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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杜默雨 -【心有靈犀(皇上癖好之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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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10 00:24:04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夏夜,蛙鳴陣陣,幽淡的香芷清香縈繞在房舍之間。

  「這集子寫得很完整。」穆勻瓏正襟危坐,翻閱完一本紙稿。「元老爺將他多年所種,所搜羅的香草全記載在上面,講明特色,功用,產地,種植方式,還畫了圖讓人明白,若能刊印流傳,必能嘉惠天下。」

  「元老爺願意刊印嗎?」郁相思坐在桌前,正拿了兩片香草葉比對。

  百草莊裡有的是香草,足以讓她拿來聞香,試味,調和,眼前桌上就擺了幾十種香草,腳邊還有兩大籠等著她去研究。

  「他拿給我看,當我是知音。我告訴他,這集子算是醫書,也是農書,若能讓更多懂香藥車的人看了,還能引出同好,寫出更多論述,大家互相切磋,這是一美事。」

  「對啊!」郁相思秉持她一貫的理想,滿懷希望地道:「然後還有更多的人種香草,植香樹,雖然有的地方不適合,但不試怎麼知道?或許可以經過配種接枝,慢慢培育,一年不成,十年五十年總成了吧。」

  「也對。」穆勻瓏笑道:「可以先在南方山區鼓勵百姓種植檀香,將來我們的子子孫孫就能用到天穆國自己生產出來的好香了。」

  「說什麼子子孫孫啦。」郁相思紅了臉,就知道他若私下和她在一起,過不了一刻鐘,就開始『不正經』了。

  果然,穆勻瓏放下紙稿,略微歪了身子,讓自己坐得更舒適些,再將手肘擱在扶手上,懶洋洋地看著她。

  他這個姿勢所宣告的訊息太過危險,郁相思慌忙低頭,更加臉紅心跳,莫名地口乾舌燥。

  「我也想將我家的香冊寫出來。」她趕緊道。

  「阿甘兄的意思是?」

  「我以前就和我哥談過了。我覺得,為了這本祖傳秘方,累得我爹鬱鬱而終,若當初公諸於世,包山海出不用處心積慮來偷了。」

  「公諸於世,就不算是秘方。」

  「秘方秘方,大家都藏了起來,藏到最後,不是被蟲蛀光,就是後繼無人,反倒失傳了。」她搖頭笑道。

  「有道理。不過你寫出秘方,畢竟讓大家都學去了。」

  「香料種類繁多,不同產地和品類就有不同的氣味,方子只是一參考指引,最主要的還是看做香人的本事和用心。」她聲音變得細微,一張臉蛋也壓得更低。「而且……而且……嗯……」

  「而且什麼?」他頗感興味地瞧看她的粉面。

  「我是說,那個……呃,將來我成了皇后,自是不需要賣香維生。我覺得呢,我應該跟你一樣,不管做什麼,想什麼都該顧念天下百姓,若一本郁家香冊能造福千千百百製香人家,也讓更多人聞到好香,還能長久流傳於世,寫出來又有什麼關係。」

  「相思啊!」他欣歎一聲,眼底燃起了火焰。

  「我哥那邊,我會再跟他說的。他很疼我,只要我能說出道理。他都會依我,所以他不會逼我嫁人,還願意讓我一個人出遠門。」

  「他一定捨不得將你嫁到那麼遠的京城了?」

  「對啊。」她笑容嬌俏。「你得想辦法跟我哥求親,千萬別強逼他喔,不然我就不嫁了。」

  「唉!相思。」他換了個姿勢,以手支頤,仍舊以慵懶的眸光鎖定她,又是輕歎。「噯!相思。」

  「你怎麼一直歎我的氣?」她抬了眼。

  「相思,你總是帶著我去冒險。」

  「哪有?是你帶我去高原,又帶我來這邊見識伊西邦人吧?」

  「你的冒險,在這裡。」他手掌拍向心口,微笑道:「你似乎什麼都不怕,伊莎貝拉拖著你出去,你就跟她交起朋友來了。」

  「伊莎貝拉只是個單純的小姑娘。現說,四位護衛大哥也立刻跟在我身邊,你保護我這麼周全,怕什麼?」

  「我知道,你可以『應付』伊莎貝拉,可我看到她那副壯碩體格,好怕這女人會欺負你。」他握起了拳頭,好像手裡仍有那枚該死的銀幣。

  「呵!說什麼壯碩,她只是長得比較高。」她噗哧一笑,隨即低下頭,輕輕撥弄桌上的香葉片。「你擔心我,我懂。其實我本來也想陪你的,雖然我什麼都不懂,可我只想陪在你身邊……」

  「相思!」他真情頓湧,立即起身走過來,扶起她的身子,輕輕擁住她。「我也想跟著你出去,但我不能走開。」

  「我明白,你做你的事,別擔心我,」她滿足地靠上他的胸膛。

  「我還要謝謝你,謝謝你跟伊莎貝拉做朋友。」

  「咦?我們女兒家的事,幹嘛謝我?」她輕眨睫毛,不解地問。

  「多一位外國朋友,總比多樹立一個敵人好。」他摸摸她的發。

  「那麼,你將費南多當作敵人?你不是他不是單純的商人?」

  「對,他不是單純的商人,他之所以帶著伊莎貝拉,只是想讓他看起來更像個有家室,有女兒,所以得出來賺錢的普通商人--不過,我不當他是敵人,我也是以朋友之道待他;但還是要他知曉,當朋友,我歡迎,但絕不容許伊西邦的野心侵犯。」

  「費南多會不會生氣了,故意不從迦各羅進肉豆蔻?」

  「肉豆蔻不像白米食鹽是必要的東西,少了也無所謂,還有其它的替代香料可用;若他們以為奇貨可居,賣得更貴,貴到一定的程度,就沒人買了,這等利益損失他們會衡量的。」

  「對!況且波羅國的肉豆蔻也不差。」她抬起臉,一雙明眸清澈極了。「我還等著孟大哥回來。」

  「沒錯。」他拿指頭按了按她小巧的鼻子,微笑道:「將來市面上會有不同產地的香料,因為有了競爭,價格不會太貴,老百姓可以各取所需,當然,另一方面朝廷要防止壟斷情事……」

  他住了口,只是癡癡地凝望她。

  燭光下,她臉蛋暈染出嫣紅的色澤,一張小嘴也是紅潤潤地如新鮮櫻桃,身上則是散發洗浴過後的香芷清香,彷若是誘人的催情香氛。

  良辰美景,溫香軟玉,談論硬梆梆的商務和國事實在太過殺風景。

  「怎麼不說了?我還在聽。」她望向他。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機。」

  他收緊雙臂,尋著了也香軟的唇瓣,做他最想做的事。

  深深的探索,密密地交纏,擁抱的人兒更貼近了彼此,佈滿屋內的香草葉靜靜地散發出它們交錯纏綿的芳香。

  叩叩,更殺風景的敲門聲出現了。

  「勻瓏?」她先掙開了他綿密不絕的親吻,喘了一口氣。

  「什麼事?」他勉強轉頭向門,沉著氣問道。

  「爺,」門外說話的是潘武。「白芷鎮上傳來消息,高朋客棧掌櫃一家四口和伊莎貝拉小姐染了瘟毒,老百姓十分恐慌。正找了衙門的人打算封了客棧。」

  暗夜灰沉,燈籠閃爍著明滅不定的火光,平日高朋滿座的高朋客棧前空無一人,一條繩索繫在兩根門柱上,聊勝於無,但即使不拉這條繩索,也無人敢靠近客棧大門口。

  穆勻瓏被擋在客棧的對街,瞧了這景象,皺起了眉毛。

  「裡頭還有什麼人?」他問道。

  「回爺的話,」潘武已經掌握現場狀況。「裡頭就掌櫃一家,有夫妻和兩個女兒,還有費南多,狄雅哥和伊莎貝拉;另外,包山海和他的隨從已經避到客棧東廂,沒聽說他們有人發病。至於其它住宿客人,聽到消息,全部連夜跑掉了。」

