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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chun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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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令狐庸] 風流老頑童《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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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9 15:44:36 |只看該作者

第十九章 逞豪氣高手大戰

楊執言說要到對面茅舍中去看那年輕美貌的女子,思忘心下亦如是想,卻聽那殷天正言道?“此事容在下去問她一問,她著歡喜兩位去時,兩位再去,倘若她不喜歡別人去打擾她,我們這般的去了,只怕是會惹得她生氣。”

思忘也覺得這樣好一些,那殷天正便走過去了,過了許久,才見他從那茅舍之中走了回來,看他臉上神色,便已明白了大中。

果然般天正道:“她言身子不適,不便會客,筒慢之處,她請在下向兩位告罪。”

思忘沉默了下來。

楊執理:“她定然不知進來的是兩個什麼樣的人物,否則我猜她定然會見我們的。”她說話之時眼光在思忘臉上掃了一眼,又盯在殷天正的臉上看著。

殷天正的臉紅了.楊執的意思是我們來了這麼一個美貌少年,那年輕女子豈有拒之不見之理.定然是你殷天正沒有向她講明白。

殷天正雖是險上紅了,卻正色說道:“我向她言了兩位的年齡容貌,想她定然會見兩位的。如兩位這般的珠聯壁合,只怕人間少有。但她一聽之下,神色黯然之極,好似有極為傷心的事情被我的一席話勾了起來,遂言身子不適,不便見客。”

楊執緩緩點了點頭道:“此事是我莽撞了,人家既然巴巴地躲到這谷中來。那自是不願見人的啦。我卻這般的要求去見人家,當真是愚鈍之極。”

殷天正道:“楊姑娘不應這般說。我不是也獨居這谷中麼,見到兩位這樣人物,心下也生仰幕相交之心。特意的出去請兩位進來,只想著能與兩位這樣人物說上幾句話也是好的。”言語之間流露出坦率真摯之情。

思忘道:“殷兄太也過謙了。你這樣的人才,若不是我們有緣。誤打誤撞的走到了這裡,在世間只怕再也無緣見到。”

兩個少年人這般的互相恭維。卻把一旁的楊執逗得笑了出來。

思忘問,“你笑甚麼?”

楊執道:“你們兩個這般的英雄惜英雄是好的,這樣如老夫子似的相互恭維,便不好啦。咱們三個人的年紀加在一起,只伯也到不了六十歲。你們這樣說來說去、卻不是好笑麼?若真是當真心中相互佩服,便結拜為兄弟,也免了這許多的迂腐廢話。”

兩人被她這樣的一頓挖苦,都覺得面上無光,那殷天正更易覺得不好意思。他與兩人相見還不到兩個時辰,暢執說話就這樣地毫不客氣起來,令他即高興又窘迫。但想她說要兩個結拜為兄弟,卻也正說到了他的心中,便睜眼看那思忘。

思忘也是與殷天正一般的心思。但他已與楊執處得幾日,對勉所作所為已然有了些瞭解,知她在一言一行之中往往含有深意。她說與這位殷兄結為兄弟,那自是應該結為兄弟,自己獨聞江湖這份孤傲的心胸,也就會談一些,淒涼落寞之感亦自淡了。

於是兩人便立香即拜,結為金蘭兄弟。

兩人拜畢,心中都是溢滿了喜悅之情,那楊執亦自替兩人高興。

思忘忽然想起師父還在谷外與那周暮渝玩耍,便要出去看看,殷天正道:“你我即已結為兄弟,從此生死與共,我們便同去將你師父接到這茅舍中來,小酌一杯也好。”

三人於是便沿著那石洞走了過來。剛剛來到那洞的出口,猛然之間,外面傳來‘嗡”的一聲響。三人都是一震。思忘和殷天正尚自沒有什麼,楊執險些站立不穩摔在了地上,思忘忙上前扶住了。

接著又是嗡的一聲,比之前一聲更要響一些。揚執忍受不佳,腦中暈弦,站立不穩,靠在了思忘身上。

殷天正臉現極為嚴肅的神情,道:“定然是有強敵來谷,我們快些出去看看。”說著從衣內掏出了兩枚極為柔軟的藥丸,塞變了揚執的耳內,然後轉身跑了出去。

楊執頓即站穩了,腦中一陣清明,好似一場暴雨之後的天空,明澈之極,好似以前的歲月中都是活在深渾噩噩之中的,現在才真正地清醒過來。她不禁對段天正的藥丸甚為歎服。

思忘道:“你覺得好些了麼?”

楊執歪著頭看他.好似不明白他在說什麼。思忘又問了一遍,楊執卻仍是那般的歪頭看她問道:“你說甚麼?”

思忘大聲道:“現在你覺得好些了麼?”

揚執仍是拐頭道:“我聽不清你說什麼?”

思忘猛然醒起,定是殷天正怕楊執抗不住那巨大的嗡聲,用哪藥將她的耳朵塞住了,便不再問,向她搖了搖手。拉著她奔了出去。一出那石洞,響聲更大.思忘亦覺得那響聲刺耳之極。

轉過那塊大石,猛然之間,思忘驚得呆在那裡,楊執更是花容失色。

但見老頑童盤膝坐在地上,周暮助手持短銅棒守在旁邊。那場中相鬥的兩人卻是一個也不相識。

其中一個是個灰袍長眉老人,眉毛盡白,幾欲長過嘴角,使得那老人更顯得道骨仙風,一派仙家風範。長眉老人的兩掌之中,竟然放射出燦燦的五色光來。那光成長長的一束,老人兩掌一碰.兩掌中的五色劍光一撞,竟然發出金屬撞擊也似的“嗡”的一聲。

楊執只看得驚心動魄,卻原來適才震得自己站立不穩的,便是這兩掌之中劍光相交的聲響。

那與長盾老人朝斗的,更是讓人一見生懼。但見他一身黑衣,從上到下,無有不黑。甚至臉上也是黑如漆墨,只有兩隻眼睛的眼白是白的,在一片全黑之中越發地顯得白,襯著那翼翼閃光的黑色潼紅,使他的眼白顯得明亮面詭異。

楊執一見那黑人,禁不住渾身一震,顯些便又摔倒。

那男人一見揚執,也是一懈,險險被長眉老人的劍掌擊中。

但聽得“哧”的一聲響,竟然仍是那金屬也似的聲音。黑人的黑衣被長眉老人撤破了一幅,但那黑衣之內仍是黑黑的,好似是緞子般的黑色的內衣。

那黑人被長眉老人的一掌打得怒火上湧,猛然之間向長眉老人也是快捷之極地拍出了八掌,這八掌一氣呵成,一拿重似一掌,每一掌擊出之時都攜著隱隱的風聲,帶著空氣被斯碎的嘯聲,湧向長眉老人。

長眉老人在那黑人的進攻之下,竟然是小心之極地將兩掌的劍光交錯到一起,抵擋那兇猛霸道的掌力。嘵是如此,他還是在哪黑人的進攻之下退了八步,直到那黑人的八掌打完了,他才站穩了身形,思忘只看得觸目驚心.他只道師父老頑童的功夫是世上最高的功夫了,都不料眼前這兩個相鬥之人的功夫都是這般的驚世駭俗,比之老頑童只怕也要略勝半籌。

楊執伸手扶在了思忘的肩上,思忘回頭看她,見她臉色慘白如紙,又已陷入了適才將出洞口之時的境地之中。他急忙扶住了她。

殷天正此時也走了過來。他看見楊執如此,檢查了塞在她兩耳中的藥丸,見那藥丸好好地還在她耳中,迷惑不解地看著她,當下雖然心中著急,卻也沒了主意。

長眉老人喘一口氣,揮起兩隻劍掌便又攻了上去。

那黑人被長眉老人的劍掌撕破了衣服,再也不敢穩饅,兩掌盡力地展開,封住了那長眉老人的所有招式。

殷天正關切地看著那長眉老人,目光中流露出不盡的愛和尊敬來。

楊執此時已是平得了許多,但仍是渾身微微抖著,好似場中兩人相鬥,關係著她這個不相干的女子的命運一般。

思忘看著場中相鬥的兩人,覺得兩人的招式都是一般的古怪而又質樸無華,在純樸之中透著一種少有的霸道,他們的招式都是在中原之上絕少見過的。無論是楊過還是周伯通,都沒有講過眼前兩人所使用的招式。

但見他們出掌和踢腿都是極為彆扭的。

一般武學之士,於武功上造詣越深越是接近自然。而眼前兩人卻都是怪異,雖然武功高強之極,卻好似不會半分武功一般的彆扭。當出左掌之時,偏偏擊出的是右掌,當出右掌之時偏偏擊出的是左掌。兩隻腳在進退之間亦是好似毫無章法,沒有中原武功那般的守著一定規矩,趨避進退,都踩著八卦方位。

如此一來,弄得兩人都是歪歪扭扭,洋相百出。

思忘最初只是驚佩這兩人的內力,看了這兩人的招式動作,禁不住心下暗暗吃驚,想道:“倘若自己不是先在這裡看他們相鬥,瞭解了他們的武功中諸多怪異變化,那麼淬然之間出手與他們相鬥,只怕數招之間便會被對方打到了,他們的武功好似專門與中原武功為敵的。每一招一式,不但古怪之極,離經叛道,更是兇險毒辣,欲置對方死地而後快。”

那長眉老人於古怪之中隱有大將之風,不若那黑人之毒,但亦是於大開大磕之中藏不有盡的微細變化。顯是出自中原武林又有所借鑑,終是有可尋之根,可循之跡。倘是淬然與逢,思忘相信,自己儘可以稱得一時半刻,看得清對方武功路數,再行反擊。

那黑人的武功路數,卻純然與中原武功沒有任何淵源關係。

若有時,那也只為了對付中原武功而創,只這一點算是關係了。

兩人相鬥,只看得思忘核心動魄,那邊的般天正更是把手心也強出汗來。

猛然之間,那黑人於兩掌的古怪報式之中更加進了兩隻腳來。那人本來腿長,腳也是比之尋常之人大得多,這番的將腳當做進攻的武器,融入掌法之中的招式,當真是見所末見,聞所末聞。

長眉老人一時之間被搞得手忙腳亂,迭遇險招,若不是那黑人忌憚他的劍掌,只怕已然被傷了。

殷天正一見,再也按強不住,雙掌一揮便向那黑人攻了上去。

哪黑人一見他攻了上來,渾沒在意絕揮單掌向他迎去。只聽見矗的一響,殷天正退了半步,那黑人卻易仍然沒事的一般,向長眉老人又是一掌拍去。

但黑人見那殷天正小小年紀受了他的一掌然仍自站著,不自禁地在與長眉老人相鬥之間,向他掃了兩眼。

殷天正被他一揮掌間震得退了半步,雖是硬挺著沒有摔倒,但胸中氣血翻湧,難受已極,急忙運功調息。過了片刻,已然恢復過來。雙掌一揮又攻了上去。

那黑人見殷天正又是揮掌攻來,猛地向長眉老人發力攻出兩掌,只盼將長盾老人逼退,好回身將殷天正斃了。

長盾老人已然看明瞭那黑人的心思。他沒有閃避那黑人的掌力。面是兩掌一錯,向黑人迎了上去,硬碰硬地將那黑人的兩掌接下了。黑人騰不出手來,只得踢出一腳,將殷天正的掌力化開。

但如此一來。長眉老人的招式立即遲緩了許多,顯然他在硬接那黑人的掌力之時吃了點暗虧。

武功之道,在於巧,而非在力。長眉老人於迫不得己的情形之下,不得不硬接下了黑人全力擊出的兩掌,雖然保得了殷天正的安全,但自已內力運行卸出現了些微和阻礙。倘若他使些巧勁御去那黑人的掌力,那自是於已毫無損害,但黑人卻是有隙可乘,回身向殷天正發出那致命的一掌。只因長眉老人在接黑人掌力之時也將掌力發了出來,黑人亦是必須以內力相抗,才沒有閒暇向殷天正進攻。

黑人被殷天正牽制著,又被長眉老人牽制著,不能全力與那長眉老人相鬥,又不能將殷天正斃於掌底。

長眉老人則由於便接黑人那兩掌,運氣不能自如,雖有般天正相助也暫時不能取勝。

兩邊一時之間就這樣勢均力敵地鬥著。

忽然那一直盤腰而坐的老頑童一躍而起,叫道:“黑鬼的賊斯鳥,我們再來鬥上八百個回合,你的招式怪麼,再讓我來鬥鬥你。讓你見識見識我老頑童的逍遙掌、逍遙拳和逍遙屁股。你的招式怪,你當我的招式就不怪麼?”

老頑童說著一躍面起,身子直直地飛了起來,頭上腳下的在空中跨了兩步,好似走路的一般走到了那相鬥的三人頭頂之上,也不用拳也不用掌,竟是直接伸右足向那黑人的頭上踏落,這一下變起蒼促,不用說那黑人吃驚,便是相鬥的長眉老人和殷天正亦一呆。

本來那黑人在三大高手三個方位的圍攻之下絕無幸理,但只因那長眉老人和殷天正的這樣稍一遲延,黑人立即雙掌上舉,掌力震得那凌空步行的老頑童升高了丈許,接著那黑人雙掌一立,將畢生功力排山倒海一般的向殷天正擊去。竟是不顧那長眉老人即將襲體而至的劍掌。

但聽得轟地一聲巨響。那殷天正被黑人的掌力震得揮了出去,落在三丈之外的一棵樹下,而黑人的背上亦是受了長眉老人一掌,將他擊得飛了起來,向思忘和楊執站著的地方摔了過來。

思忘一愣之間,那隻人已是伸手向楊執的肩上抓去。

楊執竟是被嚇得動也不會動地呆在了那裡。

那黑人的手掌眼看就抓到了楊執的肩上,猛然之間一般巨大無匹的掌力湧來。黑人頓覺呼吸一窒,腦中一片空白,好似已被海浪裹住的一時小舟一般,內心中充滿了絕望之情。但他明知自己的掌力抵擋不了那襲來的巨大無匹的掌力,仍是在最後的關頭將抓向楊執的手拿收了回來,雙拿運力向後擊去。

只聽得‘逢”地一聲悶響。那男人一聲慘叫,如風箏一般的向前飄去。

思忘看到那黑人雖然被他巨大的掌力擊得飛在了空中,仍是睜著那黑白分明的眼睛向他瞄了兩眼,眼眼裡透出驚恐和懷疑的神色來。

思忘本以為那黑人定然會被自己這一掌打得捧在地上爬不起來。不料那黑人竟是在空中翻了一個筋斗,兩腳落在地上雖有些不穩,但竟然在落地之後快捷無倫地向外逃去,百忙之中仍是沒忘了向思忘再回頭看上一眼。

老頑童從空中落下之時,那黑人已是逃去,這一切變故都已經過去了。

長眉老人亦是看到了思忘擊掌和那黑人抓楊執及最後被思忘那一掌打得落荒而逃的全部經過。

一時之間,那黑人便逃得投了蹤影,眾人亦是悟在那裡。

猛然之間思忘醒起那被黑人擊中的殷天正來,只一躍,如飛燕般的從眾人頭頂躍了過去,落在殷天正的身旁,伸手將殷天正扶了起來。

殷天正顯是傷得不輕,他的臉色暗紫,似有中毒跡象,背上一個極深的掌印也呈暗紫之色,並且有一股談淡的奇怪的香味,從那掌傷之中發出來。

思忘一時不明如何處置,抱著那殷天正呆在那裡,眼裡流下兩行熱淚,滴在了殷天正的臉上。

殷天正緩緩睜開眼來,看到思忘眼中的熱淚道:“楊兄弟,你不必這般難過,我有了你這樣的金蘭兄弟,便是死也死得冥目了。”

長眉老人看了殷天正的傷,驚道:“紫風掌?”

老頑童也湊了過來,問道:“哪裡來的紫風掌,怎地我老頑童從來沒有聽說過?”

不但老頑童沒有聽說過,在場之人誰也沒有聽說過,聽得老頑童這般的問,都一齊睜大了眼睛向那長眉老人瞧去。

長眉老人緩緩地搖了搖頭,嘆進:“他的部下都將紫風掌練到了如此地步,只怕那魔頭已是把功夫練成了……”

眾人都是更加糊塗了,不明白長眉老人這句話指何而言,對那紫風掌是一種什麼功夫也就越加地不明所以。

只有楊執一人聽到了長眉老人的話,臉上神色亦是變得極為莊重,憂慮地看了眼思忘,又看了看長眉者人,把目光盯在他的臉上定定地看著。

長眉老人沒有再說什麼,向周伯通看了一眼,緩緩地道:“紫風掌井非中原武功,只怕是波斯和西藏也沒有這樣的功夫,我也不知道這功夫到底來自什麼地方。只是五十年前在海外流浪追蹤那個大魔頭時在一個島上見到過,那島上的居民倒是有一多半會這項功夫。他們從很小的時候起,就讓孩子赤腳在燒得火熱的石上行走,待得孩子長到十一二歲時,便讓孩子伸手到火中將燒得火熱的石頭取出來。開始時那些孩子都很難做到,不是將腳燒得爛了,就是將手燒得到處是火炮。但練過多次之後,他們便能在石頭上行走自如了。我見了不相信,在他們走過去的石頭上灑了些水,那水灑到石頭上之後冒出一股熱氣便登時幹了。那些伸手到火中取石頭的大孩子要難一些,他們先得吃上一種草,喝上一日蛇血,那蛇是一種紫色的蛇,被他們抓住了一日將那蛇頭咬下來便對著那蛇的脖子喝血,待喝完了血之後,靜靜地躺在地上行一種怪異的功法,最後待功也行得順了便從地上一躍而起,伸手到火堆之中取那燒得滾燙的石頭,有如到樹上摘一隻桃子那般的容易,把那熱石拿出來並不扔掉,而是拿在手中玩著,直到那石頭涼了,才將那石頭重新扔人火堆之中,再取新的石頭來把玩。”

思忘和楊執都是聽得入迷。殷天正雖是傷得極重,也強自忍著沒有哼出聲來,聽那長眉老人講述著;周暮渝則邊聽邊看著思忘。

老頑童更是聽得如醉如痴,見那長眉老人講到這裡停住了,忍不住先自問道:“他們這樣的一陣胡鬧能練成什麼紫風掌麼?”

長眉老人好似已然對老頑童頗為了解,接下去講著:“他們這樣自然距煉成紫風掌差得很遠。待他們這樣的走火和取火練得好了之後,他們體內已是有了一定和內功根基,於是開始正式學那些內功呼吸運氣之法。到這時候便有好多的孩子被淘汰下來。但那些沒有被淘汰下來的孩子中盡多素質好、又聰明的,他們練到後來,便有一些人能夠將那紫風掌練到小成,然後再向深處練時就更加難了……”

長眉老人說到最後一句話時,眼光不由自主地向思忘身後的楊執和周伯通身後的周暮渝望了一眼。

楊執好似巳然明白了長眉老人那一眼的含義,把頭別開了,人也走了開去。

思忘聽到楊執走了,回過頭看了她一眼,心中暗覺奇怪。

周暮渝仍若無知的仍是站在那裡。

老頑童更是不明所以地追問道:“這紫風掌怎麼才能練到大成?你且說來聽聽?”

長眉老人嘆了口氣,看了周暮渝一眼,不再說了,低頭看那殷天正的傷口,皺起眉頭來道:“這紫風掌甚是霸道,醫治起來甚是麻煩,除了紫風蛇的蛇膽能治此毒,世上只怕再也沒有能解此毒之物了,此毒不解,三日之內便會通體熾熱而亡。”

殷天正聽了此言,雖是早知定然不會有甚麼好的結果,但萬萬沒有料到結果會如此令人恐怖。他臉上已是微微變色,但卻奇怪地舒了口氣,坐直了身子,活動一下四肢,竟自沒事兒人一樣站了起來。

眾人都是臉上現出喜色,思忘本來聽了殷天正只有三日的壽命.心下難過已極,淚水又流了下來,此時見那殷天正竟是汲事人一樣站了起來。不敢相信地睜大眼睛看著,漸漸地臉上雖是仍那麼掛著淚水,卻溢滿了笑容。

周暮渝問道:“你好了麼?”言語中流露出情不自禁的喜悅。

殷天正來回走了幾步,活動一下四肢,甩了甩手,向她微微一笑道:“好象是好啦,跟從前沒受傷時一樣,身上好似沒有一點兒不舒服的地方。”

周暮渝見他每當轉身之際,背上的掌傷歷歷在目,仍是那般的駭人之極,長衫被那紫風掌力震得破碎不堪,片片地接在了背上,紫黑色的掌印周圍更是黑黑地擴散了開去,好似墨染的一般,禁不住擔心地又問,“你背上的掌傷也不礙事了麼?”

殷天正又是甩了兩下手,聳了聳肩,衝周暮渝又是微微一笑,道:“不礙事了,一點都不得事了.也不癢,也不疼的。”

老頑童一聽之下,極為失望地又是搖頭,又是擺手,道:“沒意思,沒意思,真是太也沒意思,簡直是差勁之極。我道那紫風掌定然是中人立斃,威力無比,沒料到是這般的不中用,我受了他一掌只是小小運氣片刻就又起來在那黑鬼賊斯鳥的頭上踏了兩腳,這位在小兄弟受了他一掌竟然也是這般的自在快活,在地上走來走去的渾若沒事人兒一般。我說那些娃兒又是踩那燒熱的石頭,又是伸手到那火裡去取石頭的定然是胡鬧之極。練不出什麼象樣的功夫出來。果然是我老頑童大有先見之明,簡直是大大地有先見之明之極!”

楊執聽到這裡,又說又鬧地亦是走了回來,見那殷天正沒事兒人一般邊在那裡來回走動,也是臉現喜色。

—只有長眉老人一直憂色不成,悶悶地坐在那裡。

周伯通見殷天正沒事人兒一般地走著,動著,長眉老人仍是哪般愁眉不展,叫道:“長眉老兒,你的徒弟被那什麼紫風掌的,打得渾如沒事兒人一般的在這裡活蹦亂跳地走著,怎麼你反倒愁眉苦臉地不高興,你是嫌那黑鬼沒有將那紫風掌的掌力使足了.一掌將你的寶貝徒兒打死麼?”

長眉老人嘆了一口氣,問殷天正道:“徒兒,你運一運氣看看,你的擅中穴是不是好似有一團火一般的滾燙?”

殷天正見師父說得莊重.忙盤膝坐下,運起功來。只過得片刻,便睜開眼來,向那長眉老人道:“師父,果如您老人家所說,我一用功行氣,那腦中大穴便熾熱異常,便如有人用火在這裡燒烤的一般。”這番話說完,眼睛裡竟然全是恐懼,再沒有了先前來回走動時的欣喜之情。

眾人都是一掃先前臉上的興奮之色,代之以驚訝和擔憂。

思忘好似頓然之間被拋入了冰窖之中,覺得周身冰冷之極。

他的臉如嚴霜,怔在那裡,眼睛直直地盯在殷天正的腦中穴上。

周暮筋一直看著思忘,見他此時神色,也是臉上愁雲遍佈,好似那被紫風掌擊得重傷待斃的是思忘而不是殷天正。

長眉老人又問:“你周身是不是舒服得緊,便如是稱在春風暖陽裡的一般。”

殷天正又是點了一下頭,此時他臉上神色已然有些淒涼。

周伯通道:“你是不是覺著心還在眺,氣還在喘?”

。殷天正已然心下沒了希望。知道師父所言是實,自己只有三天的壽命了.因此腦中此際好似什麼也沒在想。只是聽了師父問什麼,便答什麼,聽得老頑童周伯通如此一問,想了一下。

也是點了一點頭。

周伯通道:“好啦,那你定然死不了,我老頑童是有先見之明之人,即說你死不了.那定然是死不了。既便是你想死,那也是死不了的。否則不是太也不給我老頑童面子了麼?”

長眉老人盯著看了老頑童一眼,並不說什麼,但顯然他眼中流露的神情說明,他已然有些不高興了。

周伯通並不知趣,繼續說道:“你的臉色那麼難看,好似你師父說你死了你就定然會死一般,當真是掃興之極,差勁之至。

你師父以一百多歲的年紀還不死,你才不過不到三十歲的年紀,那也自然不會死。倘若他現下被那紫風掌紫風拳的一不小心給打死了,你也定然還有九十多歲好活。你既要跟你師父學藝,就要學得到家,不能半途而廢,所以你不能死,你也千萬別死。你死了,給我老頑童面子丟得精光不說,我這徒兒好似對你是頗有感情的一旦傷心起來,別人便會說我老頑童徒有虛名,徒兒教得甚不到家。”

殷天正已然覺出自己的結義兄弟這師父話語中似是有些問題。問道:“怎的我死了,你的徒兒傷心,別人便會說你教徒教得不到家?”

老頑童道:“我老頑童盡人皆知,自由自在,嘻嘻哈哈,臉上從來也不愁眉苦臉的做出一副悲痛欲絕的樣子出來。若是教出的徒兒來整日價愁眉苦臉悲痛欲絕傷心流淚面不是笑日常開自由自在,那自然是我教徒兒沒有教得到家。”

殷天正已然有些心中不大高興,眼看著自己已然只有三天的壽命,可思忘這個師父卻這般的拿自己說笑開心,但礙於思忘的面子,他仍是那麼沉默不語,沒有讓心下的不滿流露到險上來。

長眉老人忍了這半天,已然看出徒兒心下對這個老頑童中頑童的不大高興了,想徒兒只三天的壽命,我應盡力讓他高興才好。便向周伯通開言道:“娃娃臉,你這麼嘻嘻哈哈亂說一氣,你可知我已忍了半天,現下你又惹得我徒兒不高興,趕快向他賠罪。”

這幾句話把周暮渝和楊執嚇了一跳,齊都抬眼吃驚地看那長眉老人,見他長眉微微抖動著,顯然在壓抑著憤怒,都不自禁地替周伯通擔心起來。看那周伯通時,見他仍是那一團滿不在乎的樣子,一言一板的道:“長眉老兒,我活了一把年紀,比你徒兒只怕大了有一百歲也還不止,你不叫徒兒給我磕頭行禮,卻叫我給他賠罪。當真是纏夾不清,胡鬧之至,你當我老頑童會聽你亂放狗屁的麼?”

思忘聽老頑童越說越不象話,已然不象是一般的玩笑胡鬧,倒象是那長眉老人曾經得罪過他的一般,不禁心下大奇。看那長眉老人時,見他已然站了起來。不自禁地心下暗暗地著急,害怕自己的師父當真與這個金蘭兄弟的師父動起手來。

長眉老人哈哈一笑道:“想必是五絕之首中頑童這十五年多來已然練成了許多的絕技神功,要在我老朽的面前展示一番。我成全你,這十五年來我老朽沒甚麼長進,仍然是這雙肉掌,你也仍然是用劍的麼?那把碧譚劍是不在了,你徒兒背上的那柄劍好象是他特意背在背上給你用的,你也不用客氣,過去取過來用罷。”

四個年青人聽了長眉老人的一番話,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周伯通為何處處找這長眉老人的彆扭。

周伯通臉上頓然興奮異常,叫道:“好說,好說,十五年前的那一架我老頑童打得有點礙手礙腳,窩窩囊囊。我本來從不用劍,你卻非得讓我用劍不可,弄得我好些驚人的拳法、掌法、腳法、胺法的使不出來。現下我可要大大地大打一番,讓你嚐嚐我老頑童拳腳和屁股的滋味,以洗雪那十五年前和你打平手,不分高低的恥辱!”

老眉老人一笑道:“你當真不用劍麼?”

老頑童道:“這次是你先說要和我打架,又不是我要和你打,我用不用劍都能和你打上一架。我為何要用那什麼勞什於的鳥劍?你想讓我縛手縛腳地用劍,那高明之極驚世駭俗的拳法、掌法、腳法、□法都不得以施展,我須不上你的當?”

長眉老人沉聲道:“甚好!”說完了這兩個字,雙掌在胸前一翻一壓,又緩緩地抬了起來,登時兩掌之中吐了五色劍光。他雙掌一拍,頓時發出一聲刺耳之極的嗡聲,思忘和殷天正還沒有什麼,楊執不知何時已自作主張將那塞在耳中的藥丸拿了出來,粹然之間被這一聲響又震得摔在地上。

殷天正忙又從衣杉內拿出了兩顆藥丸交給思忘,思忘拿著這兩顆藥丸正欲給楊執塞入耳中之時,抬眼見那周暮渝正眼睜猙地看著自己。

思忘略一猶豫,那嗡聲又是一響.他忙把藥丸塞入了楊執耳內。

殷天正看到了局暮渝看思忘的眼色,忙又從懷中扭出了兩枚藥丸遞了給她,不料被周暮渝伸手將那藥丸打落到地上。

周纂渝對思忘一指道:“我要他給我,也同樣地塞入耳中!”

殷天正撿起地上的藥丸,一時之間投了主意。

這時長眉老人已然出了七掌,猛然之間撲了上去,劈劈啪啪快捷異常地與周伯通鬥在了一起。

思忘見周暮渝竟是看也不看那相鬥的兩人,直把那眼光來盯住了自己,也沒有什麼辦法好想,想到那日在天師廟客店之中自已曾答應了要對她好,只得從殷天正手中將那兩枚藥丸接了過來。

這時楊執已然清醒過來,亦是眼睜睜地看著思忘。

思忘只做不見,走到周暮渝身旁,正欲將藥丸塞入她的耳中,那邊楊執竟然又被長眉老人的掌聲震得摔在了地上。

思忘曰不得給周暮渝塞藥,忙不迭地又撲了回來,將楊執扶起,猛然之間,思忘好似想起了什麼,看了周暮渝一眼,又看了楊執一眼,心道:“她們兩人一入耳中塞了藥丸卻仍是禁受不住那長眉老人的掌聲,一個耳中什麼藥丸也沒有塞卻鎮定自若,好似長眉老人以內力發出的掌力震擊之聲對她毫不起作用一般,難道她們倆人的內力竟是相差如此懸殊的嗎?”

這裡年輕人情意牽纏且不提,那邊兩個壽星老兒已然鬥得難解難分。

周伯通自上次從華山上下來與長眉老人相鬥,距今已經是十五年餘。這十五年中老頑童一直在遊蕩玩鬧,因此功夫如年輕人一般頗有進境。在千魔洞中的五年更是他武功上的峰顛時期,此時他武功造詣已達爐火純青之境,舉手投足,擺肩彎腰,無不是具有攻擊意味的妙著奇式。他苦思冥想,受楊過的默然銷魂掌引發而創立的逍遙掌法更是到了收發自如、出神人化的境地。

但見他忽而哈哈大笑,頭下腳上地立在地上,手足並用,便如同兩個武功高手同時進攻,一人攻上盤,一人攻下盤的一般,把分心三用之術用手雙手和兩腳同時施展,上邊兩隻腳怪異之極地伸縮盤繞,如兩隻怪異的拳頭;或是兩隻交頸而舞的莽蛇,使長眉老人感到甚是難以應付,下邊兩隻手則一邊代足而行一邊偷空襲擊長眉老人的下盤。

長眉老人初時勁貫雙掌,以硬碰硬的希望老頑童知難而退。

沒料到老頑童奇招怪招、從所末見之招層出不窮。越是鬥下去,越是覺得奇怪,知道一時間定然難以取勝,於是將雙掌之中劍光一收,扎穩下盤,亦是在招式上與老頑童鬥了起來。

這番相鬥,只怕是世間最為好看的一架了。兩人都是年逾百歲的壽星者兒不說,又是同樣的行為古怪,招式上亦是奇、巧、怪、樸各項特點顯現畢露。

一方面兩人都是武林中大宗師的身份,武功招式,甚是大道自然之要旨,往往招式在古拙之中含蘊幽徽。由於同樣的武功造詣.那些至精至微的變化盡被兩人古拙之極的外表掩蓋了。

本來周伯通平平淡淡拍出的一掌其後蘊含著三十六路變化,是一招看似古拙實乃高妙之極的一招。內力在這一掌拍出之時也將吐未吐,掌力飄忽之間變幻無方卻又樸實無華,只要對方一有應招,這一掌立即生出相應的極為厲害的後招變化。但是由於長眉老人亦是看出了這一招古樸中的玄奧,沒有應以任何招式,而是亦是同樣向周伯通拍出一掌,這一掌頓然便將周伯通的那一招解了。那麼後來的諸般變化也就看不出來。旁觀之人還道他們兩人的武功太也平淡無奇,甚至以為他們兩人根本不會武功的也將大有人在。

四個年輕人見兩個者人招式於平淡之中透著古怪,不由自主地都扭過頭來觀看,忘了自己心中的情事。

周伯通鬥了將近三百餘招仍是不見一線勝望,便盡撿一些自己在千魔古洞之中創立的招式使了出來。只見他猛然之間縱了起來,如對付那黑人一般的懸身空中,向長眉老人伸腳踏落,口中叫道:“漫步虛空!”

那黑人應付這招漫步虛空之時是兩掌用力將周伯通向空中震得升起了丈餘高。那自是大耗內力而且不會給對方造成傷害的,當時長眉老人曾在心下覺得那黑人太過愚笨,此時老頑童亦是這般向自己頭頂踏落之際.長眉老人方始覺得這一招實在是最好的應付老頑童漫步虛空的招式。

他只得運力於掌,向老頑童的兩隻腳推上去。老頑童腳掌上便如交了彈蟹一般,雙足一踏,向空中彈去。長眉老人急向後縱了三丈,但他抬頭一看,不禁臉色激變,原來老頑童在升起空中之際,不知如何借的力,竟是也向自己後躍的地方飄了過來。仍然是那一模一樣的伸足向他頭上踏落。

長眉老人無奈,只得又伸雙掌,把周伯通又震向高空一丈餘,然後向旁縱了兩丈有餘。

不料抬眼一看,周伯通又是正好向自己所縱的方向飄來,好似他已然算準自己定然會縱向這個方向一樣。

長眉老人又驚又奇,力貫雙掌,之後向前竄了出去。足足竄出了三丈左右,立穩身形,拾頭看時,只氣得七竅生煙。原來那老頑童又是凌空飄了過來。

那長眉老人不明所以,思忘卻在旁邊已然看出了門道。他見那長眉老人在雙掌上擊之時,已然有了向某個方向縱躍的準備。而他既有了這樣的準備,自然在身體趨向上偏向他自己要縱躍過去的一方,於是在他掌力上擊時,也向自己縱去的那個方向用了力。這些微的一點力被老頑童借用過來,便如同那長眉老人將周伯通送向自己要去的方向一般,長眉老人總是處在周伯通的腳掌之下。

老頑童在空中走來走去的,令那長眉老人逃無可逃,避無可避,當真是追逐自在之極。

楊執和周暮渝都驚奇萬分地睜大了眼睛看著,好似在看神話故事,神話故事中只伯也難有如此情境。

殷天正則皺起了眉頭,暗暗替那長眉老人著急。

長眉老人見那周伯通三番五次地揮之不去,仍是向自己的頭頂踏落,忽然之間伸指快捷之極地向周伯通的右腳湧泉穴上點去。

周伯通哈哈大樂,早巳防到了他這一招,突然之間右腳縮了回去,左腳卻已向長眉老人的印堂大穴踢去。

那印堂大穴位於兩眉中間,這一腳如果踢得實了,哪是非致命不可。

長眉老人似是也已料到了周伯通的這一招,見他左腳踢來,忽然低身縮腰,從老頑童腳下鑽了過去。

這一招老頑童卻是無論如何也沒有料到,他絕想不到一個武林大宗師,獨孤求敗的弟子,會使出這種頑童的技倆避開自己這一腳。

老頑童仔細想來,覺得這一招雖然不雅,但確是避開他的一連串後招的最佳招式,不禁在心中暗怪自己身為頑童,卻猜不出頑童的招式來。想到頑童,老頑童頓然想起陽頂天來。

隨即想起那陽頂天令他束手無策的逍遙屁股。

這時正好老頑童從空中落了下來,白眉老人亦是剛剛直起身子,兩人正處於背靠背的位置。長眉老人慾轉身揮掌拍向老頑童,那老頑童卻是轉身也沒轉身,上身一躬,兩腳用力一蹬,一屁股撞在長眉老人的後腰上,把長眉老人撞得登時摔了出去。

長眉老人萬料不到自己還沒有轉身對方便已然將自己擊得摔了出去。他暗自心中驚異萬分,不明白老頑童是如何把他摔倒的。爬起來一動,發覺身上並沒有受任何內傷,外傷就更不用說了,驚奇地拿眼一掃,見那四個年輕人都是強忍住了笑在看著自己,殷天正見自己抬頭,忙別轉了臉。

老頑童在那裡笑嘻嘻地看著,見那長眉老人被自己一屁股摔得摔倒不說,爬起來之後居然不知自己如何便被摔了一絞,不自禁的心下得意,暗贊這一招逍遙屁股法果然大妙,於是高聲問道:“長眉老兒,我這一招逍遙屁□滋味如何?”

