調冰冷地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執事聞言一怔,回頭以眼光詢問其它同伴,這些負責接待的風雲樓手下,仔細打量小芸後,個個無奈地輕輕搖頭。

這名執事只得老實回答:“不知道!”

小芸忽然纖手飛揚,劈啪兩聲,將此人打得滿地找牙:“不知道我是誰,竟也敢向我要請柬!你是‘觸目’還是‘拖窗’了?”

她的語調中隱含著一股殺氣!

在眾人與風雲樓所屬的錯愕中,小芸重重冷哼一聲,昂首跨步走入風雲樓。“她是誰?”

眾人驚疑地相互探問,卻沒有人能說出這個“女煞星”的來歷。

小芸心中偷笑自己詭計得逞,唬住門口那些看門的執事。

她悠哉遊哉地走在鋪著素淨白雲石的小徑上,欣賞著四周一幢幢專為休息所設的精雅亭閣。

在燈火的掩映下,這些雅緻的亭臺小閣,閃爍著五彩的流光,富麗繽紛的景象。

在這每一幢亭臺與亭臺,閣樓與閣樓之間,全有曲廊幽徑互相通連。

小芸弄不清楚自己該往何處去,索性信步穿梭於這些曲廊和幽徑中,欣賞那些奇石假山和珍異花卉。

也許是為了應節,也許是此樓主人的一番美意;在這些亭臺樓閣內的桌上,處處備有茗品、糕點和應時水果。

小芸走累了便隨手拿來吃吃喝喝,倒也沒有任何忌諱。

這時,她隱約可以聽見遠方某處有熱鬧的人聲笑語,卻不明白何以自己這裡不見半個人影。

忽而……“你這樣隨便就拿東西來吃,難道不怕中毒?”

小芸身後,不知何時站著一名年紀六旬,蓄著花白長鬚,身著富貴錦袍的花甲老者,正拈鬚笑問著她。

小芸塞下最後一口月餅,拍拍手上的殘渣,咿唔道:“這裡又不是追風堡,誰會來下毒?而且,大鬍子說過,這裡的樓主行事很光明磊落。他不會讓中毒的事發生在自己的風雲樓裡,那樣就太遜啦!”

老者含笑問:“這個大鬍子是誰?”

小芸聳聳肩道:“我也不知道!他不肯說,我就懶得問。”

老者一陣輕笑:“你這丫頭倒很有趣!你姓什麼叫什麼?是哪裡人呀?”

小芸坦然笑道:“我姓冷,叫小芸。小芸就是草字頭,下面一個人雲亦云的雲!我從黑龍江來的。”“黑龍江?!”老者輕唔道:“那麼你是住在北大荒六十四寨的哪一寨?”

小芸搖頭道:“不是!北大荒六十四寨是在靠黑龍江中下游的草原區,而我住在黑龍江上游一處叫神仙洞山的深山裡。”

“嗯!”老者領首道:“六十四寨之中的確沒有一個冷家牧場。”“當然沒有!”

小芸笑謔道:“還等著我去建立呢!現在怎麼會有。”

老者呵呵笑道:“瞧你這丫頭年紀不大,雄心倒還是不小,不過,憑你一個女孩兒想在北大荒那種地方,建立起一座牧場,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喔!更何況,能夠名列北大荒六十四寨聯盟裡的牧場,小者為數百人,大的話是數千人的負擔,你想達到那個目標,恐怕……呵呵!我看你還是嫁給牧場主人比較容易些!”

“又是老套!”小芸噘嘴佯嗔道:“你們老人家的思想真奇怪,好象只要是女孩子就得只能嫁人,誰規定的呀?!我為什麼就不能‘娶’個丈夫!”

“嗯?”老者拈著鬍子,呵呵直笑:“我活了這麼大歲數,倒是第一次碰上敢這麼說話的丫頭。你一向都是這麼坦白嗎?”

小芸想了想,不答反問:“書上不是說,人與人要互相信任,坦誠相對的嘛!我這樣坦白又有什麼不對?”

老者和藹道:“理論上是應該如此!只是,丫頭,書上寫的是死的教條,而人卻是活生生的動物,等你活到我這個年紀,你就會明白,人與人的相處是非常困難的一件事。

所以,你對人還是別太信任,比較不會吃虧吶!”

老者輕輕一笑,又道:“你是不是來參加風雲樓揭曉大會的呀?為什麼一個人待在這裡?”

小芸點頭道:“對呀!我就是想在這次大會上打知名度的嘛!可是這個地方好奇怪,我轉來轉去都轉不出去喲!”

老者淡笑道:“你不認識路,當然走不出去嘍!我帶你到會場那裡去!好不好?!”

“好呀!”小芸高興道:“老先生,謝謝您!不過咱們得快一點,免得錯過精彩的部分了!”

老者含笑道:“不會的。那邊還沒開始吶!跟我來吧!”老者悠閒地負起手,走在前頭領路。

小芸隨他穿過好似迷陣般的庭園,遠方的人聲逐漸變得清晰接近。

小芸好奇問:“老先生,這裡的路你很熟呀?”

老者輕笑兩聲:“還不至於迷路就是。”

接著,他們轉過一座有若瀑布奔流的丈高假山,眼前豁然開朗。老者和小芸走入八角巨樓前的寬敞庭院,那裡正是會場所在。

此時,樓前已聚集不少武林人物,正徑自輕鬆談笑。

人群中有人發現小芸他們,立刻有人高聲道:“樓主來了,大會可以開始了!”不少人立即湧上來和這位錦袍老者招呼問候。

小芸不依地叫道:“呵!老先生,你好壞,你都不告訴我你就是樓主。還好我沒在標面前說你的壞話!要不然我就糗死了!”

風雲樓主拈鬚呵呵笑道:“如果你說得出我的壞話,我才高興吶!我正好可以藉此反省。況且,你不覺得,由自己親自去發現事情的真相,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小芸扮個鬼臉,吐舌道:“有趣還好,就怕有的事刺激性太大,令人消受不了!”

這時,一名身材魁梧,方面大耳,豎發如獅的大漢走向風雲樓主,岔言道:“李樓主,大夥還在說您老到哪裡去了,怎地還不開始揭榜?”

風雲樓主呵笑道:“我是去接這位迷人的嬌客。梁老弟,我為你介紹一下,這位是黑龍江來的冷小芸,冷姑娘。”

這位梁老兄對眼前的小丫頭,絲毫沒看在眼中,只是隨便點了個頭,算是打過招呼。

風雲樓主有些過意不去:“冷姑娘,這位是去年風雲榜中,排名第二十七的梁大俠,入稱乾坤錘。”

“二十七?!”小芸感興趣地問:“第二十七名很厲害嗎?”

乾坤錘粱坤樹洪聲道:“小丫頭,江湖之上能人之多,有如過江之鯽,能排行二十七,沒有點本事行嗎?!”

小芸眨眨眼,黠謔道:“說的也是!就是不知道比起那個叫孤鷹的傢伙,本事算如何?”

梁坤樹聞言一窒,一張方臉登時漲紅起來,原來,這位梁老兄最大的毛病,就是喜愛“噴難脊”(吹牛)!

他曾經不自量力地找過尹楓比試,想藉此提高自己在江湖風雲榜中的排名。結果,他在尹觀手中竟走不過一招,反倒因此排名大降,弄得灰頭土臉,滿面豆花。

這件事也因而成為武林中的一項閒談趣聞,小芸曾在茶樓中聽人提過。如今故意如此一問,立刻叫這位自大的老兄,再度滿臉生“灰”!

小芸故做無事地瞅著梁坤樹的窘樣,心中暗自謔笑:“誰叫你看不起人吶!這算是最客氣的回禮而已!”

風雲樓主見梁坤樹有些難以下臺,隨即打著圓場道:“唉!看來,今年尹楓大俠又未蒞臨本樓了。三年來,本樓主一直希望能夠有緣結識尹大俠,奈何他總是不肯賞臉。

就連揭榜大會上的賀禮,他都不屑領取,真是令人遺憾!”

小芸眼珠子一轉,立刻想到打響知名度的絕妙好計,她笑道:“樓主老先生,今年你可以不用遺憾了!”

風雲樓主不解地問道:“這話怎麼說?”

小芸嬌笑道:“因為,尹楓也感到如此不給風雲樓主面子,實在是很慚愧的一件事。

所以,他今年特別拜託我來替他領獎,順便向樓主連續三年如此看得起他致上最高的謝意!”

“哼,今年不見得又是他成為榜首!”一名長髮披肩,形態冷漠消瘦的黑衣人,冷冷地開口。

小芸詢問地看著風雲樓主。風雲樓主咳一聲,介紹道:“這位是去年排行第二的生死劍,李一戈大俠!”

“哦!”小芸笑眯眯道:“對不起!因為我是新出道的雛兒,所以不認識大俠。不過,現在我知道你是何許人了,應該很客氣地說:‘久仰!久仰!’”她調皮地向李一戈打躬作揖。

眾人都被小芸如此自稱“雛兒”的諧謔態度逗得一陣輕笑。

李一戈不改冷漠地問:“你和尹楓是什麼關係?他為何不自己露面,卻要你代他前來應會?”

小芸弄嘲著:“我和他的關係,說起來很複雜,所以還是不提也罷。至於,為什麼要由我代他前來,很簡單嘛,我和你一樣都很想出風頭!今天這個地方,這場大會,正是出風頭,打知名度的好所在,所以來的是我,而不是他!”

李一戈目光如刀地盯著小芸,冷冷道:“想代替尹楓出面領獎?你可有把握接得住別人對受獎者的考驗。你要是接不下場面,就等於是尹楓的失敗,尹楓丟得起這個臉嗎?”

小芸展顏捉笑:“沒關係!反正他也不喜歡當榜首,砸他的鍋是為他好!而且,誰說我就一定會輸呀?看是什麼考驗,文的,武的,姑娘我全都接下了!”

她豪氣干雲地撩起披風,大刺刺地將手往腰上一插,幼稚的她看來果真多了二分女中豪傑的味道。

眾人不禁折服於她的爽快,紛紛報以熱烈的掌聲。當然,大多數人都是以等著看戲的心情起鬨!

風雲樓主略感為難:“這……姑娘,這種事是開不得玩笑的喔!”

小芸扳起臉道:“誰跟你開玩笑?我是很認真的吶!”她自己在心裡加上一句:

“至於尹楓那隻老禿鷹怎麼想,我就不知道了!”

風雲樓主只好勉為其難道:“既然如此,那麼咱們就準備開始揭榜吧!”

眾人紛紛鼓掌贊成,他們隨著風雲樓主走向會場中央,一張鋪有紅綢的長桌。此時,那棟八角樓中,驀地響起咚……地一聲幽長宏亮的鐘聲,這鐘聲正是告訴風雲樓中所有的人,揭榜時刻到了!

頓時,人群自四處朝場中的長桌邊聚攏,不一會兒,四名手持長劍的青衣武士擁著兩名素衣老者,自巨樓中緩緩走出。

這兩名素衣老者手中,各自捧著一絹黃綾,他們神情肅穆地將黃綾捧向長桌。在場之人,隨著素衣老者的出現,立刻變得鴉雀無聲,大家在興奮與期待中,多少帶著點緊張的氣氛。

素衣老者將黃綾鄭重地放置於桌面正中,而後肅手退向一旁,四名武士則分列風雲樓主身後左右兩側。

風雲樓主環顧肅靜的人群一圈,沉緩開口道:“各位大俠,本樓自舉辦江湖風雲榜以來,因普受武林朋友支持與關注,使得這項排名工作能夠順利進行。更感謝那些自動為本樓提供新的武林消息與動態的道上朋友們,因為他們的熱心,才使得本樓主持的這個江湖風雲榜更具有公平與準確的意義?

本人在此要特別鄭重地聲明,任何做為排名依據的搏鬥消息,絕對在本樓所屬調查人員的確實查考之下,證明無誤以後,方始列入評估高手的根據。

因此,只屬傳聞或無法證實的拚殺事件,本樓一概不予評估之屬。為此,這項排名難免有遺珠之憾發生。但本樓所做的排名榜,僅為提供江湖同道們參考之用。它並不代表任何絕對的意義!”

小芸心想:“既然風雲榜沒有什麼絕對的意義,那你還花了恁大的精神、人力和物力去排它?嘿,你還真是吃得太飽,故意找事情來打發無聊喲!”

奇怪的是,周遭其它人卻都對風雲樓主所言,報以支持的掌聲。

小芸徑自不解地聳聳肩,暗忖道:“難怪爺爺說,江湖是二群沒事可幹,閒得無聊的人才會瞎攪和的地方。就象我一樣!可是我還是搞不清楚這些江湖人他們奇怪的想法。”,風雲樓主待掌聲歇後,繼續又道:“依照慣例,本人只宣佈風雲榜中前十名英雄的大名。其餘部分,則在張貼後,請各位自行前往閱覽。而這些入選排行之人的各項戰績,本人亦只擇重點宣佈,至於細節,在風雲榜中都有詳細的記載和說明,勞煩各位自己查閱,現在……”

他清清嗓門:“本人開始宣佈今年度江湖風雲榜入榜前十名之名單!”

在眾人屏息以待下,風雲樓主慢條斯理地拿起右手邊的黃絞,緩緩展讀:“第十名,弄蕭玉女崔翠屏,她原無排行,但因今年三月、六月分別擊斃去年排名第十一、十四的黑道惡梟,東方不群及司徒侯生,因此被評鑑為今年度第十名高手。第九、八、七名都是去年相同的人選,分別是通天神林飛、毒晰賜雷鳴峰以及草上飛李駿……”

小芸聽到林飛的名字,非常興奮地敲掌叫好,她一鼓掌,眾人也紛紛跟進,原本緊張的場面一下子熱鬧了起來。

風雲樓主爾雅地一笑,接著宣佈:“第六名有兩位,他們也可稱為一體,在短短半個月中,他們聯手擊敗一十七名對手,其中有去年排行第二十四、十九、十六、十、七等位高手,因此今年本榜評鑑他們二人為第六名,他們就是雙心劍林通、林達兄弟。

“還有,第五名也是年輕新人,外號為嘯南天的嶺南盧升惠,他以連敗華山、青城、點蒼派等派同輩年輕劍十多人而被評為第五名。

“第四、第三名也是去年得主連任,他們是追風堡的兩位護法,邪狼胡永祥、魔眼鳩黃育興……”

又是一陣叫好的掌聲打斷風雲樓主的宣佈。

小芸溜眼望去,正巧瞥見蕭大器背對著她的方向,和二位身著青衣作追風堡打扮的陰鷙老者說話。小芸暗自吐了吐舌,朝人群后面藏去,她倒不是害怕蕭大器認出,而是不願在還沒看完熱鬧之前,受人打擾。

風雲樓主等追風堡的人叫喧過後,才又接著道:“今年的第二名,也是兩名,他們原無排名,為了自保,在採石磯一地,與江南黑道幫會伏江會發生衝突,最後他們兄弟二人力戰伏江會近百名高手一晝夜,將伏江會徹底擊潰。

“因而本樓評鑑他們二人為自從前年尹楓單槍匹馬掃平惡虎崖上的飛虎幫之後,最有成就的。

“以寡擊眾,給予他們第二名的排行,他們就是北大荒六十四大寨聯盟盟主的兩位公子,塞外雙龍古逸風、古逸嵐兄弟。”

小芸聽得入神,兩眼毫不稍眨地睜得又圓又亮,臉上露出一抹神往的可愛笑容。

風雲樓主微微一歇,換口氣道:“而今年本榜的榜首,巧的是也有兩位!”他賣著關子,故意停頓一下,緩緩掃視眾人。

小芸偷眼打量生死劍李一戈,只見他雙手微微收放著,鼻翼也微微翕動,表情顯然非常緊張。

小芸不禁納悶地暗想:“他為什麼這麼在乎是不是第一名呢?那個大鬍子不是說,老禿鷹為了這個虛有的第一名,結下了很多莫名其妙的仇怨。難道生死劍就不會有這種煩惱嗎?還是,他覺得和人結仇很有趣,很好玩,所以巴望能得到第一名?!我真的搞不懂喲!”

風雲樓主含笑開口道:“今年的榜首,其中之一便是去年連任兩任的孤鷹尹楓,另一位,則是擊殺去年同屬排名第二名的飛魔手呂信樟的......生死劍,李一戈!”

李一戈表情驀地放鬆,嘴角也忍不住勾起一抹自得的笑意,稍緩,他質問道:“據我聽說,尹楓在十來天以前,於豫西官道遣追風堡截殺,險些丟命,幸為人所救,突圍而去。他何以有資格再度連任榜首!”

小芸驀然瞪大眼睛,望向李一戈。她好象聽到一件很耳熟的事!

風雲樓主解釋道:“尹楓雖是為人所救,突圍而去。但是,根據本樓人員調查,他當時以一己之力擊斃追風堡執法堂中血字級高手四十七人。李大俠你該知道,追風堡所屬的血字級弟子,他們的身手已經符合本樓所列之第二流高手的標準,而以一人之力,能夠同時應付五十名以上的二級高手和其它一流人物,這份功力,應選榜首實不為過。”

李一戈不以為然地微哼一聲,卻也不再多說什麼。

風雲樓主微然笑道:“如果各位對本樓今年的榜單已無異議,那麼本樓主就要將所備賀禮,贈與今年的榜首。”眾人紛紛附議。

風雲樓主舉掌輕拍兩聲,巨樓之內,又走出兩名素衣老人,此時,他們手中各自捧著一方錦盒走向風雲樓主身側。

風雲樓主提高聲音道:“那麼請今年的榜首,生死劍李一戈大俠與代表孤鷹的冷姑娘出面接受我們大家的祝賀!”

眾人又是一陣鼓掌聲喧騰!不論他們對這風雲榜上的排名論定如何,至少在揭榜之後,總得表現一下自己的泱泱大度。

李一戈昂首闊步,神態傲然地走向長桌前。

小芸回眼一溜,正巧與蕭大器相個正著。奇怪的是蕭大器卻面無表精,好象不認識小芸似的。

小芸皺皺鼻子,故意舉起手和蕭大器打招呼,而蕭大器仍然是一副目不斜視的樣子。

“奇怪?”小芸喃喃嘀咕道:“他在搞什麼鬼?為什麼假裝不認識我?”她不解地走向桌前,卻不時地回頭瞅視追風堡那群人。

風雲樓主自老人手中接過錦盒,一一交與李一戈和小芸。李一戈故做不在意地徑自將錦盒納人懷中,而小芸卻滿心好、奇地當眾掀開錦盒。

“哇,怎麼會是這個東西!”小芸看清盒內的物品後,登時象洩了氣的皮球飛樣癟起嘴。

風雲樓主正色道:“姑娘,你別小看這盒中這兩顆丹丸。這可是昔年有造化老人之稱的謝神醫窮其一生之力,蒐羅數種稀世藥材精煉而成的造化丹!此丹不但可解百毒,而且對練武之人有助功之效,這……”

小芸岔言道:“這有什麼稀奇!肚了餓時又不能拿它當飯吃!”她的十兩銀子已經花得一毛不剩!

風雲樓主聞言二怔。

此時,人群中有人叫道:“丫頭,如果你不要這兩顆造化丹,可以賣給我!”

小芸雙眼一亮:“你要出多少錢?”“每顆五百兩!”

那是個長得圓圓胖胖,貌似笑彌勒的四旬胖子。

人群中一陣騷動,立即有人接道:“佛面鬼心崔普竟是如此小氣之輩,一顆造化丹只出五百兩銀子?!我出一千兩銀子!”

說話之人,是一名身材如竹竿,又高又瘦,留著一撮山羊鬍子,打扮如冬烘先生的薰衣人。

胖子聞言瞄眼那人,冷冷道:“我崔普豈是象你這般惡窮酸那般小氣,我出的是五百兩金子!”

惡窮酸一窒,賭氣叫道:“好,我出一千兩金子!”

小芸低聲問道:“樓主老先生,他們是誰呀?”

風雲樓主輕笑道:“他們兩人是武林當中有名的死對頭。兩人同是江北黑道上的獨行巨梟,胖的外號佛面鬼心,姓崔名普;瘦的人稱惡秀才,叫做張德昕。他們兩人已連續第三年排名相同,今年都是名列第十四高手之人。也是為了年年同名,他們才想爭奪這造化丹八縱便能借丹藥之助,使功力超越對方。”

佛面鬼心崔普和惡秀才張德昕兩人早已如鬥雞般,大眼瞪小眼地卯上,硬將叫賣提高到每顆造化丹五千兩金子的地步。

小芸頑皮一笑,高聲道:“還有沒有人想買這兩顆造化丹的?本姑娘為了民生問題,決定忍痛割愛!”

雖然有不少躍躍欲試,但是都頗為忌憚崔普和張德昕二人的報復;況且,他們二人的出價若無相當身家,也不能負擔得起。

這時,追風堡那邊有人出聲:“本堡護法出價每顆一萬兩黃金!”‘眾人一陣低呼,為如此大手筆嘖嘖咋舌,就連崔普和張德昕兩人也象被打了一悶棍般。全都閉上了嘴不敢再爭購造化丹。

小芸咯咯笑道:“誰都能買,就是不能賣給追風堡。喂,蕭老頭小器堂主,你以為裝著不認識我,我就會忘了得罪過追風堡的事?你們不是想追殺我嗎?怎麼今天這麼乖,都不吭聲!”

有邪狼之稱的胡永祥淡笑著開口:“你就是救走孤鷹的那個丫頭片子?嗯,膽子是不小。”

眾人聞言一陣譁然,直到此時,每個人重新打量眼前這個不起眼的小丫頭。

連李一戈都露出滿臉詫異,和想一較高低的表情。

小芸懊惱道:“可惡,那個大鬍子竟然真的是老……不,賊禿鷹!早知道我就不放過他,他騙得我好慘!”

風雲樓主怔道:“什麼?你不認識孤鷹大俠,那你豈可替他領獎!”

小芸捂著嘴叫道:“哇!穿幫了!”

風雲樓主連忙揮手阻止眾人喧譁:“姑娘!你怎麼能開這種玩笑?!”

小芸反駁道:“誰說我開玩笑?!我從開始到現在都很認真呀!尹楓不來是他的事,我來替他領獎是我的事,這彼此不相沖突嘛!”

“什麼?!”風雲樓主怔道:“這是哪門子的說法?”

小芸耍賴道:“這是我冷小芸自創的獨門說法!”

風雲樓主搖頭輕笑:“丫頭,你的獨門說法在這裡恐怕行不通。”

小芸撇嘴道:“行不通又怎麼樣?樓主老先生,你有啥打算?”

風雲樓主拈鬚笑道:“我打算收回你代尹楓領取的獎品。同時,也取消你代他接受祝賀的資格。丫頭,我這可是為你好呀!”

小芸看看錦盒,毫不可惜地將它拋還給風雲樓主,無奈道:“討厭!害我的計劃行不通了!”

風雲樓主朗聲道:“各位,由於冷姑娘並未徵得尹大俠之同意代為出面處理有關此次揭榜後的事宜。因此,本人也收回此賀禮,待有機會再親交尹大俠。我想……這次的拍賣是不成立的!至於對新榜首的祝賀考驗,我看只剩李大俠有資格應付了。”

小芸見自己被撇向一邊,頗不是味道地嗔道:“都是你的錯!”她瞪著風雲樓主大發嬌嗔。

風雲樓主怔然道:“我?!為什麼是我的錯?”

小芸理直氣壯道:“當然是你不對。誰叫你不調查得仔細一點,如果你知道是我救了尹楓那個大鬍子混球,你就該把我也列入風雲榜的榜首。這樣,我就可以省掉很多麻煩,你知不知道!”

風雲樓主恍然大悟地呵笑道:“你認為自己也有資格成為榜首?!”“當然!”小芸理所當然道:“能救榜首的人當然可以成為榜首。這麼簡單的道理,你難道想不到嗎?!”

李一戈嗤地冷笑一聲。

風雲樓主淡笑回答:“其實,本樓已經查明你在豫,西道上救走孤鷹尹楓。但是仍不可能將你列入榜,更別說是榜首。”

“為什麼?!”小芸瞪眼道:“我是倒了你多少會錢,你故意要和我過不去!”

“非也。”

風雲樓主一陣輕笑:“因為據本樓所查,那日豫西山道里,尹楓與追風堡的瓜葛中,你從頭到尾未曾出手,你只是救走了人,但卻沒有參加那次捕鬥,對不對!”

小芸生氣道:“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

風雲樓主似笑非笑道:“除此之外,本樓的風雲榜,是累積各武林高手於一年之內,所有捕殺之勝負,綜合起來評定名次的。而你只有救了尹楓這一次行為,也不足以為任何代表,本樓豈能將你列入榜上。”

小芸哈地一聲,不服氣道:“你說那是什麼話?我才剛入關不到兩個月,還沒搞清楚什麼是武林,也不知道要到哪兒去闖江湖,你叫我如何有所做為向你報告?!你說一次行為不足採信,那麼那個笑什麼南天的為什麼可以當武林新秀?還有那個姓古的兩兄弟也是一戰入榜,你還給他們第二名,你就知道他們比我行?你根本是性別吱視,強詞奪理!”她越說越激動,索性爬上長桌盤腿坐在風雲樓主面前,惡唬唬地瞪著風雲樓主。

風雲樓主苦笑道:“你這丫頭真是無理取鬧!”

小芸不在意地哼道:“樓主老先生,你若回去問老婆,她會告訴你,無理取鬧是女人的特權!”

眾武林英雄聞言,不由得鬨堂大笑。

風雲樓主也忍不住地莞爾:“丫頭,並非我對女性有何偏見,像弄蕭玉女的入榜,便可以證明本榜絕對是尊重兩性平等。你所指的嘯南天的盧升惠公子和塞外雙龍古家公子,他們俱是出身名門,其師承來歷和身份地位在江湖中都是有案可考,因此對於他們的功力評定自然很容易有規可尋。

但是……說實在的,我除了知道你來自黑龍江某處不為人知的深山外,你可有辦法提師承來歷,供為本樓評定的參考?”

小芸豁地彈地而起,生氣道:“什麼?你的意思是說,他們的家世顯赫,背景發達,靠山強硬,所以隨便做件事,都比我這個來自荒山野嶺的丫頭做十件事有用嘍!”

風雲樓主身後四名武士,見她氣勢洶洶,全都緊張地踏前一步護住樓主。

風雲樓主揮退他們四人,以帶著遺憾的口氣道:“雖然如此說很現實,但是……事實上是如此!”

小芸驀地杏眼怒睜:“你以為我……”她隨即洩氣地坐回桌面,垂頭喪氣地哺哺道:

“有夠爛,這不公平嘛!”

風雲樓主見她失魂落魄的樣子,忍不住歉然道:“丫頭,等你再大一點,再懂一點,你就會明白,除了老天之外,這世間本來就沒有公平可言。”

人群之中有人低語:“要怪就怪她自己沒選個有好家世的門戶投胎。現實的世界,誰會和你講公平!”

小芸豁然抬頭,重重一拍桌面:“放屁!誰說沒有好家背景,就闖不出名堂,我看你們來這裡湊這種熱鬧的人,十個有九個半是趨炎附勢的勢利份子!姑娘就闖給你們瞧瞧!”’

風雲樓主臉色微變:“丫頭!說話可得有點分寸,小心得罪了眾人,眾怒難犯呀!”

小芸忽而吃吃笑道:“樓主老先生,如果我就是故意要犯眾怒呢?既然有家世、背景的人做件事扺得過無名小卒做十件。那麼,無名小卒只好做百件、千件來和人相衡嘍!你說是不是。”

風雲樓主苦笑道:“我看你是瘋了!你簡直是自找麻煩!”

小芸無所謂弄笑:“反正連沒人敢惹的追風堡都惹上了,我還有什麼麻煩不敢找!

對了……”

她自桌面上站了起來,大刺刺道:“喂!追風堡的入給我聽著,本姑娘急著想出名,你們為什麼不過來動手,好讓我有機會表現一番!”

魔眼鳩瞪著他那雙青芸閃爍的怪異眸子,冷冷曬道:“丫頭!若不是江湖同道曾有約定,絕不在風雲樓尋仇廝殺,你還能活到現在!”

“哦,原來如此!”小芸呵呵笑:“這麼說是我太孤陋寡聞,不明行情嘍!對不起,我是新出道的嘛,凡事都比較陌生一點!”她索性又坐回桌上。

眾人實在無法確定她這似真似假的嬉笑怒罵,到底是真的出於天真單純,還是她根本就是有意嘲弄自己等人。

這些油滑詭詐的老江湖們,此時,以他們複雜的心思絞盡腦汁,也猜不透眼前這個新出道的“雛兒”究竟有多“單純”!

當小芸以好玩的心情掃視四周,卻發現人群中俱是以猜疑、嘲弄,不屑各種怪異的眼光打量著她。

她微怔之下,莫名其妙道:“你們幹嘛用那種眼光看我?唉,你們不相信我說的是不是?如果不信,你們就上來試試看嘛!看姑娘我是不是在瞎掰!”

佛面鬼心崔普因為沒能得到夢寐以求的造化丹,他覺得自己被戲弄了,便將這股氣出在小芸頭上。

他笑容可掬地走上前:“小姑娘,他們都不相信你,但是我崔普相信你,可是,你得知道,想在江湖中揚名立足可不是那麼容易的呦。除了你要有高超的武功,聰明、機智和膽識之外,有時也得具有其它本事,才能顯得出自己的四海和不拘吶!”

小芸不解問:“譬如說那方面的本事?我想高超的武功我大概可以,沒試過也不知道就是啦,至於聰明,我爺爺常說我是聰明過度,所以總有一天聰明反被聰明誤!呵呵……

再說這個機智和膽識嘛……能從追風堡手中將快死的人救活,而且帶走,這一關應該已經通過考驗了,你說是不是呀,胖大叔!”

她故意調皮地瞅著追風堡所屬,魔眼鳩黃育興已是氣得牙癢癢,卻硬是被邪狼將脾氣勸住。

他們嘀嘀咕咕一陣,蕭大器隨即帶著部分人手離去。

崔普不安好心地嘿嘿笑道:“對!對極了!所以我特地要告訴你,闖江湖所需的其它本事。”

小芸好奇地看著他:“那你快說呀!”

其它人則以看戲的心情袖手旁觀。他們當然知道崔普這佛面鬼心外號的由來,就是因為他的心思詭詐歹毒吶!但是他們也是想知道,這姓崔的究竟想耍什麼花樣來試探小芸的單純,究竟是真是假。

崔普陰陰笑笑,揮手招來會場旁專司服務之職的風雲樓弟子,低聲吩咐幾句。

不久,數名風雲樓弟子抬著數壇烈酒進來。眾人立即恍然,大悟,原來這不懷好心的崔普,想將小芸灌醉。風雲樓主面有難色的阻止道:“崔大俠,這……不太好吧!”

崔普陰笑道:“樓主,這可得看冷姑娘的意思了!”

他轉向小芸,假笑道:“冷姑娘,闖江湖的人講究的是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的豪情壯志,只要是道上跑跑的都知道,這武功可以不如大俠,但是論喝酒卻不能裝孬。不能喝酒的人,實在不配說自己是江湖道上的朋友!”

小芸看看酒罈:“喝這些?”

崔普激將道:“當然,因為你是個姑娘家,若不會喝酒也沒啥話說。只是,剛剛姑娘可是自己抗議江湖道上有性別歧視的呦!”

“崔普,你太過分了吧!”一名劍眉星目,膽鼻豐唇,面貌俊朗,氣宇軒昂的年輕人緩緩走出人群,冷淡道:“虧你也算江湖中有名之士,竟以此卑鄙的手法,想欺負一個小姑娘家,你羞是不羞!”

崔普臉上的笑容依舊,語聲卻透著肅殺,沉沉笑道:“小夥子,你算什麼東西?竟敢插手本佛爺的事!莫非你見這丫頭姿色可人,動了英雄救美之心?我看你是嫌命長了!”

這名俊秀青年冷冷曬道:“我也不算什麼東西,就是那個憑著自己有點出身、背景,蒙得個排名的嘯南天盧升惠。我就是看不慣你如此卑劣的惡毒心思!如何?”

崔普臉色微變,強自鎮定道:“小夥子,這裡可不是嶺南你的地盤。是非皆因強出頭,我勸你三思而行。”

盧升惠冷然笑道:“我已經看膩如你這類人的嘴臉!江湖就是因為有你這種人不知廉恥與正義為何物之人,才會被搞得烏煙瘴氣!”

崔普勃然大怒:“姓盧的,別以為自己掙個榜上有名,就想囂張了!就憑你,還不配來教訓佛爺!”“是嗎?”

盧升惠冷硬地踏前一步,全場中立即瀰漫著緊張的氣氛。大夥兒都在猜測,這個江湖新秀,會不會為了一個丫頭,破壞風雲樓中的規矩。

“哇!我終於看到一名行俠仗義的真正大俠了!”小芸盤坐桌面,歡聲地拍手叫好。

眾人緊張的情緒頓時一鬆!

盧升惠不禁對她如此純真的表現投以好感的一笑。

小芸笑道:“笑南天,謝謝你呀!我還以為來這裡的人,全都只會看熱鬧呢!還是你有點大俠的味道,我決定原諒你的那好出身和家世!”“原諒我?”

盧升惠有些訝然不解地反問。“是呀!”

小芸正經道:“本來我對你很不服氣,想等今天大會過後,就去找你算帳,看看你是不是虛有其名的紈胯子弟。不過,現在我決定不找你的麻煩了!”

盧升惠聽她如此說,一時問倒有些哭笑不得。

小芸又接道:“其實,我也知道這個胖大叔不懷好心,否則他怎麼叫佛面鬼心,對不對?不過,他說得也有點道理,我既然想要闖江湖,總得要入境隨俗嘛!而且,我外曾爺爺也說過,喝點酒對我有益無害就是啦!他還說喲!”

崔普立即擺出臉色,冷笑道:“小夥子,聽清楚了沒有?人家姑娘自己願意的事,你充哪門子英雄好漢?”

盧升惠欲言又止,最後嘆道:“罷了!算我多管閒事。”他高傲的自尊心,為此多少受了點傷害。

小芸歉然道:“對不起!如果換個時間,換個地方就好了!只是我實在不能放棄今晚這個機會!”

盧升惠自是不能瞭解小芸話中之意,直覺地以為小芸是嫌他出面的太唐突,只有黯然而退,在一旁靜觀其變。

小芸根本不明白盧升惠此番的出面確是含有示好之意,更不知道自己已經在無意中潑了對方一盆冷水。

她瞅著崔普,呵笑道:“我說你這個壞心眼的胖大叔,現在你打算怎麼辦?”

崔普對小芸如此露骨的坦白,也不禁老臉微熱。

但是,他再看小芸,小芸仍是滿臉的天真與期待,好象不是有心要挖芸他。崔普實在弄不清自己究是不是被消遣了!

他乾咳一聲:“呢!……我的意思是……噢!對了,我是想借花獻佛,敬你這位有勇氣,有膽識的小姑娘一罈酒,就當做我交你這個新出道的朋友。”

“呀!”小芸高興道:“我入關到現在已經快兩個月了,除了林飛幫主,和那隻沒臉見人的大鬍子孤鷹,還沒有其它武林朋友呢!”

“不過……”小芸眨眨眼睛戲譴:“所謂朋友,就不能互相陷害喔!你能忍得住不陷害我嗎?”

眾人一陣鬨堂訕笑,小芸這句話的確問到了崔普的痛處。

崔普漲紅臉道:“我……我沒事陷害你做啥!”

小芸黠謔道:“就是有事你也不能陷害我呀!否則怎麼算是朋友?”

“說得好!”眾人一陣鬨堂喝彩。

崔普老臉越發窘熱,他做夢也沒想到情況會變得如此讓自己下不了臺,眼見黑白兩道無數雙眼睛都瞪著他,看他如何做答,他驀地將心一橫,大聲道:“好!我姓崔的被人叫了一輩子的佛面鬼心,的確是無時無刻都懷有鬼心眼。今天我就要讓天下人知道,我也有真心對人的時候!丫頭,大叔今天交定你這個朋友,不論將來發生任何事情,若有違朋友之義,願如此石!”

他巨掌一揮,丈尋外一座只有一人高的堅硬花崗石假山轟地一聲炸粉碎!

“好!”在場之人對崔普如此意外的作風驚訝之餘,不禁對他出於真心的尊重,他內心不自禁地激動異常,連眼眶都有些微微地溼潤.他深吸一口氣平靜一番心情後,抱起下人呈來的一罈酒,豪情道:“丫頭!咱們就以此酒定交,大叔先乾為敬,你不用勉強,隨意即可!”

