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chun85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武俠仙俠] [黃鷹] 大俠沈勝衣《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2Rank: 12Rank: 12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11
發表於 2024-1-26 15:23:08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回 名劍風流

雖然是正午,萬花樓中仍然將所有的燈火燃點起來。在輝煌的燈光照耀之下,那面照壁猶如在日光之下,異常的明亮。照壁上沈勝衣的畫像也因此很清晰。

慕容孤芳接問:“你認識沈勝衣?”

方重生道:“見過幾次面,他知道我是獨孤雁,我也知道他是沈勝衣,我們卻絕不是朋友,也沒有打過一次招呼,說過一句話。”

慕容孤芳道:“你們本來就是兩種人,見面不大打出手,已經是奇怪的了。”

方重生道:“其實我並不喜歡殺人,尤其是沒有錢,所殺的又是毫無把握殺死的人。”

慕容孤芳道:“居然沒有人出錢買沈勝衣的命,倒是奇怪得很。”

方重生道:“很多人都想殺沈勝衣,可惜那些人都毫無信心去殺他,殺別人他們也一樣毫無情心。”

慕容孤芳轉問道:“沈勝衣的武功,以你看怎樣?”

方重生道:“絕非時下一般所謂高手可比。”

慕容孤芳道:“你見過他的出手?”

方重生道:“沒有。”

“憑什麼如此說?”

“倒在他劍下的不少是高手,那些高手也絕非時下一般所謂高手可比。”

慕容孤芳笑笑,道:“一加一就是二,這個道理實在簡單得很。”

方重生正待問什麼,慕容孤芳已經接上,道:“若是有人請你殺沈勝衣,你是否答應?”

“我會答應的。”

“你所殺的高手中,以我所知,的確有幾個,武功是在你之上,結果倒在你的刀下。”

方重生道:“殺人不同較技。”

慕容孤芳道:“在殺人方面你的確甚有研究。”

方重生道:“姑娘莫非是要我殺死沈勝衣?”

慕容孤芳道:“在目前,我並沒有殺他的意思,以後也許有。”

方重生道:“那麼姑娘將他的像……”

慕容孤芳接口道:“對於沈勝衣這個人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方重生道:“並不多,甚至可以說很少,我很少將時間花在一個沒有相干的人的身上。”

慕容孤芳道:“那麼你再將幔幕拉開一些,有關這個人的資料,所能夠收集得到的,我都已著人蒐集起來,加以整理,寫在照壁之上。”

方重生滿腔疑惑,可是他仍然將幔幕再拉開。在照壁之上,沈勝衣的圖像之旁,以蠅頭小楷寫著很多字,果然都是與沈勝衣有關。

慕容孤芳接著說道:“即使你對這個人完全陌生也不要緊,看完照壁上的那些資料,相信你將會比他最親切的朋友,對他認識得還要深。”

方重生道:“是麼?”目光落在石壁之上。

慕容孤芳道:“你應該由第一行開始。”

方重生道:“好。”目光一偏。

姓名沈勝衣,又名孫羽,孫羽號稱“銀劍殺手”。

方重生只看了這一行,雙眉就皺起來,道:“沈勝衣也就是孫羽。”

慕容孫芳道:“對於這份資料你不必懷疑。”

方重生道:“孫羽是一個像我這樣的殺手。以殺人為生,沈勝衣卻是一個俠客。”

慕容孤芳道:“看下去。”方重生目光再落在照壁上。

年紀二十六七。

方重生目光一轉,道:“比我卻年輕。”

慕容孤芳道:“身材則是差不多。”

籍貫江寧。

特長劍!左右雙手,左手卻最少比右手快一倍,用的劍只是普通劍,然而對於他並沒任何影響。

方重生目光一停,道:“這人的劍術無疑已臻畫境。”

慕容孤芳道:“據說有一次,他被十個黑道的高手包圍,連殺四人,手中劍已斷折,隨手拗了一條樹枝當做劍使用。仍然將其他六人刺殺。”

方重生道:“折枝代劍,的確不是一般所謂用劍高手所能夠做到的。”

慕容孤芳道:“還有一次,他以指代劍,將一個高手刺殺指下。”

“以指代劍!”方重生的面色一變。慕容孤芳道:“這些都詳細記載在照壁上。”

方重生亦看見,繼續看下去。

劍之外,其他兵路此人亦似有涉獵,對暗器方面,亦頗有研究。

方重生看到這裡,不由微喟道:“這個人的確有資格做一個殺手,無論什麼東西,都可以用做兵器,換句話,隨時都能夠殺人。”

慕容孤芳道:“嗯,你呢?能不能?”

方重生道:“不知道,因為我那把彎刀從來都沒有離開過身旁,也就是說,到目前為止,我還沒有遇到一個要我非棄刀不可的對手。”

慕容孤芳笑笑,接問道:“對於其他的兵器你可曾涉獵?”

方重生道:“有,只是沒花太多的時間研究下去。”

慕容孤芳無言。方重生目光再轉回照壁上。

嗜喜喝酒,喝得卻不多。無時不在清醒的狀態之中。琴棋詩畫似也有研究,卻不精。

性格豪爽,不拘小節,處事卻極為小心。好俠,但並不好名。人雖風流,卻絕不下流。

看到這裡,方重生不覺脫口道:“這個人實在不簡單。”

慕容孤芳只是道:“看下去!”

接著就是沈勝衣的出身。

出身不明。

十八歲開始行走江湖,戰平手“一怒殺龍手”祖驚虹,先後擊敗金絲燕、柳眉兒、滿天星、雪衣娘、推劍公子江南五高手,聲名大噪,娶妻霍秋娥,突然封劍從商。

根據可靠的資料,此人其實既沒有封劍,也沒有從商,乃是為生活所迫,轉投柳展禽門下,易名孫羽,殺人賺錢。

方重生道:“以我所知,柳展禽乃是當年轟動江湖的十三殺手之一。”

慕容孤芳點頭,道:“不錯。”

方重生道:“沈勝衣武功應該在柳展禽之上,何以……”

慕容孤芳道:“他當時無疑並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否則也不用改名換姓。”

未幾,霍秋娥與柳展禽相戀,為此人所悉,火併柳展禽,一怒而橫掃十二殺手!

方重生道:“柳展禽大概不知道沈勝衣也就是孫羽。”

慕容孤芳道:“相信是。”

同一時,為此人所殺的名俠香祖樓兩個結拜兄弟“神手”于謙、“雷鞭”崔群亦因為得柳展禽暗通消息,知道此人也就是孫羽,會合雙斧開山馬老大、神槍十三郎七個高手夜闖江寧沈家,卻沒有一個出來,當夜沈家離奇失火,燒為平地,此人亦從此浪跡江湖,之後殺地獄刺客,追獵八百里,聲名之盛,一時無兩。

詳細的情形,分錄在十三條卷軸之內。

方重生目光一落,道:“那些卷軸呢?”

慕容孤芳道:“一會兒我叫人送到房中,你無妨詳細一看。”

方重生道:“那些卷軸之內到底記錄些什麼?”

慕容孤芳道:“敗在他劍下那些人的武功特色,以及他如何擊敗對方。資料雖然不齊全,也不可能齊全,然而亦有參考的價值,增加你對這個人的武功出手的認識。”

方重生怔怔的望著慕容孤芳,滿目疑惑之色。慕容孤芳接道:“知已知彼,百戰百勝。”

方重生道:“也要看雙方武功的距離如何。”

慕容孤芳道:“憑你的武功,堪與他一戰,對他知道得越多,勝算便越高。”

方重生忍不住問道:“姑娘準備殺死沈勝衣?”

慕容孤芳道:“準備而已。”

方重生又問道:“他是姑娘的仇人?”

慕容孤芳搖頭,道:“他與我並沒有任何關係,既非朋友,也非敵人,只是……”

她一頓才道:“在我將要進行的一件事情中,他將會成為我的一個大障礙,要事情進行順利,也許非將他清除不可。”方重生道:“也許?”

慕容孤芳:“是也許而已,我喜歡結交武林中的英雄,況且,正如那一句老話

多一個朋友,總好過多一個敵人。”方重生道:“這是事實。”

慕容孤芳接道:“根據我最近所得到的消息,這個人極有可能阻礙我那件事情的發展,要將他清除,卻是實在不容易,因為敢與他一戰的人已經不多,堪與他一戰的人更少。”

方重生道:“姑娘應該考慮一下我獨孤雁”慕容孤芳冷接道:“是方重生!”

方重生嘆了一口氣,道:“到底是不習慣,一急之下,就忘記我已是方重生了。”

慕容孤芳道:“別的事可以忘記,這件事是絕不能夠忘記的,要知道段南山重金買你的人頭,到處追查你的消息,秘密一洩漏出去,你就成為眾矢之的,莫說要助我一臂之力……”方重生接道:“而且會連累姑娘。”

慕容孤芳道:“所以你今後言談必須小心。”

方重生道:“一定。”轉問道:“是了,姑娘何以不考慮我這方面?”

慕容孤芳道:“不是不考慮,問題在你並非萬花谷的人。”方重生道:“有何關係?

只要姑娘吩咐下來,我便會立即趕來聽候差遣。”

慕容孤芳道:“為什麼?”

方重生搖頭,道:“我也不知道,自從認識姑娘以來,我便已準備隨時為姑娘效命。”

慕容孤芳談然一笑,道:“你縱有此念,有柳如春在,我看你還是很難放開手腳。”

方重生苦笑,道:“現在可好了。”

慕容孤芳道:“事情有時就是這樣巧!”

方重生微喟道:“有時就是的了。”

慕容孤芳道:“幸好段天寶與我一點兒關係也沒有,否則這簡直猶如一個圈套。”

方重生頷首,道:“我明白,姑娘莫要忘記,那些事情是獨孤雁的事情,他們與我方重生同樣並沒有任何的關係。”

慕容孤芳盯著他,道:“好!很好!”

方重生道:“我現在只是姑娘的一個手下,隨時都聽候姑娘差遣。”

慕容孤芳道:“你放心,我是絕不會虧待你的。”語聲一寒,接下去:“但你若負我,我也必會將賜與你的生命收回。”

方重生斬釘截鐵的道:“姑娘儘管放心.方重生不是那種忘恩負義的人。”

慕容孤芳道:“我看也不像。”目光一轉,道:“照壁上的資料你無妨再細看一次。”

方重生道:“一次已足夠了。”試探著又說道:“姑娘,現在我大概可以知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了吧。”

慕容孤芳道:“你應該先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我又是怎樣的一個人。”

方重生道:“這裡是萬花谷,姑娘乃是萬花谷之主,慕容世家這一代的傳人。”

慕容孤芳道:“這是表面的。”她緩緩站起身子憑窗外望道:“這裡萬花錦綢,所以叫做萬花谷。”

方重生轉身舉步,走到慕容孤芳的身旁,道;“名符其實。萬花谷這個名字實在非常貼切。”

慕容孤芳搖搖頭,道:“你錯了。”

方重生一怔,道:“錯在哪裡?”

慕容孤芳道:“萬花並非這裡的特色。”

方重生道:“那是什麼?”

慕容孤芳將身子轉回,目光一掃,道:“你有沒有發覺這座小樓有什麼與別的不同之處?”

方重生道:“這座小樓非常精緻,可是……”

慕容孤芳道:“可是你見過比這座更精緻的小樓,是不是?”

方重生並不否認,道:“是。”

慕容孤芳道:“你再看清楚。”方重生目光再轉,這一次他看得很仔細,可是仍然沒有什麼發現,不由苦笑,道:“我實在看不出來,姑娘說好了。”

慕容孤芳道:“只要你仔細一些,總會有所發現的。”

方重生苦笑道:“我已經很仔細的了,也許我的腦筋根本就不怎樣靈活。”

慕容孤芳道:“也不能夠這樣說。那在你來說,到底是一件前所未見,沒有可能發生的事情。”

方重生急忙道:“姑娘請說。”慕容孤芳道:“這座小樓中,一條枝子一條樑子也沒有。”方重生被一言驚醒,失聲道:“不錯。怎能夠這樣?”

慕容孤芳道:“十三個高手匠人齊集一個地方,花了半生的心血,才想出這個前所未有的建築法,這座小樓是他們第一次的心血結晶,也是最後的一次。”

方重生道:“他們難道……”慕容孤芳接口道:“在圖樣擬好之前,已經有三人心力交瘁,撒手塵寰,在建築當中,又二人死於意外,到這座小樓落成,剩下的人當中,竟然有三人興奮過度,二人心臟進裂,當場暴斃,一人變白痴。”

方重生動容道:“這就是說,十三個高手匠人,只剩下五個人了。”慕容孤芳道:

“他們現在正在埋首研究另一個圖樣,準備建築一座更突出的建築物。”

方重生苦笑道:“這就正如嗜武的人一樣,為求達到更高的境界,不惜拋妻棄子,捨生忘死,至於廢寢忘餐,更就平常事了。”

慕容孤芳道:“在他們未有所得之前,這座萬花樓在目前可以說舉世無雙。”

方重生沉吟道:“應該是的。”

慕容孤芳環視一眼,道:“人總是有進步的,在他們之外,也許還有更多他們的同行在努力創造,在不久的將來,這座小樓的建築也許根本不算怎麼一回事,但是在目前,卻只此而已。”

方重生道:“也許。”

慕容孤芳道:“所以這座萬花樓暫時不妨就叫做無雙樓。”

方重生連連點頭。慕容孤芳接道:“這個萬花谷其實應該就叫做無雙谷。”

方重生道:“天下間實在難找另一處花卉這樣多的地方。”

慕容孤芳搖頭道:“你錯了。”

方重生道:“哦?”

慕容孤芳道:“大內的花壇,奇花異卉之多可以肯定在這裡之上,四海名花,大都已蒐集在其中。”

方重生道:“這是傳說而已。”

慕容孤芳道:“絕不是傳說。”

方重生道:“姑娘何以如此肯定?莫非……”

慕容孤芳截口道:“我曾經進過大內花壇一次,萬花谷中的部份花卉,正是由大內偷出來的。”

方重生瞠目結舌。慕容孤芳接道:“所以在花卉方面,這裡雖然是不止萬花之多,卻並非無雙。”

方重生道:“姑娘一介平民,自然難與一國之君相比。”

慕容孤芳道:“明白就好了。”

方重生道:“然則這萬花谷除了這座無樑的萬花樓之外,莫非還有什麼東西也是天下無雙?”

慕容孤芳道:“是。”

方重生道:“易容術是必也是了。”

慕容孤芳道:“只是其中的一種。”

方重生道:“還有什麼?”

慕容孤芳道:“隨我來。”舉步向對門照壁走去。

照壁上那道暗門又打開,慕容孤芳腳步不停,走進暗門之內。方重生在暗門之前停一停,才舉步。這道暗門,他實在猶有餘悸,七天之前,他跟隨變化大師進入了這道暗門之內,出來後卻變了另外一個人。

慕容孤芳到底要帶我到什麼地方?是不是那個其寒無比,滿放屍體的密室?

他心念一動,不覺道:“那個放屍體的密室相信也是天下無雙。”

慕容孤芳嬌笑道:“類似那樣的密室很多,然而拿來放屍體,而且那麼多,相信亦絕無僅有那可以說也是無雙的。”一頓笑接道:“我現在並不是要帶你到那裡去。”

這句話說完,她便轉身走向旁邊的一條岔路。方重生早已留意到有那條岔路,看見慕容孤芳走過去,才籲一口氣。那條岔道的兩旁也是嵌著無數碧綠色的長明燈,很平坦,顯然是經過人工修改。前行三丈,轉了一個彎,在他們的前面,出現了一道石門。這個石門與封閉那個藏屍的密室的那道石門差不多寬闊,形狀亦一樣,只不過這道石門上刻不少花紋。

方重生也沒有感到絲毫寒意,卻嗅到一陣如蘭似麝,芬芳醉人的香氣,不由問道:

“這石門之後是什麼地方?”

慕容孤芳沒有回答,身前石門倏的上升。一蓬柔和的光從門內射出來.七色繽紛的光芒,也不知發自什麼,照在衣衫肌膚上,衣衫肌膚也變得七色繽紛起來,看來是那麼美麗,卻又是那麼詭異。

慕容孤芳回眸一笑,走了進去。方重生心頭一蕩。但接著又一寒,猶如被迎頭澆了一桶冷水。慕容孤芳將頭轉回去的那剎那,笑容已一致,眼瞳已變回冰雪一樣。

他苦笑著,緊跟在慕容孤芳身後。當門有一幅幔幕,雪白色,但已經被那蓬光芒映成了七色。

慕容孤芳掀開幔幕,腳步不停。方重生緊跟著,一走進幔幕,脫口就“啊”的一聲驚呼。幔幕後是一個小室,陳設之華麗,實在是方重生平生僅見。

每一樣陳設顯然都花過一番心思,雖然華麗,卻絕不俗氣。

地上,鋪著雪一佯,雲也似的波斯毯子,踩在那之上,難言的舒服。慕容孤芳從容地走到對面的一張紫檀椅子之上坐下來。她身上穿的並非帝王的衣服,也並沒有任何特別的整飾。可是那剎那,方重生卻感覺到慕容孤芳身上散發著一種帝王的威嚴。

帝王的威嚴到底怎樣?方重生其實並不清楚,因為他並沒有進入過大內,看見過帝王。可是他卻有這種感覺,不由自主的倒退一步。

室內就只有那一張椅子,方重生不得不站著。他也認為自己是應該站著。慕容孤芳此時道:“這個小室之內一共收藏著十九樣目前獨一無二,天下無雙的東西。”

方重生道:“嗯!”目光四顧。那目光陡然一亮,他面上的神情同時間一變,顯得奇怪到極點。他心中的驚訝已實在不是任何的字句所能夠形容的了。

在室的兩側放著兩行紫檀木架子,有高有低,形狀不同,放在那之上的東西亦各異,卻無不是他從未見過,即使見過,也是難以與之比擬的東西。

拳頭大的明珠,高逾六尺的血玉風凰……

有一雙碧玉瓜,才不過一尺長短,當中既刻著環樓玉字,還刻著三百六十五個美麗的仙人,簡直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更難得的是,每一個仙人的神態活現,每一個又是那麼完整。

這雙碧玉瓜,方重生並沒有見過,卻聽說過。他的目光最後也就是停在這雙碧玉瓜之上,忍不住問道:“這雙碧玉瓜,莫非就是……”

慕容孤芳道:“正是森官失竊的那一雙。”

方重生瞠目結舌。慕容孤芳道:“當今天子也正在重金懸賞,知道這雙碧玉瓜的下落的人。你若是將它送去,黃金萬兩不在話下,一個七品官位,相信也少不了。”

方重生談笑道:“萬兩黃金,七品官位在一般人來說,無疑是一個誘惑。”

慕容孤芳道:“你呢?”

方重生道:“當然就不會放在眼內。”

慕容孤芳道:“因為你已經心如槁灰。”

方重生搖頭道:“在我的心目中,姑娘已不亞於帝王,我得以跟隨姑娘出入,又是怎樣的一種榮耀,七品官位又算得什麼。”

慕容孤芳嬌笑。冰雪一樣的眼瞳在嬌笑中融化了,道:“你很會說話。”

方重生道:“那本就是心裡話。”目光一轉,道:“就是那一雙碧玉瓜,也不是一個七品官位,萬兩黃金所能夠取易。”

慕容孤芳道:“那可以說是無價之寶。”

方重生點頭道:“以我所知,雕刻這雙玉瓜的乃是天下第一巧手,而且有一雙無人能及的利眼,卻仍然花了十產時間,才將這雙玉瓜刻出來。”

慕容孤芳道:“這雙碧玉瓜完成之後,刻瓜人亦已心力交瘁,一雙手再不能拿刀,一雙眼亦半瞎。”

方重生道:“所以這雙碧玉瓜也是天下無雙的了。”

慕容孤芳道:“也許現在有不少高手匠人,正在嘗試雕刻更精緻,更完美的東西,不過到現在為止,以我所知,還沒有比這雙碧玉瓜更完美,更精緻的產品出現。”

方重生道:“否則相信我已經可以在這裡看到了。”

慕容孤芳笑笑,道:“一定可以,”她說得是那麼肯定,看來對於任何事情,她都是充滿了信心。

這樣的女人實在不多。方重生的眼瞳中不覺露出了佩服之色,目光一轉,忽然道:

“這裡不是收藏著十九樣目前獨一無二,天下無雙的東西?”

慕容孤芳道:“是事實。”

方重生道:“可是我數來數去卻只得十八樣。”

慕容孤芳道:“你沒有數錯。”

方重生道:“還有一樣難道並不是在這裡?”

慕容孤芳搖頭,道;“也在這裡。”

“我卻是不見”語聲一頓,方重生的目光落在慕容孤芳的臉上,試探著問道:

“還有那一樣,莫非就……就是姑娘你?”

慕容孤芳笑叱道:“你胡說什麼?”

方重生道:“姑娘天姿國色,誰說不是天下無雙?”

慕容孤芳反問道:“我真的那麼美麗?”

方重生立即點頭。慕容孤芳卻搖頭,道:“我並不懷疑你說的話。你也不是第一個說我美麗的人,也許說我美麗的人正如你,在此前真的還沒有見過一個比我更美麗的女人,然而我卻是見過的,且不止一個,再說,我縱然美麗,卻實在太老了。”

方重生道:“姑娘尚是年輕。”

慕容孤芳笑問道:“你知道我今年有多大?”