兩個女孩子已是實在忍不住,嘻嘻地笑了出來。

思忘亦是臉上微微露出笑容,一時間忘了自己新結義的兄弟已然危在旦夕。

長眉老人一愣,隨即明白了自己為何被擊倒又沒有受到任何創傷。那自是這老頑童胡鬧用屈股將自己撞得摔倒了。

長眉老人一明白了自己是被周伯通用屁股撞得摔倒,立時怒火萬丈,吼了一聲,勢如猛虎地一躍又攻了上來。

思忘立即不再笑了。

楊執和周暮渝亦收斂了笑容,被長眉老人一吼之問的聲勢嚇了一跳。

按理長眉者人既然輸了一招,以他的地位身份自不應該再與周伯通相鬥。

但周伯通勝的一招實在太也不雅:直是令那長眉老人怒火萬丈,哪還顧慮到什麼身份勝敗,只恨不得立時將那老頑童競用劍掌劈穿了以解心頭之恨。

兩人這一番相鬥比之前一番相鬥是大不相同了。

那長眉老人惱恨周伯通取勝的那一招祖俗不堪,為了雪那一□之恥,盡是險一些從所未見的怪招來使,比之周伯通的逍遙掌、逍遙拳甚至逍遙□、逍遙腳的只伯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長眉老人一生大部分時間在海外流浪,所見所聞自是中原武林中無人能及、他聰明好學不說,更兼胸中懷著一勝思師的遠大志向,因此於流浪途中,凡是稍有特色的武功奇術,他總要想方設法地學得到手,否則定然不肯離去,也是他性情怪異,兼之他的思師獨孤求敗性情更是怪異。

當真是有其師必有其徒,他師父一生之中但求一敗,他的徒弟便當真的為了滿足思師的願望。居然背棄師門,只為了能夠將恩師打敗。

他的這番苦心也算是有所報償,使得他當真的學到了不少異域的武功招式。現下幾乎都派上了用場,盡都向老頑童身上招呼過來。

老頑童這下只在心中暗暗叫苦。他萬萬料不到長眉老人會有這許多的層出不窮的怪異招式。不小心被他一招絕先,便將這許多的怪異招式向自己身上使了出來。頓然使自己陷入被動的地位不說,更兼那招式根本就沒有聯繫,更是不會重複。

長眉老人的招式既不相關聯,又不重複,周伯通便根本找不到破解之方,也就根本沒有反擊的可能,只能處於被動挨打的地位。雖有一招半式的進攻,終於大勢無補,也還是處處被動,時時防禦。

長眉老人初時怒氣勃發,待見那周伯通被自己的怪招異式逼得沒了還手之力,心下那傷惱怒便減輕了許多。惱恨一減,頭腦便清醒過來,於是不但仍是用各種從所未見的招式困住了老頑童,一面在腦中盤算如何洗血那一□之辱。

思忘看著兩人相鬥,不禁對異域之境悠然神往。他聽了長眉老人講述紫風掌的來歷,又見他所使的招式,已然明自長眉老人定然經歷不凡。心下不覺地生出這對長眉老人的好感來。只盼他們兩人誰也不要將誰傷了,殷天正傷處不疼不癢,雖已知自己命在三日之間,見了這樣的比鬥拼搏,也是目幻神馳.暗暗默記著那長眉老人的招式。

但由於長眉老人使的盡皆是精妙之極的招式,再加上他從來不將一招二式的重複使用,殷天正記了又忘,忘了又記,最後想想,除了印象極為深刻的十幾招拳法,其他的招式都是隨記隨忘了。

兩個少女見兩個壽星老兒鬥起來沒完沒了的,又見他們招式古怪之極,只覺得好玩,卻並覺不出有何兇險,都是面露微笑地看著。

長眉老人盯著周伯通的一招一式,此時局伯通已然將那些怪異之極的什麼拳法、掌法、□法、腳法的收了起來。那些招式雖奇,用來進攻尚且可以,用來防守卻是有些不夠熟練,在長眉老人奇招百出的全力攻擊之下,周伯通不得不使出自己得心應手的七十二路空明拳來防守。

但這樣一來周伯通的招式路數便儘管被長眉老人所猜中。

再鬥得幾招,那長眉老人猛然大喝一聲亦是躍了起來,伸手向老頑童的頭頂抓落。

老頑童的頭髮本來已然全自,後來功深氣足,那已然全白的頭髮在頭頂百會穴周圍又長出了黑髮.那黑髮在一圈白髮中間,如一個小帽頭似地扣在他的頭上,使他顯得可笑之極。

長眉老人這一抓正是抓向他的帽頭。

周伯通一見之下忙伸手去拿那長眉老人的腕脈。

長眉老人若是縮手,那麼這躍起的一招便已然被周伯通的一拿解了。而且由於長眉老人處在空中,一時之間難以變招,勢必被周伯通反守為攻。只要周伯通一反擊,那麼長眉老人便沒有任何勝利之望了,那些從各處學來的招式在防守之際也定然派不上用場,那麼輸的可能性就太大了。

周伯通好似也看到了這個前景,因此見那長唇老人躍起伸掌之際,居然臉上忍不住露出得意之極的神色來。

可是周伯通料錯了,那長眉老人並沒有縮手,周伯通一抓住他的腕脈才發覺他的手臂居然熾熱異常,驚慌之間不及細想,那長眉老人的雙腳已是當胸踢來。周伯通急忙鬆手,伸兩掌護在胸前,身子亦是本能地向下一蹲,忽覺頭頂一疼,那長盾老人已是大笑躍開。

周伯通一時之間怔在那裡。

長眉老人落地站穩了,大笑著將從周伯通頭頂撥下來的一繕黑髮舉了起來。張口一吹,那繕黑髮竟被他吹得寸寸斷絕,向老頑童飄了過來。

老頑童猛然之間發覺自己定然是上了長眉老人的當,若是自己不在那一瞬之間將抓住長眉老人腕脈的手鬆開,此時受辱的定然不會是我老頑童了。

那些被長眉老人內力切斷的髮絲好似被看不見的物體託著,直飄到老頑童的臉上來。老頑童亦是心下惱怒異常.猛然之間,竟然也是一聲大吼,雙掌發出排山倒海的內力,向長眉老人推了過去。

長眉老人想也沒想,亦是運力雙掌迎了上來。只聽得波的一聲,兩人的四隻手掌對在一起便再也分不開了。

思忘一見,吃了一驚,不禁臉上變色。

殷天正亦是登時屏住了呼吸,睜大了眼睛看著場內的兩個老人。

楊執和周暮渝臉上亦是沒有了笑容,關切地看著場內的兩個老人。

周伯通那發洩憤怒全力擊出的一掌,長眉老人本可以躲開,但他返回中原以來從來沒有碰到比自己內力強的對手,因此想也沒想便揮掌迎了上去,就如同山中的老虎見到了其他動物會自然而然地躍起來撲上去的一般。

但兩人的掌力一膠在了一起,長眉老人便有些後悔了。

老頑童的內力推山倒海般的湧了過來,讓他連喘息的時間都沒有,不得不運足了內力與之相抗。這一來,兩人便是在比拼內力了。

比拼內力,便意味著性命相搏。

青年們因此臉上都現出緊張之極的神色來。

思忘更是焦急,他在心中巳然對長眉者人生出許多的好感也來。而周伯通又是他的師父,雖然沒有行過拜師之禮,他的功夫可是大半是周伯通傳授的。這兩個無論是誰在比拆內力之際已傷或者被對方的掌力震死,他都會覺得萬分難過。

但見兩人已成了騎虎難下之勢,都是運上了十足的內力在撐持著。

思忘見兩人的手掌已然微微有些抖動,顯然都是已然出了全力。他想大聲喊叫,讓兩人不要這般的性命相拼,但他知道那也只是徒勞。顯然兩人誰也無法把自己的內力撤下一分一毫,那是兇險萬分之事。

長眉老人原較周伯通的內力為強,但也只是略強一些而已,武功內力練到高層境界,便想提高一分也難,因此象長眉老人和周伯通這樣的高手.高出一絲一毫也是相當了不起的。

這一絲一毫有時窮其一生也難以追上去。但周伯通得有奇遇,同思忘及有琴聞櫻墮入千魔古洞之中,因禍得福。得以服食珍貴之極的紅鯉魚不說,更得那間歇瀑布相助。內力居然百尺竿頭,更進了一步,和長眉老人相比肩不說,沉雄悠長之處,好似更有勝處。

當下周伯通鼓起內力,一陣緊似一陣地向長眉老人通過去,只想著將對方震斃於雙掌之下。

周伯通心思簡單之極。一生貪玩嗜武成癬,雖不把人間榮盡放在眼內,在功夫勝敗上卻是半分也不願含糊。只因他的一心想勝,卻並沒有想到現下在比拼內力,他的勝利即是意味著一代武學宗師要因他而死。

長眉老人現下已是竭盡了全力。初時見對方的掌力不絕地湧來,他也是催動掌力與對方對攻。但只攻得片刻,他終於發覺自己內力運行好似微有阻礙,猛然之間醒了起來,他在硬接那黑人的掌力之時,受了那黑人的掌力震動,一直沒有運力疏通,現下想要疏通,卻哪裡有甚間隙。周伯通的掌力如排山倒海似地湧來,他勉力撐持尚且困難,哪有時間去疏通自己被阻的經絡。

老頑童催動了幾次掌力都被對方抗住了,又加了幾次力也還是不能取勝,不自禁地心下開始後悔起來,想這樣的拼鬥下去,終是個兩敗俱傷之局,那可就大大地不合算了。他長眉老人孤身一人,死就死了.我老頑童卻是有老婆又有女兒,這般地和他拼個兩敗俱傷,卻是便宜了他些。

思忘看看兩人的頭頂都冒出了蒸騰白氣,心下一動,不再猶疑,邁步向場中相拼的兩個老人走了過去。

楊執和周暮渝見了,都是驚呼出聲。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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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9 15:45:25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章 腥風起巨魔現身

思忘見長眉老人和老頑童周伯通內力相拼已到了緊要關頭,不再猶疑,向場中走去。

楊執和周暮渝見了.齊都驚呼出聲。她仍看出思忘是想去化開兩個老人的決鬥,但這實在是切險萬分之事。稍一不慎,不但思忘會被兩個絕頂高手的內力所傷,而且兩個老人勢必也非受極重的內傷不可。

思忘回頭看了楊執一眼,向她點了點頭,又看了周暮渝一眼,向她微微一笑。

周暮渝樸了過來,抱住了思忘。

思忘向她的背上輕輕地拍了拍,輕聲說道:“你放心好啦,不會有事的。”

殷天正叫了聲,“琴兄弟!”

周暮渝一愣,不知般天正這一句琴兄弟叫的是誰。

思忘向殷天正望了一眼,他知道殷天正是在替自己擔憂,但也希望自己成功,他們兩人是金蘭兄弟,而他們兩人的師父卻在生死相拼。他們的心思是相同的,什麼也不用多說,只要相互看一眼就可以了。

思忘輕輕地推開了周暮渝,見她臉上已經滿是淚光,輕輕地伸手替她擦去了。

他向場中的兩個老人走去,不再回頭。

站在兩個老人中間,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本應待自己看見腹中的兩顆明珠再行伸手,但長眉老人已有些晃動,周伯通亦是有些顫抖,若再遲延,只怕將要遺恨終生了。

他輕輕地伸手,握住了兩個老人膠在一起的四隻手,兩個老人都是微微一動,但沒有發生任何事情。

旁邊看著的周暮渝,楊執和殷天正都輕輕地鬆了一口氣,但隨即臉上現出更為緊張的神色來。

第一步成功了,給了思忘以更大的勇氣,他一面默默地運功;將兩個老人的內力都接了過來,一面輕輕地分開那膠在一起的四隻手掌。內力到處。膠在一起的手掌緩緩地分開了。

思忘盤腰坐了下來,繼續運內力將那四隻手掌分開。他的力必須用得恰到好處,不能比兩個老人的內力強,那樣兩個老人非受重傷不可。也不能比兩個老人的內力弱,那樣不但他自己受傷致命,更會使那兩位老人同樣的受到極重的內力反擊以致受到致命的傷害。

兩位老人的四隻手掌已然被分開,他伸左手接下了長眉老人的內力,伸右手接下了周伯通的內力,運用分心二用之術,將兩個老人的內力逼住了,不使他們的內力發出來。然後運內力護住心脈,慢慢地收了一分內力,左邊長眉老人的內力亦是相應地收了一分,而右邊周伯通的內力卻直撞過來。登時思忘渾身一震,忙運內力又將周伯通的內力逼住了。

這樣僵持了一會兒,他試著又收了一分右手的內力。周伯通亦是小心翼翼地收了一分,思忘心下大喜,忙又收了一分,周伯通的內力沒有收。但也沒有湧過來。

思忘心中不禁暗自佩服師父於內力已然到了登蜂造極,收發自如的程度。過了一會兒,局伯通的內力亦是收了一分。

思忘心下一寬,左右同時收了一分,長眉老人和周伯通和內力亦是跟著收一分。

如此這般地,一分一分地慢慢將內力收了回來。看看快要收完了,思忘心下一寬,便將內力收得快了一些。

沒料到他略微一快,腹中的兩顆氣血雙珠猛然之間亮了起來。接著,一般巨大無比的內力從體內反擊出來,眼看就要從掌心中湧出去,將兩個老人同時斃於掌下,思忘心中一急,忙猛力向回一收,那兩股內力立時倒撞回來。

思忘但覺胸間劇震,好似五臟六腑盡皆被那兩股內力震碎了一般。一張口間,一股血箭從口中射了出來。接著但覺臉上一熱,腦中嗡地一響,便暈了過去。

猛覺得胸間劇痛,思忘醒了過來。

他看到長眉老人正在自己胸上接摩,他的手掌熾熱之極。內力到處,胸間的痛疼立時減輕了許多。旁邊是老頑童關切之極的面孔。見他睜開眼來,高聲叫道:“徒兒,你醒過來了,你這一覺睡得好長,你看看誰來啦?”

老頑童說著將身子閃在了一旁,募然之間思忘猛然坐了起來,但胸間一陣巨劇痛,又躺倒了。

在老頑童身旁含淚而立的,竟然是有琴聞櫻!

有琴聞櫻見思忘看著自己,向前走了兩步道:“忘兒,你的傷很痛,是麼?”

思忘的淚水順著跟角流了下來,半晌方道:“聞櫻姐姐,真的是你麼?你怎麼把我拋下一個人走啦,這些日子來我一刻也不停地想著你,你這些日子以來是怎麼過的?”

他這一連串的話阿了出來,有琴聞櫻一時難以回答,她沉默了一會兒,道:“忘兒,你好好地養傷,你傷得不輕呢,等你的傷好了,我再慢慢地跟你說,好麼?

思忘一見了有琴聞櫻,心中的鬱悶頓然一掃而光,她跟他說什麼,他自是答應什麼。此時聽她讓自己好好養傷,便道:“我聽你的話,好好地養傷,只是你再也不要離開我了,更不要不辭而別,好麼?我求你啦,聞櫻姐姐!”

有琴聞櫻聽他說完了,沉默了半晌,緩緩說道:“我答應你,在你傷好之前我不再走了,但你也須得答應我一件事。”

思忘道:“我答應你,聞櫻姐姐,你說吧,甚麼事?”

有琴聞櫻道:“就是這件事了,你從此以後再也不準叫我聞櫻姐姐啦。

思忘一驚,問道:“為甚麼?”

在場所有的人也都是一驚,齊把目光投向了有琴聞櫻。

揚執和局暮渝一直聽著他們兩人說話,心中說不上來到底是什麼滋味,此時亦是驚奇萬分地看那有琴聞櫻。

有琴聞櫻渾然不在意眾人的目光,又是緩緩地說道:“忘兒,你好好地養傷,等你養好了傷,我自會告訴你。”

思忘與有琴聞櫻朝夕相處了五年餘,。對她甚是瞭解,知道再問她也不會說,便點了點頭道:我所你的不過等我養好了傷,我問你什麼,你可都得告訴我。”

有琴聞櫻點了下頭,轉身走了出去。

思忘這時才發現自己躺在殷天正的那闖茅屋之中,便問老頑童道:“師父,我殷大哥在哪裡,他的掌傷怎麼樣了?”

老頑童道:“這個你問他師父,他師父自然知道徒弟怎麼樣啦。”說完了轉頭向長眉老人一笑。

思忘見了老頑童的表情,知道兩位壽星老兒的樑子已然解開了,禁不住心下歡喜之極。

長眉老人道:“孩兒,你不用擔憂,三天已然過去了、今天是第五天,他能熬過了五天,那定然是已死不了的,這全靠了那個小姑娘啦。”

思忘一驚,問道:“今天已然是殷兄受傷的第五天了麼?”

長眉老人道:“是第五天了,明天就是仲秋節了。你受了內傷,傷得著實不輕,我與你師父這五天一直守著你,總算你命大,活了過來。

思忘一聽之下,心下頓然對這兩個老人生出一股感激之情。

他想起自己受傷,被綠衣雙使攜到了六合谷中之時,有琴聞櫻曾守了自己三日三夜,那已然令自己極為感動了,想不到這兩個老人居然守了自己五天五夜。

這樣一想思忘又問道:“有琴聞櫻是何時來的,怎麼找到這谷中谷的?”

長眉老人想了一下道:“她何時來的我知道,怎麼找到這谷中谷的,我卻不知道了,她來這谷中谷是在半個月之前了。”

思忘更奇,問道:“半個月之前:怎地我們都不知道?

長眉老人道:“確是在半個月之前,怎麼,我徒兒沒跟你說麼?”

思忘一愣想了半天也想不起來殷天正曾同自己說起過有琴聞櫻。猛然之間,他想起殷天正曾經說過對面茅舍中住著一個年輕的女子,楊執曾經猜想她定然長得非常好看,而且自己和揚執要過去見她,被她以身體不適為由拒絕了。

思忘已然明白有琴聞櫻就是對面住著的年輕女子。想起造物弄人,五天之前他要求見她居然被她拒絕,他真的不敢根信,因此仍是問那長眉者人道:“她是住在對面的茅舍之中的麼?

長眉老人點了點頭:“是呀,她本來不要見任何人的,後來聽到你師父大聲說話,便從茅舍中走了出來,原來你師父你認得她,這當真是巧了,後來她看見你被傷成這個樣子,就一直哭哭啼啼地眼淚都沒有斷過,”

思忘聽了這番話,不禁思潮起伏,牽動內息,又是一陣劇痛,長眉老人忙運內力替他止疼療傷。

本來老頑童的內力與恩忘的內力都是來自九陰真經。但不知為何,只要老頑童伸掌替他療傷,他的傷反而不見起色。而長眉老人的內力卻好似頗為靈驗。每當他受傷的胸間煩惡難當,長眉老人內力到處,定然會使他的傷痛減輕。

這時外面腳步聲響,有琴聞櫻扶殷天正走了進來,殷天正一見思忘,頓然熱淚盈眶,道:“琴兄弟,你可算活轉來啦!”

他這一聲琴兄弟把在場的人都叫得一悟,楊執知道他姓琴,還不算太吃驚,長眉老人以前也不知他姓什麼,自然現在也不會很吃驚。周暮渝、老頑童和有琴聞櫻都是一怔,隨即有琴聞櫻向旁邊別轉了臉。老頑童則邊回憶似地邊點了點頭,只有用暮渝仍是不解地看著思忘。

思忘道:“殷大哥,你的傷怎麼樣啦?”

殷天正看了看旁邊的有琴聞櫻道:“多虧了她,不然只怕咱們兄弟再也見不著了!”

思忘看有琴聞櫻時,見她並沒有否認的意思。猛然之間想起來,她母親是聖毒教的教主。聖毒教於天下各種奇毒都有涉及,想必那紫風蛇毒他們亦是知道的。既知解毒之方,醫治殷天正的傷自也不是什麼難事。

自此思忘在谷中谷的茅屋內養傷。

周伯通又與長眉老人在旁邊蓋了三間茅舍,兩個姑娘一間,兩個老人一間,那另外的一間則給了殷天正。

自有琴聞櫻出現後,周暮渝不再那麼看不上楊執了,她們倆人的關係日益密切起來。

老頑童與長眉者人也因那次比拼內力,都到了生死的邊緣,現在忽然之間都是那般的惜起命來。

老頑童生性好奇,在谷中谷里居住,有這許多人相伴,熱鬧之極不說;更是每日價只盼著那天快點黑下來,因為只要天一黑,他與那長眉老人便可進入他們兩個壽星老兒的茅舍,在茅舍之中聽長眉老人的各種海外見聞,奇談怪論。

兩個老人都是有些留戀生命晚景,又都是一樣的個性怪異,好賭好鬥,講起話來,一個愛講,一個愛聽,這般的相處,最後竟至有些難捨難離。

有琴聞櫻每日裡前來看望思忘,但始終言語不多,說的也都是讓他好好養傷,寬心治病之類的話,於兩個之間從前建立起來的感情卻絕口不提。

思忘見她如此,心下甚感難過,但由於答應她在傷愈之後才問她,因此只盼著自己的傷快些好,那時卻可以問她了,眼下只好在心中強自忍著那份孤苦。

殷天正得有琴聞櫻醫治,掌傷日見好轉,每日也是三番五次地來看思忘,神情之間卻隱有優色。

思忘亦發見了他神色間的憂慮,問過他兩次,他都岔開了話題,思忘只好作罷。

匆匆而過,將近月餘,思忘的傷己好了大半,這日晨起又打了會兒坐,覺得四肢百骸舒暢異常。胸臆之間的悶氣也好似沒有了,便下床走了出來。

外面花香濃郁,陽光燦爛,鳥鳴清脆。思忘信步而行,來到了桃林深處。忽然之間,聽到前面似有話聲。他急走了幾步,活聲更見清晰了,聽聲音好似有琴聞櫻的聲音。他心中高興。想到自己的傷已經好了,正好找她問一問心中的許多疑難問題。

忽然之間,他聽到了一個男子的聲音道:“我是真心實意的愛你的,沒有你,我便活不了,你即己救活了我,為什麼不能再救我一次呢?”

有琴聞櫻悠悠地嘆了一口氣道:“你的情意我豈能不知,但我也是有難言之隱,你須替我想一想,不能這樣的逼我,再說……你須要養好了傷,不能每日裡這樣地苦著自己。”

思忘一聽之下,吃了一驚,暗想,“原來我殷大哥愛上了聞櫻姐姐了這卻如何是好?”

一時之間沒了主意,站在那裡發痴。

這時殷天正的聲音又傳了過來:“你不相信我的情意麼?其實際一進谷的那天我就愛上了你,我看到你悲痛欲絕的樣子,心下也好難過。我只想著能讓你高興起來,卻不料你始終也高興不起來。我猜想你這麼年輕漂亮,那使你傷心的男人定然是極出色極出色的。所以遲遲地總也沒有勇氣向你表達我的情意,……是你說你不能嫁給思忘兄弟的。我才敢向你表達我的愛,並不是我現在才對你有這份感情……”

思忘腦中轟地一聲,頓覺得天旋地轉,他萬萬沒有想到有琴聞櫻會跟這個殷大哥說她不能嫁給自己這樣的話,猛然聽到,當真是如遭雷擊,強自忍住了胸間的煩惡,抱著一線希望繼續聽他們講,希望有琴聞纓能否定自己說過這樣的話。

有琴聞櫻沉默了許久,終於說道:“我是說過不能嫁給忘兒……”接著傳來斷斷續續的獨泣之聲,又過半晌,有琴聞櫻止住了悲聲緩級說道:“我這輩子也不能嫁給他啦,但是他的傷現在還沒有好,我也不能讓他傷心……”

思忘再無懷疑,知道有琴聞櫻那不能嫁給自己的話,確實是她親口聽說,胸中一陣劇痛,再也支持不住,一張口,一口鮮血噴了出來,眼前一黑,便摔在了地上。

朦朧中,他聽到有琴聞櫻和殷天正跑了過來,接著是有琴聞櫻的一聲慘呼。

他好似沉入了沉沉的夢境之中,覺得腹內的兩顆明珠亮了起來,一顆血色晶瑩,一顆碧蘭如玉,兩顆明珠在體內不住地滾動,將他的煩惡盡皆吞掉了,將他的整個腹腔照得亮了起來。

接著,那兩顆明珠又向腳中滾來,慢慢地吞著胸間的煩躁和痛苦。他覺得那兩顆明珠到處,頓感舒暢之極。於是就有意地驅動著那兩顆明珠向著自己覺得不舒服的地方行去。初時兩顆明珠隨他意念而行。但到後來,卻好似故意與他作對,他怎樣運內力摧動那明殊,那明珠也是不動了,而且他只要運內力逼那明殊,那明珠對內力好似極為敏感,定然逆著思忘的內力而行。

思忘心下甚感奇怪,又試了一次,忽然那明珠又頂著他的內力而行了,內力所到之處,明珠必然快速而至,他心下更怪,繼續運內力驅動那明珠為自己療傷,猛然之間,那明珠又在他體內亂行起來,根本不被他的內力支配了。

如此這般的反覆多次,他終於漸漸地將這兩顆明殊的脾氣弄得清楚了。

原來那顆血紅色的陽珠總是喜歡在他身體的左惻運行,而那顆碧蘭色的明珠總是喜歡在自己的身體右側運行。每當他運用內力驅動那顆血紅色的陽珠向身體的右側運行時,那陽珠必然生出反抗之力,順著他的內力逆向反行。他驅動那陰珠向身體的左調運行之時,結果也是一般的無二。

明白了這一點之後,他便盡力催動兩顆明珠在體內運行,血紅色陽珠在左,碧蘭色陰珠在右,兩珠各司半邊身體,行遍了四肢百骸。立時周身覺得舒暢無比。好似在一瞬之間功力增長了許多,而且身上的傷盡皆好了。

忽然聽到有一個女子的聲音說道:看,快看,他的臉在變!”

思忘於朦朧恍惚之間覺得這聲音甚是熟悉。但卻想不起來是誰。

接著他聽到了一聲驚叫,這驚叫之聲刺人了他的心中,他無法形容這驚叫之聲如何震撼他的心的,他記著小時候他給楊守抓了一隻小白免,兩個人將小白兔放在山石之間,為那隻小白兔搭了一個小窩。楊守喜愛那個小白兔,晚間來臨,他們仍是不忍離去,但又不能將那小白兔帶回到古墓之中,害伯爸爸說他們不好好練功。雖是難捨難離,他們還是回到了古墓,臨行之前將那小白兔抱了又抱,小窩加固了再加固,第二天他和楊守來到了那小白兔的窩前,只見血跡斑斑,那小白免已然無影無蹤,小窩也被撲得稀爛,楊守發出了一聲驚叫。

這兩聲驚叫雖出自不同的人不同的口,但內容是相同的,思忘聽得出來。

他想睜開眼來看看發生了什麼事情,但這時兩顆明珠仍在體內行著,沒有最後歸入丹田之中,他想睜眼睛也是睜不開,好似眼皮有千鈞重的一般。

這時聽到一個女子哭泣而悲痛的聲音:“爸爸,你快想個辦法,爸爸,我求你啦!”

思忘覺得自己的左臀被一個人抓住了,接著一般巨大無比的內力湧了過來.沿著他的手臂直接撞入他的體內.他體內受到那來自左臀的內力一震,陽珠在募然之間光華四射,照得他通體透明,一股從來沒有的巨大內力忽然之間從他的左膏上湧出去,但聽得一陣響動,好似什麼東西被砸破了,接著是一陣驚叫聲。

受到這股內力的衝擊,他體內原先沒有通暢的經脈在一瞬間全都通暢了,他頓然之間覺得身體輕飄飄地,全身軟棉棉地,好似渾身無力,又好似渾身到處都是力,有使不完用不盡的內力外力。

思忘猛然睜眼,眼中光華四射,見自己仍然躺在茅舍中的床上,人們都用奇怪之極的眼光看著自己。

茅舍的牆上破了一個大闊,老面童灰頭士臉地從洞中鑽了進來,一見思忘已然睜開了眼睛,並且目光炯炯有神,問道:“徒兒,你玩什麼古怪,我幫你治病,你卻把我震得一不小心把茅屋穿了這一個大洞,你是嫌這茅屋門少不夠用麼?”

思忘已然明白剛才是怎麼一回事了,歉意地道:“師父,我不是有意的。”他眼光掃向眾人,發現眾人都在躲避他的目光。

最後他看向有琴聞櫻,見她滿眼淚水地站在那裡,低垂了頭,也是不看自己,不禁心下大奇,問眾人道:“為什麼你們都不看我?”

老頑童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沒有說。

思忘向有琴聞櫻道:“聞櫻姐姐,你不讓我叫你姐姐,就是因為你一生不能嫁給我麼?”

殷天正抬頭看了他一眼,卻什麼也說不出來,又無限懊悔地嘆息一聲,低下頭去。

有琴聞櫻說了一聲:“不!”卻悲泣出聲再也說不下去了。

思忘心下氣苦,冷笑一聲,低頭看見自己身上穿的魔衣,伸手一斯,便把那魔衣撕了開來,接著又是撕了幾下,把那件讓江湖人聞風喪膽的魔衣撕得粉碎,從那個周伯通鑽進來的大洞中扔了出去,有琴聞櫻慘叫一聲昏倒了,殷天正急忙伸手扶住。

思忘叫到有琴聞櫻的慘叫之聲,猛然之間好似又回覆了神智,但瞬聞他又呆住了,把目光落在丁自己的兩隻手上。

眾人於這一瞬間都屏住了呼吸。

思忘的露在內衣外面的兩隻手一隻呈血紅色,好似透明一般的品瑩,皮膚閃射著光華,那是他的左手。他的右手則呈現碧蘭的顏色,有如碧玉。

他痴痴地看著自己的兩隻手,如在夢中,又如在回憶夢中情景。

揚執叫了聲:“忘兒!”

思忘抬頭,掃尋著人們,終於目光落在了楊執的臉上,楊執見他看見了自己,向他微微一笑道:“我愛你,我永遠不離開你。”

恩忘痴痴地著了她一會兒,好似明白了什麼,飛快地捲起衣袖。果然他左臂血紅晶瑩,有臂碧蘭如玉。他又飛快地捲起了褲腿。也是一樣的不出他的預料,左腿血紅晶瑩.右腿碧蘭如玉。

他的兩隻手停住不動了,最後慢慢地撫到自己的臉上,良久沉默不言。”

倏然之間,他又抬眼向周暮渝瞧去,問道:“你也愛我,永遠同我在一起麼?”

周暮渝看了他一眼,想說什麼,都沒有說出來,最後又低下頭去。

老頑童看看思忘,又看了看周暮渝,再看看思忘,又看周暮渝,好象遇到了一個極難的問題,最後搖了搖頭。

思忘對楊執道:“你還要我送你回崑崙山麼?”

楊執眼睛直直地盯著他,“我要同你在一起,你送不送我回崑崙山我都和你在一起。

思忘道:“我要走了,去報仇,你同師父他們住在谷中好嗎,我報了仇之後再來接你。”

楊執尚未回答,老頑童道:“少林寺我是定然要去的,總不能讓我徒兒自己去,倒不是為了好玩,那些大和尚漢什麼好玩,我只是想去見識見識少林和尚的武藝。”

長眉者人一直沒說話,這時開口道:“孩兒,一切都是身外之物,人身也非自己所有,乃父母所賜,終歸泥土。世間百年匆匆,為情處傷心,倒也算是男兒,若為一己美醜傷心介懷,那卻不是男兒心胸了。

聽了長眉老人的話,思忘慢慢地把撫在臉上的手放了下來,眼中慢慢地溢出淚水道:

“謝謝前輩,讓我頓開茅塞,從現在起,我定然不再介意自己容貌如何,只全心全意將我母親交我辦的兩件大事辦完了。”

長眉老人道:“我命是你所救,我雖然大你百歲,若你不棄.我與你師父一起同去幫你辦這兩件事,你看可好?”

思忘沉默良久,本欲拒絕,但想到長眉老人百多歲的年紀,這般的求懇自己,自己若是拒絕,那他定然會覺得自己於諸般事情仍介於懷,於是終於緩緩地點了點頭。

周伯通哈哈地一聲眺了起來道:“長眉老兒,還是你有面子,你的面子可比我老頑童的面子大得多啦,我三次五次地求他,要同他一起到少林寺去,他總是不答應的,沒想到你的一句話他就答應了,我雖然是他師父,卻也沒有你老兒摸他的性子準些。

長眉老人道:“你的徒兒是要辦他母親囑付的兩件大事,又不是要去玩兒,你總是這般的胡鬧玩兒,他自然不願意要你去。”

老頑童道:“我自由自在不假,胡鬧卻不胡鬧,你老兒纏夾不清,把自由自在說成了胡鬧,須得罰酒三杯,並且不準吃桃子!”