  「若真是瘟毒,他們跑掉也會造成危險。」穆勻瓏眉頭深鎖。「有去找回來嗎?」

  「知縣沒有處理,屬於這就派人去找。」

  「你再派人問問附近百姓,看有無任何可疑的情形發生。」

  「爺,不知道伊莎貝拉怎麼了?」一起過來的郁相思擔憂地問道。

  「大夫怎麼說的?」穆勻瓏又問。

  屬於請他過來。潘武走向一個站得遠遠的中年男人。

  或許是聽到瘟毒的消息,成天聚焦看紅毛人的老百姓早已一哄而散,留在客棧附近的只有十來個人,還有兩個板著死魚臉孔執守勤務的衙役。

  「瘟毒!的確是瘟毒。」大夫走過來,一臉緊張,語氣急躁不安。「你們是什麼人?我看完病,也開藥了,我要回家去。」

  「你怎能如此肯定?」穆勻瓏問道。

  「病人上吐下瀉,肚痛,發高燒,全身無力,這就是瘟毒啊。」

  「很多病症都有這些症狀,不一定是瘟毒。」

  「一定是。」大夫十分肯定。「紅毛人從海外來,身上必然帶有中原所沒有的瘟毒。傍晚先是紅毛女發病,再來就是服待紅毛女的掌櫃女兒,然後是掌櫃夫妻。包老闆的手下沒人親近紅毛女,自然無人發病。」

  「那我怎麼沒發病?」郁相思問道。「今早伊莎貝拉親了我的臉。」

  「嚇嚇!」大夫登時連退三步,一根指頭抖呀抖呀,指著郁相思,驚恐地道:「就是你跟她親嘴啊?你你你……」

  「是親臉。這是伊西邦人打招呼的方式。」郁相思輕撫臉頰,望向穆勻瓏,神情變得憂慮。「若要得病,我現也病了;也許我沒病,可我怕爺你……」

  「不會有事的。」穆勻瓏握住了她的手。

  「嗚,我要回去了。」大夫又是倒退十步,回頭道:「我再叫人送香茸過來,姑娘就煮了喝吧。」

  「是他。」隨後起來的元歸見到逃走的大夫,不禁大搖其頭。「陳大夫只會看小病,若鎮上百姓有了大病,還得到巴州找高明的大夫。」

  「白芷鎮只有這個大夫?」穆勻瓏也看得出大夫診治太過草率,更無盡力治病的醫者之心,他轉念之間,便喚來一名貼身侍衛。「顏陵,你拿腰牌前往巴州見知府唐瑞,告訴他說我在這裡,要他找來巴州最好的大夫,越多越好,盡快!不得耽誤。」

  「是。」顏陵得令,立即離去。

  「田大爺認識唐知府?」元歸好驚訝,這香料商人竟請得動唐瑞。

  「這個時候,就得找地方大員。」穆勻瓏依然神色凝重。

  「嗚……嗚嗚啊……」客棧裡頭傳來模糊不清的嗚咽哭聲。

  「有人在哭?」郁相思一顆心早就提了起來,快步走到繩索前,張望一下,問了兩名看守的衙役。「請問一下,客棧裡頭有誰照顧病人?」

  「沒有。」

  「不是說他們發燒無力,沒人照顧怎成?」

  「那你去照顧啊!」衙役很不客氣地回嘴。

  「是誰要你們封了客棧?」穆勻瓏走了過來,質問道:「這裡的衙門知縣是誰?怎麼封了客棧,人就跑掉了,也不想辦法照顧病人?」

  「不都找大夫來了?」衙役接了苦差事,還是沒好氣。

  「有人幫他們煎藥嗎?」郁相思仍憂心地問道。

  「哼。」衙役懶得回答了。

  「去找你們大人過來!」穆勻瓏動怒了。

  「爺,我要進去。」郁相思拉了他的袖子。

  「相思!」他定睛看她,所有的怒氣頓時消失在那對澄澈的眸子裡。

  「我從小出入滿福哥他家的藥鋪,也會調香藥,對於藥理稍懂兩三分……」她試圖解釋道。

  「這不一樣,他們得的可能是瘴癘重病,萬一過到你身上……」

  「裡頭的人是生病了,但大夫心存偏見,我不認為這是瘟毒。再說,不管是什麼病,總得有人去照顧他們。」郁相思望向空蕩蕩的街道。「恐怕沒人願意進去,包山海那自私的個性,躲都不及了,況且裡頭有四個女子,讓我進去照顧她們最適合了。」

  「相思,我不許。」頭一回,他嚴厲地拒絕她。

  「爺!」她定下心,努力扯出一個笑容,想要伸手安撫他,卻還是收了回來,抵在裙邊。「你才感謝我交了一個伊西邦國的朋友,既然朋友有難,怎能置之不理?」

  「你這是涉險!」他急切地道。

  「你已經請唐知府找大夫了,再怎麼遲,明天早上就會有大夫過來,到時我再讓大夫瞧瞧好了。」她低下頭,絞了絞手指頭,又抬頭笑道:「更何況若我真的染病了,我還是得避開爺你身邊……」

  「我不許你進去!我出重金另外找人,總有人願意進去。」他不理會她的避開,用力按住她的肩膀。「我們在外面掌握情況就成。」

  「爺,我當伊莎貝拉是朋友。」她溫言道:「她一個姑娘來到這裡,生了病,沒人理她,一定很難受的,他爹和狄雅哥兩個男人,怎麼照顧得來她呢?而且,她爹一直害怕我們的癘病,恐怕這會兒也以為是我們過病給他們。包山海不敢理會,庸醫沒治好,衙門又擋著不讓他們離開,怕是會造更深的誤解了,那豈不壞了爺早先讓他們知難而退、從此兩國和好平等貿易的初衷嗎?」