方重生道:“大概二十三四。”

慕容孤芳又一笑,卻顯得那麼苦澀,她苦笑著道:“即使真的是二十三四,在一個女人來說,已經夠老的了。”

方重生亦只有苦笑,一時間他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

慕容孤芳接道:“年紀在女人來說,也是一個秘密,你說我二十三四,就當我二十三四好了。”

方重生無言。慕容孤芳倏的又一笑,道:“這世上,也真的有一個可以稱得上是絕世無雙的美人。”

方重生忍不住問道:“是誰?”

慕容孤芳道:“她姓白,單名冰。”

“白冰?”方重生皺起了眉頭,他從來沒有聽過這個名字。

白冰到底是什麼人?

慕容孤芳彷彿看到了方重生的心底深處,道:“你當然沒有聽過這個名字,這個女孩子深閨得很,根本就沒有在江湖上走動。”

方重生道:“姑娘卻知道有她這個人。”

慕容孤芳道:“只要是絕世無雙,無論是人抑或是什麼東西,我都會知道,都會留心到。”

方重生道:“那麼這個白冰……”

慕容孤芳道:“她是白玉樓的小女兒。”

“白玉樓?”方重生一怔。

“這個名字你應該有印象的。”

“卻不知,是否那個白玉樓?”

慕容孤芳反問道:“你認識好幾個白玉樓?”

方重生道:“只一個‘書劍雙絕’粉侯白玉樓!”

慕容孤芳道:“我說的也就是這個白玉樓。”

方重生道:“據說這個人文武雙全,出身官宦人家,殿前顯身手,俱都是獨佔鱉頭,連中文武狀元,成為一時佳話。”

慕容孤芳道:“這並非傳說。”

方重生道:“據說他也因此得蒙當今天子垂愛,將最疼的一個女兒許配與他。”

慕容孤芳道:“這也是事實粉侯也就是附馬。”

方重生道:“對於這個人我很感興趣,可惜一直都無緣得見,一直都引為憾事。”

慕容孤芳道:“這個機會快來了。”

方重生道:“很好。”

一頓道:“這個人據說是一個美男子,皇帝最疼的女兒,當然也不會太差,他們的女兒,是一個美人,亦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

慕容孤芳道:“嗯。”

方重生接問道:“姑娘現在進行的那件事情莫非與白玉樓有關係?”

慕容孤芳道:“不錯。”

方重生道:“與這個人作對無疑是與當今天子作對。”

慕容孤芳道:“你害伯?”

方重生道:“現在我還有什麼害怕的。”他淡然一笑,道:“姑娘現在就是要計劃刺殺當今天子,我方重生,也絕對不會退縮2”

慕容孤芳一笑道:“你這句話幸好在這裡說,否則傳人別人的耳中,可夠麻煩的。”

方重生轉回話題,道:“是了,還有那一樣天下無雙的東西,到底是什麼東西?”

慕容孤芳道:“你拉開那幅幔幕,就知道是什麼東西了。”她抬手指著左面一幅幔幕。

方重生急不及待的走過去,將那幅幔幕拉開。一個人立時出現在他的面前。

方重生一怔,那隻右手不覺往腰間按落。那把彎刀並不在他的腰間,他那個動作,完全是下意識的動作。慕容孤芳即時道:“你不必緊張,他是絕不會傷害你的。”

方重生“嘎”的一聲。慕容孤芳接道:“因為他已經喪失了生命,不過是一具屍體。”

方重生這時候亦已看清楚,那個人是一個青年人,一個非常英俊的男人。他的身材既不高,也不矮;既不胖,也不瘦,任何一部份都是那麼均勻,沒有一份多餘的肌肉。

他的五官也是那麼的適中,嘴唇既不薄,也不厚;眉毛既不濃,也不淡……

方重生看在眼內,由心嘆了一口氣。慕容孤芳問道:“看過這樣完美的男人沒有?”

方重生搖頭道:“沒有。”

一頓道:“我實在有些懷疑……”

慕容孤芳道:“這個人是否曾經加工易容?”

方重生道:“不錯。”

慕容孤芳道:“我可以肯定給你一個答覆絕對沒有!”

方重生微喟道:“可是他無論那一部份看來都是那麼的適中,好像既不能增一分,也不能減一分。”

慕容孤芳道:“變化大法師也是這樣說過。”

方重生一再微喟道:“難得難得。”

慕容孤芳道:“也許他某些部位,仍可以增減,只是我們還沒有發現,好像這樣的一個人,雖然或者未至於完美。可以說已接近完美。”

方重生道:“不錯。”

慕容孤芳道:“就以他的相貌來說,沒有一部份不是我們心目中所認為的最好的一種,一部份已經罕有,全部都這樣,若不是目睹。只怕沒有人相信。”

方重生道:“我縱橫江湖,所認識的人也不少的了,卻是從未見過一個像他這樣完美的人。”

慕容孤芳道:“這個人,可以說是得天獨厚。”

方重生道:“絕世無雙。”

慕容孤芳道:“所以我將他放在這裡。”

方重生懷疑的問道:“他真的已經死亡?”

慕容孤芳道:“你難道還有懷疑?”

方重生搖頭。那個人雖然神態活現,眼瞳卻毫無生氣,皮膚簡直就有如白堊一樣,一絲血色也沒有。他是被放在一副玻璃棺材之內。直立,常人一佯的直立,一動也都不動。那雙眼睛也是一瞬也都不瞬。

慕容孤芳目光一轉,道:“一個人這樣完美,並不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情。”

方重生道:“應該不是。”

慕容孤芳道:“他惹的麻煩,自然也要比任何人要多,多得很。”

方重生道:“不難想像。”

慕容孤芳道:“沒有任何女孩子能夠抗拒他的一笑,在一般的女孩子之中,他簡直已猶如帝王,予取予攜。”

方重生道:“他當然不會辜負這份天賜本錢。”

慕容孤芳道:“在他懂事以來,據他說,已有過三百六十七個女人。”

方重生道:“不多。”

慕容孤芳道:“其中最少一半女人已有丈夫。”

方重生道:“那些女人的丈夫只怕不會放過他。”

慕容孤芳道:“我看見他的時候,他正被七個女人的丈夫聯手追殺,猶如喪家之犬。”

方重生道:“結果姑娘將他收留起來。”

慕容孤芳道:“收藏在這副棺材之內,在這個石室之中。”

她笑笑,接道:“在他來說沒有第二個地方比這裡更安全的了。”

方重生那剎那忽然發覺,慕容孤芳的笑容是那麼苦澀。是那麼無可奈何。他沒有多問,道:“好像他這樣完美的一個人,以我看,也實在不適宜存在於世間。”

慕容孤芳道:“嗯。”

方重生道:“物極必反,一樣東西太完美,總是不會長久的。”

慕容孤芳道:“因為必然有很多人要據為已有,你爭我奪的結果,必然會有所毀壞,只有這樣的收藏,才能夠保存下來。”

方重生點頭,轉問道:“他死了有多久?”

慕容孤芳道:“已三年。”

方重生吃驚地道:“可是他現在看來,卻是新死不久。”

慕容孤芳道:“只因為他的屍體已經被多種藥物處理過。”

方重生道:“是不是變化大法師研究出來的秘方?”

慕容孤芳道:“不錯是變比這個人實在是一個罕有的天才。”

方重生的目光又落在玻璃棺上,道:“這個人到底是誰?”

慕容孤芳道:“他就叫潘安。”

方重生一怔:“潘安?”

慕容孤芳道:“當然並不是人們所熟知的那個潘安。”

方重生道:“那個潘安若是仍在生,到現在只怕有一千歲了。”

慕容孤芳道:“只怕那個潘安也沒有他這樣英俊。”

方重生道:“也許。”

慕容孤芳道:“叫潘安的人,並不止他一個。因為很多人都知道潘安是古代有名的美男子,姓潘的,不少都替自己的兒子以“安”為名,這個名字已實在太俗。”她淡然一笑,接道:“他的父親也正是一個俗人。”

方重生亦自一笑。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Rank: 12Rank: 12Rank: 12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12
發表於 2024-1-26 15:23:44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回 人間絕色

石室中無風,燈光繽紛而柔和。慕容孤芳忽然嘆了一口氣,那剎那,方重生忽然又發覺,慕容孤芳比方才憔悴很多。他雖然不知道慕容孤芳與那個潘安之間又是什麼關係,亦已想得到,絕不會簡單。他很想一問。可是他的終沒有開口。慕容弧芳也沒有多說潘安什麼,嘆著氣,拍手理了理雲發,倏的笑一笑,問道:“天下間有這樣完美的男人,以你看,有沒有同樣完美的女人?”

方重生心念一動,道:“莫非就是白玉樓的那個女兒白冰?”

慕容孤芳嬌笑道:“我畢竟沒有看錯,你果然是一個聰明人。”

方重生追問道:“那個白冰,真的像潘安那樣子完美?”

慕容孤芳道:“是事實。”她輕吁了一口氣。道:“白冰實在是人間絕色。我沒有見過第二個比她更美麗的女孩子。”

方重生道:“姑娘要與白玉樓作對,也就是因為要得列白冰?”

慕容孤芳道:“就是為了要得到白冰。”她的目光一寒,道:“潘安配白冰,天造地設。絕世無雙!”

方重生道:“姑娘要將白冰也像潘安那樣處理?”

慕容孤芳點頭。方重生不由自主打了一個寒噤。慕容孤芳盯著他,問道:“你是反對我這個計劃?”

方重生一笑道:“絕不反對。”這個人的體內所流的毫無疑問是邪惡之血。

“很好。”慕容孤芳嬌笑道:“我總算沒有看錯人!”

銀鈴一樣的笑聲,是那麼悅耳,卻又是那麼詭異。

方重生亦自大笑,道:“我有生以來,還沒有做過一件這樣奇怪,這樣刺激,這樣有意思的事情,拼卻一命,也替姑娘你完成它。”

慕容孤芳連聲道:“好,太好了。”

方重生笑聲一頓,道:“憑姑娘的武功再配合變化大法師的易容,要將白冰弄到手,應該不是一件難事。”

慕官孤芳道:“白府門禁森嚴,府邸中高手林立,而且還蓄有嗷犬,陌生人要進去,實在非常困難,況且,白玉樓視白冰如生命,愛護無微不至。也唯恐她有什麼損傷,白冰的住處也就猶如銅牆鐵壁。”

方重生道:“這簡直已不是愛護,已猶如監禁了。”

慕容孤芳道:“也怪不得白玉樓,你若是有那樣的女兒,也一樣會那樣緊張的。”

方重生苦笑道:“但我若是白冰.只怕受不了。”

慕容孤芳道:“所以她整天嚷著隨白玉樓外出走走。”

方重生道:“據說白玉樓無意官場,不時在江湖走動。”

慕容孤芳道:“這是事實。”

方重生道:“他當然間也會將途中所見,諸般得意有趣的事情,告與白冰。”

“當然。”

“所以白冰嚷著外出不難想像,而白玉樓,當然不會答應的。”

“這一次例外。”

“這一次?”方重生一愕。

“他們現在正在南下,一路遊山玩水。”

“是什麼令白玉樓改變初衷?”

“一個人!”

方重生心念一動,道:“沈勝衣?”

“正是沈勝衣!”

石室中本來無風,那剎那忽然有風。方重生那剎那的思想不禁回到照壁上沈勝衣那幅畫像上,及那些資料之上,喃喃自語道:“原來如此。”

慕容孤芳道:“你現在總算是明白了。”

方重生卻問道:“沈勝衣與白玉樓是什麼關係?”

慕容孤芳道:“他們是朋友。”

方重生“哦”的一聲。

慕容孤芳道:“他們是在江湖上認識的,據知還聯劍瓦解一裔強盜。”

又一頓道:“那是有名的獅林九惡,詳細的資料,已經錄在那十三卷軸中。”

方重生道:“我一會兒再翻閱。”

慕容孤芳道:“這一次,沈勝衣路經白家,拜訪白玉樓,正遇白玉樓準備外出遊玩,白冰就嚷著要跟他走一趟。”

方重生道:“有沈勝衣這樣的高手在一旁,白玉樓當然放心讓白冰外出走一趟的了。”

慕容孤芳道:“這也是我唯一劫奪白冰的機會。”

方重生道:“不錯。”

慕容孤芳道:“沈勝衣武功雖然厲害,畢竟一個人而已。”

方重生道:“白玉樓當然不可能將府邸所有的高手都帶出來。”

慕容孤芳道:“當然不可能。”

方重生道:“這個簡單,我將沈勝衣纏住,姑娘看準機會,將白冰劫走就是了。”

慕容孤芳道:“你說得如此簡單。”

方重生道:“以我的武功,也許敵不過沈勝衣,但一時半刻之內,相信他也難將我擊殺劍下。”

慕容孤芳道:“你忘了還有一個白玉樓在旁邊,還有他的好幾個跟班。”

方重生道:“姑娘座下不乏能人。”

慕容孤芳道:“我卻是不希望他們追查到萬花谷這裡來。”

方重生道:“這個……”

慕容孤芳道:“我們現在也就是在計劃著一件罪案,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方重生點頭。慕容孤芳道:“無論做什麼事情,我都是希望有一個完美的開始,有一個完美的結局。”一頓道:“何況我們現在乃是在劫奪一個完美的女孩子?”

方重生道:“姑娘……”

慕容孤芳道:“你是否明白我的意思?”

方重生道:“我明白,一切唯命是從。”

慕容孤芳道:“應該是這樣。”

方重生道:“姑娘勢必已經有個完美的計劃。”

慕容孤芳頷首,道:“已有了。”

方重生道:“願聞其詳。”

慕容孤芳道:“一個人太心急有時候也壞事。”

方重生道:“不錯。”

慕容孤芳道:“到要說的時候,我自然會跟你說。”

方重生道:“只不知,什麼時候進行?”

慕容孤芳道:“到進行的時候我自會通過你。”

方重生苦笑。慕容孤芳忽然揮手,道:“你現在可離開了。”

方重生道:“那麼姑娘……”

慕容孤芳道:“我留在這裡。”

方重生忽然又感覺到那種憔悴,卻也沒有再多說什麼,緩步退出去。慕容孤芳目送他離開,又嘆息一聲。那道石門也就於她的嘆息中落下。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Rank: 12Rank: 12Rank: 12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13
發表於 2024-1-26 15:24:35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回 紅 梅

拂曉。風吹冷,露仍濃。

風吹綻芭蕉兩叉,露滴溼薔薇一架。

方重生逐步芭蕉薔薇之間,這已是三日之後,他面部已經沒有那種疼痛的感覺,一切都已習慣。現在他只是在等待慕容孤芳動身出發的命令。這三日之內,慕容孤芳並沒有再召見他,也沒有干擾他的生活。

一切都是如此的平靜,方重生反而覺得有些不耐,可是他卻也沒有去問慕容孤芳。

對於慕容孤芳,他雖然說不上怎樣瞭解,然而几席的詳談,多少他亦已有些印象。慕容孤芳的武功膽色,以至心思的靈巧,處事的慎密,毫無疑問都在他之上。對於這個女人,他已經佩服得五體投地,所以他甘心留在萬花谷,聽候慕容孤芳差遣。

他知道,現在還不是動身出發的時候,以慕容孤芳的小心,每一個步驟勢必已經安排妥當,到需要動身出發的時候,一定會通過他準備,否則他怎樣追問也是無用。

也該是時候了。

方重生漫步薔薇芭蕉之間,不覺又生出了這個念頭。他的手不覺扶在薔薇架上。露珠零落架上,滴溼了他的衣袖,一線陽光也就在這時隨地從東牆之上射過來。

旭日高升,露珠就會消散。人的生命有時候豈非也是如此的多變、虛幻、短促?方重生不覺一聲嘆息。

嘆息未已,方重生碩長的身子就拔了起來!一拔兩丈,三道銀光閃電也似從他的腳下射過,釘在薔薇架上!“奪奪奪”三聲,薔薇架三支斷折,三道銀光飛過,釘在架後的牆壁上。是三枚銀梭!

“誰?”方重生一聲輕叱出口,兩支劍就像剪子一樣,分從左右兩養花水中飛出,剪向方重生!

劍勢迅急,劍光輝煌!方重生身形凌空急變,變臂一振,雙袖“啪啪”的一響,蝙蝠般一旋,落在另一架薔薇之上,雙劍剪空。劍主人一聲嬌叱,人劍倒翻,緊迫著向方重生刺去!那是兩個女孩子,年紀不過十七八,相貌也都很漂亮,很可愛,出手卻狠辣非常。

這不是慕容孤芳的兩個侍女,怎麼竟然向我襲擊?

心念一動,方重生脫口道:“你們……”下面的話立時被劍刺斷,狠辣的雙劍一齊向他左右雙肋刺到!

方重生不暇多說,身形再拔起,“霍霍霍”三個筋斗,落在花徑上!那兩個女孩子人的劍立時轉過來,一雙燕子般再飛刺方重生!方重生身形急退,一退丈八,叱道:

“住手!”

那兩個女孩子聽若岡聞,身形不停,劍勢不絕!方重生一退再退,道:“再不住手,我可要替慕容姑娘教訓一下你們了。”

兩個女孩子仍然聽若岡聞,飛身再卸劍刺去!方重生冷笑,這一次不再退,碩長的身子反而迎前,刺向刺來的兩支劍!他的身形比那兩支劍還要迅速!人劍剎那便相接,劍並沒有刺在人之上,方重生從雙劍之中閃進,左右手“蝴蝶雙飛”,封住了劍勢,拇食指一屈一彈,“叮叮”的兩聲,正彈在那兩支劍之上!

兩支劍被彈得疾揚了起來,兩個女孩子驚呼未絕,右手握劍的脈門都已被方重生扣住!“叮叮”兩聲,雙劍墮地!方重生冷冷問道:“是誰叫你們暗算我的?”

那兩個女孩子手腕如遭火炙,花容失色,尚未開口,一個溫柔的語聲已傳來,道:

“是我!”

方重生應聲回頭,就看見了慕容孤芳,站在那邊花徑上。他一怔,道:“姑娘你……”

慕容孤芳道:“我只是想看這一次的易容對於你的身手反應到底有沒有影響。”

方重生道:“原來如此。”鬆開雙手。

那兩個女孩子“噓噓”呼痛,揉著手腕。左右退下,慕容孤芳冷瞟了她們一眼,道:

“還不快多謝方公子的手下留情。”

兩個女孩子慌忙一齊拜倒。方重生急急擺手道:“兩位請起來。”

兩個女孩子聞言連聲道謝,各自將劍拾起,欠身退下去。退到了院子之外。

方重生連隨快步走到慕容孤芳面前,道:“姑娘,莫非已經是時候?”

慕容孤芳點點頭,上下打量了方重生一遍,道:“看來你比三天前好得多了。”

方重生道:“我其實沒有受過什麼傷,不過易容時餓了七天七夜,但經過休息,體力精神已完全恢復過來。”

慕容孤芳的目光轉落在方重生的臉上,道:“你的臉現在是否還覺得有些疼痛?”

方重生道:“除非用力按下去,否則已完全沒有疼痛的感覺。”

慕容弧芳道:“變比的易容技術一日千里,越來越進步了。”

方重生道:“我從未見過這麼精細,這麼成功的易容術。”

慕容孤芳道:“聽他說,這並非易容術的巔峰。”

方重生道:“不是說,這是第一流的易容術?”

慕容孤芳道:“任何一種學識技術是沒有止境的,譬如說武功,正所謂山外有山,人上有人,易容術也是一樣,在我們的眼中。變化的易容術是第一流,但也許在某些人眼中,卻是第二流、第三流的亦未可知。”

方重生道:“連麵皮都已經能夠互易,怎麼不算是第一流?”

慕容孤芳道:“變化若是這樣想,就不會再忙了。”

方重生道:“大法師現在又在忙什麼?”

慕容孤芳道:“現在他正在嘗試,看看能否將一個人說話的語聲完全改變。”

方重生道:“這也是入於易容這門子學問內?”

慕容孤芳道:“也是的。”

方重生道:“容貌、語聲若是都能夠完全改易,大概沒有什麼再可以改易的了。”

慕容孤芳道:“最低限度就還有一樣。”

方重生追問:“哪一樣?”

慕容孤芳一字一字道:“眼睛!”

“眼睛?”方重生吃驚地望著慕容孤芳。

“一個人即使容貌完全改變,眼睛若是不改變,一般朋友縱然認不出來,親密的戚友對他的眼神亦會有熟悉的感覺,從而懷疑對方可能是一個自己所熟悉的人。”

“有道理。”方重生不能不點頭。

他連隨問道:“可是那一來,豈非要將眼睛挖出來?”

慕容孤芳道:“在所不免。”

“那豈非便會成一個瞎子?”

“變化現在正設法解決這個困難。”

“他……”

“你放心,他並非拿活人來試驗。”

“那麼……”

慕容孤芳道:“很多生物都是有眼睛的,是不是?”

方重生怔在那裡。慕容孤芳淡然一笑,道:“以我看,變化這一生都難以罷休的了。”

方重生道:“哦?”慕容孤芳道:“眼睛是人體最脆弱的器官,任何輕微的損傷,都足以導致失明,要將眼睛互易,在目前來說,是絕對沒有可能的。”方重生道:“姑娘何以如此肯定?”