於是眾人開始打點行裝,周伯通讓楊執陪周暮渝守在谷中茅舍裡,否則周暮渝定然不住這茅舍了,要同去少林寺。周伯通有了長眉老人為伴,自然不願讓她跟著,只有百般地求懇楊執,讓楊執定然陪周暮渝守在谷中。

楊執初時不肯答應,後來思忘道:“你且陪她守在谷中,也好照顧殷大哥,他的傷沒有全好,而且……你也照顧有琴…聞櫻—下,這谷中事務,須得全靠你了,少林寺事務一了,我定然前來接你,送你回崑崙山去。

楊執無話好說,只得答應了。

這日晚間,是三人在谷中最後一晚。兩個老人又去摘桃喝酒,思忘獨自一人坐在房中,聽到周暮渝和楊執在外面的笑鬧之聲,心中不知是什麼滋味。

這時背後傳來一聲極為慈和的聲音:“忘兒。”

思忘聽出是有琴聞櫻的聲音,他仍是那麼坐著,沒有回頭,也沒有說什麼。

他聽到有琴聞櫻的一聲重重的嘆息,接著聽到她轉身走出去的腳步聲。

思忘猛然回過身來,已然沒有了有琴聞櫻的蹤影。他思潮起伏,正欲迫出去,卻見殷天正走了進來。

殷天正的掌傷好了大半,但不知怎的,又好似比先前重了,先前毒性沒有曼延之時他不覺得疼也不覺得癢,現下卻又疼又癢,而且背上掌傷周圍巳然爛了一片。

他走進來時;腳步有些瞞柵,手中拿著那隻他們初次見面時的玉蕭。

他進來自己坐下,思忘亦坐下,兩人都沒有言語。

這樣坐了一會兒,殷天正忽然問道:“想喝酒麼?”

思忘道:“想!”

殷天正走到床邊,從床下搬出了一罈酒,但是他忽然怔在那裡。

思忘見他怔在那裡半天沒有動,也走了過去,他看了殷天正一眼,又看了那壇酒一眼,見那壇酒江沒有什麼異樣,於是又回頭看殷天正,見他眼睛並非盯著酒罈,面是盯在床上。

於是也回頭向床上看去,立時他也怔住了。

床上平平整整地擺著思忘那件魔衣。那件被他撕得稀爛從破洞中扔出去的魔衣。

思忘不相信地一把將那魔衣拿了起來。

殷天正嘆息一聲,轉過身去。

思忘仔仔細細地看那件魔衣,見那撕破的地方都用極為細密的針腳縫好了,每一針都是那麼細緻.嚴密,這件被撕成了幾十塊的衣服就這樣又復原了。

背後傳來殷天正向碗中倒酒的聲音。

思忘放下衣服,回身走到桌邊坐了下來。

殷天正已然滿滿地倒了兩碗酒,端起一碗看也不看思忘仰頭一飲而盡。

思忘亦端起自己面前的那碗酒,仰頭一飲而盡。

殷天正二話沒說,又倒滿了兩個酒碗,同樣地端起來,一飲而盡,思忘亦然。

第三碗倒滿了;殷天正端起來向思忘言道:“這第三碗灑,是我為你送行的。”說罷又是一飲而盡,思忘也是一飲而盡喝了。

世上除了他們兩人之外,誰也不知道那第一碗酒和第二碗酒是什麼意思。或許他們兩人也不知道那兩碗酒的確切含義,但他們覺得這兩碗酒定然是有含義的。於是把酒就這樣默默無言地喝了下去,喝下去之後,兩人都覺得心情好過了一些。

思忘又為殷天正倒了一碗酒,殷天正竭起來喝了,思忘也喝了一碗,道:“殷大哥,你拿了蕭來,是想為小弟吹一曲麼?”

殷天正道:“正是。”說完了坐正了身子,綴緩地吹了起來。

但聽得那蕭聲初時甚是悅耳動聽,好似人心中有著極為歡快的心情要向別人傾訴。又好似山間流泉之中走來一個美麗的少女.頓然草木生輝,萬物生華。

那歡快悅耳的蕭聲持續不久,忽然在清悅的蕭音之中湧入了幾個極為低沉的音來,接著那悅耳的蕭音變為緩慢低沉如拉如訴的哀歌。好似世間至悲至哀的事情都從這蕭聲之中流了出來,讓人悲痛歐絕又無可抗拒。

思忘的淚水已如斷線的珠子般流了下來,淚跟模糊中看那殷天正時,見他此時也是淚流滿面。

悲泣的蕭音持續了許久,才緩緩地慢慢地消逝了。

思忘流了這許多淚水,覺得心情舒暢了許多,以為殷天正吹完了,持眼看他時,見他玉蕭仍然放在嘴上,並沒有拿下來。

才知這曲子並沒有吹完。

靜默之中,思忘忽然覺得那悲哀如泣的蕭音還在繼續,只不過不是在空間繼續,而是在心間繼續迴盪著,流動著,漸漸地向下沉,向下沉。

這無音之音如同最初他們喝的那兩碗無語的酒,讓思忘覺得心閱又舒暢了好多。

那音還在向下沉著,好似沉到了不能再沉和時候,殷天正的玉蕭又緩緩地響了起來。

這次是由低沉面起,好似那悲哀如泣的蕭聲沉入海底,在海底經過脫胎換骨又浮了上來。雖然同樣的低沉如訴,卻巳然被洗去了悲哀。

思忘聽這蕭聲,胸臆之間好似寬闊了許多,好似人問的喜怒哀樂都無足輕重了,只想要到很遠的地方去走一趟。至於到什麼地方去,他也不知道。但聽了這低沉悠遠的蕭聲,他只想出去走。

蕭聲一轉,漸漸地由低沉悠遠轉為高亢昂奮.有如大群大群的駿馬在草原上奔馳。忽然之間從馬群之中衝出一匹神駿非凡的馬來,跑到馬群的前頭,帶著馬群向遠處奔馳而去,漸漸地遠了,遠了,終至消失了蹤影……

蕭聲完了.殷天正也站了起來。端起了最後的一碗酒,等著思忘。

思忘擦了把淚水,也把酒碗端了起來,兩人不約而同地特那酒碗撞在了一起,然後各自一飲而盡。

段天正什麼話也沒說,兩手握緊了玉蕭,內力到處,那玉蕭頓即斷為數截,向地上落去,他亦鬆手拋下了手中的兩截,轉身走了出去。

思忘的淚水又流了下來,跟著將殷天正送到了茅屋之外。

周暮渝,楊執都站在茅屋門口。楊執也是滿眼淚水。

在不遠的地方站著有琴聞櫻,她怔怔地站著,抬頭望著天空中的晚霞。

那晚霞殷紅如血,遍佈在天空之中,如奔湧的赤色的海浪,層層選迭,綿綿不絕。

第二天一早,思忘剛剛起床,長眉老人走進了茅屋,告訴思忘,殷天正走了,什麼話也沒有說就定了。

思忘怔了一下,說道:“那麼我們也走麼?”

長眉老人看了思忘半響,希望能從思忘的眼裡裡看出點兒什麼來,但是他什麼也沒有看出來。

思忘、老頑童及長眉老人從那山洞中出谷,有琴聞櫻及楊執還有周暮渝在後面相送。

將近洞口,後面又傳來有琴聞櫻慈和之極的叫聲,“忘兒,你真的就不理我了麼?”

今天早晨,思忘沒穿那件有琴聞櫻縫好的魔衣,.他仍是穿那件自己買的白袍,但卻暗暗地將那件魔衣打在了包裹之中。

有琴聞櫻自然看到了他並沒有穿那件衣服,因此叫了他一聲又這麼問了一句。

思忘站住了,但馬上又邁開大步走了。

這時洞外忽然傳來眾多的人聲,六人齊都站住了,長眉老人冷笑一聲道:“果然來了?”

思忘聽他話中之意,知道來的定然是絕頂高手,於是回頭說道:“外面來了強敵,你們二人就不要出去了。”說話之間,他的目光在有琴聞櫻的臉上一涼而過,但他不得不又向她多看了一眼,他被震撼了。

有琴聞櫻幾日間已除瘦脫脫了相,兩頰深陷,兩眼大大地睜著,麵皮臘黃。

但她看向思忘的眼神卻是充滿慈愛的。

思忘怔了半晌.還是轉身向外面躍了出去。

老頑童已然與人鬥了起來,思忘抬頭一看,不禁暗暗吃驚。

原來那與老頑童相鬥的,正是那個被他一掌打得飛了出去的黑人,而現在,共有大大小小的黑人近十人站在一個綠袍青.面老者的身旁,他們背後更是站了大批的青衣人。

長眉者人站在那個綠袍老者對面不遠的地方,與他相對面立。

青面老者冷笑一聲,看了長眉老者身後的思忘一眼,道:“獨孤求敗的大弟子也要找幫手的麼?”

長眉老人道:“我追了你這麼多年,只為了能與你面對面見高低,你如果不讓那些徒子徒孫的上來圍攻,我自不捨要別人幫忙!”

青面老者哈哈笑道:“我這次來中原,只為了取你老兒的狗命,至於我讓不讓這些徒子徒孫的幫忙,那是我自己的事情,我的至陰大法練成之前不會冒險逞能的,你追了我幾十年,難道對我這一點還不瞭解麼?”

長眉老人道:“哼,什麼至陰大法,那是殘害良家婦女大法,你這麼傷天害理,有多少婦女毀在位這魔頭的手裡,老天有眼,不會叫你練成的!

思忘聽他二人對話,隱隱地聽出了一些端倪,想到青衣幫的所做所為,不自禁地心中一顫。

周伯通不管旁邊說什麼,只是將那自創的追逐功夫使出來與那黑人相鬥。鬥了不到兩百招,便一拳把那黑人打得飛了出去。

周伯通哈哈大笑,道:“青面老兒賊斯鳥,你不用在那裡裝腔作勢,什麼至陰大法,我送你到陰間閏王老子那裡去便了。也不用你費這許多的時間去練,又糟踏了許多良家婦女!”

思忘聽他這麼一罵,才知道適才他與那黑人相鬥之際耳朵心思都沒有閒著。

那青面綠袍老者見周伯通將黑人打得飛了出去,已是一怔,見他竟然大膽妄為地向自己挑戰,更是驚訝萬分,盯著他看了半晌問道:“你是誰?”

老頑童一楞,如這般打鬥之前的詢問姓名甚不習慣,中原武林中凡有些本事的都知道他老頑童的名字,誰也不會問。當下見那青面老者問自己,也反問道:“你是誰?

青面老者道:“我是聖主、你呢?”

老頑童道:“我是聖主他爺爺。。

青面老者道:“我問你勝什麼,叫什麼,沒問你是誰的爺爺。

老頑童道:“那麼你姓什麼,叫什麼!”

青面老者道:“我沒姓也沒名,別人都叫我聖主,我自己就把姓名都忘了,若非要我說姓什麼,叫什麼,那麼我就是姓聖名主。”

老頑童聽他說了這麼半天,仍然不知那聖主的名字,心中不禁有氣;不待那聖主相問,便道:“那麼我也告訴你,我姓聖主名爺爺。”

那聖主道:“姓聖主?複姓之中沒有這個姓,你定然是在撒謊。”

老頑童道:“我撒謊便怎地?我還要在你臉上撒尿、拉屎。

這些事我老頑童都幹得出來,撤個彌天大謊彌地小謊的那自然算不了什麼!”

聖主卻從他的話中聽出他的名字來,道:“老頑童?你就是中原五絕之首的中頑童麼?

難怪你武功看著還說得過去。”

老頑童道:“怎麼,你聽說過我老頑童麼?是不是有點如雷貫耳,久聞大名不勝敬佩?”

聖主奇怪地看了他半晌道:“你這人這麼缺心眼,武功練到到這種程度也算不容易了,我今天免你一死,你跟我到崑崙山去罷,給我當個護花信使什麼的。”

老頑童聽了他的一席話,氣得差點兒沒背過氣去,怪叫一聲,如一條電光一般地向那聖主撲了過去。

但聽得樸的一響,老頑童又如風箏一般地飄了回來,落地時一個踉蹌,險險摔倒,三話沒說,盤膝就地坐下了。

這一下思忘大吃一驚。

看那聖主時,也是臉上微微變色,向後退了兩步,又站穩了,只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便神色如常地指指長眉老人道:“長眉兒,你也來試上一掌麼?”

長眉老人見他一掌間便將周伯通震了回來,不禁臉上變色,聽到他問,冷笑一聲,道:

“你道我不敢麼?”身子卻沒有動。

聖主見他這麼說,不明白他的底細,好似對他有所忌憚,並沒有親自上來動手,而是向身旁的黑人一擺頭。

兩個黑人走了上來,那聖主想了一想,又擺了下頭,又走上來兩個黑人。共是四個黑人走到長眉老人身前站定了,發一聲喊,一同揮掌向長眉老人攻擊。

長眉老人驀然之間縱身而起,躍到了兩個黑人身後,連身子也不轉,腰一躬,用屁股把一個黑人登時撞得飛了出去。

思忘看出這一招正是師父老頑童的那招遙遙□法,禁不佳險些笑出聲來。低頭看老頑童,見他仍自在盤膝調息,不禁地暗暗替他覺得遺憾。想他若然看到長眉老人將這招使出來立時奏效,一定會開心之極,大樂特樂一番。

長眉老人先發制人,一招之間將一個黑人撞倒,其餘的三個黑人立時有些慌亂,被長眉老人一陣怪招搶攻,登時又有一個黑人被長眉老人的劍掌掃中了肩膀,鮮血立時流了下來。

這時候那被撞倒在地的黑人又爬了起來,其他黑人一見,立時膽子大了起來,將那長眉老人又圍在了中心。

這一來長眉老人的怪招優勢便發揮不出來了,只得嚴密地守住了門戶,抽暇向黑人攻擊幾招。

那四個黑人雖然比之被老頑童打得飛出去的黑人武功略差,但也甚是不弱,一時之間四人竟然與長眉老人打成了平手。

思忘見那四個黑人武功都甚是高強,若在中原,定可成一派宗主,但在那聖主的手下卻只佩作打手,不禁對那聖主的武功路數又多了一層戒備。

聖主見四個黑人敵住了長眉老人,那老頑童還在調息,不禁面露微笑.向思忘道:“陰陽人,你的功夫定然十分怪異,內力練到你這樣的程度非有百年之齡不可,怎地你卻並不顯得老,難道你有比至陰大法更妙的長生不老法門麼?”

思忘聽了幾人說起這個聖主,對他殊無好感,聽他這樣問起自己.冷冷地一笑,並不回答。

那聖主見他只答以冷笑,便道:“你耳朵聾麼?”思忘道:“我耳朵不聾,老鼠叫聽得到。”聖主道:“耳朵不聾就好,我問你話你須得回答。”思忘道:“你問吧。”

聖主道:“聽聲音你好像很年輕的,那麼你的臉上是化的妝麼?”

思忘道:“是的,我是畫在臉上的。”

聖主道:“你這人很成實,將來我神功練成,統一中原武林,定當封你作一代掌門,主管那華山派,峨嵋派什麼的。聽說武當山有個年輕人叫張三丰,武功也不錯,人也很誠實,將來我也見見他.就讓他做武當派的掌門便了。”

思忘道:“我也想封你做個什麼掌門,你看做什麼掌門好一些。”

聖主道:“你只要聽我的話就行了,不用封不封的了,聽說中原有個叫魔衣王子的青年人,武功不錯,只是不太聽話,把青衣幫的蟲殺了不少。不知我這次來中原能不能見到他。

思忘道:“你肯定能見到他。”

聖主道:“我在什麼地方能見到他?”

思忘道:“你在這裡就能見到他。”

聖主道:“他會來麼?”

思忘道:“會的。”

聖主道:“很好,很好,你們中原武功最好的好象是個叫什麼神鵰大俠揚過的人,只是這幾年他一直在外邊到處找他那個失蹤的兒子,我派人幾次去到他的古墓中去找他,都沒有找到,不知這次他能不能來。”

思忘一聽之下,頓然明白了古墓中那些死者是怎麼一回事了。但他聽聖主話中,似是對神鵰大俠的好多事情並不知道,只是知道楊過的一個名字而已,不自禁地心下犯疑:“難道還有一夥人在窺探古墓主人的行綜麼?”

思忘這一沉思,聖主又問道:“你識得那神鵰大俠楊過麼?

思忘點了點頭道:“識得,你不是他的對手。”

聖主奇怪地歪頭問道:“你怎麼知道我不是他的對手?”

思忘這時見那四個黑人已然將長眉老人逼得處於極端被動的局面,便向前走了幾步,竟欲出手,猛然之間,他見那聖主眼睛一亮,向他的身後瞧去,急忙回頭看去,不覺地心下惱怒。

原來有琴聞櫻、楊執、周暮渝已然從古洞中走了出來。

有琴聞櫻一見外面的場面,不自禁地一驚,周暮渝則一眼就盯在了地上的老頑童身上。

楊執一見那青面綠袍老者,不禁嚇得面色如土,張口結舌地說不出話來。

聖主看了三個女子一會兒、最後把目光落在揚執的臉上,道:“小姑娘,我要你辦的事情你辦的怎麼樣了?”

楊執鎮定了一下,強打精神地向前走了兩步,道:“並聖主,那魔衣王子一直沒有消息。”

聖主點了點頭道:“這個陰陽人剛才說他一會兒會來,你卻說沒有消息,看來你這個小姑娘太不誠實了。我聽人說他同你在一起,是不是他躲在你身後的古洞之中不敢出來了?”

楊執吃驚地看了思忘一眼,又回頭看了聖主一眼,低了頭不再言語了。

。聖主道:“你知罪了麼,那就自裁了吧。”

思忘一驚;想不到這聖主溫和之極的言詞中會有如此冷酷的命令。

楊執抬起頭來,雙眼盯著思忘,目光中是求懇,但有一抹絕望的神色在她眼中閱了幾閃又逝去了,思忘衝她點了下頭,楊執臉上露出欣悅的神情,回頭盯看著聖主,動也不動,聖主看了她的神情,奇怪之極地又向左右看了看,並沒有發見外麼別的人。於是對楊執道:

“那個魔衣王子會來救你麼?”

楊執點了點頭道:“他定然會救我,你殺不了我的。”

聖主又看了她一會兒,道:“讓那魔衣王子看了你的屍首傷心吧,那樣我殺他的時候定然會容易一些。”說完了向身旁一個細高的黑人點了點頭。

那黑人怪叫一聲凌空而起,直接向揚執撲了過來。

楊執臉上沒有任何驚慌之色,氣定神閒地站著。

那黑人撲到一半時.只聽見“哧”的一聲響。

好似是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那黑人仍然是那樣的撲向楊執,楊執見他撲到近前,輕輕地下意識地向旁一閃,那黑人便摔在了地上,如一灘泥似地不動了。

聖主奇怪地看了那黑人半晌,摹地臉上變了顏色,對楊執道:“你盜去了我的無影神針麼?”

楊執對他輕輕一笑,不置可否。

“聖主又對身旁的兩個黑人說了一句什麼。兩個黑人聽了點了點頭便向揚執走了過來。

黑人走到據楊執一丈遠的地方站定了,抬掌劈空向楊執擊了過去,只聽見哧哧兩響,楊執向旁躍開了,那兩個黑人的手掌卻再也沒收回來,那麼直挺挺地站在地上,向前伸著手掌慢慢地倒了。

聖主奇怪地看了那兩個黑人半晌,直到相信了那兩個黑人確然已然永遠躺在那裡,再也無法起來之時,才又回頭去看他身旁的黑人。

此時他身旁還有四個黑人。

聖主看了那四個黑人一眼,猶豫了一下,最後終於沒有捨得讓那幾個黑人出面,他把目光投向了思忘,叫道:“陰陽人,你把這個小姑娘除去了,我帶你回崑崙山去,我說過的話自然算數,將來定然讓你做華山派的掌門。”

思忘道:“我跟她好,不能殺她。你讓我殺她,我就會殺你。”

聖主一怔,道:“你殺了她,我帶你回崑崙山,那裡比她好的女人所在多有。我任你挑選就是。”

思忘道:“你這人虛張聲勢,拉大架子嚇人,其實狗屁本事沒有,你連一個小姑娘也殺不了,卻讓我來幫忙,卻言什麼將來統一武林,要做什麼聖主,我看你定然是瘋子,再不就是個傻子。你快自我了吧,免得你爺爺動手!”

周伯通這時已然打通了脈息,從地上一躍而起,接道:“對,稱這個傻於瘋子臭腦屎,快點自裁了吧,免得要我動手!”

這師父倆當真是一對頑童,一個人拋起來了,另一個人就能接住了。

那聖主肅然地看著思忘,半響說不出話來。

思忘見長眉老人被那四個黑人圍了甚是兇險,再也無心跟這個聖主比著弄玄虛,左手一抬,但聽得哧哧兩聲輕響,那與長眉老人相鬥的四人已然有兩人滲呼而亡。餘下的兩人怔得一怔,被長眉老人立時用劍拳擊碎了頭骨。

聖主帶來的黑人已折了三分之二,餘下的四個人護在聖主周圍,開始抖了起來。

聖主也是臉上開始現出緊張的神色來。但他強自鎮定心神,問道:“你是彈指神通黃藥師麼?”

老頑童一聽大樂,‘對對,他是彈指神通,彈指神通是我的好徒兒,乖徒幾。

思忘一聽他提起黃藥師.那晚黃藥師苦戰火海中的情景便歷歷如在目前,禁不住地心中更加痛恨這個聖主,決心今日將他除去,替黃藥師報仇,崑崙山的事,就只好以後再說了。

思忘緩步向那聖主走過去,周伯通密友,長眉老人在右,三人走到了聖主面前站定了。

思忘道:“我今天要殺了你,你說是群毆呢,還是單打獨鬥呢?”

聖主抬眼看著思忘忽然問道:“你的臉上不是畫上去的麼?

思忘道:“我現在沒空跟你這樣的瘋子多說,你要想單打獨鬥就站出來,有什麼本事就向我身上使,我全都接下你的就是了。若想群毆也可以,我們這面只我們三人,你們共有多少人儘可以一同上來,”

聖主仍是那般平和地看著思忘,好似一切都是早巳在他的預料之中,這一切都不足為奇的樣子,問道:“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到底是誰,我想你這麼高的功夫,定然不是無名之輩。”

思忘道:“好,我告訴你,我就是你要找的魔衣王子!”

聖主奇怪地上下打量著他,自言目語地說道:“那麼說,是他們騙了我……”

思忘問道:“是誰騙了你?”

聖主道:“他們跟我說魔衣王子是個面貌英俊的年輕人,他身穿魔衣.背上插著一把無鞘寶劍,顯然他們說的一樣也不對,若不是我被他們騙了,就是你現在在騙我?到底是怎麼回事?”

思忘道:“誰也沒有騙你,你自己傻得到了家,誰若騙你,須得也使得到了家才行,你俠說吧,是單打獨鬥,還是群毆?”

聖主盯著思忘看了半晌,又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道:“若是非得動手不可,那自然是群打群毆,大家一同上,我貴為聖主,怎能與你小輩的孩子單獨動手。”

思忘道:“好吧,其實那結果是一樣的……”

猛然之間,一股巨大的掌力當頭湧來,思忘忙伸雙手迎了上去,卻忽然之間那掌力頓然消失得無影無綜.聖主巳然躍了開去,那站在聖主背後一直不言不動的三十餘名青衣人立時將思忘三人圍住了。

思忘一見那些青衣人裝束,臉上立時變色。

聖主向思忘拍出一掌,趁機後躍逃了開去.那些一直站在他身後一言不發的青衣人立即上前將思忘及周伯通和長眉老人圍在了中心,動作快得當真是匪夷所思。

思忘眼睛一掃,見那些青衣人裝束怪異,都是背上揹著一個黑色皮袋,手中拿著一個竹筒,與那晚將黃藥師固在火海中的青衣人裝束相同。不禁心下大該。

看起來.這聖主又要使用那晚對付黃藥師的辦法,意圖將他們這一干人一網盡除。情勢已經十分危險。

老頑童哈哈大笑,對長眉老人道:“長眉老人,今日我們賭賽,看誰撕來的耳朵多些!”

思忘不待他將話說完,已是凌空躍了起來,在空中方始急叫道:“兩位前輩俠走!”但見他的身子凌空飄行.飄了足有十餘丈,如一隻大烏一般的從空中突出了青衣人的包圍。

這一下直看得石洞旁的三個女子無不目幻神搖。楊執和周暮渝自不必說,有琴聞櫻萬料不到與思忘分別月餘,他的武功就進境若斯,看見思忘如一隻巨鳥一般的從空中脫出了青衣人的包圍,姿態美妙之極.她的心中情不自禁地湧起一陣歡喜,眼中競自流下淚來,口中喃喃念著,“這當真是他麼?他現在的武功已經這樣好啦……”

老頑童和長眉老人見思忘躍了出去,正自不明所以,只悟得一悟,猛然之間,周圍騰起騰騰烈焰,登時將兩人裹在了火海之中。

思忘身體剛一落地,抬掌便向圍著的青衣人拍去,掌到中途,猛然之間覺得一股巨力從背後拍來,匆忙之間不及將那向青衣人的一掌拍實,急忙回身指出一掌向那股巨力迎去,但聽得轟的一聲巨響,思忘身子晃了一下,拍頭看時,見那聖主亦晃了一下,終於站立不穩,向後退了一步。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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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9 15:47:04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一章 張三丰義護少林

聖主吃驚地看著思忘,這已然是他們的第二次對掌,強弱雖然不明,但聖主已然覺得這個形貌怪異的陰陽人內力強勁之極。這第二次的對掌聖主已然使出了九成力道,只想著要將思志一掌擊入火圈之中,卻不料被思忘回身匆匆忙忙地一掌就敵住了,而且自己竟自退了一步,比較而言,倒是思忘的功力略略地強出了一籌了。

其實思忘剛才與聖主對了這一掌,幾乎已盡了全力,最後卻只是使得聖主退了一步,自己卻被聖主的那一掌震得胸間氣血翻湧,半晌氣脈受阻。

好在那聖主看來在這一掌之下也甚是難受,退了一步之後,隨之渾身抖了一下,接著屏息調起了呼吸。

思忘趁聖主調息的時機,也調了幾口呼吸,待覺得呼吸順暢了,揮右掌又向那聖主攻了過去。他心下甚是擔憂,害伯周伯通和長眉老人也是與黃藥師一般的被困在火圈之中,最後力竭,終至難逃一死。

他想快點打敗聖主,好去解救老頑童與長眉老人,因此不待自己呼吸完全順暢就一掌向聖主拍了過去,只想著趁聖主調息之際一掌將他斃了,然後回身去救兩位老人,沒料到手掌才剛剛拍出.內力尚自沒有吐出去,猛地裡左右兩邊兩股巨大的掌力同時攻到。

思忘急忙手掌一翻,將拍向正面的右掌向右面的掌力迎去,同時使出分心二用之術左掌亦同時拍出去。但聽得四股掌力相交,發出同一聲巨大無比震人心魄的響聲,右面那個襲來的黑人被平平地擊得飛了出去,摔在二十丈外的一塊山石之上,立時便不動了,左面那個黑人則被他一掌震得向火圈中飛出去,撞在兩個青衣人身上,三個人同時摔入了火圈。

那黑人顯然在摔入火圈之前就已被思忘驚世駭俗的掌力震死了,摔入火圈之中再也沒有動。

兩個青衣人則是被那黑人撞入火圈的,身上並沒有受到致命的傷害,因此一人火圈之後便即躍了起來。但他們兩人渾身上下都已燃了起來。從火圈之中竄出來之時身上尚自只是青衣被燃著了。待跑出幾步之後,背後揹著的皮袋轟的一聲冒出一股濃煙,把兩人立時變成了兩個高大無比的火人,飛快地在草地山石之間跑著,那情景真是駭人已極。

那三個站在石旁觀望的女子都已被駭得呆住了,競自忘了去觀看思忘與聖主那兇險萬分的激鬥,直把眼眼盯在那兩個怪異恐怖的火人身上。

那兩個火人直跑出了三十餘丈,終於撲地摔倒,在地上滾了幾滾便即不動了,身上的火仍自熊熊地燃著。

思忘震飛兩個黑人,立即雙掌一併,向聖主擊了出去。

一股排山倒海的掌力立即發出一種怪異的響聲,向聖主湧了過去,這是一種空氣被重物撕破的響聲,刺耳之極,讓人全聽之下,心都懸了起來。

眼看那聖主就要被思忘驚世駭俗的掌力震死,驀然之間,那聖主雙目齊張,青光進射,兩掌一併,亦是當胸推了出來,但聽得波的一聲,與思忘的掌力膠在了一起。

思忘正自奇怪,何以如此巨大的掌力相撞,竟然一點聲息也沒有,猛然之間,一聲震天動地的巨響傳了出來,立即沙飛石走,草木橫飛,火圈被這兩股巨大的內力一擊,立即熄滅了一大片,但隨即又燃了起來。,雖只是瞬息之間,思忘已然看得明白,那兩個老人在火圈之中已然熱得大汗淋漓,正自張惶失措地奮力用雙掌撲著火。火困合攏之後,兩個老人又被火牆隱住了視線。思忘見兩個老人無恙,心下稍安,轉回目光之時,眼前地上被兩人掌力震出了丈許深的一個大坑,方圓竟達兩丈。

聖主第三次與思忘對掌,仍是平分秋色,禁不住心下對他暗生懼意。覺得他如此年輕氣盛,這般的與之比拼內力.久戰必非其敵。競然飛身縱躍而起,向思忘伸指攻到。

思忘見聖主指尖上哧哧地響著,點向自己胸前腹中大穴,知道這招之中蘊藏著無窮的後招變化,倘若自己閃向任何一個方向,都必格面臨更兇險的處境,當下伸指一彈,指尖上亦是哧地一響,一股內力從左手中指尖上激射而出,撞向那聖主點過來的右手食指上,但聽得刺耳的“掙”的一聲,如同兩柄利劍劍尖撞到了一起,思忘被這一響聲震得也是胸中一蕩。

火圈外的青衣人有兩人被這一響聲震得摔倒在地,慌慌張張地爬起來,瞪眼看著相鬥的聖主和思忘.不明白為何兩人手中沒拿任何兵刃卻發出了這般怪異的聲響。

聖主和思忘交換了一指之後,知道遇到了不世強敵,猛然之間清嘯連連,向思忘連續拍出了八掌,這八掌如同在瞬息之間同時拍出的一般,剎時之間籠罩了思忘所在的八個方位。

無論思忘躲開哪面拍來的一掌,勢必會在身上其它部位中掌。

思忘驀然之間但見漫天掌影八方罩了下來,知道已然退無可退,只得奮起神力,也於瞬息之間拍出了八掌,向那拍來的八個方向迎了上去。

聖主的這一招掌法喚作“八方風雨”,若是尋常江湖英雄好漢見了,定然束手待斃,因為沒有誰的內力和速度會快到這種程度,在“八方風雨”的掌力壓力之下同時抱出八掌以應敵招八方風雨。

聖主雖在心中暗驚,但掌出之後仍然全力拍了出去,但聽得轟然一聲巨響,兩人身旁的巨樹被兩人的掌風竟然震得斷了,向那熊熊燃燒的火圈之中倒了下去,思忘卻輕哼了一聲向旁邊縱了開去。

聖主輕輕地冷笑出聲。

思忘的額上滾下了黃豆大的汗珠,順著他的臉頰流下來,落到地上,發出滋滋的響聲。

他已然受了內傷。

他萬萬沒有料到聖主的這招八方風雨竟然只是詐招,名字和掌法雖與八方風雨並無二致,但內力使用上卻大不相同。平時武功高手所使的八方風雨確確實實是八掌同出,每掌均具極大的內力,用來對付比自己武功低微之人,常常在一招之間即令對手立斃掌下,無所逃避。但聖主的這招八方風雨,其實有七招是沒有內力的虛紹,他把全部內力都用在了正面招出的一掌上.由於內力井非平均分配,這當胸正面擊出的一掌實際上相當於他使出了十二分的內力,這實在是冒險一擊,孤注一擲的打法。

思忘於匆忙之間沒能辨出聖主的這招八方風雨是虛是實,竟然對之信以為真,把十成的內力使了出來。但一旦平均分配到每一掌上,則每掌的內力其實使出了不到五成,其實七掌無疑是沒有目的的向空虛發,故爾將身旁的兩株巨樹登時擊得倒了,而當胸的那一掌卻是隻以五成內力來應付聖主的拼命一擊,終至受了極重的內傷。

聖主見思忘已然受傷,冷笑兩聲,又是揮掌拍了過來。

恩忘咬牙忍住胸間氣血翻湧,仍是抬手迎了上去,但內力無論如何也是提不起來。

募然之間,空中一聲清嘯,兩條人影四掌齊出,凌空下擊。那聖主眼看著就要將眼前的不世強故斃於掌底,見空中襲來兩股凌厲之極的掌力,雖是覺得萬分遺憾,卻也不能不充求保住自己性命。當下聖主向前略一錯步,將向思忘擊出的一掌順勢迎向空中擊來的兩股掌力,但聽得又是一聲巨響,聖主身子晃了幾晃,向後登登登地退了三步。抬眼看那兩人時,卻原來是一直被困在火圈中的長眉老人和老頑童周伯通。

聖主一見,楞了一楞,回頭向那火圈看去,見那火困仍在燃著,青衣人守在周圍,那兩株大樹倒在了火圈之中,已被燒著了,火焰順著樹幹,正向樹林中爬過來。聖主見了,仍是奇怪怎麼這兩個老頭子居然能從火圈之中逃出來。

他百思不得其解,長眉老人和周伯通已是聯手攻了上來,一時之間漫天掌影,罷風激盪,兩個老人都是動了真火,毫不容情地全力攻來。聖主只得奮力招架。

原來周伯通與長眉老人只因在思忘呼叫的時候沒有躍將出來,被圈在火困之中,立時便見周圍火牆高達四丈餘,想無論如何也是躍不出去的了。腦中一時之間沒了主意。見那火圈雖然高達四丈,卻並沒有將兩人立身之處全都點燃,於是奮力催動兩掌,只恐那火圈縮小了,燃到兩人身上。

果然投過片刻那火圈竟然真個開始縮小了,兩人立時覺得熾熱異常、呼吸競自也有些困難了。那長眉老人的兩道長眉立時捲了起來,慌亂之間周伯通揮掌便向那騰騰的火焰拍了下去,立即有一大片火焰被他雄渾無比的掌力擊得滅了。

兩個老人一見,立時喜出望外,你一掌我一掌的,向那漸漸逼近身前的火焰拍下去,周圍的火焰立即全都被兩人的掌風擊滅了,兩人尚沒喘過氣來,心中正自喜滋滋地覺得求生有望,驀然之間,那已被撲滅的火焰又騰地一聲燒了起來。

頓時兩人又是覺得熾熱襲體,急忙又向那火焰拍下去,猛地裡一聲巨響,那火焰熄丁大片,一瞬之間,兩個老人看見那聖主正自與思忘惡鬥,明白那火焰是被兩人的內力震得熄了,腦中尚自沒有完全明白,那火焰立時又燒了起來。