  「唉!」穆勻瓏長歎一聲。

  在這個當兒,她竟能鉅細靡遺地說出一套道理說服他,而且說的不僅僅是朋友之情,還能一躍而出、順帶展望到天下大局。

  他是娶了一個何等聰慧靈巧的女子啊。

  「我既是你身邊的人,我進去也可以讓費南多安心,他會明白,你不當他們是敵人,而是他們的朋友。」

  「唉!」仍又歎了一聲。

  她見他老是歎氣,心底感到些許不安,明知山有虎,遍向虎山行,他是這麼顧慮她,她卻偏要惹惱他。

  她只是懷抱著一個心願,希望他少些操煩,少些憂慮,少些皺紋。

  「如果爺你覺得我忤逆了你,等事情過了,我自己回去青檀鎮……」

  「唉,相思,你想到哪裡去了。」他又是搖頭歎氣,逸出疼寵的柔笑。「我大概能瞭解,阿甘兄不得不讓你去雲頂關的心情了。」

  「爺?」

  「拜託你了。」他鄭重地道。

  「好!」她綻開微笑。「我一個人可能忙不過來,元老爺,你有辦法找兩個人進來幫我的忙嗎?」

  「郁姑娘如此情義,老朽佩服。」元歸抱拳道:「我這就回去找人過來幫忙。」

  「工錢就算我家爺的了。對了,那個大夫只開香茸是不夠的,我想暫時用調和脾胃、安定症狀的香藥,要準備藿香、白芷、紫蘇、陳皮、甘草……哎,我記不得了,元老爺?」

  「我去翻醫書。」元歸點頭道:「百草莊什麼都沒有,就香草、藥草最多,我即刻送過來。」

  「麻煩元老爺先煎一貼藥給我家爺喝,他是萬金之軀,千萬不能染病的,您一定要看他喝下去喔。」

  「相思!」穆勻瓏忘情的呼喚她。

  「爺,你要喝藥,別擔心我。」郁相思繞過繩索,回眸一笑。

  兩名衙役聽他們說了老頭天,也沒阻止,畢竟他們擋的是裡面出來的人,不是進去的人。

  「潘大哥,有件事麻煩你。」郁相思想到了事情,又回頭道。

  「郁姑娘請說。」潘武恭謹道。

  「請你去我房裡,取來床頭的香匣,你認得那樣子。」

  她進門了,消失在客棧大堂的簾子後頭,穆勻瓏牢牢地盯住簾子,好似想一眼看穿她的動向。

  她要靈犀香做什麼?他猛然頓悟,她是想他陪在她身邊啊。

  原來,她早已是深深地依賴了他,有他的陪伴,她就有力量。

  他握緊了拳頭,忍住衝進去客棧的衝動。她要他不能染病,他就絕對不能染病,他得保重自己的身體,為她,為天下萬民。

  夜空浩瀚,蒼茫無際,他抬頭仰望,心底也在高聲吶喊。

  願天神祝福他的妻子!願天神給予他和她更多、更強的力量--

  ☆☆☆

  「伊莎貝拉,我幫你擦擦汗。」

  「香香?」伊莎貝拉微睜了眼,虛弱地道。

  「是我,相思。」郁相思拿巾子幫她擦了脖子、腋下和背部,再扶她躺下,柔聲安慰道:「你很累喔,你再等等,快熬好藥了,你待會兒喝了就舒服些。」

  房門打開,曾大娘拎來乾淨的馬桶,後面跟著憂心忡忡的狄雅哥。

  「她還好嗎?」他著急地問道。

  「剛才吐空胃裡的食物,肚子沒那麼痛了。」郁相思掩起薄被,再將巾子浸了水,擰乾放在伊莎貝拉的額頭上。

  狄雅哥站在床邊,凝視伊莎貝拉的病容,眉頭鎖上憂愁。

  怎地男人不管膚色長相,憂愁起來都是同一種神情呢?

  郁相思瞧著,驀然明白了,原來,狄雅哥對伊莎貝拉……

  「費南多大爺還好嗎?」她不動聲色,問候道。

  「他沒事。我請他先休息。」

  「你呢?」

  「我來照顧小姐。」他答非所問。

  「也好,讓你看著她。」郁相思起身,好讓他能盡他的心意。「我還得去看客棧大娘和她女兒。曾大娘?」

  「好了。」曾大娘收拾好房內的東西,隨即跟郁相思走出門。

  迎面而來的正是曾大叔,他肩上背了一個大籃子,問道:「我家老爺送來香粉和香爐,我擱哪裡?」

  「曾大叔,謝謝你,你幫我拿去最後一間房放著就好。」

  「這就去!」曾大叔立即轉身,他還得趕回廚房熬藥看火候。

  「曾大叔,還好有你們過來幫忙。」郁相思道謝。

  曾大叔和曾大娘兩夫妻是百草莊的僕役,聽說老爺找人幫忙,便自告奮勇過來了。

  「沒什麼啦,誰也不想生病。」曾大娘直搖手。「要來之前,我家老爺還要我們嚼艾草和香芷葉辟邪,姑娘你要不要?」

  曾大娘從懷裡掏出一大把綠油油的葉子,郁相思笑著拿過一片香芷葉,含在嘴裡。

  兩人接著來到客棧掌櫃一家的屋子。掌櫃大娘和兩個十幾歲的女兒病懨懨地躺著,她們仍然幫忙處理了穢物,為病人抹身換衣,正好曾大叔熬好藥湯送過來,便一個個仔細餵了藥,再服侍病人上床睡覺,待一切料理妥當,這才放心離開。

  曾大娘過去瞧曾大叔照顧掌櫃的情況,郁相思心想伊莎貝拉那兒有狄雅哥,便暫時放下心,回到曾大叔幫她放置香粉的房間去。

  直到目前為止,她並沒有發病的症狀,也不覺得疲累,她做粗活慣了,這麼來來回回照顧病人,並不以為意。

  她只是覺得憂心,大家吃的是同樣飯菜,住在同一個屋簷下,別人沒事,就這五個人有事,難道真是伊莎貝拉將病帶給掌櫃的女兒?

  五個病人皆是病得全身虛脫,她不會診斷病情,也問不出病因,長夜漫漫,她除了憂心,也只能等待大夫的到來。

  坐到桌前,她忽然有些頭暈,趕忙以手扶住桌沿。

  沒事!她絕對不能有事!她這樣子跑進來,已經讓他很擔心了,她不能再讓他皺眉頭,她說過,她要為他保重!

  她深深吸一口氣,按了下肚子,肚子不痛,也不反胃,再摸摸額頭,並無發燒,她稍微定下了心,猜想可能真是累了。

  但她現在不能睡覺,病人狀況不明,她得隨時關照。

  香匣就放在桌子上,她眼眸逸出柔光,以手指輕輕劃過匣蓋上的龍紋,劃了又劃,直摸到金絲掐壓的紋路都暖和了,她才打開匣蓋。

  淡淡的清冷香味飄散出來,若稍微疏忽些,可能一下子聞不到這味道,這就是靈犀香的特色,奇貌不揚,卻源源不絕散發出自體的奇香,久而久之,自然令人通體皆浸潤在這清靈澄淨的氣味裡。

  這是萬年以來的天地精華,也是皇族穆氏的傳世珍寶。他告訴她,五百年前打通山洞時,那柱靈犀香足足長到洞頂那麼高,後來因為挖掘和風化,靈犀香漸漸變矮。一百年前,當時皇帝下詔喻令子孫,天首山神廟的靈犀香乃為天神所賜,不得再挖掘破壞,以期能長長久久傳給子孫。

  好珍貴!那麼,這顆靈犀香石至少也有一百歲的年紀了,她心懷敬畏,小心地捧起靈犀香,柔柔地撫摸著。

  她會好好珍藏這份他的心意,將來還要傳給兒子,再由兒子送給他喜歡的姑娘……

  呵!兒子?媳婦?想得這麼遠啊!她笑靨嬌羞,拿起靈犀香石,嗅了嗅,再以臉頰偎了偎,一一感受那沁入脾髓的清香,登時覺得心清氣朗。

  平時,她就以這清淨歡喜的心情入睡,此刻,她以這心情振作起精神,繼續做她該做的事。

  仔細收妥香匣後,她拿起地上竹籃子裡的幾袋香粉,準備調香,打開袋口,一聞到香味,便笑了。

  勻瓏已經幫她將不同的香粉按比例調好了,想來她寫出方子請元老爺找來香料,他倒能一眼看出她想做什麼,也幫她做好了。

  她噙著笑意,彎身取出一個小香爐,看到上面繫著一張字條,她解了下來,便見上頭四個道勁有力的大字:

  心有靈犀

  心有靈犀,毋需多言。他在外頭,她在裡頭,仍能知曉彼此心思。

  她心頭暖暖的,眼睛也籠上一層水霧,熱熱酸酸的,她看了又看,拿指腹撫了撫,這才折起紙片,寶貝也似地塞進懷裡。

  接著她將五個小香爐擺放桌上,挑了香粉入爐,以火點燃。

  兩爐送到掌櫃屋子,兩爐各擺在客棧東廂和西廂的主要通道入口,還有一爐,她捧到了伊莎貝拉的房間。

  狄雅哥仍站在床前凝視沉睡的伊莎貝拉,好像打從她離去時,他就一直維持這個姿勢不變。

  「伊莎貝拉喝過藥了?」

  「喝了。有效嗎?」

  「既然你們的藥無效,那就試試我們的藥方,至少先讓她退了燒,別再上吐下瀉的。」郁相思看他站得直挺挺的,建議道:「你怎麼不拉張凳子坐下呢?」

  「你那是什麼?」狄雅哥看她將香爐放在桌上。

  「這是透體麝臍丹,功效是讓人覺得舒服,心情放鬆,睡個好覺。」

  狄雅哥盯住香爐,郁相思便解說道:「這裡頭都是香料,有藿香葉、川芎、菊花、當歸、白茯苓、松子仁……啊,對不起,你好像聽不懂,這平常可以拿來吃的。」

  她說著便以指頭輕按了爐內香粉,送進嘴裡,笑道:「可我不敢給他們服用,怕又要拉肚子,所以變個方法,聞香也有相同的功效。」

  「你可以不用做這些事。」狄雅哥看著她。

  「在大夫到來之前,總得做些事,不然他們病著,很不舒服。」

  「你當真不怕?」

  「怕什麼?若是自己親人生病了,我也是這樣照顧啊。」她望向臉色蒼白的伊莎貝拉,又望向他。「你還不是不怕,一直守著伊莎貝拉。」

  狄雅哥轉過身子,看著窗外灑上屋瓦的月光,不發一語。

  郁相思也沒追問,自己拉來凳子,坐到床前。「你若睏了,就去睡覺,我來看著就好。」

  「不,我來看。」

  「好吧,你就坐這凳子。」郁相思起身,微笑囑咐他道:「我去掌櫃的屋子,有事大聲叫我,我聽得到。」

  「他叫你進來的?」狄雅哥還是一張冷臉。

  「他?田大爺?」郁相思搖搖頭。「伊莎貝拉是我的朋友,我們中原有一句話,如果有朋友從很遠的地方來,我們都是很高興接待他們的。萬一朋友生病了,當然要照顧她了。」

  「可是你們衙門拿刀拿棍,不讓我們出去,費南多大爺很生氣,很著急,他本來打算帶小姐趕回海州,那裡有我們的大夫。」

  「田大爺已經在想辦法。伊莎貝拉還病著,就算你們日夜馬不停蹄趕回海州,最快也要三天,不如讓她在這裡安心養病。」

  「他在想辦法?」

  「是的,他在外頭想辦法。瞧,藥草不是都送進來了嗎?他的部下也在查病因,明天一早還會有大夫趕來,請你和費南多大爺放心。」

  「果真?」

  「田大爺待你們是客人,也是朋友。」

  狄雅哥又陷入了他慣有的沉默,只是注目香爐裡細微的火光。

  香霧裊繞,安撫人心的香味緩緩滲入了異鄉客人的肺腑裡。

  「早上他問我,他像什麼。」

  「嗯?」

  「他像一個掌舵的船長,風雨和海浪不能阻擋他,他想往哪裡去,船便能往那邊去。」狄雅哥一邊思索字詞,一邊慢慢地道:「他比迦各羅國王更有勇氣,他比伊西邦女皇帝更有智慧,他像是……玉皇大帝。」

  「啥?」這個結論轉得好硬,郁相思一下子無法回應。

  「你們玉皇大帝不是最高的神明,掌管所有的一切?」

  「我懂你的意思了。」她很欣賞他的說法。

  但她不說破。這位「田大爺」可不是天上虛無縹緲的玉皇大帝,而是人間有血,有肉,有情,有義,統治天穆王朝的大皇帝喔。

  日出東方,朝霞遍染金光。

  穆勻瓏坐鎮白芷鎮的衙門,巴州知府唐瑞連夜趕來,恭敬地站立一旁;下令封客棧的知縣站在下首,臉色死寂,還不時發抖一下。

  「腸炎?吃壞肚子?」穆勻瓏又問一遞。

  「五個大夫有四個如此診斷,另一個診斷為腸痧。」潘武報告道。

  「診斷大同小異。」穆勻瓏點頭,又問:「他們都是先看過掌櫃一家四口,這才去看伊莎貝拉?」

  他的目的很簡單,就是不讓大夫先有了偏見,誤差西國人為病因。

  「是的。」

  「那又怎會吃壞肚子?」

  「屬下已經查明,昨天中午,掌櫃一家做了叫化雞,本來是自家要吃的,但伊莎貝拉小姐吃完午飯,聞到香味,也吵著說要吃,掌櫃只好請她吃。到了傍晚,他們便陸續發病了,大夫推測,可能是天氣熱,雞隻內臟腐敗,便產生了毒根。」