慕容孤芳道:“因為我看見他最近幾次的試驗,都失敗得非常慘,連一分成功的可能也沒有,在變化來說,這是從來沒有的事情。”方重生道:“大法師難道不知道?”

慕容孤芳道:“他是知道的,可惜他已經沉迷下去。”

方重生道:“沉迷於易容術?”

慕容孤芳道:“這正如嗜酒的人一樣,明知道多喝無益,還是忍不住去喝。”

方重生道:“這就是說,大法師這一生,屠刀是休想放下,無希望成佛的了。”

慕容孤芳道:“對於這個問題,變比顯然亦已考慮到,是以近年來,可以看得出他本人非常苦惱。”

方重生微聲道:“連大法師也參悟不透,看不破成敗,我這種俗人,更就不用說。”

說話間,兩人已出了花徑,他出了這個院子,來到一個花坪之前。

萬花盛放,芬芳醉。

慕容孤芳四顧一眼,道:“萬花谷一年中最美麗的也就是這個時候。”

方重生道:“姑娘對於花卻情有獨鍾。”

慕容孤芳道:“不是每一種花我都喜歡的。”

方重生道:“我知道。”

慕容孤芳笑問:“你知道什麼?”

方重生道:“萬花之中,姑娘喜歡的,其實就只有一種。”

慕容孤芳“哦”一聲,道:“哪一種?”

方重生道:“紅梅!”

慕容孤芳嬌笑道:“你憑什麼肯定的?”

方重生道:“看見那雙天下無雙的碧玉瓜,我已經能夠肯定了。那雙碧玉瓜失竊之後,以我所知,當今天子就重金懸賞,緝捕偷盜碧玉瓜的紅梅盜。”

慕容孤芳笑笑:“紅梅盜?”

方重生道:“在那雙碧玉瓜失竊之前,當今天子曾經收到一張紅梅帖,在帖上清楚寫著,紅梅盜要竊取碧玉瓜。這件事當時轟動大內,一連三個月,禁宮中大內侍衛日夜逡巡,結果碧玉瓜仍然失竊。當時江湖中的朋友都無不震驚紅梅盜到底何方神聖,竟然能夠在守衛森嚴的禁宮之內,將那樣一件寶物盜去。”

慕容孤芳道:“看來你也曾很留意那件事。”

方重生道:“因為我也是江湖人。”他目露欽佩之色,道:“對於那個紅梅盜,當時我實在佩服得很,也奇怪得很。”

慕容孤芳道:“奇怪他如何將那雙碧玉瓜盜出?”

方重生道:“我曾經試擬過幾種可能,現在我才知道我那些推測,完全是錯誤的。”

慕容孤芳道:“你現在已想通了?”方重生點點頭道:“以姑娘的身手,再加上變化大法師的易容術,要盜出那雙碧玉瓜,自然也不大感困難了。”

慕容孤芳嬌笑頷首,道:“你果然想通了。”

方重生道:“所以我實在覺得有些奇怪。”

“奇怪我為什麼不重施故技,將白冰偷出白府來?”

“不錯。”

“首先你要明白幾件事情。我平生喜歡新鮮的事物,也喜歡追尋強烈的刺激。也許是我自幼所養成的,只要是人力所能夠得到的東西,我都一定能夠得到。”

“很少人有這種福氣。”

“有句老話相信你一定聽過。”

“身在福中不知福?”

慕容孤芳微喟道:“你是一個聰明人。”

方重生道:“未及姑娘萬一。”一頓道:“所以在別人那是福氣,在姑娘來說,卻反而覺得索然無味。”

慕容孤芳道:“不錯,是以我奪取那十九樣絕世無雙的東西所用的辦法都無一相同。”

方重生道:“是以姑娘不打算用得到碧玉瓜的同樣的辦法來得到白冰。”

慕容孤芳道:“還有另一個原因。”

方重生在聽著。慕容孤芳沉吟接道:“白玉樓這個人與眾不同,白府防範的森嚴,較之大內禁宮也只有過之而無不及。”

方重生道:“主要是為了什麼?”

慕容孤芳道:“既為了白冰,也為了一樣東西。”

方重生追問道:“什麼東西?”

“無雙譜!”

方重生一怔,道:“無雙譜又是什麼東西?”

慕容孤芳道:“我也不怎樣清楚。”她一頓接道:“只知道,白玉樓為了這樣東西,不惜重金請來十七個波斯名匠,設計了一個非常精密的石室,另外在密室附近設置了十二重厲害的機關埋伏。”

方重生動容道:“如此說來,那‘無雙譜’真不簡單。”

慕容孤芳道:“這本來也是一個秘密。”

方重生道:“姑娘哪兒得來的消息呢?”

慕容孤芳道:“在其中一個波斯名匠口裡,只可惜他知道的雖然不少,卻只說出很少的片段,便已經撒手塵寰。”

方重生道:“其餘還有十六個波斯名匠,姑娘何以不找他們一問?”

慕容孤芳道:“他們在離開白府之後便已連同家人隱居起來,沒有人知道他們隱居在什麼地方。”

方重生道:“透露秘密的那個波斯名匠又何以……”

慕容孤芳道:“他也是失蹤了一段很長的時間,那一次他是出現在一間酒家中,當時他已爛醉如泥,根據酒家的夥計說,當時他已經在那裡連喝了三天酒。”

“這件事的確是有些不可思議。”

“不錯。”

“姑娘當時莫非也就在那間酒家之內。”

“世間的事情,有時就是這樣巧。”

“看來姑娘對於‘無雙譜’也很感興趣。”

“當然。”

“那麼姑娘這一次的行動,相信連‘無雙譜’也已考慮在內的了。”

“嗯,”慕容孤芳笑笑。“但當然,以得到白冰為先。”

方重生一笑,道:“白冰到手了,‘無雙譜’還愁不到手?”

話中另有話。慕容孤芳盯著方重生,突然笑起來,嬌笑道:“我的確沒有看錯,你實在是一個聰明人很聰明的人。”

方重生道:“盡我所能,希望可以協助姑娘你解決這件事。”

慕容孤芳道:“白玉樓父女現在離府到處遊玩,在我們來說,未嘗不是一個好機會。”

方重生道:“可慮的只是沈勝衣在旁。”

慕容孤芳道:“一件事情若是太容易解決,有什麼意思?”

“不錯不錯。”方重生一笑。“我也早就已有意領教沈勝衣的坐手快劍了。”

慕容孤芳道:“這對你是一種刺激,對我也是的。”

方重生道:“未知我們何時動身?”

“現在!”

方重生忽問:“我的刀……”

慕容孤芳道:“我已經準備了一把鋒利的長刀。”

方重生道:“姑娘何以不早一些將刀給我,讓我熟習一下那種刀。”

慕容孤芳搖頭道:“那把刀什麼時候給你也不要緊,因為我並非要你用那把刀去應付沈勝衣。”

方重生道:“然則……”

慕容孤芳道:“我若是那樣做,無疑是叫你自殺,乾脆在這裡將你一刀殺死不是更好。”

方重生苦笑道:“我不明白。”

慕容孤芳道:“你那把鏈子彎刀我已經替你準備好了,藏在一個錦囊內,以便你藏在長衫之下。”

方重生喜形於色,道:“好極了。”

慕容孤芳道:“不用我說,你當然也知道這把刀你不能隨便用。”

方重生道:“只有在對付沈勝衣的時候才用。”

慕容孤芳道:“不錯,在平時,無論對付什麼人,你都只能夠用我給你準備好的那把刀。”

方重生道:“姑娘放心。”

慕容孤芳笑笑,腳步不停。這時候,陽光已滿谷。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Rank: 12Rank: 12Rank: 12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14
發表於 2024-1-26 15:25:16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回 快活林

也是拂曉。月未墮,霧正濃。

柳堤。

曉風殘月。

兩騎駿馬疾奔在柳堤上。當先一騎是一個白衣人,白衣如雪,散發與頭巾衣袂飛揚在曉風之中。

沈勝衣!

十年江湖,沈勝衣比初出道之時,已然改變很多。尤其是心境,與十年之前簡直就是兩個人。每當殘月曉風中,策馬奔馳在柳堤之上,他的心境更加蒼涼。

這一次卻是例外。

也許是因為白冰的關係。白冰現在就策馬追在他的後面,嬌憨的神態比月色更迷人,銀鈴一樣的嬌笑聲響徹長空。她穿著一襲淡紫色的衣裳,騎著一匹青鬃馬,一面嬌笑,一面策馬追著,看來是那麼活潑,那麼年輕。

她確實年輕,年輕而美麗。慕容孤芳形容她絕世無雙,人間絕色,倒也非過甚其詞。

最低限度,沈勝衣就從來沒有見過一個像她這樣美麗,這樣可愛的女孩子。但對她,沈勝衣卻是一點雜念也沒有,在沈勝衣的眼中,她就像他的妹妹。白冰確實是那麼清純,任何人看見她,相信都不會生出邪念。何況沈勝衣?

沈勝衣並不是聖人,然而對於男女間的情感,他早已看得很淡薄。

曾經滄海難為水。

駿馬嘶風,披風迎風獵獵的飛揚,白冰策馬如飛,緊追在沈勝衣的後面,嬌笑不絕,她確實從來都沒有這樣的開心過。這是她的第一次外出,曉風殘月中,策馬奔馳在柳堤之上,在她來說也是第一回。一切都是如此的新鮮,哪能不開心?她嬌笑著遙呼道:

“沈大哥,等等我!”

沈勝衣一聲:“好!”放慢了馬匹。

白冰迅速策馬奔前來,與沈勝衣並騎走在一起,道:“沈大哥,我們這就回去了?”

沈勝衣道:“出來已經將近一個時辰,應該回去的了,否則你爹爹久候不見,可是要擔心的。”

白冰道:“爹他現在在賭場之內,準已賭得連自己姓什麼也都忘掉了,哪還會擔心我們。”

沈勝衣笑道:“他就是賭性大起,如何的興高采烈,也不會忘掉你的,你可是他最疼的女兒。”

白冰道:“我才不要他疼,整天像看什麼似的看著,半步也不許踏出家門,快要悶死了。”

沈勝衣道:“這也是為了你好,像你這樣美麗的女孩子,一點心機也沒有,到處都得吃虧。”

白冰道:“聽你們說江湖上如何如何險惡,才不是,這差不多一個月以來,我見到的人不都很好?”

沈勝衣搖頭道:“這是因為在此之前,你見到的都是你爹爹、跟我的朋友。”

白冰盯著沈勝衣,忽然問道:“沈大哥,我真的很美麗?”

沈勝衣一怔,道:“真的。”

白冰道:“沒騙我?”

沈勝衣笑道:“人人都是這樣說,難道全說謊?”

白冰目不轉睛地盯著沈勝衣問道:“我知道他們都說我既美麗又可愛。”

沈勝衣道:“確實如此。”

白冰道:“那麼你怎會不喜歡我?”

沈勝衣道:“我沒說過。”

“可是我看得出,你只是將我當妹妹一樣看待。”

沈勝衣道:“我可是比你年長。”

白冰微嗔道:“我才不要你那樣,老氣橫秋的,跟我爹一般作風,怪討厭。”

沈勝衣笑笑。白冰幽幽的接道:“沈大哥,你難道還不知道……”話說到一半忽然停下,她的臉卻紅了起來。

沈勝衣看在眼內,心頭一凜,苦笑道:“我只知道自己實際上太老了。”

“胡說。”

沈勝衣只有苦笑。白冰瞟著他,道:“你有多大難道我還不清楚。”

沈勝衣道:“一個人的心境與年紀不一定一樣。”

白冰輕聲問道:“什麼事令你這樣的?”

沈勝衣沒有回答,白冰也沒有追問下去,只是看著他。

這時候,兩騎已到了柳堤盡頭。一旁一間小小的茶寮,這時候竟然已開始營業,茶寮的主人已等候在門外。

那是一個老頭兒。在他的身旁斜掛著一盞燈籠,燈光昏黃,這時候看來是那麼暗淡。

他不待沈勝衣、白冰走近,已自迎前。

沈勝衣皺眉道:“這並非喝茶的時候,他應該知道的。”

白冰也覺得奇怪,目光一落,忽然道:“你看他手裡拿著什麼?”

“是一支梅花,”沈勝衣沉吟道:“難道他不是前來招呼我們進去喝茶?”

說話間,那個老頭兒已走到他們的身前,笑著打了一個招呼道:“兩位好,我姓焦,人家都叫我焦老頭,是這間茶寮的主人。”

白冰道:“老伯伯,現在我看沒有人要喝茶的。”

焦老頭點頭道:“我也不是請兩位進去喝茶。”

沈勝衣道:“那麼老人家到底又有何貴幹?”

焦老頭搖手道:“公子言重。這位一定是沈公子的了。”

沈勝衣道:“老人家認識我?”

焦老頭道:“不認識,只是那個客人說沈公子與白姑娘很快就會走經這裡。”

白冰道:“我們就是姓沈姓白的,你說的那個客人……”

焦老頭道:“他叫我守候在這裡,將這支梅花送給白姑娘。”說著將手中的梅花雙手捧過來。

沈勝衣道:“這種工作相信比賣茶還要易賺錢。”

焦老頭道:“容易得多了,可惜這種工作,一年也難得有一次。”

沈勝衣道:“給你這件工作的又是什麼人?”

焦老頭道:“是一個像我這樣年紀的老頭兒,僕人打扮,據他說,是他的主人要送這支梅花給白姑娘,我倒是有些奇怪,為什麼他不親自送去,要花那麼多的錢,找我來代勞。”

“多少錢?”

“嘿,一兩銀子,這支梅花可是一錢銀子也不值。”

沈勝衣淡笑一下,道:“拿來。”伸手將那支梅花取過來。他接道:“沒有你的事的了。”

焦老頭道:“兩位難道沒有什麼要送給別人?”

沈勝衣道:“今天這麼容易就賺了一兩銀子,你還不滿足?”

焦老頭嘿嘿笑道:“像我這個年紀,就是貪錢一點也是值得原諒的……”

白冰不由一怔。焦老頭帶笑退了回去。白冰回顧沈勝衣,卻見沈勝衣正在怔怔的望著那支梅花。

虯枝如戟,紅梅如血,悽迷的月色,暗淡的燈光下,顯得那麼美麗,那麼孤傲。

沈勝衣簡直就像是在欣賞著一個美麗孤傲的女人。白冰忍不住問道:“沈大哥,這枝梅花有什麼好看?”沈勝衣道:“好像這樣的紅梅花並不多見。”

白冰道:“你看是誰送給我的。”沈勝衣搖頭,道;“看不出。”他那雙劍眉已然皺了起來,一頓道:“我們快回去。”

白冰道:“為什麼?”沈勝衣神色凝重,道:“暫時不要問。”喝叱一聲,策馬前行。白冰也看出事不尋常,忙策馬追了上去。

在他們的前面不遠,是一片奇大的柳林,燈火輝煌,形如白晝。那片柳林以前叫做綠楊村,但在七年前已經改了另一個名字,叫做快活林!

快活林名符其實,是一個令人很快活的地方。

數十里柳林之內,建築著無數樓台,北國胭脂,南國佳麗,集中在這裡。南北的名廚也集中在這裡。在這裡,可以吃到最好的東西,找到最美的女人,甚至選擇最名貴華麗的衣飾,以至珠寶玉石。總之,金錢所能夠購買得到的東西,在這裡都能夠購買得到。

這個所謂“最”,當然是一般人心目中的所謂“最”。

快活林不僅是男人的快活林,也是女人的快活林。在快活林之中,也根本沒有晝夜。

就現在來說,與白晝何異?

不同的只是,在這個時候,快活林中很多人已入睡,而這個時候也是最少有人到來快活林的時候。

在快活林柳堤那邊的出口,現在卻站立著一個人,這個人已入中年,但精神比任何青年人也不稍遜,看來仍然是那麼英俊,英俊而瀟灑。

進入快活林的都不是窮人,然而這個人的衣飾比一般人卻仍要華麗得多。無論從衣飾、從儀態,誰都應該看到出這個人不是普通人。

他確實不是普通人,他一向都是出入於帝王家。他不是別人,正是白玉樓!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Rank: 12Rank: 12Rank: 12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15
發表於 2024-1-26 15:26:01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回 紅梅帖

染柳煙濃。悽迷的燈光中,快林彷彿就籠罩在雲霧裡。

白玉樓卻是彷彿籠罩在一片憂愁的的氣氛中。他雙眉已緊皺在一起。是什麼事令他這樣子憂愁?

風吹柳飄,也吹起了白玉樓的衣袂及長髮,卻吹不掉白玉樓眉宇間的憂愁。

柳風中隱約夾雜著馬蹄聲。白玉樓聽入耳中,眉宇一開,目光那剎那彷彿變得比燈光更明亮。目光及處,兩騎快馬迅速向這邊移近來。

不等那兩騎奔至,白玉樓已振吭大呼道:“來的可是沈兄與冰兒?”

一個清朗的聲音回答道:“正是!”

白玉樓眉宇間的憂愁這時候才散開,腳步一展,迎了上去。

二十步還未到,沈勝衣、白冰兩騎已奔至。白玉樓腳步一頓,放聲大笑道:“很好很好。”

“爹,你在說什麼很好?”白冰將坐騎勒住,刷地滾鞍躍下來。白玉樓一把擁進懷中,道:“你們都平安回來,還不好?”

白冰奇怪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白玉樓沒有回答,目光落在沈勝衣手中那支紅梅之上,沈勝衣亦已下馬好像已發覺白玉樓在看著那支紅梅,道:“白兄,這枝紅梅是……”

白冰接道:“是別人託一個茶寮的老闆送給我的。”

白玉樓目光一轉,道:“你?”

白冰道:“那個老闆可是這樣說。”

白玉樓沉默了下來。沈勝衣接問道:“是的,白兄怎麼在這裡?”

白玉樓道:“我是在等你們。”白冰接問道:“爹,是不是出了……”白玉樓道:

“冰兒你以後小心一點兒,儘可能不要離開沈大哥身旁。”

白冰追問道:“為什麼?”

白玉樓沉吟不語。沈勝衣忽然道:“看來事情果然如我所料。”

白玉樓道:“兄弟,你已料到了是怎麼回事?”

沈勝衣點頭。白冰卻如墮五里霧中,追問道:“你們究竟在說什麼啦?”

沈勝衣舉起手中那枝紅梅,尚未說什麼,白玉樓已開口道:“冰兒你收到一枚紅梅,爹亦收到張紅梅帖。”

“紅梅帖?”白冰詫異問道:“什麼紅梅帖?”

沈勝衣卻有點兒緊張地望著白玉樓。白玉樓右手緩緩從左手衣袖中取出了一張白紙。

那張白紙七寸長,三寸寬,上面畫著一枝梅花。

枝虯結,花鮮明。

紅花梅花!

帖上還有兩個鮮血一樣的紅字。

白冰!

沈勝衣目光一落,嘆了一口氣,道:“不錯,紅悔帖!”白冰也看得清楚,道:

“這就是紅梅帖了,怎麼上面有我的名字?”

沈勝衣道:“因為這次紅梅盜的對象就是你!”

白冰道:“什麼紅梅盜?”

沈勝衣道:“你爹爹比我更清楚。”

白冰轉望著白玉樓。白玉樓雙眉又已皺在一起,道:“冰兒,你是否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碧玉瓜的失竊?”

白冰脫口道:“那個……那個紅梅盜?我記起了。”白玉樓回憶著道:“當年那雙碧玉瓜失竊之前,聖上就是收到了一張這樣的紅梅帖,那之上,只有三個字碧玉瓜。”

白冰道:“結果碧玉瓜也就被紅梅盜盜去。”

白玉樓道:“不錯,在警衛森嚴的禁宮之內盜去。”

沈勝衣道:“江湖上傳言,也是如此。”

白冰道:“我……”

白玉樓道:“你豈非也絕世無雙?”

白冰道:“爹你在胡說什麼?”

白玉樓嘆息道:“話雖說,每個人都認為自己的子女總是比別人勝一籌,也總是最英俊美麗,然而即使任何人,也不能不承認你是一個很美麗,很可愛的女孩子。”

沈勝衣道:“不錯。”

白冰瞟著他,道:“沈大哥,你怎麼也取笑我?”

沈衣勝搖頭道:“這是事實。”

白冰的嬌靨忽然一紅,沈勝衣道:“可是,紅梅盜一直以來,盜取的都是物件。”

白玉樓道:“難道他現在連人也感興趣?”

沈勝衣道:“這張紅梅帖會不會是有問題?”

白玉樓斬釘截鐵地道:“沒有。”

沈勝衣恍然道:“白兄見過當今聖上收到的那張紅梅帖?”

白玉樓點頭道:“當年負責那雙碧玉瓜安全的不是別人……”

“就是白兄?”

“不錯!”白玉樓攤一攤手。“這張紅梅帖與那張完全一樣。”

“白兄在哪兒收到的?”

“方才我在賭場之內正玩得高興,一個小廝就將這張紅梅帖送來了。”

“那小廝又說在什麼人那裡收到這張紅梅帖?”

“據說是一個僕人裝束的老蒼頭。”

白冰插口道:“那茶寮的老闆也是這樣說的。”

白玉樓道:“所以我立即走出來,若是再不見你們,可就急死我了。”

沈勝衣道:“根據以往資料,紅梅盜絕不會那麼快就動手。”

白玉樓道:“卻也沒有什麼所謂規矩。”他突然大笑起來,道:“但是有兄弟你在一旁,我還有什麼放心不下?”