這下直把老頑童後悔得兩腳亂跺,剛要把手背到身後去來回走幾步,那火已是燒到了近前,只得揮掌又將那迫近來的火焰拍滅了一大片。

白眉老人亦是對自己沒有能夠抓住剛才那一次機會甚是懊悔。當下兩人都是一樣的心思,一面揮掌拍滅那逼到近前的火焰,一面提起精神,眼睛盯緊了聖主與思忘相鬥的方向,等待著時機。

也是兩人命不該絕,谷中此時無風,那火焰直是騰入高空。兩人只要不讓那火焰燒到近前,自是沒有性命之憂,不似黃藥師被因人火圈中的那時,火助風勢,風助火威,直是把個神功超絕的黃藥師累得力竭神疲,終至因此而亡。

終於機會來了,思忘迎向聖主的那一招八方風雨,雖然自己受了內傷,卻擊倒了兩株參天的巨樹,那巨樹競自倒入火圈,轟的一聲,將大片的火焰壓得熄了,兩人哪敢稍留片刻,趁此間不容髮的瞬間從火圈之中躍了出來,不待身形落地,凌空同時揮掌向聖主的頭上拍落,身後的巨樹卻在兩人躍出的剎那騰地一聲已經燒了起來。

當下老頑童展開遙遙掌法,只把那些怪異之極的,從所未見的招式向聖主身上招呼,進退趨避,無處不是攻招,渾身上下,處處可以打人,直把那聖主—時間弄得手忙腳亂。

長眉老人見聖主竟使出如此惡毒的火圈戰術,將兩人陷入其中,險險地化為灰燼,一張老臉氣得直是抖動,長長的白眉被烈火烤得已然捲了起來,使他的一張本就憤怒駭人的臉孔更增了幾分怪異。他兩掌兩盡皆吐出近兩尺長的五色劍光、硬碰硬地從正面不住地向聖主發動攻擊。

縱是聖主功力通神,在兩個如此怪異的絕頂高手合鬥之下也是險象環生,變得只有招架之力而無還手之功了。

思忘見長眉老人和周伯通脫出火圈,心下一寬,登時一口鮮血噴了出來,腿上一軟,便即坐下下去。一口鮮血噴出之後,胸間煩惡之氣頓時去了不少,稍一用功,又噴出了一日鮮血,聽得身旁幽幽地阻了口氣,知是有琴聞櫻來到了身後。果然,一股她身上特有的香氣隨後飄了過來,讓池覺得心下頓然一片開朗,正欲用功療傷,卻聽到二十丈外傳來局暮渝與楊執的輕呲之聲。

原來周暮渝與楊執見到老頑童與長眉老人被困火圈,早就對那些青衣人恨人了骨髓,但由於擔憂兩個老人及思忘的安危,竟自忘了自己也是負有武功之人。直到長眉老人與周伯通戰住了那個叫做聖主的綠袍青面老者,三個女子才躍入場中,將那些青衣人立時擊倒了兩名。

揚執和周暮渝一見這些青衣人雖是用起火來恐怖駭人,動起手來卻是這麼不堪一擊,當下更有了信心.揮掌殺人了青衣人群之內,立即將兩名青衣人拋入了火圈。

有琴聞櫻則已然發現思忘受了重傷,她—直全神貫注地把目光盯在他的身上,他受傷一節自也沒能逃過她的眼睛。惟恐再生意外,她直接便來到思忘的身後保護著地,以防那些本領低微的青衣人趁他運功療傷之際傷害到他。揚執和周暮渝正自殺得興起,猛地裡斜刺裡奔過來兩個黑人.尚自沒到近前,掌風巳然向兩個女子攻到。

思忘聽到楊執和周暮渝的拼鬥輕呲之聲,抬頭看去,巳然看山兩人遠非那兩個黑人的敵手.當下也顧不得自己己受內傷、從衣袖中模出兩枚小石子,放在拇指與食指之間,哧的—

聲彈了出去。

那兩個黑人剛剛將兩個女子圈入掌下.正欲伸手將兩人擒獲,卻忽然之間雙臂向前一伸,慢慢地撲地倒了,直把楊執和周暮渝嚇得半天回不過神來。

由於這一彈石運力.思忘又是噴出了一口鮮血,正欲再行閉目運功療傷,卻見那聖主終了在手忙腳亂之間被老頑童使了一指道遙屁股,一腚撞在腰上。

那聖主在向前撲倒的一瞬間,猛地雙掌向地上一拍,身十一借力,倒著縱了出去。老頑童和長眉老人本欲在他倒地時點他穴道將他擒獲,卻不料被他忽使怪招逃了開去。

老頑童和長眉老人反應過來,禁不住驚呼出聲。那聖主在逃出去的同時只一躍,便躍到了兩個女子上空,伸手向下抓落。

眼看他的手就要抓到楊執的肩上,募然之間,聖主覺得有一件極強的暗器襲到,他知道只要誤得片刻就有性命之憂,他果斷地改抓為拍,在楊執的肩上拍了一掌便直接逃了出去,頭也不回地,便於片刻之間消失了蹤影。

楊執低頭看時,那暗器卻是老頑童的一隻鞋子。

思忘臉色慘白之極,因為適才他的傷使他沒能將小石子彈將出去.多虧老頑童見機得快,否則只怕楊執現已被聖主抓走老頑童哈哈大笑,好似一股怒氣己然隨著這隻鞋子盡皆拋給了那聖主,大笑過後,將另外一隻鞋子也除了下來,一揮手向楊執拋了過去。

楊執見那隻鞋子平平地向自己飛來,只道老頑童在這一場惡戰之中幾經生死,已然神志失常,將自己當做了敵人,大叫:“老頑童,你幹甚麼打我?”話沒說完,那鞋子已然飛到了近前,揚執剛欲低頭閃避,那鞋子忽然停在空中,猛地向下一紮,鑽入了前一隻鞋子之中,將那前一隻鞋子帶著向回平平地飛去,直飛到了老頑童面前三尺之處方始墜了下來。

老頑童見那鞋子尚差了兩尺沒有飛回到自己腳前,大是覺得臉上無光,正自沒有辦法下台,不知如何到前面將鞋子穿在腳上,長眉老人已自叫了起來道:“好你個老頑童,什麼時候練得了這麼一手高妙之極的暗器功夫,我卷眉老兒算服了你啦!”

不知何時,長眉老人世受了老頑童的影響.一改昔日百餘年來養成的一板一眼的正經作風,變得說話也有活潑之氣了。

“老頑童於是哈哈笑著,故做不知的走上兩步將鞋子穿上了道:“這叫做逍遙鞋法,與遙遙掌法遙遙腚法雖是不能並駕齊驅,稍遜半籌,稍遜那麼一尺兩尺,卻也算是我老頑童的一項絕藝,等會幾你請我喝上兩罈好酒,我來教你!”

思忘盤膝運功療傷,猛然之間身上一震,覺得一股大力由背後命門穴向體內湧來,忙將那股內力導入胸間傷處,覺得那股內力與自己的內力如出一般,甚是相和,知道那定然是老頑童無疑的了。

又過了多半個時辰.思忘睜開眼來道:“楊姑娘.那聖主沒有傷到了你罷?”

楊執臉上再也沒有了先前的那級高傲,她輕輕地道:“多謝你記掛,我很好,他沒有傷到我。”說完了向有琴聞櫻看了一眼。

有琴聞櫻道:“忘兒,你的傷重不重?”

思忘沉默了半晌,終於答道:“謝謝,我的傷不重!”

有琴聞櫻聽出他言語雖然裝做極為客氣,但語音卻微微有些顫抖,顯然是極力壓制住內心的情感將這句話說完的。她的淚水止不住流了下來,道:“忘兒,我說過的,待你的傷好了,我就告訴你,現下那個魔頭又傷了你,你還是先在谷中養好了傷罷,那時候再去少林寺也不遲……”

思忘已然站了起來,回頭看了有琴聞櫻一眼,緩緩說道:“我的傷在心而不在體,在谷中是養不好的,只有在路上慢饅地養了。”、楊執道:“那麼你就快去快回便了。有兩位前輩助你,那少林寺便是龍潭虎穴也去得了,我…我們在這谷中等你回來。”

周暮渝道:“爸爸,我要跟你到少林寺去!”

老頑童奇道:“嚏,不是說得好好的,你們幾個小姑娘在谷中吃桃子等我們,我們將那無色和尚賊斯鳥的頭揪下來,就回來,怎地現在又要跟著我們?”

周暮渝只是嘟著嘴不說話.非要跟著老頑童不可,老頑童只把眼盯著思忘。

楊執道:“那個大魔頭不會回來的,他今天帶來的十二個黑人一個也沒有跟他逃走,他孤身一人,必不敢在中原久留,定然是回崑崙山去了,便是再要來時,少說也要兩個月以後了,那時琴公子他們早就該回來啦。”

周暮渝聽了揚執的話便不再言語了。

思忘盯看了楊執一眼,眼中疚露出嘲弄的意味,那意思是說,你不但能夠猜透我的心思,連別的女子怎麼想你也猜得到,當真了不起。

楊執見思忘眼神,已明白其中含義,撇了下嘴,沒有再說什麼。

有琴聞櫻一直拿眼盯著恩忘。

思忘再也沒有看有琴聞櫻,與老頑童一起帶同長眉老人,別了三個女子,出得常春谷,遠遠望去.常春谷中仍是濃煙滾滾。那困住長眉老人和老頑童的火焰尚自沒有熄滅。

三個人沿著官道只行了不到一個時辰.思忘便覺得有些不妥。三個的相貌都是一般的怪異之極。路上無論是商賈行旅,還是押鏢的武林人物,都把眼睛盯盯地看著三人,好似三人形同鬼臉一般。臉上禁不住現出驚懼疑忌之色。

思忘運功暗察了一下自己所受的內傷,覺得並無大礙,便對兩個老人道:“咱們比試一番腳力如何?”

老頑童大樂叫:“妙極,妙極!”驀然之間,已是人影不見,化做一道灰煙竄了出去。

長眉老人一見,更不打話,隨後退去。

思忘身子輕輕一縱,已是三十餘文之外了,緊緊地跟在長眉老人身後”

那些商旅們只覺眼前一花,再看三個服飾形貌盡皆怪異之人時,早巳沒了蹤影。嚇得直是咋舌不己,以為碰到了鬼怪神仙,一路之上小心冀翼,不時地左右張望,惟恐這三個人再突然地現身出來。

老頑童這一路發足奔馳,當真是快逾閃電,不到一頓飯的功夫,已是超越了兩隊騎馬奔馳的蒙古官兵。那些蒙古人雖是生來善於騎射,此際騎在馬上奔馳,卻被老頑童—閃便越了過去。急忙搶頭看時,只見一條灰影電射而去,漸漸地消失了蹤影。正自不知那究為何物,耳邊風響,又有兩人從身旁越了過去,那些蒙古官兵倒有大半認出原來這快逾閃電奔越而過的竟然是人,直駭得睜大了眼睛盯在那兩個人影身後,但半刻之間,兩人也消失了蹤跡。

長眉老人發力追趕,但由於周伯通先已走了一步,兩人功力本在伯仲之間,一步之遙競自無論如何也攆不上了。

思忘本就不欲同兩位老人爭風頭.他只是看到三人相貌太也驚世駭俗,才提議比賽腳力的.加之身上受了聖主的一掌,雖然經過運功自療,加上老頑童以極強的內力助己療傷.已然好了大半.但終究氣血運行仍是不能自由如已意,勉強跟在長眉老人身後尚可應付,欲要趕上週伯通卻也是有點力不從心。

三人就這樣一人在前兩人在後的快捷奔行,午時過了。老頑童害怕兩人趕上,競自足不停步地繼續奔行,又奔了五個時辰,將近申時,思忘覺得肚子有些餓了,想叫老頑童停步不走。叫了他兩聲,他競自應也不應的自顧向前去了。

思忘和長眉老人隨便在路邊的一個酒店吃了兩斤牛肉,又帶了點乾糧,就又匆忙上路了。那家酒店的小二從始至終連看也不敢向恩忘看上一眼。思忘知道自己容貌駭人,心下雖然難過,卻並不想遮掩自己,仍是那般的昂頭挺胸將牛肉吃完了。

由於這一番耽擱,兩人與老頑童拉下得更遠了,只得加快腳步,足不點地一般的向前奔馳。

正行之間,兩人忽覺得有人哈地笑了一聲,回頭看時,卻是沒有任何人影,兩人不覺心下暗自奇怪,以為自己聽得差了沒料到心念才起,又是哈的二聲。這次兩人聽得明白,聲音是發自左面.齊都向左面看去,劫仍是沒有一絲人影,這下兩人心下都是吃了一驚。

猛然之間,頭頂又是哈的一聲響,兩人搶頭看去,樹梢上人影一閃,快捷之極地縱下地來,呼地向白眉老人拍出一掌,尚沒等白眉老人反應過來,那人又是哈地一笑、一溜煙地向前去這人從樹上縱下來.到拍完—掌離去,真好似只一瞬間事.等思忘想起來他有可能傷到了長眉老人時、那人已是去得遠了。

長眉老人怔證地,半晌說不出話來,他絕想不到世間居然有如此武功高強之人。

思忘亦心下甚驚,看長眉老人時,見他並沒有受到任何傷害,心下稍寬、但好似心上壓了塊石頭。無論如何也再輕鬆不起來。看這人拍向長眉老人的一掌乃是虛招,那麼此人好似對思忘及長眉老人並非懷有敵意。但此人究是何人,實是大費腦筋也猜想不列。

又行了有近一個時辰,猛然間,前面松林之中傳來老頑童的喝呲之聲,思忘一聽之下,心下大急,急忙加快腳步,向前疾奔,心下甚是擔憂老頑童會不會與適才那位絕頂高手相遇。

奔到近前,果見兩人正在松林之中相鬥。那松林是一種並不多見的紫松。松葉短小而細、現已是初冬時分,雖然並沒有降雪,但那松葉竟自都落了下來,將地上鋪了厚厚的一層,如地毯般的柔軟。

兩人在紫松林中打鬥,把那些落在地上的松葉都揚了起來,但見蓮蓬勃勃的無數針葉在空中飛舞盤旋,將一個人影裹在了裡面。如—個巨大的球狀的雲朵一般,在地上滾動跳躍,看不見人影和衣飾。老頑童則催動掌力,將落在地上的松針都掀了起來,這些被他的掌力掀起來的松針便如數幹數萬只暗器,直向那個圓球攻去。那個圓球則怪異之極地將這些攻向自己的樹葉針葉盡皆收在了圓球的周圍。

思忘和長眉老人見老頑童神色之間不似在與那個絕頂高手相鬥,掌力卻是威猛之極,禁不住心下好奇。並不出手相助,看他又在玩什麼花樣。

那些松針組成的圓球愈滾愈厚,甚是壯觀,隨著老頑童掌力加大,那個圓球也逐漸地大了起來。猛然之間,砰地一聲巨響,那松葉組成的圓球傾刻散了,松葉如漫天細雨,慢慢地從空中向下飄落。

老頑童一時之間怔在那裡。

但見針葉續紛之中.一個青年道士氣中軒昂地站在那裡,針時不斷地從他身旁飄落下來,卻沒有一枚落到那道士的身上。那道士身穿的道袍無風自鼓,顯是內力極為深厚之人。

他睜著一雙大眼,定定地看著老頑童,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忽而那笑意義消失了,掃了—眼老頑童身後的思忘和長眉老人,聲音平和但不失威嚴地道:“不知三位因何與在下動手?”

老頑童憎了一憎,不知如何回答,長眉老人已然將話接了過去,道:“喂,年輕人,你說話可是太欠考慮,我們好好地在這裡站著,並沒有動你一分一毫,如何說我們王位與你動手?”

老頑童道:“對對,我們好好地趕路,你卻如何說我們與你動手?”

那青年道士說道:“我好好地在這紫松林中練我的功夫,你一上來不問青紅皂白的便向我身上發掌,怎地便成了好好趕路?”

老頑童一怔、隨即道:“我好好地趕路、你卻在這裡玩什麼古怪,將我好好的一條路也攔住了.卻如何叫我不向你動手”

青年道士雙手一推,向兩旁一指:“大路朝天,我並沒有在路上練功.怎麼你偏偏非要走我的紫松林,難道除此之外便沒有路好走了麼?”

這下可讓老頑童抓住了理,他輕輕一縱,躍起兩丈餘,坐到一株紫松的樹權之上.向那年輕道士說道:“怎麼這樹林就成了你的?我老頑童在八十年前路過這裡,栽下了這些古里古怪那些松針組成的圓球愈滾愈厚、甚是壯觀.隨著老頑童掌力加大.那個圓球也逐漸地大了起來。猛然之間,砰地一聲巨響.那松葉組成的圓球傾刻散了,松葉如漫天細雨,慢慢地從空中向下飄落。

老頑童一時之間怔在那裡,但見針葉繽紛之中,一個青年道士氣宇軒昂地站在那裡,針葉不斷地從他身旁飄落下來,卻沒有一枚落到那道士的身上。那道士身穿的道袍無風自鼓,顯是內力極為深厚之人。他睜著一雙大眼,定定地看著老頑童,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忽而那笑意又消失了,掃了一眼老頑童身後的思忘和長眉老人,聲音平和但不失威嚴地道:“不知三位因何與在下動手?”

老頑童愣了一楞,不知如何回答,長眉老人已然將話接了過去,道:“喂,年輕人,你說話可是太欠考慮,我們好好地在這裡站著,並沒有動你一分一毫,如何說我們三位與你動手?”

老頑童道:“對對,我們好好地赴路,你卻如何說我們與你動手?”

那青年道士說道:“我好好地在這紫松林中練我的功夫、你一上來不問青紅皂白的便向我身上發掌,怎地便成了好好趕路?”

老頑童一怔,隨即道:“我好好地趕路.你卻在這裡玩什麼古怪,將我好好的一條路也攔住了,卻如何叫我不向你動手?”

青年道士雙手一推,向兩旁一指:“大路朝天,我並沒有在路上練功,怎麼你偏偏非要走我的紫松林,難道除此之外便沒有路好走了麼?”

這下可比老頑童抓住了理,他輕輕—縱,躍起兩丈餘.坐到“株紫松的樹權之上.向那年輕道士說道:“怎麼這樹林就成了你的?我老頑童在八十年前路過這裡,栽下了這些古里古怪的紫松樹,怎麼今天倒成了你的。看你年紀不會超過三十歲,這些樹起碼也有八十年了,怎地就成了你的?”

青年道士指著一棵樹道:“這棵古松已然有三百多年了、顯然並非你栽下的,既然這樹林並非你所栽,亦非我所栽,那自是誰先到就屬於誰,我在這紫松林中練了有近十年了,每年秋後葉落我必來此,十年來我從沒看到有誰來此與我動手,怎地你一上來就動手打我?”

老頑童道:“我象你那麼大中紀時就在這紫松林中練功,至今已有八十年了,八十年來,我從來沒見過象你這樣的小牛鼻子在這裡弄這些古里古怪的玩藝兒,怎地你把這些松針都裹在你的掌風之中轉來轉去的,那是甚麼功夫?”

青年道士終於忍不住要笑出來,但仍是板緊了臉道:“多說無益,你說這松林是你的,我說是我的,現下咱們只好在手底下比試一番,誰勝了,這松林就是誰的。敗的就得立即走路,不得在此停留。前輩以為如何?”

老頑童在樹枝上一顫一顫的,一聽之下,立時大樂,連說妙極、忽而眼珠一轉,對那青年道士道:“咱們須得在樹上比,若是贏了,方是賭賽松林,若在樹下動手、那不是賭賽樹葉下麼?你要樹葉自管拿去,要樹林卻非得在樹上比試不可。”

那青年道士道:“好,咱們就在樹上比,我便怕了你麼?”說完輕輕—縱,身形已自升起了二丈有餘.一轉—折,輕輕巧巧地落在了一株松樹的橫校之上.竟是比之老頑童所處的樹技要略高出尺許。

這一下大出老頑童意料之外,思忘和長眉老人亦一驚.兩人交換了一下目光,長眉老人高聲喝道:“喂.你小子為何跟著我們?又跑到這裡來玩古怪.逗弄我兄弟同你比試?今番不說得清楚,我們須容你不得:”

青中道士一悔,隨即哈哈大笑,道:“你們要來群毆我自奉陪、也沒必要找這個藉口。

我在這樹林之中練功練了近十年,從來沒有到別的地方去過、前輩怎地說我跟著你們?”

老頑童道:“看來你的輕功是不錯的,咱們拳腳上須得再行比過了,你進招吧。我老頑童救人救到底,送佛送上天,等著接你的招式。”

思忘和長眉老人對這青年道士生了成備之心,暗暗地凝力以待,恐他突施偷襲,傷到了老頑童,兩人心下這般想,自是大有道理,聖主爪牙遍佈且不說,適才那在兩人身周調笑逗弄之人,輕功顯然高絕已極,恩忘與長眉老人自嘆不如。而眼下之人輕功顯是甚佳,若非同一人,那自是與那人大有淵源的。

沒料到青年道士說道:“我既沒學過什麼武功招式,也沒有學過先動手打人,要動手就請你先動手罷。”

老頑童一怔,奇道:“你沒學過武功招式?,那麼你的內功輕功為什麼這麼好?這是同什麼人學的?”

青年道士向老頑童一笑道:“我見過你、我師父也見過你,我說出來,你自然知道我沒有學過了,可是我一說出來,你就不同我動手打架了,我的自創武功招式便沒有了同中原武林中的五絕之首中神通印證的機會,所以我不能告訴你。”

這一香話出口,直把老頑童說得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挖空心思地想也實在想不起來在何處見過面前的武林高手。更是想不起來他的師尊是誰了。

思忘卻在心中猜想:“莫非他先用言語將老頑童擠住了,動手過招之際使他留些情面,自己卻可趁機下手麼?”這樣—想,禁不住心中一顫,背上已然出了一層冷汗。果真如此,那麼此人就是兇險萬分的敵人了,不但武功輕功極高,這份心思所具的兇險,簡直超出他的武功十倍。

老頑童道:“你既不會什麼武功招式,這架打得可是太也沒勁之極。我們就不比了罷。

你還是玩你的古怪,我們可是要趕著到少林寺去找那無色和尚算賬去!”說完輕輕地縱下地來,發足便要向前奔去.回頭仍是不放心地看了思忘和長眉老人一眼,唯恐被這兩人在後面搶了先去。沒料到只這一回頭的片刻之間,那青年道士已自躍下,仍是攔在了老頑童的面前。

思忘禁不住心下一驚,自己的猜想又得到了一層證實。

老頑童奇道:“你這不是明明在擋我的路麼!”

青年道士道:“我是在擋你的路,你須得把話說得明白些才放你過去!”

老頑童如看—個絕頂怪物似的看了那青年道士半天,最後問道:“你既知我是中頑童,又不會武功招式,輕功又還過得去,你到底是幹什麼的?”

青年道士道:“我就是我,不是什麼別的,更不是幹什麼的,先前我沒有攔你,現在非要攔你不可,你到少林寺去我不管,要找那無色撣師算賬卻不行,先得過了我這一關再說。”

老頑童更是奇怪:“我要你打我,你什麼招式也不會,怎地卻又非要攔我不可,你靠跳來跳去的滾球攔我麼?那當真是好極好極,妙不可言之極!”

青年道士不慌不忙地道:“要我打你時我確實什麼招式也不會。只會得幾招少林寺的羅漢拳,但我已發誓不用少林派的武功,所以我不會任何武功,更不能動手先行打你,但是若要你動手打我時,我便會了。”

老頑童大奇,禁不住問道:“奇裁怪也,當真是奇哉怪哉奇怪之極,那麼你的武功叫什麼?你的輕功又叫什麼?”

青年道士道:“我的武功麼?沒有什麼招法名字,若要非得叫個名字時,就叫後發制人吧,輕功倒是有個名字,叫做梯雲縱。”

思忘一聽這名字,倒覺得甚為恰當。適才青年道士縱起之時,明明只是縱到了老頑童所在的樹枝那麼高,甚至是略微低於老頑童一些,可是一轉一折之間,便如踏雲登空,已然比老頑童高出了尺許。

老頑童叫道:“後發制人?這倒是個捱打的好名字,看掌!”說完了,絲毫沒有任何預兆,揮掌就拍了過去。

青年道士不慌不忙,見老頑童的掌力擊得實了,身子微側、左掌一按,已然將老頑童的掌力卸開去。右掌在左掌按下的同時已然拍了出來,一攻一守,守得嚴密穩實,攻得沉夠有力。攻守之間一氣呵成,好似沒有守便沒有攻,沒有攻,守得也不完善了。

老頑童一見之下,立時跳開,驚道:“好招式,好掌法,別騙我老頑童。你這招式好似練了有幾百年,幾千年了。不可能沒有師父又沒有名字的,你叫什麼?”

青年道士道:“在下張三丰,這些武功招式確屬在下自創,並沒有師承名字。”

老頑童點頭念道:“張三丰?張三丰?我好象聽到過的,不知是誰說過,怎地我倒忘了……”

思忘道:“閣下曾在少林寺呆過麼?”

張三丰道:“在少林寺當過幾年書童。”

張三丰這一說,老頑童立時跳了起來,歡聲叫道:“知道知道,你師父是個叫覺遠的和尚,有些內力不假,卻是愚不可及之至。你跟他專門學了些捱打的本事,奇哉怪也,怎地那覺遠和尚愚不可及之至,卻教了你這些高明之極的功夫,簡直有些和我老頑童教出來的徒兒並駕齊驅……”

思忘道:“如此說來大家是自己人,那也不用打了,你在松林中練你的功夫,我們自去少林寺找那無色撣師。少林寺將你逐了出來,想你身為少林寺棄徒,不會干預我們的事情。”

張三丰看著思忘,見他相貌奇待,一張臉被分成了兩半,每一半都是英佼無比,但由於顏色不同,兩半臉併成一張臉時卻變得詭異之極。知他乃是內功修為已達極上乘境界之人,不便直接頂撞,但卻緩緩說道:“少林寺自棄我,非我棄少林,他們寺中的和尚你們愛找誰都行,只是不能找那無色撣師,因他有恩於我。

思忘緩緩點了點頭道:“很好,他有恩於你,你便代他承擔一切麼?”

張三丰停了一下,說道:“雖不能說我要代他承擔—切,但你們此去不利於他,我便非得攔阻不可!”

思忘向前走了兩步,對老頑童道:“師父,不勞你費神,讓徒兒來打發他就是了。”

在場的三人聽了,都是大吃一驚。老頑童吃驚之餘,卻有些手癢癢的,好似碰到了張三丰這樣的對手不動手打一陣就大大地虧本一般。

思忘裝做沒有看見老頑童神態,走到張三車跟前平靜地說道:“你不後侮麼?”

張三丰平靜之極地點頭:“不後悔。”

思忘仍是平靜地道:“無色和尚是我的殺父仇人,我此去少林寺是為父報仇,你願意代他承擔,便請接招吧。”

張三丰一聽之下,臉上已然現出一抹驚色。正欲待要說什麼,思忘已是平平地一掌拍來。

張三丰改如剛才一般的側身接掌,猛然之間聽到一種怪異之極的金屬撕破空氣的聲響。

一驚之下,已然明白自己決非眼前怪異面孔之人敵手。不敢接他掌力,輕輕一縱躲了開去,不待思忘第三掌拍出來,已然頭上腳下,揮掌拍上思忘肩頭。

思忘本欲讓他知難而退,自己三人好即刻趕路,是以出掌盡了全力,把拍出的一掌用得實了。張三丰雖躲了開去,那一掌卻已然無法收回。在張三丰拍向思忘肩頭的那一掌還沒用實之際,猛然傳來轟轟不絕的響聲,竟有七八株水桶粗細的紫松被思忘那一掌之力撞得登時折斷,摔在地上,霎時之間空中針葉瀰漫,如雪花般飄灑而下。

思忘側身躲開張三丰按向肩頭的一掌,張三丰趁機一轉一折,輕巧之極地落下地來,看著那被思忘掌力撞倒的大片紫松,半晌說不出話來。

思忘看也不看那些紫松,平靜地問道:“你肯讓路了麼?”

張三丰一張臉孔猛然之間漲得通紅,一股豪情勃然而發,向思忘道:“你進招罷,我接下你的就是!”

思忘一時之間頗覺為難,他並非真正的殺父仇人,自己若真動手傷了他總是不妥,欲要罷手而去,面前之人卻言明瞭要替那無色和尚受自己之招,想了想,終自說道:“我不殺你,你自去罷,到少林寺去告訴那無色和尚,我再過十天,去到少林寺找他。”

張三丰哈哈大笑,道:“你當我是誰,仍當我是少林寺的書童麼?我自不會去少林寺的,你今日殺我也好,不殺也好,自有天命,我為那無色彈師在此處攔你,只為他曾有恩於我,這思我是可報可不報的,我並不想讓他知道我為他做過什麼,你要殺我,只管殺好了,用不著這般的為我大度!”

思忘見他如此,沉默了片刻,終於說道:“好吧,那麼我就進招了!”說完揮掌拍了出去。猛然之間,斜刺裡躍來一人,雙掌齊出,轟的一聲抵住了思忘的一掌,思忘抬頭看時,卻是長眉老人。長眉老人接下了思念那一掌之後,發覺思忘拍出的一掌並不十分威猛,不覺心下奇怪,但仍自說道:“他為那無色和尚這份俠肝義膽,很是令人欽佩。怎地你不分好歹醜俊,仍要打他。”

恩忘道:“我只求為父報仇,什麼俠肝義膽,於我何益?我的父親既已死於那無色和尚之手,我定出找他復仇,誰要阻攔,我定當與之為敵。多說是沒用的,前輩閃開了,我這次可是要發掌了。”

張三丰哈哈大笑,道:“好,多謝前輩美意,看來這一架我是非打不可了,人生一世,誰又無死。只是死於值當與不值當面心中亦是或喜或悲而巴。你只管動手,便是將我打死了,我無子無孫,也沒有父母師父,親朋故友,徒弟也沒曾收得一個,將來也不會有人找你復仇,你放心好了。”

思忘聽了這一席話,不覺地心中一酸,覺得他亦是—個非常可伶之人,比之自己似乎更要可憐一些。自己不論如何,朋友師父爸爸媽媽是都有的,卻不知如何,竟這般的傷心,而眼前這人看似可憐之人,儘管天下之大,唯己一身,卻好似比自己快樂平靜了不知有多少倍。

思忘沉默良久,終於輕輕說道:“走吧。”

長眉老人和老頑童都已對這個青年道士生了—些好感出來,一聽之下,心中懸著一塊石頭落了下來,急忙隨在思忘身後,轉身欲行,不料猛然之間聽得衣抉帶風之聲,那張三丰展開了梯雲縱輕功,又已攔在了思忘身前。

思忘的聲音變得有些嚴厲了,道:“你非要我動手殺人不可麼?”

張三丰道:“我想要說句話,並不是非要攔阻你不可,我雖有些不自量力,自己的本事大小能做什麼事情還是知道的。”

思忘道:“你說。”

張三丰道:“現今江湖又現血雨腥風,各幫各派又在招兵買馬。閣下武功高強,當擔當大任,為江湖英雄好漢多做有益之事,萬萬不可上了歹徒賊黨的當,與少林這等名門大派為敵。須知少林在武林中是舉足輕重的大派,閣下三人,都是當今天下難逢敵手的一等一人物,若是你三人與少林派為敵,只怕少林派要大傷元氣,那麼聖斧教,青衣幫這樣的幫派只怕更要為禍江湖,不知又將有多少人因此而喪生須命了。”

這一番話只聽得思忘驚心動魄,頓時陷入苦思之中。

老頑童叫道:“怎地你師父那般愚不可及,纏夾不清,你卻這般的頭腦清楚,能說會道?你這麼一說,我們就不找那些臭和尚賊斯鳥算賬了麼?可沒得這樣的便宜事,那無色和尚的腦袋我是非揪下來不可的。將來什麼聖斧教,青衣幫再要出來鬧事,也都一發的將頭揪下來便了。倒伯了他們這些飯桶,狗屎臭娘們不成!”?

思忘聽老頑童一陣亂罵,心下也暗覺痛快,一想不錯,將一個無色和尚殺了來替父親報仇,江湖上便血雨腥風了麼?即便是沒殺那無色和尚,江湖上的腥風血雨還少了麼?於是便向張三丰道:“謝謝閣下提醒,閣下若是多為江湖人物著想,不妨將自己的武功練好了,將來多收幾個徒弟,犯不上這樣的多費口舌來說別人,沒的讓人罵幾句嘴把式,那可是難聽死了。”

張三丰一聽,立時縱聲長笑.笑聲直衝雲霄,紫松好似也被他的笑聲震得抖動起來,發出漱漱的聲響。笑畢了,連叫三聲:“好!好!好!”化做一溜煙奔馳而去了。

只因思忘的這一番話,後來張三丰於武當山收了宋遠橋、愈岱巖、張松溪、張翠山,殷梨亭和莫聲谷為徒,並創下了太極拳和太極劍等多門武功,一直流傳至今。他的七大弟子亦是在江湖上多行俠義之舉,成為當時響噹噹的武林人物,號稱武當七俠。

張三丰去後,老頑童揹著手在地上來回走了兩趟.神情好似不盡的婉惜。

思忘亦是有種若有所失的感覺,揮掌一拍,一株紫松應聲而倒,針葉又飄了起來。

老頑童一見,好似忽然之間找到了發洩的對象,雙掌齊施,乒乒乓乓地一陣打,又有十幾株紫松被攔腰打斷,摔在了地上,好好的一片紫松林,傾刻之間變得斷樹狠籍,殘枝橫飛。

猛然之問傳來哈的一聲冷笑。

思忘和長眉老人立時一驚,不由自主地都向對方看去,目光碰到了一起,都是一樣的驚異萬分。兩人都是齊把目光向四下看去,分明是四下人影無蹤。

竟然在兩人四下相看之時,又傳來哈的一聲冷笑。

老頑童盯緊了長眉老人道:“你為什麼笑我,我有什麼可笑?”

長眉老人尚未回答,只聽得又是哈的一聲傳來,接著是一個冰冷的沙啞而又難聽的聲音傳來,“我愛笑傻笑,吃飽了就笑.喝足了也笑,你管得著麼?”