  「雞隻來源如何?」

  「平日供給高明客棧的農家雞隻並無異樣,屬下已請衙門派人注意,若有雞瘟情事,就得立刻處理。」

  「莊知縣,這就是你的職責了。」

  「是!是!遵旨。」知縣趕緊點頭,差點就要跪了下來。

  「另外客棧的飲水和食物並無可疑之處。」潘武又道:「但屬下還是請托元老爺,送進去乾淨新鮮的飲水和食物。」

  「你做得很好。都沒事了,郁姑娘怎麼還沒出來?」

  「這麼麻煩!」

  穆勻瓏再也按捺不住,立即起身;他一夜未眠;心心唸唸的就是她的安危,她不出來,當然就換他去找她了。

  「皇上……」唐瑞見狀忙道:「臣去備轎……」

  「不用了,朕有侍衛,你暫時還別揭了朕的身份,免得造成困擾。」

  「臣遵旨,那就由臣陪同皇上……」

  「別跟來。」他拂袖而去。「你們兩個商量一下,看要如何為白芷鎮增添幾天有本事的大夫,好讓老百姓不受病痛之苦。」

  晨光初現的大街上,他快步走過。白芷鎮不大,客棧和衙門都在同一條街上,但這並不代表這個小鎮不需要好大夫。

  來到客棧大門前,那裡已經有早起的百姓聚集聊天,加油添醋,大談昨夜驚魂;一見到這位玉樹臨風,氣度高貴的公子,立刻自動讓出一條路讓他和四雄壯威武的高大護衛走過去。

  「田大爺耶!聽說大夫就是他找來的。」眾人議論紛紛。

  「他好大的頭面,聽說唐瑞都來了,唐瑞到任巴州府三年了,從來沒來過咱白芷鎮。」

  「我聽百草莊的人說,田大爺三兩句就打發掉紅毛人,氣得那個八字鬍子翹不起來,都垂下去了。」

  「我猜田大爺是欽差,來捉紅毛人回去給咱萬歲爺玩賞玩賞的。」

  「欽差?我怎麼沒見到尚方寶劍?」

  流言飄過耳邊,穆勻瓏置若罔聞,他一腳跨上客棧的台階。

  既然不是瘟疫,客棧門前的繩索已經撤去,他講到大堂,掀開那道阻礙的門簾,腳步越走越快,來到了西廂最後一排屋子。

  彎過屋角,出現一座小院落,一株紫薇樹位其中,高度越過了四周屋頂,彷若高聳入雲,藍紫的花朵開了滿樹,地上也掉了滿滿的紫色花辦,朝陽灑落,芳香四溢。

  繞過樹幹的阻擋,他就見到正欲推開房門的相思人兒。

  「相思!」他欣喜若狂,立即奔向前。

  「別過來!郁相思急忙大喊一聲,隨即比出右手掌,猛搖個不停。

  「爺!別過來!千萬別過來!」

  「我怎地不能過來?」他重重地踩下腳步,很不情願地道。

  「我身上沾了很多不好的氣味和污物,還有汗臭,穢氣、病氣……」

  「有什麼關係?」他又要舉步身前。

  「爺啊!不行!」她再度大喊,十分堅決地伸直手臂,好像這樣就能以手掌擋住他的洶洶來勢。

  「相思你啊。」他無可奈何,只能長長一歎。

  「再等一會兒,就一會兒嘛。」她臉蛋微紅,為她幾乎撒嬌的語氣而綻開羞澀的甜笑。「我洗了身子,也才覺得清爽。」

  那憨態,那姿容,那甜美,怎能不牽動起男人躁動狂熱的心啊。

  「好,我等你沐浴。」穆勻瓏真的要佩服起自己的自持功夫了。

  「你去前面坐,還是去忙都行,我好了自會出來找你。」郁相思一腳踏進房門,又回頭道:「不准偷看。」

  「嗟!」他好惱。

  普天之下,還有誰敢擋他?還有誰拂逆他的意思?還有誰能帶動他的人和心團團轉?

  唯她而已。

  盯著緊緊掩實的房間,他開始盤算,以後要如何好好地「看」她。

  紫薇樹下,侍衛為他放置一張小桌和靠椅,擺上了熱茶和點心;他坐下來,咬了一口桃酥,灌了一杯香片,隨即站起,來回踱步。

  房間隱隱傳來水聲,他忍耐著不去聽,將心神拉回,仰起頭,凝望一樹繽紛的紫薇花。

  大朵大朵的紫薇盛放,濃香撲鼻,奼紫嫣紅,熱熱鬧鬧地綴滿綠樹和晴空,他心念一動,伸長手撈了撈,再搬來椅子,站了上去。

  「爺!」侍衛們立刻緊張地奔到他身邊,急道:「請讓我們來。」

  「這等事豈能讓你們來。」他低頭微笑,又伸手去摘花。

  四名侍衛你看我、我看你,會心一笑。既然為郁姑娘摘花是主子才能做的事,他們也只好圍住主子爺,小心保護他嘍。

  摘了九朵又大又美的紫薇花,穆勻瓏總算爬下讓侍衛戰戰兢兢的椅子,將花朵放在盤子裡。

  他再坐了一會兒,再咬一口桃酥,再灌一杯香片,實在無事可做,他站起身,繞著紫薇樹踱來踱去,拿起欞香香袋聞了又聞,也不知道繞了幾個圈,聞了幾回香袋,他仰頭望向爬在樹梢頭的太陽,臉色一凝,跑到房門前,側耳傾聽。

  沒有聲音。是洗好了在休息?還是安安靜靜在洗?他沒看過她洗澡,又怎知她是怎麼一個洗法。

  「過多久了?」他轉頭,故意大聲問侍衛。

  「回爺的話,三刻鐘。」

  「臉都洗皺了。」

  裡頭還是沒有聲音,他伸手便要推門,長廊那邊走來曾大娘,她捧著一疊乾淨衣物,咦了一聲。

  「她在等你的衣服?」穆勻瓏氣急敗壞地道:「給我!」

  「不是的,這是郁姑娘托我準備給伊小姐的中原衣裳。」曾大娘趕忙抱緊衣物,瞧了門板。「郁姑娘還沒出來,我進去瞧瞧。」

  「沒你的事了。」

  「你好像是田大爺?」曾大娘很有義氣,即使是面對大爺,還是得責問道:「你男人怎麼可以看姑娘洗澡……」

  「我是她丈夫。」他省掉「未婚」兩個字,大剌剌推門而入。

  反手關了門,他便進入一個溢滿芳香的境地,房間蒸騰著水氣,處處生香,那氣味比他先前從門縫聞到的更香,更重,應該是香藥草浸泡熱水久了,完全揮發出自身的好氣味。

  一道屏風擋在眼前,他繞過去,便見到在浴盆裡睡著了的她。

  她睡得很沉,小嘴微張,頭歪在肩膀上,半邊臉泡了水,解開辮子的烏黑秀髮正好垂散她身前,擋住了她的胸部……水面還浮了些香芷葉,艾草葉,菖蒲葉,藿香葉,柏葉,竹葉,桃皮,疏疏密密,若隱若現,略微遮掩了她美麗白皙的胴體。

  她一定累壞了,熱水熏出她臉頰兩朵紅暈,卻熏不走她眼下的黑影。先前三刻鐘裡,他製造出各種聲響,她卻還能呼呼入睡,甚至讓男人開了門,進房看見裸身的她她都不知道!

  他瞇起眼,拿指頭沾了浴盆的水,拿到鼻間聞了聞,氣惱的目光頓時轉為溫柔疼憐。

  這是昨晚他調的透體麝臍丹,安神養心,也難怪她有這番好眠。

  水溫猶暖,他不忍心喚醒她,悄聲打開了門,喚來侍衛,要他們送來那盤紫薇花。

  這回,他閂上門閂,不讓任何人來打擾,再躡手躡腳拎來兩隻凳子,放在浴盆邊,一隻自己坐著,一隻擺上紫薇花。

  拿起一朵紫薇花,他摘下一片花瓣,鋪向水面空隙處,一雙深隧的瞳眸很克制地放在她熟睡的清麗臉龐,就這樣靜靜地,一瓣瓣地,為她鋪出誘體人心的馨香。

  夢裡,她乘坐一艘大船,航向種滿香草的芳美之地,她踏上這塊土地,心情奔跑,還要往裡頭尋找更奇,更美的香草,她開心地回頭,嬌笑呼喚身後的男子,要他跟她一起去昌險……

  哎唷,腳下踩進一個窟窿,男人伸出強健的手臂,及時扶住了她……

  「呀!」不是窟窿嗎?怎麼掉到水裡了?