沈勝衣道:“白兄言重。”

白玉樓道:“兄弟你一劍動江湖,對你若是也沒有信心,對誰有信心?”

沈勝衣淡然一笑。白玉樓接道:“可是兄弟你卻也怪不得我,冰兒是我最疼的女兒,這一次若非有兄弟你在一旁,我可不敢將她帶出府。”

沈勝衣輕拍白玉樓的肩膀,道:“白兄你放心,無論如何,我也不會讓冰兒受到任何的傷害。”

白玉樓大笑道:“有兄弟你這句話,我自然放心了。”

沈勝衣道:“只是這個紅梅盜可不簡單,我們非要萬分小心來應付不可。”

白玉樓連連點頭道:“是極是極。”

白冰聽他們說得那麼嚴重,才真的著慌起來,道:“沈大哥,那一個紅梅盜真的那麼厲害?”

沈勝衣沉吟著道:“以我所知,此前紅梅盜所盜的珍寶有的在重重的警衛之內,正如那雙碧玉瓜;有放在固苦金湯的密室之中。甚至在高手監視之下。每一種,都是當時被認為絕對安全,絕對不可能被盜去的,但結果,都一一被紅梅盜盜去。”

白冰伸了伸舌頭,奇怪地接問道:“那個紅梅盜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沈勝衣道:“不知道,從來沒有人見過他的真面目。”

“是男是女也不知。”

“也不知。”沈勝衣沉聲接道:“那些被盜去的東西都是突然間不翼而飛,消失不見的。”

白冰道:“那麼我,我”

白玉樓安慰她道:“有沈大哥在,你害怕什麼?”

白冰目注沈勝衣,道:“沈大哥,這一次你可要留在我身旁。”

沈勝衣點頭,道:“還用說。”

自玉樓接道:“冰兒你自己也得謹慎。”

白冰仍然道:“爹,真的是那麼嚴重?”

白玉樓沉下臉來,道:“你怎麼還以為這是開玩笑?”

白冰不由自主地搖頭。

沈勝衣四顧一眼,道:“紅梅帖既已出現,紅梅盜相信也已來了。”

白玉樓道:“在你我周圍十丈,若是藏著人你我也不知,這個人的武功縱然不在你我之上,也相差無幾了。”

沈勝衣道:“小弟一直都在留意周圍。”

白玉樓道:“有沒有感覺到什麼特別?”

沈勝衣道:“沒有。”

白玉樓道:“方才我已經考慮過了,對付這個紅梅盜,似無須力敵。”

沈勝衣道:“以他一向的行事作風,也不會與我們直接衝突。”

他若有所覺,道:“白兄莫非已想到什麼對策?”

白玉樓倏地一笑,道:“方才我一直就在想如何應付那個紅梅盜,終於給我想到了兩個辦法。”

沈勝衣道:“一個已經足夠。”

白玉樓道:“我想出的那兩個辦法都荒唐得很。”

沈勝衣道:“也就是說,令人意外得很。”

白玉樓忽然笑道:“連我也想不到自己居然會想出那種辦法。”

沈勝衣一怔,道:“很好。”

白玉樓道:“卻要看我們的辦法有效,還是紅梅盜的辦法成功。”

沈勝衣笑道:“白兄很少這樣子誇口,那兩個辦法,想必都是很好的辦法。”

白玉樓摸著鬍子,道:“也許意外的不是紅梅盜,是我們。”

兩人相顧大笑,白冰卻怔在那裡,她搖搖頭,道:“你們到底在打什麼啞迷?”

沈勝衣搖頭道:“我也不知道那是怎麼樣的辦法。”

白冰盯著白玉樓,但白玉樓笑笑,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

沈勝衣仰眼一望,道:“我們先回去。”

白冰道:“何不現在就離開這兒?”

白玉樓道:“沒用的,這周圍百里,以爹看,沒有比這地方更安全的了。”

白冰道:“為什麼?”

白玉樓道:“從來沒有人敢公然在快活林幹壞事的。”

白冰道:“為什麼?”

白玉樓道:“一方面是這兒武林中人云集,另外一方面,快活林乃是慕容世家的產業。”

白冰道:“慕容世家又是怎樣的一戶人家?”

白玉樓道:“慕容世家百數十年內人材輩出,底屈武林盟主都是他們家中主人。”

白冰道:“這就是說,這家人的武功很厲害。”

白玉樓道:“而且俠義無雙。所以這二十年以來,雖然已沒有什麼表現,在江湖上仍然有他們的一席之位。”

白冰道:“哦?”

白玉樓轉顧沈勝衣,道:“聽說現在慕容世家的主人是一個女人。”

沈勝衣道:“不錯。”

白玉樓道:“又叫慕容什麼?”

“慕容孤芳!”

白冰脫口道:“這個名字太好了。”

沈勝衣道:“好是好,只嫌蒼涼一些。”

白玉樓道:“有多大年紀了?”

沈勝衣道:“不清楚,只知道她文武雙全,卻無意江湖,很少在江湖之上走動。”

白玉樓道:“你並不認識她?”

沈勝衣道:“不認識,聽說她間或也會到快活林走走。”

白玉樓道:“有機會得認識認識。”

沈勝衣頷首。白玉樓連隨從白冰的手裡接過韁繩,道:“我們走。”

白冰一手忙牽著沈勝衣的袖子。沈勝衣笑笑,道:“現在你就害怕了?”

白冰道:“誰害怕。”她真的並不害伯,她從來就不知道害怕,何況現在沈勝衣就在她身旁?

明月這時已西沉。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Rank: 12Rank: 12Rank: 12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16
發表於 2024-1-26 15:26:37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回 魔 術

快活林外十三里。五福客棧。

同一天黃昏,五福客棧的門前,駛來了幾輛馬車。客棧門大開,上至客棧的老闆,下至所有的小二,全都恭候在門外。整個客棧在昨天已完全停止了營業,等候一個人駕臨。

慕容孤芳!

五福客棧也是慕容世家的產業,所有的都是慕容世家的人。在七天之前他們已經接到慕容弧芳到來的通知,為了避免別人的懷疑,並沒有一天之內將所有的客人的請走,但已經開始謝絕其他客人投宿。到昨天,原有的最後一個人客都已離開。

出入客棧的只是慕容世家的人。每一個地方都已洗刷得乾乾淨淨,只等慕容孤芳駕臨。

慕容孤芳果然依時到來了。

與過去一樣,並沒有稍遲片刻,不同的只是,這一次來的人比以往多了一些。慕容孤芳的身旁,也多了一個英俊瀟灑的年青人。

方重生。

在這間五福客棧,幕容孤芳只逗留一夜。第二天拂曉,他們便離開,直奔快活林。

在當天黃昏,慕容孤芳一行才到達快活林,直奔快活林的水雲軒。

水雲軒也是一間客棧,建築在快活林的南面,一半在陸地,一半卻在一個荷塘之上。

十里荷塘。景色猶如圖畫。

這一次接待並沒有五福客棧那樣隆重。慕容孤芳並不想驚動住在水雲軒內的任何客人,因為住在水雲軒內的都不是普通的客人。他們之中有達宮貴人,有武林俠客,甚至有江湖大豪。水雲軒正就是快活林中最好的一間客棧。

但最重要的一個原因卻是沈勝衣、白冰、白玉樓也就是住在水雲軒之內。

水雲軒之內早已空出了臨水的一個院落。這個院落其實一直就空著,只等慕容孤芳的駕臨。

這個院落是慕容孤芳專有的院落,任何客人都不能夠住進。整個快活林原就是慕容世家所有,慕容世家甚至有權不容許任何人踏進快活林之內,然而慕容世家所要的只是這個院落,所住的只是臨水的一座小樓。

燈已上,更亦起。

一切都已迅速的安置妥當,慕容孤芳打發了眾人離開,只留下方重生一個人。然後她說了一句話:“你先去沐浴更衣,半個時辰之後再進來見我。”燈光是那麼溫柔,慕容孤芳的眼瞳卻冰雪般森冷。

方重生一點雜念也沒有,也沒有多說什麼,非常服從的退出小樓之外。

半個時辰過去,方重生又來到小樓門前。既不早,也不遲,正是時候。慕容孤芳的脾氣,他多少已有印象,也已經習慣。

他才在門外停下腳步,慕容孤芳的聲音已從門內傳出,道:“你已經來了?”

方重生道:“方來。”

慕容孤芳道:“很好,門沒有關上,你進來。”

方重生如言推門進去。慕容孤芳正坐在樓中那張八仙桌的旁邊,已換過一身鮮紅色的衣衫。她的臉也因此顯得紅起來,更顯得美麗。

在她的面前,放著一個紫檀木箱子,高兩尺,寬也是兩尺,長卻有三尺,雕刻著精緻的花紋。這個木箱子原放在一輛馬車中,方重生早巳知道,卻不知道其中載放著什麼。

他也沒有問。慕容孤芳的話,他沒有忘記。到他需要知道的時候,總會讓他知道的,否則就算問也沒有用。

這個箱子之內到底載放著什麼東西?

這座小樓佈置得與萬花樓一樣華麗,所以方重生踏進來,立即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為什麼搬進她這座小樓之內?

方重生目光落在那個箱子之上。慕容孤芳拂袖道:“先將門關上。”方重生唯命是從。

慕容孤芳待他將門關好了,轉過了身來,才道:“這個箱子你路上已經留意到了。”

方重生點頭,道:“是。”慕容孤芳道:“你很想知道那之內有什麼東西?”

方重生道:“很想。”慕容孤芳忽然道:“捧起來。”

方重生俯身將那個木箱捧起來,他實在不明白,幕容孤芳叫他這樣做目的何在。慕容弧芳接著又吩咐道:“放下來。”

方重生如言放下。慕容孤芳笑問道:“你有何感覺?”方重生搖頭。

慕容孤芳道:“我是說重量方面。”方重生心念一動,道:“與人差不多。”

慕容孤芳道:“什麼人?”方重生道:“女人。”

慕容孤芳笑笑,道:“很好。”方重生忍不住問道:“箱中莫非就是放著一個女人?”

慕容孤芳道:“打開來不就清楚了。”方重生急不及待的將箱蓋打開來。箱蓋原有鎖,但門已被打開,方重生目光落處,當場怔住在那裡。箱中並沒有一個女人,只放著無數雞蛋般大小的鵝卵石。那些鵝卵石在萬花谷中觸目皆是,應該並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甚至可以說這個紫檀木箱子的價值,遠在那些鵝卵石之上。

以這麼精緻名貴的木箱子載放石頭,難怪方重生大感詫異。慕容孤芳看在眼內,笑問道:“你覺得很奇怪是不是?”

方重生只有點頭。慕容孤芳道:“完全不明白?”方重生嘆了一口氣,道:“我原以為自己也是一個聰明人,但現在看來,就不是一個大笨蛋,也該是一個小笨蛋。”

慕容孤芳道:“你仔細想想,總會明白的。”

方重生苦笑,道:“可惜我現在的腦筋,簡直就像亂草一樣。”

慕容孤芳嬌笑道:“那麼我提供你一個辦法,也許可以今你的思想平靜下來。”

方重生道:“最好不過。”

姑娘若是說出來更好。

這句話已到了咽喉.方重生險些沒有說出口。慕容孤芳連隨說出了她的辦法,道:

“你將這些鵝卵石拋進窗外的池塘裡,一顆一顆,不要急,知道嗎?”方重生道:“嗯。”

也沒有再追問,從箱中將那些鵝卵石取出來,一顆一顆拋出窗外。

一下下水聲從窗外傳來,是那麼的單調。

木箱中為什麼載放著這麼多的鵝卵石?

為什麼到了這裡又要將它們取出來,完全拋進池塘內?

方重生雙手不停,腦筋也不停的在轉動。一連串疑問,從他的腦海中浮出來。沒有解答的疑問。

難道我真的如此愚蠢?

方重生不由生出這個念頭。這時候,那些鵝卵石已快將丟盡了。

“咚”的一下水聲,最後一顆鵝卵石亦已拋進水裡。方重生仍然毫無所得,不由嘆了一口氣。箱子裡嵌著鮮紅色的絨氈,那種鮮紅,比鮮血甚至還鮮紅。慕容孤芳身上現在所穿的衣服豈非也是這種顏色?

慕容孤芳一直靜靜地盯著方重生,到他將最後的一顆鵝卵石拋出了窗外,才問道:

“你是否已有所得?”

方重生道:“沒有。”他伸手摸摸那些鮮紅色的絨氈。每一顆鵝卵石都洗刷得很乾淨,所以那些鮮紅色的絨氈也沒有沾汙,仍然是鮮血也似鮮明。

慕容孤芳道:“你其實可以想得到的。”

方重生“哦”一聲,目光轉移到慕容孤芳的身上。一樣的鮮紅色,慕容孤芳身上的衣衫亦鮮血一樣。慕容孤芳道:“若有所得了是不?”

方重生道:“嗯。”接著嘆息道:“但仍然很模糊。”

慕容孤芳笑笑,道:“你知道有所謂魔術嗎?”

方重生道:“知道。”

慕容孤芳道:“我現在也是在準備玩一種魔術。”

方重生嘆息道:“姑娘的話我總是難以明白。”

慕容孤芳道:“現在呢?”她緩緩站在身子,就在這一剎那,她身上的衣衫突然間盡落。一個赤裸的,美麗的胴體立時出現在方重生眼前。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Rank: 12Rank: 12Rank: 12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17
發表於 2024-1-26 15:27:12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六回 雌雄會

纖細的腰肢,豐滿結實的胸膛,修長渾圓的小腿。慕容孤芳赤裸的胴體是那麼的動人。她的肌膚白皙而光滑,燈光下散發著奪目的光華,彷彿那根本並不是肌膚,而是無暇疵的羊脂白玉。

方重生有生以來,還是第一次看見這麼動人的胴體。他一向都認為柳如春他的妻子的胴體是天下無雙的,可是現在與慕容孤芳一比,立即就比了下夫。他並不是一個重色慾的男人,他愛的柳如春,感情事實在色慾之上,也正因為如此,一發現柳如春與段天寶的姦情,他立即雷霆震怒,刀殺了這兩人。愛得深,恨也切。

可是他現在看見慕容孤芳赤裸的服體,竟生出一股難以言喻的強烈衝動。他差點沒有衝前。事情的奇怪,已足以將他這種衝動壓抑下來。

她這樣脫下衣服,到底有什麼作用?

動念間,方重生陡然想到了一種可能性。也就在這個時候,慕容孤芳從容地挪動身子,走到那個紫檀木箱子之前。

她纖細的腰肢開始蛇一般扭動。然後她抬起左足,跳進箱子裡,她動人的身子逐漸的蜷曲起來,整個身子轉瞬間完全藏進了箱子內。她柔軟烏黑的秀髮已散發開,披散在赤裸的嬌軀之上。

血紅色的絨墊,雪白色的肉體,在燈光下相比,更顯得鮮明。那看來,已完全不像是—個女人的身軀,倒像是一團蚌肉方開的蚌肉,尚留在蚌殼中的蚌肉。那種美麗已不像人間所有。

美麗而妖冶。

方重生倏地一聲呻吟,道:“我明白了。”

慕容弧芳即時從箱中伸出一雙手來,將箱蓋拉上。“啪”聲之中,慕容孤芳就消失不見了。當然,她其實只是被關在箱子之內而已,但那剎那給方重生的,卻是一種已經從人間消失,已經不存在人間的感覺。那個紫檀木箱子無論怎樣看來,都只是像一個木箱子。若不是預先知悉,有誰想到這個箱子之內竟藏著一個人?方重生這時候總算已完全明白。

也就在這時候,樓風的燈光逐漸暗下來。方重生忽然,不由自主的抬頭望向那盞燈,那盞燈幾乎同時熄滅。

小樓內立時陷入一片黑暗之中,窗外彼岸的柳林雖然燈火輝煌,卻也照不到這裡。

怎會這樣?

方重生正奇怪,黑暗中已響起慕容孤芳的聲音:“你知道燈光怎麼會變成這樣子?”

語聲卻並不怎樣響亮,也許是因隔著箱子之故。

方重生應道:“是不是因為油盡燈枯?”

慕容孤芳道:“很好,你總算沒有認為是鬼作怪。”

方重生道:“這實在很像,可惜我這個人不相信鬼神的存在。”

慕容孤芳一再道:“很好。”

方重生道:“奇怪,這裡的人既然知道姑娘你到來,怎麼不預先打點妥當,連燈油沒有了也都沒發覺?”

慕容孤芳道:“在我進來之前,燈盞之中原儲滿了燈油。”

方重生恍然道:“這樣說,是姑娘將燈油傾去的了?”

慕容孤芳道:“雖然不是我親自動手,卻也是出於我的命令。”方重生追問道:

“為了什麼?”‘

“今夜我不想這座小樓之內,有任何燈光,我要它完全在黑暗中。”

方重生不明白。慕容孤芳接著解釋道:“只有在黑暗中我看來才沒有那麼老。”方重生道:“姑娘哪算得老?”慕容孤芳道:“我儘管看來仍然年輕,事實上已不是年輕人了。”

方重生忍不住問道:“姑娘你到底有多老?”

慕容孤芳道:“像你這樣的一個聰明人怎麼會提出一個這樣愚蠢的問題。”

方重生一怔,道:“不錯,女人的年齡本來就是一個大秘密。”

慕容孤芳嬌笑。方重生接道:“無論姑娘你有多老我都不會放在心上的。”

慕容孤芳道:“我就算今年已經一百歲你也不住乎?”

方重生道:“也不在乎。”

慕容孤芳嘆了一口氣,道:“你們男人說的話就是這樣騙死人不賠命。”

方重生道:“我說的都是心裡話。”慕容孤芳道:“也許你是的。”她忽然問道:

“你覺得我這個人怎樣?”方重生由衷道:“女中丈夫。”

慕容孤芳道:“像我這種人你喜不喜歡?”

方重生不假思索道:“喜歡得很。”

“將來你是否會背叛我?”

“絕對不會。”

“這句話現在說來仍不免早一些。”

“方重生現在的這條命乃姑娘所賜,又焉會背叛姑娘?”

“我看你也不是那種人。”慕容孤芳的語聲逐漸響亮起來。黑暗中同時逐漸出現了一團綠色的光芒。那團碧綠的光芒赫然就是從那個紫檀木箱子的位置散發出來的。不怎樣光亮,就像是一團磷火。

那團碧綠色的光芒固定在那裡,既不知是什麼,也什麼都不像,只是從一側突出來,人臂一樣粗細的一束,看起來像是一條人臂。那束光芒緩緩地突起來,忽然一轉,在那束光芒的上端立時出現了一隻手掌。五指纖細,看來是那麼的輕巧,那麼的動人。

那束光芒毫無疑問是一隻手,一雙女人的手右手。

固定的那一團連隨亦移動了起來,黑暗中出現了一個發光的赤身裸體的女人。

“你見過一個這樣的女人身體沒有?”慕容孤芳充滿誘惑的聲音也正是從這個發光的女人嘴裡吐出來的。這個發光的女人當然就是慕容孤芳,她現在無疑已經打開箱子站起來了。可是她的身體又怎會發出磷火般的綠芒?方重生實在奇怪。

他應道:“沒有。”語聲竟然在顫抖。

“這是一種油脂,塗在身體上可以保持肌膚的彈性,使肌膚看來更加光滑,但每一個月只能塗一次,否則就會弄巧反拙。”

慕容孤芳一面解釋,一面移步向前行。她整個身體都在閃光,這一移動,更顯得觸目。她赤裸的身軀本來就誘人,現在更加充滿了強烈的誘惑。方重生的氣息不由得祖重起來,他甚至已聽到自己的心房在“砰砰”地不停跳動。

慕容孤芳也聽到了,道:“你實在用不著這樣緊張。”

方重生訥訥地道:“我……我……”

慕容孤芳道:“你真的已經明白那個紫檀木箱子的作用了?”

方重生道:“姑娘是否準備將白冰放在箱子內,公然帶走?”

慕容孤芳道:“無論怎樣看來,那只是一個箱子而已。”

方重生道:“不錯不錯。”他問:“這就是魔術了。”

慕容孤芳道:“你難道認為不是?”