老頑童明明看見長眉老人並沒有說話.轉頭看思忘時,見他也在四下尋找,一時怔任。

猛然之間明白過來,眼珠轉了幾轉,裝作若無其事地低頭看著那些斷千。忽然之問,無聲無息地縱了起來,向身旁的—株紫松上落去。

老頑童果然猜對了,那個發笑之人真個躲在樹上。老頑童縱起之時,猛地裡覺得樹上一條黑影—閃.撲了下來,兇猛地向他的頭頂撲落,老頑童不及細想,立即揮掌拍了上去,只聽得“撲”的一聲,那個人被老頑童的掌力震得飛下出去。飛了足足有十幾丈遠。

老頑童一掌擊出之後身子一頓,距那橫出的樹幹尚有三尺之遙,卻只能望枝興嘆,又落回到地面上來。不由得在心中暗暗佩服那張三丰,想若是那張三丰,定然會便出梯雲縱功夫一轉一折,早躍上了那橫幹。

一落回地面。老頑童立時沒有任何遺憾和感嘆了。兩個縱躍,已躍到了那被他擊得飛出去的人物面前,俯身看時,見那人早已氣絕。不由得暗自可惜。口中叫了出來:“可惜,可惜,這人輕功高明之極。簡直有點高得不可思議,怎地卻這般地不堪一擊、被我輕輕地一掌就打得動也不能動丁?”其實他哪裡是什麼輕輕的一掌了,若當真輕輕一掌,決計不會將這人汀得飛出十幾丈遠。

思忘與長眉老人亦心下奇怪,齊都奔過來看這曾讓他們倆人提心吊膽,思慮重重之人。

奔得近前,但見那人身穿青衣,與青衣幫的幫眾所著服飾一般的無二,禁不住心下更是奇怪,上前仔細看時,驀然之間驚得啊地叫了一聲。

老頑童湊過來:“徒兒,發現了什麼古怪,讓你這麼啊啊的大叫,難道你發現了這個死人剛剛吃了—個人麼?”

思忘一指那那個青衣人的喉嚨,老頑童張目看去,立時也張大了眼睛,只怕這個死人真個吃了一個人也不會讓他這麼吃驚,他盯著那人的咽喉,百思不得其解。

原來地上的青衣人喉嚨已被人用牙咬碎了,脖子上留著明顯的牙印,不但喉嚨被咬碎,而且脖子上的血管亦被咬破,血滴還在一點一點地順著血管滲出來,而不是流出來,顯然這人的血管被咬破了已經很長一段時間。

確切點說,這個死人沒有吃人,但他明顯地是被人咬破了血管將血喝光了。

老頑童縱是神功驚人,此時也不得不承認,剛才他一掌擊出之前這個人就已經是個死人了。他的掌力雖大,卻絕不可能在一個人的喉嚨和血管上擊出牙印來。

思忘猛然想起他和楊執在祖師廟中曾看到那些屍體。哈默德領著那個小孩陽頂天進廟之後,曾檢驗過那些屍體,之後兩人對話言道,那些屍體之中,有一些人是被咬破了血管死的,如此說來,這個一直跟在他們三人身後的,不但是武功輕功懼臻上乘之境,更是一個兇殘狠辣之人丁。思忘想到此點,禁不住心中一寒,猛然之間,那個冰冷而又沙啞的聲音又響了起來道:“怎麼樣,害伯了麼?這人血可是好喝之極的,你們不想嘗一嘗麼?”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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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9 15:47:50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二章 有情人終成佳配

聽到那個冰冷而又沙啞的聲音說話,三人一齊抬頭看去,只見在一株巨大的紫松的樹梢之上,一人正自神態悠閒地看著三人,好似大人在逗著孩子玩兒—般。

周伯通一見大怒,猛然縱身而起.卻無論如何也不能縱到那人所在的高度,只好落在中間的—根橫技上。腳剛一站穩,篷的一聲響.驀然之間,無數的松針向那樹顛之人電射而去。那人識得厲害.哪裡還敢稍留片刻,騰身而起。縱到了另外一個樹頂、腳尚沒有沾到樹枝,見那周伯通的第二把松針已然射到,不及細想、一個躬腰轉身、竟然在空中無所借力之處硬生生改了方向,落在旁邊的一棵樹上,雖不是落於樹顛,卻是落在很高的橫幹上了。身子剛一站穩,立即開口罵道:“老頑童,你要拼命麼?把你那些臭玩藝快點收起來,不然我把你的臉打腫!”

老頑童奇道:“嚏,怎地你知道我的名字.我卻不知你叫什麼?”

此時思忘方始看清,那人身著藍衣,胸前畫了一叢火焰似的圖案,身形略瘦。大約在五十歲左右的年紀。頜下留有短鬚,臉上已然顯出老人的疲憊和衰敗。一雙眼睛卻是明亮之極地睜著,盯盯地看著老頑童。聽見老頑童問到,便極為誠懇地答道:“我叫韋千蹤,因為跑得快,別人就給取了這樣一個名字,怎地你們三人武功都是一般的高強之極,卻並作了一塊兒行走,卻是要找誰的晦氣麼?”

韋千蹤說話之際眼睛向思忘及長眉老人看了幾眼,好似害怕他們兩人亦如周伯通一般的偷襲。

老頑童道:“哈哈,你的功夫是不錯的,也倒還是有些眼力,你的眼力只怕比起來你的腿力來也不見遜色多少。咦,為何你知道我三人都是絕頂高手卻在後面緊緊盯住不放,你這是想要拜師學藝麼?”老頑童說完了,用眼來打量著眼前的韋千蹤,好似在看,收了這樣的一個徒弟會不會砸了自己的牌子。

韋千蹤道:“實不相瞞,我這次來中原,是找一個名叫魔衣王子的人,聽說他不但武功高強之極,兼之身上繫有許多重要人物的干係。這樣的人物,我們明教自是須得過問一番。

不能讓別的幫派把這人毀了,抓走,殺了,或者是吃掉。”

老頑童周伯通一聽明教之名,心下一驚,知道這是一個極大而有實力的教派,近來在江湖上逐漸顯露,雖不是如青衣幫那般地耀武揚威,卻也行事頗為霸道。不免在心中又多了一分戒備。盯著立於樹幹上的韋千綜,半晌沒有言語。

思忘道:“你們要找那魔衣王子做什麼?”

韋千蹤道:“我也不知道做什麼,教主讓我們找,我們便找。至於做什麼,那只有先把那魔衣王子找到了才能知道。喂,兩面人,你知道麼?你知道那魔衣王子在何處?”

思忘道:“我細道。”

那韋千蹤一躍,從樹上縱了下來,老頑童亦隨之躍下,站在了韋千蹤身後。韋千蹤一驚.仔細看時,原來一時大意,此際已陷入了三個絕頂高手的中心。思忘和長眉老人側面對著他,老頑童則立於身後,將他不偏不倚的圍住了。

韋千蹤哈哈一笑,對老頑童道:“怎麼,你們要扣下我麼?”

老頑童也是哈哈一笑道:“我們看見你的輕功好,害怕抓不住你讓你跑了,所以才把你圍住了,這次可不能讓你再跑了。你就象是一隻狐狸,放在草中,我們抓你不著,放在一個山洞裡,我們將兩邊洞牆死了,你就成了甕中之鱉,網中之魚,便想逃時,也只好夾起尾巴來哀求了。”

韋千蹤道:“好說,好說,我會夾起尾巴來哀求的,只是,這位少俠,你須得告訴我,那魔衣王子到底在於何處?”

思忘平靜地道:“他死了。”

韋幹蹤道:“他死了?”言下之意,這是絕不可能之事,好似告訴他的是一件明天太陽要從西邊出來之類的事情。

老頑童和長眉老人亦是驚詫萬分,不明白思忘何以會如此說法。

思忘道:“他確實死了。”

韋千綜仔細看思忘面孔,揣摩他的語氣,不由得不信這一不可能出現的事實。想了一想終於問道:“是誰殺了他?”

思忘道:“是我。”

這一次長眉老人並不十分吃驚,按照思忘前邊的話來推測,他已然猜到了思忘會如此說法。老頑童雖然仍感到吃驚。但由於站在韋千蹤的身後,故爾並沒有被韋千綜發現。

韋於蹤沉默了半晌,悠悠地嘆了口氣,好似無限傷懷,自言自語的道:“那麼,這個世界上就再也沒有魔衣王子了嗎?”

思忘道:“不錯,只有兩面人,再沒有魔衣王子了。”

假如韋千蹤神志清楚,當可從這句話中推測出某些事實,但他現在好似沉浸在極度憂傷的情緒裡,對思忘的這句話,好似並沒有聽清,只是隨隨地說道:“他死了麼?他已然死了麼?那麼她定然也會死了,她說過她只要見他一見,難道她真的無法見到他了麼?……”

思忘聽他言語之中混亂之極,不知他到底在說什麼,更不知他說的是誰要再見自己一見,難道是他們教主麼?那麼,教主為何要見自己呢?他是想要自己加入明教麼?

猛然之間,韋千蹤好似清醒了很多,神志一爽,兩眼暴射精光,道:“那就只好如此了,你請接招吧!”

思忘一驚,問道:“你要同我打架麼?”

韋千蹤道:“是的,我要殺了你,替那個魔衣王子報仇,也替我女兒報仇。”

思忘道:“我並不認識你的女兒,你定然是搞錯了。”

韋幹蹤道:“多說無益,你既殺了我女兒的未婚夫婿,與我女兒認識不識都是一樣的,我定然要殺了你,替我女兒報仇。”

猛聽得老頑童叫道:“看招!”說著已是一掌拍向韋千蹤後心。韋千蹤猛覺一股大力從背後壓下來,想要縱躍閃避已目不及。他萬萬沒有料到這老頑童會以一代宗師的身份說打就打,事先跟本就沒有任何預兆。匆忙之間,但見他身子一矮,眾人但覺眼前一花,已沒了他的蹤影。老頑童卻是哈的一聲笑了出來。叫道:“怎地世間尚有如此功法。你的祖爺是韓信麼?”原來韋千蹤被老頑童一掌自上而下的逼往了,避無可避之間,猛地一矮身子,依仗絕頂輕功快捷之極地從老頑童跨下鑽了過去,逃出了老頑童有類偷襲的致命一掌。

老頑童知他輕功極高,本欲用掌力將他罩住,然後點了他的穴道,沒料到被他從跨下逃了出去,把他弄得癢癢之極地笑了出來。

韋千蹤一脫出了三人的包圍,便即展開絕頂輕功與三人遊鬥。東拍一掌,西拍一掌,倒好似是三人被他圍任了一般。但是每一掌拍出,對於這三個一等一的高手來說,如同兒戲一般,均是不含任何內力的假招。初時三人見他手掌拍到,會不由自主地舉手擋一下,鬥到後來,三人見他雖輕功奇高,但武功身法,實在並沒有什麼過人之處。

又鬥了一陣,思忘漸漸地心中稍寬,知道韋千蹤的輕功並非內力深厚所致,實在只是天賦異質。他的掌力對三人簡直是抓癢一般,不會造成任何傷害,於是在韋千蹤揮掌拍到之時,再不伸手格擋,任由他將手掌拍到自己身上。

周伯通見了,覺得好玩之極,竟自把兩手背在身後,胸脯向前挺出,讓那韋千蹤打得更加方便一些。

一時之間,掌聲不絕,但聽得劈劈啪啪地一陣響聲,那韋千蹤也是躍開站定了。聲音冰冷而沙啞地道:“怎麼你們兩人不怕毒麼?那麼我用劍了!”

三人齊都是一驚,長眉老人暗自慶幸自己沒有如老頑童師徒二人一般的託大。抬頭看他二人時,見他二人果真並無中毒的跡象,不禁心下暗驚:“他師徒二人當真練到了百毒不侵,百病不生之境麼?”

老頑童和思忘則不是擔心自己是不是已經中毒。他二人服食了近五年的紅鯉,自是不會被尋常毒物所誤。只是聽那韋千蹤說是要用劍,那可是兇險萬分之事。

韋千蹤神出鬼沒,他用掌尚自可以抵敵,若用劍時,三人都是一樣的核懼,簡直毫無辦法。

果然,那韋千蹤當真從小腿上抽出一柄九寸長的短劍。那短劍顯是一柄利刃、藍瑩瑩地閃著光,韋千蹤橫握手中,一縱之間又撲了上來。

這一次老頑童再也瀟灑不起來,展開了熟穩之極的七十二路空明拳法,嚴密地守住了門戶,不讓那手持利刃的韋千蹤近得身來。

韋千蹤目標只在思忘身上,是以並沒有全力進攻周伯通,見他守得嚴密,只是偶而向他發出一招兩式,讓他無暇顧及到這邊的思忘。韋千蹤腳下卻是毫不停留,展開了絕頂輕功,只繞著思忘纏鬥,片刻之間,思忘的衣袖已被他用短劍劃破了一幅。

長眉老人兩掌已然吐出了五色劍光,雙掌互擊,嗡聲不絕,果然韋千蹤大受影響,腳下沒有先前那般快了,只是稍稍緩得一緩,思忘已然躍身起來,以快打快的和他鬥在了一起。

但見兩條人影候忽來去,有如鬼臉一般的在紫松林中繞樹縱躍,攀技騰挪,把老頑童和長眉老人看得直是昨舌。暗自驚歎適才較量輕功之際,思忘十成功力便了只怕還不到六成。

兩個老人驚歎,可苦了思忘,他的內傷本就沒好,這番的騰挪跳躍,甚是耗費內力,時間一久,牽動內息,胸間隱隱作痛,腳下就覺得有些吃力了。

先前發向張三丰的兩掌,只因是凝神以待,緩慢而發,尚自看不出內傷有甚妨礙,現下卻是須得咬緊了牙關才能勉力支持,鬥了不到二百招,額上冷汗已自流了下來。

老頑童和長眉老人已然看出思忘的腳步有些遲緩。但苦於輕功不及二人,無法上前根助,只能睜著眼睛看著著急。

思忘腳下遲緩,便大大地吃虧,那韋千蹤甚是知道自己的長處,腳下不斷地在加快,總是繞到了思忘背後方始出手攻擊。思忘不得不快速跟著他轉,但轉得片刻,便覺得頭暈腦脹,胸中煩惡難當,強自忍住,方始沒有一口吐出來,靠在一株樹上喘息片刻。韋千蹤馬上從樹後幾個方向向他攻擊,思忘聽風辨位,躲開了兩劍,肩上又給那柄利刃劃開了一道口子、雖然沒有傷到筋骨,但鮮血湧了出來,將白色的衣衫染得片片殷紅,叫人看了不由自主地生出懼意。

猛然之間,思忘再不遊走旋轉,兩掌一推—按又一攪,落在地上的厚厚一層針葉傾刻之間便如被一股巨風捲了起來,騰起有一丈餘高,思忘雙掌又是一攪,又是一般紫色的湧浪騰了起來,兩股湧浪一擊,紫色的針時頓時發出蓬的一聲響,立時四下裡脹了開去,在蓬蓬勃勃的紫浪中間,猛在裡竄出一條人影,快捷之極地繞著紫浪行了一週,將那些針葉收成了巨大的一個圓球狀,但見思忘兩掌上下飛舞,那針葉組成的圓球便在他的手掌之間上下盤繞,繼而開始繞著他的周身旋轉。進退趨避之間,圓球無不隨身起落,圓轉如意。

老頑童看得心花怒放,拍手大樂道:“好徒兒,乖徒兒,你這招手法可比那張三丰藏在圓球之內不知要強出多少倍了,這可叫什麼功夫?”

思忘此時胸間煩惡之氣因運轉美妙的針葉圓球而減輕了許多,阻礙的內力氣脈也覺順暢得多了,聽得老頑童問,順口答道:“這叫做天羅地網式,我媽媽教的,本來是捕捉麻雀來練的,現在只好用這些松葉來將就了。”

韋千綜一直在旁看著思忘,見他古怪之極的一系列動作只不過是為了滾一個巨大的圓球,禁不住一聲冷笑,道:“天羅地網式,用來對付麻雀還算勉強說得過去,要來哄小孩子麼?”說完哈地一聲笑,手握短劍,快捷之極地向思忘的側後撲過去。

猛然之間,思忘身前的圓球帶著一股巨大無比的內力向思忘身後撲來,迎著韋千蹤攻到。韋千蹤匆忙之間被攻了個措手不及。好在他功力不及三人,但輕功造詣確然已達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但見他一個轉身,身體候忽飄開,躲開了思忘的松葉圓球,又向思忘的後心攻到。但思忘的松葉圓球好似長了眼睛一般,又呼地一聲攔在了兩人之間,攻到韋幹蹤面前,幾枚松葉由於圓球行得快了從球中射了出來,打在韋千蹤的臉上,韋千蹤頓覺一陣火辣辣的痛疼,只好又躍了開去。

以後韋千蹤無論攻向思忘的什麼方位,那松葉圓球必然迎到。由於松葉圓球被思忘用內力催動著跟韋千蹤旋轉周旋,代替了思忘自身的進退趨避,奔騰閃躍,思忘的內息反倒逐漸順暢了起來,神情一爽,那松葉團球更是運轉如意,得心應手.便如一個巨大無比的活的盾牌,將韋千蹤的招盡皆擋下了不說,更在守衛之中蘊有反擊,將韋千蹤搞得其是狼狽。

這一下只把老頑童看得心馳神往,長眉老人更是望球興嘆,驚異世界之大,當真是無奇不有,內力到處,摘花飛葉皆可做暗器,想不到更有用樹葉來做盾牌的。

老頑童忍不住哈哈地笑起來,開心之極。好似那圓球是被他支配而不是被思忘支配著一樣令他開心大笑,口中不住言道:“妙極,妙極,這小子的輕功簡直是有點妙不可言,竟然與樹葉不招上下,落地無聲,打人無聲,把一團樹葉打得滾來滾去的甚是好看,徒兒,我看你不用練功夫學武藝了,你就去走江湖耍獅子罷了,你的獅子……”

話沒說完,韋千綜呼地撲了過來,嚇得他下面的話頓時嚥了回去,急忙運起雙掌,展開七十二路空明拳法,小心翼翼地守快門戶。

韋千蹤正面討不到便宜,呼地竄到老頑童身後,伸短劍向老頑童肩頭斬落。

老頑童匆忙之間回不過身來.聽風辨器,知道那短劍是斬向自己右肩,猛地裡腰一躬,躲開了那韋千蹤的一劍,雙足用力一蹬,身子立時向後飛出,屁股撞在韋千蹤的胸上,將韋千蹤撞得摔在地上。

這一招正是老頑童的得意之作逍遙腔法。沒料到韋千蹤輕功造詣已達神境,競也沒有能夠躲開老頑童的一腚。立時被摔得甚是狼狽,雖然地上都是厚厚的樹葉,極是柔軟,並沒有將他摔傷,但他摔在地上的樣子卻極是不雅,四腳朝天,渾沒有有半點武林中高手的風度。

韋千蹤一躍,從地上彈了起來,正欲再撲上來與老頑童拼命,忽然傳來一聲冷冷地聲音道:“果然在這裡了,那個吸血魔王!”抬頭一看,禁不住驚得呆了。

但見紫松林周圍已然一片青色.仔細看時,那些青色原來都是一個個青衣人的衣飾。

近千人的青衣幫幫眾已將四人團團圍在了林中。

老頑童及長眉老人都是心下一驚,禁不住向思忘瞧去。

思忘乍看那些那圍住松林的人如此眾多,也是心下一驚,但看到他們都是青衣幫幫眾時,卻又在心中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份親切之感來,禁不住地用眼環視那些青衣人,好似在尋找什麼人。找了一圈沒有找到,心下不覺微微有種失落感。

老頑童見他在青衣幫眾中觀看.已然明臼了他的心意,忽然高聲叫起來:“喂,你們那個小姑娘幫主來了沒有?”

忽然聽得一個極為陰冷的聲音道:“我們幫主:是你隨便叫得的麼?”

老頑童看了思忘一眼道:“我們和你們幫主是朋友,她曾經請我們喝酒來著,怎地我便不能叫你們幫主?”

那個冰冷的聲音道:“老傢伙;你信口開河,胡言亂語,我們幫主以千金之軀,如何會請你這等人喝酒,待會兒再找你算賬!”

老頑童已然聽得那說話之人在他前方二十餘丈的一株大樹之旁,待他說完下,也不言語,猛然之間用腳一踢,地上的松針被他踢起了大片,在空中飄蕩著開始散落,剛剛落到一半,老頑童突然雙掌齊發,強勁之極的掌力頓時將那些松針擊得向那說話之人直飛過去。這一下誰也沒有料到。思忘也沒料到老頑童會將這些松針當做暗器射向那青衣人。那些青衣人更是想都沒有想到這些松針是可以當做暗器來射的,一時之間,都啊地一聲驚呼,隨後便是啊的一聲慘呼。

看那說話的青衣人時、已然氣絕。但見他身上,臉上到處都是鮮血淋漓,脖子上也是扎滿了松針,整個人便如一個刺蝟一般無二。

所有的青衣人都嚇得臉上變色,半天沒了言聲,如看鬼魅似的看著老頑童。

老頑童故意不言不語,也睜一雙亮亮的頑皮之極的眼睛看那些青衣人。

這時一個沉雄洪亮的聲音叫道:“周前輩,我們此次來並非為了你們三人,而是為了這位吸血魔王韋千蹤。他幾日來將我們青衣幫的八名弟子咬破喉管,吸去了鮮血,今日我們要將他擒回本幫總舵,此事與前輩等三人無關,還望三人不要插手。

周伯通尚沒有答話,那韋千蹤已是哈地一聲笑了出來,高聲喝道:“是大護法宋一濤麼?怎地說大話也不遮著點兒,不怕大風吹跑了你的舌頭麼?你韋爺爺是這麼輕易讓你說抓就抓的麼?”

那宋一濤向前跨了一步道:“正是區區。我們抓你是抓不到的,那真是難於上青天,誰都知道體韋千蹤的名字不是隨便就得來的。但我們抓你的老婆和兒子卻不用費得多少力氣,你的兒子真是可愛之極。想來他身上繼承了你的好多稟賦,將來定然也是輕功過人,只怕再過得三年五年我們便抓他不住了。他的韋一笑的名字可是他母親取的麼?想來這名字不會是你給取的啦。你不妨再哈的笑一聲,讓你的兒子也來聽一聽,知道你確然是他的爸爸!”

韋千蹤一聽之下頓然屏住了呼吸。想不到宋一濤平靜之極的一番活會令他立即沒了聲音。但他確實是不再言語了。思忘看那大護法宋一濤時.見他相貌平平.站在青衣幫眾之中很難將他認出來,但也正是這個相貌平平的宋一濤,讓這個輕功超絕的吸血魔王沒了聲音。

老頑童及長眉老人再加上自己三人聯手都沒有做到的事情,讓這個宋一濤幾句話便做到了,想到此處,思忘不禁感概萬千,對自己的形貌變化好似又有了新的領悟。

宋一濤追問道:“怎麼樣?你是否答應跟我們走了?”

韋千蹤尚未說話,忽然松林之外傳來幾聲清嘯,那口嘯聲此起彼伏,呼應連連。韋千綜一聽到嘯聲,也是撮唇清嘯,接著哈地一聲笑了出來道:“大護法,我顯些上了你的當,須得將來再同你算這算筆賬了,我去也!”說完輕輕一縱,上了一珠紫松,身子在樹枝上一顫,還沒等站穩,就又縱了起來,竄上了另外的一株紫松。

眼見這韋千蹤再縱得幾縱便脫出了青衣人的包圍。猛聽得那大護法宋一濤清嘯一聲,立時四下裡火光沖天而起,順著那些紫松直燒上去。

韋千蹤眼看就要縱出那些青衣人的包圍,已然來到了林邊,猛然見到火焰頂著紫松燒了上來,知道若是退回林中必無倖免,牙關一咬,向那林邊騰騰燃燒的紫松縱過去,立時被火焰吞沒了。

眾人都看得睜大了眼睛。

但見那燃燒的紫松上一團火焰向地上縱去,直落到林外去了。

青衣人盡皆回頭觀看,但什麼也看不見了,眼前的大火和濃煙被西風一吹,立時將韋千綜逃去的方向遮沒了。

直到此時思忘和老頑童及長眉老人才想到自己的處境。

但見四下裡火焰騰騰,風助火勢,畢畢剝剝地直燒到三人身前來。地上的厚厚的松針也是極易燒起來的,此際也已著了起來,立時天上地下到處是一片片火海,比之黃藥師、長眉老人及老頑童所處的火圈只怕也要兇險萬分。

老頑童破口大罵,罵那大護法賊斯鳥陰損毒辣,早就預謀好了將四人都燒死在松林之中,卻又這般假猩猩地先用話把老頑童穩住了。

眼見火焰燒了過來,思忘不及細想,又掌一按一絞,立時地上的松針騰了上來,又是一按一攪,兩股紫浪湧到了一處,又是組成了一個巨大無匹的圓球,高聲向老頑童和長眉老人叫道:“快跟我衝出去!”、長眉老人也是雙掌一攪,地下的松針立時漫空飛舞,但不似思忘那般的切成了一團,因而被火焰一燒,都著了起來,傾郊間化成無數的火星四下裡散去了。周伯通也是用掌攪起了大堆的松階,但結果與長眉老人一般一無二,都是險險被自己攪起的針葉燒著了眉毛鬍子。

當下兩人不及細想,只好跟在了思忘身後亦步亦趨地向外衝去。

但見思忘兩隻手掌快速絕倫地揮來揮去,撥動那巨大無比的針時盾牌,身旁立時帶起一陣旋風,將那撲向三人的火焰向旁吹了開去。思忘領先,周伯通和長眉老人隨後、三人形同奔命的沿著那針葉盾牌開出的道路衝了出來。

青衣幫眾但見一片燃燒的火海之中火焰忽然向兩旁閃了開去,—個怪異的兩面人雙手快捷地擺弄,一隻巨大的圓球從火中衝了出來,更有兩個老人跟在後面。三人雖然都是從火海中的松林衝出,卻身上半點火星也無,都禁不佳地睜大了眼睛看著。

思念看看已然衝出了紫松林,輕舒了一口氣站定了,那巨大的針葉盾牌便慢慢地向下墜落。眼見便要落地散去了,猛然之間聽得老頑童大喝一聲,接著是蓬的一聲巨響。那圓球被老頑童雙掌擊得立時散了,有無數技針葉卻是被老頑童擊向了那些圍觀的青衣人。

但聽得慘號之聲響成一片,那些青衣人中竟有十幾人被針葉射中了,有的被射瞎了眼睛,有的被射中了穴道,有的面孔上扎滿了鋒葉,鮮血立時濺了出來。

老頑童一口惡氣還是沒有出來.高聲叫道:“大護法!大護法!你在哪裡?”

叫了半天,沒有應聲,便逐一向那些青衣人看去,哪裡還能認得那大護法出來。那大護法相貌本就平平,再加上一般的也是身穿青衣,在近千人的青衣幫眾之中想認出他來,那當真是幹難萬難的。

認了半天,沒有認出來,老頑童又叫道:“大護法宋一濤賊派鳥,你出來是不出來?

我可是看見你了,你就站在一個青衣人旁邊。你再不出來,我用暗器打穿了你的脖子!”

他這樣說原來本是對的,那大護法宋一路定然是站在某個青衣人身旁。但那大護法無論如何也不再出來說話護法了。

倘若他說話,老頑童立時會將他認出來。因為他的內力深厚,與這些青衣幫相比,顯然比他們強得太多。

但此人更是工於心計,知道出來之後決難討得了好,竟利用自己相貌平平的特點,隱在青衣幫眾之中不出來。

長眉老人問道:“莫非這小子在咱們衝出來之前走了。”

老頑童一想不錯,他定然是知道五絕之首的中頑童決計不會被這點區區小火困任,害怕自己出來之後找他算賬,因此提出走了也是有的。這樣一想、便住口不再罵了。

思忘道:“他沒走。”

老頑童奇道:“你怎麼知道他沒走?”

思忘道:“這些青衣幫的幫眾都沒有散,你打得他們屁滾尿流他們也站不動,就證明他沒走,否則群龍無首,他們早該散了。”

老頑童道:“有理,有理,大是有理!”說一句話就傳來一名青衣幫眾的慘叫聲,三句話沒說完,共有四名青衣幫眾被他踢得飛了出去,落在地上一點聲息也沒有了。

那些育衣幫眾雖然個個臉現懼色,但果真都是直挺挺地立在那裡,誰也不敢挪動半步。

老頑童審視著那些青衣幫幫眾,他的目光到處,青衣幫眾個個揮身顫慄,唯恐他突然出手又將誰的胳膊折斷,或是一腳踢了出去。

思忘亦是心下對這些青衣幫甚為不滿,雖然不曾自己動手,但老頑童在那裡動手責打青衣人,他的心中也不由地生出許多快意。

忽然之間,東面的青衣幫眾紛紛向兩旁閃開,從閃開的青衣幫眾中間,走出了一個年輕美貌的女子,身穿紫紅色衣裙,火光映照之下,更顯出妖冶豔麗,正是青衣幫幫主汪碧寒。

汪碧寒的身後仍是跟著右衛左衛,右衛左衛的身後,仍舊跟著那些手持長劍的青衣幫衛士。老頑童一見汪碧寒,立即將她認了出來,高聲叫道:“小姑娘,你說請我喝酒,卻怎地叫這些賊斯鳥放火燒我們?這口惡氣我是非出不可的了!”

汪碧寒向場中三人看去,盯著老頑童看了半晌,又把目光投到了思忘的臉上,但只一掃就掠了過去。

思忘一直盯盯地看著她,她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注視之下,見她眼睛只一掃,就從自己臉上掠了過去,禁不住心下一陣失望。仔細看那汪碧寒時,見她的眼中也有一抹失望之極的神色。

汪碧寒叫道:“大護法何在?”

這時在老頑童身前不遠的地方,從青衣幫眾中走出來一人,徑向汪碧寒走了過去。

老頑童一見,身子一躍,已然縱到了那大護法宋一濤的頭頂,伸手便向他的肩頭抓落。

大護法已然覺得老頑童會來這一手,因此不謊不忙地仍自走著,待得發覺老頑童伸手抓來,猛地回身、縮腰、出掌,動作不但乾淨利落,兼且美妙之極,真可以說是大有一代宗師的武學風範。

可能是他看到幫主到來,因而有意在眾人及幫主面前炫示本領,以補剛才做縮頭烏龜的過錯。

只可惜他看錯了對象。

他這一連串動作,若換作了一般的武功高手,非得著了他的道,被他在一招之間抓住腕脈摔出不可,即便不被摔出,那也非得中掌受傷,輕者吐血,重者損命。

只因他的對手是老頑童,他的這一連串動作做完以後,發現自己的腕脈被對手抓在了手裡而不是自己抓住了對手的腕脈,一時間全身痠軟,半點力道也使不出來。

更可怕的是,老頑童並沒有將他摔出,而是拖死狗一樣地拖到了思忘及長眉老人身前,然後對他兩人說道:“你兩個看得清楚了,須得想個辦法才好,讓他躲在人群之中半天找他不著,氣煞我也,這次可得在他險上留個記號!”說完了,在他的臉上一握一揉,臉頰上立即被老頑童擰起了一個雞蛋大的肉瘤。

老頑童放開了手,宋一濤卻摔在了地上,再要起來時,腿上委中穴已被老頑童不知在什麼時候點了,雙腿無論如何總是站不起來。

汪碧寒道:“老頑童,打狗還得看主人呢,怎地你把我們的大護法就這麼抓來抓去的,太也不給我面子了吧?”

老頑童道:“非也。非也,第一,他不是狗,我打他自有道理,也不用看你主人的面子。第二,你來之前,這小子命部下放火燒我們,若不是我老頑童教徒有方,我的徒兒武藝高強,現下只怕早就化做了青煙騰空而去了。這小子放完了火,卻躲在人群中叫也叫不出來,若是當真誰也叫不出來也就罷了。偏偏我老頑童半天叫不出來,你一句:“大護法何在?’就把這小子給叫了出來,這小子這麼勢力眼,只因我老頑童不是幫主教主的就瞧我不起,可須得好好地整治一番。”

汪碧寒只好苦笑。左右看了看,並沒有看到旁人,於是問道:“老頑童,怎麼你剛才說若不是你的徒兒武藝高強,只怕你們早就化做青煙騰空而去了,我怎麼沒看到你的好徒兒,乖徒兒,好乖徒兒?他沒有來麼?沒來又怎麼能將你們從火中救出來?”

老頑童看了看汪碧寒,又不由自主地看了思忘一眼.道:“我的徒兒一我的徒兒自然是來了,只是,只是一”他聽思忘同韋千蹤說那魔衣王子已被自己殺了,不知他是不是願意讓汪碧寒認出來,是以吞吞吐吐地半天也沒能說出他的徒兒到底來了沒有。

汪碧寒已然從老頑童的神態之中看出有些問題,她禁不住心中一寒,問道:“莫非,莫非他被困在火中麼?”問完了才知不對,若是思忘被困在火中,那麼絕不會老頑童他們三人仍在這裡又是吵鬧又是動手地與青衣幫眾為難的。想到此處,汪碧寒又問道:“他現在在什麼地方?不是已去了少林寺吧?”

老頑童搖頭道:“沒有,那是沒有,他去少林寺,我也是非去不可的,他現在一他現在一”他又說不下去了,禁不住扭頭看恩忘。

汪碧寒向前跨了一步,急切地問道:“他現在到底怎麼樣了?”

思忘終於忍不住,冷冷地接道:“他已經死了,是我殺了他!”

汪碧寒一聽之下,猛然怔住丁,身子晃了幾晃,終於沒有摔倒,眼睛睜睜地盯著思忘問道:“此話當真麼?真的是你殺了他麼?”聲音已然變得異常沙啞,問完了,不由自主地閉上了眼睛,好似等待著最後的判決一般。

思忘仍是平靜地冷冷地說道:“是的,那個魔衣王子,那個漂亮的魔衣王子己然死了。

你今生今世再也見不到他了,是我殺了他!”思忘咬著牙將這幾句話說了出來。他料定汪碧寒定然承受不了,若是她的真的承受不了這個結果而暈倒時,那麼他與周伯通及長眉老人就可趁此離去,永不再見她了。

沒料到他的話一說完,汪碧寒猛然睜開眼來,盯在思忘的臉上看著,足足看了半晌,方始緩緩地說道:“是你,當真是你,你變成了這樣,那個漂亮的魔衣王子當真死了,可是你還是好端端地活著。”說著這些話,競自在上千人的目光注視之下,一步一步地向思忘走了過來,走到距思忘不到三尺之處站定了。仍是那般地喃喃說道:“真的是你,若不是我閉上了眼睛、聽出了你的聲音,險險地就讓你騙過去了。忘兒,告訴我,你怎麼會變成現在這樣的?”

思忘想不到汪碧寒在閉上眼睛的一瞬之間會從聲音裡把自己認出來,一時間怔住了,也是呆呆地看著汪碧寒,不知說什麼才好。聽到了汪碧寒這麼問他,也忘了回答,這也實在是難以回答得清的事情。

汪碧寒好像並不是要他回答,仍是那麼看著他,自說自話的道:“你的每一半臉孔仍是那麼漂亮,你的眼睛還是那麼動人,你怎麼能說那魔衣王子已經死了呢?忘兒,你知道我每天都在想你麼?你真的忍心這樣傷我的心麼?”