他仰首咕嚕連聲,登時將這足有十斤重的一大壇酒喝得壇底朝天,一滴不剩!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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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1 16:09:57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賭酒

小芸也自下人手中接過酒罈,她發自心底的喜悅完全在臉上表露無遺。她睜著那雙閃亮的晶瑩的眸子,展顏歡欣道:“胖大叔,你是我第一個以酒定交的朋友,我陪你乾一罈,算是我的敬意!”

崔普正待阻止,小芸巳學著他方才的樣子,提起酒罈,仰首狂飲。

眾人以震駭,佩服兼而有之的眼神,親眼瞧著小芸一口氣不換,將那罈子酒一滴不灑地喝得精光!

“呃!”小芸放下酒罈,面色酡紅地打個酒嗝,醺然道:“古來聖賢皆寂寞,唯有飲者留其名!說得好!大叔,咱們以酒定交,不要當寂寞聖賢,祝咱們以後都能名留江湖……,不是名動江湖!”

崔普皺眉嘆笑道:“丫頭,你怎麼能學大叔那般喝法?瞧,你醉了吧!”才定交,他就已經顯出對這位“女朋友”的關心,這對了解崔普的人而言,的確是要讓他們以為明天的太陽要打西邊出來了!

小芸眯著醉眼咯咯輕笑:“醉?我是眾人皆醉我獨醒,才沒有醉。”

向來與崔普過不去的惡秀才張德昕看見自己的死對頭竟在這種盛會之中大出風頭,心中頗為不是滋味,那種不服輸的勁兒,催使他大步走向會場中央。“丫頭!”張德昕怪聲叫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小芸醺然道:“我當然知道,你是瘦大叔,呃……那個專門和胖大叔過不去的惡秀才呀。”

張德昕滿意道:“算你這個丫頭有點見識。你既然知道我是專門和鬼面佛心崔普作對的,那你猜猜看我現在想做什麼?”

崔普凜然道:“窮酸!你如果手癢想和人過不去,我老崔樓外奉陪便是,你別找小丫頭的麻煩!”

張德昕嘖聲道:“想找麻煩,我自然會點你的名,你不用緊張!我找小丫頭說話,你出什麼頭?多管閒事!”

崔普被損得張大嘴巴,而嘯南天卻故意在一旁呵呵輕笑,以報復自己適才被崔普認為多管閒事之仇。

崔普罩然臉色難看至極,卻也翻不起臉來。

小芸呵然倩笑:“瘦大叔,你一定是看胖大叔和我交上朋友,呃!心理不服氣。所以你也想和我來個以酒定交,是不是!”

張德昕眯眼笑道:“嘿嘿……你這個小丫頭的確是機靈,光憑你這點,也保證你一定會紅!”

崔普哇然叫道:“喂!惡窮酸,我交我的朋友,幹你屁事,你來湊什麼熱鬧?你沒看這小丫頭已經有些醉了,你還想和她喝酒!我看你是存心故意要將她灌醉,你有什麼企圖呢?”

張德昕不甘示弱道:“我就是喜歡湊這個熱鬧,怎麼?你能奈何得了我嗎?你說我想灌小丫頭的酒,哼哼……是誰讓她變成現在這樣子的?你還好意思開口!”

“我……”崔普一怔,張德昕岔言道:“你什麼你?你是始作俑者,你沒有說話的資格!”

眾人見他二人都是江湖成名之輩,卻還象個小孩子一樣鬥嘴,不由得噗嗤失笑。

小芸撐坐在長桌上,有趣道:“這回瘦大叔比較有理,胖大叔輸了這一回。”

張德聽更加得意:“死胖子,你聽見沒有,小丫頭可是你的朋友,她不會故意讓你難堪,這次你還是閃邊一點,這裡沒有你插口的餘地!”

崔普怒道:“臭窮酸,你……”

小芸猛點頭道:“對對對!我這個人最講究公平,就算是我的朋友,也不能護短。”

崔普好氣又好笑地瞪著小芸:“公平個頭!我看你這個丫頭是喝多了酒,滿口醉話!”

“誰說我喝多了?”小芸倏然坐正,神氣道:“再來三壇我也沒醉!不信咱們試試看!”

她忽然伸手朝地面的酒罈一揮一引,一罈十斤重的酒竟砰地跳入她的手中。

在場之人登時被她這一手隔空引物的本事,震懾得說不出話來,全場變得鴉雀無聲,每個人都瞪大一雙眼睛驚疑不定地瞅著這個來歷不明的小丫頭。

小芸似乎不知道自己正做了一件駭人聽聞的事,她醉眼、濛濛地拍開壇口封泥,瀟灑地將那罈子酒咕嚕飲盡。

乒噹一聲,小芸帥氣地將酒罈摔往身後,砸得粉碎,這聲巨響,總算喚回眾人的心神!

小芸拍拍手,醉態憨然道:“胖大叔,你看……我還是一樣清醒,誰說我醉了!”

崔普苦笑道:“對!你沒醉,醉得大概是我!”他實在搞不清楚方才是不是他的眼睛花了!

張德聽暗自咽口乾沫,嘀咕道:“我的乖乖,這丫頭究竟是哪來的怪胎?竟有如此高的功力?這樣的朋友真不能讓死胖子一人佔去!如果被他佔去,真是太危險,也太可借了!”

他雖是低聲自語,小芸卻呵呵醉笑道:“瘦大叔,我是打黑龍江神仙洞出來的,呃……

你怎麼不知道呢?真是的!”

張德昕到抽一口冷氣,吶吶問:“小丫頭,我剛才自言自語的話,你全聽到了?”

崔普驚訝地看著張德昕,奇怪自己站在他身邊,並沒聽見他開口,怎麼他會如此說法呢?

小芸理所當然道:“是呀!你自己已講得那麼大聲,我當然聽見了!”

這回變成崔普倒抽一口冷氣,他總算明白自己這位小朋友,好象不是那麼簡單的人!

小芸醉容可拘道:“瘦大叔,你要和我交朋友,呃!也可以。不過……你如果和我交上朋友,等於和胖大叔也是朋友,對不?朋友和朋友是不可以打架的!你們兩個若是要打架,要比高低,就不算朋友,你忍得住失去這個可以打架的對手嗎!”

崔普得意地嘿嘿直笑:“丫頭,說得好!要這個臭窮酸不和我動手,他還真是難過,我看,這個朋友你不交也罷!免得被他拖累了!”

張德昕恨恨地瞅著崔普,臉色陰晴不定地考慮半晌,最後,他猛地頓足道:“哼!

死胖子,你若能改得了計算朋友的習慣,我豈會不能忍住不和你翻臉動手!咱們不動手,動口可以了吧!我你攪和定了。”

小芸醉顏如榴地歡呼道:“好喲!君子動口不動手,朋友可以用來鬥嘴,以增加生活樂趣。瘦大叔,你這個點子不錯!”

張德昕嘿笑地瞅視著錯愕的崔普:“死胖子,你沒話可說了吧!”

崔普懊惱道:“他媽的,怎麼會變成這樣?鬥了一輩子的死對頭,到頭來竟然要作朋友?丫頭,你為什麼不替大叔我多想想?”

小芸嘻嘻笑道:“這是天意!我外曾爺爺說,天意不可違,所以不是我的錯!其實,你們兩個人也算有緣,才會混在一起,互相競爭了大半輩子嘛!現在只是把競爭改成合作,也沒什麼不好呀!”

崔普搓著雙下巴,沉吟道:“說的好象有點道理!”

張德昕也眨眨眼,沉思道:“唔!聽起來好象遠景不錯。”

小芸拍著手,嬌笑道:“好也!現在是皆大歡喜。瘦大叔,你是我以酒定交的第二號朋友,咱們也該慶祝一下!”

她再度手一擺,不過這回卻是招呼站在一旁發怔的風雲樓弟子。“這位大哥,咱們要慶祝,你們怎麼還不上酒!”

風雲樓手下如夢初醒地為二人奉上美酒各一罈。

張德昕欲言又止問:“這個……小丫頭,你還能喝?”

小芸柳眉倒豎地佯嗔道:“什麼話?這種定交的酒,就算躺下了也得喝!來,大叔咱們幹!”

她率先舉壇就上,毫不猶豫地仰首而飲。

張德昕見狀,爽落道:“好,你若醉了,有我和死胖子照顧你,沒有人動得了你一根汗毛!”

他若有所指地瞄了瞄追風堡等人,這才舉壇狂飲!

一旁的盧升惠看得不由地直搖頭,不知他是看不慣小芸如此的狂飲,還是佩服她敢如此豪飲。

咚地,小芸放下手中的空壇,抹去唇邊酒漬,哈口酒氣,笑道:“呵呵……這是我自人關以來,第一次喝得這麼痛快!”

“樓主……呃!老先生。”她側首道:“你家的酒……不錯!我會不會喝得太多?”

風雲樓主輕笑道:“看來,姑娘的酒量也算江湖中少有,難得你有此興致,我豈會吝嗇這區區水酒!你儘管喝便是,若是真的醉了,一樓內備有雅舍供人休息,姑娘你儘管放心!”

這些話聽得追風堡人臉色不悅,他們巴不得小芸喝得爛醉如泥走出風雲樓,要殺她這才方便吶!然而,此時此地他們自是不便發作。

而此次前來參加風雲樓揭榜盛會的江湖同道都被小芸如此豪飲的氣魄所吸引,雖已經更深露濃時,卻沒有人想離開,每個人都想想看看小芸如此飲法的最後結果究竟如何。

小芸拍手歡然道:“好!樓主老先生,你……既然這麼說,我就不客氣!”她環目四顧,興致勃勃道:“喂,這裡還有沒有人要和我本姑娘以酒定交的?難得我今天心情很好,想找人來陪我喝酒。”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顯然對這種豪飲並不很有把握嘗試。

小芸皺眉嘖舌道:“嘖!真是的,掃興,怎麼沒有人說話?”

她不以為然地搖著頭,瞥見盧升惠,隨即笑問道:“哈!笑南天,你是行俠仗義的大俠,大俠要能喝酒,敢喝酒!你要不要也和我來個以酒定交?我告訴你喔,和我做朋友,呃!不會吃虧的啦!我外曾爺爺從小就教我,對朋友要有義氣,我會照他的話做喲!”

“這個……”盧升惠為難地支吾著。

小芸蹙眉道:“怎麼?你覺得我不夠資格?是因為我沒有一個很好的出身背景,還是因為風雲榜上沒有我的名宇?”

“非也!”盧升惠連忙解釋:“我絕對不曾有這麼的意思。我個人非常願意和姑娘你定交,只是……”

他猶豫道:“只是因為在下家有明訓,絕不可與黑道人物有所牽扯或掛鉤,所以……”

“唔……”小芸睜隻眼閉隻眼,醉意朦朧地瞅謔道:“你的意思是,我有兩個名列黑道的朋友,如果你和我定交,會影響你的清譽,是不是?”

崔普冷哼道:“小夥子,別以為你出身嶺南棲霞山莊,就有啥了不起的身份。你要知道我和臭窮酸雖然是江湖黑道上的人物,但我們行事也有自己的原則,可不是濫殺無辜或喪盡天良之輩。想與我們論交之人,還得佛爺看得順眼才行!”

張德昕手牛山羊鬍子,領首冷笑道:“老胖,這次可是我頭一次同意你的看法,姓盧的娃兒,你能身為棲霞山莊的少莊主,那是你上輩子燒好香,得了個好八字,才會出身在富貴世家。那並不表示你的格調就一定比我們高,你若能側身汙泥,猶不染得心黑手辣,那才叫本事!你以為黑道之中,就沒有正義之士,血性漢子?你未兔太不開眼了!”

他的話立刻引得不少黑道朋友鼓掌叫好。

“他媽的,白道多的是虛偽狡詐的偽君子,不見得比咱們清高到哪裡!”

“對!這混小子可惡,揍他!”

一時之間,黑白兩道竟為了此事鬧得持戈相向,只差沒有動手。

風雲樓主急忙出面調解:“各位,各位,大家有話好說,我相信盧少俠他方才之言並無惡意,只是,黑道有黑道的規矩,白道有白道的主張,所以請大家別動怒,算是給在下個薄面如何?”

當然,能進入風雲樓中之人,都是江湖上頗有名氣之士,適才為了維護同道的名聲問題,不得不出面作勢一番,豈會真的動手。

而今,有風雲樓主出面,他們自是樂得藉機我臺階下,只是,這些人很自然地分站在兩邊,成為黑白兩道壁壘分明的有趣場面。

小芸失望地瞅著盧升惠,嘆口氣道:“你剛才不是很不滿意自己的成就,是因為家裡的影響才得到的嗎?我以為你也是個有主見的人。可是,為什麼你交朋友都還要受家裡的約束?真奇怪!”

盧升惠怔道:“這……這兩件事豈能混為一談?”

“為什麼不?”

小芸翻個白眼道:“反正都是和家庭環境有關,當然可以放在一起比較。我告訴你啦,想不靠家裡的力量站起來,就得完全不受家裡的約束和影響。否則,一半要,一半不要的,這不變成拖泥帶水,婆婆媽媽!”

盧升惠不同意道:“先祖創業為艱,我們身為後輩,自應以維護家譽為要,個人之需為次。姑娘,你若出身世家,就會知道我們有時不得不為家譽,放棄一些個人的喜好和原則。這是身為名門弟子的一項負擔,卻也是無可逃避的責任!”

“是這樣子嗎?”

小芸支著下領,皺著眉仔細思考盧升惠這番話。半晌,她豁然叫道:“哎呀,我才不信這套。我只知道,人要為了自己的理想和家庭方面難免衝突,但是我們有自由選擇的權利嘛!”

盧升惠淡笑道:“那你豈不是太自我,也太自私了嗎?”

小芸微怔半晌幽幽道:“也許吧,可是,孔老夫子說,顯揚自己以孝父母,孝之終也,我若闖出名號,這不也是顯揚家聲嗎?因為,不論我有多大的成就,總不會抹減自己來自何處的事實;所以,我的成就越大,我家不是也就越有名嗎?因為我是我父母生,我家裡養的最佳品種嘛!這樣怎麼能算是自私?”

張德昕頻頻額首道:“說的好,說的好,所謂英雄不怕出身低。有太好的身世,不論你如何努力,有了成就人家還是會覺得你是因為家裡的關係,而不是自己努力的結果,這種負擔雖然不公平,但是誰叫他要是個世家子呢!”

他若有所指地瞄眼盧升惠。

崔普呵呵笑道:“小夥子,我現在覺得你很可憐了,原來有好家世,也不一定很幸福吶!呵呵……”

盧升惠默然不言,因為這種不公平的負擔,正是他內心最苦惱的事實,從他出道至今,他早篹過太多人,在不認識他的情況下,批評:“盧升惠?那是他八字生得巧,投生在出名的家裡頭,我就不信這種富家公子哥,能有多大的本事。”

他就楚為了證明自己的能力,所以不斷地向九大門派下同輩好手挑戰,然而,他依然無法改變嶺南第一莊所為他帶來的壓力。

他依然是棲霞山莊的少莊主,他的名號之上,總是壓著棲霞山莊四字,令他扛得好辛苦。

他甚至不能敗,因為他的失敗,就等於是棲霞山莊的失敗,也等於在替棲霞山莊抹灰。

盧升惠忽然覺得自己真的如崔普所言:“很可憐!”

小芸由感而發道:“唉,想一想我真該找那隻大鬍子孤鷹乾杯才對。他說自己也是黑白不分的人,他一定不會在乎我的朋友是黑道,還是白道。他大概也不會在意我有沒有一個好的家世或背景。我就是我嘛!這什麼人與人的交往還得要考慮那麼多複雜的情況?真累!”

“說得對極了,值得幹一罈!”

尹楓哈笑的語聲自八角巨樓上傳來,眾人不約而同仰首上望。

他不知於何時來到風雲樓,此刻只見他懷抱美酒,四平八穩地坐在巨樓頂端的獸笏上,正向小芸舉壇作敬酒之勢!

小芸驀地跳起來,嗔笑道:“大鬍子,是你,你這隻臭孤鷹好壞喔,你為什麼要騙我?”

尹楓無辜道:“我沒有騙你呀!”他眨眨眼,賊笑著:“我只是瞞著你!”

小芸微醺地跺著蓮足:“反正你是壞東西就對了,對你這種壞東西,就是要實現我對自己的承諾!”

崔普和張德昕見她醉眼迷濛,腳步不穩地站在桌邊又跺又蹬,真怕這小丫頭一個踉蹌摔下桌來,兩人都暗裡提心吊膽,留心著她以防萬一。

尹楓滿頭霧水問道:“你要實現對自己的什麼承諾?和我有關嗎?”

“當然有關!”小芸咯咯嬌笑:“我答應自己,一定要拔掉孤鷹兩根腮邊鬍鬚,來試試江湖人說的‘寧拔孤鷹腮邊須’是啥個滋味,這下子你是在劫難逃了,誰叫你不告訴我,你就是尹楓,你死定啦!呵呵……”

尹楓有趣地搔搔自己的絡腮鬍子,笑道:“你不是說過,只要我遇見了你,就死不了嘛!本來我想很大方地拔兩根鬍鬚送給你,省得你自己動手太麻煩。可是,我實很想知道,這回我又會是怎麼個死法,所以決定省下這兩根寶貝鬍子嘍!”

小芸佯嗔道:“你還好意思說!臭孤鷹,你如此對待自己的救命恩人,說的過去嗎?

快把你那條命還給我!”

她伸手做討債之態。

“嘖嘖……”尹楓搖頭笑謔道:“難怪有人說,惹熊惹虎千萬別惹赤查母,現在我知道為什麼了,哪有人想把救來的命要回去的?小妞兒,你太小氣啦!”

“什麼是赤查母!”

小芸茫然反問新交的兩個老朋友。

佛面鬼心和惡秀才忍著笑意,貼近小芸耳畔低聲解釋給她聽。

小芸驀地瞪大眼睛,嬌斥道:“臭鬍子,死禿鷹,你居然敢說我是母夜叉!”她蓮足一鉤,桌面上的一個空酒罈已應勢飛出,砸向樓頂的尹楓!

“母夜叉又是你自己說的!”

尹楓呵呵一笑,推掌將空酒罈送了回來:“想用空罈子和我定交?小妞兒,你怎麼可以如此沒有誠意?”

小芸頓足道:“想定交?等我拔光你這隻臭鷹的毛再說!”她已飛身撲向樓頂,探掌想揪尹楓毛茸茸的腮。

尹楓順勢將手中酒罈塞向小芸手裡,促狹笑道:“小妞兒,你太兇了,我惹不起,我先走一步了!”

未見他作勢,他人已飄退丈尋,掠向風雲樓大門處的方向。“姓尹的,你別走!”

追出之人竟是生死劍李一戈,他早就想和尹楓分個高低!

小芸身如風中擺荷,抱著酒罈,雙足顫巍巍地站在樓頂的簷角,莫名其妙道:“奇怪,這句話不是應該由我來說嗎?”她驀然地拋掉酒罈,學著李一戈的聲音,怪腔怪調叱道:“姓尹的,你別走!”她身形微晃,人已逸向黑暗的夜幕中。

崔普急道:“丫頭,別去吧!追風堡的人在等著你呀!”

張德昕啐聲道:“死胖子,人都走了,還叫什麼?快追!”他和崔普兩人一瘦一胖的身影,有如狂風般卷向樓外!在場之人面面相覷半晌,忽然,一窩蜂湧向樓外,原本熱鬧的揭榜會場,猛地人去樓空,只有風雲樓主一個人兀自拂著長鬚,無奈地嘆笑。

小芸追到門外,只見李一戈一人站在門前的廣場,她好奇問道:“喂,榜頭老兄,那隻臭老鷹呢?”

李一戈懊惱道:“給他溜了!”

“溜了!”小環顧四周,嘖聲道:“這是不可能的事!”

李一戈沉著臉道:“你以為我騙你?”

“不是!”小芸呵呵笑道:“我以為尹楓騙你!”

“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

小芸驀然朝黑夜中一顆巨樹撲去!

一張巨網就像夢魘中惡魔的手掌,突兀地自漆黑的樹頂猛然罩落,將飛身而至的小芸網個正著!

“放箭!”

蕭大器熟悉的冷笑聲,自另一端響起。

“哇,我完了。”

小芸正忙著和那張沉重的巨網掙扎,聞言才由得脫口而出。

但是?

半晌沒有其它動靜!

小芸好不容易撥開網,探出頭來,好奇地四處打量,她很奇怪,怎麼自己竟有這麼好的運氣死裡逃生!

“弓箭手!”蕭大器的怒斥再度響起:“你們全死啦,快放箭呀!”

四周依舊沒有反應。

小芸好整以暇地拋開綱,脫困而出,癟笑不已。

“弓箭手倒不是死了,不過……”尹楓正坐在巨網罩落的那樹上,啜著不知從何處弄來的美酒,含笑道:“他們全都忙著和周公的女兒約會倒全是真的!”

小芸雙手插腰,抬著頭叫道:“我就知道是你!”

尹楓手俯首笑謔道:“不讓你知道我在這裡,你怎會自投羅網!”

邪狼胡永祥自黑暗中緩緩走出,陰沉道:“姓尹的,果然是你動的手腳。”

胡永祥譏諷道:“沒想孤鷹竟也是個只敢隱在暗裡,做些見不得人的事的人!”

尹楓笑道:“邪狼,你這招激將法若是有效,我就不是孤鷹尹楓……”

小芸趁他說話分心之際,驀地躥身而起,伸手扯向尹楓下巴。

尹楓眼明手快地往後一仰,自所坐的樹椏上倒翻落地。“小妞兒,你怎麼可以偷襲我?”

尹楓好氣又好笑地責問著。

小芸一擊未中,索性坐在尹楓適才所坐之處,晃著雙眼,刁鑽謔道:“這叫做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嘛!”

李一戈方才竟未發覺尹楓隱藏在樹上,臉上甚是無光,他大步走上前,冷冷說道:

“尹楓,我找你許久了,你我之間早該分個高低!”

尹楓芸笑道:“李兄、李大俠、李榜首,就算我不如你如何?我對這些為排名而必須應付的挑戰,實在是甚無興趣,你我又何必傷這種和氣!”

邪狼胡永祥與魔眼鳩黃育興已帶著追風堡所屬緩緩逼近!

小芸坐在樹上,幸災樂禍逗笑道:“呵呵!大鬍子,你現在的情況,正應了四面楚歌這句話,你快完蛋了!”

李一戈不為所動道:“尹楓,你該明白,一個功力如你我如此程度的高手,想要找個合適的對手,盡興地決一死戰是多麼不容易的事,你豈能拒絕我的要求?”

尹楓見他觀點與自己相差太遠,簡直是有理說不清,只好嘆道:“李兄,你若執意如此,可否等我了結了追風堡的恩怨之後再說?那時,我若饒幸未死,一定和李兄找個地靈人傑的好風水,痛快地大戰一場,如何?”

“此話當真?”

李一戈目露興奮地問。

尹楓肯定道:“君子一言!”

“快馬一鞭!”李一戈伸出手和他互擊三掌,定下這場生死約會。

李一戈冷眼掃視逼近的追風堡等人,語氣真誠道:“尹楓,為了咱們未來的這一戰,你得好好地活下去,如果,你不幸栽在追風堡手中,我會非常遺憾。”

尹楓淡笑道:“我會盡力而為!有一點可以確定的便是,我若栽了,那麼將會有許多人自風雲榜上除名。而追風堡內也將不再有可用之兵!”

胡永祥冷笑道:“尹楓,你可以試試看!”

李一戈面無表情道:“尹楓,你自己保重,我先走一步!”

尹楓典雅地欠欠身:“李兄儘管自便就是!”

李一戈不再多言,微一晃身,人已逸入夜色中消失在黑暗裡。

小芸不解道:“喂!大鬍子,這個人好奇怪!既然要和你決戰,又不希望你死在追風堡手中,那他為什麼不先幫你對付追風堡?”

尹楓毫不將胡永祥等人的包圍當成一回事,徑自仰首啜、飲,他淡淡回答道:“因為李一戈並不想得罪追風堡。”“可是,萬一你死了,他不是又要感到遺憾:又要感到可惜了嗎?”

尹楓將手中酒罈拋給樹上的小芸,抿嘴笑道:“小妞兒,個能規規矩矩決鬥的對手固然不易尋找,卻不是不可得。但是,一個無所不用其極惡劣仇家,若是惹上了就永遠甩不開。兩者選擇其輕,所以李一戈寧願等我自求多福再說,懂嗎?!”他人已在最後一字出口時,電射而出,揮掌使擊斃一名追風堡手下!

胡永祥等人叱喝一聲,亦立即紛紛動手,與尹楓展開一場混戰。

小芸瞅著追逐奔騰的人影,高聲道:“我開始有一點點懂了!”她仰頭將手中所剩半罈美酒喝得精光。

此時,崔普和張德聽業已趕到風雲樓門口,他們二人仍是有所忌諱地停身在風雲樓的大門之內。“小丫頭,你快快進來吧,外面的事,讓姓尹的自己處理就好了。”崔普摒著一慣精打細算的鬼心眼兒,為小芸設想著。

小芸搖頭道:“不好啦,胖大叔,有時我們做人也不能太自私,對不對?再說,我和追風堡也已經成為你死我活的生死之交,我不理他們,他們也是會來找我,我當然得趁這個機會,好好給他們幾個下馬威,對不對?還有,呵呵……我還想順便揪掉大胡於的鬍子呢!”

她一陣咯咯嬌笑,忽然猛古丁仰面倒翻而下,嚇了崔普和張德聽兩人一跳,以為她是醉倒了。

然而,小芸翻落之中,酒罈倏然飛脫,砸向奔動的人影,她自己是反足蹬向樹身,人如鏢槍般,直身混入戰圈內。

砰然一聲,一名追風堡手下被酒罈當頭砸中,在碎片四下飛濺中,應聲栽倒地面。

小芸也在同時切身加入戰圈,只見她兩手左右開弓,劈啪,數聲脆響,又有數名圍殺尹楓的追風堡所屬弟子,捂著腫高的臉頰,像個滾地葫蘆似的滾出老遠之外,哀哀哼叫,半天還爬不起來。

尹楓身在混戰中,卻仍能悠閒地笑道:“小妞兒,歡迎加入殺人行列!”

小芸欺近尹楓,嬌啐道:“我才不喜歡殺人!”她左手彈指逼退蕭大器,右手卻反手上撈,目標還是尹楓的鬍子!

尹楓嚇了一跳,急忙甩頭閃避,卻為此將自己送近胡永祥的旁緣。胡永祥冷笑一聲,加快掌勢直切尹楓咽喉。

驀地他整個人象個門板般,直挺挺地朝地面摔去,卻又在即將觸及地面的剎那,宛如殭屍似的筆直貼地激射而出,於千鈞一髮之際實時脫困!

“小妞兒,你也太狠了吧!”尹楓翻身躍起,接住追擊而至的胡永祥,一邊動手過招,一邊半真半假地埋怨道:“你怎麼可以陷害朋友?若不是我還有個二步七,這回豈不是要被閻王老子拉去當他女婿!”

小芸自黃育興與蕭大器兩人夾擊的攻勢中,跟蹌地穿身而過,回頭對尹楓扮了個鬼臉:“誰和你是朋友?我又沒有和你定交!”

“嘖嘖……”尹楓嗤笑道:“我的酒你都偷喝了,還說沒有和我定交?莫非你方才喝的是咱們倆的交杯酒不成?”

“呸呸呸!”小芸嬌嗔道:“童言無忌,大風吹去,哪個人當你老婆,準是腦筋不清楚,有點阿達、阿達!”

尹楓怪叫道:“丫頭,你這話說的未免太毒了吧,我姓尹的將來還打算娶個三妻四妾,你這種話若是傳出江湖,我哪還有指望?”

“毒?”小芸哼笑道:“還有更毒的呢!”

她驀然旋身,一道閃著耀目寒光的匹練,猝然幻現,宛似天上的圓月,忽然墜落人間一般。

黃育興他眯著那雙著名的魔眼,卻也未能看清這道寒光匹練,究竟是何種兵器所致。

他但覺得一股森然的殺氣猛地擴散而至,口中急忙叫道:“小心!”

他和蕭大器實時閃身躲避,其它數名追風堡手下卻覺得頭皮一涼,三千煩惱絲已如飛舞在風中的煤碴子般,飄灑滿地!

小芸逼退追風堡等人,兩手依然空空如也。她回身反撲尹,楓和胡永祥纏鬥之處,一大腳蹄開進擊的胡永祥,接下尹楓。

登時,數道如箭的森冷寒芒直射尹楓面門。

尹楓驟覺這數道寒芸威力之大,是他生平僅見,口中訝然犬吼:“小妞,你瘋了!”

百忙之中,尹楓睜目沉喝,雙手同時倏然合十再揮。

驀地……

夜空中竟同時出現三個尹楓的身影,以三種不同的姿態推掌掃向小芸。

轟然一聲巨響,尹楓化解了要命的冷芸。

而小芸卻連滾帶翻,好不容易才避開尹楓如此浩然的掌勢。

“哇!”小芸次頭土臉地半跪於地,嘖嘖稱奇:“好厲害的掌法喔!叫什麼名字呀?”

追風堡等人被他們二人如此豁力相拼的情形給弄傻了,一時之間也忘了要動手。

崔普和張德聽兩人急忙奔出風雲樓,探問道:“丫頭,你沒事吧?”

崔普挺著有如彌勒佛般的大肚子,上前一步,戟指道:“尹楓,小丫頭是你的救命恩人,你竟然對她下如此重手,難道你想恩將仇報?”

尹楓指著自己鼻子,無辜道:“我?我連自保都不行?”

小芸拍拍身上的泥次,站起身道:“我又不會要你的命,我只是想替你刮鬍子而已,你幹嘛那麼緊張。”

尹楓哭笑不得道:“算你狠,行了吧,不過,我若不給你點顏色看看,你豈會放棄這個荒唐的念頭。”

“顏色我瞧見了!”小芸眼中閃著黠謔的光彩,驀地撲身,可是,我還是要拔你的鬍子!”

崔普和張德昕同時伸手,卻都稍慢一步沒抓住小芸.尹楓急忙暴退丈尋,對掌護胸;威脅道:“小妞兒,你再胡鬧,我可要打你屁股嘍!”

小芸如影隨形追躡而至,嗤笑道:“有本事你就試試,看是你打我屁股,還是我揪掉你的鬍子!”

尹楓無奈地再度閃身避讓,他芸笑道:“哪有女孩子象你這個樣子的?你還算不算女孩子!”

小芸追擊道:“我不算女孩子有啥關係?我算丫頭或小妞就可以了!”

尹楓閃身再避:“哪有人像你這樣子無理取鬧!”

小芸忍不住咯咯嬌笑:“無理取鬧是小丫頭的特權,笨。”她毫不客氣探掌抓向尹楓頭臉,打算要拔掉他的鬍子,才肯善罷干休。

崔普和張德昕兩人無奈地對望一眼,聳聳肩道:“唉,小孩子!”

尹楓出掌格開小芸的攻擊,他想動手也不是,不動手也為難,實在叫他傷腦筋,他只有頻頻苦笑,謹慎地和小芸見招拆招,見式化式,勉強為保護自己的鬍子而戰.“小妞,我現在終於瞭解,惹上你實在比得罪追風堡還累!”

尹楓無可奈何地嘆笑著。

小芸呵呵笑道:“知道就好,你總算頓悟了,頓悟之後還要覺悟才行,把鬍子拿來!”

尹楓哧地輕笑:“門都沒有!”

他們兩人做的是貼身近搏,身形雖然沒有什麼移動,然而兩人四手之間卻做著令人目眩神迷的飛快攻守。

風雲樓裡的眾人,為了想看清他們兩人所交換的招式,每個人都似長頸鹿般,伸直了脖於目不稍瞬地盯著他們二人動手過招。

此時,無數條人影自黑暗中掠出!

胡永祥看清來人後,陰險一笑:“上!”

來人轟諾一聲,直撲小芸和尹楓。

原來,是追風堡的援兵到了,

胡永祥掣出難得亮相的隨身兵刃剮心鉤,和魔眼塢互覷一眼,雙雙撲身加上團戰!

激戰方酣的小芸經人打擾,不悅地嚷道:“他們上來做什麼!”

她騰出右手,往腰間一拍,一道明亮耀目的光華驀然沖霄而起,盤旋穿在追風堡來人之間,登時,不少人驚叫一聲,伸手拉住自家的褲頭,退出戰場。

小芸這一出手便朝敵人的褲腰帶招呼,惹得尹楓鼓掌叫絕。

小芸撇撇嘴,不懷好意地一笑,右手那道光影已直奔尹楓腰間。她出手之快,逼得尹楓連換三次身形,方始堪堪躲過斷腰帶之危。

尹楓拍拍腰間,戲謔地呼口氣道:“還好,褲帶還在,可見本人的輕功,總算經得起考驗。”

小芸正要追殺他,胡永祥的剮心雙鉤閃著藍汪汪的冷光,已然臨身。小芸嬌叱一聲,右掌朝剮心鉤拍去。

“不行,有毒!”尹楓嚇了一跳,急忙回身將小芸一把拉開。

小芸卻藉機探手扯向他的鬍子。

尹楓順勢將小芸用力甩出去,總算勉強保住鬍子和麵子。

小芸凌空身形猶在滾翻,一條佈滿尖銳倒刺的皮索,已朝著她卷至。

那是魔眼鳩黃育興罕用的兵刃困龍索,凡是被這條困龍索纏住的人,不死也得脫層皮。

尹楓忙著應付胡永詳和其它的人,瞥眼之下,不由得大吃二驚,叫道:“小妞,快閃開呀,那玩意兒沾不得!”

人群中,崔普和張德昕已雙雙撲出,想為小芸解危,但是困龍索的速度,卻比他們二人快得多了!

尹楓眼見小芸要遭殃,驀地一咬牙,挺身硬接蕭大器一掌,他利用蕭大器這猛力推擊之力,快若隕星地追著困龍索,空手想要扯開這要命的皮索……

但是,比尹楓更快的是小芸那道神出鬼沒的匹練。

森冷的光華在半空劃過一個眩目的半弧,驀地削向困龍索,發出嘎地一聲刺耳的金屬磨擦聲。

出乎小芸意料的,這條困龍索並未如她想象中被截斷,只是一彈之後,換個方向又朝自己卷至。

崔普和張德昕的撲救落了個空,尹楓也沒抓住皮索,他們俱皆忍不住同時脫口驚呼:

“小心!”

小芸深吸口氣,人如隕星墜地,猛然加速沉墜,同時右手抖然拋揮,手中光華直射而出,在皮索臨身的剎那,纏住困龍索的尾端,她總算逃過一劫,安然落地。落地之後,眾人這才看清,小芸右手中竟是一柄薄而透明的細窄軟劍。

此時,小芸手中軟劍纏著皮索,正和魔眼鳩僵持不下。

尹楓鬆口氣,定神一看,他怔然訝呼:“問心劍!”

小芸高興道:“哈,你也知道這是問心劍,算你還有點眼光。”她這一分神,便被黃育興扯得往前踉蹌兩步。

小芸突然將軟劍一墊一送,叫道:“不跟你玩了!”

她的軟劍輕易脫開皮索的糾纏,而黃育興卻因為扯得太猛,僵持之力頓消之下連連倒蹬,差點一屁股跌坐於地。

總算他功力深厚硬將身子定住,總算沒有當眾出醜。

尹楓輕吟道:“薄如春冰,韌似絲綢,利賽幹莫,非鐵亦非金,若欲知此劍何物,且先問心!”

他神色古怪地一嘆:“你竟然擁有這柄失傳近百年的上古遺寶,你究竟是誰?”

只是這剎那之問,尹楓的雙眸彷佛為之一黯,他默然而古怪地盯著小芸半晌,忽然,他頭也不回地飄身離去。

小芸收起問心劍,跺足叫道:“大鬍子,你怎麼啦?別走嘛!”

胡永祥黃育興等人,再度緩緩圍了上來。

“丫頭,姓尹的是見場面不對,這才藉口飾陣脫逃,你認命吧!”

“放屁!”小芸口無遮攔地啐道:“你才要臨陣脫逃,姑娘現在沒空陪你們遊戲,你閃邊一點。”

她撮口吹出一聲尖長的忽哨。

遠方,立即傳出小白龍的精神抖擻的嘶應。一陣得啦得啦的清脆蹄聲,顯示小白龍正朝此方向奔來。

胡永祥搶口道:“別讓這丫頭跑了!”

他率先動手,揮鉤想要纏住小芸。

小芸卻不耐煩地猝然揚掌,嬌叱道:“討厭,走開啦!”

胡永祥並無見任何動靜,嗤笑:“你以為自己在趕蚊子……”話聲未落,他撲騰的身子在空無一物的半空中,象是撞到鐵板般,碰地往後翻摔。

“這是什麼掌法!”