  「你頭再歪下去,就吃水了。」一雙手掌為她扶好頭顱。

  原來是作夢啊,郁相思頓時清醒,一見到熟悉的俊臉,聽到溫煦的語聲,心頭滿滿的都是歡喜,不覺展露了笑靨,迫不及待地喚了他。

  「勻瓏!」

  「相思,醒啦。」他亦微笑以對,摸摸她的頭髮。

  她卻有了片刻恍惚,搞不清楚她到底從什麼地方醒過來。

  她躺浴在一片花海裡,粉嫩的紫薇花瓣密密地鋪灑週身,她欣喜地伸指去捻,卻發現自己舉起了一隻濕淋淋的玉白手臂。

  她在洗澡啊!

  「啊!」她全身發熱,立刻低了頭,縮到水裡,連脖子都浸下去了,再趕忙拿手裡的巾子掩了上身,想想不對,又掩了下身,想想又不對,忽然看到鋪得幾乎密不透光的花瓣和葉子,這才又怯怯地抬起眼。

  「哇!」她聲音細小。「好多紫薇花。」

  「喜歡嗎?我摘的。」他始終安靜地看她。

  她當然喜歡!可是這個時間和地點都不對。

  「你,你你你怎麼在這裡?」她大膽抬起頭,問話卻是結結巴巴。

  「你洗到無聲無息,我擔心,就進來了。」

  「對不起。」她又低下頭,鼻子碰了水。

  「相思,別說對不起,你辛苦了。」他支起了她的下巴,彎俯身子,吻上他凝視了好久好久的櫻桃小嘴。

  她的芳唇為他開啟,他長探而入,立刻尋索到她軟滑的丁香小舌。喚!他不禁要讚歎了。就是似丁香那般甘美溫潤,又似乳香那般珍貴清淨,他一再地深深與之交纏,熱烈地將昨夜聖現在的思念和慾望傾訴而出,更略微用力,帶點懲罰的意味壓吻吸吮她的唇瓣,要讓她知道,他可是有多麼地擔心她。

  房內各式香氣交融,混調成最催情的氣味,浴盆的溫水彷彿加了熱度,不斷地燒灼她,燃起她體內潛藏的火焰。

  她忘了自己還在水裡,不自覺地仰起身軀,伸手撥開花瓣和香葉,舉高環住了他的脖子,好讓彼此的擁吻更為新近,更為深入。

  他亦摟住她裸露的肩頭,不斷地以手掌摩挲她滑膩溫軟的肌膚,水面的花瓣讓他撩動而飄晃,揚起了更馥烈的香味;他為她所散發出來的甜香而著迷,手掌更往水裡摸索而去,大膽覆上她柔軟的雪峰。

  「唔……」她在他嘴裡驚呼,只覺得自己已經融化在這盆在香水裡了。

  「相思,相思。」他吻上她的頸,舔吻她最嬌嫩的耳窩,一感受到她的顫慄,放在她胸前的手掌也揉撫了下去。

  「噢……」如果不是他還摟著她,她想她會沉入水底昏死過去。

  「我不要啦……」這時她才發現,不只是他摟著她,她也掛在他的脖子上,嚇得她趕緊縮手回水裡,再將身體埋入被撩了開來的花瓣香葉中。

  「啊,你袖子全濕了……」她趕緊幫他撈出袖子,順便推開他緊倚在浴盆邊的身體。

  「你上回還不是讓我抱得全身濕透?」他站起身,不在平地往浴盆裡擰了擰水,有意無意地瞧著水面的花瓣空隙。

  「呀!」憶及天首山下的浴池畔初吻,她瞬間紅了臉。

  那時她被赤裸的他弄得渾身濕透,見不得人,還是他命令所有侍衛避開,再由他護送她回房換衣的……哎,恐怕早就讓他看光光了。

  不想了!不想了!再想下去她會將這盆溫水燒成沸水。

  「外頭都沒事了?」她立刻提正經事。

  「沒事了。」他繼續擰水,微笑道:「接下來我讓唐瑞去處理,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

  「哪件事?」她明知故問。

  「我天穆王朝大喜之事,就看阿甘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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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10 00:24:35 |只看該作者
尾聲

  青檀鎮,桔樹花開,空氣裡帶著芳甜醇美的香味。

  郁相甘點起一炷香,坐在祖先牌位前,已經一刻鐘不說話了。

  郁相思和穆勻瓏對看一眼。打從他們牽手相偕回來,才開口說要成親,他就擺出這副誰也不理的凝重臉色。

  屋子裡還有聞風起來的沙滿福和唐友聞,他們很安分地坐在一起。

  「你哥啊!」阿甘嫂搖搖頭,為大家倒了茶,抱怨道:「今天發了什麼拗性子啊,就坐在那邊讓大家猜啞謎。」

  「嫂嫂,沒關係的。」郁相思道:「可能太突然了。」

  「怎會突然呢。」阿甘嫂笑嘻嘻地繞到她身後,瞄向未來的妹夫,低聲在她耳邊道:「打從他回來找你,嫂嫂就知道他是有心的。你哥是氣他,要不是他說要你去走香路,你怎會跑出門呢。」

  「就算他不來,我也照樣出門啊。」郁相思嬌嗔地瞧向穆勻瓏。

  「對!我知道,你哥也知道,可你那個死腦筋的哥哥就是要找他出口氣,那時正在鏟草給阿騾吃,順手就拿鐵耙叉他了。」

  「哎!」郁相思聽他說過,但並不知道詳情。「沒叉到吧?」

  「鐵耙才舉起來,哇,他四個護衛的兩個立刻擋在他前面,兩個去抓你哥的手,氣得傾斜角哥哇哇大叫,說他要拐妹子,還要來欺負人。」

  「他怎敢欺負哥哥。我能不能嫁,還得哥哥同意呢。」郁想思聽得十分有趣,仍不免微微紅了臉。

  「對啊!你哥本來甩了門,不想理他,他站在門外道歉,一直問你去了哪裡。我聽那聲音,好著急,好在意,好像丟了什麼重要的東西一定要找回來似地,過了半個時辰都還不肯走,你哥就開門了。」

  「喔。」她心頭甜甜的,又望向穆勻瓏。

  此刻,他這個求親者被家長和未婚妻嚴重忽視,百無聊賴,正在看也是百無聊賴的沙滿福和唐友聞下棋;一感受到她的注視,便從棋局裡抬起頭,回她以一個溫煦的微笑。

  「哥開了門,請他吃頓飯嗎?」郁相思問。

  「才不。你哥問他,是否這趟出門,真心真意陪伴我們小思,照顧我們小思,他說是,你哥就要他在郁家祖先牌位前發誓。」

  「啊!發誓?」她的甜意轉為滿滿的感動。

  原來,他那麼早就許諾了,也難怪他拚命追求她。呵,因為他不能違背向郁家祖先所說的話啊。

  「你哥聽他講得很誠懇,就告訴他說你去了雲頂關。」阿甘嫂繼續道:「不然啊,那時你哥實在放心不下,本來都打點好包袱,也要去雲頂關找你了。」

  「哥啊!」感動一波接一波,郁相思望向哥哥的背影,不覺湧上熱淚。

  淚眼模糊中,她看到神桌上擺著一對事物,因為哥哥圓圓的身軀一直擋著,她起先沒看清楚,忙抹了眼,挪了挪身子,仔細瞧過去。

  那是一對半尺來高的小香塔,一個攀上一條龍,一個繞過一隻鳳,香塔底座結實,龍鳳緊密攀附其上,形象立體,塑工精緻,龍的鱗甲和鳳的翅膀皆是仔細捏抹而成,栩栩如生,若能著上顏色的話,恐怕這一龍一鳳就要飛天而去了。