方重生道:“我將白冰從沈勝衣、白玉樓的保護之下,變進箱子之內撤走,只憑這個木箱,只怕還不夠。”

慕容孤芳道:“木箱子只是一件道具而已,一套完整的魔術,道具雖然是重要,但手法若是不靈活,道具就是如何精巧,也是沒有用的。”

方重生道:“當然當然。”連隨道:“願聞其詳。”

慕容孤芳道:“現在並不是說這些的時候。”這句話說完,她綠芒四射的身子突然投向方重生的懷抱。方重生雖然已想到這種事必然會發生,但仍然一聲驚呼,他卻並沒有拒絕。慕容孤芳的誘惑又豈是他所能夠抵抗的。

也就在當天黃昏,在慕容孤芳一行到達快活林的時候,沈勝衣一人卻暗中離開了快活林。他換過一身藍布衣裳,頭上也戴了一頂竹笠,在白玉樓的巧妙安排之下悄悄走出了他們居住的莊院。

他們的計劃已經擬定。以沈勝衣思想的靈活,亦不能不承認那實在是一個很周詳的計劃。

那個計劃非獨巧妙,而且意外,沈勝衣也不例外,而且是意外之極,他實在做夢也想不到,白玉樓竟然會想出一個那樣的計劃來。

沈勝衣離開快活林,就是這個計劃的開始。

整座快活林無疑都非常的熱鬧,尤其在接近黃昏的時候,來自附近的客人更就潮水一樣湧至,但是快活林之中,也有比較僻靜的地方。沈勝衣就從這個地方離開了快活林,腳步既不快,也不慢,若無其事的也似。出了快活林,他的腳步才快起來,這時候黑夜已經降臨。

沈勝衣索性施展開輕功。出林十三里,有一個驛站,沈勝衣以雙倍的價錢挑選了最好的一匹馬,立即上馬開鞭,疾奔出去。

夜二更,沈勝衣飛騎奔進了落馬鎮,在一個莊院的後面停下來。他翻身下馬,身形接展,掠上了後門右側的圍牆。

在牆內,就是後院,遍植花木。沈勝衣日光一掃,身形立即往下掠去,落在一叢花木中。他身形一閃,轉向左邊那道月洞門走去。

對於這個莊院的環境他似乎很熟悉,這是事實,因為這座莊院的主人乃是他的一個朋友,他作客這個莊院已經有很多次了。

可是他為什麼不從正門走進來?

今夜也是月夜。

冰輪一樣的一輪斜月斜懸天際,月光是那麼的淒冷,照在窗紙上,本來雪白的窗紙更加蒼白,給人一種森寒的感覺。

艾飛雨並沒有這種感覺。他已經入睡,卻突然驚醒,是被那邊窗戶的一下敲擊聲驚醒的。那一下敲擊聲方響,他便已驚覺,一隻手立時抓住了他那支配劍。

劍就放在枕旁。他平生嫉惡如仇,最好管不平,所以仇人也很多。他那些仇人大都是兇惡狡猾之徒,已經暗算襲擊他多次。第一次,也是在他這個莊院之內,當時他的劍並非放在枕旁。那一次能夠活下去,他自己也認為是奇蹟,也就從那一次之後,他的劍不離左右。

他的警覺非常敏銳,反應亦相當敏捷。“快劍”艾飛雨這五個字在江湖上也響亮得很。當然就沒有沈勝衣那三個字來得響亮。然而誰都不能否認。艾飛雨也是一個高手。

艾飛雨一向就只佩服一個人。

沈勝衣!

一張開眼睛,艾飛雨就看見那邊雪白的窗紙之上,出現了一個人形。

“誰!”他一聲輕叱,身子立即離床躍下來,那扇窗戶立時被推開,卻沒有人聲回答。那個人影同時消失,窗外也沒有人站著。

艾飛雨雙腳一分,踏進靴內,“嗆”一聲,劍立即出鞘!“颯”一聲風響,一條人影也就在此時越窗掠入。艾飛雨一聲:“大膽!”身形如箭般竄前,劍同時刺出!“哧哧哧”一刺三劍,一劍十二式,每一劍刺出的時候只一劍,刺到一半已變成十二劍。迅速而凌厲!

“快劍”不愧是快劍!

那條人影方落下,劍已經刺到,像這樣迅速的劍勢實在不容易閃避,可是那條人影卻竟然都閃避過去了。

艾飛雨三十六劍盡皆落空,心頭一凜,一翻腕,劍勢沒有變化中突然再有變比。也就在這剎那,進來那個人已拔劍出鞘。他以左手拔劍,一拔劍就刺出,正壓在艾飛雨的長劍上,也正好將艾飛雨欲變未變的劍勢封住。艾飛雨方自“咦”一聲,那個人已開口,道:“是我!”

“你……”艾飛雨一怔,突尖呼道:“是沈兄你麼?”

那個人的右手即時一翻,“嚓”一聲,一個火摺子在他手中亮起來。

火光照亮了他們的臉龐。進來的那個人正是沈勝衣。艾飛雨仍然道:“怎麼真的是沈兄你?”

沈勝衣一笑收劍。艾飛雨一面回劍入鞘,一面道:“我道是什麼人有這麼好的劍術,一出手就能夠將我的劍勢封住,倒真嚇了一大跳。”

沈勝衣道:“你用的若不是那一招,我也不能夠將你的劍封住。”

艾飛雨大笑道:“看來我以後還是少向你請教劍上的缺點的好。”

沈勝衣道:“因為你要我找出其中的缺點,不免要在我面前多施展幾遍。”

艾飛雨道:“若不清楚,也不能夠找出其中缺點所在,如此一來,那一劍雖然無懈可擊,對你來說卻仍是毫無作用。”

沈勝衣道:“就是因為我太清楚其中的變化了。”

艾飛雨大笑道:“雖然如此,我還是非請你指教不可。”

沈勝衣亦自一笑,道:“幸好我們是絕不會大打出手的。”

艾飛雨道:“我們到底是好朋友。”

他笑擁著沈勝衣的肩膀,道:“可是今夜你這位老朋友卻來得實在太突然。”他接著又說道:“你實在嚇了我一大跳。”

沈勝衣笑問道:“什麼時候你的膽子變得這樣小的?”

艾飛雨道:“方才。”

沈勝衣右手一擺,火摺子燃亮了旁邊桌子上放著的那盞燈,也不客氣,在一張椅子上坐下。艾飛雨亦自坐下,忙問道:“是了,沈兄這次的到來為什麼這樣子神秘?”

沈勝衣道:“因為我不想驚動任何人。”

艾飛雨恍然道:“這就是說,沈兄並不是由正門進來的了。”

沈勝衣道:“我是從後院翻牆偷進來。”

艾飛雨奇怪的望著沈勝衣,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沈勝衣道:“有件事情,我希望艾兄能助我一臂之力。”艾飛雨立即反手一拍胸膛,道:“你沈兄的事情就是小弟我的事情,只要沈兄你吩咐一聲,小弟我萬死不辭。”

沈勝衣道:“艾兄言重。”

艾飛雨急問道:“到底什麼事情?”

沈勝衣道:“你現在立即收拾行裝,隨便找一個離家理由,跟家裡的人交代一聲,立即飛馬出門,我在鎮東的路口等侯你。”

艾飛雨道:“這麼勿忙?”

沈勝衣接口道:“你知否有一個紅梅盜?”

“紅梅盜?”艾飛雨目光陡亮,道:“沈兄這一次莫非就是與紅梅盜作對。”

沈勝衣道:“正是!”

艾飛雨立即道:“那千萬不要少了我這份。”

沈勝衣笑道“我現在不是找你來了。”

艾飛雨大笑,霍地長身走過去,力拍沈勝衣肩頭,道:“沈兄實在夠朋友。”

沈勝衣正色道:“紅梅盜的厲害,相信你也清楚。”

艾飛雨道:“如雷貫耳。”

沈勝衣道:“這一次也許會非常危險!”

艾飛雨道:“不管它。”

沈勝衣道:“千萬小心。”

艾飛雨道:“我會小心的了,事情到底是怎樣的?”

沈勝衣道:“路上我再跟你說明白。”颯地站起身子。艾飛雨也是一個爽快之人,不再追問,道:“那麼沈兄你先走一步,我隨後出發。”沈勝衣道:“很好。”手一揮,燈熄滅,身形一長,穿窗而出,一閃不見。艾飛雨急步走至窗前,目送沈勝衣離開,雙手不由自主的互搓,不由的興奮。

紅梅盜名震天下,與這樣的一個人作對,在他來說無疑是一種刺激。前所未有的刺激!

次日拂曉,沈勝衣才回到快活林,沒有騎馬。

也只是一個人,也仍是頭戴著那頂竹笠,身穿著那襲藍布衣裳。艾飛雨並沒有與他一齊來,哪裡去了?

進入白玉樓住的那個院落之後,沈勝衣就沒有再出來。白玉樓、白冰父女也沒有。

整整的一天,他們都沒有踏出那個院落半步,這是他們進入快活林以來,第一次整天都留在那之內。

這件事很多人都發覺了。那些人大都是慕名趕到來的人。他們之中有江湖豪俠,也有王孫公子,部分是為了一看沈勝衣的廬山真面目,一睹這位奇俠的風采,但大部分卻是起來看白冰,看這位絕世無雙的美人的。

他們都失望得很,頻頻向快活林的下人打聽。可惜那些人都不能夠回答他們什麼。

白玉樓一反常態,嚴禁任何人涉足居住的莊院內,甚至叫來的酒萊,也是在門外被白玉樓的隨從接下轉送進去。所有的人都奇怪,都很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倩,到處打聽究竟,但是都全無收穫。

知道其中究竟的除了白玉樓、沈勝衣、白冰,就只有慕容孤芳、方重生他們,他們當然都不會將消息傳開,所以快活林之內,始終是那麼平靜。

暴風雨來臨的前夕,也總是平靜得很。一場龍爭虎鬥正醞釀中,已隨時都會爆發。

又是一夜的降臨。

無論黑夜白天,在快活林來說,其實也沒有多大的分別。黃昏猶未逝,快活林所有的燈火已燃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白玉樓他們居住的那個莊院門戶大門開了,三個人魚貫走了出來。

沈勝衣走在前面,白冰走在中間,白玉樓隨後。三個人都是神色凝重。

他們居住的是月華軒。月華軒不遠就是水雲軒,兩軒之間有一座太白軒。太白軒並不住人,乃是賣酒榮的地方,卻並非一般人所能夠進入光顧者。

價錢是最重要的原因。太白軒所僱的乃是南北的名廚,所用的都是上等材料,酒更是陳年佳釀。卻物有所值。

沈勝衣他們現在正是向太白軒走去。

消息立時傳開。他們在太白軒方坐下不久,不少人已聞風趕來。可惜他們雖然趕到來,也一樣見不到白冰、沈勝衣。

太白軒之內分成了一個個軒堂,重簾問阻,縱然在外面走過,也看不到廳堂中的情形。他們當然都不敢硬闖。

白玉樓位居高官,沈勝衣一劍橫掃江湖,這兩個人一個乃是國戚皇親,財雄勢大;一個卻是武功高強,未逢敵手。有誰惹得起他們?

酒菜已擺開。三個人卻誰都沒有動筷。第一個還是白玉樓開口,突然大笑道:“是福非禍,是禍躲不過,我們僅是擔憂又有何用,美酒佳餚當前,還是痛快吃喝一頓。”

沈勝衣淡然一笑,道:“白兄說的是,小冰,你也別放在心上!”

白冰“噗哧”的一笑,道:“我本來就沒有放在心上,看你們緊張成那樣子,才緊張起來。”

她連隨舉筷。白玉樓卻立即笑叱道:“丫頭好沒有規矩。”

白冰道:“爹什麼時候又有規矩來了,沈叔叔不是外人。”

白玉樓笑笑搖頭。正當此際,一個聲音突然在垂簾外響起;“沈勝衣是不是在內!”

洪亮的聲音,震盪廳堂,沈勝衣入耳一怔,道:“什麼人?”

白玉樓道:“不管他。”白冰道:“怕又是慕名而來的江湖豪俠?”

那個聲音即時又喝道:“沈勝衣!你若是在內,何以不回答!”

白冰一怔,道:“這次看來我只怕是猜錯了。”

沈勝衣“嗯”的一聲。白玉樓卻厲聲回喝道:“什麼人在外面大呼大叫。”

一個人應聲奔馬一樣奔進來。垂簾波浪一樣激盪、分開,到平靜下來的時候,那個人亦已然停下腳步。白玉樓、白冰並不認識那個人,沈勝衣半眯起眼睛,亦沒有任何的表示。

那個人紫銅臉膛,顴骨高聳,看來年已入四旬,手中倒提著一支丈八纓槍。纓槍“霍”一指沈勝衣,厲聲道:“姓沈的,可還認得我朱立!”

沈勝衣冷冷地道:“川東雙煞的朱立?”

朱立喝道:“你就算忘記我,我也不會忘記你的。”

白玉樓即時道:“川東雙煞又是什麼東西?”

沈勝衣道:“兩個強盜!”。

朱立道:“我們是強盜,與你卻河水不犯井水。”

沈勝衣道:“長勝鏢局與你們也是的。”

朱立道:“長勝鏢局與你也沒有任何關係。”

沈勝衣道:“不錯。”

白玉樓插口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沈勝衣道:“長勝鏢局走鏢途中,川東雙煞的老二方橋攔途截劫,殺人奪鏢,被我遇上。”

白玉樓道:“你當然不會袖手旁觀的。”

“當然。”

“是不是你殺了方橋?”

沈勝衣淡淡一笑。朱立厲聲道:“他雖然沒有殺我二弟,卻廢去他的一身武功,這與殺死他何異?”

白玉樓道:“你現在闖進來準備怎樣?”

朱立道:“向你討一個公道。”

白玉樓道:“憑你?”

朱立道:“北綠林我的十三個好朋友都在外面,姓沈的,你給我出來。”

沈勝衣又是淡然一笑,目注白玉樓,緩緩站起了身子。白玉樓伸手將他按住,道:

“在這裡我是主人,聽我的。”

沈勝衣沒有任何表示。白玉樓目光一轉,盯著朱立道:“你有十三個朋友等在外面?”

朱立道:“是又怎麼佯。”

白玉樓道:“你是給他們迫進來的?”

朱立道:“沒有這種事。”

白玉樓道:“你若是不硬著頭皮闖進來,給他們傳將出去,以後你就不能在江湖上立足,是不是?”

朱立悶哼。白玉樓道:“他們迫你進來,目的只有一個。”

朱立道:“有什麼目的。”

白玉樓道:“要你死!”朱立道:“胡說!”白玉樓道:“方橋不是沈勝衣的對手,你當然也不是。”朱立只有悶哼。白玉樓道:“你若是以為我們出去,他們就會助你一臂之力,可就大錯特錯了。”

朱立道:“我們是朋友。”白玉樓冷笑道:“像你們這種人,也有生死與共的朋友?”

朱立道:“少廢話。”

白玉樓接道:“他們之中若是有敢與沈勝衣一戰的,根本就不用唆使你闖進來。”

朱立不作聲。白玉樓又道:“所以我們就算出去,你也是隻得孤身應戰。”

朱立瞪著白玉樓,仍然不作聲。事實上也不知道應該說什麼。白玉樓即時把手一揮,道:“所以你最好就當我們不在,趕快滾出去!”

朱立一張臉由白轉青,由青轉紅,霍地回瞪著沈勝衣,道:“姓沈的,你給我滾出來,還我兄弟一個公道。”

沈勝衣冷冷地道:“好,我出去!”他一步方自跨出,颼一聲破空聲響,白玉樓突然離座,如箭脫弦的射向朱立。朱立一眼瞥見厲聲道:“姓白的,你少管閒事!”說著連退七步。

白玉樓身形一落又起,再射前!朱立喝叱一聲,纓槍急刺,“哧哧哧”,連刺十七槍。白玉樓劍未出鞘,身形飛閃,連閃十七槍,霍地一撩手,竟然將槍桿抄個正著。朱立大驚,暴喝道:“老匹夫!”急抽槍!一抽不動,方待再抽,白玉樓的右掌,已切在槍桿上。“嚓”一聲,那支纓槍的槍桿竟然硬硬被他掌鋒切斷。白玉樓雙腳緊接連環踢出“跌步鴛鴦連環腳”!

朱立閃左腳,卻閃不了開右腳,驚呼未絕,整個人已被白玉樓踢出垂簾外,“嘩啦啦”珠簾一陣亂響,白玉樓左手旋即一揮,那半截纓槍亦脫手奪簾擲出去。

一聲慘叫即時在垂簾外響起來。朱立的慘叫聲。

白玉樓入耳一怔,他絕對可以肯定那半截纓槍沒有可能擲在朱立身上,那一腳亦最多不過將朱立踢一個元寶大翻身,可是朱立卻那麼慘叫。沈勝衣也自一怔,脫口道:

“那一槍不可能擲在朱立身上。”他也看得出。

白玉樓點頭道:“到底怎麼回事?”

沈勝衣道:“出去一看如何。”

白玉樓一聲“好”,轉顧白冰道:“走在我們之中,小心!”

白冰嘆息道:“我已經很小心,很小心的了。”嘆息著她站起了身子。

三人相繼奔出垂簾外,白玉樓在最先,一隻右手已握住劍柄。劍已隨時準備出鞘,準備出擊。

槍插在朱立後背要害之處,正是白玉樓擲出去的那半截纓槍。

鮮血溼透紅纓,也染紅了朱立後背的衣衫。朱立卻是被一個人倒提在手中。那個人長身正立,錦衣美服,勒一條二龍捧珠抹額,腰接著明珠寶刀。

方重生!

毫無疑問,朱立是被方重生在簾外一把抓住,迎向穿簾飛出那節纓槍。方重生為什麼要這樣?在簾外站著十三個衣飾各異的江湖人,他們顯然就是朱立說的十三個朋友。

他們的兵器全都沒有撤出來,顯然一點也沒有出手助朱立討一個公道的意思,現在無一不面露驚訝之色,驚訝的望著方重生。

沈勝衣三人也不例外。

這到底是誰?

白玉樓轉望沈勝衣。沈勝衣搖頭,對於這個人他無疑也並不認識。認識方重生的人確實絕無僅有。在他離開萬花谷之前,世間根本就沒有他這個人,因為他是變化大法師所變化出來的。

白玉樓連隨問道:“朋友你是誰?”

方重生道:“我姓方,名重生。”

白玉樓一皺眉頭,他從來都沒有聽過這個名字,沈勝衣一佯皺眉。白玉樓轉問道:

“為什麼你要殺朱立?”

方重生道:“任何人動兵器在這裡殺人都得死!”

白玉樓一怔,道:“誰說的。”

“我!”一個女人應聲從一葉花樹之後轉出,風姿卓約,美麗動人。

慕容孤芳。

白玉樓一怔,道:“你又是……”

慕容孤芳道:“我複姓慕容。”

白玉樓脫口道:“慕容世家的人?”

方重生道:“主人!”

沈勝衣失聲道:“慕容孤芳?”

慕容孤芳望了他一眼,道:“正是。”

沈勝衣道:“失敬!”

慕容孤芳道:“沈公子言重。”沈勝衣一怔,慕容孤芳道:“沈公子這一次到來快活林,慕容孤芳有失遠迎,尚請恕罪。”’

沈勝衣忙道:“姑娘言重了。”

白玉樓道:“大家江湖中人,客氣什麼?”慕容孤芳目光轉落於白玉樓的臉上,道:

“白大人豪氣於雲,果然名不虛傳。”白玉樓道:“你也認識我?”慕容孤芳道:“除了白大人又誰有這種氣勢。”

白玉樓道:“好懂得說話。”慕容孤芳笑顧白冰,道:“這位姑娘,想必就是白冰姑娘了。”

白冰道:“我就是白冰。”慕容孤芳道:“江湖上傳言,白姑娘人間絕色,今日一見,方知並非虛語。”

白冰的俏臉不由一紅。慕容孤芳說道:“我方才回來,得悉幾位在這裡,原就想登門拜訪。”

白玉樓連聲道:“不敢當,不敢當。”

慕容孤芳道:“後來一問,幾位到了太白軒這裡所以亦走來,卻不料遲來一步,反教這朱立,壞了快活林的規矩,驚及貴客。”

白玉樓道:“朱立罪不該死。”

慕容孤芳道:“這是快活林開設以來,慕容世家訂下的規矩,任何人在這裡生事,動兵器者殺,不動兵器者廢其武功。”

白玉樓道:“好厲害的規矩。”

慕容孤芳道:“所以多年來快活林都安靜得很,也大概安靜得太久了,很多人已忘記有這種規矩。”她冷冷地望了那十三個江湖人一眼。

那十三個江湖人立時都變了面色。慕容孤芳目光一轉而回,嘆息道:“別說快活林的規矩,就是慕容世家也快要被人淡忘的了。”

沈勝衣道:“哪裡話。”目光轉落向方重生。慕容孤芳目光順著他一轉,道:“方重生是萬花谷的弟子,也即是慕容世家的弟子。”

沈勝衣道:“他似乎沒有在江湖上走動過。”

慕容孤芳頷首,道:“沒有。”一頓道:“這也是他的首次殺人。”轉問道:“小方,殺人的滋味如何?”方重生道:“不好!”

慕容孤芳嘆了一口氣,道:“可惜有時候是不能不殺的。”

方重生無語。事實上他並不喜歡殺人。可是。現在非獨殺人,就是要他死,只要慕容孤芳一句話,他也會接受。慕容孤芳在他的心目中現在不止是主人,簡直是他的靈魂。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Rank: 12Rank: 12Rank: 12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18
發表於 2024-1-26 15:27:49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七回 劍 師

春月迷濛,春風輕柔。院子裡春花盛放,芬芳醉人.輝煌的燈光之下,更顯得鮮明。

春色濃如酒。

雖然是夜間,這裡與日間並無多大分別,現在,春天的氣息仍然是那麼的強烈。也不知是否因為這滿院春色的影響,慕容孤芳的言談舉止亦是非常溫柔,有甚於春風春花春月。可是到她的目光轉向那十三個江湖人,便猶如冰雪一樣,寒起來。那十三個江湖人接觸到慕容孤芳的目光,都不禁由心—寒,相顧一眼,不約而同舉起了腳步,悄然往後移。

慕容孤芳即時搖搖頭。那十三個江湖人竟又不約而同。停下了腳步。慕容孤芳那隨便將頭一插,竟然有如此威力。方重生的目光亦落在那十三個江湖人的臉上,忽然道:

“朱立動兵器殺人,是出於你們的唆使?”