胡永祥不可思議地眼光瞪著小芸,震驚地脫口問道。

“問心劍掌嘛!笨!”

小芸頭也不回地騰身而去,輕巧地掠上急奔而來的小白龍背上。

“小白龍,快,咱們去追大鬍子,問他是怎麼回事?”

崔普叫道:“丫頭,你到哪裡!”

“不知道,大叔,以後有空我會去找你們玩,你們不可互相陷害喔,也不可以再翻臉動手嘍……”

小芸的聲音隨著她的身影,逐漸消失在夜色中。

胡永祥憤憤地頓足道:“追呀,大夥兒還發什麼呆?如此把人弄丟了,如何向堡主交待。”

追風堡一行一、二十人慌慌張張地追向小白龍離去的方向。風雲樓主站在門前,拈鬚沉吟道:“黑龍江神仙洞山?嗯,能夠和尹楓激戰五百多招而互不相讓,她的確夠資格上榜。好,本樓主特別宣佈,今年的江湖風雲榜上,多增加一項最具潛力新人獎,就由冷小芸所榮獲!”

眾人紛紛贊和,而嘯南天盧升惠驀地感到前所未有的悲哀襲來,因為自方才小芸和尹楓動手間,他才恍然明白,自己的功力與他們二人相差甚遠,可自己卻還在風雲榜上排行第五名。

可見,這第五之名,等於是風雲樓看在棲霞山莊的面子上賞給他的,這一年多來,他努力的拚戰究竟證明了什麼?

盧升惠想起佛面鬼心方才消遣他的話,不覺地感到一陣空虛落寞。

身為世家子弟的他,竟為自己顯赫的家世給套牢了,他只能做棲霞山莊的少莊主,卻無法成為他自己。

“這是個無奈又無解的結!”盧升惠黯然一嘆,徑自忖道,“回家去吧!這一切有什麼好爭的?我只有回去做好身為少莊主的本份了!”

沒有人注意到盧升惠的悄然離去,就算有人發現他的離開,也不會知道,從此江湖上少了一個雄心勃勃的年輕高手!

※※※

數日後。

小芸仍是單槍匹馬來到蕪湖一帶。

她自風雲樓追著尹楓出來後,雖是仗著小白龍的腳程夠快,擺脫了追風堡的人,但是,她也被善於擺脫追蹤的尹楓給甩掉。

蕪湖,臨近著長江邊口,雖然地方不大,卻是個熱鬧的城鎮。

一入城,小芸那一身黑俏豪放的北方兒女打扮和小白龍神駿風發的英姿,立即吸引路人的眼光。

小芸仍是不覺所視地閒溜在街上,她睜大那雙又圓又亮的眸子,滿心好奇有趣地測覽著這座與塞外北地大異其趣的江濱小城。近午時分,她打一家門面豪華舶酒樓前經過,眼尖的夥計立刻迎上前攔住小芸,招呼道:“姑娘,裡面坐,吃麵吃飯都有!”

小芸盤算了一下,無奈笑道:“對不起,夥計老兄,本姑娘現在身上沒錢!”她輕催小白龍,徑自離去。

那夥計呸地吐口沫,嘀咕道:“他媽的,看你穿得人模人樣,身上會沒錢?你騙誰呀!”

小芸一路溜來,到了一個賣包子饅頭的攤販前翻身下馬,問道:“伯伯,買個大餅,多少錢?”

“二個銅板!”

小芸接過大餅,忽然有人扯著她的披風。她低頭一看,竟是個六七歲大,黑著一張臉的小乞兒。

“小姐姐,我好餓,我也要吃餅!”

小芸看看手上的大餅,又看看小乞兒滿臉的飢餓和懇求,心軟之下,使將大餅遞給小乞兒。

忽然--

哇的一聲,一群小乞丐不知自何處突然蜂擁而出,圍著小芸又叫又嚷:“姐姐,我也要!”

“我也要。”他們拉著扯著,哇啦哇啦尖叫著。

小芸還以為自己快被這群小乞丐生吞活剝了,她連忙舉手討饒:“好好好,一人一個大餅,通通有獎。”

小乞丐們一陣歡呼,轉移目標擠向攤子,不用老闆動手,每個人快手快腳地搶了饅頭、大餅就跑,才十來個小乞丐,卻將攤上整籠包子饅頭搶的精光。

“就算你一吊錢啦,小姑娘。”攤子老闆咧開無牙的嘴,樂得呵呵直笑。一下子就做完一天的生意,他能不樂才怪。

小芸無奈地掏出身上所有銅板,叮叮噹噹地丟給攤子老闆。她哺哺嘀咕道:“花光全部的錢,卻連塊餅都沒聞到,這算什麼嘛!”她瘸笑地離開包子攤,漫無目標地往前走,小白龍乖乖地跟在她身後。

忽地,小芸猛然擊掌道:“對了,我可以找神鷹幫借錢嘛。”她喜滋滋地掏出天神令打量。

這面烏黑的令牌上,正面刻著一尊手持打神鞭的怒目金尊,反面卻是一隻孤鷹欲展翅於危崖,傲視群峰的精緻浮雕。

“問題是,神鷹幫的分舵在哪裡?”她掂著令牌,左右搜視,想找個人問問。

“嘖,剛才那一堆丐幫的小鬼都躲哪裡去了?”

小芸直覺地認為小乞丐就一定是丐幫弟子:“我不想找你們時,你們全都擠上來,等我需要你們時,你們又都失蹤了?”她一路走,一路嘀嘀咕咕,惹得旁人以奇怪的眼光猛瞄她。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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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1 16:10:43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天神令

“找不到丐幫弟子,就隨便找個人問好了!”

她自言自語著,看到前面來了個婦道人家,就笑眯眯地攔上前,道:“這位大嫂……”

那婦人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啐道:“誰是你大嫂?姑娘我還沒有嫁呢,神經病!”

這人甩也不甩小芸地拂袖而去。

小芸怔了怔,才朝那婦人背影吐著舌道:“不可叫大嫂,那該叫什麼?你明明已經是二八年華了嘛,只是別人二八一十六歲,你老姑娘是足實在二十八歲的年華!”

她沒趣地哼了哼,徑自忖道:“女人都是有點神經質的怪物,我還是找個男的好了。”

想著,小芸攔住一位老伯,有禮道:“這位伯伯,請問你知不知道神鷹幫的分舵在哪裡?”

“啥個神影幫?”老伯鄉音濃重地反問:“小丫頭,你年紀輕輕不學好,幹啥和那種不三不四的壞人勾搭?你家父母都不管你了嗎?看你穿的漂漂亮亮像個規矩人家的姑娘,怎地會做出這種事來?唉!現在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嘍!”

這位伯搖頭嘆氣地數落完,不忘加上一句:“你快點回家吧,別找那些不正經的人啦!”他這才搖著頭走了!

小芸哭笑不得道:“怎麼會這樣?”

她無奈地聳聳肩,又另外找人詢問,問過幾回之後,每個人都對她搖著頭說:“不知道!”問得小芸自己都已洩氣。

此時時巳過午,她的肚子早已咕嚕咕嚕地抗議,為什麼還沒飯吃。

小芸拍拍自己肚子,噘嘴道:“別吵,你餓我不餓呀!”

這時,忽然有三四個流裡流氣的痞子圍上來,其中一人問道:“小姑娘,你是不是在找神鷹幫呀!”

“是呀,這位大哥,你知不知道神鷹幫的分舵在那裡?”

那人哈地笑道:“我當然知道,我哥哥的太太的弟弟的表姑的二兒子,他就是在神鷹幫裡面當差,他那裡我熟得不得了,我不但知道分舵在那裡,我還知道他們的總舵在晉南的孤鶩山上,那堂口叫致遠樓。呵,好壯觀的地方吶!”

小芸信以為真,高興道:“真的,那你告訴我要怎麼去好不好!”

“沒問題!”那人指著街口道:“你打這裡去前面第三個街口右轉直走,過兩個街口再左轉,左轉之後再右轉,然後再過三個街口朝左拐,再向前走十戶人家,那裡的斜對面就是啦!”

小芸被他搞得迷迷糊糊:“右轉直走,過二個街,左轉、右轉,三個街左拐,前走十戶,斜對面。是不是這樣子?”

那人怔了一下:“你全記住啦!”

小芸點點頭。

那人急忙道:“哎呀,這麼著吧,反正我們哥兒幾個,閒著也是閒著,就陪你一塊去好嗎?我也可以順便去找我……

小芸岔言道:“你哥哥的太太的弟弟的表姑的二兒子!”

那幾人全都驚訝地瞪著她:“你的記性真好!”

小芸呵呵笑道:“這是小意思啦,從小訓練就會了!”

那幾人神色詭異地交換一下眼光,另一人道:“我們走吧,怔在這裡幹啥?”

小芸在這人湧簇下朝前走,適才那人又道:“這匹黑馬是你的吧,看它一路跟著你,都不用你招呼它。”

“是呀!”小芸笑道:“小白龍從小就跟著我,是我親手喂大的,它不會丟的!”

“小白龍?”那幾個痞子忍不住哈哈大笑:“那有黑馬叫小白龍的?笑死人了!”

小芸不悅地哼道:“你現在聽到了,也還沒笑死呀,誰規定黑馬就不能叫小白龍?”

其中一人橫肘撞撞說話之人,暗示他閉嘴。他們幾人帶著小芸東兜西轉,漸漸朝人煙稀少的城郊走去。

“小姑娘,和神鷹幫有什麼關係?”

小芸愉快道:“我和林飛幫主也算是朋友!”

“喔,原來如此。”那個人又問:“不知道你找神鷹幫有什麼事?”

小芸呵笑道:“我想找他們借錢,我身上沒錢用了!”

另一個人有意問道:“你是不是憑著手裡那面天神令去向他們借錢?”

“對呀!”小芸領首道:“林飛幫主說,有什麼事都可以拿這面令牌去找神鷹幫的分舵。只是他沒告訴我,他的分舵長的是什麼德性,害我不知道該如何找,還好碰見你們。”

“咦?”小芸奇怪道:“你們剛才講的方向是這裡嗎?”

這群痞子的頭頭假笑道:“我們帶你走另一條路,比較快一點。就快到了。”

小芸跟著他們來到城西,一棟偏遠的大宅前面。這宅子的附近都沒有人家,四處是充滿著荒涼的味道。

小芸納悶道:“神鷹幫的分舵為什麼會選在這種地方?看起來又蕭條、又淒涼,他們的生意怎麼做得好?”

那頭頭笑道:“這裡是他們的秘密根據地,專門用來接見一些特別的朋友,或處理特別的事。平常他們都在城裡比較熱鬧的地方經營買賣。我先帶你來這裡休息,我再叫老四去請我那位遠房親戚來見你。”

小芸仍然沒有懷疑這些人另有企圖,她點頭道:“最後把他們分舵的負責人也找來。

他們怎麼稱呼分舵的負責人呀?”

她跟著這群人走進冷清清的大宅院,朝內進去。

痞子頭頭內行道:“當然是分舵主啦!神鷹幫每一個分舵都只有一名舵主,另外有一名或二名不一的副舵主,而副舵主手下各有五名香主,每個香主又有自己的親近的班底三到五人。他們是按分層負責的方式管理,香主得向副舵主負責,副舵主向舵主負責,而舵主總理整個分舵的一切事務。”

“喔,這麼說他們的組織很有條理嘛,難怪他們生意能做的那麼大。”小芸聽了痞子頭頭這番話,更相信他認識神鷹幫的人。

她笑問道:“你的親戚既然在神鷹幫當差,為什麼不把你也介紹進去?據我所知,神鷹幫是個挺會賺錢的組織,有錢大家賺不是很好嗎!”

痞子頭頭含糊道:“我也在神鷹幫待過一陣子,不過……覺得那裡不適合我,所以就離開。”

事實上,他卻是因為行為不檢,以及挪佔公款被發覺,經處分之後,才被逐出幫外。

痞子頭頭帶小芸進入大廳就坐後,一邊催人泡茶,一邊交待那名老四去請人。

小芸見他指揮若定,不由得佩服道:“這位老哥,光看你辦事的樣子,就知道你是個人材。難怪你不願委屈自己待在神鷹幫。”

痞子頭頭神氣道:“不是我吹牛,以前我在神鷹幫也是堂堂一名香主,在分舵的酒坊負責帳務工作。手下也領了四個人,管的事是不少!”

“哦,”小芸由衷道:“不簡單,那你現在呢?是不是自己出來創業呀?”

小芸問的無心,這痞子頭頭卻支吾道:“呃…...也可以這麼說啦!反正不當人家的差,就不受別人管,自由自在得很。”

小芸笑道:“自己當老闆總是比較自由,你現在自己出來闖,應該比較有利可圖吧?”

痞子頭頭僵笑道:“還過得去就是了。”他意味深長地加上一句:“偶爾再加點外快,日子就更好混了!”

小芸盤膝坐入椅內,嘆道:“真羨慕你們,有自己的事業可以賺錢。像我現在就窮得連飯都沒得吃。”

她的肚子應和似的咕嚕一叫。

痞子頭頭眼珠子一轉,假笑道:“姑娘,你中午還沒有吃飯?這裡正好還有些酒菜,如果不嫌棄就隨便用用如何?”

小芸嬌笑道:“肚子餓的人沒有挑吃的資格,只要有的吃就可以了,我是很好養的。”

痞子頭頭告退道:“那我進去吩咐他們準備些。”他起身離去。

此時,廳中只剩下小芸一人,他四下打量這宅子,雖然這屋內打掃的還算乾淨整潔,但就是有點古怪。

小芸想了想,撮口吹聲口哨,小白龍原本留在宅於外,此時聞聲就得了得了奔入中庭的大廳門前。

小芸看到小白龍,就算有天大的古怪,她也能安心了。

因為多年來的陪伴,小白龍已成為她心靈上的一種安定力量的來源,也是她的一項精神支柱。

尤其,自從入關闖蕩江湖以來這些日子,小白龍更成為她進出龍潭虎穴的最佳良伴,使得她對小白龍更有一股莫名的信賴。

這時,痞子群裡的一人捧著熱茶出來,笑道:“姑娘,你先喝口茶,酒菜馬上就好。”

小芸接過茶水,道了聲謝謝,就端在手裡不喝。

一旁,那痞子似乎很緊張地注意著她的舉動。

小芸奇怪地道:“你為什麼一直看著我!”

“沒……沒有!”這人有些慌張地回答。

痞子頭頭託著酒菜出來,斥道:“還站在那裡做什麼?廚房裡面去收拾收拾!”

那人哦地一應,慌慌張張地又轉向屋內不見。

痞子頭頭笑道:“他叫二楞子,一看到漂亮姑娘,就緊張得不知該如何是好。姑娘你可別在意!”

小芸輕笑道:“不會啦,這種人我在牧場裡不是沒碰到過,他們都沒有惡意。我為什麼要在意?”她呷了一口熱茶。

“牧場?”痞子頭頭好奇問:“看姑娘的打扮好象是從北地來的,還沒請問你是哪裡人!”

小芸仰首飲完熱茶,放下茶盤,淡笑道:“我是從黑龍江神仙洞山來的。”

痞子頭頭猛地一震,接著問道:“你……姓什麼?”

“冷!”小芸輕輕呵笑道:“我叫冷小芸,冷小芸就是我,這位老兄,你的茶味道真特別,好象另外加了點東西嘛!”

痞子頭頭自椅中驚彈而起,閃出老遠,這才吶吶問道:“你就是最近被風雲榜封為醉鳳,那個冷小芸?”

“媽呀!”躲在屋內的人驚叫道:“她是那個女醉俠,咱們找錯對象,可要踢到鐵扳了!”

小芸從容笑道:“你大概沒有遠房親戚在神鷹幫吧?可是你對神鷹幫好象很瞭解,為什麼?”

痞子頭頭啐道:“他媽的,老子被神鷹幫打了一百大板,又閉在黑牢半年,才被逐出幫籍,我對那個鳥幫當然瞭解!”

小芸恍然大悟道:“原來你真的幹過香主,只是不是自願離開的就是,這和我有什麼關係?你幹嘛弄蒙汗藥給我喝?”

痞子頭頭驚疑道:“你明知道茶裡有蒙汗藥還故意喝下去?你為什麼沒有昏倒?”

小芸噗嗤笑道:“我喝茶,是因我真的口渴了。至於我為什麼沒有昏倒?”她頓了頓,有趣地反問:“誰規定喝了蒙汗藥就一定要昏倒?那種東西,我從小到大不知道吃過多少!你用的這種還算是我吃過的迷藥當中,品質最差、最難吃的一種,味道那麼重的藥下在茶裡,人家隨便沾一點就知道有問題,除了我誰還會把它整碗喝乾?想下藥,你可還得多學著點吶!”

小芸索性將痞子頭頭教訓一頓,痞子頭頭聽得傻在原地。

“喂!”小芸好奇道:“你發什麼呆?你還沒告訴我,為什麼找上我?”

痞子頭頭回過神來,咬牙切齒道:“就是為了你懷中那面天神令。只要弄到那面令牌,我可以叫張英志那老小子在我面前自殺!”

“張英志?”小芸輕唔道:“是不是蕪湖分舵的分舵主?”

“不錯!”痞子頭頭恨聲道:“就是他,若不是他,老子也不會搞得那麼慘,看他死在我面前,是我最大的心願。”

“嘖嘖……”小芸咂嘴道:“這麼說,我這面令牌是不能借你用了!”

痞子頭頭眼神不定地打量著小芸。

“你在想是不是要動手搶我的令牌,對不?”小芸拉過裝著酒菜的托盤,徑自吃喝起來:“如果你覺得比得上尹楓或追風堡的那些人,我也挺樂意和你過二招。不過,你知道為什麼我到現在還沒出手嗎?”

她拿起酒壺,一口喝掉半斤燒刀子,這才咂咂嘴:“因為我肚子真的很餓。我餓著肚子的時候,實在很懶得動。要是等我吃飽喝足之後,得罪我的人通常都很倒黴!”

其它幾名痞子自屋內衝了出來,拉著他們的頭頭道:“老大,走吧,趁著她沒發火之前快溜。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本事。連孤鷹尹楓都要避著她,何況是咱們!”

小芸將僅剩的半壺酒喝完,乒噹一聲甩掉酒瓶,半是威嚇,半是提醒道:“現在我已喝得酒足了喔,再等我吃飽的話,呃!我就要留人了!”她舉筷開始吃菜。

那個叫老四的痞子也從屋外掩進,扯著他們的老大往外走:“走呀,老大,別猶豫了,這個娘們咱們惹不起啦!”

二楞子也硬將他們老大往外推,口中嚷嚷道:“老大你親眼看著我放的蒙汗藥,那足可以迷倒一群野馬,卻對她都沒有用,咱們還有啥指望?”

痞子頭頭見機下臺,他故意跺著腳,懊惱道:“好,算咱們倒黴挑錯對象,否則這次我一定要張英志好看!”

“以後再想辦法啦!”

他們拔腿就跑,深怕小芸心血來潮追出大門外。

小芸確定他們都走了之後,忽然鬆口大氣。

“小白龍,快來!”

她顯然力乏地對小白龍招手。

小白龍奔入廳內,輕嘶地用它的大頭顱磨蹭著小芸的臉頰。

小芸有氣無力地拍拍它,笑道:“沒關係,你也知道這是老毛病了,只要不讓別人知道就好!”

她費勁地翻身上馬,低笑道:“還好有那一斤燒刀子,否則現在你可得用拖的,才能把我弄出去!”

小白龍會意地掠出宅子,朝無人的城郊放蹄奔去!

※※※

晉南。

位於太行山脈之聞,這借大二片的山區,說來可算是山西一帶最貧瘠的地域。

然而在這處貧地之中,卻有一座最“富的”山……孤鶩山,此山既不產金,也未出銀。

它的富,是因為在它的頂峰之上,恰巧有一個統馭北地七省絕大部份買賣的江湖幫會……神鷹幫,築巢於此。神鷹幫不但使得這座山富了起來,而且也令這座不挺起眼的小山聲名遠播。凡是在江湖上跑跑的人,誰不知道晉南孤鶩山,就是神鷹幫的總堂口!

尹楓獨自一人仁立於後山一座深莽如海的松林內,遠眺著呈現枯澀的遠山。雖然巳是深秋,萬物逐漸凋零的蕭瑟時節,但是這片松林中依舊青蔥蓊鬱。

空氣中飄浮著一抹淡淡的松香,每當秋風拂來,林中便響起一陣沙沙的樹濤,如泣如訴的風聲和著低哺淺吟的松濤,使得這座寧靜的松林中更增添了一份淒涼的絕美。

林飛在兩名護衛的隨侍之下,悠閒地步人林中。

“兄弟,你一個人在這裡一整個下午了,究竟是參出了什麼禪?出了什麼道!”林飛打趣地笑問著。

尹楓有趣謔道:“不是冤家不聚頭!”

林飛豁然大笑地拍著尹楓肩頭:“好好,你這小子總算有點開竅了,居然也懂得思春,怎麼,在想那位黑龍江來的俏妞兒,對不對?你可知道,現在江湖上奉送她一個外號叫醉鳳,有句新出的歌謠說:‘孤鷹與醉鳳齊飛,追風堡心頭忐忑’。你聽過沒有?

那丫頭正四處在找你吶?你居然也在這裡想她,呵呵,你們倆還真有默契。”

“什麼跟什麼?”尹楓哧地笑道:“老哥,我說的此冤家非彼冤家,你想到哪去了?

真是滿腦子沒一點正經!”

林飛訝然反問道:“怎麼,莫非我弄錯了,你不是在想那小丫頭,難道還有別人?”

尹楓促狹道:“當然有別人,而且遠在天邊,近來眼前!”

林飛恍然道:“你是說我?我怎會是你的冤家?你別鬧啦!”

尹楓輕笑道:“怎地不是?你難道忘了咱們是怎麼認識的!”

“怎麼會忘!”林飛笑著回憶道:“那是六、七年前的事,那時神鷹幫還叫孤鷹幫吶,那個時候,我雖然也小有名氣,卻也只是在晉南這一帶才兜得開,而孤鷹幫也不過是山西道上,一個小有局面的二流幫會而已,直到有一天,有個十六七歲的毛頭小子,竟然闖上山來要踹咱們的山門。”

尹楓語聲含笑道:“誰叫你什麼名字不好取,偏取個和我外號同名的孤鷹幫,這在江湖上是犯我忌諱的事吶?”

林飛嗔笑道:“你搞清楚,是先有我孤鷹幫,才有你這個孤鷹小子,到底是誰犯誰忌諱來著?我不去找你,你自己送上門,來,那時,我瞧你胎毛未脫,竟敢到太歲頭上動土,還狂言只要一根手指頭,就可以將你捏死,哈哈……”

尹楓嘿笑道:“結果是誰給誰捏死來著?”

林飛哈哈笑著,賞了尹楓肩頭一拳:“你就少洩我的氣了,我還記得,那時只在你手中走了十二招,才十二招吶,我輸的心服口服,可是也覺得很悲哀。自己竟然連個小鬼都贏不了!”

尹楓輕笑道:“可是現在;那個小鬼凡事可都不敢和你爭,你說要上天,他可不敢入地,這個結局可不比輸贏來得值得!”

林飛真摯道:“兄弟,老哥我有幸,才能認識你這個兄弟,如果不是你,神鷹幫豈會在短短數年之間,便壯盛擴大起來。直到如今,稱雄北地的局面,都是你費心籌思,流血豁命替老哥撐來的,就連老哥這兩手把式,也是因為有你的指點才能提升至此。聽說,風雲樓李逸琴那老滑頭,今年還是賞我個第九名的交椅坐吶!再說,你為了半年前追風堡劫了幫中公銀的事,又獨力攬下這樁恩怨,奪回銀兩,可是,卻惹得現在和追風堡變成生死冤家,兄弟,這個神鷹幫雖是我當家,但它也全都是你的!”

“說這些做啥!”尹楓避重就輕地笑道:“所以,我說咱們兩是冤家嘛,是冤家才會碰頭,現在,我又多個追風堡這個要命的冤家,日子可真是越過越熱鬧,你問我在這裡想什麼?我想的就是這些陳年往事,想我的日子過去沒有白過,將來也不會無聊!”

林飛含笑道:“如果你再多想個一心要拔你鬍子的小冤家,那你就更不會無聊了,你的日子也會更熱鬧了!”

尹楓嗤笑道:“你以為每個人都和你一樣,滿腦子色情,想的全是你的三妻四妾?

我還有更正經的事要思考!”

“子日:食色性也!”林飛嘲弄道:“這年頭像你這種柳下惠,人家只會說你是呆頭鵝,沒有人會稱讚你清高!”

“嘖!”尹楓樂不為然地嘖著舌。

此時,山上警鐘忽然噹噹大作!

護衛之一的怒劍劉弘志上前一步,稟告道:“老大,三長兩短的鐘聲,顯然是有人想要強行闖山,要不要我去看看?”

林飛領首道:“嗯,山上已經有二、三年沒聽到這麼熱鬧的警鐘,我倒想知道是哪個人有這麼大膽子,莫非想學六七年前那個小鬼來踹山門!”他斜瞟著尹楓呵呵直笑,朝肅手而立的怒劍劉弘志揮揮手。

劉弘志微一躬身,立即朝松林外飛掠而去,

不久……

“當……”前山再度響起一聲悠長的鐘響告訴警戒中的全山,來人是客,危機已除。

尹楓.忽然古怪道:“如果是那個丫頭來了,千萬別告訴她,我來過這裡。我先走一步!”

他縱身掠向左側樹海之中。

“喂……”林飛來不及阻止,看著尹楓消失的背影,他不由得噗嗤笑道:“你就知道會是誰來了?還說沒有想那小妞,騙誰呀?嘖!”

林飛的另一侍衛,人稱狂刀的姚建泉,輕笑道:“老大,我,看尹大哥對那隻醉鳳好象很頭痛!”

“什麼頭痛!”林飛哧地笑道:“我看是反應過度,為什麼他會反應過度你知不知道?”

姚建泉莫名地搖了搖頭。

林飛眨眼笑道:“笨,因為他在乎嘛,你想想,你自己是不是也會在喜歡的人面前,變得有些不知所措,有時連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擺。然後就會說一些,做一些根本不需要的廢話或多餘的事!”

姚建泉猛點頭道:“對對對,就是這麼回事。”

“所以嘛!”林飛呵呵笑道:“待會兒如果真是那丫頭來了,你也替我多留心些,看看那丫頭是不是真的很適合我兄弟。”

尹楓那傻小子根本還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我這個做老哥的,只好以過來人的經驗,稍微為他設計一下!”

姚建泉笑道:“尹大哥有你這麼關心他的老哥,是他的福氣!”

林飛呵笑道:“說得好,明知道你這小子在拍馬屁,我還是喜歡聽!”

姚建泉順理成章道:“高帽子人人愛戴嘛,老大你何能獨免!”

林飛啐笑:“知道就好,幹嘛說的這麼白?你越來越不懂得做人!”

姚建泉諧謔道:“老大,我老婆剛替我生了胖小子,你說我不會做人,她會抗議的!”

林飛佯怒道:“嘖,我說的話你也敢頂?你越來越不懂規矩了!”

他自己忍不住笑道:“不過,說你不會做人實在是過份了點,聽說你最近常往可花閣跑?老婆替你生兒子是很辛苦的事,就這麼點時間都不能忍?小心你老婆知道後,打翻了醋罈子,讓你吃不完兜著走!”

“這……老大……”姚建泉窘紅了臉,說不出話來。

幸好此時,怒劍劉弘志已飛身入林,免了姚建泉辯駁之苦。劉弘志身後,正是黑衣白裘的醉鳳冷小芸。

林飛呵呵直笑:“我道是誰有那麼大的膽子,敢來闖孤鶩山,原來是咱們的女醉俠來了!”

小芸雀躍道:“幫主老兄,好久不見了,你也聽到我的字號啦?恭喜你進入風雲榜的前十名。”

林飛嗤笑道:“誰高興班勞什子風去榜將我選上了?那是麻煩事,還有……”他展顏笑道:“山上這裡不興叫幫主,那樣稱呼太生疏,也太有距離了。你就和尹楓一樣,叫老哥好了。”

“好呀。”小芸爽落道:“老哥,我就是來找尹楓的,他有沒有來你這裡!”

林飛眨眼笑道:“他說他沒來!”

小芸咯咯嬌笑:“我就知道,他人呢?”

林飛攤攤掌,無奈道:“這個我就真不知道了!”

“他走了?”小芸噘嘴嗔道:“他怎麼會知道我會來找他?”

林飛含糊道:“大概是心有靈犀吧!”

小芸沒聽清楚:“你剛剛說什麼!”

“沒有!”林飛裝佯笑道:“我說今天天氣不錯,沒有下雨。”

“騙人!”小芸狐疑地瞅著他。

林飛顧左右而言:“難得你這位新人獎得主大駕光臨本山,我這做主人的怎麼可以招待你站在這裡吹風,走,咱們到大廳坐坐,我順便替你介紹一下我的兒郎。他們能認識你,是他們的福氣。”

小芸隨他穿過鬆林,走向前山,捉惹弄笑:“我開始覺得自己有點像江湖人了,呵呵……”

神鷹幫的總堂是一棟以彩紋花崗石砌造而成的大樓,這棟傲嘯北七省,名震全江湖的巨樓雖然深廣宏偉,但是並不華麗。它平實得就如北方的大地一般,看似貧瘠卻生生不息地滋養著無數的人口,這棟巨樓的名字,也像外表一樣平實,叫做致遠堂……寧靜以致遠,這名號實在不像一個具有顯赫威風的江湖幫會所應取。它太淡泊、太平凡了。

但是,江湖之中卻沒有人膽敢輕視這個平淡的致遠堂。

今晚,致遠堂的大廳裡,為了歡迎小芸這位新成名的女醉俠,特地席開數十桌。隨著時間的流逝,如今這場迎賓宴,業已接近曲終人散的尾聲。

小芸理所當然高踞主桌席,此時,她習慣性地盤腿坐在椅上,單手支顎和一名微醺的大頭兒拚酒。

光看這丫頭酡顏如榴,明豔欲滴的模樣,就知道她今晚已經喝了不少,而且她仍繼續在喝。

“哈,幹了!”小芸帶著三分醺然,揚手照了照已空的大海碗:“屈領主,還要不要再來一碗?”

與小芸拚酒的是一名年約四旬,紅臉禿頭,矮胖如缸的老兄,此人外號送人終,姓屈名介之。

他是神鷹幫中地位僅次幫主的十大領主之一,光聽他的,外號?就知道他是個心狠手辣的硬角色。

現在,這位素來強硬不服輸的屈領主,正仰首將碗裡的酒,死命往肚子裡灌,忽然,咚的一響,他順著喝酒的勢子,仰面醉倒,宛如爛泥般癱在桌下,無法回話。

小芸放下空酒碗,好奇地掀起桌巾,探視桌底。

“不用看了!”林飛也有了醉意,他懶懶地揚揚手,嘆聲道:“這是第十七個不知死活的傢伙。”桌下,七橫豎八地躺著十來只大酒罈,同時躺著比酒罈還多的青衣大漢。

他們都是為了想驗證醉鳳之名是否屬實,而輪番上陣找小芸單挑拼輪酒的犧牲者。

“呃!”小芸打個酒嗝,放下桌巾,呵呵笑道:“還有沒有人想試試?”

林飛環顧一下四周,但見自己手下兒郎,醉的醉,倒的倒,還算清醒的人,早已識相地溜之大吉,只剩一些收拾殘局的弟兄徑自打理著膳後事宜。

他無奈地聳肩一笑:“我看是沒有了,這回他們可真是踢到鐵板,全被擺平了。”

他踢了踢腳邊的幾人,沒有一個還有反應。

小芸呵笑著招招手:“幫主老哥,你要不要再戰一場?”

林飛搖搖頭:“別傻了,我能幹這個幫主是有原因的,那就是我很懂得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能做的道理。都已經躺下十七個,我怎麼會去做那第十八個找死的人?更何況,呵呵……我還得保持點幫主的威風,若是被你這小妞給灌醉了,那是非常沒面子的事!”

小芸醉笑道:“對對對,老哥,你是幫主,幫主什麼事都能做,就是不能做沒面子的事,我就放你一馬好了!”

“呵呵……”林飛眨眼謔笑道:“我是不是要謝謝你手下……不,酒下留情!”

小芸嬌憨道:“謝謝是可以免啦,但是,老哥,你要告訴我到哪去找那個臭大鬍子。”

林飛打趣道:“據我所知,我那兄弟愛乾淨的很,保證每天洗澡換衣服,就差沒有噴點花露水將自己搞得芳香迷人。他可是一點也不臭喔!”

小芸吃吃笑道:“得了,老哥,你少故意顧左右而言他。我說要找尹楓,就一定要找到他,說要拔他鬍子,就非得拔到手才甘心,你幹嘛替他隱藏行蹤嘛!”林飛搖頭晃腦道:“沒沒沒,我絕對不是在替他隱藏行蹤,我是真的不知道他會去哪裡,丫頭,你以為尹楓那個孤鷹的外號是怎麼來的,他呀,是個怪胎,平常就喜歡一個人獨來獨往。

我在山上特地為他準備了一棟很雅緻的小樓要讓他住,那小子呀,一年如果能在這裡窩上三四個月,就已經很難得。如今,他若是不想讓人知道自己的行蹤,想找他?門都沒有嘍!”

“討菇。”小芸大發嬌嗔道:“他幹嘛到處亂跑?我只是要拔他鬍子,又不會要他的命,他為什麼那麼小氣?害我找他找得好辛苦。他難道不知道我很窮?沒有銀子可以用,怎麼去找他嘛!”

林飛有趣笑道:“你又沒告訴他你很窮,他怎麼會知道?而且,鬍子就是面子,你要是拔了他的鬍子,就等於刷了他的面子。偏偏你又救過他,他也不能對你動手,他當然只好避不見面為上策了。你這丫頭怎麼能怪他?這豈不是強詞奪理。”

“我本來就是強詞奪理嘛!”小芸雙手把肋,洩氣道:“誰叫他不在這裡,我當然會發牢騷。”

林飛靈光一閃,笑道:“丫頭,你剛才說你很窮,是不是!”

“對呀!”小芸沒精打采道:“我是和爺爺賭氣才出門的。他不準家裡給我錢,還是我娘私底下拿了一百兩她自己的私房錢給我,我才沒有半路就加入丐幫去討飯呢,可是那些錢早就花光了,後來我又和人比賽飆馬,賺得二十兩銀子省吃儉用到風雲樓就差不多了。你知不知道?我還是當了那套包金的馬鞍和那件白貂皮背心,才湊足錢到孤鶩山來的喲,現在我身上只剩下二串銅板,還不知道離開這裡以後的下一餐在哪裡呢!”

林飛訝然道:“你為什麼不拿我給你的天神令到幫中分舵支些銀兩來用?”

“還說呢!”小芸半嗔半怨道:“你也不告訴我哪裡才有神鷹幫的分舵。,有一次,我在蕪湖附近問人神鷹幫的分舵在哪裡?結果,被人請去喝茶,如果不是我有個二步七,呵呵,二步七是學尹楓說的。你就要少一個蕪湖分舵主了!”她約略將事情經過提了一提。

“所以呀!”小芸撇撇嘴接道:“自那次以後,我再也不敢報出你老兄的大名,也不敢隨便亮出天神令。那實在是太危險啦!”

林飛窘笑道:“怎麼會有這種事?想設計你的是什麼人?”

小芸瞅眼道:“我怎麼會知道,他又沒告訴我他叫什麼名字。我知道他以前是你們蕪湖分舵的香主,後來大概是混的太離譜,出了事被打了一百大板,還被關了半年,最後,還被你們掃地出門。”林飛沉吟道:“我還記得這檔子事。那人叫皮三泰,是因為強厚良家婦女,又侵佔公款,被張英志察明報回總舵來。張英志也為了此事自請處分,由他代還債欠的銀兩,而且三年內不升調,另外,還有一個副舵主也為了此事被降為香主。”

小芸咋舌道:“哇,事情這麼複雜,你們神鷹幫的紀律好嚴喔,一個人犯錯,倒黴的是一堆人吶!”