在汪碧寒的自言自語當中,思忘猛然之間覺得心中湧入了一種從來不曾有過的激動,這是與以往任何激動都絕不相同的。他的心好似被誰用重錘敲了一下,略略地跳起來,再也無法平息。

思忘一步一步地走到汪碧寒身邊,伸乎輕輕地抱住了她。

青衣幫幫眾正即稀噓出聲。

老頑童手掌一舉,作出一種威脅要打的樣子,然後腦袋一歪,那意思是說,你們再吵我就打你們。

果然那些人都靜了下來。

老頑童見他們都不出聲了,又歪著頭把目光投向了思忘和汪碧寒,長眉老人一直微笑不語,看著老頑童的神態作為,嘴上的笑容更深了,把眼睛也禁不住地向思忘和汪碧寒瞧去,但看到兩人摟抱在一起。終於還是把臉扭開了,看向那仍在燃燒的紫色松林。

思忘抱著汪碧寒,口中喃喃地說道:“到今天我才明白,其實我一直在心中要你,你才是我真正想要的,不管你以前有過多少個男人,我從今後只要你,再也不要別的女人”

汪碧寒亦便在思忘懷中,聽他這麼喃喃地說著,身子越來越軟,好似就要癱到了地上,口中亦是小聲說道:“我知道,我知道會有這一天,你終究會屬於我,會成為我的男人。我是一個壞女人,你也是一樣的壞,但我們骨幹裡卻是都渴望著雙方,渴望那與自己的靈魂能夠吻合的靈魂。我有過好多男人,但你超過了他們全部,我有了你便擁有了一切男人,從今以後.我什麼也不需要了,只需要你一”

在眾人的目光注視之下,在汪碧寒喃喃的細語裡,思忘猛然之間從身體到內心,湧起一股無名的激動,如洪水,如烈火,讓他無法抑制,讓他覺得有些可恥,為了掩飾,他猛在將汪碧寒推開了。

汪碧寒有些吃驚地抬頭看著他。

思忘嘎哺著,終於緩緩說道:“我現在變得這麼怪異,你還喜歡我麼?是真的麼?你是不是在可憐我?”

汪碧寒的眼睛瞬即變得有如天鵝絨一般的柔和,慢慢地再次依慣到思忘的身前,在他的臉頰上吻了一下,看著他,又吻了一下,再看著他,然後輕聲說道:“你忘了麼?我們初次見面時,在鐵牢裡,我的臉上滿是疤痕,變得比你現在的樣子不知醜陋了多少倍,變得那麼骯髒而恐怖,連我自己都不敢看的時候,你吻了我,你知道麼?從那時開始,我就下決心這輩子一定要得到你,一定要跟你在一起。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你的靈魂我總是認得出來。

我曾想過得不到你的時候,把你變得成為那天我去看你的時候的那個樣子。那麼醜,那麼伯人,這樣別的女人不要你時我才要你,用我全部的愛來愛你,讓你知道一個女人徹底的愛是什麼樣子的……”

猛傳來一聲慘厲之極的叫聲,恩忘和汪碧寒都是一怔,回頭看時,只見大護法宋一濤捂著兩眼,從地上爬了起來,血水從他的手指縫中滲出來、流在他的臉上,身上。這一切好似他都不知道了,但見他跟艙著腳步,東搖西蕩地向青衣幫人眾中走去。那些青衣幫眾慌忙給他閃出一條路來,他跟隨著一腳絆在了石上,摔倒了。急忙爬了起來,穿過人眾,向東而去了。

思忘看老頑童時,見他手中拿著一把松針,正在向那些青衣人擠眉弄眼地做態,看他打那些手勢,分明是要那些青衣人不要看自己和汪碧寒。

猛然之間,老頑童一回頭,看見思忘及汪碧寒都在瞧向自己,臉上一紅,撒腿就跑,亦是向東奔去,轉眼之間已在四十丈外了。

長眉老人高聲叫道:“等我一等!”回頭微笑地看了思忘一眼,也是向東奔去了。

思忘見他二人奔去,知他二人定會在前面等自己,再說,他二人不等自己,自己便不敢去少林寺了麼?

汪碧寒嬌柔之極地依偎在思忘懷中,問道:“你不走麼?”言語甚是頑皮。

思忘道:“我今天要跟新娘子在一起,也過一過新郎的日子,看看我家的汪姐姐是怎麼樣愛我的。”

汪碧寒哧地笑出來,在他的臉上咬了一口。

十天以後,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

這日河南省登封縣好似忽然之間有了什麼重大的事情,所有的客店全都滿了。有些愛黃白之物的客店,見來了賺錢的機會,便在客房中多搭了兩張床位,如此一來,每間客房之中原來是住著一人的,現在都得住著兩人三人,原來住著兩人三人的,現在只怕要位到五人了。即便如此,仍然不斷的有客人前來投宿。好在現在是冬季,客房之中客雖多,那股汗臭體臭腳臭的氣味也沒有夏天那麼叫人難以忍受。

在登封縣北面有一家客店,雖然不大,但甚是潔淨,老闆姓李,是個信佛的人,每月都將自己開店所得銀兩交給年近八十的父親。他父親則從這每月的銀兩之中抽出十分之一,到上香的時候捐給少林寺去。

月復一月,他的客店在少林寺中算是有了名聲,少林寺的方丈天鳴撣師便手書賜了這李家客店一個名字叫“不空客店”。

這“不空”實乃佛學意味十足的一個名字,不料給了這李家客店之後,客店之中立時變得名實相符。幾乎日日不空,天天客滿、凡來少林寺上香的香客,遠道也好,近道也好,看了方丈所題的扁額,幾乎總是要在店中住上一宿,好似不如此就心中難受一般。

不空客店今日也是客滿,但相較其他客店,今日不空客店倒顯得清靜了許多。說是清靜,只是老闆沒有為了賺取銀兩多加床位面己。客人還是五花八門,各色人物懼全。不知為何,上午上香的時候已經到了,客人們不去上香,都擠在二樓大堂之中喝酒。

這時外面忽然傳來了呼喝打鬥之聲,眾人都是一驚.想不到有人動武竟然到了此處,都湧到臨街的窗口,向下觀看。

只見一名青衣男子,手拿一柄彎刀,正在與一個美貌黃衫少女相鬥,那少女手持短銅棒,上下飛舞,靈動異常,青衣男子雖然武藝高強,但卻一時之間奈何不了那個少女。少女邊鬥邊道:“你這人這麼沒有記住麼,上次饒了你,你這次卻這般的沒臉沒皮,俏悄地跟了我兩天,你道我不敢打你麼?”

那青年男子哼了一聲道:“你上次在眾人面前那般的羞辱我,我這輩於若不討了你當老婆,這口氣是無論如何也咽不下去的。我跟了你兩天,那是已經看清了你這次是隻身一人,再沒有幫手。你就認命了吧。你爸爸老頑童不知到哪裡去耍了。你的意中人早就鑽進了我們幫主的羅賬,沒有人來救你的了。”

這黃衫少女正是老頑童的寶貝女兒周暮渝,那年輕的青年男子卻是那日在林中被周暮渝氣得倒地的向智開。

兩人邊說邊鬥,顯然少女周幕渝並非那向智開的敵手,但見那向智開的一柄彎刀如故龍出海,奇幻詭異,少女雖然用銅棒敵住了,但顯然已經頗感吃力,時間一久,必當落敗,眼下只是撐得一刻算一刻罷了。

這時不空客店二樓的窗口人影一閃,一個手使板爺的人從窗口躍了下來,板爺一壓一撩,“當”的一聲架開了向智開的那柄彎刀,嘴裡哼了一聲道:“青衣幫麼?欺負一個女孩子家算什麼本事!”

樓上看斗的人們一聽青衣幫的名頭,頓時稀虛出聲,有的人已然不聲不響地退了開去。

向智開看那來人時,見亦是一個二十四五歲的青年,只是長了一臉的絡腮鬍子,加之身穿黑衣,看去倒好象已過了三十歲一般。向智開向他手中的板爺瞪了一眼,神情不禁一怔,沒有立即上前動手,卻客氣地問了一句,“閣下是淮,這姓周的姑娘好似跟閣下沒什麼關係,閣下何苦來架這樑子?”

那絡腮鬍子哼了一聲道:“我叫王僮,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看到你欺負這個姓周的姑娘來氣,別人懼你青衣幫不敢管,我可不懼你,偏要來插手管上一管。”

向智開仍然乎心靜氣地道:“王兄言重了。這姓周的姑娘已許給在下為妻,這是我們自己家裡的事情,別人來插手,只伯是有些不妥,還請王兄讓開了罷。”

那王僮一憚,這邊周暮渝早己罵開了,“你這人真是臉皮厚,只怕世間如你這般厚臉皮的人再也難尋到第二個,死皮賴臉不說.專能編造謊言,我什麼時候答應過要嫁給你了?”

向智開道:“你認了父親,你父親答應我了,那不是和你答應我是一樣麼?你敢說你沒認過那阿古拉泰老兒做父親麼?”

周暮渝臉上已脹得通紅。她為了周伯通年已過了百仍是自己父親一事仍是自覺得可羞,認那蒙古人阿古拉泰為父親也是一時之興,之後一氣之下便將那人殺了。沒料到這向智開賴死賴活地總是抓住了這一點不放,每一次提起來,都叫她臉上不甚好看,偏偏他每一次同她見面,必要提起此事。

周暮渝一怒之下揮銅棒就向向智開打過去,向智開用彎刀架開了,輕輕地一刀斬了過來,但聽得又是“當”的一響,那王僮又是伸斧格開了他的彎刀。

向智開道:“我已言明瞭這是我自家事,你非要插手不可麼?”言語中已甚是嚴厲。

王僮道:“你不提那阿古拉泰我要管這事,你提了那阿古拉泰,這事我恐怕更要管了。

那阿古拉泰是我叔叔,這姓周的妹妹既認了那阿古拉泰做父親,我便是她的哥哥了。

你是自家事也好,別家事也好,我是非管不可的。若說是家外事,你—個男兒漢欺負一個小姑娘,我要管,若說是家內事,我是她哥哥,你欺負我妹子,我更要管,反正我是一定要管的,你看著辦吧!”

向智開沒料到自己臉皮厚,又冒出來一個臉皮更厚的人,自己編排出一個媳婦來,他就能編排出一個大舅哥來,平自無故的佔了自己的便宜不說,更是堵得自己再沒有話說了。這時那些看熱鬧的人已是有人笑了出來。,向智開道:“好,那我就讓你管到底!”話沒說完,彎刀已自挾著風聲劈了出去。

周暮渝一聽他彎刀所挾的風聲,臉上不禁變色,方知他適才與自己相鬥,始終未盡全力。

王僮見彎刀劈到、不慌不忙地也將那板斧向下一劈,但手勢一抖,那板斧竟自向下之勢中一頓,反面向上彈了上來,噹的一聲撞開了向智開的彎刀,之後那斧子仍是向直劈去,被他一帶,呼地轉向,斜斜地斬向向智開的腰際。.這一下怪異之極的招式。立時弄得向智開手忙腳亂。他萬沒有料到那把看似笨重之極的板斧會在王僮的手中使得這般出神入化,靈動異常,匆忙間急向後躍開,險險就被那把板斧劈中了。

王僮並不追趕,提著板斧站在那裡,滿臉嘲弄地看著向智開。

向智開只交換了一招便已然知道自己決然不是這王僮的敵手,他輕哼了一聲,把手舉到了頭頂,搖了兩搖,那不空客店的二樓窗口忽然之間又跳了兩人下來,都是身穿青衣,落地之後,徑向王僮面前走過去。

王僮見那走來的兩個青衣人腳下沉穩堅實,不禁心中一緊,但臉上仍是故作無事地笑看著向智開,對那走來的兩個青衣人理也不理,好似根本沒有看見他們的一般。

那兩個青衣人可是不吃他這一套,顯得比他還霸道。也不打話,也不管那王僮看是不看他們,到底是什麼表情,徑自走到他身前,揮拳就打。

那王僮吃了一驚,匆忙之間急向後躲時,另一個青衣人已自斷了他的退路,揮拳也是打了過來,兩人一般的都如村夫打架,不會半點招式武功。但那拳頭揮出之時卻隱隱挾著風聲,兼且拳招雖然毫無章法,但快速絕倫,立時王僮已然到了避地可避的境地。只得向身後的青衣人踢出一腳,板斧一抖,劈向身前的青衣人肩膀。

但聽得一聲慘呼,那兩個青衣人好好地站在那裡,王僮不知為何已然被自己的板斧劈去了左臂,鮮血立時流了出來,王僮看著地上的半截臂膀,眼睛呆呆地,好似定位了一般。隔了良久,好似仍然不能相信眼前的事實,最後又不得不相信這是真的,大叫一聲,拋下那柄板斧,用手捂住了傷口狂奔而去。

周暮渝見王僮一柄板斧已然使得出神入化,以為他定然能夠替自己抵擋一陣那些青衣人的圍攻。沒料到只一招之間便被劈去了手臂,而且是用什麼手段劈去的,自己看都沒有都看得清楚。當下只嚇得花容失色,徵怔地看著那兩個青衣人。

樓上的看客立時走了一半。

向智開向前走了幾步道:“你是跟我走呢,還是也這般的讓我斬下一條手臂?”,周暮渝向他吐了一日,臉上一臉的厭惡之色,惡聲說道:“我怕了你麼?你便是將別人都斬作了肉醬我便被你嚇死了麼?你別作夢了,我不會跟你走,大不了是個死!”

向智開道:“要想讓你死。你早就死了有一百回了,別想的那麼美,我不會讓你死的,我要娶了你之後,再把你的意中人抓來,連你意中人的老婆一起抓來,把他們捆在一起,讓你在旁邊看著。除非你答應嫁給我,好好地侍奉我一輩子,否則我折磨你的辦法多得是,把你抓回去慢慢她想也來得及。”

周暮渝已然氣得說不出話來,揮起短銅棒便向向智開打了過來。

向智開彎刀輕輕一舉、便將周暮渝的短銅棒架開了,向那兩個站在一旁的青衣人一擺頭。

周暮渝見那兩個青衣人向自己走了過來,知道自己定然無幸,忽然之間兩眼大放光明,向著向智開的身後大聲叫道:“老頑童,快過來!”

向智開一楞,回頭看去,傾刻間已知上當,急忙回身看時、周暮渝已然逃出十丈之外去了。

周暮渝見向智開上了自己的當,那兩個青衣人也是一怔之間,急忙縱躍而起,逃了開去,縱了兩縱,忽覺耳邊風響,衣抉之聲勁急,拾頭看時,不禁嚇得背上冷汗直冒。

眼前竟然站著那兩個看似不會武功但一招之間便劈去了王僮臂膀的青衣人。

周暮渝正自覺得絕望之極,走投無路,忽然聽得一個清脆的女子聲音說道:“老頑童!

當真是你在這裡麼?你可還認得小東邪郭襄麼?”

在場三人都是一驚。四下裡—看、卻哪裡有什麼人影,抬頭看時,見不空客店的二樓窗口,一干人也是驚楞萬分地尋找這說話之人。

眾人正自驚疑不定,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忽然之間遠處傳來銅鈴之聲,那鈴聲叮叮噹噹的,甚是悅耳。伴著悅耳的鈴聲,那清脆的女子的話聲又傳了過來:“老頑童,你和誰在一起?怎麼我聽到一個年輕的女孩子在叫你,你當真是越活越年輕了!”話聲仍是清晰之極地送人眾人耳中。好似說話之人就在面前一般。

眾人都是面面相艦,那兩個青衣人聽了這年輕清脆的女子話聲,一直木無表情的臉上,竟也掠過了一襪憂色。

那鈴聲愈來愈近,募然之間,眾人眼前一亮,只見前面街角上拐出一個騎著毛驢身穿淡黃衣衫的美貌女子來。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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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9 15:48:29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三章 小東邪路見不平

周暮渝聽見來人認識自己的父親,心下湧起了一線希望,眼睛盯盯地向著那鈴聲叮咚的方向看過去。

那鈴聲愈來愈近,募然之間,眾人眼前一亮。只見前面街角上拐出一個騎著花驢身穿淡黃衣杉的美貌女子來。

行到近前,那女子輕輕一縱,從花驢上下來.但見她二十八九歲的年紀,臉上頗有風塵之色,顯是久在江湖上行走,但聰慧之極的眼睛於頤盼之間仍然顯現出她是一個不拘於世俗禮儀之人。她的容貌雖說不上美豔,但自有一股脫俗的韻味,雖近而立之年,臉上仍是韶華瑩然,一種憂鬱而飽經風霜的成熟之美在她的臉上那麼清晰地顯露出來,讓人一見便對她生出一股敬意。

她向場中諸人掃了一眼,看到向智開及兩個青衣人時,眉頭略微皺了一皺。最後將目光停留在周暮渝的臉上,見她也是身穿黃色衣衫,不由得對她生出一分好感,不理別人,先自向她走來,口中問道:“小妹妹,剛才是你在叫老頑童的麼?”

她一向前走動,周暮渝方始看清,原來她腰間懸了一柄長劍.那的是地地道道的長劍,足足有四尺長,比之一般的寶劍,長了足有一尺有餘,心下不禁大奇。周暮渝向她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黃衫女子道:“我叫郭襄,你叫什麼名字?那老頑童在哪裡?周暮渝道:“我叫周募渝,老頑童是我爸爸。”當此危難之際,她也顧不了許多,競自說了出來。

郭襄奇道:“他是你爸爸?你說的是哪個老頑童,是那個老頑童周伯通麼?”

周暮渝臉紅了,道:“是的。”然後競自低下了頭。

郭襄樂了,叫道:“那麼我叫你小妹妹也還真個叫得對了,他和我爹爹是金蘭兄弟,我比你大,不正是你姐姐麼?”

周暮渝掃了向留開和那兩個青衣人一眼,向郭襄道:“郭姐姐,這幾個壞人要抓我。

他們趁我爸爸不在的時候欺負我。”言語之中已漸漸露出了哭音。

郭襄看了向智開一眼,又向兩個青衣人掃了一眼,輕輕地哼了一聲道:“我就知道有青衣幫的人在場定然不會有好事,小妹妹,你別伯,有姐姐在這裡,看看誰還敢來欺負你!”

向智開似乎並不曾聽過郭襄的名頭,他一直盯著看她,此時聽她說出這句話來,也是輕輕地冷笑了一聲,向那兩個青衣人道:“把她帶走,看看誰還敢攔,地上的半截手臂好象還熱著呢!”

郭襄聽他這麼一說,禁不住向地上掃了一眼,一看之下險些一口吐了出來、強自忍住了,臉上已然變色,厲聲道:“青衣幫在江湖上胡作非為,想不到竟然敢到少室山下來作這等勾當,這條手臂是你斬下的麼?”

向智開被郭襄拿眼睛一盯,禁不住心裡發毛,但仍是強自打起精神,看也不看她道:

“是又怎樣?這少室山便是皇帝行宮麼?”

郭襄道:“不怎麼樣,你們就三個人麼?那麼你們兩個人亮兵刃罷。”言語冷淡而平靜,好似在跟自己家的僕人說,你去掃掃院子吧。

向智開擺了下頭,那兩個青衣人手一抖,各自從腰間抽出了一頓寶劍。

周暮渝不禁大奇,剛才明明看見這兩個青衣人身上並沒有帶兵刃,忽地此際都從腰間一抽就抽出了一柄寶劍出來呢?郭襄眯起眼來看了看兩個青衣人手中的寶劍,道:“柔龍雙劍麼?那也沒什麼了不起。”說罷將自己腰中懸的長劍抽了出來,眾人但覺眼前一寒,看那柄劍時,見那劍好似並不如何鋒利,也不如何耀眼了。

猛然聽得二樓窗口有人驚呼出聲,“倚天劍!”

郭襄一驚,抬頭看去,見不空客店的二樓窗口上擠了許多的人在向下觀望,是誰喊出了寶劍的名字卻無從辨認了。

雖然有人喊出了寶劍的名字,但顯然知道倚天寶劍的人並不多,那一聲喊雖是驚疑萬分,但並沒有人因為那一聲喊而更加看重這並不十分起眼的比普通的寶劍長出尺許的利刃。

郭襄沒見到喊出寶劍之人.雖心下犯疑,但仍是平靜地向那兩個青衣人道:“你們三個一齊來麼?進招罷!她的話音剛落,那兩個青衣入雙劍已然挾著隱隱的風雪之聲從左右兩側同時襲到,所有旁觀的人盡皆稀噓出聲。

在兩名青衣人雙劍突襲的的同時,向智開彎刀一挺、也從正面攻了上去,郭襄更不答話,突然間眾人但覺眼前一花,黃影一閃,郭襄已然縱了起來,脫出了三人的圍攻。

兩個青衣人雙劍齊舞,封住了郭襄下降的必經之路。看他二人舞劍的姿式,郭襄若是從空中降下來,不是雙腿被寸寸斬斷,便是非得被攔腰斬為兩截不可。

向智開一見,以為大功告成,竟自收了彎刀,作起袖乎旁觀客來。

不料郭襄縱起之後已然想到了三人必然會將降下來的路封快。縱起到最高點時,猛然間腰枝一擺,身子陡然一轉,由原來的頭上腳下、變為頭下腳上,姿式曼妙已極,在兩個青衣人尚自驚悸之間,募然覺得一片森森劍光鋪天蓋地罩了下來,急忙把手中的寶劍向上迎了上去。

猛然同聽得嘩的一聲響,接著是兩聲慘厲已極的嚎叫之聲,眾人看時,只見地上是片片寶劍的碎片和新增加的兩條斷臂。

一時間所有的人都沒了聲息。

郭襄穩穩地站在地上,看也不看那兩個被嚇得臉色慘白,已然投了右臂的青衣人,只把眼睛盯在向智開的臉上。

過了良久,樓上又傳來一聲喝采:“好一招落英濱紛,好—招以劍代掌!”

郭襄不由自主地抬頭一望,仍是一無所獲。

那兩個青衣人好似終於回過神來,輕輕地哼了一聲,頭也不回地雙雙奔去,地上灑下一路血跡。

郭襄見他們奔去,理也不理,仍是那般平靜地看著向智開,默默地把倚天劍還人劍鞘之中,向智開實在只是切為一念輕敵才省下了一條胳膊,此際他已是面若死灰,默默地盯看著郭褒,又看了看周暮渝,忽然說了一聲,“你還不出來麼?”

郭襄和周暮渝都是一楞,郭襄隨即明白過來,抬頭向窗曰上看去、但二樓窗口仍是那麼擠滿了人頭,並沒有—個人從上面跳下來,或者是以另外一種方式來響應向智開的號召。

郭襄正自奇怪,忽然聽得又是傳來一陣叮咚叮咚的銅鈴聲。

周暮渝驚駭地睜大了眼睛,看了看郭襄,又看了看向智開,不明白何以每次來人都是先傳來鈴鐺聲,更不明白這位即將到來的人物是什麼來頭。

果然那鈴鐺聲越來越近。忽然之間,從街角處拐出一匹高大異常的駱駝,頭一點一點地向這面走過來,駱駝上面騎著一位高大異常的老者,身穿灰抱,冷冷地騎在駱駝上,隨著駱駝的腳步晃動著身子。

周暮渝一見那老者,立時便認了出來,急忙伸手扯住郭襄的衣袖道:“姐姐,咱們快走,那致虛子來啦!”

周暮渝雖然害怕得要命,郭襄卻並不以為意,只是冷冷地哼了聲鼻子。

向智開得意地向周暮渝譏誚地一笑道:“怎麼樣.害怕了麼?”接著嘴角向下一撇。

沒料到只是這嘴角向下—撇的一個瞬間,只聽見哧的一響、接著傳來“蹦”的一聲脆響。

向智開但覺滿臉麻木,張口一吐,兩枚牙齒和著血水被吐到了地上。他抬頭氣急敗壞地看向兩個黃杉女子。

郭襄道:“怎麼樣,牙齒的味道好呢,還是石子的味道好?”

周暮渝雖然大敵當前,但看到向智開的那一副狼鋇之極的樣子,止不住格格地笑下出來。

向智開的臉色愈來愈是紫漲,可能是周暮渝的笑聲使他想起了那召他在樹林中所受的恥辱,葛然之間,他吼了一聲,揮起彎刀向周暮渝和身樸了過去。

周暮渝笑聲頓止,急掏短銅棒招架,卻哪裡來得及。匆忙間正欲向後躍開相避.只見郭襄將那柄倚天寶劍連劍鞘的遞了出來.迎向向智開的彎刀。但聽得哧的一聲輕響,那柄彎刀已然被帶鞘的倚天劍削為兩段、向智開收勢不住,仍是向前撲出。

猛然之間覺得腰上被一硬物托住,尚自沒有弄清那究是何物,人已被挾得飛了出去。

郭襄這一下出劍,斷刀,接著順勢將那倚天劍一橫,平著將向智開挑出去,一氣呵成,快捷之極,頓時周圍一陣彩聲。

向智開身子懸在半空,耳邊但聽得風聲響動,心也跟著懸了起來,沒有了著落。立時後悔莫及,覺得自己這一躍下去算是完了。猛覺得腰上一緊,立時定住了,睜眼看時,見原來自己正在致虛子的懷中。

致虛子輕輕縱下地來,將向智開亦是輕輕放在地上。

致虛子凝視郭襄半晌,問道:“黃藥師是你什麼人?”郭襄微笑道:“你說老東邪呀?

他名叫老東邪,我叫小東邪,老東邪是小東邪的外公。小東邪是老東邪的外孫。”

致虛子見郭襄言語之中活潑且親切,並無半分敵意,對她不禁生出了一分好感,道:

“如此說來,我亦該稱你作外孫啦。我比你大了有兩輩呢!”

郭襄道:“你見過我外公麼?他現在可好麼?”言語之中流露出不盡的親切之感來。她不知道黃藥師已在祖師廟作古,更不知黃藥師為了找她幾乎踏通了中原大地。她心中只想著這世界上只有黃藥師一個親人了。

致虛子聽到郭襄如此問,神情甚為尷尬,忙將話題岔開道:“小東邪姑娘,這個小姑娘已答應了嫁給這位向公子,他們兩人的事我們都不要管了吧。”

郭襄已然從他的神態之中看出他並非真正地與黃藥師親善,又聽到他如此說,更知道他與老頑童周伯通也絕非是朋友,心下對他的那份敬重之心便去了大半。但她生來愛與者人結交,心地也極為善良,若不是迫不得已,決不與人動手。自父母一同在襄陽之中殉難,她的性情之中才溶進了些許的報復殺戮之心、否則適才絕不會一上來便動手將那兩個青衣人的手臂斬去的。倘若換作了思忘,那就絕不是僅僅斬去他們手臂就算完的。

郭襄在心中計較已畢,於是言道:“這小姑娘是我妹妹,她的爸爸和我的爹爹是金蘭兄弟,她的事便是我的事,我不能袖手不理。”

致虛子悔了一楞,他沒有想到這兩個黃衫女子竟然能夠攀上了姐妹。但事情到了這一步,又不得不硬著頭皮往下闖,道:“我和你外公動手還可以,和你卻是無論如何也動不了手,畢竟比你大了兩輩,我看你還是別管這事了吧。”

郭襄笑了起來,道:“你既知我叫小東邪,就不應這麼說了.我可不管你比我是不是大了兩輩,這事你若插手,我非得同你動手不可。”

致虛子道:“你外公比我尚遜了一籌,你定然不是我的對手,我看你就別管了吧。”

郭襄道:“我外公?我外公打不過你、我便不見得打不過你,這事我勸你還要三思而行。”

兩個人在這裡勸來勸去的,終是不肯動手,那邊可急壞了向智開。他欲要上前動手,心下忌憚郭襄的那柄寶劍,就這麼罷了,心中又是不忍,於是對致虛子說道:“你答應了的事情,難道就這麼用嘴皮子給磨出來麼?”言語對那致虛子甚是無禮。

郭襄禁不住心下一悟,看那致虛子時,見他的臉色已然變得鐵青,冷聲對郭襄說了句:

“如此,那就別怪我致虛子以大欺小了!”說著竟是一掌便向郭襄拍來。

郭襄沒料到這致虛子會先行動手發招,匆忙間寶劍都拔不出來,急忙向後躍開。致虛於已然縱身而上,伸手向周暮渝抓到。

周暮渝早料到致虛子向郭襄拍出一掌之後必然會有此一抓,早已躍身而起、又逃到了郭襄的身後。

郭襄躍開了兩步,仍是感到致虛子的掌風陰寒刺骨,禁不住對他的戒懼之心更重了幾分。不待他第二掌擊來,已然從腰問將倚天寶劍又抽了出來。

這柄神兵利器在不空客店前兩次出鞘。其後在江湖上曾被添枝加葉的盛傳,但眼下郭襄拙出寶劍,實在是迫不得已。

致虛子見那寶劍甚長.心下暗驚,但並不以為意,仍是揮中拍過來。與周伯通及黃藥師相鬥之際.掌中及體.內力不吐,那的是高手之間的相鬥。微妙之處稍有疏忽,往往勝敗立判。此際由於郭襄手中握著一柄極長的寶劍,兼之輕功甚佳,若不在掌出之時吐出內力,他便大大地吃虧了。因此掌沒到,內力巳然湧了出去。

郭襄見致虛子的內力陰冷渾厚.自也不敢大意,知道若被他的內力傷到,那定然非同小可,是以將長劍舞成了一片劍光,攔在致虛於的身前,左中運起九陽神功,伺機也向致虛子發掌反擊。

致虛子見郭襄的長劍隱隱含有風雷之聲,不禁心下對郭襄其是敬佩,想她不到三十歲的年紀居然能練出這般的內力,確屬不易了,掌上不由得又加了兩層力道、向郭襄直壓過去。

郭襄驀覺劍下壓力大增,知道那致虛子真個在與自己動手了。不敢大意,也在劍上又注入兩層力道。但聽得風雷之聲隱隱而起,轟轟不絕,仍是舞成一片劍光,將致虛子攻來的掌力招式盡皆擋住了。

致虛子見郭襄的一柄長劍競具有如斯威力,知道若不將她長劍破去、定然勝她不得。

便仔細留心她的劍招路數。見她的劍招路數與黃藥師的竟是一模一樣,好似就叫什麼玉蕭劍法的。

只不過黃藥師用蕭,而郭襄當真的是使用寶劍而已。

致虛子看明瞭郭襄的劍招路數,心中已然成竹在胸。又鬥了幾招,驀然之間致虛於向左發出一掌,那郭襄果然特長劍一蕩,從右至左然後向上一翻,不但把他的掌力攔住了,更預防了他的不盡後招。致虛子心中一喜,他要的就是郭襄使出這一招。

又鬥幾招,致虛子又是向左發出一掌,知道郭襄定然還得使出那一招來,一聲清嘯,左手伸指向郭襄的寶劍上彈了出去。

郭襄的寶劍正自向上一翻之際,本來拿在手中是最不牢固的時候,被他一指彈中劍背,摹覺一股陰冷之極的內力從寶劍上傳了過來,禁不住機伶伶地打了個寒戰,寶劍險險地脫手飛出,接下來的一招稍一遲緩,胸前便露了一大塊破綻出來,危急之中急忙將左掌拍了出去。

致虛子本以為自己那一彈之力非得將寶劍震斷不可,即便寶劍不斷,那也必被他的一彈之力震飛。哪想到那柄寶劍是玄鐵所鑄,不但沒有被他的一彈之力震斷,而且由於劍身極重,將他的一彈之力已然吸去了大半,所以也並沒有如他預想的那樣飛上天去。

這且不說,由於他的判斷失誤,那一彈之力造成的取勝之機也沒有被他抓住,待得他發現郭襄寶劍略一遲緩,胸前已露出破綻之時,郭襄的一掌已然拍了出來。

致虛子當真是懊悔不迭。見郭襄的手掌拍到,急忙出掌相抵,不覺心下大奇。暗想:

“怎麼她的手掌一點內力也沒有,澳,是了,她見自己胸前露出了破綻,害伯我向她攻擊,是以一掌拍了出來,破綻是補上了。但由於匆忙之間出掌,是以來不及將內力動出,這又是我的一次失誤了。早知她這一掌這般的平淡,沒有力道,我何不仍是向她胸前露出的破綻攻過去,此際只怕是已經勝了。”

他的這番計較只是一瞬之間的事。正自懊悔沒有抓住這兩次極為有力的戰機,猛然之間在郭襄那平淡而又沒有力道的手掌中湧出一股極強的內力,這股內力渾厚之汲,剛猛之極,又是那般的綿密悠長,如排山倒海一般的候忽撞到。

致虛子在第四次判斷失誤的情形之下,總算仗著江湖閱歷豐富,內力深厚無比,方始逃得了一劫。當下他不及細想,忙運力封住全身穴道。將運於掌上的四五成內力一股腦全都向處送了出去。但聽得轟的一聲大響,致虛子被震得退了有四五步,郭襄卻神態自若地站在那裡。所有圍觀的人都怔住了,接著是轟天價地喝了一聲彩。顯然這些圍觀的人都是武林中人,而絕非尋常百姓。

向智開臉色白一陣紅一陣,好似是他本人吃了個大虧而不是致虛子吃了虧似的,他偷眼一瞥周暮渝,見她又是得意又是吃驚的樣子,顯然適才郭襄與致虛子對掌,結果如此她也沒有料到。

其實適才對得一掌,勝負如何,只有致虛子和郭襄最清楚。

郭襄自那次與張君寶被覺遠和尚用大鐵桶從少林寺中擔出來,跑進了一座深山,當夜聽覺遠夜湧九陽真經,雖然沒有全部記住,但她生性聰慧,於那經文卻也記住了大半。十幾年來深加領會研磨,悟得了不少武學中的真諦妙意。適才的那一掌,內力在手掌及體時停住不發.待對方抗力稍減再排山倒海般的湧出,此番運氣法門,便是她據所悟的九陽真經而創。

此後她開創峨媚一派,這一掌之威、曾為峨嵋一派在江湖立足立下汗馬之功。

致虛子雖然遲了行四五步,心下卻在暗自慶幸,若不是內功修練已近百年,此刻哪裡還有命在。一陣風吹過,背上涼意陡然,原來他適才已然驚得出了一身冷汗。當下咬緊牙關,展開平生得意絕學玄冥七絕掌攻了上去。

郭襄塞翁失馬,為補破綻而打了致虛子—掌,弄了他個手忙腳亂,心下雖然得意,卻也頗為擔憂。那一掌她其實已盡了全力,沒有將致虛子打死不說,便是傷好似也沒有將他傷著。見他又謹慎而綿密地攻上來,只得又將那柄倚天劍使了開來,但是鬥了二十餘招,止不住心中暗暗叫苦。

原來致虛子適才吃了點虧之後,再也不敢大意,只將掌力凌空不絕地向郭襄發過去,卻再也不肯近前奪她寶劍或是趁隙進擊。這番打法,雖然最耗內力,卻也是他與郭襄相鬥在此局勢之下取勝的最簡單直接的辦法。

果然愈鬥下去,郭襄愈是感到冷風襲體。那柄倚天劍被致虛子用玄冥掌力不住地相擊,最後競如冰塊一般的冰涼刺骨,右手好似被凍到了寶劍上一般,由掌及腕,漸漸地整條右臂都覺得有些麻木。寶劍也使得不甚靈便了。看那致虛子時,他的內力好似有增無減,兩隻手掌好似結了一層玄冰。潔白透明。發出淡淡白氣,閃著奶霧似的暈光,仍在不絕地吐出玄冥內力。

致虛子已然看出郭襄畢竟不足二十年的功力,愈來愈抵擋不住自己的掌力。當下掌上不住地加力,卻愈發地小心謹慎,唯恐這個聰明詭詐的女子再使出什麼奸計,讓自己這一個時辰的內力消耗都付於流水。

郭襄愈鬥愈驚,正自徘惶無計,猛聽得致虛子所乘的駱駝熬地叫了一聲,發足便向致虛子衝了過去,致虛子一憚之間,那駱駝已然衝到近前.向他當腳撞去。郭襄—見也立即揮掌向他擊過去。

那致虛子甚是了得.看也不看那郭襄拍來的—掌。左手隨便地向後—揮,右掌向那駱駝當頭拍落。但聽得啪的一響,那駱駝己然斃命、慢慢地向下倒了.這時他左手和郭襄那拍來的一掌才同時將內力吐出來,又是轟的一響。致虛子沒動、郭襄卻向後退了一步。

致虛子剛剛有些得意,那向下倒著的駱駝下面突然竄出一人,募地雙掌齊出,向致虛子擊到。

致虛子大吃一驚,急運雙掌相抗。仍是被那來人的掌力震得向後退了兩步、胸間氣血翻湧。看那人時,見他亦是身穿道袍、二十八九歲的年紀,濃眉大眼,氣藏內含、顯然有極深的內功修為。

致虛子道:“你是什麼人,也來趁這熱鬧?”