  「哥做出龍鳳塔了?」她驚喜地問道。

  「做出來也沒用。聽大少爺說,皇帝下令百官司不得勞民傷財送大婚大禮。那時寶香堂已經捏出三尺高的大香塔,耗了不少香料,但做得不好,龍不龍鳳不鳳的,被人家笑說是蛇塔雞塔,也賣不出去,只好打掉。」

  「哥還是做了呀?」

  「而且他做的不是那種拿來燒的香塔喔,我看他很用心調料,做的是可以放在房裡,長長久長散發好香的香器。」

  「準備賣掉嗎?」

  「不,他不說,可我知道……」阿甘嫂笑意盎然,眨眨眼。「他想做來送你當嫁妝。他早就料到,等你們回來,也該是提婚事的時候了。」

  坐在祖先牌位前的郁相甘肩膀動了一下,還是不回頭。

  「哥哥……」郁相思熱淚盈眶,就知道哥哥疼她。

  那廂在下棋的沙滿福垮著一張臉,他旁邊站著喜氣洋洋的準新郎,耳朵聽著姑嫂倆談喜事,而眼前的棋局也即將被唐友聞吃掉主帥,他已經走到窮途末路了。

  「小思……」他抬起頭,沒有力氣「瞪」情敵了,而是掙扎問道:「你當真要嫁他?」

  「是的。」

  「唉!」沙滿福早在見他們一起回來時,便知自己完全敗陣,毫無希望。「我是該跟你一起去雲頂關的,可我爹娘……」

  「滿福哥,你是沙家的獨生子,伯父伯母疼你,一定不讓你去的。」郁相思逸出輕柔的笑意。「其實早在我決定去走香路時,兩位老人家大概嚇到了,他們是喜歡我,但可不想要一個到處亂跑的媳婦吧。」

  「小思……」沙滿福又唉歎一聲。

  「自古多情空餘恨啊。」唐友聞慶幸自己及時抽身。他是驛郁姑娘一見鍾情,但他金枝玉葉的,不但受不了去雲頂關的辛苦路程,也不敢娶一個懷抱這麼大志向的姑娘,怕是以後會管不住。

  他狐疑地抬起頭,那麼,這個「姓田的」怎敢娶啊?

  屋子裡有些安靜,郁相思拉了嫂嫂到一邊說起悄悄話,只見她一邊說著,阿甘嫂的眼睛越睜越大,嘴巴也張得大大的。

  女人去說她們的悄悄話,唐友聞也來說男人的話。

  「嘿!你們從雲頂關回來,一定沒聽說,咱天穆王朝的皇上御駕親征白芷鎮,教訓了擅闖我國境的紅毛人一頓,讓他們俯首稱臣呢。」

  「我有聽說,你爹連夜去見皇上。」沙滿福打起精神。

  「是的,我也跟著過去,再度見到思念已久的天顏。」唐友聞拱了拱手。「皇上有著一尺黑鬚,儀表堂堂,虎虎生風……」

  「你上回不是說三尺黑鬚嗎?怎麼變短了?」沙滿福疑道。

  「是這樣的,皇上他老人家嫌三尺太長,睡覺時不知道要放棉被裡面還是外面,就剪短了。」唐友聞大氣不喘一下。

  「是哦?」沙滿福很懷疑他的說法。

  這個大少爺說要在青檀鎮苦讀,卻不見他專心唸書,就成天在外頭閒晃,看到姑娘就眼睛發亮,這人說話要打折扣的。

  穆勻瓏開口了。「留鬍子挺麻煩的,要洗要梳,還會被門夾到,不如剃乾淨,清清爽爽。」

  「會被門夾到?」唐友聞和沙滿福不自覺地摸摸沒有鬍子的下巴。

  香爐的線香燒到盡頭,郁相甘終於站起身。

  「小茉,掃帚拿來!」

  「拿掃帚幹嘛?」阿甘嫂不理他。真是好大的膽子,這個笨阿甘,竟還敢掃他天大地大皇帝最大的妹婿。

  「我要掃地。」郁相甘語氣平板。

  「我早上掃過了啦。」

  「遇到重要的事,一定要打掃屋子里外,保持整潔乾淨,再齋戒沐浴三日,然後敬告祖先我們的決定。」

  「三天?」穆勻瓏想歎氣了。

  郁相甘見老婆始終不去拿掃帚,便自己去開門,才打開門,就見到外頭密密麻麻站了幾十名高大的男人,外邊小路還有人陸續抬轎過來,這價目小地方從來沒這麼熱鬧過。他看了一下,再關起門。

  「你包圍我屋子?」他瞪向求婚者。

  「他們都是我的隨從,我還請了一些客人過來。」穆勻瓏道。

  「看樣子你真的很有錢。」他神情堅定地道:「我要聘金。」

  「這個自然,我一定準備齊全。」

  「好。」郁相甘一口氣念了下來:「檀香百斤,沉香百斤,麝香百斤,茴香百斤,藿香百斤,丁香百斤,零陵香百斤,芸香百斤,蘇合香百斤,龍腦香五十斤,降真香五十斤,乳香二十斤,龍涎香二十斤。」

  「哥呀!你在賣妹妹啊!」郁相思懊惱地叫道。

  「我不賣妹妹,我要讓這小子知道,我妹妹是無價之寶,我們做香人家搜羅好香不容易,他要娶得好姑娘,也不容易。」

  「阿甘兄。」穆勻瓏鄭重地道:「我一定會好好珍惜相思。」

  「你懂得珍惜就好。」郁相甘不假辭色。「這些香我會留著,萬一你這小子敢背叛小思,咱小思還有哥哥嫂嫂可以依靠,到時就變賣你這負心漢的聘金,賺上一筆大錢,讓咱小思快快樂樂過下半輩子。」

  「哥啊!」郁相思哭笑不得,知道哥哥疼她疼到後路都想好了。

  「阿甘,你有完沒完!」阿甘嫂卻想敲醒擺足了兄長派頭的阿甘。

  「小思喜歡你,我也不為難你。」郁相甘總算鬆了神色。「乳香和龍涎香稀少,我只要你二十斤,算是便宜你了。」

  「多謝阿甘兄的體貼。這樣吧,我將乳香和龍涎香各添到五十斤,另外還有絲綢兩百匹,金如意兩對,玉如意兩對……這聘金清單挺長的,下個月初九,我會請禮官連同清單和聘禮給阿甘總送過來。」

  「什麼禮官司初九?這麼快?」郁相甘聽得一塌糊塗。

  「實不相瞞,我本名穆勻瓏。」

  「什麼?你說你叫什麼?」郁相甘以為自己耳背,不就是種田的龍嗎?怎麼又變成雲裡的龍?他到底將小思嫁給誰了?

  穆勻瓏轉向郁相思,微笑道:「我答應相思,我得好好求親,讓哥哥心甘情願嫁妹妹才行,現在大功告成,我也可以恢復真正身份了。」

  「你竟然一直用假名字騙我妹妹?」郁相甘急得跳腳。

  「咦?這名字聽起來挺熟的,我在哪裡聽過?」唐友聞歪頭想著。

  「哥哥,他是皇上。」郁相思說出答案。

  「什麼黃上黃下的?我還黃瓜黃豆咧!」郁相甘想揍人。

  「哇嚇!」唐友聞一震,趕緊拉了沙滿福站起來。不會吧?這個沒有鬍子的京城公子會是當今擺到皇帝?無憑無據的,要唬人也不是這麼唬的,以為他們是鄉下人好騙啊!