林飛笑道:“亂世治重典嘛,神鷹幫的規模日漸擴大,若沒有一套嚴刑重法來約束弟兄們,很容易因為怠忽而潰散。這種事不能不預先防範。”

他皺起眉接著道:“哼,這皮三泰好大的膽子,竟敢在被驅逐出幫後,意圖報復,他是活得不耐煩了,丫頭,你放心,這事我一定會為你討回公道。”

“算了,算了!”小芸連忙擺手道:“書說,得饒人處且饒人,他既然沒佔著便宜,幹嘛再去找他麻煩?老哥,你忘了,俗話說,狗急跳牆,你以為皮三泰只是個小角色,所以他就沒能力對付神鷹幫,你要知道,人一旦被逼急了,心中所懷的恨意是有可能爆發成山洪般的力量喲!雖然神鷹幫是一座堅固的水壩,可是萬一有人拿了鑿子在壩堤上鑽個小洞,那時突如其來的洪水,是會令這座水壩轟呀就完蛋了喲,你又何必沒事找事?

既然要防範未然,索性就大方一點,饒了那個潑皮嘛!”

林飛頗為訝異天真如斯的小芸,竟有如此慎遠的思慮,能考慮到別人往往容易忽略的細節,而且,她說的如此頭頭是道,令人不由得接受她的看法,難以反駁。

小芸呵呵笑道:“老哥,如果你有那麼多閒工夫找一個小人物麻煩,幹嘛不用這些時間替我想想,哪裡才有我賺錢的門路,我真的快窮瘋了喲!”

林飛心中已對眼前這丫頭另眼看待,但他按下內心的驚訝和讚歎,淡笑道:“其實,我剛才就已經想到一件可以讓你立刻大賺一票的生意。”

“真的–?”小芸傾身急問:“什麼樣的生意?賺多賺少沒關係,反正有錢就好。

呵呵……”

林飛謔笑道:“聽到有錢可賺,你的酒就醒了,人家是見錢眼開,你這叫聽錢酒醒!”

小芸咯咯笑道:“哎呀,你不知道啦,我喝酒是有目的的啦!”

她故做神秘道:“我告訴你,你不要告訴別人喔,我喝酒是越喝越醒,不喝才會醉,呵呵……”

林飛搖頭嘆笑道:“小酒鬼,才說你酒醒,你就說起醉話。”

“我是說酒話,酒話並不一定是醉,哎呀,別管這些啦!”小芸搖著林飛的手臂,催問道:“你快說嘛,是什麼樣的生意可以讓我賺到錢!”

林飛淡笑道:“你想不想嚐嚐保鏢的滋味?”

“好哇!”小芸童心大發地鼓掌歡呼:“我早就想試試那是什麼滋味,如果好玩的話,我以後也要開家鏢局來玩玩。”

她興致勃勃地接著問:“你要我保誰的鏢?”

“我的!”林飛有趣地直笑著,就是不知道他究竟笑哪門子的樂事!

※※※

第二天,午後時分。

一輛插著神鷹幫獨家標誌的孤鷹傲峰旗的雙轅馬車,在五匹健馬的拉馳下,奔出致遠堂的山門,朝孤鶩山下如飛而去。

一般的馬車,套用單數騎的情況已是少見,而像這馬隊中領頭之駒如此神駿的龍駒,用來駕車的情形更是絕無僅有。這匹被委屈了的黑色駿馬,正是小白龍那風發的身影!

馬車瞞山之後,即刻取向北道,朝河北京城的方向急馳。此時,高居車首駕車之人,正是神鷹幫十大領主之一的冷麵神君賈若雲,和他最得力的右左手之一,外號小悟空的齊源。

凡是江湖道上的朋友見到此車和車上之人,莫不知曉,這輛馬車所裝載之物定然重要非凡。

否則,神鷹幫也不會勞動地位僅次於幫主的領主級人物親自出馬。

而明眼人只要看此車駿馬急嘶,車轍深陷的種種跡象,便已猜出這車子的貨,保證非金即銀,而且數目不少。

在北地江湖道上,膽敢如此只派二名人手明目張膽運送鉅額金銀的幫會,除了神鷹幫大概也沒有其它組合做得出來。

馬車上了官道之後,由於路上人車增多,速度也減緩下來。雖然有不少江湖人物,對這輛車投以又羨又妒的眼光,巴不得分享一些車中紅貨,但是,畢竟沒有人敢輕拈神鷹幫的虎鬚。

一路行來,馬車在數日後抵達高陽附近。

馬車上,小悟空齊源挪挪臂部,嘀咕道:“幫裡明明有消息傳來,說追風堡的人大批出動,打的就是咱們這輛車的主意,怎麼到現在還沒動靜?頭兒,你說這是怎麼回事!”

賈若雲不愧叫冷麵神君,即使和自己最熱絡的弟兄說話,仍是冷冷淡淡:“有事也就是在這兩天。他們大概是想先查明尹大哥的行蹤……””

門簾深垂的車內發出一聲噗哧的悶笑,打斷賈若雲的話。

賈若雲停了停,若無其事接道:“等他們確定尹大哥是否會跟來之後,就故意拖延動手的時間,想趁咱們人困馬乏之際,抽冷子突襲。”

“有道早!”齊源又問道:“頭兒,你想尹大哥會來嗎?”

賈若雲淡淡地道:“如果他不知道咱們車上另有嬌客,就可能會來。”

“真奇怪!”小芸在車中嬌笑道:“賈領主,你的年紀明明比尹楓大得多,為什麼要叫他大哥?”

賈若雲肅穆道:“這是本幫弟兄對尹大哥的敬意,大夥兒不論年紀長幼,都是如此稱呼他。”

齊源輕笑道:“冷姑娘,你如果明白尹大哥和咱們神鷹幫的淵源,就不會覺得有什麼奇怪。”

“什麼淵源?”

小芸掀開門簾一角,只露出一雙眼睛,好奇地問著。

齊源看看自己頭兒的臉色,聳肩笑道:“以後有機會,你自己問尹大哥好了,我不敢隨便開口!”

小芸眼珠子一轉,溜跟賈若雲,咂嘴道:“賈領主,我想請問你一件事,可是又怕你會不高興喲!”

賈若雲平板道:“什麼事?”

小芸不解道:“你對凡事都哪麼正經、平板,你這樣子過的不累呀?你的樣子看起來,好象生活裡面一點樂趣都沒有,你會不會覺得很難過呀?”

齊源忍不住噗地一笑,然後見他的頭兒表情不佳,急忙將笑聲化成一陣乾咳!賈若雲微然皺眉道:“我看起來是那樣子嗎?我自己並不覺得!”

小芸認真道:“真的喲,其實賈領主你長得也算挺正點的,如果你多笑一笑,一定會有很多女孩子倒追你的喲!”

齊源忍不住哈哈大笑了!

賈若雲微現尷尬:“小丫頭,不要胡亂說話,哪有這種事?”

齊源調侃道:“頭兒,我早告訴過你了嘛,成天板著臉過日子,哪家閨女敢和你多說一句話?難怪你到現在還娶不到老婆。”

他抓準了自己頭兒對這種玩笑不會在意。

賈若雲嗤道:“閉嘴,你越來越沒大沒小,連點規矩都沒有了!”談到這類事,他總是會有些臉紅,此刻亦然!

小芸頑皮道:“哦,小悟空,你糟糕了,你怎麼可以讓你的頭兒臉紅!”

賈若雲神色更窘,只能乾咳幾聲,暗示小悟空閉嘴。

小悟空捉笑道:“頭兒,我可沒有落井下石喔!”

賈若雲瞪他一眼,佯怒道:“你敢,我就活剝了你的這張猴皮!”

小芸放下門簾,呵呵笑道:“對嘛,路上偶爾說點笑話調劑一下身心,比較不會無聊嘛!”

齊源正要回答,目光一掃,冷笑道:“冷姑娘,你馬上有熱鬧可以參加。正點子現身了!”

賈若雲神色冷漠地盯著數丈外,追風堡的討債旗正大刺刺地插在路中央。

齊源嗤聲道:“來吧,上回你們劫公銀時殺害幫裡弟兄那筆債,咱們可得連本帶利地算上一算!”

他逐漸放緩車速,接近討債旗。

賈若雲接過齊源手中馬鞭,驀地揚鞭暴抽,劈啪數聲,追風堡那面懸在銀槍上的黃色大旗,頓成破布。他再挑鞭一卷,將銀槍捲入手中,卡嚓一聲拗成兩截,不屑地拋向一旁。”桀桀……”一陣怪笑之後,十數條人影自路旁的青紗帳中掠出,堵住去路。

賈若雲冷哼半晌,他忽然揮動長鞭,吆喝一聲,催車衝向攔路之人。

追風堡來人不料他有這招,見車撞來,不由得紛紛閃身相避!

“放箭!”

登時漫天箭雨自路旁兩側激射而出,賈若雲和齊源迅速酗身掩入車廂,賈若雲手中長鞭再掃,立時掃斷馭馬的韁繩,一陣馬嘶之後,五匹健馬各自奔逃!

“停!”

箭雨停息後,賈若雲和齊源兩人現身而出,氣勢凜然地護車而立。

對方走出一名八刀眉、三角眼、削腮薄唇、招風耳,尊容著實令人不堪承教的瘦子。

“姓賈的,你該知道毀壞本堡令旗,會有什麼樣的下場吧,只要留下車中之物,本堂主特別網開一面,留你一個全屍!”這瘦子不但長得難看,連說話的聲音,也尖銳得像鐵刮玻璃那麼難聽。

賈若雲冷道:“錢肥,虧你名列江湖十二兇之首,也算是個有名有號的人,竟說出如此幼稚的話,你難道不覺得自己很蠢?”

齊源嘿笑著接口:“兩個不知死活的潑皮貨,老子今天若不將你們活拆零散,豈能消我心頭怒氣!”

錢肥身後一名年約四旬,生得粗黑高壯,滿臉橫肉,目光兇惡的莽夫,陰沉地開口道:“阿大,不必跟他們多說廢話,反正咱們堡裡和神鷹幫或孤鷹尹楓之間的樑子,除非你死我活,其它的根本不用解釋什麼。”

賈若雲冷嗤道:“惡雷公秦非,十二兇裡面只有你說話比較坦白。”

此時,另一名尖頭鼠目,塌鼻掀唇,長相醜惡無比的漢子,沙聲道:“姓賈的,你們神鷹幫那隻忠實的看門狗呢?”

賈若雲冷曬道:“鼠妖,本幫倒沒有養狗的習慣,不過,我面前就正有一群野狗在亂吠!”

齊源嗤笑道:“頭兒,這裡的野狗可兇著呢,連人都想活吞吃下肚哩!”

賈若雲冷笑道:“憑這幾隻野狗,也想吃人?正巧碰上咱們這種專門吃狗肉的屠夫,算是他們倒黴。”

錢肥怒聲:“姓賈的,你不用裝佯,尹楓那混球呢?難道他不敢出來見人?”

齊源呸聲道:“我們尹大哥只和人朝相,對你們這些沒有人樣的惡狗根本不屑一顧。”

惡雷公怒咆一聲,率先撲身而出,他舉著手中的雷公捶,砸向小悟空齊源,其他人亦一觸即發,惡形惡相地紛紛圍向賈若雲和齊源,展開一場激戰。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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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1 16:11:2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問心劍

齊源衝著惡雷公秦非齜牙一笑:“他奶奶的,你這個惡雷公遇上本齊天小聖,還有戲唱嗎?”

他雙手一翻,一支三節棍已筆直飛射而出,迎面橫欄四名對手。

賈若雲手中一柄雁翎刀彷佛有了生命似的閃著寒光,卷向錢肥,鼠妖武鼓生和其它三名十二兇下屬,雙方立即展開混戰。

此時,追風堡中尚有三、四人手持兵刃在一旁掠陣,看他們冷笑頻頻的模樣,似乎吃定了賈若雲和齊源二人!

賈若雲身為神鷹幫十領主之一,功力自是非凡,他亦是風雲榜上有名之人,如今,以一敵五,雖是有些吃力,卻仍然足以應付。

反觀齊源情況就不妙了,他的身手雖佳,卻也和十二兇任何一個不相上下,若是單獨對付惡雷公秦非,當不至落敗。

可是,如今秦非另有二人助手,此二人雖不是如十二兇那般出名,卻也是黃河一帶小有名氣的臆魅雙煞茍波、茍濤兄弟。

因此動手不過六、七十招,齊源這個齊天小聖,就已經顯得有些捉襟見肘的狼狽。

秦非的雷公錘舞得虎虎生風,口中嗤笑道:“嘖嘖……你這隻小潑猴終究沒有什麼道行嘛,我看你還能蹦跳多高!”

齊原額頭業已見汗,卻仍嘻嘻笑道:“別急,姓秦的,小爺現在只是熱身運動,還沒正式賣力演出。”

秦非哼地一聲,手中之錘宛如天降魔杵,挾以萬鈞之力,急然砸落!

忽然──

當地一聲,秦非猛砸的雷公錘被一粒自馬車中飛射而出的鐵彈震偏差點脫手飛墜!

小悟空齊源伺機三節棍尾端驀然挑躍,暴刺秦非心窩,秦非當下大驚,急忙倒掠三尺躲過一劫,但是卻也驚出一身冷汗。

“車中有人!”秦非震怒地大吼!

齊源力敵魑魅雙煞頓時輕鬆不少,他調笑道:“你現在才知道?太晚了嘍!”

秦非怒喝一聲:“上!”

剛才掠陣三人,撲身向馬車而去,但是,咻咻數響,一陣鐵彈宛如子彈般,電射而出,將撲來之人又逼退回去。

秦非跺足吼道:“是哪個見不得人的傢伙躲在車內暗箭傷人?”

回答他的是一顆猝閃而至的鐵彈,秦非舉錘相擋,當地一聲,他的手臂竟被這撞擊之力震得發麻!

而他那精銅所鑄的雷公錘,竟也被這顆鐵彈撞凹一個洞,車中這人這份功力,簡直令秦非又怒又寒。

秦非裡足不前,徑自叫罵:“鐵彈銀弓杜飛鶴,你何時也做了神鷹幫的爪牙?你想與本堡作對,難道不怕本堡滅了你的杜家莊?”他直覺地以為,車中之人是江湖中以彈弓絕技成名的杜飛鶴。

然而,車中的小芸竟也促狹地不予表明身份,只是將彈弓轉個方向,咻咻數響,發彈相助激戰中的賈若雲。

錢肥等人被這陣突如其來的鐵彈逼得陣腳大亂,賈若雲眼中寒芒一閃,雁翎刀鋪天蓋地卷向身邊最近一人。

哇地一聲慘叫,鼠妖首當其衝,被賈若雲開腔破肚,橫死當場。

錢肥驚吼道:“老武!”

“也在黃泉路上等你!”賈若雲冷冷的聲音隨著他冷酷的刀勢同時直逼錢肥。

錢肥一個旋身,一篷紅粉末激射而出,賈若雲立即閉氣閃退,紅霧落地,發出滋滋聲,登時將地面灼焦。

雙方亦因這兩相退閃躲避毒霧而暫時歇手!

賈若雲森然道:“連毒都用上了,錢肥,你也不夠看啦!”

“放屁!”錢肥尖銳地道:“本堂主若不將你千刀萬剮,誓不為人!”

他回頭下令:“升一號煙霧!”

秦非猶豫道:“阿大……這正點並未現身,如此適當嗎?”

錢肥跺腳道:“人不就在車裡,你瞎啦!”

秦非訝疑道:“車中的人,不是銀弓鐵彈杜飛鶴嗎?”

“杜你的頭!”錢肥沒好氣道:“那彈子兒和杜飛鶴慣用鐵彈,大小差了那麼多,他會是姓杜的才怪,你這豬腦袋,就是不肯多轉一轉!”

他接著壓低嗓門道:“老武已經完蛋大吉。管他是不是尹楓那小子在車裡,咱們自己的命可不能不多愛惜一點,懂嗎?多找點人手,咱們就多一分勝算二竿呀!”

秦非當下恍然大悟,急忙催喝道:“堂主要你們放信號,你們還傻在那兒做什麼,動作快呀!”

追風堡幾名嘍囉慌慌張張地隱入路旁的青紗帳內,不一會兒,那一大片連綿的高粱田裡,冒出一股黃色的濃煙直衝天際。

齊源低笑道:“頭兒,怎麼追風堡這些鳥人辦起事來拖拖拉拉,像盤散沙?真奇怪他們是怎麼混出偌大的名聲來?”

賈若雲低哼道:“還不是靠著耍狠賣毒,死纏爛打混出來的,他們那種以利為主的結合,當然和咱們這種正規的幫會組織不同,你習慣了幫裡有效率地行事,自然對他們的行動看不順眼。”

齊源低喃道:“上回咱們遇襲那些兄弟,死的真是太冤了!”

賈若雲暗歎道:“這就是太平船駛慣了,以為沒人敢惹咱們,才會因為輕心大意而栽了跟斗。如今既結下這樑子,總得到有一方完全覆滅了才能終止!”

齊源啐聲道:“他媽的,江湖就是這麼回事了,不過,看看今天這檔子事,我絕對肯定那倒黴的一方保證是追風堡!”

賈若雲沉聲道:“別低估了追風堡的實力,如果他們是易與之輩,尹大哥早就踹翻對方的窖子,還會拖到今天?像現在,他們大概等著上大菜了!”

緊跟著他的話落,高粱田後的矮山丘上,忽然響起一陣尖銳的呼嘯,無數條人影行動如風地縱掠而來,看他們都能輕鬆地自青紗帳上點足而過,便可測知來人的功力定然非凡。

齊源暗暗咋舌,憂心道:“這下樂子可大了,雖然有冷姑娘在,只怕這場面還是難以應付。尹大哥不知道在哪裡?”

他終究對小芸不是那麼有信心!

贊若雲輕嗤道:“穩著點,這點場面你就含糊,真是太沒出息了!”齊源一陣苦笑,默然不語。

來人為首者,正是邪狼胡永祥,他的身後跟著數名追風堡以重金供養的客卿級黑道魔頭。

就是沒看見他的老伴當,魔眼鳩黃育興的影子。

就在他們飛掠高粱田的同時,黃泥道上彼端,忽然響起一陣快馬急馳的奔騰聲,一匹方才逃散的健馬,此刻馱著一條模糊的人影正狂奔向馬車這邊而來!

賈若雲眼尖,瞥目之下,寬慰笑道:“尹大哥來了!”

“真的?”

齊源興奮地朝來騎看去,隨著距離逐漸縮短,他也看清來人正是尹楓。

“阿彌陀佛,這下老子可心下大定!”齊源喃喃自語著。

車內,傳出小芸低細的嬌嗔:“哼,小悟空,你居然不信任我的保鏢,本姑娘很生氣,待會兒你自己小心你的屁股!”

她壓低嗓門說話,就是不想讓其它人發現車中是她。

小悟空有些為難道:“不是這樣啦,你誤會我的意思……”

“尹楓在哪裡?”

邪狼胡永祥飄身落地後,環掃四周,見不到尹楓手影子,大聲責問。

“有人在找我嗎?”

尹楓哈哈大笑地自急奔的馬上騰身而起,瀟灑地翻落在賈若雲身旁,那匹快馬,依然狂馳向前,一會兒就跑出老遠,絕塵而去。

“賈領主,我沒來的太晚吧!”

尹楓溜眼打量四周,含笑地問。

賈若雲難得露出笑容道:“尹大哥,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你可真是及時雨呀,對方正主兒也剛剛才到吶!”

尹楓眨眼笑道:“這麼說,他們也是專為我而來的嘍?”

錢肥等人見到尹楓等人出現,也不免鬆了口氣。

畢竟,他們剛才可是假報軍情,若要找藉口解釋,恐怕也有些為難。如今,尹楓現身反倒令他們什麼都不必說!

胡永祥陰沉沉地開口:“尹楓,你我之間的過節都無需多言,有本事今天就別跑,免得丟你孤鷹的臉!”

尹楓擊掌笑道:“哈,這樣子說話才爽快。老是來那一套什麼要你死啦,盡是廢話,說的人愛說,聽的人實在覺得無聊透頂。不過……”

他眨眨眼黠謔道:“誰說打不贏的人不能跑,打不贏你們時,我可不奉陪,呵呵……”

胡永祥激將道:“尹楓虧你還算個人物,這種話你都說得出口!”

尹楓淡笑道:“我只是說得出,比起各位做得到的本事,我還差那麼一點就是了。”

追風堡那方走出一名鶴髮童顏的老者,笑容慈祥地呵呵笑道:“久聞孤鷹尹楓行事乖舛怪異,言詞犀利如刀,真是個遊戲風塵的怪客,如今一見果不其然,呵呵……”

尹楓目光閃過一抹殺機,淡淡地謔笑道:“你大概就是那個專行採陰補陽,盡幹些喪盡天良之事的童面淫心崔華郎?”

崔華郎得意笑道:“能令江湖風雲榜的榜魁一眼認出,真是崔某的榮幸!”

尹楓笑容依舊:“一眼認出你,是因為你是少數幾個我欲除之而後快的人渣之一。”

崔華郎臉色微變:“尹楓,話可別說得太滿。小心風大閃了舌頭,崔某也很想試試你那有名的阿多羅掌是何滋味。”

“會的!”尹楓笑吟吟道:“我保證你有機會,而且是第一個嘗試的人!”他目光緩緩掃過其它幾人,搔著鬍子,點將道﹕“呦,八臂魔神東方不回,血蝙蝠李永財,毒蜥蠍雷鳴峰,還有百毒秀士孔駿,嘖嘖……這回追風堡可真是大手筆呦,連百毒老魔的得意門人義子都出面了,看樣子,你們還真是打算要我的老命!”

胡永祥冷笑道:“姓尹的,你有覺悟就好!”他仗著郎己這方高手如林,掣出剮心鉤,便挪步上前。

這時,錢肥上前附耳道:“胡護法,車中另外有高手隱藏!”

胡永祥驟然停步,逼問道:“尹楓,你還請了什麼幫手?索性叫他出來一起送終吧!”

尹楓微訝地看著賈若雲。

賈若雲淡笑道:“老大知道這回追風堡一定不會放過咱們,特別請了個保鏢隨行!”

尹楓笑道:“能讓老哥看得上眼的人,身手定然不凡。”

他如果知道馬隊中有匹小白龍,大概能猜得出車子裡面是誰,可見,他一路上並未與馬車朝過相。

賈若雲避重就輕道:“此人尚未露面,只是坐在車中就幫我幹掉十二兇其中一人,你想他的身手會差到哪裡!”他這話故意說得很大聲,一方面是在恐嚇追風堡的人。

尹楓頗感興趣道:“真的?這麼說,我可得和此人好好親熱一番!”齊源一旁聽著,忍不住曖昧地直笑。令尹楓覺得有些莫名其妙:“我說錯什麼了嗎!”

齊源連忙故做正經道:“沒有沒有,我只是覺得尹大哥說得對極了!”

胡永祥在那邊陰狠地計算一番,喝道:“來呀,用火箭把那輛車給我燒了,我倒要看看車子裡面是究竟是何方神聖!”

咻地一顆鐵彈如雷急奔胡永祥面門,這顯然是車中之人對他的答覆。

胡永祥連忙側身讓避,尹楓狂笑一聲已揮掌撲向追風堡那方,目的正是童面淫心崔華郎!

賈若雲和齊源亦緊跟而上,各自找著對手大殺四方,雙方在這一觸之下,再度爆發一場更猛烈的激戰。

而馬車之上,亦鐵彈如雨,接連不斷。每一顆鐵彈目標俱是追風堡那群高手,而且完全彈無虛發。

雖然這些黑道魔頭並未被鐵彈所傷,但是卻遭到相當大的牽制,氣得這些魔頭們,哇哇跳腳直叫:“放箭燒車呀!”

有頃,肯紗帳內追風堡所安排的弓箭手準備妥當,一陣陣箭頭著火的利箭有如飛蝗般射拘馬。

陣陣呼呼聲與奪奪聲交相響起,不一時,馬車已經被這些火箭佈滿,像煞一隻著火的刺蝟般燃燒起來。

砰然一聲,小芸擊破車頂,雙手懷抱兩隻大酒罈沖天而起,嗔斥道:“討厭,你們敢燒我的車,我就燒你們的屁股!”

“怎麼會是她!”尹楓有些錯愕地瞪著半空之中那個窈窕的身影。

小芸左手揮拋,酒罈緩緩飛出,她隔空一掌擊向壇身,砰然響後,美酒如雨當空嘩啦濺灑,籠罩丈尋方圓的範圍。

小芸身形像朵黑雲般半停半浮於空,她屈指將一隻飛射而至的火箭反彈向青紗帳中。

呼地一聲,烈酒遇火,頓成火海,路旁左側那片隱有追風堡人手的高粱田中,果然不少人屁股著火地奔逃而出。

小芸呵呵一笑,右手酒罈正待如法炮製,想想她自己先喝上一口,這才將酒潑出,同時揮掌將一排著火利箭掃回青紗帳中。

又是一陣烈焰騰空的呼呼聲,更多人呼爹喊娘地自火海中竄出,忙不迭地撲拍身的火苗!

小芸身形緩緩下墜,有如羽毛落地般,輕巧地站在路中欣賞自己的成果,不時地發出咯咯嬌笑。胡永祥狂吼道:“冷小芸,天堂有路你不去,地獄無門你自闖來,今天你就和那隻孤鷹一起在葬身此地,做一對無緣的同命鴛鴦吧!”

他放棄尹楓將入轉而撲向小芸而去。

“媽眯,她就是醉鳳呀!”

追風堡那群自火海中逃出的倖存者,不由得佩呼:“難怪這火裡酒香沖天,原來是這個女醉俠的傑作!”

胡永祥怒氣衝衝道:“屁個女醉俠,還不給我上!”

這群自青紗帳中驚逃而出的追風堡屬下大約有百人之譜,雖是一群烏合之眾,但他們揮著精銅骷髏棒吶喊衝殺的氣勢,小有震天撼地之態。

小芸衝著這群迎面而來的小嘍囉嘻嘻一笑雙手抖然揮出,點點銀光有如流星打向眾人,一陣哀哀慘叫方始響起,不少人已踣倒於地。

而隨後衝至的人馬因不及剎車,又被倒地之人絆倒於地,登時,近百人的場面,變成你壓我爬,亂七八糟的場面。

胡永祥看得是氣得七竅生煙,差點沒有吐血昏倒。

小芸雙手再揮,嘴裡咯咯笑道:“看本姑娘的暗器!”

如豆如雨的銀光再度罩向追風堡那些剛站起身的人群,被這些星芒擊中之人無不哀哀大叫,像是被蜜蜂螫到似亂蹦亂跳,這一跳卻不知怎地腳下一滑,撲通一下,又一屁股摔坐回地上,再也站不起來。

近百的人手,就這麼被小芸整得七零八落,潰不成軍。

胡永祥氣得渾身發顫,厲聲問道:“賊丫頭,你用什麼暗器陷害本堡人馬?”他栽的實在是不甘心。

小芸呵呵笑著拋拋手中的暗器,然後攤掌亮給胡永祥看﹕“這是最新流行的致命暗器──小銅珠是也,凡是見者立迷,中著立倒,因為贏得太爽昏頭了嘛,呵呵……此乃傳自東洋的舶來貨,外號柏青哥,怎麼樣?你以前沒見過吧!”

胡永祥見自己手下竟是被這些小小銅珠所擊敗,恨得差點咬碎一口假齒,他咆哮一聲,揮鉤直劈小芸。

小芸嘻嘻笑道:“怎麼只有你一個人?太不夠看了啦?我要轉移嘍!”

她腳底輕輕一滑,人已飄離胡永祥的攻擊範圍,朝尹楓混戰之地掠去。大刺刺地插進戰圈之中。

尹楓嘿嘿笑道:“小妞兒,好久不見,你什麼時候改行幹起保鏢來了?”

小芸白他一眼道:“本姑娘還沒有選行,怎麼會改行?笨,你不用裝出老好人的樣子啦,我說要拔你鬍鬚,就是非拔不可,你逃不掉的!”

他們二人聯手力拒童面淫心崔華郎,人臂神魔東方不回,血蝙蝠李永財,毒蜥蜴雷鳴峰,百毒秀士孔駿和剛回戰局的邪狼胡永祥這六名高手,卻依舊談笑風生,一副遊刃有餘的模樣,簡直不將這些跺腳可震江湖的黑道巨泉放在眼中。

尹楓閃開雷鳴峰和胡永祥進擊,逼退東方不回及李永財,才又抽空道:“小妞兒,我和你談個生意好不好?”

小芸至今商未出劍,她全仗著一身輕功在人群中游走,實在搞不清楚她到底是在遊戲,還是和人拚命?

“什麼生意?”她興致勃勃地反問:“有沒有錢可賺?利潤高不高?”

尹楓笑道:“我覺得利潤很高,至於你的看法我就不知道了!”

“說說看!”小芸興趣來了,她豁然屈指彈出一顆小銅珠,逼退東方不回和胡永祥,閃向尹楓身邊,準備聽個仔細。

尹楓也靠近她,呵笑道:“我邀請你當我的合作人,咱們共襄消滅追風堡的大業,待事成之後,你要拔我多少鬍子,我都不反對如何!”

“真的!”小芸瞅眼道:“我要先收定金才幹!”

尹楓無奈道:“好吧,等打發這些人上路這後,我先付部份定金好了!”

“一言為定!”

小芸笑眯眯地伸出手指要和尹楓打勾勾。

百毒秀士孔駁冷哼一聲:“少做白日夢,明年今天就是你的祭日!”他揮手一揚,一篷白霧自他袖口內激射飛出。

“小心!”尹楓順勢拉著小芸的皓腕,直退七尺,避開那逢毒霧。但孔駿等人卻又如影隨形地緊跟著追擊而來。

小芸不服氣道:“稀罕什麼,像你那種痱子粉,我多得是!”她左手驀地一翻一撒,果然撒出一篷類似孔駿方才使用的白色煙霧。

“小心!”孔駿驚呼一聲,自己率先抽身後退。

然而,八臂神魔東方不回追得最緊,待他察覺不對時,已閃避不及,,被這團白色煙霧罩個正著,當下咚地栽倒於地,昏迷不醒。

尹楓訝然笑道:“小妞兒,你身上的法寶好象也不少嘛!”

“那當然!”小芸扮個鬼臉道:“追風堡既然可以無所不用其極地對付我,我為什麼不能其極無所不用地應付他們?這就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嘛!”

另一邊──

齊源忽然著急道:“尹大哥,頭兒好象不對勁啦,你快過來呀!”

“這邊交給你一下!”

尹楓猝然倒射而出,掠向賈若雲身邊。孔駿等人正想分路追擊,豈料,一抹森然劍氣驀地激射,硬將他們幾人的身形攔住。那正是小芸的問心劍出鞘時,所造成的結果。

小芸嬌笑道。“你們乖一點別亂跑,否則本姑娘不和你們玩了!”

崔華郎曖昧地淫笑道:“嘿嘿,小姑娘,崔某最喜歡和年輕的小女孩玩了,崔某當然捨不得拋下你,就讓崔某陪你來場欲死欲仙的遊戲好了!”他作勢探手想摸冷小芸的粉頰。小芸卻聽不懂這番別有含意的猥褻之言,她見崔華郎伸出手來,當下不閃,軟劍驀地回掃,削掃崔華郎一截衣袖,嚇得這老淫賊急忙縮手,而小芸左掌猝揮,啪地一聲脆響,賞了這個老淫賊一記耳光。

“想吃豆腐?姑娘就送你一籠鍋貼!”小芸得意地咯咯直笑。

崔華郎臉上無光,剎時猛施辣手,卻被小芸揮劍逼退。

尹楓掠近賈若雲,但見他臉色僵青便知他是中毒。尹楓立刻取出上回小芸留給他的解藥,要賈若雲坐下行功。

“小猴子,過來一點,我好幫你二把!”

尹楓單掌貼著賈若雲頭頂百會穴,催送本身內力助賈若雲解毒,一邊卻談笑自若地招呼齊源。

齊源邊打邊退,靠向尹楓。此時這隻齊天小聖已是汗透衣衫,氣喘噓噓。

尹楓雖然幫著賈若雲運功解毒,然而空出的另一手卻能出掌拒敵,駭得擅魅雙煞瞪眼直瞧,連動手都忘了。

齊源喘口氣,贊笑道:“尹大哥,你的功夫真是不簡單吶!”

“沒什麼,江湖一點訣竅,點破之後就半文不值了!”尹楓半真半假地眨眨眼。

賈若雲在他相助之下,不過片刻時間已解毒完畢,睜開眼來:“尹大哥,謝了!”

尹楓收手含笑道:“不用謝我,老賈,解藥是小妞兒的,你去謝她吧!”

小芸在那頭已經叫道:“喂,大鬍子,你快回來呀,這些人都兇得很喲!”她正好一劍削掉李永財的髮髻。

尹楓笑道:“你只要把劍再削低點,砍掉那隻吸血蝙蝠的腦袋,他不就兇不起來了!”

小芸為難道:“不要,我外曾爺爺說,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可以隨便殺生,我又沒殺過人,我不會啦!”

尹楓故意道:“闖江湖不會殺人怎麼行?你在那邊撐著點,慢慢學,等我料理完這頭,就過去幫你!”

賈若雲低語道:“尹大哥,我看這小妞不像開玩笑,她再如此下去,倒黴是她吶!”

尹楓耳語道:“人總要吃點虧才會學乖,她要在這個圈子裡打滾,遲早要經歷殺人與被殺的折騰,我這是為她好,故意磨練她吶!”

賈若雲仍是不放心道:“我看我還是過去為她掠陣,以備不時之需,尹大哥你要知道,刀子砍上人身,那痕跡是除不掉的,人家可是個大姑娘,搞得身上留個刀疤,豈不是白壁玷瑕!”

尹楓眨眼笑道:“好象有點道理!”

賈若雲輕笑一聲,縱身掠去。

尹楓拍拍手,對怔在一旁的錢肥等人笑道:“好了,各位冤家,反正咱們的仇是解也解不開的啦,我看你們就一起上,以為追風堡鞠躬盡瘁吧!”他緩步上前。

錢肥慢慢朝後退去,細聲道:“喂喂喂,姓尹的,你是和追風堡結的仇,可不是和我們十二兇結仇,你何不大方一點,放我們一馬?”

尹楓故做詫異道:“喲,錢老大,你不是追風堡中金銀堂主嗎?你若不代表追風堡,誰還能代表追風堡,對不對?”

錢肥涎臉笑道:“我現在就辭去追風堡金銀堂堂主之職,我不再算是追風堡的人,你與追風堡的事,和我無關。”齊源不屑地冷嗤一聲!

尹楓意外道:“你很皮喔!”

錢肥打躬作揖道:“一皮天下無難事嘛,尹大俠,請你高抬貴手……”他驀地往前一衝,一排三寸長的無尾短弩隨著他前衝之勢,暴射尹楓小腹!

尹楓沉喝一聲,雙掌猝然急翻猛壓向下,一股無形的勁力,自虛空突兀地湧現,宛如巨錘般由上而下落向飛射的短弩和錢肥!

“呃!”錢肥一聲悶吭,整個人好似被山壓住般貼落地面,鮮血自他的七孔激噴而出,當場氣絕,而他所發射的短弩,全部陷人地下二寸。

齊源直到此時才驚呼出口:“尹大哥,你沒事吧?”

“還好!”尹楓自嘲道:“總算我的功夫練得有幾分火候,足以應付這種突發狀況!”

惡雷公秦非狂嘯一聲:“阿大,你慢走!”他發狂似的舉錘衝向尹楓,兜頭全力一擊而去!

“好!”尹楓雙目倏睜,冷靜道:“夠義氣,尹某來生再交你這個朋友。”他雙掌驀地合十,復又上下分楊。

迎面衝至的秦非宛如撞上一面無形的綱,突然反彈而回,隨著他飛墜的是那支雷公錘和一道刺目的鮮血灑過半空!

秦非砰然墜地後,四肢連挺都不挺就已寂然不動。

“是條漢子!”齊源由衷地低贊。

尹楓無言地領首,他雖然也不願對這類義氣猶存之人下毒手,但無奈彼此立場相對,若對敵人慈悲,無異是對自己殘忍呀!

那邊──

孔駿驀地撮口發出一聲尖哨,他自己率先扯活走人。

小芸叫道:“尹楓,快來呀,他們想腳底抹油啦!”