那人施了一禮道:“在下張三丰。”說完了轉向郭襄道:“郭姑娘,你別來可好,還識得張君寶麼?”

郭襄仔細看那年輕的道士,可不就是十幾年前的張君寶麼,禁不住心中一陣歡喜,叫道:“當真是你,恭喜你十幾年來練得這麼俊的好功夫!”

張三丰道:“哪裡呢,比起郭姑娘來,只怕差得太遠,郭姑娘家學淵博,不但掌法精奇、兼且聰敏過人.把掌法融於劍法之中,讓人大飽眼福。我卻從來不會什麼掌法劍法的。

只是自己琢磨著,想出來一些粗陋的招式而已。”

郭襄奇道:“原來這些年來沒有你的音訊,你是躲到深山古洞之中研磨武功來著,怪不得一出手就將這個老道土打得驚慌失措.看來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終須換舊人呢!”

致虛子見他二人旁若無人地話舊閒扯,渾沒將自己放在眼裡不說,這個小姑娘更是拿話來擠兌自己.禁不住心下已然動了氣。看那駱駝時、好端端.卻被自己一掌打死了.對這個張三丰更增了三分厭惡之心,於是冷冷地說道:“你們兩個小輩要一同上麼?”

郭襄尚未答話,張三丰道:“她已然單獨和你打了半天,我們兩個雖是小輩,聯手也不能算是欺負你,但你須得有些本事迫得我們非要聯手才行。我也單獨接下你的什麼玄冥七絕掌就是了,驚動手罷。”這一句話真是攻守兼備,不但把郭襄小輩與他致虛子長輩單打獨鬥了半天讚揚了一番,更為自己留了條後路,萬一自己與致虛子單獨鬥力不能勝之時,兩個小輩就要聯手來打他,那也可不能算是欺負他,‘郭襄聽了這話蕪爾一笑,適才的兇險緊張一掃而光,心下頓感暢快了許多。

致虛子如何聽不出張三丰的話中之意,但當此之際,他打得打,不打也得打,終不能見這個年輕道士來了.被他幾句話一嚇就逃之天天。面前不少的江湖人物在睜眼看著不說,向智開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卻也須得交待過去了才行。

想到此處.致虛子鼻子輕哼一聲,也不打話,揮掌就向張二豐拍過去。

張三丰見他手掌已然出得實了,兩手一圈,便將他的一掌之力卸在一邊,雙掌一推、也是向致虛於反擊過來。

致虛子見他雙掌當胸攻到,存心試他掌力,並不將攻出去的手掌收回來,就勢一提一按.兩掌一立和張三丰的手掌對在了一起。

但聽得啪的一響。接著傳來—聲怪異的聲響。

兩人都是一悟,隨即各自躍開了一步.看那致虛子時、臉上神色變了兒變,似是不相信世間年輕道士居然能將內功練到這般境界。

張三丰亦是心下暗驚。他與人對掌,從來不曾有過這樣的事情。兩掌相交,發出燃燒也似的聲響。當下默運九陽神功,護任用身要穴凝神以待。

致虛子知道,自己所練的玄冥內功,今番算是遇到了剋星。

剛才與張三丰對掌,不但沒有將他震傷,自己發出的內力也立時無影無蹤,好似一杯水澆在了燒紅的一大塊鐵板上,立時變作蒸氣飛得無影無蹤了。當下不再與他對掌,展開七絕神掌,變幻無方的攻了上去。

張三丰見致虛子攻到,身子立即如水中荷葉,風中楊柳,隨著他的掌風招式,進退趨避,搖擺動盪起來,好似他的身上無有任何可以著力之處,又好似他的身上處處是可以發出內力來的。

致虛子攻了一陣,發現自已無論多麼奇妙怪異的招式,在張三丰那裡都不起絲毫作用。

若是用虛掌攻擊之時,他的內力是在收與不收之間,張三丰的內力則在實與不實之間。他突然將內力吐出去,張三丰的內力好似早就等在那裡,立即反擊出來,若是用實掌攻擊,無論他的內力多麼強硬剛猛,張三丰總是運起九陽神功,或是以一般綿勁將他的內力頂住或是以一股巧勁將他的內力卸在一邊。

郭襄在旁相看,每每感到致虛子陰寒的掌力襲體而來,不自禁的就是一個寒粟,看張三丰時,見他渾若投事人一般的仍在與致虛子相鬥,禁不住對他的內功修為愈加佩服。

鬥了近二百餘招,張三丰雖然不與致虛子搶功,致虛子卻仍是勝不了張三丰一招半式、禁不住心中煩躁起來,暗想:“他只是不緊不侵地守在那裡,我卻勝他不得,倘若他不是一味地守禦而是與我搶攻,那麼我不是要敗給他麼?”這樣一想,心中更是煩躁,便忽然從懷中摸了一把,一揚手,一枚黑糊糊的暗器向張三車打過去,張三丰沒料到致虛子這麼一把年紀也會使用暗器,被攻下一個手忙腳亂。見那暗器向眼前射過來,急忙低頭閃避,忘了防那致虛子的掌力,沒料到那暗器見他低頭閃避好似長了眼睛一般,也是向下一衝,張三丰一招失誤,被迫斜身縱躍而起,避開了致虛子致命一掌,硬挺著,準備腿上或是腰上受那暗器—

,擊。

猛然之間,那暗器見張三丰縱了起來.也是箭—般的向上一竄,仍是直奔張三丰的眼睛射過去。

張三車低頭穿上,都沒有躲開那那暗器向自己的雙眼襲來,急伸雙手抓向那怪異的無法閃避的黑色物體,拼著身中劇毒,也絕不能讓那暗器傷到自己眼睛。

可是那暗器見他雙手抓到,猛地一閃.躲開了他的一抓.仍是向他的眼睛奔擊。

在暗器對張三丰窮迫不捨的同時,致虛子雙拳默運玄冥神功,已然向張三丰拍了出去。

就在張三丰覺得眼眼定然無幸,已然絕望之際,只聽見哧的一聲響,接著發出了一種鳥兒的慘厲的叫聲,那枚黑糊糊的暗器竟然一個轉折,又飛回到致虛子的懷中去了。

可是張三丰無論如何也躲不開致虛子攻到的雙掌了。

就在此時,黃影一閃,郭襄撲過來,但聽得轟的一巨響,郭襄向後退了兩步,張三丰亦是臉色慘白,顯是受了內傷。

這一系列變化都只是在這一瞬之間發中和結束。

郭襄運用外公傳授的彈指神通功夫替張三丰解了那暗器追身之圍,又躍過來代他受了那致虛子的一半掌力,雖然沒受極重內傷,也是立時感到渾身冰冷呼吸不暢。

眾人到此時尚不明白那暗器何以會對張三丰窮迫不捨。一時間如看鬼魅一般地看那致虛子。

郭襄更是護在張三丰身前,手提倚天劍防那致虛子趁張三丰受傷之際,突施加害。

張三丰趁機閉目調息,凝神運氣。

致虛子一方,知道張三丰確然已受內傷並非作偽使詐.雙掌一擺又攻了上去。

郭襄咬牙忍著寒氣襲體.又使開了那倚天劍。

這次致虛子深藏的暗器絕招已經敗露,知道遇到強大對手之時對方已然知道自己會有此一招,定然沒防,那麼要想取勝就大大地不易了。忽然心念一動,見郭襄手中寶劍無堅不摧,內力不受,便想將她的寶劍奪過來、以便遇到那個強大之極的對手時使用。

他要防的那個強大的對手、便是那夜他用火圍困住黃藥師時,將他一掌擊得飛了出去的魔衣王子。.致虛子發掌不住地向那柄倚天劍上攻擊,雙掌又漸漸地結了一屋晶瑩的玄冰。

郭襄但覺寒氣不住地從劍上傳過來,右臂已經漸漸地開始變得冰冷麻木,不得不將倚天例交到左手上。

這一來劍招就不及右手使用時靈動有力了。那致虛子正欲尋隙伸手奪劍,猛聽得周暮渝大聲喊道:“爸爸快過來,再晚了就遲啦!”致虛子微微一怔,回頭看時,卻哪裡有什麼人影。知道是周暮渝在騙他,鼻子冷哼了一聲,又揮掌抬掌向郭襄,左手候地伸手向郭襄使劍的左手抓到。看看就要得手,心下正自得意,猛然覺得身後響聲怪異,好似有甚麼重物當頭砸下來,急忙閃在一旁,回頭看時,禁不住大驚失色。

只見身後那匹被自己—掌劈死的駱駝被老頑童舉在手裡,正自又向自己砸過來。

致虛子當真是哭笑不得,躍起避開了,向老頑童譏俏道:“老頑童力氣大,世間當真有拿死駱駝當兵器的麼?”

老頑童道:“你麻桿兒能用麻雀來作暗器,我就不能用駱駝來作兵器麼?”

致虛子雖是臉上仍掛著笑意,但已是極不自然了。

郭襄一怔,隨即明白了老頑童的話中之意。那致虛子適才所發的暗器定然是活物,那隻能是一種鳥兒,否則任誰的內力再強,武功再高,也決計不能將內力控制到那種程度。

而且自己彈出的石子打在那枚暗器上,那暗器確然發出鳥兒的慘叫之聲。想到這裡,禁不住對老頑童的眼力大為歎服。

致虛子避開了兵器暗器的問題,向老頑童道:“你們父女四人一同來麼?”他這話不但將已受內傷的張三丰掛在了裡面,而且將一直在旁觀望無從插手的周暮渝也帶了進來。

老頑童把死駱駝向地上一摔,哈哈笑道:“麻桿兒,你連我的徒兒都打不過,偷偷摸摸地回家去取了麻雀來做暗器,想要攻我徒兒一個措手不及,你當我老頑童不知道麼?卻在這裡吹牛皮,站著說話不腰疼,打腫臉充胖子。外強中乾,狐假虎威。

我老頑童擺弄蜜蜂兒的時候你還不知在哪裡拜師學藝呢。你當你騙得了我老頑童麼,今幾個我就用逍遙腚法來打你,好女兒,小姑娘,你們在旁看著!”說完了這番話,已然凌空躍了起來,如在虛空漫步一般地向前走了兩步,伸足向致虛子頭頂踏落。

不但致虛子,只怕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有看過這等胡鬧怪異的武功。

郭襄已然哈地笑了出來道:“老頑童好腳法!”.致虛子猛地向後躍開了,他不明老頑童這一招的底細,不敢隨意應招,只好如此。’老頑童於空中無所借力,不能再次踏上致虛子的頭頂,只得落下地來,口中叫道:“麻桿兒,你害怕了麼?”說完了,身子一縱,又已躍起,仍是那招漫步虛空,伸足向致虛子踏落。

致虛子已躲了一次,若再躍開躲避時,害怕老頑童用更刻薄的言語來譏笑他,只好運氣雙掌,向老頑童的腳單擊了上去,身子卻並不躍開。

老頑童見那致虛子終於耐不住而用雙掌擊自己腳板,忍不住心下大樂。隨著致虛子那一擊之勢,借他掌力又縱了起來,一縱之際已將致虛子那冰冷渾厚的內力卸去了十之八九。以老頑童此時功力,便是不卸去致虛子的掌力也自禁受得起。這番一縱卸去了致虛子的掌力,當真是顯得自在道遙之極。待身子騰起空中,見那致虛子仍是站在原地不動,便一個轉身,接著又翻了一個筋斗,仍是那般頭上腳下地向致虛子伸足踏落,口中叫道:“又來了!”

致虛子又是奮力向上擊了一掌。.那結果是不用多說的。老頑童仍是那般縱了起來,又仍是那般的轉身翻筋斗,伸足向致虛子頭上踏落。

致虛子沒有辦法,只好伸指點老頑童的丘墟穴。老頑童兩腳連踢。一足踢向致虛子的雙目,一足踢向他右手腕間陽溪穴,致虛子只好低頭閃避。老頑童趁此良機落下地來,不待致虛子轉身、已然弓腰挺起屁股,雙足用力一蹬、向致虛子腰上撞了過去。

致虛子雖然知道老頑童的什麼逍遙腚法定然古怪胡鬧之極,沒想到會是這般的蠻橫怪異.多方閃避仍是無效,最後還是著了他的道兒,被老頑童—腚撞在腰上,身子立時飛了出去。

老頑童初次使用此法、由於腰上內力發揮的不好,只把長眉老人撞得倒了,這次卻是經過多方練習之後而發,用足了力道,直把那致虛子撞得飛出了有三丈多遠。

雖然致虛子空中一個轉身穩穩地站到了地上.但腰上卻是被老頑童撞得極是疼痛,—時間氣得眼前火星亂冒.將雙掌蘊滿了力道,飛身縱了起來,凌空向老頑童擊了下去。

老頑童撞飛致虛子的同時,知道致虛子定然會發怒報復,已然接近了那匹死駱駝的身邊,見致虛子凌空雙掌擊了下來,伸手抓住那駱駝的兩腿便迎了上去,但聽得蓬的一聲大響,那駱駝被打得摔到三丈之外去了、老頑童手中卻仍是一手抓著一條駱駝腿。

不待致虛子再次發掌,老頑童已然將駱駝腿掄了起來,當頭砸向致虛子。另外一隻手也不閒著,將另一條駱駝腿橫著向致虛子的腰上掄了過去。

致虛子已然被老頑童氣得一張老臉脹成了紫紅色,也不管那兩條駱駝腿打到頭上腰上會是什麼結果,竟是拼了性命仍是發掌向老頑童當胸直擊過來。

老頑童一見,叫聲:“啊也!”兩手將那兩條駱駝腿鬆開了,向後躍了開去。

致虛子見老頑童躍開,也是拼了性命向前一躍,老頑童拋出的那條駱駝腿正好飛到了他的頭頂。致虛子見了,竟是硬生生地將那向上一躍之勢緩了下來,這才沒有用頭頂到那條駱駝腿,但頭皮已然被駱駝腿擦了一下。也不知是駱駝毛還是那致虛子的頭髮,立時在空中飄丁開來,紛紛地飄到地上去了。

致虛子眼睛已然變得血紅,頭髮散開了,披在肩上,仍是兩手箕張,縱起身來,向老頑童當胸抓到。

老頑童一愣之間,見那致虛子被頭散髮,兩眼血紅,神態恐怖已極,竟是忘了閃避、被致虛子一把抓到了衣襟,急忙向外掙時,魔衣登時被撕下了一大幅。

那致虛子看著手中的一大幅畫著鬼怪的魔布,神情怔怔的,接著哈地笑了一聲,繼而是一陣仰天大笑,手中舞著那塊魔布,一陣風似的向西而去了。

向留開見致虛子去得遠了,也是恨恨地看了周暮渝一眼,轉身離去,消失在街角不見了。

郭襄道:“老頑童好本事,在哪裡學來的這些怪異招式,那致虛子只怕已然被你氣得瘋了呢!”

老頑童道:“小姑娘,怎地你還認識我,我卻好似認不出你來了呢?你是我郭靖兄弟的大女兒麼?”

郭襄道:“我是小東邪郭襄啊!”

老頑童終於想起了起來,抓著頭皮、連說自己糊塗。

張三丰睜開眼來,向老頑童施了一禮道:“多謝前輩相助。”

老頑童急忙閃在一旁,雙手亂搖:“錯了錯了,應該多謝你才對,你們幫我打跑了那致虛子,使我女兒沒有被他們抓走,怎麼反倒謝起我來了呢?”

張三丰看看老頑童,又看了看周暮渝,臉上微微露出笑意,但隨即止住了,正色向郭襄道:“郭女俠,在下有事相求,不知肯不肯幫忙?”

郭襄微笑道:“你我患難之交,怎麼突然這般客氣起來了呢?”

張三丰道:“此事關係重大,又非得你去辦不可,所以我只好如此說,你須得答應了,我才能告訴你是什麼事情。”

郭襄見張三車說得鄭重,不由得也鄭重起來,道:“你說罷,只要我能夠辦到,定當去辦。”

張三丰看了老頑童一眼,見他也在認真的聽著,猶豫了一下,終於緩緩地說道:“我要你到少林寺去一趟,去找無色撣師,告訴他,有絕頂高手要去找他復仇,讓他早作準備。”

郭襄猶豫了一下,心中頗感為為難。張三丰見了,已知她心意.繼續說道:“本來應該我自己去的,但我是少林棄徒,終覺不大方便。那無色和尚於我於你,該說都是有些思義。

你雖為女子,按少林寺規矩,也是不許進寺去的,但那些方丈撣師,對你父親母親及外公都是極尊敬的,自也不會把你當成尋常女子看待,所以此事還須拜託你了。”

郭襄聽他說得有理,再不猶豫,點了點頭道:“我去就是,但不知那絕頂高手是誰,什麼來路,怎麼我沒聽說在中原除了五絕還有什麼高手,你既也說是絕頂高手,那人武功自是極高明的了,怎地卻沒有聽說呢?”

張三丰看了一眼老頑童,見他作出一副與已無關的樣子來,遂說道:“想你是聽過這人的,我也聽過這人,卻想不到他的武功已經高到了那般不可思議的地步。”

郭襄想了半晌,問道:“他究竟是誰呢?”

張三丰道:“魔衣王子。”說完了向老頑童看了一眼。

郭襄想了一下,道:“我是聽說過這個人,聽說他專門與青衣幫中人為敵,說話之間殺人無數,卻沒聽說武功如何高法,他身穿喂,老頑童,我聽說他穿著和你所穿的一模一樣的衣服,並且聽說他是你的得意弟子。怎地我們在這裡說他你卻如同沒事人兒一般?”

老頑童道:“那魔衣王子已經死了,被我的徒兒殺死的,你們現在說他,自然與我無關,”

張三丰道:“我聽說那與你在一起的年輕人便是魔衣王子.怎地你說他死了?誰的武功又能將他殺死?”

老頑童眼殊一轉,問郭襄道:“你說那魔衣王子長得什麼樣?是不是又漂亮又身穿魔衣的?”

郭襄道:“我是聽到人們這麼說。”

老頑童又向張三丰問道:“你看到的青年人是什麼樣子?”

張三丰道:“一張怪異之極的陰陽臉,身穿白衣。”

老頑童道:“對啦對啦。你們所說的定然不是一個人。這可不是我在騙你們。”

張三丰和郭襄對視一眼.都是覺得已然無話可說。

張三丰深吸了—口氣,對郭襄道:“咱們就此別過,何日到武當山來作客,我定當盛情款待!”說完了又向老頑童揖了一揖,轉身大步行去,片刻之間,便消失了蹤影。

當晚.老頑童、周暮渝、郭襄三人同住在這不空客店之中。

周暮渝與郭襄同處—室.周暮渝譏譏喳喳地向郭襄說個不休,郭襄如一個大姐姐似地微笑聽著、直到周暮渝說得累了,兩人才沉沉睡去、睡到中夜,忽然窗外傳來打鬥之聲。

郭襄急忙起床,伸手去摸那柄倚天寶劍時,不禁大吃一驚,那寶劍已然不在了。

這一下郭襄吃驚不小.那寶劍丹父母所贈遺物,內中實牽武林之中重大關係,著真個丟了,那可當真是非同小可的大事。

郭襄不及細想,忙縱身從窗口躍了出去,立時看到相鬥的兩人中有一人是老頑童周伯通,另外—人卻是二十六七的白衣青年,手中一柄寶劍舞得正酣。那劍比之普通寶劍長出—

—尺有餘,正是那柄倚天劍。

老頑童縱上縱下的,始終攔住了那白衣青年去路,而那青年的寶劍也舞得風雨不透,竟然放住了老頑童,使老頑童無論如何也攻不破。

郭襄看得大驚,想不到世間競有這樣一個武功如此高強的人,看他所使劍招,竟是多年不見的全真劍法,老頑童平時與同輩人相鬥時,若是打成了平手,定然會在口頭上討些便宜。此刻由於對手是個白衣青年,那柄劍倒似是連他的口也封住了一般,只是悶聲不響地運起雙掌,盡數將那青年的退路封住了。

那白衣青年好似甚是焦急,但劍法上並不見有絲毫紊亂。月光映照之下,只見他忽然之間將劍從右手交到左手之上,劍法忽見凌厲了許多,劍招上也變化靈動起來,好似忽然之間換了一個人似的。

郭襄猛地心下一驚,險些站立不穩摔在地上。仔細看那青年時,卻是眉清目秀的,雖在月色之中看得不是十分清楚,但絕對不是她心中日夜想念之人;只看那臉型和眼睛,就一切都再明白不過。

她心中日夜想念之人的臉型是冷峻的,雙目明亮而又深透。

讓人看一眼便終生也忘不了。‘月光之中、但見郭襄身穿黃衫,俏生生地站在那裡,好似竟然再也看不見眼前的兩人正在相鬥,又好似那白衣青中使的倚天劍再也與她沒有了關係。

那白衣青年的劍交左手之後,不但劍招凌厲潑辣,更在全真劍法之中夾雜了許多種老頑童看不明白的劍招。這下可苦了老頑童。

那柄倚天劍本就鋒銳無比,老頑童單用雙掌應付已有些困難,再加入一些凌厲而高明的劍招,老頑童雙拳組成的氣牆便傾刻之間被那青年破了。再斗數招,那青年一聲清嘯.長劍向老頑童咽喉遇到,劍尖在月光映照之下奧妙無方地顫動著,老頑童肉掌不敢櫻其鋒,閃又覺得無論閃在何方、終是在對方劍尖的威脅之下,萬般無奈,只得向後躍開。

那青年用倚天劍迫退了老頑童之後,立即倒縱出去,—溜煙的去了。

待得郭襄明白那青年已將自己父親所遺的倚天劍攜走之時,那青年早已奔得無影無蹤。

老頑童一跺腳道:“怎麼我幫你搶寶劍你卻在那裡看著,也不來幫我?”

郭襄頓時滿臉飛紅,好在月光之下,老頑童看不清楚,只得找話來安慰老頑童:“那青年使的是全真劍法。我們找到那些全真派的牛鼻子老道,自然能夠打聽得出這個人的來歷,那時再去尋他。”

老頑童睜大了眼睛道:“小姑娘年紀不大,怎麼眼就花了,那些全真教的牛鼻子個個都是我的徒子徒孫。他們調教出來的徒兒,便是我老頑童孫子的孫子。我老頑童豈有讓他在掌底逃跑的道理。他分明使的是不知從哪個古洞海島深谷等等什麼地方偷學採的叫不出名字來的劍招劍法。怎地你看不清楚,卻硬說他是使的全真派劍法?”

郭襄的眼睛這次可是當真睜得大了,仔細回想,剛才那青年人所使的全真劍法,確實已經不再是正宗的全真劍法了。好似許多的細緻微妙處都有了變化。一時間郭襄又想得痴了,忘了回答怔怔盯著她的老頑童。

老頑童見郭襄被自己問住了,心下倒是暢快了許多,好似從白衣青年那裡丟的場子在這裡找了回來,見郭襄神態怔怔的以為她為那倚天劍難過,倒反過來安慰她道:“小姑娘,你不用這麼怔怔地難過.我老頑童幫你把那倚天劍找回來便是,他跑到天涯海角.我也非把他抓問來不可,他跑到老鼠洞裡,我一我就象貓那樣子,蹲在洞口,等他出來。”

郭襄笑了,她性情本就豁達開朗,不似她姐姐郭英那麼小肚肌腸,小時候都會把她媽媽最喜愛的東西拿去送人,日然長大了不會因為丟了東西而難過傷心。但這柄倚天劍實在是非比尋常.聽了老頑童這般說.便笑道:“老頑童,你能幫我找回來倚天劍.我自然十分高興、定然好好地謝謝你。我本來就同你的女兒一樣麼!你與我爹爹義結金蘭,幫我找那倚天劍,也是份所當為,找到了那倚天劍,我也和小妹妹一般的陪著你遊山玩水,你看好不好?”

老頑童一聽大樂,剛要翻筋斗,隨即想起來,道:“我幫你找到了那倚天劍,你須得一年以後再來謝我,”

郭襄奇道:“為甚麼?”

老頑童道:“這個一這個不能跟你說,總之這一年之內我要去幹兩件大事情,不是兩件,是一件大事情。你們跟著我,須是不大方便。著我那徒兒讓你們跟著、那也是未嘗不可,若我那徒兒不讓你們跟著,只怕是有些麻煩,簡直是太也麻煩,大大地麻煥!”

郭襄見老頑童這麼一通胡話說完了,竟是背起手來在地上來回走動,禁不住心中十分的好笑、問道:“怎麼你倒要聽你徒兒的話,你的徒兒十分霸道不講理麼?”

老頑童道:“我的徒兒自是好徒兒,乖徒兒,只伯比之世間任誰的徒兒都要好些,乖些,武功強些,只是一隻是一“郭襄笑道:“怎麼,你的徒兒比你師父的徒兒還要強些麼?

老頑童道:“那自然是要強—些,不是強一些,是強好些,唉,不對,你說他比誰的徒兒要強一些?郭襄已是笑得彎了腰,道:“老頑童、你幫我找回倚天劍.我一年之內不到處跟著你就是了,這好象很容易就能做得到呢。”

老頑童時怔住了,不知郭襄的這句話是不是圈套,第二天一早,郭襄要到少林寺去,老頑童說他正好有多也要去少林寺。周暮渝則非要跟著這位新結識的大姐姐不可,於是一行人向西北方少林寺行去。

一路上競自不斷的碰到身穿青衣的人,間或碰到別門別派的武林人物。郭襄禁不住心下大奇,問老頑童時,老頑童也是故作不知,含糊其詞一番,郭襄自然是愈聽愈是糊塗。

再行一程,已開始沿著石級登山了,那些青衣人好似更多了,而且每人好似都是身具武功,絕非等閒之輩。

郭襄禁不住心中犯了嘀咕,暗想:“會不會是我昨天將那兩個青衣人的手臂斬了下來,此刻這些青衣人便聚到了一起,前來報復?”這樣一想,暗悔恰好昨夜倚天劍又被那白衣男子盜去了,這一番大意,待會兒動起手來,只怕是一件趁手的兵刃都找不到。

那倚天劍長而且重,普通的兵刃郭襄自然是用起來不及那用慣了的倚天刨趁手。

正走著,忽然後面傳來樂聲,郭襄回頭一看,不禁心下大奇。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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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9 15:49:53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四章 少室山風雲滾滾

郭襄與老頑童父女一行三人正行之間。聽到後面傳來樂聲,回頭看去,但見山道之上。

一眾青衣人擁著兩乘大轎走上山來。

郭襄禁不住心下大奇。問老頑童道:“莫非是青衣幫的幫主也來到少林寺上香麼?”

老頑童道:“他們來少林寺幹些什麼,可不干我事,我今天是來瞧熱鬧的。”

郭襄已然猜到老頑童定然知道青衣幫來少林寺到底要幹什麼,只是猜想不透,老頑童如何會與青衣幫扯上了干係。

那兩乘大轎已到了近前.從三人的身旁走了過去。音樂之聲甚是洪亮,轎後跟了足有三百多個青衣人,都是清一色的身穿青衣,手執長刨。

郭襄一看到那些青衣人手中持的長劍,知道這些青衣人絕不是來少林寺上香的,定然是有著重大圖謀的。想到此,禁不住替少林寺的和尚們擔起憂來,驀然之間,想到張三丰臨別之際要自己辦的事情,心下更是一寒。

郭襄回頭叫老頑童時,已自沒了他的蹤影,前後查看,附近並沒有可以藏身的地方,遂急問周暮渝道:“你爸爸呢?”

周暮渝道:“他胡鬧慣了、自來沒一刻安靜時候,我們自去少林寺,也不用管他。”

兩人於是跟在青衣幫的大轎之後向少林寺繼續行進。

看看將到寺門之外,青衣幫的大轎便停了下來,有一人高聲喝道:“青衣幫幫主前來拜寺,請少林寺方丈出來說話!”聲音洪亮之極,遠遠地傳了出去。

寺內十餘座巨鍾猛然之間一齊鳴了起來,噹噹之聲不絕,震得群山皆應。

突見寺門大開,分左右走出兩隊身穿灰袍的僧人,左右各五十四人,共一百零八人,合一百零八名羅漢之數,顯然是羅漢堂弟子。

接著跟出來十八名僧人,灰袍上罩著淡黃架裳,年歲均較羅漢堂弟子為大,是高一輩的達摩堂弟子。

稍待片刻,款步鍍出五個身穿大塊格子僧袍的老憎,都是皺紋滿面,最小的也已八十開外,乃是心禪堂五老。

眾人盡皆站定之後,天鳴方丈緩步走了出來,左首達摩堂首座無相彈師,右首則是一個滿面紫氣的老者。

老方丈天鳴律師走上前來,向兩乘大轎合十說道:“不知青衣幫貴客再次返回少林寺中還有什麼事情,難道你們非要斬盡殺絕不可麼?”

郭襄一驚,“聽老方丈的語氣,怎麼青衣幫好似已經來過了,而且,自己上次和何足道同來之時,少林寺也是擺著這樣的陣仗,那時天鳴方丈的右首是無色禪師,而不是這個滿面縶氣的老者,難道無色撣師出了什麼事情麼?”

青衣幫眾聽老方丈一說,都一同把目光投向前面的那乘大轎,這時轎內傳來一個嬌媚之極的女子聲音道:“老方丈,怎地你說話這麼溯塗,我們才剛剛來此,你卻說我們再次返回,你我又沒有朝面,你怎麼知道我曾經來過的呢?”

天鳴方丈一楞,好似並不曾想到對方居然會是女流之輩,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停了一會兒,方道:“那麼是我老納弄錯了,我向你賠禮,請問你們青衣幫興師動眾,來到敝寺.到底為了何事?”

前面那頂大轎的轎緯一掀,汪碧寒大方之極地走了出來,向方丈躬了一躬道:“我想要見一見你們羅漢堂的無色彈師,不知可以不可以?”她這一出場,躬腰,說話,當真是儀態萬方,嬌僥萬分,那些修行淺些的羅漢堂的弟子,已經起了一陣輕微的騷動。

郭襄見了汪碧寒,心道:“江湖傳言青衣幫的幫主是個妖冶之極的風騷女人,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不知有多少江湖人物被她美色所迷而貽誤終身。”

方丈眉頭略微皺了一皺,隨即開口說道:“無色撣師身染重疾,不能見客,還清施主見諒。”

汪碧寒微微一笑,環顧了一下那些達摩堂的弟子。她的目光到處,雖說達摩堂的弟子比羅漢堂的修行為深,也都個個避開目光,不敢向她直視。汪碧寒見了,笑得更加甜了,說道:“怎麼他早不生病,晚不生病,偏偏在這個時候生病,定然是你這個者和尚打逛騙我們的,這須得說得清楚些才行。”

天鳴方丈已然看到她的風騷妖冶已然在少林弟子中引起了反應,不禁在心中對她生出反感,只想快些將她打發走了,於是說道:“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無常迅速,病亦無常,人何時生病,那可不是老僧等諸人做得了主的,無色確然重病染體,施主找他何事,不知貧僧能否代為其勞?”

汪碧寒微微一笑道:“你說人的生死無常,生病也由不得自己麼?我看這無色和尚就很會找日子生病,知道我們今天要來找他算賬,便生起病來。你大和尚與他串通好了來騙我們,卻把我們來當小孩子要麼?我們要找那無色和尚報殺父之仇,你要是能夠代他也可以,只是你今天代他抵命,明天我們還得來找他。你大和尚看著辦吧!”

這一番話說出來,好似已將那所有的少林僧眾看做無物一般,當下達摩堂弟子,心撣堂五老及方丈右首的紫面者者都已有了怒容。

天鳴方丈亦是皺起眉頭,但他身為少林方丈,比這一般少林僧人自然修為重深,喜怒不形於色,皺眉已然是極大的表示了。當下方丈沉默了半晌說道:“出家人慈悲為懷,清靜為本,歷來少林戒律以殺生為重,無色數十年來在少林寺中潛心修行,絕少涉足江湖,怎麼會與施主有殺父之仇?莫不是施主搞錯了!”

汪碧寒此時也不再笑了,但她仍是那般輕描淡寫地道:“那無色和尚殺人沒有殺人,你把他叫出來一問便知,你雖身為少林方丈,你座下弟子做的每一件事情、你擔保就都能知道麼?”

天鳴方丈被汪碧寒問得一楞,想了一想,隨即說道:“那麼請施主告知那被害之人的姓氏名字,者僧命弟子去問他一問如何?”

汪碧寒道:“老和尚這句話還象點樣子,你派人去問他一問,十五年前,他用金剛掌力打死了一個名叫琴文同的人,他記得不記得。”

天鳴方丈的臉色已然變了,他用圍的僧人更是怒容更盛,若不是天鳴一直在場對青衣幫的幫主以禮相待,只怕此刻早己和青衣幫的人眾動上了手。

方丈沉聲道:“施主曾說沒有來過敞寺,那麼定然是和那陰陽人約好了吧,你們先把無色打得重傷,再這麼大張旗鼓的前來叫陣,是要公然與我少林為敵?汪碧寒奇道:“老和尚你說什麼?當真是有人來過將無色打得重傷麼?那可是與我們沒有絲毫關係。我們才剛剛到的,這你們自然看得到.若是當真有人將無色打得重傷,那也決不會是我們的人乾的。我們這次來,目的是將那無色和尚殺了報仇,可不是為了打傷了他。若是你少林寺還講些公道便罷,若是不講公道,護著那無色和尚,說不得.我們青衣幫只好得罪了,公然與你少林派為敵我看也沒有什麼大不了!”