那十三個江湖人方待分辯,慕容孤芳已然道:“若是沒有這麼多朋友鼓勵,憑朱立的武功,真還不敢闖進去。”

白玉樓大笑道:“這個當然,我這位沈老弟的武功聲名,江湖第一,朱立雖然不是什麼聰明人,但相信也不至於愚蠢到做出這種事情,可以說,他其實是被迫如此。”

一個江湖人慌忙分辯道:“我們沒有迫他。”

白玉樓道:“到底有沒有,大家心裡有數,你們要解釋.也該向慕容姑娘解釋。”

那個江湖人轉向慕容孤芳,尚未開口,慕容孤芳已將袖一拂!方重生一眼瞥見,右手立時一沉,將抓在手中的朱立的屍體一擲,身形同時暴長,疾向前,箭一樣射出!朱立的屍體“噗”的被擲在地上,方重生的身形已射至說話的那個江湖人的面前!人在半空,明珠寶刀卻已出鞘,身形甫落,刀已削入那個人的右腕!身形如箭矢,刀卻猶如電閃風飄,迅速而輕!

那個江湖人驚呼,縮手,退步!驚呼未絕,縮手未已,刀已經削入,一入即出!

一股鮮血飛虹般射出,落下,驚呼變成了修呼,那個人倒退三步,一張臉已變成了青色!

血從他的右腕泉水般湧出,他的右腕並未斷,但主筋已然全被挑斷!方重生盯著他流血的右腕,道:“你勝彭?”

那個人已痛得冷汗直冒,聽得問,仍然不由得脫口道:“你怎麼知道?”

方重生道:“從你腰上掛的刀。”二頓道:“彭家五虎斷門刀必須右手施展,你這隻右手卻是這一生也不能夠再用刀的了。”

那個人怨毒地盯著他,道:“姓方的……”方重生一翻腕,刀尖又指向那個人。那個人一個字也不敢再多說,愴惶後退。方重生沒有理會他,回顧那十二個江湖人,幾乎同時,“嗆啷啷”一陣亂響。十二個江湖人的兵器盡皆在手!

暴喝聲隨起.一支紅纓槍毒蛇一樣刺向方重生的咽喉!方重生冷冷地道:“好,岳家鎖喉槍!”

這句話才只六個字,說得非常急,他的刀更加急!最後那個“槍”字出口,刺向他咽喉的那支紅纓槍已斷成了七節!握著那支槍的右手亦齊腕斷了下來。慘呼聲中,方重生身形疾轉,明珠寶刀削向另外兩人!

即時霹靂一聲:“併肩子上!”一雙吳鉤、三把長刀、兩支利劍、一根狼牙棒“霍霍霍”一齊向方重生殺到!方重生刀削到一半,刀勢已變,叮噹金鐵的交擊聲中,身形飛舞,避吳鉤,閃刀劍,狼牙棒下掠過,刀一翻,削到那個用狼牙棒的大漢的左肋要害!

血怒激,狼牙棒砸落地面上,人亦像推金山,倒玉柱一樣倒下。方重生人刀卻飛射上半空!一柄大銅錚即時從他腳下掃過,他身形一折,刀自上而下插落,正插在那個用大銅錘的大漢的腰脊之上!他的左掌亦擊了下去!“叭”一聲,那一掌正擊在那個大漢的背脊之上,他借刀又飛上了半空!

刀曳著一道血紅,從那個大漢的腰脊拔出來,半空中“鳴”地突然脫手,飛斬向另外兩個大漢!

這實在出人意料之極!破空聲響中,刀從一個大漢的左頸切入,斬飛了那個大漢的頭顱,去勢未絕,斬入第二個大漢的面門!慘叫聲此起彼落!方重生身形凌空疾翻,落下,撲向另一個手持纓槍的大漢!那個大漢也算得眼快手急,喝叱聲中,纓槍游龍般急刺!一刺三槍!方重生左閃一槍.右閃一槍,右掌一託,震開了第三槍,身形如箭般搶入,右拳痛擊在那個大漢的咽喉上!

“嗆”一聲令人毛骨聳然的聲響處,那個大漢爛泥般倒下,方重生劈手將那支纓槍奪過,一引一彈,彈飛了從身後襲來的一支長劍!槍旋即刺入空間,刺入了那個人的胸腹!他立即鬆手,避開左右兩支長刀的疾斬。一偏身,一探手,已將自己那把明珠寶刀從屍身上拔了出來!

刀光一閃,又是一個大漢命斃刀下!方重生明珠寶刀再揮,“嚓”一聲,又立斬一人!他的刀法並不好看,卻絕對實用,一刀斬出,必斬向無救之處,致命之處!

這毫無疑問,是殺人的好刀法!

沈勝衣看在眼內,目不轉睛,白玉樓也是。白冰已看得變了面色。她從未涉足江湖,又何嘗見過這種場面。慕容孤芳卻苦無其事。

沈勝衣目光突然一閃,道:“好刀法!”白玉樓聽得真切,道:“以你看,這是哪門子的刀法?”

沈勝衣道:“看不出。”

白玉樓道:“這簡直就是專為殺人而創的刀法。”

沈勝衣道:“他這若真的是首次殺人,他毫無疑問,是一個殺人的天才。”

語聲方落,第十三個人亦已倒在方重生的刀下。十三個人只有最初斷腕的那兩個人活著。那兩個人面色發青,一步步後退,滿頭冷汗涔涔而下。

方重生刀未入鞘,目注著那兩個人。慕容弧芳此時道:“姓彭的沒有動兵器。讓他走!”

那個姓彭的脫口一聲:“多謝慕容姑娘不殺之恩!”轉身忙奔了出去。那個用纓槍的人聽得他們這樣說話,慌忙轉身開溜,也就在他舉步的剎那,慕容孤芳嘆了一口氣,這口氣尚未嘆盡,方重生明珠寶刀已經脫手!

寒光暴閃,刀飛兩丈,急逾電閃!那個人耳聽破空聲音,不由得回頭張望。也就在他回頭的剎那,刀已然閃電飛至,“奪”的斬入了他的眉心!

好快的一刀!好準的一刀!好毒的一刀!

那個人如遭電擊,渾身猛一縮疾倒了下去!

“好刀!”一聲吆喝同時突然從旁邊的樹葉後傳出!

方重生渾身一震,側首輕叱道:“誰!”

“風入松!”一個人應聲從樹後轉出來,正是大理國護國劍師風入松!

燈光輝煌.風入松一身錦衣,在燈光下燦爛之極。他雖然年紀已一大把,鬢髮亦俱白,但相貌威武,神采飛揚,一身錦衣再加上一頂明珠高冠,更顯得非凡。兩個錦衣大理武士緊跟在他的身後。他緩步走向方重生,一雙眼炯炯生光,迫視著方重生。方重生沒有動,也沒有避開風入松的目光,那剎那他心頭亦不禁砰然震動。

看樣子,他非常留意我,莫非已看出我原就是獨孤雁?

絕對不可能!

變比大法師易容術天下無雙,慕容姑娘亦絕不會誇口騙我!

心念一轉再轉,方重生目光逐漸寒起來,回瞪著風入松!四道目光劍一樣交擊在半空。

那不過片刻,在方重生來說卻猶若幾個時辰。他—點也沒有退縮。慕容孤芳非獨令他重生,而且還給予他前所未有的勇氣、信心。

風入松的眼瞳之中,不覺露出了詫異之色。方重生的目光也就在這時候一轉,回頭嚮慕容孤芳道:“這個風入松是什麼人?”

風入松聞言眉宇輕皺。慕容孤芳淡然道:“聽說是大理王國護國別師。”

風入松冷笑一聲,道:“姑娘好像已不大記得風某人了。”

慕容孤芳道:“我們好像只見過一面。”

風入松道:“在萬花谷之外。”

慕容孤芳道:“很多年之前的事情了。”

風入松道:“七年前,殘秋。”

慕容孤芳道:“風老先生記憶力過人,佩服。”

風入松道:“姑娘貴人事忙,就是不記得風某人,也不足為怪。”

慕容孤芳道:“風老先生言重了。”

風入松笑接道:“況且萬花谷與大理之間一向並無任何來往,姑娘對風某人仍然有多少印象,風某人已經深懷大慰。”

“言重。”

“對了,慕容姑娘這位下屬未悉高姓大名?”

“他姓方方重生。”

“好名字!”風入松苦有所思,捋須微微一笑。

慕容孤芳轉顧方重生,道:“小方,上前見風老先生。”

方重生上前一步,揖手道:“風老先生!”

風入松目光一落,道:“好英雄出少年!”

方重生道:“過獎。”

風入松道:“閣下反應敏銳,身手靈活,武功驚人,未知出身何人門下?”

方重生尚未回答,慕容孤芳已說道:“他是我屬下,當然亦是萬花谷、慕容世家的弟子,風老先生豈非是多此一問?”

風入松道:“方才我看他用的,卻不是慕容世家的武功。”

慕容孤芳笑問道:“這就是說.風老先生對慕容世家的武功是瞭如指掌的了。”

風入松一怔道:“慕容世家武功淵博,威震江湖,又豈是老夫所能夠了解。”

慕容孤芳道:“老先生卻似乎肯定他用的並非慕容世家的武功。”

風入松立時為之語塞。慕容孤芳毫不放鬆,接問道“未知老先生,憑什麼肯定?”

風入松搖搖頭道:“老夫並非肯定,不過見他的武功與以前我所見列的慕容世家弟子施展的並不一樣。”

慕容孤芳道:“老先生見過多少個慕容世家的弟子?

風入松道:“相信也有二三十個。”一頓又說道:“至於姑娘這位拉屬下,卻素末謀面。”

慕容孤芳道:“慕容世家弟子近此二三十年來.很少在外面走動,沒有必要也不會出手,老先生雖然獨具慧眼。只怕也沒有多大收穫。”

風入訟道:“亦未可知。”一笑接問道:“這位方兄弟武功非兄,此前姑娘何以不著他追隨左右?”

慕容孤芳道:“很簡單,一直都沒這個需要。”

風入松道:“然則姑娘此次出谷,乃是大有作為的了。”

慕容孤芳道:“說不定。”

風入松道:“未知有用得著老夫的地方?”

慕容孤芳嬌笑道:“老先生這樣說話,我可受不起。”

風入松打了一個哈哈,說話間方重生已舉步走過去,將刀從那具屍體上拔出來。風入松目光轉落在刀上,道:“好刀!”

方重生道:“本來就是好刀!”

風入松忽然道:“閣下動迭飛刀殺人,若是刀把上連上一條鏈子,收發豈非就方便得多?”方重生心頭一凜。卻不動形色,冷笑道:“老先生這個提議實在不錯,可惜沒有考慮到,刀把上若是拖著一條鏈子,出手就沒有那麼準確,力道亦不免大受影響。”

風入松道:“未必。”

方重生道:“尚祈指點一二。”

風入松笑道:“兩句話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

方重生道:“高見。晚輩今夜,總算茅塞頓開!”

風入松道:“什麼時候你煉成了鏈子刀法,施展一遍給我見識一下。”

方重生道:“老前輩對於鏈子刀好似大有研究。”

風入松道:“說不上,倒是我身旁兩個屬下見識過一個用鏈子刀的高手,從他們的口中,我總算略知一二。”

方重生道:“是麼?”

風入松道:“老夫很少說謊,也極不喜歡說謊,因為無論任何巧妙圓滑的謊話,總會有被揭穿的一日,就正如天下間,並沒有絕對的秘密一樣。”

方重生道:“甚是道理。”

風入松轉向慕容孤芳,笑接道:“據說慕容世家長於劍掌,想不到在刀上,也別成一家,與眾不同。”

慕容孤芳談然一笑.道:“老先生對於刀似乎很感興趣。”

風入松道:“確實如此。”

慕容孤芳道:“難道老先生竟然有意棄劍學刀?”

風入松搖頭道:“非也!”

慕容孤芳道:“然則老先生……”

風入松道:“我們對刀感興趣,只是因為我正在找尋一個用刀的人。”

慕容孤芳道:“哦?”

風入松道:“那個人用的就是一把鏈子刀,鏈刀齊飛,收發自如,一刀飛出,兩丈之內,立斬人頭,鮮有敵手!”

慕容孤芳道:“誰?”

風入松一字字道:“獨孤雁!”

方重生乍聽風入松說出自己的名字,心不禁一跳。慕容孤芳道:“這個名字我近日也聽說過。”日光轉向沈勝衣。

白玉樓即時對沈勝衣,道:“兄弟,獨孤雁你可知是什麼人?”

沈勝衣道:“以我所知,乃是一個殺手,替人殺人為生。”

白玉樓道:“信譽如何?”

沈勝衣道:“很好。”

慕容孤芳道:“而且膽大包天,居然連大理王儲也敢刺殺!”

白玉樓動容道:“好大的膽子,卻不知是誰買得動他?”

慕容孤芳道:“那個獨孤雁儘管武功如何高強,終究是一個平民,一個江湖人而已,就是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接受他人錢財,幹這種買賣,刺殺一國的王儲。”

白玉樓道:“那是什麼原因?”

慕容孤芳道:“據說是因為段天寶與他的妻子柳如春有染,被他發覺,一怒之下,刀殺二人!”

白玉樓大笑道:“原來如此!”

風入松沉聲道:“這是不知道內情的人胡言亂語,好事之徒以訛傳訛。”

慕容孤芳淡然一笑,道:“那是說,我也是好事之徒了。”

風入松無言,一張臉沉了下去。白玉樓、沈勝衣看在眼內,相顧一眼。白玉樓隨地大笑,道:“段南山有這樣的兒子,只怕要氣得吐血。”風入松目光一轉,冷然盯著他。

白玉樓接道:“以我所知,他也就只有那個兒子,難怪雷雷霆震怒,連護國劍師也出動,到處追捕兇手!”

風入松寒聲道:“閣下高姓大名。”他顯然在方重生殺人的時候才到來,並沒有聽到他們方才的說話。對於白玉樓這個人,他顯然也並無印象。這也難怪,他終年在大理禁宮之內訓練劍士,難得外出一趟,而白玉樓也很少在江湖上走動。

白玉樓方待答話,慕容孤芳已說道:“兩位不認識?”

風入松道:“我們應該認識!”

慕容孤芳道:“兩位都是朝廷命官,身居高泣,我原以為總該見過面。”

風入松一怔,盯著白玉樓,道:“大理王朝中並無此人。”

慕容孤芳道:“他不是。”她笑顧白玉樓,道:“天無二日,白大人回朝,在聖上面前,不妨說說這件事。”

白玉樓一笑不笑,心中卻暗揣道:“好厲害的女人。”

風入松亦一皺眉,目注白玉樓,道:“白大人不知是哪一泣白大人?”

白玉樓道:“你以為是哪一位就是哪一位。”

風入松又上下打量了白玉樓一眼,道:“失敬。”

白玉樓道:“言重。”

風入松道:“聞名已久,今日有幸得見,快慰平生。”

白玉樓道:“彼此彼此。”

風入松接道:“風聞白大人文武雙全,名動朝野。”

白玉樓道:“風老先生大理劍稱第一,貴為劍師,訓練全國劍士.白某人亦素有耳聞。”

風入松口哈哈大笑,道:“你我今日人在江湖,何妨學江湖人一樣,少說客套話。”

白玉樓道:“白某人也正有此意。”

兩人相顧大笑。

慕容孤芳自一笑,道:“那麼風老先生更就應該認識一位朋友了。”風入松目光落在沈勝衣臉上,道:“姑娘所說的,只怕就是這一位。”

慕容孤芳道:“這位公子乃姓沈。”

風入松道:“沈勝衣沈公子?”

慕容孤芳道:“風老先生竟能夠一猜就中。”

風入松道:“我進入快活林之前,已聽得白大人父女與沈公子正在快活林的消息。”

他轉向沈勝衣一揖,道:“幸會。”

沈勝衣回揖道:“彼此。”風入松道:“沈公於一劍蕩江湖,聲名之盛,一時無兩,風某人心意已久。”沈勝衣道:“言重言重。”

風入松道:“當真聞名不如見面,見面更勝聞名。”

沈勝衣道:“過獎。”風入松仰天打了一個哈哈,道:“今日得見如許英雄豪傑,也不枉此行。”

眾人相顧一笑。慕容孤芳緊接道:“今夜難得有如許貴客,看來我這個做主人的,也應該有所表示才是。”

“理所當然。”白玉樓手一擺,道:“堂內酒萊未冷,大家何妨進入一聚。”他大笑接道:“至於那個帳,當然是算在主人頭上了。”

慕容孤芳嬌笑道:“白大人不用說我也會交代下去。”她日光一轉,接道:“問題是這個廳堂地方有限,三位所叫的酒萊相信亦不會太多,若是大家都進去,那就真的變成了酒微菜薄,好教我這個主人給人笑話。”白玉樓道:“這個,你這位主人得費些心機。”

慕容孤芳道:“吩咐廚房再添本來也簡單,還有一點我們必須考慮一下。”

白玉樓道:“姑娘是說這些屍體?”

慕容孤芳道:“門外有這許多屍體,幾位只怕一想就吃不下去。”

白玉樓大笑道:“白某人在屍體旁邊吃酒。這並非第一次。”

慕容孤芳笑問:“令幹金又如何?”白玉樓一怔,白冰一旁低聲道:“爹,我們還是換一個地方。”白玉樓一聽立刻道:“好,換一個地方。”

對於這個女兒,他一向都幹依百順。沈勝衣即時道:“姑娘這樣說,想必已有分寸。”

慕容孤芳道:“我是想請各位到我水雲軒一聚。”

沈勝衣目注白玉樓,道:“白兄意下如何?”

白玉樓道:“聽這兒的人說,這兒最好的一處就是水雲軒,難得有這個機會,又豈容錯過。”

沈勝衣道:“小弟也有此意。”

白玉樓轉問道:“風兄意何?”

風入松道:“恭敬不如從命。”

白玉樓大笑,目注慕容孤芳道:“請。”

慕容孤芳一福,道:“請。”一擺手,方重生立即搶在前面引路。

風入松目光又落在方重生身上,慕容孤芳看在眼內,試探道:“風老先生,這次光臨快活林,莫非就為了那個獨孤雁?”

風入松道:“也許。”

慕容孤芳道:“獨孤雁來了這裡?”

風入松捋須道:“只是碰碰運氣而已。”

慕容孤芳嬌笑。風入松也自笑道:“我這個人的運氣一向都不錯。”

“是麼?”

“姑娘不妨拭目以待。”

慕容孤芳笑道:“聽說這一次大理王朝出動了不少武士搜索。”

風入松道:“的確不少。”

“老先生準備追查到什麼時候。”

“找到他為止。”

“也許他已經死亡。”

“即使如此,我也要將他的屍體找出來,而且要證明那是他的屍體。”

慕容孤芳道:“風先生辛苦了。”

風入松道:“食君之祿,擔君之憂。”一頓笑問道:“姑娘對於這件事好像也很感興趣。”

慕容孤芳搖頭。道:“我從來不認識獨弧雁這個人,與他自然也絕無任何的關係。”

風入松道:“他若是這麼巧來到了快活林……”

慕容孤芳道:“如果能夠我一定請他出去!”

風入松道:“自然也得請我出去。”

慕容孤芳道:“當然了,快活林的規矩固然不能壞,風老先生在林外拔劍,總比在林內拔的好。”

風入松道:“不錯。”

慕容孤芳道:“風老先生若是在林內拔劍,我也想不出,慕容世家中有誰能夠替我執行規矩。”

風入松道:“那位方兄弟不是最理想的人選?”

慕容孤芳道:“他武功雖然不錯,與風老先生相較,卻是有一段距離。”

風入松笑問道:“姑娘憑什麼肯定的?”

慕容孤芳道:“就憑風老先生方才的一番說話。像老先生這種前輩高手,沒有十分把握,相信是不會隨便出手的。”

風入松道:“一個人到我把年紀.無疑是比較惜身的。”

慕容孤芳道:“也是,所以老先生若沒有十分把握將我這個屬下擊敗,根本就不會現身出來,也沒有方才那番話。”

風入松道:“姑娘莫忘了一件事,我現在所做的並非自己的事情,在王命之下,也無所謂名與命。”

慕容孤芳只笑不答。

風入松笑接道:“可惜快活林中有那許多的規矩,否則我倒想向你那一位屬下好好的請教一下。”

慕容孤芳道:“老先生對他的疑心何以竟然如此重?”

風入松道:“對於任何一個用刀,在江湖上又無聲名的好手我都不能不大起疑心。”

慕容孤芳道:“難道我這個屬下的相貌與那個獨孤雁很相似?”

風入松道:“相貌是可以改變的。”

慕容孤芳道:“老先生是說易容?”

風入松道:“不錯易容!”

慕容孤芳道:“那麼老先生現在最好上前細看一下我那個手下的面龐,看他可否有易容。”

風入松道:“可以麼?”