尹楓冷然道:“誰都能放走,就是別讓那個白頭老鬼跑掉!”他掠向小芸。

“沒問題!”小芸呵呵一笑:“喂,白頭老鬼,你可聽到了是尹楓不讓你走喔,和我可沒有關係。”她手中軟劍略一盤旋,放棄對其他人的阻攔,專攻童面淫心崔華郎。

等尹楓來到小芸這邊,崔華郎身上那件夕卜袍已經沒有完整部份,全都變成碎片。

崔華郎兒番突圍不成,竟使出殺手銅,索性解開褲頭,想借曝光秀脫圍。

小芸既不驚也不叫,她伸手一撩披風遮住頭臉,問心劍驀地一彈,準得不能再準地掃過崔華郎胯下,只聞一聲悽慘的呼號,崔華郎雙手撫著兩胯之間的重要部份,跪倒於地亂翻亂滾,血染紅了地面,也染紅了他所遺落的命根子。

慘叫聲由高而低,由尖而細……最後終於沉寂。

尹楓拍拍小芸肩頭,笑道:“好了,你可以把披風放下。”

小芸慢慢放低披風,先露出右眼瞄瞄,沒看見什麼,又露出左眼瞧瞧,兩眼睛骨碌一轉,總算看到崔華郎染著滿身泥血的屍體俯趴在七步之外。

其它人早已奔逃一空,就連中了小芸迷藥的八臂神魔東方不回也已被人抬走。

賈若雲嘆笑道:“崔華郎這個老淫物,造了一輩子孽,大概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會是這種死法!”

賈若雲嘆笑道:“他倒死得其法,對這種淫賊,沒有其它更具報應的死法適合他了!”

小芸看看四周,有些遺憾似的道:“這樣子就沒啦!”

尹楓有趣道:“你覺得不過癮是不是?沒關係,咱們的合作事業才剛開始,以後你有的是熱鬧可玩!”

小芸驀地笑道:“哈哈,那麼你得付定金嘍!”

賈若雲他們方才並沒有聽見小芸和尹楓兩人的商業談判,此時,俱是一頭霧水地看著兩人。

尹楓苦笑道:“定金就定金,你拔吧!”

他索性閉著眼睛,任小芸宰割。

小芸興沖沖地伸出手,高興道:“我真的要拔喔!”“嗯!”尹楓連眼睛都懶得睜,反正是在劫難逃,就由她去吧!

小芸側著頭瞅著尹楓的鬍子左看看右瞧瞧,總覺得有點不對勁。她又說了一次:

“喂,我真的要拔嘍!”

尹楓依舊閉著眼,嘆笑道:“你就快動手吧!”

“哎呀,不好玩!”小芸跺腳嗔道:“你動都不動地站著拔這鬍子有啥樂趣?拔到了人家也不會說是我的本事,沒意思,不玩啦!”

她噘著嘴大發牢騷的模樣,可真叫賈若雲和齊源看傻了眼。

他們心裡不約而同地想:“這會是新近崛起江湖,與孤鷹齊名的醉風?簡直就像個……

小娃兒嘛!”

尹楓睜開一隻眼睛,瞅笑道:“是你自己說不玩的喔,以後你可不能再偷襲我的鬍子!”

小芸耍賴道:“誰說不可以,我等消滅追風堡後再一起拔!”

尹楓笑道:“那時,我就把鬍子剃掉,我看你奈我何!”

“有本事你剃好了!”小芸眼神賊忒兮兮道:“反正,我總會找出其它的消遣逼你付本利的。”

尹楓苦笑道:“哪有女孩子像你這樣子的?刁鑽、耍賴﹔無理取鬧,你全都學會了!”

小芸反譏道:“我外曾爺爺說,對什麼樣的人,就用什麼樣的態度。如果你覺得我刁鑽、耍賴、無理取鬧,那你應該先反省自己才對,怎麼可以說我不好!”

賈若雲和齊源睜大眼睛看著二人唇槍舌劍你來我往,不由得暗自好笑。他們終於看到人能令尹楓無可奈何了,這真是破天荒第一遭吶!

忽然──

砰地一聲悶響地皮為之一顫!

眾人尋聲一看,原來是裝載巨銀的馬車已被焚燬,承受不住錢櫃的重量,被壓垮之後,錢櫃落地所造成的結果。

哇!小芸煩惱地道:“這下可好,沒有馬也沒車,叫我怎麼保這趟鏢?難道要我用背的,把這些‘阿堵物’背到北京城去?這不就成了名符其實的錢的奴隸!”

賈若雲安慰道:“你不用操心,這裡距離高陽城已經不遠,城內自有本幫的分舵堂口,只要叫小悟空跑一趟,再找一輛馬車和馬隊來即可。”

小芸忽然呵呵弄笑,她朝齊源招招手:“小悟空老兄,你過來一下,我有重要的事要告訴你!”

齊源越前笑道:“什麼事?”

小芸驀然飛出一腳踹向他的屁股,將這位齊天小聖踢了個狗吃屎:“就是這麼回事!”

小芸拍拍手,謔笑道:“我警告過你要你小心自己的屁股,你膽敢不信任本姑娘的能力?此乃罪大惡極之事,非罰不可!”小悟空揉著臀部爬起身來,苦笑道:“下次我不敢啦,不過,比起那些被燒屁股的人,我算幸運了。”

小芸扮個鬼臉道:“我本來就是打算讓你嚐嚐紅燒猴臀的滋味,不過想到待會兒還要你來趕車,如果讓你一路站到京城去,沿途展覽你的猴子不知屁股紅,那可能就太過份了些!”

小悟空故做驚懼道:“還好,還好,感謝女醉鬼大俠一時大發慈悲,饒我的猴臀一劫!”

賈若雲也忍不住被自己這位老夥伴逗得噗嗤而笑,他佯嗔道:“得了便宜還賣乖,你現在不快滾,我就用違抗上命的幫規治你,照樣能讓你為成名符其實的紅屁股猴子。”

小悟空哇啦叫道:“乖乖不得了,頭兒要發火,此時不走,只怕本小聖真要落難,吾去也!”

他扮騷猴相,拔腿朝高陽城的方向奔去。尹楓呵呵輕笑道:“老賈,你平時既正經又古板,怎麼會有這麼一個與你個性完全相反的左右手,這可不符合物以類聚的原則。”

“這叫知人知面不知心!”小芸心血來潮,謔道:“你怎麼知道賈令主他不是那種活潑幽默的人?說不定他的正經和古板都是為了維持領主的形象,故意裝出來的!”

賈若雲苦笑道:“那我豈不是成了表裡不一的人?還好尹大哥瞭解我,否則,冷姑娘你這番話,可把我多年塑造的形象都粉碎了!”尹楓哈哈笑道:“老賈,我現在可知道為什麼孔老夫子要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小芸柳眉到豎,質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你對本姑娘有何不滿嗎?”

尹楓裝做道:“沒有!沒有!我對姑娘的表現相當滿意。滿意得承受不起而已。”

小芸想要鑼出一副潑婦的架式,自己卻忍不住噗嗤笑了出來:“哎呀,那種恰查某我學不來啦!”

尹楓搓搓鬍子,含糊道:“你不用學就很像了!”

“什麼?”小芸皺眉道:“你在嘀嘀咕咕什麼?幹嘛說話怕人聽。怕人聽又於嘛要說?有毛病!”

尹楓裝佯道:“沒有呀,我只是說今天日不錯,滿地的死人可以讓棺材店大發一筆橫財。”

小芸掃過地上的屍體,蹙眉問道:“喂,大鬍子,殺人究竟是什麼滋味?為什麼你殺人好象很輕鬆、很自在,一點都不會猶豫?”

尹楓和賈若雲對望一眼:“這……很難解釋這種感受的!”

小芸好奇地催問:“講講嗎,也可以讓我做點參考。”

尹楓鎖著眉頭沉思半晌,長嘆道:“有人第一次殺人覺得很恐怖,會渾身發抖,甚至於嘔吐,有人第一次殺人卻感到興奮、刺激,甚至想再來一次。可不管反應如何,沒有人天生就喜歡過這種殺人與被殺的日子。但是,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中,你在該殺人時若不能當機立斷,那只有被殺的份,任何一點猶豫,都有可能造成自己再也見不到明日朝陽的結果,所以我們動手當然不會猶豫不決的。”

賈若雲亦有感而發:“是呀,冷姑娘,你若以為我們在動手殘命時很輕鬆自在,那實在是錯的離譜,人殺人本來就是一件很無奈,很殘酷的事,像我心裡總是帶著些憐憫和難過。只是,我不會讓這種心情影晌自己的行為罷了!有時,我們為環境或現實所迫,難免得做一些我們不願意做的事,你又無法逃避這種衝突,只有將心往橫裡放,讓自己做些不得不做的選擇。這就是人生,也是每一個在江湖裡打滾的人時常會遇見的情形。”

“我不懂喲!”小芸無法理解:“為什麼做人要這麼難?這麼辛苦?”

尹楓淡笑道:“能不懂最好。等有一天,你懂了之後,你會寧願自己什麼都不懂!”

小芸皺著眉道:“你這是在說禪了,有空我得好好想一想。”

尹楓笑道:“這種事你以後再想,現在我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先問你!”

“什麼事?”

尹楓正色道:“小妞,你老實告訴我,你身上的問心劍是怎麼來的?”

“撿來的呀!”小芸納悶道:“這事很重要嗎?你為什麼板著一張棺材臉,難看死了!”

“撿來的?”尹楓訝然道:“這種上古遺寶又不渠破銅爛鐵,怎麼可能隨便撿得到?

你別開玩笑,把事情說清楚一點!”

“我沒有開玩笑嘛!”小芸認真道:“這柄問心劍是我六歲的時候,我外曾爺爺到山裡採藥時撿回來的嘛,它可不是隨便就撿到的喲,那是他為了尋找一味叫千年鬼臼的靈藥,在白山黑水之間翻山越嶺好幾處,好不容易才在接近大冰原附近的深山內發現那葉藥材。”

“他採到藥之後,正好碰上大雷雨,就在附近找了處山洞避雨。”

“那個山洞裡面卻有一具骷髏,問心劍就佩在那具骷髏的腰間。”

“外曾爺爺說,看那其骷髏泛黑的情形,就知道那人生前身中劇毒而亡,而且已經死了相當久遠的時間。”

“他想,相遇即有緣,就好心為那具骷髏挖了個坑要安葬宅,可是很奇怪,當我外曾爺爺把那骷骸身邊的遺物和問心劍放入坑裡要一起埋掉時,問心劍突然自動出鞘。”

“我外曾爺爺試了三次,這柄劍就是不肯安份地和那具骷骸一起入土為安,所以他才把劍撿回來給我玩嘛!”

賈若雲好奇道:“真是有這種事?我曾聽說寶劍能護主,會自動出鞘示警等等事,我還以為那是純屬杜撰的無稽之談!”

尹楓神色變得深邃而飄渺,好象心早已飛出老遠,他喃喃道:“莫非是天意?”

尹楓回過神道:“以後再告訴你,你外曾爺爺有沒有提到那具骷髏的身旁有些什麼遺物?”

小芸想了想:“我不太記得了,好象有一塊挺重的金子,上面有很漂亮的花紋,外曾爺爺把它和漲具骷髏埋在一起。其它大概還有些零零碎碎的雜物,我也搞不清楚就是!”

尹楓有些興奮道:“什麼你知不知道那具骷骸埋在何處?”

小芸為難道:“我怎麼會知道?是外曾爺爺埋的又不是我。那時我才六歲,就算外曾爺爺告訴過我埋在哪裡,我也弄不清楚方向呀,我只知道大概是在哪裡。”

尹楓展顏笑道:“大概就可以了,有頭緒總比什麼都不知道好。”

小芸好奇問:“喂,大鬍子,這事你問那麼清楚幹什麼?是不是那具傲骸和你有關係?”

“可能!”尹楓神秘笑笑:“小姐,等這趟保鏢的差事完了後,有沒有興趣到沙漠裡面玩玩?”

“沙滇裡面都是沙,有什麼好玩的?”小芸噘著嘴反問。

“當然有啦!”尹楓慫恿道:“你沒聽說,沙漠的日出和日落是世間最悽美的景象,沙漠中的駝鈴敲響了荒涼,也敲出希望。沙漠雖然空曠,卻又蘊藏著最接近生命真諦的玄機,那裡在孤寂中帶著豪邁,在絕望中展現生機,那裡很美……”他眨眼笑道:“當然,你必須找到一個好的嚮導,他才能將沙漠的美介紹給你認識啦!”

小芸心動道:“你算不算好向導?”

尹楓傲然一笑:“我從小在沙漠裡面長大,每三年要往返一趟瀚海。能夠通過這種考驗,自由來去沙漠之中的人,並不很多,如果我不算好向導,大概也找不到好向導了!”

賈若雲瞧著尹楓施出渾身解數想叫小芸入沙漠,他雖不明白為什麼,卻也看著有趣。

他從未聽尹楓提過自己的過去,但看尹楓對描速沙漠時那種熱切的心情,不難猜想尹楓對那處他人稱之為死域的瀚海,有一份深摯的感情存在。

賈若雲淡笑道:“冷姑娘,能夠和孤鷹遨遊大漠,可是一項殊榮喔,連我們老大都還不太清楚尹大哥的身世背景,更甭提要和他共遊塞外絕地呢!”

小芸呵呵笑道:“這麼說,我若不去不但是不給孤鷹面子,而且也非常非常可惜嘍!”

“然也!”賈若雲正經道:“事實如此!”

尹楓嗤笑道:“老賈,瞧你說得那麼正經,好象我倒成了重色輕友的獨夫!”

賈若雲肅然道:“尹大哥,我絕不是這種意思,只是,你真的從未透露有關自己的事,令我們大夥兒難免好奇,力目今聽你提到大漠,才有那麼點明白!”

尹楓拍拍他肩頭,哈哈笑道:“瞧你那誠惶誠恐的樣子,我在和你說著玩,過去我不提,是因為沒有機會,也沒有必要,如今可能是機緣已至,不提也不行了!”

小芸好奇道:“怎麼,連老哥都不知道大鬍子是什麼地方冒出來的怪胎?那老哥怎麼會放心去和他交往?”

尹楓反問道:“呦,連你也叫起老哥長,老哥短的啦?”

小芸反駁道:“你能叫我為什麼不能叫?誰規定的?”

此時,來路上響起轆轆車聲,隨著飛揚的黃沙,已可聽見小悟空的叫嚷:“尹大哥,頭兒,我回來了!”

他駕著車,帶著數名弟兄回來。

看著這些神鷹幫的弟兄們設法自殘火燼餘中,將熱滾滾錢櫃搬拖出來。

小芸忽然叫道:“對了,賈領主,我可不可以問這些銀子運到北京城裡要做些什麼呀?”

尹楓嘲謔道:“你連保這趟鏢要做什麼都不知道,你也保得挺高興的嘛!”小芸瞪他一眼:“要你管,我高興現在才問!”

賈若雲瞥眼尹楓:“冷姑娘,你現在問應該問尹大哥比較清楚,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他在策劃。”

“如何?”尹楓神氣道:“你如果想知道,就不可以什麼恰爬爬地嚇唬人。我就告訴你!”

小芸癟著嘴道:“又在說那種我聽不懂的話啦,那麼是恰爬爬?”

尹楓笑謔道:“恰爬爬就是兇巴巴,你每次和我說不到兩句話,就對我張牙舞爪,嚇得我把想說的事都忘掉了!”他故做逼真地打著抖顫,逗得小芸咯咯嬌笑不止。

“好嘛!”小芸嬌笑如鈴:“以後我不亂爬就是了嘛,你快告訴我,那麼多銀子究竟是要做什麼大事業?”

尹楓糾正道:“不能說亂爬,那會很悽慘。你應該說,以後不亂恰!”

“哎呀!”小芸忍不住嗔笑:“少說那些五四三的啦,談正題要緊啦!”

“連五四三你都知道?”尹楓嘀咕一聲,才清清嗓子道:“近來京城裡的房價、地價都有狂飆的趨勢,所以我和老哥商量後,決定挪筆款子到京城投資炒地皮去!”

“炒地皮都能賺錢呀?”小芸天真道:“那我也要去炒,可是光是買鍋子和鏟於,還有僱人手來炒,也不用花那麼多錢嘛!”

尹楓怔了怔:“買鍋子和鏟子做什麼!”

“炒呀!”小芸還用手比了比炒菜的姿勢:“你不是說炒地皮嗎?早知道土地炒一炒就能賺錢,我老早就趕去參加一份也不用保鏢保的這麼辛苦!”

尹楓和賈若雲兩人聞言後,實在忍不住放聲哈哈大笑!

尹楓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他連忙解釋道:“炒地皮不是真的把土地放到鍋裡炒啦,那只是個形容詞,真正的意思是說,我花錢買下一塊便宜的地,然後故意放出風聲說這塊地很值錢。”

“而老賈本來和我是同伏,但是外人不知道,他就假裝花了兩倍的錢來買我這塊地,讓外人覺得這塊地真的漲價。”

“假設你和我和老賈也都是同夥,你又出面花了四倍的價錢,從老賈那裡把地買去,不知情的人就以為這塊地在短時間內漲了四倍,其實這塊地的價值從頭到尾都沒有變,而那些貪心的肥羊在咱們這種有心的安排下,當然會找上門來想買這塊地,這時咱們用六倍的價錢把地賣給這個冤大頭,然後,錢就賺到手啦!”

哇!小芸讚歎道:“好厲害喔,只花一兩銀子就可以賣到六兩銀子,淨賺五兩銀子喲,這個生意好象不錯喲,只是有那麼一點點不太光明正大。”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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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1 16:12:05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說書

尹楓輕笑道:“對黑道幫會來說,沒有比賺這種錢更光明正大的事。因為這全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既不暴力,也不血腥,倒黴的是那些貪心的人,他若不貪心,自然不會上當。更何況,他若有本事,還可以如法炮製,再將土地轉售出去,他還是不會吃虧的!”

“有道理!”小芸咯咯笑道:“只要有錢可賺,原則都能叫它自動放假,何況這是靠頭腦賺錢的事。可惜我沒錢,不然也要來炒一炒!”

尹楓提議道:“沒有錢也沒關係,如果你加入我們這邊充當人頭,照樣也可以炒它個天翻地覆,海撈一票!”

“真的?”小芸考慮道:“人頭要怎麼當?有什麼好處?”

尹楓笑道:“當人頭最簡單了,你只要出個名,其它什麼事都不用做,就像我剛才說的,我或神鷹幫假裝把土地賣給你,再讓別人來買,事成之後,你就可以抽成或分紅。”

“好喔,好喔!”小芸雀躍道:“這麼有利可圖的事不做的是阿呆!”

尹楓含笑道:“老賈,麻煩你回山後,跟老哥說一聲這事。”

“沒問題!”賈若雲點頭道:“這事包在我身上就是。”

小悟空齊源蹦蹦跳跳地走過來:“啟稟頭兒,那具燙手的山芋已經處理好了。現在安安穩穩地待在車上了,咱們是不是現在就進高陽城?”

賈若雲額首道:“即刻起程,你吩咐分舵弟兄順便為死者收屍。”

齊源點頭道:“已經交待下去了!”

小芸撮口吹聲悠長的口哨,遠處立刻響應起小白龍唏聿如龍吟的嘶嘯,不一會兒,小白龍已自路的彼端飛奔而來。它看見小芸又是一陣歡嘶,隨即將自己那顆大腦袋擠入小芸懷中廝磨。

尹楓呵呵笑道:“小白龍一定是匹公馬。”

“是呀!”小芸笑問道:“怎麼樣?”

“也沒什麼啦!”尹楓促狹謔道:“因為它是公馬,所以才會一看到你,就忙著和你耳鬢廝磨嘛!”他哈哈大笑著躍上馬車。

小芸怔了半晌,這才想通尹楓是在道遣她。她哼道:“臭尹楓,你少得意!”她反手摸出一支彈弓,架上小銅珠,啪地一聲射中尹楓的臀部。

“哎唷!”尹楓揉著屁股,回頭搜尋偷襲他的人。

小芸已躍上馬背,揚長而去:“哈,憑你這隻毛臉鷹也想吃本姑娘豆腐?我這手彈不虛發的本事,是自小就練來的對付專門欺負我的人,你未免太不知死啦!”

尹楓見神鷹幫的弟兄都捂著嘴嘿嘿偷笑,自己尷尬地聳聳肩苦笑兩聲:“喂,小妞兒,你別跑呀,你是保鏢的人,怎麼可以丟下鏢車不管?”

遠遠地,小芸回眸笑道:“誰叫你是我的合夥人,我保的鏢就是你保的鏢,反正你已經坐在車上,就順便替我保這趟鏢。我先走一步,到城裡吃香的,喝辣的去嘍!”她朝眾人帥氣地叫揮手,一夾馬腹,轉眼便絕塵而去。

尹楓無奈道:“老賈,小猴子,上車吧,現在不走,太陽要下山啦!”

待賈若雲和齊源上車坐穩後,尹楓掃動馬鞭,吆喝一聲,放蹄朝高陽城而去。

一路上,猶可聽到他高亢而又徊帶諧謔的歌聲喝著:“我命苦,我真命苦,一生一世做這個馬車伕……”

※※※

北京,帝王之葡,天子的腳底下。這城裡的熱鬧和繁華自是全國首屈一指。有句俗話說:“天橋的把式──光說不練!”?

正足以道明,在天橋底下討生活的人,都有一張天花亂墜的巧口,而任何人的日再巧,也決計比不過那些靠嘴巴吃飯的說書人!

來到京城,若不到天橋下逛逛,實在算不上到過北京城一遊,到了天橋,少不得要到此地最有名的狀元樓坐坐,聽一段能將神仙騙下凡塵的說書。

狀元樓中雖未到正午,卻已高棚滿痤,每張桌上俱是一壺好茶,二盤零嘴和三五知己的高談闊論。

啪,驚堂木一響!

“各位聽官,小的胡催今天要為你們說一段,當今武林最為轟動的俠倡奇談,名為醉鳳三挫追鳳堡,誓拔孤鷹腮邊毛。”矮矮小小的蔭催,站在墊高的說書檯上,口沫橫飛地展開這段精彩的介紹。

樓中眾人紛紛抱以烈熱的掌聲,歡迎他的開講,每個人都感興趣地轉身朝他而坐,準備洗耳恭聽。

有位純真的小妞,身著一襲黑緞勁裝,肩披同色綢制夾層披瘀,典型的武林少女姿態,原來坐在遠遠角落的一桌,此時,索性搬著板凳坐到說書檯前翹首以盼地聆聽,與這位黑衣姑娘同桌的尚有一名滿臉鬍鬚的,眼神俊朗,身著淡藍色飄衫的年輕俠士,正漫不經心地自斟自飲。

胡催一見有人如此捧場,說興更濃,驚堂木用力一拍,啪!

“話說,就在二個多月之前,豫西境內發生一件驚天動地,泣鬼神的慘烈搏鬥,那是江湖第一堡與武林第一高手之間轟轟烈烈的一場拼殺,這江湖第一堡為何?正是追瘀堡是也,而這武林第一高手又是誰?當然是那傲嘯萬人之上的孤鷹尹楓尹大俠,他們之間的恩怨,則起因於尹大俠為神鷹幫出面索討遭劫金銀一案。這豫西一戰,追瘀堡高手盡出,誓殺尹大俠不可,他們雙方由官道殺向山路,由山路又拚回官道,沿途血流成河,死屍滿地,竟全是尹大俠一人所為,但是……”

他再拍驚堂木,語聲轉為感嘆:“唉……所謂雙拳難敵四手,好漢架不住人多,這尹大俠雖是天下第一人,卻也有氣乏力竭之時,就在他命懸旦夕,生死存亡之際,你們猜誰出現了!”

“醉鳳。”黑衣姑娘大聲地回答。啪地胡催拍著驚堂木,手指黑衣姑娘:“答對了,就是醉鳳這位女俠出現了,但見她身馭龍駒,黑衣飄飄,宛如一位來自天庭的正義女俠,手持閃亮神劍,呼嘯著衝入追瘀堡人群之中,來回衝殺,一時之間,鐵蹄翻揚,寶劍寒閃,血肉橫飛,人影逐突,慘號震天……”

“你胡說,哪有這回事!”

黑衣姑娘岔言反駁。

胡催瞪她一眼:“小丫頭,別吵,你懂什麼?”

“就在這一陣悽風血雨中追風堡潰不成軍四下奔逃,此乃醉鳳首挫追風堡!”他再拍驚木,結束這個段落,端起說書檯上的茶水大口大口地喝,眾人為他方才精彩傳神的表演熱烈鼓?掌。

黑衣姑娘皺著眉頭,回望她同桌的同伴,這位外表粗獷,形態溫文的俠士無奈地對她聳聳肩。

胡催歇口氣,又接道:“各位知道這醉鳳二挫追風堡是在哪裡發生的嗎?”

“風雲樓!”黑衣姑娘又回答。

胡催嘿笑道:“你又答對了,正是風雲樓。話說,自從三年前的中秋,有位李逸琴居士應江湖朋友之請,在他的風雲樓裡開辦前所未有的武林大排行,所謂江湖滾騰染血淚,長劍不歸,恩怨情仇兩肩擔,生死兒轉?何人得識真風雲,一榜定威名,聽官呀,這江湖生涯是血與淚的交織,是枯骨和荒冢為歸宿的日子,多少人在這個殘酷的圈子裡,不明不白的死,連個雲煙般的聲名也沒留下,風雲榜的開創,就是要讓這些血性漢子們有個可以追逐的目標,生要熱熱切切一生,死也要轟轟烈烈地死,這才算沒有白走江湖這一趟,就在今年中秋,醉鳳這位女俠,縱騎直闖風雲樓,狂飲豪情定酒友,和北地兩位江湖大盜論交之後,乘著酒興,面對追風堡挑戰!

各位可知道?風雲樓中有不得動手尋仇的規矩,咱們這位女醉俠,瀟灑地步出風雲樓,完全不將追風堡看在眼中,非但如此,她更揚言要拔尹大俠腮上鬍鬚,略享拔孤鷹腮邊須之滋味,各位聽聽,她是多麼豪情,膽敢同時得罪江湖第一堡和武林第一人,呵,醉鳳不愧是醉鳳,舍其為誰能夠如此張狂呀哈!”

胡催興奮地一拍驚堂木,語調漸又血速:“是夜,這位風塵女醉俠,在微醺之間,腳步婀娜,姿態優雅,飄飄忽忽跨步飛出風雲樓大門之處,驀地──一張擎天巨網忽然自她頭頂罩落,喲呀,不好,竟是追風堡之人所設計下的埋伏,各位莫驚,你們道這張網能網得住這位酒醉的鳳凰?差多,但見這位女醉俠纖腰輕扭,寶劍順手出鞘,唰唰數響,這巨網頓成粉碎,宛如八月旱臨的霜雪,自空中繽紛撒落,這一手看得追風堡等人直叫不妙,好一隻醉鳳,破網之後身不稍停,欺身再進,她左拒追風堡兩大護法,右攔孤鷹尹楓要尹大俠留下鬍子,這一招兩式使得乾淨利落,同時應付二方大敵,毫無困難,看得在場諸多江湖朋友為之傾倒,讚歎……”

“胡說,她哪有那麼厲害!”黑衣姑娘雙手托腮,不服氣地抗議了!

胡催說得正是興起,遭人打斷,著實老大不高興,他索性不說了,大刺刺地將兩手往腰間一插反問道:“你這個煩人的小丫頭,你怎麼知道醉鳳她沒有這麼厲害?”

黑衣姑娘回頭叫道:“喂,尹楓,你說我知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那麼厲害?”

嘩啦一聲撞響,胡催嚇得從說書檯上滾跌下來!

“據我所知,你是個非常有自知之明的人!”

尹楓將一顆花生米拋上半空,仰頭用嘴接吃後,閒閒地回答著小芸的問題。

小芸回過頭,對縮在地上嚇得臉色慘白的胡催笑:“你看吧,尹楓他能證明我知道自己有多厲害,你服不服氣呀!”

“女俠……饒……饒命!”

胡催哆嗦的連話都說不清楚。

小芸攢著眉,奇怪道:“我又不會吃人,你為什麼嚇成那副德性?而且,我告訴你腥,我總共只殺過一個人,而且是不得已的,不信你去問尹楓,我才不像你說的那麼血腥,那麼暴戾呢,你這個胡催這樣子胡吹,簡直是破壞本姑娘的形象嘛!”

胡催打個顫抖,囁嚅道:“小的,下回不敢了!”

“什麼,你還有下回!”小芸嬌哼半聲。

“不不不!”胡催魂飛魄散地猛搖雙手,哀聲道:“小的這回就不敢,以後永遠也不敢!”

小芸盯著他,勉為其難道:“好吧,我就相信你一次,以後我若是再到京城來玩,再來看看你是真的不敢,還是假的不敢。”

“真的不敢,小的真的不敢了!”胡催拼命保證。

小芸聳聳肩自板凳上站起身,回頭對尹楓道:“沒意思,我還以為狀元樓的說書,真的象傳言那麼有趣呢。根本都是瞎掰嘛,真人真事的江湖故事,根本沒有幾分真實吶!”

“我早就告訴過你,只是你不相信,非得來聽聽,失望了吧!”尹楓拋了塊碎銀在桌上,和小芸兩人相偕下樓離去。

他們倆側步下樓梯,樓上立即嘩地響起議論之聲。

“哇塞,那個就是孤鷹尹楓和醉鳳冷小芸喲!”

“看他們兩個要好的模樣,看不出醉鳳要拔孤鷹的鬍子嘛!”

“呸,人家拔鬍子也是一種情趣,怎麼會當著你的面前動手!”

“哈哈……”哇,小芸聽得真確,不由得叫道:“我們被人誤會了喲!”

他們二人步出狀元樓?尹楓輕笑道:“你在乎嗎?”

小芸想了想:“我只在乎我在乎的人在乎,可是,好象還沒有人在乎,如果我爺爺聽到這種不實在的風聲,一定會很老奸地嘿嘿偷笑。”

尹楓撲哧笑道:“你真會繞口令,在不在乎地說了那麼多,其實,你根本無所謂。”

“本來就是嘛!”小芸呵呵笑道:“就算我在乎別人在不在乎,可是別人不見得在乎我在不在乎,所以我又何必去在乎,只要我自己知道什麼是真的,什麼是假,何必管別人怎麼說,怎麼想。那都是他家的事,和我一點關係也沒有嘛!”

“好了,好了!”尹楓笑謔道:“你再說下去,我頭要昏了。接下來你要到哪裡去玩?”

小芸側首反問道:“你說呢?京城裡還有什麼好玩的沒有?”

尹楓故意嘆道:“小妞,你在京城裡待了三天,每天天一亮就出門,不到半夜三更不肯倔去。連花街柳巷,湮館賭坊你都逛遍了,這北京城還有哪裡沒留下你的足跡!”

小芸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尋思道:“紫禁城我還沒進去看過。”

尹楓瞪眼道:“你少打歪主意,那裡面地方大的很,不知道路的進去之後,很難找到路出來,要是驚動御林軍可就麻煩了!”

小芸眨眼促狹道:“唔,聽起來好象很好玩!”尹楓腦筋一轉,嘿笑道:“是很好玩。不過,咱們還有事要辦,還有地方可去,所以就把這個玩起來比較費時費事的紫禁城擱在一邊,等以後閒來無事時,再進去裡面遊戲遊戲,現在咱們有其它要事要先辦吶!”

小芸本來就是為反對而反對,尹楓越說不可以去的地方,她偏要去看看,越是尹楓說不行的事,她越要去攪和一番。如今她的詭計被尹楓識破,只好撇著嘴道:“好嘛,不去就不去,那你打算去哪兒?”

“大漠呀!”尹楓輕笑道:“不過,我得先回家一趟!”

小芸好奇道:“哈,你也有家?”

尹楓有趣道:“你有家,我為什麼沒有?我不但有家,而且有個號稱河洛第一美人的娘!”

小芸哈哈笑道:“你騙誰,我才不相信!”

尹楓納悶地反問:“這有什麼好懷疑的?我娘年輕時真的當選過河洛小姐選美的第一名喲!”

小芸噗嗤笑道:“如果真的是這樣,那你娘她一定很遺憾。”

“遺憾什麼?”尹楓不解的問道。

“遺憾她這麼美的人,竟生一個毛茸茸的醜兒子呀!”小芸狹謔直笑道:“她對自己不能將如此完美的遺傳在你身上發揚光大,一定感到非常難過!”

尹楓微窘道:“才剛聽過胡催的胡吹,你就學會胡砍啦,你怎麼知道我娘完美的遺傳沒留給我!”

“哈,”小芸黠謔道:“人家說,愛美是人的天性,如果你真的長得好看,早就巴不得炫耀給別人看了,哪會故意,留把鬍子,把自己漂亮的臉蛋遮起來?同理可證,你就是自知自己長得醜,才會留鬍子遮醜嘛!”

尹楓搓著自己的鬍子,無奈地嘿嘿乾笑數聲,他實在不好意思解釋當初自己留鬍子的原因。

“沒話說了吧!”

小芸得意地一甩兩根麻花辮,一蹦一跳地擠入人群之中,看人家賣狗皮膏藥大力丸。

※※※

半個月後。

小芸和尹楓二人帶著江湖上各種風風雨雨的傳說和臆測,相偕出現在通往開封府的路上。

尹楓為了配合小白龍的腳程,也特地挑選一匹上之駒做為坐騎,與小芸兩人並肩而行。

一路之上,真如所謂人面如玉馬如龍,閒情笑秋風,光看他們二人那種神采飛揚,談笑自如的相處之態,無怪乎引得各路江湖人物紛紛猜疑,他們二人的關係,進展如何!

並不是這些無聊的江湖爺們在乎他們二人的感敲歸向,而是眾武林豪雄關心孤鷹和醉風聯手之後,是否會翻起一次震撼江湖的巨風大浪!

沿途行來,小芸正奇怪地問:“喂,大鬍子,這裡是到開封的重要官道之一,怎麼一路來往的人那麼少呀?”

尹楓平淡道:“大概是前面又有什麼狀況發生,所以大部分的人都繞道而行。”

“你怎麼知道?”小芸不服地反問。

尹楓咂嘴道:“這是經驗,小妞,別忘了你身邊這個人是個老江湖。道上的事遇多,看多之後,已經很少有事情能逃得出本人的法眼。”

小芸朝他扮個鬼臉,不相信地加快馬速,想趕前去應證看看尹楓之言是否實屬。

尹楓有趣一笑,依然不急不徐地平穩而行。

有頃──

“喂!大鬍子,你快來看呀,猜猜咱們又碰上誰來著!”小芸興高彩烈的叫嚷,倒也引起尹楓的興趣,他一夾馬腹奔上前去。

小芸正停在路中,笑嘻嘻地瞅著不遠處一支亮燦燦的銀搶和槍上那面黃色為底,上繡黑色猙獰骷髏圖形的標誌。

“呀哈!”尹楓笑道:“原來是咱們的老相好在這裡辦事,難怪一路上看不到有膽子的小貓兩三隻!”

小芸咯咯謔道:“碰上這個老朋友不去問候一下,湊個熱鬧,那實在太可惜了!”

“那當然!”尹楓黠謔道:“以前老是被他們找麻煩,現在換咱們插個花找他們麻煩,這是很公平的事。”

“那還等什麼!”

小芸吆喝一聲,興沖沖地衝騎而出,準備去破壞追風堡的這趟攔路打劫的好事。

尹楓催馬跟上,不多久即可見官道遠方人影奔掠,一場混戰殺得好不熱鬧。

追風堡攔劫的對象是兩輛裝載各類皮貨和藥材的馬車,車上所豎一面金黃色的大旗在風口臘臘展揚,旗面上是一條黑色巨龍頂著個五彩的盟字圖案。

“呵,北大荒六十四寨聯盟的龍鬚,追風堡都敢拈!”尹楓半是詫異,半是好奇。

小芸卻倏地衝刺,直闖戰場。

此時,追風堡金銀堂的人馬在魔眼鳩黃育興和一名年約四旬,生得寬面大耳,虎目如鈴的壯漢帶領下正與六十四寨聯盟做殊死之鬥,地上業已躺下不少黃衣裝束的追風堡所屬,但是,來自北大荒這些剽悍豁達的關外豪客們,也同樣付出相當大的代價,死傷遍地了。

六十四寨聯盟為首之人,是一對同樣擁有劍眉星目,俊美面容,和軒昂氣宇,一看即知為人中龍鳳的雙胞兄弟。

他們正是今年風雲榜新近上榜的塞外雙龍古逸風和古逸嵐兄弟倆。他們二人年齡與尹楓相近,功力也堪稱卓絕非凡。他們二人手中之劍,就宛如二條縱橫飛掠的經天蚊龍一般,力戰著黃育興和那名壯漢及數名功力不弱的追風堡所屬,雖然不至於落敗,但也同樣無法抽身去幫助自己這方的夥伴。

古氏兄弟眼前聯盟所屬的同伴們,逐一倒下,心巾著急是無可言喻,他們二人兄弟連心,大喝之下,同時奮不顧身地以險招搏敵,兀期能突破這不利於己方的膠著戰況!

小白龍黑黝奔騰的身影,宛如自八幽地獄衝出的魔鬼化身,它彷佛感染了小芸急怒的心情,遠遠地,即掀鼻嘶嘯,象煞一股狂飆般,唏聿捲入戰場。

激戰中的雙方俱都為這陣龍吟般的馬嘶所吸引注意。

“小白龍。”古氏兄弟驚喜地低呼!