  「唐兄,你父親應該已經來了,你請他進來。」穆勻瓏笑如春風。

  「嚇嚇……」一聲唐兄叫得唐友聞連跌兩步,一路跌到了門口,打開門,便見全身正式朝服的父親苶苶敬敬地站在門外。

  「你怎麼在這裡?不是在爺爺家讀書嗎?」唐瑞也很驚訝。

  「他他他……他要爹進去……」唐大少爺臉都白了。天哪!他剛才還霸著椅子不肯起身,就讓人家看著他下棋,真是有夠不敬了。

  「皇上要我進去?」唐瑞立刻一整神色,低頭看了官服有無沾上灰塵,仍不放心地撫了撫,再快步進門。

  一進屋,入目便是他所景仰的聖上,即便是一身民間常服,但仍是皇胃威儀,頂天立地,崇高浩蕩,令忠肝義膽的他為之心悸不已啊。

  他激動地跪地拜伏,大聲道:「臣巴州知府唐瑞串所屬士縣知縣和地方諸員叩見皇上,願吾皇政躬康泰,萬歲萬歲萬萬歲!」

  其它外頭進不來的知縣和大小官員聽到他的呼喊,也全部跪了下來,跟著高喊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唐知府平身,眾愛卿平身。」

  「謝皇上。」

  「唐瑞,朕委託你辦的事,還請你費心了。」穆勻瓏道。

  「臣萬死不辭……」唐瑞覺得用詞太重了,忙改口道:「臣當盡心竭力,辦好皇上大婚在巴州迎娶的事宜。」

  唐瑞是皇后出身的地方父母官,穆勻瓏給他機會盡點臣子的心意。

  「禮部和內務府會有人過來,你配合行事便成。」

  「臣遵旨。」

  穆勻瓏走出門口,面對聞風而來的大小官員,正色宣示道:「你們都回去吧,朕期待你們認真為官,努力為老百姓謀福祉,促進地方安定繁榮,這就是給朕最好的大婚之禮。」

  「臣謹遵皇上旨意。」官員們紛紛恭謹地回應。

  「他這是演哪齣戲啊?」郁相甘看傻了眼。他之前故意繃了臉,演了那麼久,下足了馬威,就是想讓這小子心生警惕,好生對待妹妹,怎麼他的風采一下子就讓這小子搶去了?

  「哥,不是戲,勻瓏是咱天穆王朝的皇帝。」郁相思笑著說明。

  「小思要當皇后了。」阿甘嫂的說法最簡單易懂。

  「小思要當皇后?」郁相甘又糊塗了。「小思要嫁的人是他,小思既然是皇后,那他就是皇……皇?」

  「皇帝啦!」阿甘嫂乾脆用力擰他一把。

  「我輸了,服輸了。」沙滿福震愣地瞧著這個場面,無話可說。

  「不行,我得再去燒一炷香……」郁相甘用力搖了頭。「我跟爹和祖先說錯名字了,這不行,我得重說,不能讓咱家祖先保佑錯人。小思,你說這小子的名字叫做皇帝?」

  「哥啊!」郁相思覺得需要一些時間讓哥哥鎮定清醒一下。

  「我來跟他說啦,你們去玩玩。」阿甘嫂笑道。

  穆勻瓏神清氣爽,走回來握住郁相思的手,笑意俊朗。

  「去哪裡?」他捏了捏她的掌心。

  「你想做立雪香呢?還是去看山頭的蜜香樹?」她的笑靨甜美如蜜。

  「我都要!」他灼熱的眸光裡,完全都是她了。

  十日後,經由皇上八百里加急和飛鴿傳書的指示,趕往海州的朝廷海船回報,海州外二十里處,聚集三艘掛著伊西邦國旗幟的可疑船隻,表面看似商船,但船艙留有炮口,船上水手不時以千里鏡眺看海面情勢,並且在夜裡偷偷逼近海州十里,海船水軍統領秦將軍當機立斷,調來八艘海船,來回巡守,扞衛海疆,過兩日,伊西邦船隻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兩個月後,全天下姑娘心都碎了。天穆王朝的年輕皇帝舉行大婚,冊封郁相思為皇后,皇后長兄郁相甘為承香公,迎娶車隊掛香球,熏芳香,灑花瓣,一路由青檀鎮來到京城,耗時七日,所過之處百姓夾道歡迎,爭相沾取帝后的香氣和喜氣。大婚大典當夜,皇宮施放煙火,火樹銀花照亮了夜空,象徵天穆王朝盛世的輝煌燦爛。

  大典過後,郁相甘偕妻子搬回青檀鎮的老宅子。即使當了國舅爺,他仍是全心製香。後來皇后寫出香冊,許多不明白的人前來求教,阿甘兄收了徒弟,做出更多的好香,發揚郁家五代的製香技藝。

  趕在初冬第一場大雪到來之前,孟敬率領商隊,風塵僕僕由打通的香路回到京城,帶回八位波羅國的使臣和所進貢的香料珠寶金器,以及商隊交易所得的波羅國特產香料,文物和商品,皇帝和皇后親自接見;在這同時,也傳來皇后懷孕大喜,雙喜臨門,舉國歡騰。

  從此以後,每年春初到秋末,商隊往來香路,絡繹不絕;還有更遠的其它諸國商人也取道香路而來。雲頂關恢復了百年前的榮景,掌櫃大叔翻修起一座大客棧。並且終於克服恐懼,走過吊橋,如願到波羅國聽大耳和尚開壇講經。

  來年春天,伊西邦國特使持女皇帝國書,入京朝覲天穆國皇帝,兩國締結通商條款,從此各大港口日益繁榮,商務貿易越做越大。

  至於包山海,自他知道郁家女娃娃當上皇后後,大病了一場,病癒之後,慶幸皇上並沒有抄他的寶香堂,但隨著香路的通行和朝廷整頓香料市場,寶香堂優勢不再,生意一落千丈。

  百草莊的元歸老爺從京城聘來誠實可靠的管事,幫他打理香草生意,他仍然專心種植香藥草,又寫出了更多專書,成為一代大家。

  唐友聞自知不是讀書的料,因為過去常跑去看阿甘兄製香,看出一點心得,便以巴州為據點,做起了西南香路的生意,買賣香料藥材瓷器茶葉,做得有聲有色。

  沙滿福徹底對小思死了心後,這才發現世上還有其它姑娘,終於如爹娘所願,娶了一個安分持家的好妻子,不必擔心她成天想往外跑。

  每隔三年,青檀鎮會出現一對夫妻,他們身上總是帶著來自天首山的好聞清淡幽香,一起攜手到鎮外的小山頭看蜜香樹。

  年年復年年,蜜香樹越長越高,伸出了枝蚜,舒展了綠葉,綻開白色的花朵,結出無數的小果子,果子落地,年年復年年,附近又長出新的小蜜香樹,依然是越長越高,越長越多,終於形成了一片蜜香樹林。

  到了那時,樹幹就會結出黑色的香脂,散發出濃冽的香味,待刮了下來,入水即沉,可不要忘了,這就是天穆國自己種出來的上等水沉香喔。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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