慕容孤芳道:“我說得出這句話,老先生就已無須避忌。”轉呼道:“小方,你站住。”

方重生應聲停下腳步。風入松緩步走至方重生的面前,道:“得罪!”細細打量起方重生來。他的劍始終沒有出鞘,那隻手也沒有握住劍柄上,可是方重生仍然感覺到一股殺氣從他的身子散發出來。

只有高手之中的高手,在戒備的時候才會散發出那種殺氣。方重生不覺緊張起來,他並沒有忘記自己本是獨孤雁,也沒有忘記風入松一直在追殺自己。風入松的出手他已經見識過,深知道絕對不是風入松的對手。他現在若是突然出手。毫無疑問是非常意外,但風入松既然已經在戒備狀態中,能否得手實在是一個疑問,甚至連一分把握他都沒有。

風入松能否看得出他那張臉並不是與生俱來?他也是不敢肯定。除了慕容孤芳,他易容以來,還沒有與別人這樣接近,何況那還是追殺他的人。

所以他不能不緊張。

風入松目光猶如火炬,閃亮而輝煌,盯穩了方重生,一瞬也不瞬。那剎那,方重生不由得生出一種感覺。

感覺自己的臉龐正在燃燒,已將溶化。

那張臉龐溶化的結果,會變成怎樣?露出自己的原來面目?獨孤雁那張臉龐?方重生幾乎立即否決了,因為他知道自己那張臉龐之後並沒有第二張臉龐,只是血與肉,此念一起。他立時安下了心來,可是他仍然緊張。有生以來,每當面臨強敵,面臨重大的考驗,他都是不由緊張起來。這是他與世俱來的性格。

風入松已經發覺,忽然道:“你非常緊張。”

方重生道:“我已經感覺到老先生的殺氣。”

風入松道:“殺氣?”

方重生道:“很重的殺氣,老先生平日與人相對都如此?”

風入松道:“感覺到有危險的時候就是。”他一笑問道:“你的刀準備出鞘?”

方重生冷冷地道:“只等老先生的劍出鞘?”

風入松道:“你很想我的劍出鞘?”

方重生道:“能夠向前輩高手請教,定必獲益良多。”

風入松道:“可惜我的劍若出鞘,你我之間就必有一人倒下。”

方重生道:“是我!”

風入松道:“也許是你,也許是我!”

方重生道:“老先生太看得起我了。”

風入松道:“方才若真的是你第一次出手殺人,毫無疑問,你是一個殺人的天才,任何的兵器,隨便什麼時候,你都能夠充分的加以利用。”

方重生道:“未必。”

風入松道:“我很少看錯人。你是一個可怕的對手,沒有必要,我實不想與你動手。”

方重生道:“為什麼?”

風入松道:“我平日做事很小心,既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也從來不做無謂的事情。”

方重生道:“一個人如果不多事,的確可以活得久些。”

風入松道:“況且這是慕容世家的地方,我即使擊倒你,到慕容姑糧出手,還是非送命不可。”他笑笑接道:“我身負重任,暫時還不想死去。”

方重生道:“者先生看清楚我並非獨孤雁易容化裝的了?”

風入松笑道:“天下間還沒有這麼完美,這麼巧妙的易容術。”

方重生道:“老先生若是仍有懷疑,不妨拔劍在我的面龐上劃一劍。”

風入松大笑道:“方兄弟這是要我觸犯快活林的規矩。”

方重生只是笑笑,再次舉起了腳步。風入松的目光沒有再落在他身上,轉向沈勝衣道:“倒要你們幾位等候了。”

沈勝衣道:“無妨。”

風入松道:“沈公子左手劍中原稱雄,有機會也要請沈公子指教一下。”

沈勝衣道:“豈敢。”

風入松道:“老夫嗜劍如命,中原武林各大門派的劍術,也都曾加以研究。據說中原武林,以劍術揚名的很多。前輩高手,據說以祖驚虹、亦燕霞二人最負盛名。公於與祖先生戰成平手,與亦先生據聞亦是朋友,不請教公子又請教何人?”

沈勝衣一怔,道:“看來老先生對我,也知道不少。”

風入松道:“公子人稱中原第一高手,對於公子的事情。我焉能不留意一些。”

沈勝衣道:“老先生莫非有意一會中原武林的朋友?”

風入松道:“年輕時,是有這個雄心,現在卻已沒有了。”他微喟一聲,接道:

“人到中年萬事休,何況我這個年紀?”

白玉樓一旁插口笑道:“我也已入中年,但對於一切仍然興致勃勃,現在聽風兄這句話,也不禁為之意冷心灰。”

風入松大笑道:“罪過罪過。”目光轉落在白冰臉上,道:“這位想必是白兄的千金了。”

白玉樓點頭道:“冰兒,叫風老前輩。”

白冰尚未開口,風入松已擺手道:“不必多禮。”

他又再打量了白冰一眼,道:“風聞白兄這位千金天姿國色,絕世無雙,今日一見方知傳言一點不錯。”

白冰的俏臉不由一紅。白玉樓皺眉道:“女孩子太漂亮並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風入松一怔,道:“白兄話中好像另有話。”

白玉樓忽然大笑,道:“就是替她找一個匹配的男孩子,就已經夠我頭痛的了。”

白冰的俏臉更紅,道:“爹又胡說了。”白玉樓笑道:“這難道不是事實?”

白冰不作聲。風入松笑道:“有道是郎才女貌,男孩子用不著太漂亮,只要有本領就成。”

白玉樓撫掌道:“這個也是。”

慕容孤芳在那邊道:“我卻認為不是。”

白玉樓道:“姑娘有何高見?”

慕容孤芳道:“容貌是一回事,本領又是一回事,怎能夠渾為一談。”

白玉樓一呆道:“也有道理。”

慕容孤芳道:“卻真如白大人所說,要找一個與冰姑娘相配的男孩子也實在困難。”

白玉樓道:“姑娘也沒有見過那種男孩子?”

慕容孤芳道:“有幸總算見過一個。”

白玉樓道:“姓甚名誰?”

慕容孤芳道:“潘安。”

白玉樓大笑道:“姑娘說的是哪一個潘安?”

慕容孤芳嬌笑道:“當然不是與宋玉齊名的那一個!”

白玉樓道:“然則是哪兒的人氏?”

慕容孤芳道:“白大人問又何用?”

白玉樓道:“此言何意?”

慕容孤芳道:“他已經死了。”眼瞳裡隱約透出了一絲哀傷之色。

白玉樓看在眼內,道:“這實在可惜。”

慕容孤芳一笑,道:“人總是會死的。”她笑得是那麼的苦澀。

白玉樓點頭道:“不錯,不錯。”轉又道:“富貴由命,生死由天,到死亡降臨,誰也都不能拒絕。”

慕容孤芳道:“這也是。”

白玉樓道:“話雖這麼說,世間卻沒有幾個人能看得透。”

慕容孤芳道:“白大人如何?”

白玉樓一怔,道:“看不透。”

慕容孤芳轉問道:“沈公子?”

沈勝衣淡然一笑。慕容孤芳盯著他,道:“有關沈公於的傳說我聽過不少,據沈公於的行事作風看來,我以為,已經看透了。”

沈勝衣淡笑道:“看得透又何妨,看不遠又何妨?”

慕容孤芳頷首道:“說得好。”

說話間,眾人已來到水雲軒之前。這附近的燈火併沒有其他地方那麼輝煌,卻也絕不暗。那座水雲軒從旁邊看來,就像是漂浮在池水上一樣。白玉樓目光及處,道:“好美的地方。”·

白冰道:“這就是水雲軒了。”

慕容孤芳點頭道:“小妹妹,喜歡不喜歡。”

白冰一怔道:“你叫我什麼?”

慕容孤芳道:“小妹妹。”

白冰輕笑道:“我已經不小的了。”

慕容孤芳嬌笑道:“你就像我年輕時一樣。”

白冰道:“哦?”

慕容孤芳道:“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也是不喜歡別人將自己看得太小。”一頓道:

“可是現在,我卻是巴不得別人叫我小妹妹的了。”

白冰“噗哧”一笑:“好麼,我叫你小妹妹好不好?”慕容孤芳道:“當然是不好,因為我無論怎樣看來,都不像小妹妹了,尤其是出自你的口,別人聽來,豈非笑話?”

白冰道:“我可是不覺得你很大。”白玉樓道:“我也不覺。”

慕容孤芳嬌笑道:“你們這樣說,我實在很開心。”

白玉樓道:“確實不覺。”

慕容孤芳道:“可惜我不是一個善忘的人,你們儘管怎樣說,我還是記得自己有多老。”

白冰道:“你到底有多它了?”

慕容孤芳道:“在這麼多男人面前問我,叫我怎樣回答你?”

白冰道:“怕什麼?”慕容孤芳道:“你難道不知道女人的年紀,乃是一個秘密。”

白冰一怔。慕容孤芳道:“到底是孩子。”她嘆了一口氣,道:“當年我豈非也是這樣的。”

語聲甫落,已到門前。四個侍女左右站立在門旁,手中備掌著一盞宮燈,這時候,慌忙都斂衽為禮。方重生當中走過,在石階上停下腳步,轉身道:“請!”

燈光映射中,只見他神采飛揚。他心中確實非常高興,變化大法師的易容術終於得到了證實,是那麼成功,以風入松目光的銳利,也一樣看不出他是獨孤雁的化身了。現在他已完全放心幫助慕容孤芳進行那個計劃。那個計劃現在已展開,而且很順利。

這是第一步,第二步又如何?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Rank: 12Rank: 12Rank: 12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19
發表於 2024-1-26 15:28:34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回 豪 賭

酒菜很快就送入軒內,簡直就像早已準備好的一樣。白玉樓目光及處,忽然問道:

“這是哪兒弄來的酒菜?”這句話問得實在奇怪,沈勝衣、白冰風入松俱都一怔,就連方重生也不例外。

莫非姑娘在酒菜裡做了什麼手腳,給他發覺了?

那剎那之間,方重生不由生出了這種念頭來。

這在他還是獨孤雁的時候,他的刀只怕已準備出手。現在他的手甚至沒有移向刀柄,他已經學會了忍耐。也在這之前,慕容孤芳已經將整個計劃詳細告訴了他,每一個細節都詳細的闡釋清楚,必須注意的地方更就不厭其煩,一再的重複,直至方重生完全明白。

方重生不能不承認那實在是一個非常出人意料,非常完美的計劃。他的心目中,那無異就是一方完美無暇的玉壁,絕不希望因為自己的疏忽而今它有任何的損壞。

在整個計劃中,並沒有酒萊中做手腳這一個步驟,但白玉樓那樣問實在突然,慕容孤芳卻若無其事,笑應道:“太白軒。”

白玉樓道:“這應該就是太白軒最精緻、最美的酒菜了。”

慕容孤芳道:“還有更好的。”

白玉樓一怔,道:“那麼我們這半月以來,在太白軒吃到的相信都是最糟糕的了。”

慕容孤芳道:“在我無疑是,但若與周圍百里的酒家比較,卻是最好的。”

白玉樓道:“可是那個太白軒掌櫃……”

慕容孤芳道:“他也沒有欺騙白大人一般客人在太白軒所能吃到的,白大人也一定吃得到,這些菜式本來是我設計的,他們乃是遵照我的指示做出來的。”

白玉樓道:“所以只有姑娘才吃得到。”慕容孤芳道:“我的朋友也可以吃得到的。”

白玉樓道:“那麼我們……”慕容孤芳道:“水雲軒之內,已經有七年沒有設宴招呼客人了。”

白玉樓又是一怔,大笑道:“那麼我們亦可謂三生有幸的了。”慕容孤芳道:“孤芳又何嘗不是?”白玉樓道:“姑娘天姿國色……””慕容孤芳搖頭笑接道:“這句話……”

一頓,目注白冰道:“只有令千金才配。”

白冰含羞道:“姊姊就是愛說笑。”慕容孤芳道:“小妹子,我肯定絕對沒有誰不同意我的話。”白冰道:“我就不同意。”慕容孤芳嬌笑道:“你的話卻是不算的。”

白冰方待說什麼,白玉樓已經道:“慕容姑娘那句話,就連我也不反對。”

白冰微嗔道:“爹你怎麼這樣說?”白玉樓道:“爹說的可都是老實話。”轉問沈勝衣道:“小沈,你說是不是?”

沈勝衣一笑頷首。白冰瞪著他們不再作聲,那種神態、嬌態可愛之極,就連風入松,也竟似瞧得呆了。慕容孤芳接道:“小妹妹天姿國色,白大人書劍雙絕,名動朝庭,沈公子一劍橫掃江湖,今夜都給我請到這裡來,慕容孤芳才是三生有幸。”

風入松插口道:“我這個老頭兒今夜也不是知起了什麼運,幸遇三位貴客,借光得進入水雲軒。”

慕容孤芳淡然一笑.道:“風老先生貴為一國劍師,大駕光臨,慕容孤芳怎敢怠慢。”

風入松嘿嘿笑道:“姑娘那一番話若是早說一點兒,老夫就是臉皮再厚,也不貪這一頓。”

慕容孤芳道:“老先生這番話我卻也擔當不起。”

風入松嘿嘿冷笑,道:“不過既來之,則安之。”

慕容孤芳淡然一笑。白玉樓看在眼內,亦不禁有些好笑,大理護國劍師風入松生性狹隘,他早有所聞,卻也想不到真的狹隘到這個地步。他當然也看得出,聽得出慕容孤芳對風入松不大歡迎。對於風入松這個人也同樣也沒有多大的好感,有關這個人的傳說固然是一個因素,而現在第一次的會面,這個人給他的印象也是有點兒討厭。他總是覺得這個人官氣實在太重,儘管他貴為粉侯,卻無意官場,對於官場的習氣,更討厭得很,可是他並沒有露之於形色。在他所認識的官場之人當中,風入松還不算得太討厭。

他也不希望氣氛弄得更僵,岔開話題道:“那麼這個酒,又如何?”

慕容孤芳笑道:“這種酒的確也只有在水雲軒才能夠嘗得到。”她接著解釋道:

“這種酒乃是名師釀造,本來不多,現在更所餘無幾。”

白玉樓大笑道:“看來我這個人的口福真還不差。”慕容孤芳陪笑道:“酒菜尚未沾唇,白大人焉知是否好東西?”白玉樓道:“色香俱全,味還會差到哪裡?”連隨問道:“此件事了後,什麼時候你再請我們到這裡開懷一醉?”

慕容孤芳道:“難得白大人這樣賞面,一會兒我一定交代太白軒各人知道,那麼即使我不在,白大人什麼時候到來,在太白軒也一樣可以享受到同樣的美酒佳餚。太白軒僱的乃是南北名廚.像這樣的酒萊,雖不是絕世難尋,也不是隨便能夠吃得到的,所以我話儘管說得誇口一些,倒也算不得言過其實。”接著一笑,擺手道:“請!”

白玉樓立即舉起筷子,一面道:“人在江湖,不拘俗禮。”風入松亦不客氣。

痛盡一杯,白玉樓倏地吸了一口氣,道:“可惜。”慕容孤芳忙問:“是否色香雖全,味道卻不佳?”

“非也。”白玉樓搖頭道:“這樣精美的酒萊我還是首次吃到。可惜我們來得實在不是時候,所以酒萊雖然精美,卻不能夠開懷暢飲,難免就大打折扣。”

慕容孤芳盯著他,道:“風聞白大人一向豪氣千雲,現在卻這樣放心不開,那件事情,毫無疑問,勢必很嚴重的了。”

白玉樓不由頷首。風入松同樣大感奇怪,脫口問道:“對了白兄,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白玉樓只是一聲嘆息。慕容孤芳柔聲說道:“白大人且將事情說出來,若是有用得著慕容世家的地方,亦只管吩咐。”

白玉樓道:“事情與姑娘一點關係也沒有,美味佳餚當前,莫教冷了。”他杯筷又再舉起,慕容孤芳卻搖頭道:“白大人有事在心,不能夠暢飲,我這個做主人的又如何能夠開懷?”

白冰插口道:“爹是擔心我被紅梅盜劫去。”

慕容孤芳一怔道:“紅梅盜?”風入松亦接問道:“是哪一個紅梅盜?”

沈勝衣反問道:“難道江湖上有很多個紅梅盜?”

風入松一怔,目光落在白冰的面上,忽然道:“老夫明白了。”慕容孤芳竟問道:

“老先生明白了什麼?”她其實就是紅梅盜,然而她現在卻裝成毫不知情。

風入松冷然一笑,反問道:“姑娘難道不知道紅梅盜的行事作風?”

慕容孤芳呻吟道:“據這個紅梅盜出道以來,劫奪的都是絕世無雙之物。”這句話出口,她恍如有所醒悟,目注白冰道:“白姑娘國色天姿,亦絕世無雙。”

白冰苦笑道:“就算是真的,我可是一個人。”白玉樓亦自道:“人總是會老的,冰兒縱然怎樣美麗,隨著年華老去,美麗亦會消逝。”

風入松頷首道:“不錯。”

白玉樓嘆息接道:“美人自古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

風入松聽得說,不禁亦嘆息一聲,若有同感。慕容孤芳忽然道:“也許紅梅盜已經找到什麼妙法,能夠將一個人美麗的容顏保留下來。”笑容一斂,又道:“要使一個人永遠停留在一個年紀實在很簡單。”

白冰奇怪地問道:“姊姊你難道有什麼妙法?”

慕容孤芳道:“一個人生命結束了,年紀自然也同時停頓了。”

白冰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噤。慕容孤芳接著又道:“也只有將一個人的生命結束,才能夠隨意以藥物處理,將他的容顏保留下來。”

風入松接口道:“有關這種記載,老夫也讀過不少,紅梅盜若是真的要將白姑娘的絕世容貌永遠保留下來,相信也只有用這個方法。”

白玉樓厲聲道:“諒他也沒有這個膽量。”風入松冷然一笑,道:“未知白兄有沒有收到紅梅盜的帖子?”白玉樓道:“已經收到了。”風入松道:“上面寫著什麼?”

白玉樓道:“只有我女兒的名字。”

風入松沉聲道:“那麼白兄得當心了。”一頓又說道:“這個紅梅盜據說從來都未曾失過手。”

白玉樓冷冷地道:“這一次卻要例外。”

“白兄武功高強,據知未逢敵手。”風入松淡淡地一笑。

白玉樓道:“山外有山,人上有人,便是我這沈兄弟,也不敢誇言無敵。”

風入松道:“然而白兄卻也不能不承認,沈兄到現在為止仍然是所向無敵,而且機智過人,屢破奇案。”白玉樓大笑道:“想不到風兄遠處大理,也知道我這位沈兄弟的威風。”風入松笑道:“現在沈兄既然就與白兄在一起,紅梅盜又何足懼哉,換轉我是白兄,又何妨開懷暢飲。”白玉樓一怔,又復大笑,道:“風兄說得是,我現在若是仍然將紅梅盜放在心上,豈非就等如瞧不起這位沈兄弟?”風入松道:“可不是該罰一杯!”

“該罰該罰!”白玉樓斟下滿滿一杯,一飲而盡。

風入松舉杯轉向沈勝衣,道:“老夫也敬沈兄一杯,只祝沈兄再顯威風,將那個紅梅盜手到拿來。”

沈勝衣舉杯道:“但願不會辜負老前輩的厚望。”

兩人對飲一杯,意猶未盡,相顧大笑。慕容孤芳心中冷笑,卻不動形色,也沒有說什麼。

白玉樓道:“況且我們現在正在快活林中,那個紅梅盜諒他也不敢輕視慕容世家的規矩,在快活林中生事。”

風入松點頭道:“否則他便得隨時準備挨那位方朋友的快刀!”方重生淡然一笑,道:“我的刀已準備好的了。”慕容孤芳接著說道:“紅梅盜若是在快活林生事,慕容世家當然絕不會袖手旁觀。”

白玉樓笑顧慕容孤芳,道:“我們這邊有許多高於,他紅梅盜再說也不過是一個人,又焉敢輕舉妄動?”

慕容孤芳道:“紅梅盜若只是一個人,又焉能夠做出這許多事情?”白玉樓道:

“他若非不是一個人所為,更就不足以懼。那麼一來,目標增大,單打獨鬥,更非我們的放手。”

慕容孤芳道:“只怕他鬥智不鬥力。”白玉樓道:“我這位沈兄弟智勇雙全。”

慕容孤芳道:“紅梅盜曾經私闖禁宮,在禁衛重重之下,竊走一雙碧玉瓜。”

白玉樓道:“我這位沈兄弟,亦曾經一夜之間,抓住了巨盜白蜘蛛。”

慕容孤芳道:“勝敗在目前未免言之過早。”白玉樓奇怪地盯著慕容孤芳,道:

“姑娘對於紅梅盜似乎特別有好感。”慕容孤芳道:“這大概因為‘紅梅’二字女人味道頗重。”

白玉樓沉吟道:“紅梅盜到底是男人抑或女人,目前倒也仍然是一個謎。”慕容孤芳道:“以我看,應該是一個女人。”

白玉樓道:“女人哪來這種膽量?”慕容孤芳笑笑道:

“白大人原來也瞧不起女人。”白玉樓道:“豈敢只是我到此為止所見到的女人大都是膽小畏事。”慕容孤芳微喟道:“總有例外的。”白玉樓道:“正如姑娘就是。”

慕容孤芳道:“我平日也是畏事得很。”

白玉樓道:“不見得,看姑娘方才我便已知道姑娘乃是女中丈夫,不是尋常一般可比。”

慕容孤芳道:“比孤芳膽識更勝的女人相信也不少。”

白玉樓哈哈大笑,道:“姑娘始終認為那個紅梅盜是一個女人。”

慕容孤芳一笑頷首。白玉樓笑接道:“我實在有些懷疑姑娘認識那個紅梅盜。”

慕容孤芳道:“幸好不認識,否則就知情不報一罪,孤芳已承擔不起。”一頓笑接道:“我倒想與白大人一賭。”

白玉樓道:“賭什麼?賭那個紅梅盜到底是男人還是女人?”