“醉風冷小芸!”黃育興睜目脫口驚吼。

小芸驀地自小白龍背上倏騰而起,迅若急雷地落向追風堡與六十四寨聯盟交手的人馬當中,但見她雙掌翻飛倏閃,纖纖玉手所幻出的掌影,恰似臘月飄雪般密密綿綿的揮展而出。砰砰聲響之後,總有數名追風堡所屬的黃衣大漢口吐鮮血,仰面飛墜而出,這些人雖未斃命,卻也失去再戰的能力。

黃育興急怒吼道:“你你你……冷小芸,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橫加架樑!”

“又不是第一次了!”小芸嗤笑一聲,仍然身如穿花之蝶,周旋於人群之中為六十四寨聯盟助拳。

“還有區區在下敝人兄弟我也想湊這份熱鬧!”尹楓的身影和他諧謔的笑語同時插入黃育興等人與古氏兄弟的混戰中,而他甫入戰圈,雙掌一拋便接下黃育興和那名壯漢,使得古氏兄弟壓力頓減。

“魔眼鳩、過山虎,讓我來陪你們玩玩!”

尹楓趁隙朝古氏兄弟呵呵笑問:“賢仲昆不介意我和這些老相好問候一番吧!”

古氏兄弟含笑道:“尹兄儘管自便!”他們之一攔上其餘對手,而另一人則回身反撲協助小芸收拾追風堡那些零碎的角色。

小芸見有人來援,索性將肅清殘敵的工作交給古家兄弟,她則招呼一聲,要六十四寨聯盟中的人手幫著她救治傷患。

黃育興早已掣出困龍索和金銀堂的副堂主過山虎茍錘夾擊尹楓。

“尹楓,你少不要臉,竟在這種時候介入本堡恩怨之中!”

黃育興眼看著勝算在握的這筆買賣,因尹楓和小芸的介入而盡付流水,他不禁氣急敗壞地哇啦大叫。

尹楓噴地笑道:“老黃,你這麼說未免太沒風度了,每次都是你們追風堡自動來找我,這次換我主動送上門,你難道不滿意?”

過山虎伺機貼近黃育興,低促道:“護法,眼看這筆買賣是做不成了,咱們是不是該準備撒鴨子走?否則,待會兒那個姓冷的丫頭和另一個姓古的若再圈過來,只怕咱們就要倒大黴了!”

“他媽的!老胡那小子在幹什麼?”黃育興壓低嗓門埋怨道:“這尹楓和冷丫頭不是由他那邊打發嗎?怎麼讓人跑到這兒來,也不通知咱們一聲!”

原來,魔眼鳩他們竟不知道高陽城外,追風堡又栽了一次之事。

“這事回堡之後再說了!”茍錘有些心急地響應著,他己看見小芸在緩步朝自己這邊走來。

黃育興跺足道:“也罷,放風走人!”

茍錘立刻發出一聲長哨,追風堡所屬沒倒下的聞聲精神大振,撒腿就走,連地上受傷的同伴都顧不得了!

黃育興賣個過場叫道:“姓尹的,這筆帳咱們先記下了!”他和茍錘耍個虛招亦即溜之也乎!

尹楓並不追人,他拍拍手嘲謔道:“喂,別走呀,你們不是來收保護費的嗎?怎麼人家還沒付,你們就走人啦!”

轉眼之間,黃育興等人已鴻飛育杳,連個回話都省下了!

小芸走了過來,眼眶紅紅的:“死了好多人哦,我拚命救,可是就是有人就這樣眼睜睜地死掉了。”

尹楓平靜道:“瓦罐不離井邊破,將軍難免陣上亡,人的生死就是這麼回事。你既然已經盡力,又何苦看不開地難過!”

小芸微嗔道:“你怎麼可以說得這麼無情呢?他們都不是壞人呀,他們還有家人在等著他們回去,那些等著他們的人一定沒想到這一別竟成永別!”

尹楓微嘆道:“就算壞人,有的也有善良的家屬,難道壞人就一定該死?難道那些善良的家屬就不會傷心難過?”

他輕輕地搖搖頭,攢著雙眉道:“小妞,你該長大了,你得看清自己是待在什麼的一個祀土會,一個人吃人的世界,這個世界是容不得你做夢的!”

古氏兄弟意味深長地對覷一眼。

小芸噘著嘴不服道:“瞧你把江湖說的那麼可怕,那你何苦待在江湖裡打混!”

尹楓淡然自若道:“我待在江湖,是因為我還有事要做,而且,小姐,我所說的人吃人的世界,不光是指江湖而言。只要你是人,不管身在哪一行,哪一業,箇中都有同行同業的競爭。想要在其中生存下去,你就得擁有那一行業中最好的本事或技能,你才有資格和人競爭,而不至於被淘汰。”

“在江湖中討生活的人,就要有足夠的技擊武藝來護身,若是在商,就要有精明的頭腦和知機的眼光來判別行情,做工的人也得有一流的手藝才能餬口,這每一行,每一業的生存之道雖然不同,但是生存的原理和規則卻是不變的。”

“因為我們是人﹔處在一個群居的環境,難免會有利害相關的矛盾或衝突,所以產生弱肉強食的現象,你懂了沒有?”

小芸白眼道:“我說一句,你說那麼多,還把人教訓一頓,你以為自己是誰?惹毛了姑娘,我照樣可以搬出一堆大道理來刮你鬍子,哼!”

“在下頗為贊同尹兄之言!”古氏兄弟之一淡笑道:“我相信這些定是尹兄悟自人生經歷中的金玉良言,而這些話,的的確確有其道理,值得吾等去深思體悟!”

小芸咕噥一聲:“互相拍捧,噁心!”

尹楓笑問:“不知閣下是賢仲昆中的哪一位?”“我是哥哥,叫古逸風!”古逸風顯然對人家弄不清楚他自牛兄弟二人之事,習以為常。“我是弟弟,古逸嵐,你只要看我左耳上有個小洞就知道是我!”古逸嵐活潑道:“這個洞保證是天生的,而非人工制肯。”

小芸撇嘴哼道:“我看呀,那個滿口咬文嚼字,酸氣沖天的就是老大,才會一副道貌岸然的德性,至於小的嘛,當然就是一副童言無忌的模樣嘍!”

“嘖嘖。”古逸嵐反口譏謔道:“我瞧你這丫頭,年紀雖然只有那麼丁點兒大,卻是滿口胡言亂語,大概是平時酒喝多了,神志比較不清楚的關係。難怪你會被人稱為醉風呀!”

“是呀!”小芸皺著鼻子,黠笑道:“我是因為酒喝多了才胡言亂語,還算情有可原。而閣下你居然沒喝酒便就能陪著我胡言亂語,真不知道誰的毛病比較嚴重喲!”

古逸嵐猛地窒言,不由得癟笑連連。

古逸風穩重笑道:“若非黃毛小兒,何需爭相訕乎,是得之,是失之?俱同爾!”

尹楓豁然大笑:“說的好,兩個一起罵,高明之士,古兄,我很欣賞你哦!”

古逸風而雅一揖:“在孤鷹面前,逸風豈敢託大。於年歲,逸風為幼。論聲名,尹兄為重,若結金蘭之好,逸風理當為弟!”

小芸古怪地白他一眼:“我覺得很奇怪喲,人家說關外草原的兒郎個個都是豪爽磊落,怎麼會出了個像你這麼酸溜溜的異種?”

古逸嵐悶聲道:“我有同感!”

尹楓輕笑道:“人家是少年老成,涵養深厚。當然和你們這些黃毛小兒不可相提並論。”

他迴避了古逸風有意和他結為金蘭摯交的暗示。

古逸風若有所思地笑笑,隨即問道:“不知尹兄欲往何處!”

“開封!”

古逸嵐高興道:“哈,正好和我們同路,尹兄,索性咱們一塊兒走吧!”

小芸悶聲道:“奇怪,你為什麼也不問我?真是一點也不懂尊重女性意見!”

古逸風若有所指道:“需要問嗎?”

小芸惡狠狠地瞪他一眼。

尹楓看得有趣,暗忖道:“又有人要誤會了,這丫頭真是啞巴吃黃蓮,有口難言!”

此時,六十四寨聯盟的人馬,已經整頓二貨車,也打點完畢死傷弟兄的各項安排。

一名虎臂熊腰,目光精悍的大漢走上前道:“大少爺,一切善後都已經處理妥當,咱們是否現在上路?”

古逸風問道:“敵方傷者可有救治?切不可為難他們。”

“知道的!”這大漢笑道:“大少爺,你的規矩咱可熟得很,咱特別交代弟兄們了,不過,大俞去了,小俞可恨得深啦,巴不得能多宰兩個人發洩一下,硬是被大夥兒勸住了!”

古逸風深沉嘆道:“多殺幾人也換不回大俞的命,何苦呢?只怪我未能及時抽身,否則也不至於有這種不幸發生。”

大漢忙道:“大少爺,沒說話的,若不是你和二少爺攔著追風堡那些帶頭的人,咱們這回樂子可就更大了!”

尹楓亦道:“古兄弟,恁是如何深謀遠慮的統帥,亦不能保證每一個士卒的安危,兩軍交戰,豈會無所傷之!”

古逸風穎悟道:“尹兄,承教了,對了……”他回頭喚道:“徐忠,來我替你介紹一下,眼前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孤鷹尹楓尹大俠。”

適才那名精壯大漢上前一步,抱拳道:“小的徐忠見過尹爺!”

尹楓連忙客套一番。

古逸風轉向小芸,笑道:“這位就是醉名滿天飛的冷小芸姑娘!”

徐忠臉色有些古怪,他亦是抱拳道:“徐忠見過冷姑娘。”

小芸眨眼笑道:“見過就好,見過就好!”

古逸嵐再次道:“尹大哥,咱們走吧,到了開封,你可得好好接受咱們的招待,一來是感謝你這回對咱們的援手解危,二來我也要學學小芸和你來個以酒定交,哈哈……”

尹楓淡然一笑,心裡暗自道:“小芸,叫的可真順口。”熬不過古氏兄弟熱情的堅持,尹楓和小芸倍受禮遇地被請往開封城內。

※※※

初冬將近,氣候變得更加冷澀蕭條。

華山的高峰頂上,已隱約可見薄薄的積雪,在一片枯黃的山色中,只有高崖絕峰之上不畏冰雪酷寒的松柏,依然著些許綠意。

小芸隨著尹楓踩著一路枯黃落葉,自山腳下漫步上山。

“我就不懂,明明這麼一條大路,咱們為什麼不騎馬上山?”小芸嘀嘀咕咕地埋怨著。

尹楓悠閒地欣賞著周遭的景色,聞言笑道:“因為我不想讓人知道我們的行蹤!”

“為什麼?”小芸不解道:“你以前可從來不怕別人知道你要往哪裡去嘛!”

“這裡不同!”尹楓淡笑道:“我不希望我娘因我的關係,受到江湖人、事的騷擾。”

小芸側首想了想:“我現在有點覺得做武林人物很麻煩了!”

尹楓呵笑道:“你終於開竅了,現在你感覺到成為江湖中人的壞處了吧?”

小芸瞟眼道:“我是說,像你這樣的武林人物才麻煩。像我乾脆不讓人家知道我的家世背景,不就都沒事了嘛!”

尹楓駁笑道:“到目前為止,也還沒有人知道我的家世背景和師承來歷呀,你算是知道最多的人嘍,但是,我仍處處小心,防患未然。免得那些找不到我的人,跑來找我家的麻煩。”

小芸頓悟道:“哎呀,那我以後豈不是不能回家?萬一我回家讓別人知道了,我的秘密不就曝光了嘛!”

尹楓嘿嘿笑道:“你總算還不太笨,現在瞭解,以後回去時,你就有得傷腦筋了。

因為你那匹小白龍已經太出名,人家見著馬,就知道那隻醉醺醺的鳳凰停在那裡,小心人家用張網子把你捕去賣了!”

“才怪!”小芸扮個鬼臉,謔道:“想賣我的人保證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還用說,準是被你燻得醉茫茫?”

尹楓嘿笑地嘲謔道:“對了,咱們那位古二少爺是不是就是這麼被你燻的醉茫茫?”

小芸聽不懂這話的玄機:“什麼意思?古二少和我有啥關係?”尹楓坦白道:“我看這位二少爺對你頗有好感的嘛!”

“怎麼說!”小芸不解地反問。

尹楓呵呵笑道:“瞧他小芸長,小芸短的叫得既順口又親熱呀,而且,沒事時他不是老纏著你問東問西,幾乎把你自踏入江湖之後的一切大小瑣事全問明白了,就差他沒說要陪你一塊兒浪蕩江湖。”

小芳忽然咯咯笑道:“我不告訴你,哈!”她索性哼起小調來了。

尹楓打趣道:“瞧你,才說到這位二少爺,你就高興成這樣子。我看,不止他對你有好感,你對人家印象也不錯喔!”小芸謔笑道反問:“我對他印象好不好是我的事,關你屁事!”

“是不干我釣事!難免有免有些不是味道:“不過,小妞,在當今江湖上,你可是被人公認為我的本名女朋友,難道那位古二少不吃醋?”

“吃醋!”小芸撇嘴謔道:“還輪不到他的份!”

她笑得更開心。

尹楓嘲謔道:“呦,你說得可真絕情。是不是因為那位古二少爺不在這裡,所以你不怕他聽到傷心呀!”

“嘿,奇怪,他傷不傷心又幹你什麼事?你怎麼這麼會為古人操心!”小芸嘻嘻地笑問著。

尹楓撇嘴自嘲道:“因為我無聊!”

此時,他們二人已上到半山腰。

尹楓指著前面一條隨風飄蕩的鐵索道:“看到鐵索下有條腳掌寬的淺徑沒?”

小芸點點頭。

尹楓笑道:“有句話說,自古華山一條路,指的就是這裡,過了千尺幢和百尺峽之後,便是相傳老子修道的老君犁溝,那兒就是華山北峰的雲臺峰。”

小芸問道:“咱們要去那裡嗎?”

“不是!”尹楓呵笑道:“因為你承習的是道統,也算是老子的忠實門徒,所以我特別替你介紹一番。咱們的目的地是……那裡!”

他手往鐵索下一指,那裡是千仞絕崖和一片蒼茫的松林。此時,已近申時末,山間氣溫轉變,使得崖下的松林逐漸籠罩於一片濃霧之中。

小芸探頭看了看絕崖下面,咋舌道:“你是不是想不開,準備跳崖自殺?”

尹楓促狹笑道:“跳崖是必須的事,只是不一定就是想不開。怎麼,嚇倒你啦!”

小芸嗤地笑道:“愛說笑,這樣就要嚇倒我,那我在神仙洞山豈不是白住十八年!”

她帥氣道:“想跳崖?來,我表演給你看!”

尹楓急忙一把促住她,瞪眼道:“少來,這裡是華山,可不是你家的神仙洞山。你不知道路,也想往下跳?我看你是走不知路,不知死活喔!”

小芸看著逐漸滾騰上升的濃霧,勉為其難道:“好吧,看在前途茫茫的份上,就讓你這個地頭蛇帶路好了!”

“這還差不多!”尹楓逗笑道:“做人就是要四四五(識時務),不可以學那種五四三,否則很容易就會出毛病。”

與尹楓相處日久,小芸現在對這一類話聽得順耳,說的更自然:“每逢三七五(三不五時)發發酒瘋,可以達到娛樂自己,嚇倒別人的優良效果,呵呵……”

尹楓白她一眼,隨即搓著鬍子道:“起霧了,這可不太好,我怕你看不到落腳的目標,一路栽到谷底去了!”

小芸戲謔道:“栽到谷底時,大不了再向上爬就回來了嘛!”

尹楓睨眼道:“你懂什麼,我怕你栽錯地方,撞破我家的屋頂,在那種地方蓋房子是很費勁的事,想要補個破洞都很麻煩,栽莫(知否)?”

“好嘛,我不栽就是了!”小芸這佃可聽不出前面的栽和後面的栽有何奧妙存在。

尹楓故意訕笑道:“我就知道你不栽,你不栽我才煩惱。”

小芸皺眉頭道:“你一定又再說我聽不懂的鳥話,我才不理你,神經病!”她認為老鷹說的話稱之為鳥話很合理。

但是,尹楓這個鳥人卻聽得一張臉皺得跟苦瓜一樣難看,他實在不知是否該去糾正這丫頭的錯誤用語,雖然,小芸錯得還很正確的!

“算了!”尹楓嘀咕一聲,徑自道:“小妞,你的輕功有多好?”

小芸為難道:“我怎麼知道?這又不象挑雞蛋,沒破的就是好,破的就不好。你要我怎麼區分什麼是好輕功,什麼是破輕功?”

尹楓嘆口氣道:“簡單的分別就是你能不能做到凌空虛渡?能的話可以縱掠多遠不落地換氣?你對直線上升和垂直下降能否控制自如?”

小芸恍然明白:“喔,這個呀!”她瞄瞄四周,指著百丈之外的一處孤峰,比劃道:

“我可以從這裡飄到那裡沒問題,不過要沒人打擾才行。”

尹楓訝然不信道:“小妞,你別唬我了,這裡到那裡有百丈距離喲,我都沒把握能安全渡過,你的本事真有那麼大?”“你不知道啦!”小芸解釋道:“在觀想這門功夫裡面,最後發揮效果的就是這種渡空的妙用。但是這絕對要集中全部的心神和精力才能做到。很累人的,不是隨便說說就可以的啦,下門沒事,我才不會去找那種麻煩。”

尹楓仍是覺得不可思議:“如此說來,你的觀想,可比我練的菩提神功厲害。據我所知,我師父到七十歲,才參透最高境界的菩提神功,而做到如你所說的自由來去虛空之中的。小妞,你不過才十七加一、兩歲而已。”

小芸聳聳肩道:“我外曾爺爺活了一二百歲,好象也是把我帶回神仙洞山之後,才修練完這門功夫。大概是他在我身上動過手腳吧!”

尹楓嘆笑道:“這麼說,你自由進出我家一定沒有問題了!”

冷小芸奇怪道:“喂,你家要是住在那麼難來去的地方,你娘怎麼出來!”

尹楓神色有些黯然道:“我娘已經有六、七年不曾離開無塵谷和外界接觸了,她是在為我贖罪和消災!”

他展顏笑道:“這些事等你到了我家就知道。我先告訴你下谷要注意的事。待會兒,你要在鐵索垂得最低的那地方才能往下跳,下去之後,大約有百丈深絕崖開始往內凹斜,那時你就得注意了,再過數十丈,內傾的絕崖會有一小塊平臺不到一尺方圓,那是唯一可以落腳換氣的地方,藉著那裡,你可以換氣和減緩身形,再往下約百丈,就是第一波樹海的樹梢,順著樹梢往前平行丈尋,又是直落的懸崖,那邊的樹石散佈,要落腳很容易,可是得小心別被絆倒了,那會摔死你的。過了亂石崖,是第二波樹海,那裡的樹林是呈緩斜下降的趨勢,你順著樹梢往下溜,到盡處有一座瀑布往下降,大約在三分之二的地方你可以看到一塊大石頭,叫做觀瀑巖。你停在那裡往樹林裡看,就可以看到我家的屋頂。呵呵!”

小芸皺眉道:“好複雜喔!”

“沒關係,一路上我會等你。”尹楓為她打氣道。

“有多遠?”小芸又問。

尹楓估計道:“依我的腳程,不到半炷香就到了。”

小芸忽然問道:“你家有沒有酒?”

尹楓皺眉道:“我娘是皈依三寶的在家居士,她不殺生也不喝酒,怎麼,你的酒癮犯了!”

小芸叫道:“哎呀,你不懂啦,沒有就算了,不過我得預做防患。”尹楓奇怪道:

“你要防患什麼?”

小芸皺皺眉:“如果真發生再說了,這種事一時也解釋不清。”

“女人!”尹楓哧地笑謔:“沒事故做神秘,好了,走吧!”

小芸看看鐵索,搖頭道:“那裡我過不去,我從這裡上路好了,你可別離我太遠,我會迷路的喔!”

她不等尹楓反應,已先掏出瓶藥丸倒了數顆服下。

尹楓嗅了嗅浮在空中的藥味,好奇道:“這是什麼藥?為什麼有那麼濃烈的酒香?”

“三日醉,平常人吃一顆要醉上三天才會醒。”小芸嬌顏已微現酡紅。

尹楓苦笑道:“我娘要是看到我帶了個酒鬼囤家,不知道會有何感想。”

小芸扮個臉道:“她頂多是不敢想!”

她不再理會尹楓,徑自盤膝而坐,垂簾問心,進入禪定狀態。

尹楓好奇地觀察著,小芸的舉動和變化,他早就想見識見識小芸口中的觀想究竟是何種神奧玄妙的法門。

片刻之後,小芸盤膝入定的身體,竟然在薄薄的迷霧之中緩緩離地,浮升於空,此時,小芸莊嚴肅穆的寶相,就宛如一尊乘著蓮臺來去天界的觀音大師,偶爾仁足在華山這一片迷濛蒼茫的高峰之上。

尹楓剎時怔了怔,他不可置信地揉著眼睛,定神再看,小芸正隨著飄漫的霧氣,緩緩浮向他適才所說的下崖地點,而後,極其緩慢地朝崖下沉墜……尹楓歎為觀止地輕吹聲口哨,他曾聽自己的師父說提過,在天竺有一些苦修瑜珈行者擁有這類隔空虛浮的本事,如今他總算是開了眼界,親眼證實這項事實。

他看著逐漸消逝在崖下濃霧中的小芸,咕噥道:“這就叫八十二歲老孃倒蹦小孩,不可能的事,偏偏就發生在我眼前。”

他自嘲地撇撇嘴,順鐵索行向千尺幢那條鐵索淺徑,絕頂之巔霧氣漸濃,令他心中不禁興起一股近似羽化登仙的空靈明境。

尹楓深吸口氣,驀地縱身躍下絕崖!

隨著耳邊呼呼的風聲,尹楓輕均地調整內息,使自己不至如隕星直墜,饒是如此,他依然很快就追著緩慢下降的小芸。

他本想和小芸在半空打打招呼,一想到小芸說過不能受到打擾,只好硬憋下這股衝動,與小芸擦身而過朝下方筆直墜落!

來到尹楓說過的那塊落腳石,他身軀驀然舒展,同時迅速地換過真氣,雙腳蹬向那處小小的平臺,身子反衝丈尋,一復如一隻展翅巨鵬,張臂滑行撲出,如此特殊的進谷方式,尹楓早已經歷過無數次,如今就是讓他閉著眼睛,他也絕不會撞上岩石或跌入樹海之中。

因此,此時四周雖然陷入一陣伸手不見五指的濃重大霧中,尹楓仍是準確異常地落向第一波樹海的頂梢,隨著軟軟的枝椏微微地起伏。

尹楓蹙著眉仰首搜尋小芸的影子,有頃,他終於看到七步之外白霧之中現出一團黑影,像煞一朵烏雲似落向樹梢,輕輕的彈了彈,又飄飄然地朝前浮去。“不對,不對,要走這邊才行!”尹楓見小芸飄蠟了方向,連忙出聲阻止,他又深恐驚擾了小芸行功,只好憋著嗓門細聲細氣地輕叫,搞得他既難過又彆扭,不斷地搖頭暗叫:“不好玩,不好玩!”他可學會了小芸的這句口頭禪!

小芸似是受到尹楓輕叫的干擾,身形微然一沉,停在一棵古松平展的枝葉上,駭得尹楓以為她出事,急忙掠近她身邊一探究竟。踴躍購買他們的書籍,用實際行動來支持你欣賞的作者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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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1 16:12:49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害羞

小芸依然保持盤坐入定的樣子,她原來酡紅的雙頰,此刻只殘留著一抹淡淡的嫣然。

尹楓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但覺得她只有入息而不見呼出,這種奇異的呼吸方式,真的把見多識廣的尹楓搞得滿頭霧水。

尹楓暗自嘀咕道:“根據教內密法的渡三經上說,人到臨終之前,才會有這種出息已絕的情況友生,那即是所謂的彌留之際。這丫頭學的究竟那門子奇怪的玄功?怎麼全是我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異相?”

他兀自不解地搖搖頭,輕語道:“這邊,跟我來!”

他隨即轉身掠去。

小芸卻於此際,緊隨著尹楓飛掠的身形,倏乎飄行。尹楓但覺身後有異,猛回頭一看,小芸就在他身後三尺之處,保持同等速度尾隨其後。

尹楓好奇心起,腳下驀地加快行進速度,而小芸亦跟著加速,尹楓故意放慢腳步,小芸也減緩身形,好象她與尹楓之問有一條無形的鎖鏈連著一般。

尹楓試了幾回,不由得暗自咕噥:“他媽的,要不是我知道這小妞是個活人,而且現在太陽也還沒下山,我一定會以為自己是半路撞邪,遇見鬼了!”

他們二人便如此一前一後,朝尹楓所稱的無塵谷奔掠而﹕行。

“這倒好,我也不用怕這小妞兒又迷路了!”尹楓呵呵輕笑地回頭瞥眼小芸。

此時,小芸的臉色竟顯然有些蒼白,她額際也隱約浮現些細碎的汗珠。尹楓驟惑訝異,仔細一想,便已猜出是她是耗力過巨的關係。

尹楓不覺得有些憂心仲仲,他不知道小芸究竟還能支持多久,眼看著距離觀瀑巖還有段距離,過去自己,覺得短暫的行程,此刻好象變得特別漫長遙遠。

他一邊奔行一邊回頭留心小芸的情形,他亦不敢貿然伸手去摻扶小芸,深怕會引起走火入魔的副作用。

而他也悟通小芸這所以能和他保持一定距離,正是運用某種他不能瞭解的方式,借他之力在前進,否則,恐怕小芸早就支持不住了!

“這麼看來,這丫頭這門觀想的奇功,還是有瑕疵存在!”尹楓直到此刻,方始體悟到心急如焚的這四個字的真正涵義。

終於──

觀瀑巖赫然在望。

尹楓在心裡暗自為小芸加油:“小妞,再支持一下,馬上就要到了!”

此時,小芸和他之間的距離,由三尺之遠,逐漸變成五尺之遙,尹楓主動慢下腳步,謹慎保持。兩人之問不要脫節。“到了!”

尹楓掠上觀瀑巖,展顏輕呼一聲。

小芸甫上岩石,立即跌坐石面,她已經汗溼衣衫,臉它青白!

尹楓手足無借地輕問:“小妞,你沒事吧?要不要我替你做什麼?”

小芸驀地吐出一口長氣,渾身癱軟在觀瀑巖上。

“哇,你家真難走。”小云力竭聲嘶:“我又散功了!”

她的聲音細若得象初生的小貓,使得尹楓聞之心神為之一震,驀地自心底湧起一股強烈的不忍。

尹楓低聲道:“明明功力不行,你又逞什麼強?你若早說,我還有本事帶你進來,現在怎麼辦?”

“沒試過我怎麼知道行不行?”小芸虛弱道:“現在當然是吃藥嘍,反正,這種情形我已經習慣了。”

尹楓扶著她坐起身,她又取出三日醉,吞了一把到肚子裡。

尹楓納問道:“那不是三日醉嗎?你吃這玩意兒當藥?”

小芸氣息稍定:“對呀,我早說過,我酒喝得越多功力越高,我不是騙你的,現在如果有一罈十年以上的老酒,配合這些三日醉,我立刻就可以恢復功力。沒有酒只有醉丸,效果大打扣,得等上兒個時辰才會完全恢復正常。”

尹楓哭笑不得道:“我知道有些藥物是可以用酒配合著煎服。可是我從來沒聽過,有人直接拿酒當藥喝,而且竟然越喝功力越高!”

小芸精神略略恢復,她白眼道:“沒聽說,那你當我現在講的是什麼,放屁呀?”

尹楓忍不住笑道:“聽你這麼說話,我就知道你是真的沒事,看到我家沒有?”他指松林深處,一座隱現的灰瓦屋簷:“馬上就到了,走吧!”

小芸嘟著嘴道:“我現在渾身無力,你要我怎麼走?”

尹楓順手探探她的脈搏,果然,小芸此時脈象極端微弱不穩。

“那怎麼辦?坐在這裡水氣太大,對你也不好。”尹楓皺著眉,瞪著自瀑布飛濺出來,宛如濛濛細雨的水珠尋思著。

小芸坦然無心道:“你不會揹我呀?笨!”她心中毫無曖昧,根本沒想到男女授受不親這類瓜葛。

尹楓為之一怔,但思及小芸的純真,隨即磊落道:“好吧,背就背,以後你可不能怪我。”他是指將來若有人吃醋,可能引起的一些不必要困擾。

“怪你什麼?”小芸茫然不解地反問。

“算了!”尹楓俯身將小芸負上背後,大步而行道:“今朝有酒今朝醉,莫管明日無米炊,以後的事,等以後再來傷腦筋!”

小芸軟綿綿地趴在他背上,懶懶道:“你說話時常顛三倒四,牛頭不對馬嘴,我聽不懂啦!”

她說完,就把一顆螓首枕在尹楓肩頭,沉沉地睡著。

這是一棟泥瓦磚牆砌建的樸雅堂舍,座落在山谷密林深處,一座自然形成的窄隘小原上。屋舍四周儀有少許空地,已被闢為整齊的菜園,此時,有四名灰衣老尼正蹲著身子,在園中各據一方整理著這裡僅有的農事。

看她們工作的那麼緩慢,那麼認真,彷佛手邊這項工作便是她們此生唯一需要全力以赴而去完成的鉅業一般。

如今,已是小芸他們下谷之後的第二個黃昏。暮靄再度籠罩於無塵谷的林中和眼前這棟小屋。

微光朦朧中,仍依稀可見這屋舍的門楣,上懸著一方書有圓通精舍字樣的橫匾。原來這裡還是一處私人的修行道場。

此時,精舍內已將燈點燃。昏黃柔和的光影照亮著設為佛堂的正廳,也照亮著盤膝對坐於佛前的三個人影。

案前的香爐中,清湮嫋嫋騰昇,空氣中浮散著淡淡的檀香味,一股出奇的寧靜與祥和籠罩著這間小小的佛堂。

經過幾近十二個時辰的昏睡,此刻,小芸又是精力充沛,生龍活虎起來。她雖然和尹楓及一位風華依舊的四旬美婦對坐在這靜謐的佛堂中,但是一隻清澈黠慧的大眼睛,卻忙碌地打量屋內牆上所懸的諸多佛相掛畫之後,對著尹楓的母親張口欲言,卻忽然改變對象,扯扯尹楓的袖子。

“喂,大鬍子,我要如何稱呼你娘?”

以小芸過去有限的人際關係而言,她是真的不知道該如何稱呼眼前這位既不沾親又不帶故的長輩,才不至於鬧出笑話。

然而,尹楓的母親卻以一種溫和又帶有深意的慈祥眼光,含笑看著小芸,顯然,這位尹母對小芸剛才那句話,有了另一種方向的誤解。

尹楓無所謂道:“什麼阿姨、伯母、大嬸、大娘隨便你叫啦,反正,只要不和我一樣叫娘就對了!”

尹楓的娘白了自己的兒子一眼:“誰說不能叫娘?那不過是早晚的事罷了!”

“不可以,不可以!”小芸大急,猛搖雙手辯解道:“我就是為了不肯嫁人才和爺爺賭氣離家出走,尹阿姨,什麼人都能誤會,但是我一定要向你聲明,你可別對我抱有錯誤的幻想。我腦筋還很清楚,不會頭髮昏去和你兒子結婚,你將來千萬別說是我耽誤你兒子的青春!”

尹楓瞧這妞兒著急的模樣,心裡忍不住直髮笑。

就像天下所有的母親一樣,尹楓的娘立即為兒子辯護﹕“喲,嫁給我這個兒子有什麼不好?他長得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七分象我,三分像他爹,雖然不象一些繡花枕頭那麼中看,但可也是一表人材,人模人樣的……”尹母看看自己的兒子,無奈地加上一句:“當然,我是指他把鬍子剃掉以後!”

小芸瞄了尹楓一眼,暗自忖道:“為了遮醜留起來的鬍子剃掉後,還能看嗎!”這回,她可聰明地沒在別人母親面前批評兒子難看!

“更何況……”尹楓的母親輕笑道:“你們兩人不是已經被江湖中人認定為一對俠侶了嘛,聽說,最近又有人傳說,孤鷹伴醉鳳齊飛,天涯共海角相隨,難道是我消息來源有誤?”

噫?小芸大奇道:“尹阿姨,大鬍子說你六七年不曾離開無塵谷一步,你怎麼知道江湖中現在流行什麼!”

還不是我那個長舌老哥惹的禍!”尹楓解釋道:“以前我和老哥訓練了一批鴿子,分別養在谷裡和老哥的堂口,以補我娘有事找我時傳信給我。現在,那些鴿子倒成了我老哥嚼舌根的工具,他有事沒事常寫信給我娘,而且什麼事不好寫,專寫些五四三的事,我娘雖未踏出此谷,她對江湖中事知道可不比你少!”

尹母輕輕呵責道:“你這孩子,沒大沒小的,怎麼可以這麼批評自己的結義大哥呢?

林飛仔是怕我在谷裡太悶,所以常寫信來間候我,這也沒啥不好呀,你怎麼反而怪起他來呢!”

尹楓不以為然地吐吐舌。

小芸咯咯笑道:“我在孤鶩山時,老哥就向我訴苦過了。尹楓這小子有時真不知好歹,不識相,常把人家的好心當做驢肝肺。”

尹母含蓄道:“也沒這麼嚴重啦,小楓他的個性就象他爹一樣,容易害羞,又內向……”

“他內向?害羞?”小芸登時杏眼圓睜,噗嗤一聲,抱著肚子哈哈大笑。

尹母輕笑道:“我可沒開玩笑,你別看他現在老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那是他硬磨出來的性子。你知不知道他為什麼要留那把難看的鬍子?”

“娘!”尹楓討饒的叫聲並不能阻止他娘繼續洩他的底,因為,小芸正滿心好奇地洗耳恭聽。

“我告訴你哦!”尹母呵呵輕笑道:“他呀,就是因為容易害羞,剛出道時動不動就臉紅,所以故意留起鬍子掩飾自己的情緒。等他練出那套天下第一的皮厚功夫時,我叫他把鬍子颳了,他說那是孤鷹的註冊商標,刮不得吶!”

小芸有趣地瞅向尹楓,此刻,尹楓已經臉紅耳赤的連鬍子都擋不住了。

小芸登時嘻嘻咯咯笑倒在蒲團上!

“呵呵……現在咱們扯平了!”小芸擦著笑出的眼淚,繼續道:“你知道我一個秘密,咱們誰都不吃虧!”

尹楓無奈地苦笑道:“怎麼扯平的,竟會扯到這件事上面?”

小芸豁然醒悟道:“對了,我說尹阿姨,你真的不能相信江湖人那張胡說八道的嘴巴,我是親自見識過的,沒風沒影的事,他們都能掰得跟真的一樣。你若相信了,將來失望痛苦的可是你呦!”

“有這麼嚴重?”尹母有趣地笑笑:“如果真的沒那麼一回事,你又怎麼會和他結伴同行?”

“是他硬說要帶我去看沙漠的!”小芸瞪著尹楓,滿臉無辜。

尹母微訝道:“小楓,你要回薩滿寺?莫非……”

此時,二名次衣老尼進入佛堂打斷他們的談話。

“清心,請客人用膳了!”老師太和緩的語調,令聽得人有種說不出的舒暢。

“性空師姐,你的修為越來越高了!”尹楓忽然呵呵笑道。

老尼合掌輕揖,淡笑道:“貧尼仍是學習中而已!”

冷小芸奇怪道:“你為什麼叫這位老師太為師姐!”

“因為她本來就是我師姐!”尹楓做弄地笑笑,徑自走出佛堂,他故意要吊小芸的胃口。

晚膳是開在精舍門口,藉著堂前燈光和屋外燃起的一堆熊熊烈火,可以清楚的看見一張原木拼就的簡陋方桌和四張粗木板凳擺設在夜色之中。

桌上已備妥碗筷,而所謂的晚膳,也不過是三、四樣素食小菜,而且都是出自圓通精舍旁菜園。

其餘三位師太已候立一旁,很奇怪,她們等尹楓入座之後,這才與性空師太一齊向尹楓頗為恭敬地打個稽首,方始就坐。

這情形看得小芸更加大惑不解,她壓低嗓門問道:“喂,大鬍子,你究竟是屬哪棵蔥?哪根蒜?為什麼在這裡佛山稱王,好象大尾的不得了!”

尹楓狹謔道:“我不告訴你,誰叫你剛才敢笑得那麼大聲!”