慕容孤芳道:“不錯。”

白玉樓又問道:“賭什麼?”同樣三個字,意思卻有異,這一次,他問的當然是賭注了。慕容孤芳道:“就賭這個快活林如何?”此言一出,非獨白玉樓為之一呆,就是沈勝衣、風入松、白冰,無不覺得意外。這個賭注也未免太重。方重生卻無動於衷,這因為他知道慕容孤芳只會贏不會輸。紅梅盜本就是慕容孤芳,本就是一個女人。

在白玉樓他們來說,這當然仍是一個秘密。白玉樓一呆,苦笑道:“這個賭注可真不輕。我實在懷疑姑娘已知道答案,必勝無敗。”

慕容孤芳噗嗤笑應道:“若是如此,這就不是賭,是騙了。”

白玉樓道:“快活林的價值,姑娘應該比我清楚。”

慕容孤芳接道:“要賭就賭一個痛快,若是百兩千兩銀子的賭,豈非又要讓白大人笑我們女人小家子氣?”

白玉樓苦笑道:“姑娘豪氣干雲,佩服之極,這樣一賭,卻是教我傷透腦筋。我卻是想不出,自己有什麼東西能夠與這座快活林相提並論。”

慕容孤芳道:“就白大人在京城那座府邸如何?”

白玉樓又是一呆,倏地大笑道:“這個卻是不怕賭,我那個府邸規模雖然不小,與這個快活林相比,可真算不了什麼。”

慕容孤芳道:“然則白大人是同意了。”白玉樓不由亦豪氣大發,放聲大笑道:

“當然同意你卻也莫怨我佔你便宜。”

慕容孤芳嬌笑道:“這賭注本來是我定的。”白玉樓笑道:“這可謂豪賭了。”慕容孤芳道:“白大人可以不賭。”白玉樓大笑道:“一言既出,駟馬難迫,但姑娘若要退出,我卻也不反對。”

慕容孤芳道:“孤芳雖然是一個女人,從來卻也是言出必行。”白玉樓撫掌笑道:

“難得難得。”他環顧各人,笑接道:“我生平並不好賭,但來得這樣刺激,卻非賭不可。”

白冰脫口道:“爹。”白玉樓笑顧白冰,道:“爹若是輸了,我們一家索性就搬到江南來。”白冰本來有些擔心,聽到白玉樓這句話,立時嬌笑道:“那麼爹一定讓我隨著沈大哥遍遊江南名勝古蹟的了。”白玉樓道:“小沈多在江南,他來探我們本來就容易。”白冰道:“這倒好。”

白玉樓轉對慕容弧芳,道:“連我這個寶貝女兒也不反對,這一次想不跟你一賭也不成了。”

慕容孤芳面露笑容,心中也在暗笑,她實在不怕賭。像這種只有贏,不會輸的睹,誰也不怕賭的,但她如何贏得了?她若是自揭身份,白玉樓便是將府邸輸給她,相信她也不敢搬進去,而她紅梅盜的身份若是被別人發現,她就得亡命天涯,休說搬進白府去的了。方重生自然也想到這一點,心中實在是奇怪之極,他實在不明白慕容孤芳為什麼要跟白玉樓這樣賭。

慕容孤芳自己同樣不明白。也許她的生活現在過得實在太枯躁,太平淡,太乏味,需要一種強烈的刺激。現在她只要一想到倘若自揭身份,白玉樓那種意外的表情,就已經夠刺激的了。她實在想放聲開懷大笑,可是她始終還是忍耐下來,此時她還不想讓白玉樓沈勝衣對她起疑心。

白玉樓當然不知道這許多,他笑顧各人,目光最後又落在慕容孤芳臉上,道:“我若是贏到了這座快活林,也不會將姑娘趕出水雲軒,但私邸卻必定建在水雲軒對岸,整個快活林,最好的卻是這附近一帶了。”

慕容孤芳道:“白大人言下之意……”白玉樓笑道:“像姑娘這麼有意思的人實在不多,有姑娘這種鄰居,未嘗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倩。”

慕容孤芳嬌笑道:“可惜我未必一定會輸給白大人,但無論如何,白大人如此瞧得起我,我實在感激得很。”

白冰這時候忽然道:“爹,什麼時候才知道那結果?”

白玉樓道:“難說,也許十年八年……”

慕容孤芳接道:“也許一時半刻之後便有結果。”

白玉樓道:“那必是紅梅盜知道這件事情,索性成全我們。”慕容孤芳道:“亦不無可能。”

沈勝衣插口道:“無論遲早,總會有一個結果的。”

風入松接道:“天下間本來就沒有絕對的秘密,何況紅梅盜這一次有個沈兄這樣強的對手。”

沈勝衣道:“風兄言重。”風入松道:“盛名之下.必無虛士。”語聲陡頓,他目注慕容孤芳,笑道:“所以若是有人接受,我倒想與他賭一賭。”

慕容孤芳道:“賭什麼?”風入松道:“賭這一次,紅梅盜必敗在沈兄手下。”慕容孤芳“哦”的一聲,笑問道:“未知風老先生準備拿什麼做睹注?”

風入松道:“風某人家非富有,腰間劍亦非曠世難求的名劍,看來。就只有一顆頭顱還值錢。”

慕容孤芳道:“很多人想要風老先生的頭顱。”風入松道:“相信不少。”

慕容孤芳輕嘆道:“可惜老先生就這樣已令人心驚膽戰,若是隻對著老先生一顆頭顱,便是我,只怕嚇都已給嚇一個半死了。”風入松道:“姑娘不像如此膽小之人。”

慕容孤芳道:“老先生卻非尋常可比萬一,大理段王爺怪罪下來,卻是沒有人承擔得起。”

風入松搖頭道:“那是老夫個人的事……”慕容孤芳道:“老先生不是大理王朝的臣子。”風入松不禁啞然。慕容孤芳笑接道:“再說,孤芳雖然年紀已不小,與老先生卻還有老大一段距離,像我這個年紀,真還不捨得腦袋搬家。”風入松冷然一笑。慕容孤芳接著又道:“所以我就是賭腦袋,也只會跟沈公子賭,何況這不是更直接?”

風入松怔住。沈勝衣卻笑道:“可惜我也是仍然活不夠,捨不得腦袋現在就搬家。”

慕容孤芳道:“風老先生一言驚醒,我倒想與公子賭一賭。”

沈勝衣道:“就是賭紅梅盜與我的勝負?”

慕容孤芳道:“正是。”

沈勝衣道:“賭人頭。”

慕容孤芳笑道:“我要公子的人頭來幹什麼?”

沈勝衣笑笑道:“不過正如風老先生所說,除了這條命之外,沈某人亦是一無所有。”

慕容孤芳道:“除了命之外,沈公子還有名。公子名震江湖,正如日中天。”

沈勝衣道:“姑娘的意思,莫非就是要我輸了,就退出江湖?”

慕容孤芳道:“這個賭注比我方才與白大人所賭的毫無疑問還要重。”

“重得多!”白玉樓插口道:“卻不知姑娘拿什麼來與我這位沈老弟相賭?”

慕容孤芳道:“慕容世家珍藏的十九樣價值連城的珍寶。那十九樣珍寶任何一樣都足以與大內失竊的那雙碧玉瓜相比。”

白玉樓道:“是麼?”慕容孤芳道:“慕容世家人稱江湖第一家,總有些江湖第一的名貴東西。”白玉樓點頭道:“不錯。以我所知,幾屆武林盟主都是慕容世家的主,單就是慕容世家的武功秘笈,應該都是江湖中人夢寐難求的寶物了。”

慕容孤芳笑笑道:“那些東西雖然並不在這裡,幾位也無須懷疑我的話。”她說得實在很認真,她也實在也有十九樣價值連城、絕世無雙的珍寶。風入松卻插口道:“若不是慕容世家有這樣的背境,現在我倒有些懷疑姑娘就是紅梅盜了。”。

白玉樓笑道:“我也有同感。”慕容孤芳道:“若是如此,白大人的私邸現在豈非就得輸給我?”白玉樓道:“你要贏我那間屋子真還沒有這麼容易,有待時日。”說完放聲大笑。慕容孤芳嬌笑道:“紅梅盜若真的是一個女人,現在便應該現身了。”

白玉樓大笑道:“他若是男人也應該現在現身。”慕容孤芳道:“女人一直以來都是弱者,他若是男人,相信也不忍心立即就要我輸掉這個快活林。”白玉樓道:“惜玉憐香之心,男人大都有之,就算是女人,也應該立即替你們女人出一口氣。”

慕容孤芳笑問白冰道:“小妹子,你若是紅梅盜會不會這樣?”白冰笑道:“不會。”

慕容孤芳道:“為什麼?”

白冰道:“爹人這樣好,誰也不忍心要他難過。”

慕容孤芳道:“而且一表人材,紅梅盜若是女人,說不定還會喜歡上他。”白冰道:

“不會的。”

慕容孤芳奇怪道:“哦?”白冰道:“因為我爹爹只喜歡我媽媽,別的女人他根本就不會看在眼內,紅梅盜若真的是一個女人,也不會喜歡一個不會喜歡自己的人。”

慕容孤芳不禁莞爾一笑。白冰這種孩子的話她當然覺得可笑。

風入松嘆息道:“慕容姑娘不愧女中丈夫,可惜這一場驚人豪賭,容不下我這個老頭兒。”

慕容孤芳道:“老先生大可以給我們做一個見證人。”

風入松撫掌道:“卻之不恭,與有榮焉。”他連隨舉杯,道:“大家乾一杯!”

一場豪賭也就在這一杯酒這下展開。白玉樓是輸定的了,因為慕容孤芳百分之一百是一個女人,絕對沒有可能變成男人。沈勝衣與慕容孤芳之間的輸贏又如何?

一個是名俠,一個是巨盜。勝負現在未免言之過早。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Rank: 12Rank: 12Rank: 12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20
發表於 2024-1-26 15:30:08 |只看該作者

第十九回 波譎雲詭

酒將闌,人未散。席中一個人卻也沒有醉倒,白冰尚未懂喝酒,白玉樓淺嘗即止。

沈勝衣對於喝酒本來就極有分寸。方重生當然不能多喝。慕容孤芳一個女人,在這種情形之下,自然也不能夠喝得太兇。看見他們這樣,風入松難免亦大受影響,他雖然甚好杯中物,也知道眼前的實在是難得嚐到的美酒,但一則氣氛,二則心情,亦不能開懷暢飲。

慕容芳看見眾人這樣,心中實在好笑,但表面卻裝得若無其事。她城府的深沉,無疑在各人之上,然而她心中對於這一次的豪睹亦不無憂慮。白玉樓誠然必輸給她,沈勝衣方面,她卻無必勝把握。她的計劃不錯,是出人意外,但有關沈勝衣的傳說,她聽到的亦實在不少,有些傳說已近乎神話,但正如風入松所說的,盛名之下必無虛士,沈勝衣有今日的聲名,必然有他過人的地方。觀乎他協助官府偵破奇案,智勇雙全對他應該就不是過甚其詞,所以她雖然亦從未失過手,也不敢輕視沈勝衣這個人。

當然她也絕不會因為沈勝衣的存在退縮。她本來就是一個心高氣傲的女人,何況她這一次本來就有意與沈勝衣一較高低?

她現在正因為這件事感到一種強烈的刺激,一種前所末有的刺激。

酒杯已放下,慕容孤芳環顧各人一眼,忽然道:“看來真的如白大人所說.這一頓不算,改天待事情了結,再請幾位來這兒一聚。”

白玉樓微露歉意,道:“辜負了主人盛意,我們也實在過意不去。”

慕容孤芳道:“白姑娘既然人在快活林中,幾位儘管放心。”一頓笑接道:“諒他紅梅盜如何本領,也不敢在快活林生事。”

笑語聲未落,軒外突然響起了一陣驚呼:“什麼人?”

一個陰惻惻的聲音接應道:“紅梅盜!”

接著又是一聲驚呼!眾人齊皆色變,風入松第一個長身而起,面色尤其變得厲害。

那兩聲驚呼,他聽得出乃是發自自己留在外面的兩個武士。

沈勝衣、白玉樓相顧一眼,尚未有所決定,慕容孤芳已沉聲說道:“有我在這裡保護白姑娘,白大人與沈公子儘管放心!”

白玉樓道:“有勞姑娘!”目光一瞟沈勝衣,道:“我們且出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情。”

沈勝衣一點頭,身形展開。白玉樓身形亦箭矢一樣射出。風入松幾乎同時展開身形。

慕容孤芳連隨吩咐道:“小方,你也去!”方重生一聲:“好!”緊迫在三人之後。

那剎那,他的眼瞳中露出了一絲得意的神采。第二步計劃,現在又已順利成功了。

慕容孤芳目送四人身形消失,站起身子,輕握住白冰的右手,道:“小妹子,跟我來!”

白冰道:“去哪裡?”慕容孤芳道:“後堂,那裡較安全。”白冰道:“姊姊;我倒想出去一看究竟。”慕容孤芳道:“那只有令你爹爹分心。”也不管白冰是否願意,牽著她的手,往後堂去。

白冰自然也沒有掙扎。慕容孤芳的嘴角也露出了笑意。紅梅盜在軒外出現,正是她的第二步計劃之中的關鍵,在這一步計劃開始並不能夠說是順利。風入松的出現,乃是在他們的意料之外,對於她的計劃無疑亦是一個障礙,然而她到底也是一個聰明人,非獨不受風入松影響,反而利用風入松帶來的兩個大理武士,使這一步的計劃更趨完善。

沈勝衣、白玉樓的完全信任,她哪能不笑,哪能不開心?否則兩人之中有一個留下,她這個計劃便是為山九仞,功虧一簣了。因為她總不能夠將白玉樓或沈勝衣擊倒,她也沒有絲毫的把握擊倒兩人中任何的一個,同時在這個計劃之中,她也不想用任何暴力。

水雲軒外燈火輝煌,但是在慕容孤芳宴客的那個大堂外的院子裡,卻沒有太多的燈火。燈光是那麼的迷朦,堂外院子在這種燈光下另有一種風味。那兩個錦衣武士本來守候在堂外,現在卻都倒在走廊上。

白玉樓第一個穿簾奔出,四顧無人,身形一閃,掠到一個錦衣武士身旁。此時珠簾聲響處,風入松如箭射出,然後才是沈勝衣,跟著方重生。

白玉樓雙手落處,道:“沒有死,好像被封住了穴道。”沈勝衣走了過去,目光一落,道:“讓我試試。”雙手連拍。那個錦衣武士果然只是被封住了穴道,被沈勝衣拍開,吁了一口氣,悠然醒轉。風入松亦同時將身前那個武土的穴道拍開.喝問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那個武士搖頭道:“不知道。”

風入松聞哼道:“給人封住了穴道也不知道?”

那個武士臉一紅。在沈勝衣身前那個武士即時道:“那是一個黑衣蒙面人。”

風入松道:“你怎麼被他封住了穴道?”那個武士道:“在下聽得蘇志一聲閣哼,回頭望過去。就見他倒下,一個黑衣蒙面人如箭射來,在下方待出手,就被他凌空一指封住了穴道。”

風入松動容道:“隔空點穴?”那個武士道:“在下在倒下之時,卻見他躍上那邊的一株柳樹上。”

風入松喝問道:“哪邊?”

那個武士手指左邊。院左邊濱臨河塘,種著好幾株楊柳。眾人循指望去,齊皆面容一緊,其中一株楊柳梢頭,赫然立著一個人。悽迷的燈光下,眾人看得並不怎樣清楚,那個人面向著他們,臉上卻是黑黝黝的一團,似乎真的是用黑巾圍上臉龐。他幽靈一樣立在楊柳梢頭,風吹得衣袂飛揚,身子卻一動也不一動,輕功之高強,實在是罕見。

風入松脫口一聲:“好!”身形一動,颼的越過了欄杆,落在院子的花徑上。沈勝衣、白玉樓雙雙掠至他身旁。

方重生也不慢,身形凌空—掠半丈,落在沈勝衣的旁邊。他連隨厲叱道:“樹上是什麼人?”

沒有回答。方重生再喝道:“我數一二三,再不回答,莫怪我刀下不留情!”

仍沒有回答。

“二!”嗆啷的一聲,方重生刀已出鞘,那個人仍然沒有反應。

方重生一聲:“三!”跟著出口,旋即一步跨前去。風入松突然一伸手,道:“且慢!”

方重生冷然回首,道:“什麼事?”風入松道:“此人傷我隨從在先,我現在就是兵器出手,應該也不能算做破壞快活林的規矩。”

方重生沉吟道:“當然。”反問風入松:“老先生莫非有意親自出手?”

風入訟道:“他傷我隨從,我若是坐視不管,傳將出去,豈非教人笑話?”

方重生道:“也好。”語聲一頓才接道:“晚輩也正想見識一下老前輩的驚人武功。”

風入松道:“人都老了,武功不免亦衰退,有什麼驚人之處。”方重生談然一笑,道:“老前輩什麼時候變得這樣謙虛?”風入松不答,跨前一步,眼瞳中露出疑惑之色。

沈勝衣即時道:“事情有些奇怪。”風入松道:“的確奇怪,那個紅梅盜在樹上既不言,也不動,簡直就不像是一個活人。”沈勝衣道:“的確不像。”

風入松道:“要知道也很容易!”霍的拂袖!

“嗤”的一下尖銳已極的破空之聲立響,一道奪目的白芒閃電般從風入松的袖裡飛出,射向楊柳上的那個人1

方重生不禁由心一寒,沈勝衣、白玉樓亦為之震驚,白玉樓脫口一聲:“好!”沈勝衣亦道:“相信這就是傳說中的馭劍之術了。”話說才出口,風入松瘦長的身子已然飛鳥般掠起來!一掠三丈!

那支小劍眨眼間射至,楊柳上那個人竟然神若無睹,完全不閃避。

不成他身懷十三太保橫練功夫,已練至渾身刀槍不入?眾人此念方動,“篤”的一聲,那支小劍已然射入了那個人的眉心!那個人的身子立時一陣晃動,卻一聲不發,雙手也沒有任何動作。風入松迅速掠至樹下,身形一落又起,飛鳥般掠上那株楊柳的梢頭。

沈勝衣相繼掠至,那句話說完,他的身形亦展開。白玉樓、方重生也不慢,左右緊接著掠前。三人方待縱身掠上去,風入松的聲音已從樹上傳下來:“這不是一個人!”

白玉樓道:“那是什麼?”

“一節樹幹,披著一件黑衫,被縛在樹上!”風入松應聲從樹上躍下,左手抓著一團黑影。那果然不是個人,只是一節披上了黑衫的樹幹。劍仍插在樹幹上,很精巧的一支劍。劍鋒沒入樹幹,幾乎及柄。

風入松身形著地,探手緩緩將那支小別拔出。那支小劍長只七寸,晶瑩奪目,一看便知道並非凡品,但儘管如何鋒利,飛擲出那麼遠仍然能夠深入那節樹幹之內,風入松內力的高強,亦不可謂不驚人的了。

白玉樓的目光就落在那支小劍之上,道:“風兄這一劍可真厲害。”風入松一翻腕,將那支小劍納回衣袖內,道:“雕蟲小技,何足掛齒?”

白玉樓連隨問道:“除了這節樹幹之外,那之上還有什麼東西?”

風入松道:“什麼也沒有。”

沈勝衣一皺眉,道:“莫非是聲東擊西。調虎離山之計?”

語聲甫落,一聲驚呼突然劃空傳來!好像是慕容孤芳的聲音……

沈勝衣、白玉樓入耳驚心,方重生面色亦自一變,齊皆回頭。驚呼毫無疑問乃是來自水雲軒大堂之內。風入松即時問道:“是誰的聲音?”

方重生失聲道:“我家姑娘!”話出口,身形陡轉,如箭離弦,疾向大堂那邊射去。

沈勝衣、白玉樓心懸白冰安危,更不敢怠慢,雙雙展開身形,飛掠向大堂那邊。兩人的身形同時展開,但來到大堂門外,白玉樓便已槍在沈勝衣的前面,他在輕功方面的造詣,竟然尤在沈勝衣之上。風入松看在眼內,暗忖道:“姓沈的雖然有中原第一高手之稱,輕功並不見高明,總不成徒負虛名,難道他只是長於劍術?”

他心念一轉再轉,身形亦展開,大鵬一樣疾向那邊掠去,那份迅速比白玉樓只有過之,並無不及。也就是說遠勝沈勝衣的了。

方重生人在門外,腰間明珠寶刀嗆啷出鞘,橫護在胸前,毫不猶豫的闖了進去。他看來是護主心切,急往救援,然而他的面上卻絲毫緊張之色也沒有,因為他早就知道,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沈勝衣、白玉樓當然不知道這些,也看不到方重生臉上的表情。

風入松也不例外,他們都是跟在方重生身後。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5-5 15:06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