雖然,小芸和尹楓兩人說話聲已經很輕,但是四名師太卻依然一字不漏的聽入耳中。

此射,她們四人臉上各自顯露一抹極為罕見的淡淡笑容。

此時,她們性空老師太岔言招呼道:“女施主,荒山野谷之內,無啥可為招待,僅有這些粗食野菜,恐怕不合你的胃口!”

小芸早已跟著尹楓動起筷子,吃得津津有味,此時聞言這才發現別人都還沒開動,而自己卻已經快吃得飽了.

她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天真道:“不會呀,老師太,你看我都已經吃飽了,其實,這裡吃得可比我在神仙洞山所吃的要豐富得多。我和我外曾爺爺通常只吃一些生菇和野果,頂多再喝些鹿奶,如此而已,我們十八年都沒有開伙煮過晚飯喲!”

尹母舉著慢食,聞言笑道:“神仙洞山?一聽就像個不落俗塵的世外仙境。”

尹楓插口道:“小妞她外曾爺爺,是一位修道的真人,住得地方當然連名字都比較特別。”

尹母輕啐道:“你這孩子,一點規矩都不懂,怎麼可以小妞、小妞地亂叫人家?你若不稱人家姑娘,也可以直接叫她小芸呀,唉,你在外面真是越學越不懂禮貌了!”

尹楓癟著嘴嘿嘿苦笑道:“是的,娘!”二十幾歲的人在母親眼中仍被當成八歲孩童一樣教訓,那滋味的確有夠癟!

小芸得意地呵笑道:“有人捱罵嘍,我好高興,呵呵……”

性空身邊另一師太淡然道:“無怪乎女施主神韻天居,光華內斂,已呈返璞歸真之貌。原來是自幼茹素清修,不食人間煙火所得的成果。”

尹楓戲謔地捉弄道:“她是不食人間煙火,她只屹人間菜肉,呵呵!”

“你胡說!”小芸瞪眼道:“我從來不吃肉,我外曾爺爺說,殺生之罪大過其他,而啖其肉若則與殺生之徒詞罪,誰像你在外面花天酒地,酒色財氣四大皆全!”她順便反咬尹楓一口!

“阿彌陀佛,罪過、罪過!”四位老尼姑不約而同地垂眉低喧佛號為尹楓懺悔!

“喂,小姐,你少胡說!”尹楓急道:“誰花天酒地來著?這話不能亂說,我師姐她們很容易信以為真的!”

小芸噘嘴嬌哼道:“你就可以瞎掰,我當然也能胡扯!”

尹母看著他們二人鬥嘴的模樣,不住地呵呵輕笑。

這四名老尼姑則是我看你,你看我,她們實在分不清這兩個‘瘋瘋瘴癲的小輩,究竟哪何話是真,哪句話是假。

“阿彌陀佛!”又有一名師太長宣佛號道:“女施主,貧尼有一事難解不知可問不可問!”

小芸有趣道:“老師太,你真會說話,既然有事,若是你不問,我怎麼知道是什麼事?你可不可以問?所以,你這個必定要問的事又何必問可不可問,你就不用客氣,儘管放馬問來便是!”

老師太深深一笑:“如是,令外曾祖既為修真道友,應是明知酒亦為五戒之列,他何以會用酗酒之法,做為治療施主身上的痼疾的手段?”

小芸哦地笑道:“這件事很複雜,說來話長!”

她忽然橫肘撞撞尹楓:“喂,你還沒有告訴我這幾位老師太的法號,我怎麼知道她們誰是誰!”

尹楓反謔道:“是你自己沒問,怎麼可以怪我沒說,來,由右自左,性空師姐、性明師姐、性慧師姐、性定師姐。”

四名老尼一一向小芸稽首為禮。

“她就是小酒鬼冷小芸。”尹楓故意又補上一餌。

小芸故做兇悍地回瞪尹楓一眼,這才忙著回禮。

“性慧師太,我告訴你啦,我外曾爺爺自八十歲就歸隱在神仙洞山修道,十幾年也沒離開過山裡。有一次,他突然下山到我家,告訴我老爹說,我家要有麻煩,如果這個小麻煩來了,就把它送到神仙洞山去,一年多以後,我娘生下我,我沒有一天不出毛病,搞得我爹我娘心力交瘁,後來,我老爹才想通以前外曾爺爺所指的小麻煩就是我,因此把我送到神仙洞山讓我外曾爺爺養。”

小芸歇口氣又道:“我外曾爺爺自從隱居之後,平日就是在研究一些醫書和試驗各種藥性,我送去他那裡以後,他花了半年的時間才找出我的病源。他說我的毛病是出在骨子裡,除非能將全身的血液都換過,再以道家所謂伐毛洗髓的功夫替我做徹底的治療,我的怪病才會完全痊癒。”

尹楓嘖嘖嘆道:“那豈不真的成了脫胎換骨的意思!”

“差不多啦!”小芸同意道:“在理論上,我外曾爺爺知道該如何為我治療,但是,他卻沒有把握將我身上的血抽光後,還能保住我的小命,本來,他可以利用動物先做這種實驗,等找出方法後,再為我施術,可是他說,不能為了救我一條命,去犧牲更多條生命,所以他就一直設法用藥物穩住我的小命,一邊四處尋找能夠做這種換血工作的大夫,但是他找了許多年,就是沒找到一個華陀再世,最後只好放棄希望,讓我聽天由命。”

尹楓的母親有些緊張問:“後來呢?他治好你了嗎?”

小芸想了想:“應該算治好了,只是偶爾還會莫名其妙地散功就是了!”

她繼續道:“本來我外曾爺爺估計,若是沒將我的毛病徹底根除,我大概活不過十歲。就在我六歲那年,他帶回千年鬼臼這味草藥,準備替我配些新藥方,看看能不能改變我的體質。我還記得很清楚,那天因為天氣不錯,所以外曾爺爺就帶我到後山一處泉眼附近去煉藥。那時正是夏天,山上的花開的好漂亮,樹上也結滿各種果子,我和一群長尾猴子玩的不錯,因為它們的猴王被毒蛇咬了,是我拿藥把猴王救活的,所以那群猴子對我很好,常常揹我到樹上玩。對了,那時我因生病的關係,我還沒本事自己走路喲,不管要去哪裡,一定要外曾爺爺揹我。”

“阿彌陀佛,真是佛祖保佑!”尹楓的母親聽得好生難過,眼眶都有些溼潤。

小芸笑道:“尹阿姨,你不用難過啦,那時我雖然不能走,但是有很多動物陪我玩,我也有很多書可以看,所以我一點也不覺得有什麼不方便。”

“那群猴子帶你到樹上以後發生了什麼事?”尹楓有些急著想知道結果,忍不住地催問。

小芸咯咯謔笑道:“樹上沒有事呀,是樹下才有事的!”

尹楓好氣又好笑:“廢話少說,究竟發生什麼芝麻綠豆大的事?”

小芸接著敘速道:“因為那群猴子常揹著我四處跑,黃昏到了就會送我回家,所以外曾爺爺也不擔心,那一天,它們揹我到一處洞中天玩,那裡是猴子它們收藏食物的地方,就是一般人說猴子酗酒的秘密的地方。

那裡有座小池子,池子上面的洞窟就是猴子堆放野果的地方,大概是它們果子放得太久,太多還是怎麼的,反正那個洞窟裡的野果自己發酵變成酒汁,順著巖壁流入下面的小池子,小池子積滿了酒,久而久之在池底長出一種象野菌朝酒草,本來我沒發現,是猴王拔來請我吃的,我也不知道那是什麼,反正猴子能吃的東西,我也照樣跟著吃!”

“你還真好養!”尹楓低聲笑謔。

小芸皺皺鼻子道:“本來就是,命不長的小孩從來不挑吃,因為還能吃東西的時間不多嘛,多吃一樣,就多嘗一種滋味,也不錯呀!”

“阿彌陀佛!”性空師太低喟道:“既已知所生即是為死而做備。死有何懼.難得女施主小小年齡就已經勘破生死大事。”

小芸聳肩笑道:“人就是這樣,反正已經生下來了,就遲早會死的,怕死還是要死,幹嘛怕死。何況,我外曾爺爺說,死後還有另一個死後的世界,只要我們能夠時刻做到滿腔仁慈,惡念不存,一切善事,信心奉行,死了以後就不用怕下地獄,可以自由自在選擇自己想要的,到處逍遙呢!”

尹楓打岔道:“好了,小妞……”

他看見自己的娘瞧了自己一眼,只好改口:“小芸大姑娘大小姐,拜託你暫停討論這種問題。因為我列位師姐們對於這方面都有很深的研究和認識,她們可以和你談上三天三夜還樂此不疲。目前咱們不是在講我佛慈悲與淨土何在的問題!”

小芸嗤道:“真是沒有慧根的頑愚份子!”

四位老尼不覺地相視輕笑,她們似乎覺得尹楓被稱為沒慧根是件有趣的事。

“好啦!”小芸繼續她的奇遇故事:“我吃了猴王請我的那種酒菌草以後,立刻渾身發熱、出汗,人也變得醉醺醺,可是神志很清明,我覺得口很渴,整個洞中天只有那個小池子有水,我也不知道那是酒,就自己站起來走到池子邊,等我喝過池子裡的水,我才想到自己居然能走那麼遠的距離,平常我若體力好,挺多隻能走個兩、三步就不錯了,那時,我樂得又蹦又跳,那些猴子也陪著我咕咕亂叫,很好玩喔!”

其它人瞧她講得那麼興高彩烈,亦不禁跟著一陣莞爾。

“結果我跳累了,也叫累了,就在那個洞中天睡著了。”小芸吐著舌,笑道:“那天,外曾爺爺見我太陽下山還沒回去,急得到處找我。後來他跟著一隻小猴尋到那個洞中天看我躺在地上,還以為我是時辰已至,被觀世音菩薩引渡回西方去修練哩,呵呵……”

性明師太輕笑道:“若能迴歸西方樂土再行精進修練,也是不錯的一件事。”這些老尼姑們對於往生西方的觀念可是認真的不得了。

小芸純真道:“話是不錯啦,可是,雖然我從小不住家裡,我爹我娘還是很關心我,每年農閒時,都會上山和我住一陣子,如果我真的那麼早就跑回西方極樂世界休息,他們會很難過的,因為他們對我只能待在神仙洞山的事,感到很愧疚,一直期望有一天我能恢復正常,和他們一起回家過日子。所以我也一直很努力要自己活下去,好等我外曾爺爺找出救我小命的方法!”

尹母頷首讚許道:“人道全,始能天道近,你這種為父母積極求生的觀念,非常正確。”

她由感而發嘆道:“未曾為人父母者,豈能體會爹孃心.尤其是,沒有一個母親會不寶貝自己十月懷胎的親生骨肉.。不論是男是女,總是自己一塊心頭肉,除非到死吧,否則怎能放得下這份操心!”她慈愛地看著尹楓。

“娘!”尹楓無言地握住她母親伸出的手,對自己為母親所帶來的煩憂,感到一陣深深的愧疚。

“清心!”性空師太和緩的聲音,宛如暮鼓晨鐘,直入人心﹕“人倫親情雖是天性,但個人際遇自有其因緣。莫要忘記汝之修行便是在學習清靜心性,若是再執著,清心如何清心!”

尹母頓悟道:“師太點醒的是!”

她含笑拍拍尹楓的手,這輕輕的舉動,已包含太多的寬慰與安撫,令尹楓心頭輕鬆不少。

尹母微笑問道:“小芸,你就是這樣才開始借酒練功的嗎?”

小芸搖頭道:“我從來沒有刻意去練什麼功。我外曾爺爺知道我吃了那小池子裡的酒菌就能走路之後,便索性讓我搬到洞中天去住,好就近研究箇中因原,但是窮他一生所知,他就是解不開那酒菌的謎底。我先是吃那酒菌就能恢復正常體能,後來不知怎麼回事,常常發酒瘋,非得又叫又鬧亂摔東西才會安定下來……”

尹楓戲謔道:“酒喝多了,當然要發瘋,否則,酒能亂性這句話從何而來!”

“我才不是這樣呢!”小芸朝他扮個鬼臉:“我外曾爺爺發覺我發酒瘋,是因為體內有一股很強的內力不知道要如何疏導,才會造成很煩躁的狂亂。他說是我過去所吃那些藥物的藥性被那酒菌催發開來所致,所以他才教我打坐觀想這些事。我很快就進入情況了,喲,沒多久就恢復正常,可是那時還是要喝酒才有力氣,不喝酒就和以前生病時一樣。後來小池子的酒菌吃光了,灑也喝完了,我外曾爺爺還是沒找出答案,我們就搬回原來住的地方,那時,我爹和我娘已經上山,外曾爺爺叫老爹回去搬了不少酒來做試驗。最後證明,我只要喝些普通的烈性酒就能恢復正常,不一定要洞中天那個池子的酒,所以,外曾爺爺說,我註定是天生的小酒鬼,連他用能通三界的本事也找不出其中因果的怪事,只能歸咎於天意了,後來,他又花了好幾年的時間,總算幫我調整到平常不喝酒也很正常,只是,有時我耗力過巨,或者時間一到,就會變成昨天那樣,完全沒有力氣,除非再喝酒,不然很難恢復,所以外曾爺爺才特別為我煉製一大堆的三日醉,以備不時之需。”

尹楓輕噓口氣道:“你的故事真長,而且是我聽過中,最奇怪的一件事。

“所以我一開始就說很複雜嘛!”小芸無奈地聳聳肩。

性悟師太沉吟道:“女施主你所謂的時間一到,可有何特定的時間?

“沒有。”小芸笑道:“隨它自己高興發作,以前大概半月,我就會徽功一次。我回家後,大概是常有機會喝酒,所以變成一兩個月發作一次。我入關到現在只發生過一次散功的情形,還有就是昨天太累之後導致的結果。”

尹楓感興趣問:“性悟師姐,你也是深通醫理的人,依你之見,小芸這是什麼怪現象?

性悟師太緩緩道:“依我推測,那酒菌本身既是生於酒池中,定是聚集某種酒質中的精華。巧的是被女施主這種長年依藥物而生的體質所食,才會產生衝合的現象。若是普通人吃了那種酒菌,也許會醉死也不一定,所以,這一切只能歸究於因緣巧合,誠如女施主之外曾祖所言,是一種冥冥中的天意。”

小芸高興道:“對極了,師太說的,和我外曾爺爺說的一模一樣。我外曾爺爺最後會放棄尋找答案,就是因為他認為天意若要人知解,時機到時,自然會有預兆顯現。如果天意不肯洩露箇中奧妙,我們也不要逆天去窮究!”

性慧師太淡笑道:“令外曾祖的確是個深識般若三昧的大智能者。”

此時,夜已過半,屋外露水漸重。

尹母起身道:“小楓,請小芸和各位師太入內再談吧,對了,你剛才不是說要回薩滿寺,莫非你已知道問心劍的下落。”

眾人進入佛堂,依然於榻上盤膝坐定。

“我不但知道問心劍的下落,而且見識過了!”尹楓瞅著小芸,笑著道:“我知道各位師姐也很關心此劍之事,所以特地在回寺之前,設法把劍帶來了。”

“劍在哪裡?”這些早已修練得心如止水的老尼們,此時竟也顯得有些激動。

尹楓拿下顎朝小芸點了點頭,笑道:“現在她是問心劍的主人,劍當然在她身上。”

小芸謔叫道:“我就知道你把我騙來你家,一定有所企圖,果不其然,你已經露出不懷好意的面目了吧!”

她將劍解下後,遞給目光殷切的四位師太。

尹楓苦笑道:“姑娘,我是很正派的人士,請你說話不可以如此含沙射影,以免引起別人的誤會!”

小芸眨眼笑謔道:“我是故意要破壞你的善良假象,好讓師太她們能真正瞭解你的為人!”

“你省省吧!”尹楓嘿笑道:“這四位師姐從小就看著我長大,認識我已經有二十一年了,她們如果不瞭解我,天底下再也找不出瞭解我的人啦!”

小芸反駁道:“人都是會變的,尤其像你這種浪蕩江湖的人最容易變成壞小孩。”

四名老尼卻無視於他們二人孩子氣的拌嘴,徑自恭傲地將問心劍捧上供桌,置於佛前頂禮膜拜一番,才小心翼翼地拔劍出鞘。

當地卡簧微響聲中,問心劍流燦著水波般的晶瑩光華,呈在眾人眼前。

小芸見四位師太對此劍如此恭敬謹慎,不由得好奇問﹕“喂,大鬍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嗎?你再不說我要翻臉嘍!”

“你翻臉會怎麼樣?”尹楓故意扮著鬼臉反間,自從他和小芸結伴同行之後,他覺得自己越活越年輕了。

小芸蹙眉想了想,驀地呵笑道:“哈,我如果翻臉,就不和你去大漠了,我倒要看你如何把這劍帶回去?”

尹楓故示兇惡道:“我就把劍搶過來,你可別忘了,這是我家,是我的地盤,我若開口說搶,可是沒有人幫著你喔!”

“小楓!”尹母笑意盎然道:“別再逗小芸了,告訴她是怎麼回事,否則娘要替你說了。”小芸得意道:“誰說沒有人幫我,本姑娘人緣向來極佳,你想威脅我?你真是走不知路!”

尹楓嘿嘿苦笑道:“我孃的話,我從來不敢不聽,我就說個故事給你聽吧!”

小芸雀躍歡欣道:“好哇,我最喜歡聽人家講古了,你快說!”

“在古早古早以前,有一個叫做……”尹楓開講了。

“古早是有多早?”小芸打岔的問。

尹楓逗弄道:“別吵,你一吵我就忘了要怎麼說來著。”

小芸認真道:“可是每次我外曾爺爺要講古給我聽時,他一定會說,古早古早以前,大約在什麼朝代,或是多少年之前,這樣我才不會搞錯時代背景嘛!”

尹楓噴聲道:“聽故事哪還有這麼多規矩,好吧,這是在一百多年以前,那時江湖上有一個叫做隆滿教的門派非常有名。那是一個源自天竺聖山喜瑪拉雅峰上的佛教門派,屬於密宗教外別傳的一支。

隆滿教的門徒開始時,純粹都是出家人,他們除了實行一般佛教的三飯五戒之外,也修習密宗的不傳密法,也是一個很正派的教門。

由於隆滿教內得道的高僧,他們都已開啟自性具足的智能眼,因此擁有無限廣大的神通能力,這使得他們不論是習經或學武,都能達到超凡入聖的境界。而這些高僧也都能利用這種超然的能力,為別人啟開智能或激發內在潛能。也由於這項特殊的能力,為隆滿教種下日後慘遭滅教的惡因。”

“是不是有人騙取這些法師為他們開啟神能之力後,為非作歹?使得這個教遭人誤會,最後又被人誣衊陷害,致使得黑白兩道聯手圍剿這個教派?”

尹楓訝然道:“你怎麼知道?”

小芸笑道:“我外曾爺爺告訴過我這個故事。他沒說那個教派叫什麼名字,可是我知道它和密宗有關,我以為是西藏那邊傳來的呢!”

尹楓淡笑道:“西藏密宗也是源自天竺一地。”

小芸認真道:“我外曾爺爺說,那個教,就是你說的隆滿教,他們很冤枉呢,這些從外地來的老和尚,太相信咱們中原武林之人。他們原來是想宣傳佛教義,廣渡有緣,結果反倒弄得教毀人亡,是很遺憾的一件事。如果那時隆滿教傳法成功,也許當今武林就不會變得這麼亂糟糟,會比較好一些。”

此時,性空師太等人已將問心劍收妥還予小芸。

性明師太沉沉道:“這是本教的天劫,也是當今武林的災難。”

“哦!”小芸恍然大悟道:“原來你們就是隆滿教的遺屬。”

尹楓淡若道:“這柄問心劍,就是昔日隆滿教鎮教客寶。傳說,這柄劍能降魔除妖,破除邪功異法,就在隆滿教遭人攻破的混亂中和啟元令一起遺失。第一次看你使用這柄劍,我還以為它是你的傳家之寶,果真如此的話,只怕咱們之歸就有很大的恩怨要了結。”

小芸白眼道:“難怪那時你一聲不吭就溜了,後來又對它的來源那麼有興趣。好在它是我外曾爺爺撿回來的,你們那些亂七八糟的百年恩怨都和我沒關係,對了,你又和隆滿教有啥關連?”

尹楓淡笑道:“我是教中的護教行者。職責就是尋回失落的問心劍和啟元令,以及保護本教不再遭受武力威脅。”

性空師太含笑道:“小師弟也是本教唯一親傳灌頂的弟子。在教內,他是屬於長老級的尊者。”

“難怪他這麼大尾!”小芸瞄著尹楓,忽然叫道:“喲,可是他不是和尚嘛,或者……”

她異想天開地咯咯笑道:“他是一個帶髮修行的花和尚?嘿嘿!”

“阿彌陀佛!”性空師太淡然笑道:“女施主,你又在說笑了!”

小芸調皮道:“我本來就是愛說笑!”

尹楓的母親平和地笑道:“小楓他是隆滿教裡面,少數的俗家弟子之一。也是唯一的俗家長老,他有權決定隆滿教對外的一切俗務。”

“嘖嘖……”小芸咋舌連連:“真是黑矸仔裝豆油,無底通看喲,大鬍子,你這個高級地位是怎麼騙來的?教教我,我也要弄個什麼長老啦、尊者啦,來風光一下下。”

尹楓扮個鬼臉道:“這可不是由我自己決定的事。從我懂事開始,我就已經是教主的唯一弟子。箇中因果,你還是問我娘比較清楚!”

尹母笑憶道:“說來,這也是一項因緣巧合。小楓他爹過去是關外一帶的商隊頭子。

每年定期帶著商隊到沙漠裡面做買賣。久而久之,他就認識一些出家和尚,這些大師父就是從薩滿寺出來化緣的行腳僧,也因此,小楓他爹對隆滿教過去的事情略知一二。小楓的爹做人最重義氣,有正義感,所以很同情這些被迫隱匿的隆滿教徒,故而時常接濟這些和尚。有一年,他帶著商隊進沙漠去,半途遇上大風暴,事後商隊只損失所攜的貨物和少數牲口,人員並無傷亡。可是,小楓的爹卻離奇地失蹤了,隊上的人在沙漠中找了十幾天都沒找著他,大夥兒於是認定小楓的爹準是凶多吉少。他們只好回來告訴我這個噩耗,那時,小楓還沒滿週歲,我幾乎不知道未來的日子該如何繼續下去!”

尹楓的母親,帶回憶的神采,悠然嘆笑接道:“可是半年之後,小楓的爹居然又回來了,我真是又驚又喜,以為自己在做夢吶,據小楓他爹告訴我,他在風暴中為了照顧隊伍和牲口,不慎被狂風捲入一處流沙坑,就在他快被流沙吞沒時,他忽然想起,薩滿寺一位和尚曾教過他一句密咒,要他若遇危急時加以持誦,便可脫險,於是他就開始專心持念那句密咒,不一會兒,他就看到一個身著金紅色袈裟的老和尚自飛沙走石的風暴中走來,將他拉出流沙坑,並且問他願不願意到薩滿寺去看看。小楓的爹當下答應之後,人便脫力地昏迷了,等他醒來時,他身在一處小小的綠州,不久使有二名和尚尋他而至,帶他進入薩滿寺。他在寺內待了半年,最後也皈依歸為教內弟子,成為隆滿教的一名俗家弟子。”

小芸聽得眼不稍瞬,入迷之至。

尹楓補充說明道:“那次是師父他老人家化身前往沙漠.中,將爹救出,起先爹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後來見著師父之後,才明瞭師父真的擁有佛法無邊的神力,可以分身億萬,尋聲教劫吶!”

小芸有趣笑道:“哇,那不就成了名符其實的觀世音菩薩!”

“正是!”尹楓正經道:“大凡修行密教的上師,他們在成為正覺之後,即具有如此不可思議的廣大神通,只是他們從不輕易顯示於人而已!”

尹母領首笑笑,接著敘說道:“小楓爹對於在薩滿寺中那半年之間,究竟遇見些什麼,或是做了什麼,從來隻字不提,他只說,小楓滿三歲時,教主會來將小楓帶回寺中調教。我聽了這事差點和他爹翻臉,因為小楓是我們唯一的孩子,也是尹家僅有的血脈,說什麼我也不準這個唯一的兒子被帶去當和尚!”

小芸不解道:“尹阿姨,你還年輕,可以再生一個嘛,幹啥那麼死心眼!”

尹母不料小芸如此坦白,臉色竟泛起一絲嬌羞的微紅﹕“我在生小楓是時難產,所以……不可能再生育了!”

哦,小芸很奇怪這位尹阿姨為什麼會臉紅!

“後來……”尹楓為他母親解危,接口道:“我三歲時,師父真的來接我.聽說,那時我娘提著劍守在家門口,不準師父進門看我。”

哇!小芸睜大眼睛,佩服道:“尹阿姨,厲害哦,連具有神通能力的大和尚你也敢拿劍趕他?”

尹母不好意思笑笑:“那時自己還年輕,仗著以前也學過些功夫,說什麼也要保護自己的孩子嘛!”

小芸感興趣道:“原來尹阿姨以前也是女俠。呵呵!”

“我娘是正宗華山派出身吶!”尹楓笑道:“你以為我娘為何會在這個地方築舍清修?若不是我娘也有二步七,這個自命清高的華山一派,豈容他人酣睡於他的臥榻之旁!”

尹母微斥道:“不准你這樣批評你孃的孃家!”

“我是實話實說嘛!”尹楓吐吐舌低輕咕噥一番。

小芸催問道:“尹阿姨,後來那個老和尚是怎麼把大鬍子拐走的?”

尹母含笑道:“你猜猜看!”小芸沉吟道。”該不會他人站在門外,另外化個身跑進屋子裡把人帶走吧?”

“非也!”尹母神秘笑笑。

尹楓嘖笑道:“我師父是堂堂一代有德高僧,豈會隨意運用神通,做這種不太光明正大的事。”

“那到底是怎麼回事嗎?”小芸滿心好奇地追問。

尹母一陣輕笑:“沙提大師見我持劍以待,並不驚訝,也不硬闖。他就站在門外,對我說了三天三夜的佛法。華山本是道家名山,華山一派亦是供奉太上老祖為主的道家門派。我自幼已習慣衛道而斥佛,因此對於沙提大師的說法根本嗤之以鼻。但是為了不願服輸,我也坐在門口聽他滔滔不絕說禪示法,第一天還覺得他說的內容都是謬論第二天卻對他所宏之法感到和道家精神有些微相通,直到第三天我豁然開悟,證知佛法與道統均在追求我等內心自性,真理無二。於是,我只有同意讓大師將小楓帶走。但是我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別讓小楓剃度出家,尹家還得靠他延續一點香火。而大師笑著說,小楓和他雖有師徒之誼,但卻還無終生侍佛的大因緣,叫我不需要擔心。他就這樣成為隆滿教歷來最年輕的長老!”

小芸好奇道:“尹阿姨,那你現在修的是佛?還是道?”

尹母有趣地反問:“有差別嗎?”

小芸想了想:“是沒差別!”她也覺得自己問的有點多此一舉,不好意思地暗自扮個鬼臉。

小芸轉問道:“大鬍子,你師父把你帶回隆滿教調教,再放你出來浪蕩江湖,是不是要找問心劍,和那個什麼令,好重新復出江湖呀?”

尹楓搖頭道:“隆滿教是絕不可能復出江湖的,上代教主於破教之後,帶著僥存的教徒遷隱大漠之內,即已做過明確的指示,吾教奉行三皈五戒,修習秘法,是為見性度生,而非摧廣幻術大乘,是以不應與血腥、暴戾有瓜葛。昔日導致幾乎滅教之因,便是在於其它眾長老,誤認為能借幻術大乘,化血腥暴戽為祥和,實屬大錯之觀點。”

尹楓沉沉笑道:“欲將地獄變蓮國,豈是吾等凡夫,累一世之功即能完成者?再說……”

他故示輕鬆道:“江湖中如果少了血腥、暴戽和陰狠、卑劣,不就失去江湖應有的特色,那還能成什麼江湖!”

“算你說的有道理啦!”小芸眼珠子一轉,忽然呵呵笑謔道:“大鬍子,問心劍是你們教中的鎮教之寶,代表無上的神聖和權威,既然你的師姐們都對它那麼恭敬,你怎能何獨例外,不拜它一拜?來,我替你捧好它,你就規規矩矩地拜兒拜吧!”她雙手捧定問心劍,尹楓若是拜劍,豈不就是要拜她!尹楓陳地笑道:“小妞,你少來,本尊者修行的是心印法門,講究的是萬法唯心,不著於相,如果一切有形教規和儀式尚能拘束我,就不是真正的解脫,你這個便宜是佔不到的啦!”

“你又叫人家小姐!”尹母無奈地嘆口氣。

尹楓呵呵笑道:“娘,我習慣了嘛,這也是不執著於稱呼嘛!”

尹母好氣又好笑地白他一眼。

這時,久未開口的性空師太了憨然道:“不知小師弟你打算何時回寺?”

尹楓笑道:“我這次回來,主要就是要帶問心劍來讓你們先睹為快。現在呂的已達,隨時可以離開,師姐難道有事!”

“無他!”性空師太輕笑道:“小師弟也知道無塵谷中鮮有訪客,尤其是如小芸施主如此蕙質蘭心,深具慧根的訪客更是絕無僅有,貧尼心想,如若可能,想留小芸施主在此盤桓數日,也好彼此互參一些道法心得。”

性悟師太亦道:“如是,小芸施主之外曾祖既是精通醫理藥性,想必小芸施主定有所繼承,貧尼亦想和她互相交換二些這方面的看法!”

尹楓恍然呵笑道:“原來你們想留的人不是我呀,喂,小……芸,你現在是搶手貨了,怎麼樣,願不願意賞這個臉呀!”

小芸拍手笑道:“好哇,好哇,自從外曾爺爺回去以後,就,沒有人陪我談談有關佛法或道法的問題,我這陣子在江湖上遇到很多人和事,和我所想的都不一樣,我正想找人印證看看呢!”

四位師太見她那股興奮的模樣,不禁發出一抹會心的微笑。

尹母笑道:“這樣也好,我也有好幾年只顧參禪,而忽略了悟道,正可借這個機會再和老莊熟悉一回呢!”

尹楓癟嘴道:“娘,你兒子好不容易才回家一趟,你就這樣把我擱在一邊呀!”

尹母打趣道:“誰叫你閒著來著?我們女人家忙著悟道參禪,你這個大男孩當然就得負起挑水、劈材,整理園圃的工作呀!”

小芸戲謔地拍手叫笑:“好喔,有人要落難了!”

“怎麼有這種事!”尹楓抓抓鼻子,不禁悶聲苦笑一番。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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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1 16:13:37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大漠之旅

尹母又想起道:“對了,小楓,出谷時,我看就別再走千尺幢那條路。你還是帶著小芸自水潭那邊出去比較好走!”

小芸叫道:“噢,有好走的路不走,你故意帶我走歹路呀!”

尹楓苦笑道:“那條路在瀑布盡頭的潭底,要經過很強的勁流和漩渦,如果沒有良好的水性,也是很危險的事。”

小芸嬌笑道:“你忘了本姑娘是在黑龍江長大的?我就不信你家的瀑布有多兇。我看你是故意整我!”

尹楓支吾道:“可是,我想到你是女孩子,下了水後可能會很狼狽。如果讓你這樣到我家來,你也許會不好意思……”

“我為什麼不好意思……”小芸反駁道:“就算我會變得很狼狽,那也是你的錯呀,誰叫你家這麼難走?我為什麼要因為,你的錯而不好意思,應該是你要覺得不好意思才對,誰叫你害我變得狼狽!”

尹母同意道:“有道理,凡事我們要先反求諸己,不可錯怪了他人,咱們住的地方是比較難行些。”

尹楓見他自己的娘拼命護著小芸,索性揮揮手,撇嘴謔道:“算了,現在這裡陰盛陽衰,局勢不利於我,我才不要和你們爭,我承認我爭不贏三姑六婆!”

“你說什麼!”

尹楓早已溜之大吉,逃難而去!

※※※

又是一連串的日子,悄悄溜逝。天空早已降下今冬的第一場瑞雪。

離開無塵谷的小芸和尹楓兩人,便是在一個降雪初溶的日子裡,踩著一地泥濘,縱騎出關,展開他們二人的大漠之旅。

塞外熟悉的風光,不免令小芸患起思鄉病來,她總會突如其來的變得沉默不言,隨之,即陷入自己的思緒當中,不知神遊何方,任憑小白龍載著她走過一程又一程的路途。

尹楓和這丫頭相處越久,越習慣小芸這種三不五時的突發症狀,他只好讓小芸徑自去發呆出神,只留心著別讓小白龍走丟了便是。如今,連尹楓都已學會,無聊時找小白龍聊天的習慣。

關外的風情總是那麼蕭索,然而。這些牛羊特有的腥羶味和那些頭戴綴著銅片小圓帽,穿著皮襖盡情馳騁於地平線彼端的邊塞民族,卻為這份蕭索添上幾分迷人的豪邁。

只有在接近一些關外小鎮時,偶爾才會遇見少數來自中土的漢人老鄉。

而這些久離家鄉的人們,總會在看見小芸和尹楓兩人時,主動上前攀談一番。表現一下土不親人親的熱絡。

午後,原來晴朗的天空,竟猛地翻臉,變得有些陰沉,一陣陣冷澀的北風,呼啦呼啦地打忽哨,旋迴在這一片蒼茫遼闊的大地上。

尹楓才和小芸倆辛苦地頂著風頭,進入一處叫化木溝的小鎮,遠遠地,已有一名五旬左右的老漢人,帶著一個身著夥計打扮的小廝,迎上前來。

老漢人朝馬上二人拱拱手,笑問道:“請問是冷小芸冷大姐和尹楓少爺嗎?”

“是呀!”小芸好奇道:“伯伯,你怎麼會認識我們?”

老漢人笑道:“老漢是北大荒六十四寨聯盟駐化木溝的負責人,叫做俞松平,這裡的人都叫我老俞。前些日子聯盟的商隊來此參加市集,特地帶來二少爺的口信,說大小姐你們已出關正朝這方向前來,要老漢多加留意,若是遇上了要好生招待一番。二少爺怕大小姐你們不習慣這大漠地方,如果有什麼需要,或欠缺些什麼,沒得補足就不方便了!”

尹楓耳語笑道:“呵呵,我看這位古少爺已經準備展開攻勢。”

“攻勢,什麼攻勢?”小芸茫然不解地反問。

尹楓嘖地笑道:“傻丫頭,追求你的攻勢呀,瞧他這麼關心你,身在北大荒,卻心繫於大漠吶!”

哦!小芸恍然大悟:“你是說這個,呵呵……”她笑得花枝亂顫,不知是得意有人追求呢?還是另有所思?

老俞又進一步,笑道:“大小姐、尹少爺,這裡風大,不好說話,老漢已叫人備妥地方讓二位休息,咱們還是回我那站上再談吧!”

“好呀!”小芸笑嘻嘻地答應。

“不用了!”尹楓客氣地回謝。

老俞不解地輪流打量二人。

尹楓將小芸拉到一旁,低語道:“喂,小妞,你可得想清楚,所謂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軟,人家如此費事地轉令所屬招待你,擺明了是對你有意思。如果你現在接受了,將來可就有點麻煩喔!”

小芸好奇問:“真的?會有什麼麻煩?”

尹楓有些為難道:“譬如說,這回他找人招待你,下回要親自招待你,請你到他家,你可就不好推拖啦。”

“那好呀!”小芸笑道:“我好久沒回黑龍江,正好借這機會回去玩玩。”

尹楓翻了個白眼,說得更明白:“你不是一直嚷嚷著不想嫁人嗎?等你到了他家,他就要提出什麼進一步認識,交往啦,再下來就要你嫁給他啦!”

哦,小芸總算明白:“原來你們就是這樣追女孩子的喔,好象太容易了嘛!”

尹楓瞪眼道:“什麼我們,我說的是你的古二少,我尹大某人若真要追求女孩子,才不會這麼老套。我這是在提醒你,女孩子是不可以隨便按受人家的好意,很容易就讓人誤會的,小心將來人家控告你戲弄感情。弄個不好,訊不定古盟主索性調齊六十四寨聯盟的人馬,硬把你搶回去做兒媳婦,那時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我可是救不了你哦!”

小芸聽得咯咯直笑,不以為然道:“你少危言聳聽,我告訴你,再怎麼也輪不到我嫁給那個老萊子,呵呵……”

她對侯立一旁的老俞笑道:“伯伯,你說的站在哪兒,那兒有沒有熱水可以洗個舒舒服服的澡呀?這一路風沙吹得真叫人難過呢!”

老俞忙不迭點頭道:“有有,早就準備好了,我知道這種起大風的日子呀,人就像走在沙堆裡一樣難受的緊,快跟我來吧!”

小芸翻身下馬,朝尹楓扮個鬼臉:“喂,你去不去?我看你的大鬍子已經變成沙鬍子了,難道你不想去洗個澡?我記得老哥說你很愛乾淨的嘛!”

老俞和他身後小廝,對小芸這番話聽得不禁將四隻眼睛全瞪得比雞蛋還大。在那個年代,民風保守,連穿衣脫鞋這種字眼都不可以公開來說,何況是女孩子家在大庭廣眾之下問一個大男人洗不洗澡,她還知道人家愛不愛乾淨吶,這……他們二人之間的關係,好象很曖昧哦!

尹楓當然看到老俞他們臉上那種驚世駭俗的表情,他只好視若無睹,翻身下馬,隨行道:“去就去,反正將來喊救命的又不是我!”

他們一行四人,即朝鎮內行去。

這小鎮不大,只有一條橫的大街,和一條豎的小巷,總共不出百來戶人家,大都是做皮貨買賣的店面。

老俞所謂的站,正好位於大街和小巷交叉的路口,是一棟足有三間敞房,外帶一處偌大門面的漢貨皮貨交易站。這棟土磚皮頂的華中建築,正是此地最為豪華氣派的一戶人家。

小芸他們將馬匹交給小廝照料,隨著老俞進入屋內,一名體態微微發福的蒙古婦人,和二個面似老俞的三旬壯漢早已等候多時。

老俞哈哈一笑:“老伴、大柱子、二柱子,快過來見過冷大小姐和尹少爺!”

小芸把和人客套,問候這些事交給尹楓去做,反正,她始終學不來這門功大。

在老俞一家子熱誠款待下,他們二人即被送入相隔遙遠的兩個房間,各自清洗沐浴,稍事休憩。

掌燈時分,俞氏特地一展手藝,做了四菜一湯的豐盛晚膳招待小芸和尹楓,奇怪的是,在這個以肉類為主食的大漠地帶,俞氏竟然做了一桌道地的素席。

席間,尹楓故意壓低嗓門,嘲謔逾:“嘖嘖,真難為古二少這位有心人,竟也知道你不吃肉呀,還特地交待人家要以素食伺候呢!”

小芸黠謔道:“他本來就是有心人,否則怎麼會活蹦亂跳,瞧你把話說得那麼酸溜溜的,大柱子倒在你碗裡的該不會是醋吧!”

尹楓微見尷尬道:“胡扯,我哪會喝你這個丫頭的乾醋!”他索性閉嘴和老酒拚命。

小芸也不幹示弱,就拿這俞家自釀的甜酒當茶喝,越喝越起勁,越喝越高興,她索性一邊吃飯,一邊哼起北大荒一帶流行的民謠來,聽得尹楓越發不是滋味。

“呃……”老俞有些猶豫地問尹楓:“冷大小姐她該不會是喝醉了吧?”

“等她喝醉時,天底下就沒有一個醒著的人了!”

尹楓嗤謔道:“別理她,她現在疋陶醉在受人追求的快樂裡。”

他隨即又悶聲加上一句:“就怕好夢由來最易醒!”

他突然覺得,自己好象真的有那麼一點酸溜溜的心理。

※※※

是夜,夜已過半。

屋外的風吹得更猛,天也斗然冷得足以凍死人。

屋裡,忽然響起一陣輕微的騷動。

不一會,小芸便聽見尹楓在她房外低喚:“喂,小妞,快起來,方才我師父化身來找我,要咱們趕快趕往呼倫貝爾城去!”

小芸彈身而起,迅速打點好行裝,走出房外,興致沖沖道:“你師父又化身啦,他為什麼不來找我?他要我們去呼倫貝爾城幹啥?”

“不知道!”尹楓只回答最後一個問題:“好象是那邊出事了!”

此時,老俞全家亦都已起來,正為二人要如此突然離去而忙碌不堪。

出了屋外,小廝已帶著馬匹站在風裡打著哆嗦。

尹楓面色凝重,不發一言地徑自翻身上馬,放蹄而去。

“喂,等等人家嘛!”小芸飛身上馬,朝老俞全家揮揮手﹕“伯伯,謝謝你了,以後有空我再來。”

她一夾馬腹,小白龍如箭般飛掠而出追向尹楓。

剛出化木溝,小白龍便已追上尹楓的坐騎。

小芸埋怨道:“倒底是怎麼回事?非得在這三更半夜趕路。”

尹楓沉沉道:“我師父從來不輕易以化身來和我聯絡,這次他來只交待我速往呼倫貝爾,最快也得二天,那還是馬不停蹄的情況下才能趕到。只怕我這個坐騎還沒那種能耐可以連趕兩天路程而不休息,不快行嗎!”

小芸從未見過尹楓如此沉重的臉色,當下不再胡鬧,只是跟著尹楓披星戴月地全力急馳。

正如尹楓所料,他那匹坐騎禁不起如此日夜不停的波奔,在隔日黃昏便累倒於地。

尹楓將它送給一個恰巧路遇的遊牧民族,和小芸兩人同騎著小白龍,全力奔赴呼倫貝爾。

※※※

二天後,已過起更時分,他們二人終於看到呼倫貝爾城遙遙在望。然而,在這種早該人聲沉寂的深夜裡,呼倫貝爾城中竟有火光映天,以及隱約可聞的嘶叫騷亂之聲。

隨著距離的縮短,彷佛在飽受極端恐怖的刺激後,無可忍受地失聲狂吼,不少人正自半啟的城門內拼命朝外擠出,有些不幸跌倒的人,就遭到後來之人的踩踏而過,不出片刻即一命嗚呼。

尹楓見此情形,只好與小芸棄馬而起,雙雙騰身掠上高聳的城牆一觀究竟。

此時,城內西北方,大火起處,傳來陣陣如人似獸的咆哮怒吼之聲。

“那邊!”小芸伸手指向大火燒垮的一排屋後,那裡赫然出現一隻高逾九尺有餘,如人似猿,渾身長滿濃密的白毛的巨大怪物,正肆無忌憚地攻擊四下奔突衝逃的人們。

這隻怪猿咧嘴嘶吼著,它一揮掌,便有一股白濛濛的冰霧隨之湧現,中者全身結霜,立遭冰凍斃命,有些遭怪物觸及的人,卻在剎那之間變成焦黑如炭的死屍,好似是受到大火的燒烤,或雷電的灼殛一般。

尹楓交待道:“小心一點!”

他已率先撲往那隻巨大的怪物而去。

小芸索性吞下一大把三日醉,喲喝一聲,仍如天馬行空,隨之急掠而至。

尹楓掠近怪物,凌空的身形不變,雙掌驀地合十覆又猛然翻揮,一陣排山倒海般的勁風砰然撞向怪物,將這怪物震得微退半步,然而,這隻怪物依然毫髮無損地回身怒視著攻擊它的人。

尹楓不由得暗吃一驚,他適才這一掌施以七成功力的至剛掌勁,已足以開山裂石,當今武林之中能夠硬接之人,實在少數。

然而這怪物卻只是無所謂地瞪著那雙精光刺目的銅鈴巨眼對自己齜牙咆哮,好像剛才那一掌只是自己為它抓癢一般,只怕這隻怪物並不容易對付!

小芸隨後而至,依樣畫葫蘆,在空中打個滾翻,雙掌一推,砰地擊向這頭白毛怪,而這怪物憤怒地一挺胸,小芸擊中它的掌力竟倏反彈而回,將小芸撞得仰而打橫飛出,叭地一聲摔在泥濘不湛的街道中。

白毛怪彷佛呵笑般打著呼嚕,抬起巨腳正待往小芸身上踩去,尹楓怒斥一聲,赫然垂眉閉目,旋身拋掌,一股浩然渾厚的無形潛勁,逼向白毛怪物!

白毛怪氣得哇哇怒吼,它忽然動作靈活地翻身而起,雙掌狂揮,一陣酷寒冰氣,宛如十二月的飛霜,呼地卷向尹楓和小芸二人。

尹楓和小芸同時閃身朝左右蠢開,兩人亦毫不相讓地全力反擊而回。

砰!轟!巨響之後,白毛怪物連退二步,無礙地仰首嘶吼,而小芸和尹楓卻有些吃力地微喘著。

尹楓估量道:“小妞,這傢伙不怕掌力重擊,咱們如此消耗真力與它相拚實在划不來,不如用遊斗方式,藉機找出它的弱點,你的柏青哥呢?”小芸將一袋做為暗器使用的小銅珠交給尹楓,這時,白毛怪已狂然地朝二人衝來。“小心!”

白毛怪怒目大睜,眼中精光猛熾,迎面襲至的小銅珠竟滋地化為一道白煙熔的無影無蹤,其它打中怪物身上的銅珠竟在滋滋作響中,有如帶電地閃出青白色蛇電,反襲二人。

小芸和尹楓急忙閃躲之後,小芸嘆叫道:“哇,它好厲害喔,又會結冰,又會放電,尹楓,我看這回咱們完蛋了!”

怪物似是受到小芸的叫聲所吸引,轉而猛撲小芸。

小芸腳下倏滑,輕巧閃開後,朝怪物扮個鬼臉:“你捉不到我,喲──”

怪物一撲成空,反掌掃出酷寒掌風罩向尹楓。

尹楓旋身躲避,嗤聲道:“喲,你也懂得一招兩式嘛!”

白毛怪口中呼呼咆哮:“電──”

白毛怪全身長毛直豎而起,一道道青白色的電光繞著它全身飛旋而轉,一股驟然而生的強大吸力,竟將尹楓和小芸兩人吸得朝前撲去。

小芸毫不遲疑,問心劍倏然揮掃而出,硬生生削向白怪伸出的右掌。而尹楓大把銅珠有如滿天花雨,挾以無比威力罩襲怪物全身。

滋滋!叭叭!

一陣電線短路般的火花爆閃。

尹楓順利擺脫吸力,同時隔空揮掌擊中怪物,硬將怪物逼退一步。

白毛怪怒吼號著探掌抓向問心劍,小芸反手翻削,削落白毛怪掌背上一撮白毛。

白毛怪似是吃了一驚,急忙收手,朝後倒躍一步,齜牙咧嘴地瞪著問心劍。

小芸呵呵笑道:“好呀!總算有製得住它的東西吧!”她精神一振,仗劍衝向白毛怪。

尹楓急叫道:“小心一點!”他亦撲身而出,飛旋在怪物四肉,干擾這頭白毛怪。

白毛怪一面極力閃避問心劍的攻勢,一面怒嘯連連地探掌抓撈尹楓。看樣子,這怪物也知道避強趨弱的道理。

此時,原本四下逃難的百姓,都因為尹楓和小芸合力攔下怪物,而心下稍定,紛紛躲在遠處觀戰,他們隨著二人與怪物之間的戰況,時而發出驚叫,時而為小芸和尹楓二人吶喊助威,他們全都全心全意地為這兩位戰鬥英雄祈禱,希望小芸他們能趕走或殺死這怪物。

時間在人們恐懼和期盼之中,不知不覺地流失……

東方的天空,已漸顯露出一絲微光。

尹楓和小芸聯手和這怪物激戰大半夜後,依然不得要領,無法找出白毛怪物的弱點,只能勉強困住這頭渾身放電的怪異巨獸。

小芸嬌喘叫道:“尹楓,這樣子不成啦,我已經累得手腳發軟了,咱們要和它耗到什麼時侯才能了結!”

她抽空又吞了一把三日醉,補充功力。

尹楓亦是揮汗連連:“我也還沒想出來該怎麼辦才好!”

半空之中,尹楓面色浩然肅穆,揮掌硬是接下白毛怪那雙帶電的巨靈之掌!

砰然數聲,尹楓有如遭受雷殛般,飛彈而出,立時閉氣昏絕!“尹楓!”小芸大叫一聲,不見尹楓反應,她登時淚湧雙目﹕“臭怪物,我和你拚了!”

小芸長嘯震天,問心劍在她手中霍然翻飛掄轉,剎那之間,半空出現一輪噴濺著駭人冷焰的燦亮光球,挾以雷霆萬鈞之勢,倏然朝白毛怪飛撞而去!

滋滋聲和轟然聲同時響起!小芸蒼白著臉,和白毛怪朝二個方向分摔滾出!他們雙方在幾次滾翻之,同時躍起,怒目相瞪,白毛怪怒氣衝衝地捶胸狂吼,一副不甘落敗的樣子。

小芸拼起逐漸消散的功力,聚力發出比白毛怪更大聲的怒吼,腳步不穩地衝向白毛怪!

白毛怪見狀一怔,它眨眨巨目,忽然仰天嘶吼一聲,化成一抹電光咻然逸向天際!

此刻天色漸亮,全城居民登時興奮地狂吼歡呼,雀躍不休!

“尹楓,你不要死呀!”小芸見白怪被她嚇跑之後,篋篋齧齧朝著尹楓撞跌撲去.

“呃!”尹楓吐出一口長氣,悠悠然緩緩睜開緊閉的雙目。

小芸見他轉醒,心神一鬆,登時昏倒在尹楓胸前!

“臭怪物,你有膽別跑!”小芸大叫著自昏迷中猛然驚彈坐起!映入她眼簾中的,卻是一間流蘇垂幢深章,四處佈置得極為富麗堂皇的寢宮。她有些茫茫然地瞪視著這間美侖美奐的華屋,一時之間,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小妞,你還在做夢!”尹楓含笑的語聲,在她耳畔響起。

小芸猛回頭,看見那張早已見慣的毛茸茸的臉龐,她歡呼一聲,跳下床榻,雙手抓著尹楓的臂膀,欣喜地又蹦又跳叫道﹕“你沒死,大鬍子,你沒死!”尹楓笑盈盈:

“有你在我怎麼死得了!”

小芸歡然嬌笑道:“你沒死,我也沒死,那隻怪物準要衰大尾了!我夢見它被咱們追得無處可逃,正急的吱吱亂叫吶!呵呵……”

尹楓深深笑道:“你可真狠,連做夢都不放過它呀!”

小芸不以為意道:“放了它別人衰尾,當然不能放過它嘍!”

她這時才發現自己僅穿著一身中衣。“我的衣服呢?”她絲毫沒有羞澀或嬌柔作態,只是忙著翻找自己的衣物,好象她早已習慣在尹楓面前做這類事情,她的一切行為就是如此的自然、純真!

尹楓看著小芸坦然自若地在自己面前穿衣著裝,他實在不知道自己究竟該笑還是要嘆氣。他實在猜不透在這個小妮子心裡究竟把他當成什麼?或者什麼也不是?

“哈!這次散功之後,我的體力怎麼恢復的這麼快?難道有人灌我喝酒!”小芸穿妥衣服,佩上問心劍,一邊自言自語地叨唸著。

尹楓臉色掠過一抹窘紅,卻倏即消失。他怎好告訴這丫頭,是自己用嘴喂她喝下的酒!

小芸打點妥當,張開雙臂在尹楓面前轉了一圈:“如何?還我原來了吧!”

尹楓一直背在身後的手,巧妙地一翻,一件純白色的貂皮小襖赫然在握。這是一件和小芸昔日所穿之貂襖類似,但繡工更加精美的貂皮小背心。

“送你。”尹楓眨眼笑笑。小芸歡叫一聲,高興地接過手,立即穿在身上!

尹楓滿意地點頭笑道:“這才是真正還你本來人,你現在的模樣,就像我第一次看到你時一模一樣!”小芸呵呵笑道﹕“這現在也和剛入關時一樣充滿精神,意氣飛發了!”

“那我們走吧!咱們打擾人家夠久的了!”尹楓輕笑一陣.

小芸隨他走出寢室之外,步入一道帶有拱門的長長迴廊。

“喂,大鬍子,這裡到底是哪裡呀?”小芸好奇地四下打量﹕“地方好象很大,而且四處都佈置得很奢侈喲!”

尹楓笑道:“這是一位蒙古親王在呼倫貝爾城內的行宮,由於這裡尚未遭到破壞,所以葛拉海親王好心招待咱們在此休息調養。”

小芸不解道:“他為什麼要對咱們這麼好?”

尹楓眨眼謔道:“因為咱們成了拯救這座城市的無敵英雄!尤其是你,把那隻大毛獸趕跑了,如今全城的人沒有一個不知道你這位女英雄的厲害!”

小芸咯咯笑道:“其實,那隻大怪物是被唬跑的,其實那時,我根本就沒有力氣再和它拚命了!”

尹楓有趣笑道:“我現在知道了,你有時唬起人來,還真是一點也不含糊,就像那次在風雲樓外也一樣。”

小芸詫笑道:“你看見啦?”.

“當然!”尹楓呵笑道:“那時我就在門外大樹上。我看以後我對你可得當心點,免得被你唬了還不知道!”

小芸皺著鼻子扮個鬼臉,嗤謔道:“本姑娘唬千唬萬,才懶得唬你這個零散!”

尹楓嘖嘖譏謔道:“你這小姐嘴巴越來越刁了!早知道我就不教你這些稀奇古怪的話!”

小芸哼笑道:“你不教,我不會自己學呀!哼!稀罕!”

尹楓無可奈何地搖搖頭,帶著小芸走向一處以厚毯為簾的拱門。

那拱門之外,竟還有二名頭帶氈帽,手持長戈,倚牆分立的蒙古衛兵!此時,那兩名衛兵看到尹楓,立即滿臉仰慕地笑著招呼:“尹大俠,女英雄也來啦!”

尹楓豎指比比後面,謔笑道:“女英雄不就在此!”

一名衛兵為兩人撩起厚重的垂地簾,大聲稟告道:“尹大俠、女英雄到!”進入門內,小芸眼前一亮!

原來,這是間有著圓拱形屋宇的別緻房間,地上鋪著又厚又軟的純羊毛地氈,四壁縣著四張以金線繡成的大漠雄風圖案的巨幅刺繡,正對門口那面牆前,一張落地式的白玉床上斜倚著一名年約四旬,體態微胖,面色紅潤的中年男子。他的四周環繞著一群貌美年少的蒙古女郎,手捧金盤銀盃玉酒壺侍候著他。

白玉床兩側,兩具烏心木雕就的長腳支架上,放置著兩隻紫玉香爐,嫋嫋地吐著一縷輕煙,使得室內浮蕩著淡淡的幽蘭香。

小芸忍不住咋舌道:“哇塞,好奢侈的人生!”

葛拉海親王自一堆樓金繡玉的華麗靠枕中坐起,呵呵笑道:“女英雄見笑了!若非是靠你和尹大俠的保護,本王這行宮早就化為烏有,再怎麼奢華也沒有用呀!”

尹楓打趣道:“親王是否因此而決定,更要好好把握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人生!”

葛拉海親王哈哈笑道:“那是當然!否則若是有朝一日,兩腿一伸,這世間一切榮華富貴不都與自己不再有關了嘛!”

尹楓淡淡一笑,並不多言,他早已遇過太多如此思想之人,若要這些人看破名利富貴,那不如設法讓太陽打西邊出來,也許還比較容易些!

小芸卻不以為然道:“既然你知道這一切到死後都是空的,如果你現在享受慣了,死後沒得享受不是很難過?你為什麼不乾脆現在開始就少享受一點,免得將來死了以後,覺得日子很沒趣!”

葛拉海親王訝異道:“死了不就死嗎?怎麼還要過日子?女英雄,你真是愛說笑話!”

“我本來就喜歡開玩笑,可是這次是很認真的喔!”小芸一本正經的樣子的確少見。

葛拉海親王待侍女侍候他們二人在白玉床前舒適地坐定之後,這才揮退侍女。

“女英雄,你真的認為人死了之後,還有死後的世界?”葛拉海親王有些猶豫地問著。

小芸認真道:“當然有啦!我外曾爺爺現在就在那裡享福喲!還有,也不是每個人都能在死後享福的,如果人在活著的時候享了太多福,以後死了就要吃苦。親王大人,你想想看,人活著頂多是幾十年到一百年的時間,就算享受也不過這麼長的時間,可是,人死了以後的時間卻是永永遠遠沒有止盡,要是那時來吃苦,那有多久呀!幸運一點的人也許能投生到這個世界上,可是那時就不一定能做人啦,也許會投生成雞呀、鴨呀、狗呀、豬呀,反正就是要被人殺來吃掉。哎唷,好可怕喔!如果你還能投生再做人,那一定是上輩子做了很多好事才換來的,可是那也不一定會像現在這麼幸運,有好吃的食物吃,有漂亮的屋子住,還有人侍候著。哎呀,反正人死了以後的事可麻煩著呢!除非能像我外曾爺爺那樣子,知道自民什麼時辰要去享福,你就不用煩惱了!”

尹楓好奇地忖道:“這小妞今天怎麼突然對人說起因果輪迴的大道理來?”他瞥眼打量小芸,忽然在這小妞眼底看到一小簇躍動的黠謔之火,他恍然大悟暗道:“原來這小妞又在嚇唬人啦!”

此時,葛拉海親王臉色有些慘淡,約莫是真的相信小芸的話,也想到死後世界的恐怖!

“女英雄……要怎麼樣才能令外曾爺爺那樣,可以知道自己將來能否享福!”這位親王有些囁嚅地問。

“很簡單呀!”

小芸偷偷朝尹楓眨個眼:“我剛才就說過了嘛,就是做好事呀!我們中原人說,那叫積德。我不知道你們這邊的人怎麼說啦!”

葛拉海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我瞭解!我瞭解!”他忽然抬起頭叫道:“衛兵!”

室外的衛兵聞聲掀簾而入,恭恭敬敬地跪伏聽命。

“去告訴拉沒總管,要他開啟度銀協助城西的老百姓重建家園。”葛拉海大聲地吩咐著。衛兵顯然有些驚奇地覷眼自己的主子。

“快去呀!”葛拉海親王微慍道:“還怔在這裡幹什麼?”

衛兵唯唯喏喏地應命退去。

哇!小芸故意讚歎道:“親王大人,你真是個大善人喲!像這類事只要多做兒次,你就不用擔心死後吃苦千千萬萬年了!”

“當然!當然!”葛拉海親王不自在乾笑著。其實,他本來是一個勢力貴族,專重個人享受,哪有時間去理會那些宮殿之外的窮人。只不過今天被小芸那番話說得心理直發毛,才會勺廟時起意”做件拔一毛而利天下的事。

尹楓含笑道:“親王,冷姑娘與我在此叨擾了一整天,蒙你熱誠款待實愧不敢當。

由於我們另有要事待辦,無法多做停留,想就此向你告辭!”

“這麼快!”葛拉海親王詫然道:“兩位為何不多留幾天,今晚我還打算好好招待你們一場吶!”

尹楓委婉卻堅決地謝絕了葛親王的美意。葛拉海親王在不得已之下,只好命人為尹楓另外準備一匹健馬,他自己則陪著兩人下樓,來到行宮門口。

小芸直到此時才看清這座行宮的全貌,原來那竟是座圓頂拱窗的宮殿式建築,佔地之廣,幾乎是呼倫貝爾城的五分之一。那夜她與尹楓掠上城牆時,只忙著注意失火的城西,反倒忽略這座隱於夜色的偌大宮殿,此刻在已微偏斜的陽光照光耀下,才完全顯現出這座宮城的壯觀與奢華。

小芸越發覺得這回唬人唬得真是太有價值了!

她正想問尹楓有沒有看見小白龍,這時馬伕已牽著小白龍和另一匹紅鬃烈馬走向門前。

小白龍遠遠地就已看見小芸,它嘶嘯一聲掙脫了馬伕之手,奔人小芸懷中,親熱地磨蹭著,逗得小芸忍不住呵呵直笑。

葛拉海親王一路將尹楓和小芸送出行宮外,他們剛踏出行宮,大街上驀地響起一陣歡呼聲和震天價響的劈啪鞭炮聲,街上登時湧出無數人影,他們歡呼著,吶喊著!

“女英雄!女英雄!女英雄……”

人群熱烈地振臂高呼,無數的鮮花如雨一般灑落向小芸身上,人們的臉上充滿著興奮、熱情和訴不盡的感激﹔小芸臉上洋溢的笑容燃亮她嫣紅的嬌豔臉龐,閃爍在她眸中的光輝使得西天絢麗的夕陽也為之黯然失色!

她和尹楓在呼倫貝爾城全體居民的簇擁下,緩緩離開街道,步出城門。待他們二人徑自催馬而去,全城的百姓依然戀戀不捨地追出老遠為他們送行,直到他二人化為地平線那端的兩個小點,才在暮色中慢慢走回城中……

小芸帶著澎湃激盪的情緒,迎著風盡情地奔馳在無邊無際的沙漠中,紅紅的落日如一輪火球,正緩緩沉入這片沙海的盡頭。

“大鬍子,我們去追那個夕陽!”小芸指著落日,回眸嫣然倩笑!

尹楓感染了她那份如夢似詩的純情,豁然笑道:“好!後到的人要請客!”他縱馬而去!

小芸嘿叫道:“賴皮,你怎麼可以偷跑!”她吆喝一聲:“小白龍,給他一點顏色瞧瞧!”小白龍嘶嘯著放蹄追去,不久便已超越了坐騎,它故意不遠不近地領先一個馬身,然後在每一次後蹄離地飛揚的剎那,都猛地朝後拔起大把黃沙。

黃沙隨風揚徽,嗆得緊隨其後的尹楓和他的坐騎全都灰頭土臉,宛如剛自沙堆中鑽出來的一般!

“嘿!小妞,你太過份了哦!”尹楓閃避著沙塵,哇啦大叫。

小芸回頭朝他扮著鬼臉:“有本事你就追到我前面呀!”

尹楓不由得一陣苦笑,憑他和這匹別人送的馬,怎能鬥得過小芸以及與她靈犀相通的神駒小白龍?這回的暗虧他只有認了!

夜,接替絢麗的落日,為大地帶來沉沉的黑暗。沙漠裡的夜,總是像突然翻臉的晚娘,由白日的燥熱驟而便轉為凝霜的酷寒!

小芸過足“誇母追日”的癮頭後,隨著尹楓在一處逐漸風化的殘巖背風面休歇下來。

她懶懶地斜倚著巖壁,微微仰首目不轉睛地瞪視著那滿天繁星,營火在她臉龐投下跳動的光影,為她純潔的表情增添幾許成熟又迷濛的神韻。

尹楓則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這張是熟悉似陌生,卻百看不厭的嬌顏。

四周,只有微風的低吟,火花輕的爆響,和兩匹馬兒偶爾打個啞聲的呼嚕。

尹楓忽然覺得今夜的沙漠,有一種多年來他從未感受過的恬靜,一股暖暖的,彷彿觸手可及的滿足,自他心底湧現出來,如果時間就此凝止不前,他情願永遠如此專心凝視下去!

小芸心滿意足地嘆口氣:“大鬍子,你看那些星星是不是好象快要從天上掉下來了?

哇,這裡的星星好多好美喔!”

尹楓收回專注的目光,仰身朝後撐坐,淡淡笑道:“沙漠是不是真的很美?我沒有騙你吧!”

小芸信服地點點頭:“山裡那些又高又大的原始森林雖然也會令人產生一種渺小的感覺,但是那種感覺又和沙漠這種無邊無涯的空曠所使人產生的渺小感完全不同!森林有時會給人一種無形壓迫感,令人想要逃開,可是沙漠卻給人一種全然的解放感,讓人覺得可以擁有完全的自由,不受任何的拘束。現在我知道你為什麼喜歡做一隻獨來獨往、自由飛翔的孤鷹。你就是被這片廣大的沙漠寵壞了,才會不願意接受任何束縳,對不對!”

尹楓謔笑道:“糟糕,你越來越瞭解我了,怎麼辦!”

“怕什麼?”小芸呵笑著戲謔道:“我又不會利用對你的瞭解,把你騙去賣掉。”

她眨眨眼睛故意接道:“我頂多是利用對你的瞭解,設法讓人把你買走而已!”

尹楓嘖嘖有聲嘆笑道:“難怪人家說,最毒婦人心吶!現在我可得到了證明!”

“快看!”小芸忽然叫道:“流星喲!”

此時,天際劃過一道光影,瞬間便又不見。

尹楓輕笑道:“在沙漠裡有個傳說,如果看見流星立刻許願,那個願望就會實現!”

小芸皺著眉頭想了想:“糟糕,我沒有願望可許吧!以前我希望趕快出名,可是現在出名了,也不怎麼樣嘛!一切還不是差不多。”

尹楓笑笑:“慢慢等吧,小妞!你入江湖時間還不長,還不知道出名的苦惱。你沒聽老古人說,人怕出名豬怕肥!將來你漸漸就會體會得出這句話的真諦!”

小芸故意皺著鼻子道:“這句話很沒道理喲!為什麼要把好好的人和肥肥的豬放在一起打比喻?那人不就和豬一樣了!”

尹楓哈哈笑道:“其實,有些人的確和豬差不多啦!那種人若問他生命的目的為何?

他會理直氣壯地告訴你:‘賺錢呀!’你再問他賺錢幹什麼?他會說:‘吃香的、喝辣的、住好的!’,你說這種人的人生,是不是也只是為了吃飯和睡覺而忙碌?他們是不是夠資格和豬仔兄排在一起接受比喻?”

小芸咯咯嬌笑:“你別故意拐著彎地偷罵我喔!我常嚷嚷著想賺錢,但是我才不是那種只拜銀子為教主,凡事只聽銀子吩咐的金錢教教徒!”

尹楓眨眼謔笑道:“我可沒說你,是你自己做賊心虛!”頓了頓,他忽而笑道:

“對了!我沒有想到你居然有那麼大的本事!”

小芸茫然不解道:“我的本事有很多呀!現在你在說哪一樣?”

“老王賣瓜自賣自誇,你真是不害臊!”尹楓嘖嘖舌笑道﹕“我是說你把那個親王大人唬得心甘情願拿錢出來賑災的事!”

他好奇道:“像葛拉海那種只願自己享受的人,我見多了。若要這種人良巳、發現去救濟窮人,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可是你怎麼知道用因果輪迴的報應能夠嚇倒他,讓他自動拿出錢來?”

“你真笨!”小芸嘲謔道:“這件事只很簡單的推理嘛!一般藏蒙地區的居民,是不是大都信仰喇嘛教?”

“沒錯!”尹楓點點頭。

“那就對啦!”小芸解說道:“喇嘛教本來就是佛教密宗之屬,信奉喇嘛教的人,當然會相信生死輪迴或報應這一類的事。只是,若是對一個具有大智能的人我們和他談道理他能接受,若是對一個智能未開,或是根本就懵懂痴迷的人,他怎麼可能瞭解道理?

他當然只關心自己,所以我們當然得拿和他切身有關的事實才能打動他的心。人的心若被打動了,要他動向左邊,或是要他動向右邊當然就是看我們啦!這就是‘對症下藥’的道理嘛!”

尹楓恍然大悟:“你這麼一說,真是很簡單!”他拍拍自己的腦袋,笑道:“是我這裡把事情想得太複雜了,所以以為事情很難!”

小芸認真道:“本來就是嘛!我就是覺得很奇怪,為什麼大部份的人都要把一件很單純的事,用很複雜的頭腦去分析它,分析到最後,變成自己嚇唬自己,以為事情很棘手,很難辦就退怯了,結果是什麼事都不敢輕舉妄動,然後就是一事無成啦!”

尹楓若有所悟道:“嗯!因為大部份的人往往忽略‘萬物無失始,始於一’這個道理,所以才會把事情複雜化。重要的是要找出事情的根本,而後對症下藥就是!呵呵,我現在發覺,想要像你這麼單純還真不簡單喲!”

小芸黠謔笑道:“那當然!我外曾爺爺說,人要單純而不無知,因為無知的單純是愚蠢﹔人要複雜而不昏亂,因為昏亂的複雜便是無知!”

尹楓由衷笑道:“哈!你這小妞真的太好命了,因為你從小就由一個非常有智慧的老人家帶大,所以才會有今天的聰明智能,以後我可不敢隨便小看你了!”

“知道就好!”

小芸黠謔笑道:“你以為沒有聰明的頭腦,就可以隨便唬得過別人呀!本姑娘可不止只有二步七,我最少還有五步四!”

“五步四?”尹楓一怔之後,哈哈笑道:“好好,你要五步四就五步四,反正現在你成了名了,你連放個屁都會有人說是香的,改改這些術語又算什麼!”

小芸不懂他在笑什麼,難道“二步七”的“二步七”不能叫“五步四”?誰規定的?

日子就在他們二人如此時而談謔打屁,時而靜默品味之中打發走了!有時,他們會站在黃昏暮色當中,傾聽著落日方向傳來丁當脆響的駝鈴聲音,有時,他們暢談終宵兼而數著遠處的胡狼做了第幾次望月長嗥!倏忽的時光雖然無形地流逝,卻也在這流逝中形成些有形的什麼──那是人與人之間的越發熟稔,是心與心的更加契合!

※※※

終於──神秘的薩滿寺到了!在這浩瀚的沙漠上,一處寸草不生,危巖堆棧的褐色山脈,宛如一條巨大的懶蛇般,橫臥在黃沙之中,顯得特別突出刺目。

“在哪裡?”小芸眺望前方的山脈,怔然道:“我沒有看到那些山上有任何的建築呀!”

尹楓笑道:“如果讓你看得到,薩滿寺早就遭人消滅了!”

他指著群峰之間,一座筆直如削,佈滿無數巢孔的斷屏山崖,指點道:“看到那座像蜂窩的斷崖沒有?薩滿寺就在它腹內深處。崖壁上那些洞洞有的是天然形成,有的卻是用人工開鑿出來的,那裡面的信道便是一座千變萬化的大迷宮。如果不認識路的人迷失在其中,能在三、五個月內轉出來的人已經算是絕頂聰明,小有聰鵑的人也許花上三五年慢慢摸索,還可以找到出路。若是一般普通人,大概就要困死其中。不過,寺裡派人定期巡守各處,若是發現有人誤闖迷宮走不出來,通常都會在他們昏迷後,加以救治再安全送出山外,因此,這附近的人都稱這座絕崖為鬼居崖,意思是說有鬼住在裡面,所以才會讓人迷途找不到出路,卻又莫名其妙地被送出來。”

小芸呵呵笑道:“可是他們不知道里面住的不是妖魔鬼怪,而是一些修行的活菩薩!”

“不知道才好!”尹楓笑道:“薩滿教自從慘遭圍剿的滅教之痛,迄今創痕猶存,元氣未復,而且,惡名也未除,若是有人知道,只怕還想來剷除本教這個‘劣根’吶!”

小芸同仇敵愾道:“這些人真是腦筋不清!沒關係!以後如果真的有人敢打這種主意,我一定幫你教訓他們!”’

尹楓笑道:“我知道你一定會的!我們走吧!說不定已經有人等著咱們!”

他們二人立刻催騎朝山腳奔去。

小芸好奇阿:“你有通知裡面的人要回來嗎?”

“沒有!”尹楓輕笑道:“可是我每次要回來,總是有人能‘感覺’到。”

“我知道,一定是你師父!”小芸猜道。

尹楓搖頭笑道:“不是,雖然不論我在哪裡我師父都知道,但是他從來不會告訴寺裡的長老,或其它師兄師姐們有關我的行蹤,除非是有特殊需要!”

小芸不解道:“那會是誰能感覺到你要回去?”

尹楓想了想:“大部份是長老他們。還有些已經獲得開悟,能夠隨時拔元出竅的師兄或師姐,他們有時會在入定中看到我,就知道我要回來了!”

小芸忽然好奇問道:“那你呢?你有沒有這種感應的力量?還有你會不會你師父那種化身的神通?”

尹楓笑笑:“我在六歲時第六感覺已經很發達,那時我就能感覺到我爹和孃的急難,至於化身,我還沒有那種本事,那得經過第四級灌頂,並且修習完成大圓滿法門之後,才能達到那種境界。”

小芸納悶道:“什麼叫做灌頂?”

尹楓解釋道:“所謂灌頂,是密教裡上師為弟子開啟佛性,並引發弟子自身內在力量的一種儀式,一共為四級,初級灌頂又可稱為瓶灌,主要目的,是在調伏初入密乘弟子,種種堅固執著的凡夫心理,並破除他們心中‘我執’的觀念。第二級灌頂稱為密灌,主要意義是使弟子能修習脈、氣、明點這三項,這就是一般中原武學所修習的內心法。”

小芸豁然道:“脈就是指經脈,氣就是指氣血的運行,而明點是不是指穴道?”

“答對!”尹楓笑謔道:“真是孺子可教也,人家說聰明的小孩能懂得舉一反三之理,而我一都還沒舉,你就已經能反三,可見你是聰明過度了!”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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