天鳴方丈一聽之下,悟了一悟,隨即哈哈大笑,有如寺中的那十幾口巨鍾同時被敲響,立即在群山之中撞出哈哈回聲。笑聲與回聲相合,有如海浪相擊,立時發出更為巨大的笑聲。

達摩堂弟子神情端肅,羅漢堂的弟子立時雙手合十,默運玄功。

青衣幫幫眾漸漸地有些支持不住,如喝醉了酒一般,有的人已開始搖晃起來,功力淺些的,更是摔在了地上。

郭襄看周暮渝時,見她神態悠閒地站在那裡,好似方丈的佛門獅子吼功夫對她絲毫不起作用一般,不禁心下大奇。

汪碧寒不動聲色地站著,看那少林方丈在不歇地長笑。

驀然之間.後面那乘大轎的轎篩有如被風吹開了一般,向上揚了一揚,方丈的笑聲立時止住了,股色瞬即變得鐵青,眼睛睜得大大地,看著後面那乘大轎。

那乘大轎的轎煒已然放了下來。

方丈怔了半晌,好似極不相信似的向兩邊衣袖看了看。

右首的紫面老者也偷眼瞥了一下,不禁—怔,臉上的紫氣更加盛了。

方丈的左右衣袖不知何時已被穿了兩個雞蛋大的大洞。

郭襄亦已經遙遙看見了方丈衣袖上的兩個大洞.知道定然是後面那乘大轎之內有些古怪。在方丈的笑聲之中.她好似聽見了外公的彈指神通彈出石子的聲響,但極短極短的,之後就沒有了聲息。

方丈漸漸沉下了心神,道:“何方高人到此,何不現身一見。”

這時忽然傳來哈哈哈三聲怪笑,接著郭襄已然聽出是老頑童的聲音道:“臭和尚,賊禿驢,你的驢子吼功怎麼不吼了呢。

這麼一點兒徽未本事也拿出來丟人現眼,一點出家人的四大皆空胸懷也沒有,我黃藥師的彈指神通功夫你領教了麼?”

郭襄聽了,禁不住心下惱恨,這老頑童無端的把贓又栽到了外公身上!但她索知老頑童胡鬧成性,心下卻極為善良。知他這般說也只是玩鬧,其實並無惡意,因此只是在旁看著,卻並不上前點破。

少林方丈道:“原來是黃施主到了,請現身出來一見,敝寺簡慢之處,還請施主包涵。”

他這般的一昧謙讓,那邊心撣堂五老早已接不住怒火,達摩堂首座無相禪師也是陰沉了臉,好似立時就要發作一般。

那紫面老者已然再也按撩不住,高聲喝道:“素聞黃藥師功力通神,學兼五藝,今日怎麼這般的扭妮作態,藏在大轎之內裝神弄鬼,這可一點兒宗師風度也沒有,與江湖上的左道之士何異!”

紫面老者話音剛落,後面那乘大轎的轎緯忽然之間無風自起,向上飄了起來,轎內走下一位身穿白衣的青年男子,臉上被分成了兩種顏色,一半晶瑩血紅,一半碧蘭如玉,每一半面孔都是俊美絕倫,但整張面孔給人一種怪異之感,正是琴文同的兒子,揚過的養子,汪碧寒的意中人琴思忘到了。

思忘對那紫面老者看了一眼道:“你適才說些什麼?你能再說一遍麼?”

思忘這一露面,眾僧人立時稀噓出聲,出聲怒斥,紫面老者更是義憤填鷹,怒指思忘道:“你昨夜潛入寺中,偷襲打傷了無色憚師,今天卻在這裡做作叫陣,知道無色撣師不能出來,卻非要他出來不可,你道我少林寺是可欺的麼?”

天鳴方丈亦是陰沉著臉開言說道:“施主何以將無色打傷.卻又這般的興師動眾前來問罪,須得講個明白。”

郭襄已然從思忘和汪碧寒的臉色之中看出這二人決計沒有來過少林寺。仔細一想,禁不住冷汗直冒,心道:“莫非有人想挑起青衣幫與少林寺之間的爭鬥麼,如若這樣,那麼雙方的處境可就都是大為不妙了。這個怪臉人當真好象是與外公相識,只是不知他學到了外公的大半本事沒有,如果沒有學到,在這些愚莽的和尚前恐怕要有些麻煩。”她來過少林寺,對這些和尚當真是無甚好感,著不是那日覺遠用大鐵桶將這些和尚敵住了.援了她和張君寶兩人下山,那日只伯當真要受這些和尚的一些冤氣。

這時老頑童又叫起來,“大和尚,賊禿驢,你們少林禿驢專門能偷人家的閨女,卻在這裡學著驢子嗷嗷地怪叫,震得人家耳朵直癢癢的,你須得用你那驢蹄子將我的耳朵撓得清楚些,否則我老頑童非得每人撕下你們的一隻驢子耳朵。”

他剛一開言說話,人們便看見不知何時他已然盤膝坐到了汪碧寒那乘大轎的轎項上。

達摩堂的弟子之中,有一個高大的和尚,一見到老頑童便熬地一聲叫了出來,便欲奔上前來與老頑童拼命。但隨即止住了腳步,衝著無相禪師道:“作弄弟子於客店之中的,就是這個老雜毛!”

老頑童一聽.忽然之間從轎子上縱了下來,如一般輕煙般向那個高大的和尚撲過去。

無相見了,急忙向前拍出了一掌,想要阻住老頑童,沒料到老頑童不但沒有按他阻住,連他自己竟然也被一股雄厚之極的掌力震得向後退了兩步.胸中氣血翻湧,半天緩不過氣來,剛一調勾呼吸,那高大的和尚已是慘嚎連連,看那老頑童時,又如一勝輕煙般的奔了回去。

郭襄看那高大和尚面色如土,用左手捂在了左邊耳上,血水順著指縫仍自湧流不休,知道老頑童當真已然將那高大和尚的耳朵撕了下來,禁不住心中暗怪這老頑童莽撞胡鬧,但他究是長輩,一時間卻也不知說什麼好。

老頑童奔回來,輕輕一縱又上了轎頂,道:“已經有一隻了,還差二百零九隻。”二百零九隻云云,那也只是他信口胡說,其實他一時之間哪裡能夠數得清到底有多少僧人。

老頑童這一下胡鬧立時惹惱了所有在場的少林寺僧人,一時間吵鬧喝罵之聲不休,天鳴方丈見了老頑童身手,知道今日來寺的決非一般江湖平庸之輩,少林寺的興衰榮辱,只在此一役下,於是將右緩緩地舉了起來。‘眾僧立時停止了吵鬧之聲。

老頑童於眾憎吵鬧之際一直側著頭認真傾聽的樣子,此時見眾僧停了,便伸手指向下面的僧人七點八點的道:“適才你你你你你你你你,都罵我老雜毛,你你你你你你都罵我老不死,待會兒我一併撕下耳朵來,這幾隻耳朵不夠我跑一淌.“待攢得多了一塊兒來撕。”.那些被他手指點到的僧人禁不住向那達摩堂的高大和尚看了一眼,一時之間當真覺得心裡發毛,都把眼睛向天嗎方丈看過去。

天鳴方丈道:“施主便是五絕之首的中頑童麼?”

老頑童立時從轎子上一躍而起,站在轎頂上向天鳴方丈道:“正是正是,是不是我老頑童有些久仰大名如雷貫耳?”說完了眼睜睜地看著那天鳴方丈,好似在等待著生死悠關的判決一般。

郭襄止不住心下好笑,想起那日華山絕頂外公曾說老頑童比眾人都要強,心中根本無有名利之心,怎麼今日反倒倒回去了,當真是愈活愈頑童。

方文言道:“貧僧確實早已聽得周施主大名,周施主武功通神,大名鼎鼎,貧僧聞之,當真有如雷貫耳之感,只是……”

老頑童聽方丈說完了如雷貫耳,哪裡還能聽得下去下面他都說些什麼。當即高聲叫道:

“長眉老兒.你聽到了沒有,我老頑童身為五絕之首,可不是自己吹出來的!”

驀然之間,眾人但覺眼前一花,思忘的那乘大轎之上已然多了一人,也如老頑童一般的盤膝坐在轎上,長眉彎彎,幾垂近嘴角,正是長眉老人。

長眉老人說道:“我聽到了。”只說了這四個字,就不再言語,把眼睛盯向那心撣堂五老和少林方丈。

方丈和所有在場的僧人都是一驚,一個老頑童已經足夠他們頭疼,此刻又多了這麼一人怪異的老人,當真是不知如何收場了。

心撣堂五老,有兩人已在百歲開外,但他們看那長眉老人,都在暗暗心諒,實在是猜不透他到底已有多少年紀。

方丈仍是接著自己被打斷的話道:“周施主大名鼎鼎,只是不知我少林派如何得罪了施主,還請施主見告。”

老頑童楞了一下,一時想不起來少林和尚如何得罪了自己;再說,這方丈的如雷貫耳使他在長眉老人面前大大地長了面子,也使他對這方丈生出了一分好感,當下說道:“和尚們倒是沒有得罪我,便是那個大和尚得罪過我時,也已被我斯下了耳朵。便算是兩清了。我只是想來看看熱鬧,那些罵過我的老雜毛,老不死的小禿驢,我也看在你大……大和尚的面上暫且寄下了他們的驢耳朵,你們該如何如何,便如何如何,我老頑童只看熱鬧,你們就當我在就是不在,不在就是在,在與不在都是不在便了。”

老方丈巴不得他如此說,聽他說完了便道:“如此甚好.周施主雖為世俗中人、言語之中卻頗具憚理,那麼只請周施主做壁上觀,貧憎就與青衣幫幫主及那位施主倫理論理。”

那些僧人見老頑童武功如此之高,被方丈幾句話就給束之高閣,心中對方丈不禁大為欽佩,想到自己就此省下了一隻耳朵,不由自主地都鬆了一口氣。

老頑童雖然已說明了要看熱鬧,那長眉者人卻什麼話都沒有說。那些僧人禁不住都把目光投向長眉老人,擔心與青衣幫的事情沒有解決,再殺出一個老頑童第二。

天鳴方丈心下亦甚是擔憂,但見他只是盤膝坐在轎頂,卻並不言語,也本好開言先去問他、只把目光投向汪碧寒和琴思忘,看了兩人兩眼,問道:“這位施主怎麼稱呼?”

思忘道:“我叫琴思忘,琴文同是我父親。”

方丈道:“琴施主何以偷入本寺,將無色打得重傷?”

思忘道:“少林寺便是龍潭虎穴,我也沒有必要偷入偷出。

我此次來是為父報仇,來殺那無色和尚的,我不會把他打得重隨便算了事。他生重病也好,受傷也好.我沒有時間等他養好了再來找他。我今日定然非得殺他不可。準若阻攔。那須怪我不得。”

這此話冷冰冰地說出來,當真是擲地有聲、那些少林僧人聽了.無不聳然動容。

郭襄聽了這兒句話.卻向長眉老人看去、她想這青年膽敢把話說得這麼硬朗,不是自身武功已達峰巔,便是有著強大的後盾。她看思忘雖然臉容古怪,終難相信他身上已經具有極高武功,所以只想著他的後盾是誰、老頑童既然己經說明了要做看客.那麼思念的後盾只能是這位長眉老人了,青人幫中郭襄不相信會有能與少林派眾僧抗衡的高手天鳴方丈亦如此想、他看了坐在轎頂的長眉老人一眼,見他仍是那般平靜,好似此事與他無關一般。

天鳴方丈沉聲向思忘道:“琴施主,你昨夜偷入本寺,我們正欲找你理論,今番你自己找上門來,那也正好省下我們許多力氣。你這般的不把我少林派放在眼中,自然是有所倚仗,現下我們也不來與你計較,只把你師父請來,我們同你師父理論,只要你師父把事情講得清楚明白,我們也不—定非得追究不可。”說完了又把目光向長眉老人投了過去。

老頑童不得思忘說話,已自從轎上跳了起來,向天鳴方丈叫道:“我老頑童說過只看熱鬧,怎地你這老禿驢卻非要我出面不可。你想要我如雷貫耳的中神通說話不算,丟人現眼麼?”

郭襄頓即明白過來,原來這個琴思忘便是老頑童的徒兒。想到老頑童說他將那魔衣王子殺死了.禁不住心中暗驚。

天鳴方丈道:“周施主此言差矣.我們只請琴施主的師父出來理論、卻沒有說要老頑童出來。咱們之間的約定還請周施主守諾。”

老頑童睜圓了眼睛道:“怎地你這老禿驢這麼纏夾不清,他的師父便是中頑童,中頑童便是他的師父,你們請他的師父出來理論.便足請老頑童出來理論。那不是非得要我出來中可麼?如此說來、我是出來也是出來,不出來也是出來。出不出來都是出來.老禿驢我這話是不是也頗含禪理?”

天鳴方丈一時給他搞得哭笑不得。眾僧人卻被左一句禿驢右一句禿驢罵得甚是著惱,但想到他武功奇高。動不動就撕耳朵。雖心下惱怒.卻只是敢怒不敢言。

紫面老者與無相彈師早已對老頑童極為惱恨.見他這麼三番五次的渾攪,方丈還好似對他頗有寬容之意,更是氣得恨不能上去打老頑童兩記耳光。但有方丈在場.他們終不能任性胡來。

方丈道:“原來周施主便是這位琴施主的師父,那是再好不過,便請周施主說一說,究竟如何非要殺我們的無色憚師不可。

便憑你們的一句話麼?你們如若非得認定是無色殺了那琴文同,為何不在十五年前了結此事?現下已然時過境遷不說.只怕那真正殺害琴幫主的元兇己然作古了。”

老頑童雙手亂搖,道:“我講不來你們那許多道理.反正我徒兒說要殺無色和尚,便由得他殺去.要講道理你們同他講去.我還是坐這裡看熱鬧罷。”說著競是當真在轎頂盤膝坐了下來.再不言語。

思念道:“我說過要殺無色和尚,那便非得殺他小可。你們也不用這般的多方拖延,那是沒有用的.誰來理淪也是徒勞.無色殺死我父親時又有誰去理論啦!”

方丈道:“琴施主正當年輕、有好多大事可幹.何必這般的執迷不悟,非得墮入魔障之中?不用說那無色並沒有將你父親打死.倘若他真的將你父親打死了,你將他殺了.你父親便能活轉來麼?”

思忘道:“我殺了無色和尚、並非要我父親活轉來、而且要我母親心安。”

方丈驚道:“你母親?”

思忘道:“你們將我父親打死的時候、可曾想到會留下孤兒寡母麼?你們是天下第一大門派,歷來主持公道,以正義自居。

今番我也要你們主持正義、將那無色交出來,如若不然、我只有自己闖進去找他!”

方丈一直以為長眉老人及老頑童是思忘的後盾,是以在言語之中對他頗為客氣、此際見這青年言語愈來愈是強硬。心中也動了真氣。想若不讓他知道少林武功的厲害.只伯這青年終不能知難而退,便道:“琴施主自信能夠堂堂正正地在我少林寺中來去自如麼?”

這句話一說完,少林眾僧立時精神抖擻,嚴陣以待。他們早就想用真實本領教訓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怪臉青年了。

汪碧寒一直默聲不響,此時見少林方丈向思忘叫起陣來,不禁暗暗替思忘擔憂,抬眼向思忘看去。

思忘心下卻也在暗暗擔憂。少林寺在武林中垂名數百年,自己縱是本領通天,要在全寺僧眾的圍攻之下進出,那也是大冒兇險。但事已至此,為報父仇,終不能功虧一蕢,讓那方丈叫住自己。

思忘心念已決,遂問道:“若我進去了,又出來了,你們便交出那無色和尚任我處置麼?”

郭襄此時已然明白了思忘才是張三丰讓自己轉告無色提防的高手.不禁暗暗替那無色擔心。但不知為何,她好似對這個怪異而強橫的青年人已然生出了一分好感,擔心無色的同時,也擔心這青年的勝敗榮辱,不知是希望他勝呢,還是不勝。

少林方丈略一躊躇,道:“若琴施主能夠在我全寺憎眾面前來去自如,那自是證明昨晚偷襲之人決不是琴施主,我全寺僧眾技不如人.任由琴施主處置便是。琴施主是幾人出場呢?”說完了,把眼光掃向老頑童和老眉老人。

老頑童高聲道:“老禿驢,你不用這般的總拿眼來看我,我說過只看熱鬧,難道我會騙你不成?你當我老頑童是小孩子麼?”

長眉老人卻是默不言聲。

方丈道:“那麼就由達摩堂的弟子來領教一下琴施主的絕藝。”他這麼安排,照顧了自己的面子,又給自已留下後路,同時也是為了預防周伯通或長眉老人及青衣幫中的高手參戰,當真是—箭三雕。

汪碧寒在眾目蕢蕢之下儀態萬方地走近思忘,擁住他,又在他臉上吻了一下,細聲不知說了幾句什麼,思忘點點頭,向前走去。

達摩堂的十八弟子都是精神—振.除了那被老頑童撕去耳朵的高大和尚之外,其餘十七人都是提起雙掌、運氣周身,兩眼盯著一步一步走近前來的琴思忘。

思忘走到了那十八名僧人面前,仍自腳下不停,向前走去。

看看就要撞到一名細高的僧人身上,那僧人只好伸掌向思忘當胸拍來。

思忘不閃不避,仍是向前走去。

那僧人不明所以,競自將拍出的一掌收了回去,驚奇萬分地看著思忘,又轉頭看向達摩堂首座無相撣師及天鳴方丈。

可是恩忘此時己然從他身邊擦肩而過,繼續向前走去。

那僧人一愣,急忙伸手向思忘肩頭抓落,手掌一抓到思忘肩頭,立時有一種抓住燒得通紅的鉻鐵的感覺,急忙縮手,驚恐地盯著思忘的背影。

思忘理也不理那些達摩堂的弟子,仍自向前走。猛然之間,兩旁的達摩堂弟子都是雙掌齊出,從左右兩側向思忘攻到。

思忘頓覺兩旁掌力如排山倒海一般的壓到,忍不住就要出掌反擊,但腦中電光一閃,覺得縱是被這些達摩掌的弟子用掌打死了,那也不過是早死一刻而已。若自己連這些達摩堂弟子的掌力都承受不起,那麼心憚堂五者及天鳴方丈諸人的掌力,自己縱是雙掌齊出也末見抵受得住,父仇報不了,那也就了無生趣了。

這樣想著.運功護任用身要穴,仍是向前走著。

驀然之間,聽得一女人的驚呼聲和少林方丈的呼聲:“不可……”

但是已經遲了.除了那被老頑童撕去耳朵的和尚和那個瘦高的和尚之外,其餘十六名僧人的二十二隻手掌幾乎一同拍到了思忘的身上。但聽得極力沉悶的轟然一聲巨響,有如在中心炸開了幹鈞火藥、那十六名僧人都倒射出去,摔在了地上,半晌爬不起身來。

思忘運起無上神功震飛了一十六名僧人,心下卻一點也不覺得驕傲,他並不看那些摔在地上的僧人,也不去看那試圖阻止的方丈,而是抬頭向那兩乘大轎之旁瞧去,目光落在了郭襄的臉上。

他知道適才那女人的驚呼聲足她發出來的。他奇怪為什麼這個女人這般為自己的安危擔憂,看到她又驚奇有魅力的目光.他的心中一熱,禁不住衝她微微了笑了—笑,點了點頭。

郭襄料不到自己會驚呼出聲.也沒有料列這個面容怪異的青年會身具如此神功.將達摩堂的第子在一招之間不動手腳的競給盡數震得飛了出去。但她更沒有料到的,是這青年會在這種時候把目光投向自己.衝著自己微笑點頭,當下不由自主地臉騰地紅了。

這是思忘自上少室山以來第一次面露微笑、郭襄雖己早在心中埋火了情焰,壓下了對楊過的諸般思念之情,但仍是覺得思忘的微笑那麼燦然動人.尤其是在這種時刻的笑。那真是酸楚而陰暗的天空之下的一抹陽光、那般明媚且溫暖動人。

郭襄禁不住心中痴了,她忽然明白她為何不由自主地對這青年頗為關懷。

他太象一個人.那個人就是楊過。

楊過臂斷了,他的臉變了,楊過身世悽苦,他也為報父仇,競與天下第一大門派為敵,兩人都是一般孤傲,不將俗類放入眼中。

最重要的,是他們兩人骨子裡有某些說不出來的相似之處。

郭襄在這邊痴想著,那邊紫面老者已經躍過去和思忘動起手來。

思忘仍是腳下不停地向前走著,紫面老者已然轟轟不絕地向他拍出了八掌,都被他輕描淡寫地化開了,仍是腳下不停地向寺門方向走去。

方丈的臉色已然變了。他萬萬沒有料到自己防了那兩個老人半天,真正的強敵卻是這個怪臉青年。想到全寺生命榮辱都繫於此一役中.再也顧不得長幼多寡之分,回頭向無相撣師擺了一下頭。

無相撣師早就等待這一刻時機,見方丈已然點了頭,飛身縱躍而起,探掌從頭頂攻到。

無相彈師自從那年何足道獨闖少林之後,知道世間高手盡多,從此發奮精研武學,不但將少林鎮寺之寶易筋經練到了極高境界,更是於七十二項絕藝之中取眾藝之長而集於一身,實已到了招由心發、攻守自如的境界。適才由於一念輕敵向老頑童拍出一掌只使了三四成功力,被老頑童輕描淡寫地震了回來,吃了—個暗虧。此番再次出手,便再也不敢大意,一出手就使出了蒼鷹博免絕技.更在掌力上加到了十成,出掌之時、雖在空中,立時也是風雷隱隱。

那紫面老者功力本就不弱。由於看到思忘一招之間便將達摩堂的弟子盡數震飛,知道對手的內功定然不是修練所得,害怕在比拚內力時不及對手吃虧、因此在出掌之際不敢盡力施為,只使出了六七成功力。

此時看到無相凌空攻到.心下一振,也立時在雙掌中運起十成功力揮掌拍了出去。

在兩大高手的合力攻擊之嚴,思忘再也不敢大意,只得停住腳步,展開分心二用之術、右掌上舉,迎向無相憚師,左掌平平推出.擊向紫面老者。

但聽得轟然一聲巨響、六掌相交,思忘穩穩地立在那裡,紫面老者退了兩步,無相撣師則在空中劃了一道弧線,穩穩地立在地上。

思忘由於同時受到兩方面的攻擊,看似沒有動,實則大為吃虧。兩股極強的內力將他向中間一擊,他頓覺呼吸一滯。雖說運掌力震開了兩人,但並沒有使其中的任何一人受傷,這在他的戰史上,算是第二次。

第一次是在常春谷中與聖主對掌。

紫面老者對了這一掌之後,雖然心中有了底,但他實在是驚訝之極。他的掌力開碎裂百實屬尋常.一般江湖高手禁受不住他七成掌力的一擊,而面前的青年卻只單掌就接下了他的全力一擊,並且迫得他退了兩步,這實在是有些驚世駿俗。

天鳴方丈看著他們對掌,又看著他們三人鬥在一起,當真是愈看愈驚,臉色也愈是變得陰沉。

思忘運起雙掌,與無相禪師和紫面老者鬥在一起。

初時思忘只是守禦。那紫面老者和無相撣師則是全力進攻。

紫面老者的掌法甚是奇特,思忘與之對了兩次掌.雖然運了八成功力、卻只是略略佔點上風。細細揣摸,他發現紫面老者的招式武功與中土的武功大異,運氣法門也殊不相同。

少林武功顯博大精深,總體說來卻有些脈絡可尋。七十二項絕藝,每一項講究的首先是強身健體、其次才是臨敵之際的進攻防禦。進攻之時講究大開大閡.防禦之際講究寬容有度,這的是佛家思想的再現,而這紫面老者的招式卻有些詭異。渾沒有少林功夫的大度寬容,他進攻時往往是如奔命一般急迫,置欲置對方死地而終、防守時則飄忽無定、不似佛家功夫的深厚紮實,每當那紫面老者揮掌拍來,思忘必得準備接他兩掌或三掌。

他每掌內力也極為奇特。—股內力湧來,中間往往要間歇一段,繼而又有一股更強的內力湧來,如此而三,一掌才罷。

無相則是靠著招數精奇,內力深厚,與思忘硬碰硬的正面相對。

鬥到近三百招時,思忘對兩人的招式功力已瞭然於胸,他的右手連擊兩掌,迫得與他正面敵對的無相撣師退了兩步。

無相剛剛一退,思忘便將渾身功力運於左掌,輕輕地向紫面老者拍了出去。

紫面老者萬萬沒有想到思忘在這一掌之中已將八成功力運到了十二層。他以為這只是相鬥之際極為平常的一掌,與前面的幾掌不會有何分別,而且看思忘拍來的樣子,好似內力不如以前招出的掌力剛猛,便也是順手拍出,準備運起三層功力.一鼓作氣將思忘的掌力震回去。

兩掌一相交,紫面老者葛然之間覺得不對,想收掌時但覺一股極強的力道己如排山例海般的湧過來,若收掌,非得立斃當場個可。當此局勢,避無可避,只得將三股內力化作一股,擠盡全力地吐將出去。

思念正是要他如此、當下急運內力.將自己的一舉之力加上紫面老者的內力—同撞了回去.但聽得轟然—聲巨響,紫面老者哼了一聲、倒飛了出去。

方丈見紫面老者被思忘掌力震得向自己飛了過來,急忙運心全身功力.伸手接住了紫面老者。但是由於思忘的—掌之力加上紫面老者自己的力道.兩股合在—起的力量大過強大,方丈雖將紫面老者接在懷中.腳下卻站立不穩。蹬蹬蹬蹬蹬地退了幾步,腳下一拌,坐在了石階之上。

心撣堂的五位老僧見思忘震飛了紫面老者,發一聲吼,一同出掌,遙遙向思忘擊了過去。

思忘知道厲害,收回了攻向無相的左掌,兩掌一立,也是氣若凝山地推出,遙遙擊了過去。

募地,好似天邊傳來了滾滾雷聲,轟轟不絕,那雷聲越滾越大,越滾越大,好似從天邊漸漸地滾到了頭頂,猛然之間一道閃電,接著傳來炸雷也似的一聲響。

數十名青衣幫幫眾被震得摔在了地上,十八名羅漢堂的弟子聽見滾滾雷聲情知不妙,已然將右手聯在了—起,雖然也被震得晃了幾晃,卻沒有—人摔倒。

郭襄也被這兩邊驚世駭俗的掌力震得心漣搖盪。暗中想著:“畢竟少林弟子見過一些世面,那琴公子也當真了得,只怕是‘他’的掌力也不一定及得上這琴公子,卻不知‘他’現在何處,見了這琴公子的掌力會說些什麼。”

一掌交過,思忘已知這心憚堂的五老實則每人功力鈞在無相之上,禁不住心中一緊,那五位老僧人已是奔了過來,又是一同出掌向他擊來。

猛然之間,眾僧—片驚呼之聲,接著傳來不絕的嗡聲。思忘看時,見長眉老人巳躍過眾僧闖到近前、揮掌向五位老僧的背後拍過去。

他的兩掌赫然閃著五色劍光,日光映照之下,甚是色彩斑爛。五僧見了.知道厲害,急忙回身去應長眉老人的五色劍掌,暫時收回了攻向思忘的掌力。

長眉老人雙掌與五僧掌力—接,立即被震得退了二步,欲待再行上前格鬥之際,旁邊的無相憚師已是—掌拍過來.只得先行將無相的掌力接下了。轉頭看向思忘時,見他已被五位老僧圍在了核心。

思忘雖被五僧圍住.卻仍舊心下鎮定自若。

五僧知道思忘的掌力深厚之極.是以將思忘圍住之後,誰也不單獨和他相互對掌,只足以招式掌力封住了思忘的去路.不讓思忘接近寺門。

長眉老人與無相的拼鬥卻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無相的內力與長眉老人相比聞是稍遜一籌,只好也避免與之對掌比拼內力,當下展開自己在少林寺中的多年苦學,全力向長眉老人攻去、想以快攻補內力不足。

初時長眉老人只想著在內力上勝了無相,讓他知難兩退。是以將兩隻手中蘊滿了內力。

五色劍光霍霍,與無相槍攻。攻下不到五十回合,長眉老人便發覺這超打法極是吃虧。

因為少林派的武功。多以防身強體為本.即便是進攻的招式、也是含著三分防禦之意,因此長眉老人的強力進攻、並不能引起多少效果.無相不但儘可以守禦得了。時間一長,自己損耗內力不說,終究難以取勝。

想明瞭此節,長眉老人兩掌劍光一收.展開了自己旅行海外之時所學到的各種怪異之極的招式手法。

如此一來、果然生效,無相立即感到應付困難,由於先前已與思忘鬥了半晌。此刻不但招式上漸漸地覺得應付不了.更是漸漸地覺得內力也已有些不繼。

再斗數沼。無相迭遇三次險招.雖都以絕妙招式應付過去,但那當真是兇險萬分。

方丈與紫面老者看看無相有些抵受不住,都想上前相助。

紫面老者雖被思忘一掌拋了出來,但出於被方丈接住了,是以並沒有受到致命創傷。

只是右臂被思忘震得脫了臼,被方丈接上也就無事,只是呼吸有些不暢。

現在看到無相遇到危險,也不及細想.便欲躍過去相助,天鳴方丈也放下去幫無相一把,但想到對方尚有一個周伯通老頑童在那裡坐著觀戰,自己若然插手,難保那老頑童也撕破臉皮上前動手。因此便靜心以待,任由紫面老者再次出戰,去與無相再次聯手、雙戰長眉老人。一時間三人竟是又戰成了平手。

老頑童在轎頂上觀戰,只急得抓耳撓腮,想要找個理由下去參戰,卻實在是沒有理由,當真是懊悔之極,怪自己剛才不該把話說得那麼死。現在只好眼睜睜地看著長眉老人在那裡與無相和尚及紫面老者相鬥。

郭襄見思忘與五位心撣堂的老者相鬥,仍是不露敗象,禁不住對他的武功更是驚佩不已。看他所使的武功路數,好似跟爹爹的武功有些相近,忍不住向身旁的周暮渝問道:“小妹妹,這琴恩忘的武功當真是跟你爸爸學的麼?”

周暮渝只是聽說爸爸是琴思忘的師父,至於爸爸教沒教過他武功,她可是沒有看到,平時這問題她想也沒想,現在聽到郭襄問,禁不住一怔,隨即說道:“我想是的。只是爸爸如何教他卻不知道,也沒有看見過。那—年神鵰大俠楊過到百花谷去找爸爸,讓爸爸幫他找兒子.之後爸爸一就是五年,到今年秋天才回來。想是這五年中收了思忘這麼一個得意的徒兒。”

郭裹聽得她說到神鵰大俠揚過.禁不住心下一震,脫口問道:“那楊過現在什麼地方?

他好麼?”

周暮渝聽她問得急迫。便不由自主地向她看了一眼。這一眼將郭襄登時看得臉色徘紅。

周暮渝心下奇怪:“怎地這位大姐姐這麼大了卻如小姑娘似的愛紅臉。”她只是這樣想卻沒有向深處想,見郭襄眼睛睜睜地盯著自己等著回答,便道:“他又回到他的古墓之中去了,聽爸爸說,他曾經趕到襄陽去,但去的時候蒙占人已然攻破了襄陽.之後他便不知到什麼地方去了。”

郭襄的臉色既是興奮,又是懊悔,當真是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不知心中到底是什麼滋味。

她曾到古墓去過,但墓門長閉,她便以為他們已不在古墓之中了,於是十五年來,遊遍了大半個中原,凡是該去的地方都去過了,卻沒有打聽得到揚過及小龍女的半點消息。

今天聽周暮渝說,才知道他們一直是住在古墓之中的。禁不住思潮起伏,不知這十五年來是喜是悲。

暮然之間,她心念一動,問道:“這琴公子的臉原來就是這個樣子麼?”

局暮渝臉色變了幾變,終於緩緩說道:“不,不是的,原先他的臉是那麼英俊,那麼漂亮。幾乎每一個看見他的女孩子,都會立時被他迷住,願意為他做任何事情……”

郭襄已然看出來這個小妹妹也曾經為這個琴公子神魂顛倒。她想了一下,如若琴思忘的臉不是一半明一中暗、那當真是一張極為俊美的臉,既便是現在的這個樣子,那燦然的一笑,也足可以讓任何女子為之動心,郭襄向汪碧寒看過去,見她正自全神貫注地盯著場中相鬥的意中人,那副關切之極的神情說明她內心是極愛他的。這一點任何女孩子也做不得假。

郭襲看看場中的思忘,又看看場外的汪碧寒,見他們兩人一個英俊灑脫,武功高強之極,可以說已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一個嬌媚豔麗女性十足。風騷十足,身為一幫之主,卻又這般的痴情。這兩人當真是天生的—對,只怕世間除了兩人,再也沒有任何一個男子可以配得上汪碧寒,也沒有任何女子能夠配得上琴思忘。

好有佳偶,壞有良緣.世間生死愛戀,任誰也勉強不得。難說汪碧寒是十全十美的女子,這般的看上去,便知她風騷得己然有些過了頭,也難說琴思忘便是十全十美的男子,他臉上已然被分成了兩半且不說,言語中透出的殘酷和霸道已然讓人難以忍受。但兩個並不完美的人在—起相愛,卻使人感到了一種完美與和諧。

郭襄在這裡胡思亂想.場中已然鬥得開了鍋—般沸騰起來。

只見思忘已然在雙掌之中運上了極強的內力.出掌之時,便有一鍾金屬撕破空氣的聲音傳出來,那心憚堂的五位老僧被他逼得逐漸向後退著,眼見中間的圈子越來越大。忽然之間,他舉步前行.竟然邊戰邊走,要靠極高的武功和舉世無雙的掌力硬闖過心撣五老的封鎖。

心撣堂五者被思忘帶著向前走,一步一步地雖然甚是艱難.但毫無疑問,這般的走下去.終究會走到少林奪的門前,若果如此。那麼少林派無疑的便等於是敗了。

天鳴方丈眼睛幾乎欲要冒出火來。情不自禁的向前走了幾步。

老頑童騰地從轎頂上站起來.急得直跺腳道:“方丈禿驢、怎地你們少林寺就要敗了,我徒兒說是來去自由,便真是來去自由,馬上就要走到你的寺門口去了,你卻還不動手,你若再不動手,我老頑童只怕就要急出病來了”

他這麼一減、少林方文反倒冷靜下來,不再試圖向前走了。

周伯通愈急,道:“臭禿驢,死禿驢,你怎地站在那裡不功了呢?你以為你這般的站著不動手,我老頑童便也學你的樣子做看客麼?”他一時情急.竟是彎也不拐,只想著要到場中去大打一場,不然—會兒思忘走到了寺門,只伯再要打時也沒得打了.那時思念已然勝了,勝了自然不會再打。

天鳴方丈道:“老納不去動手,周施中言明瞭要看熱鬧,最好也是言而有信、兩不相幫。”

老頑童欲待再說,卻終是沒有理由下場,競自把頭轉向了汪碧寒道:“小姑娘汪幫主,你當幫主的心眼兒多,怎生想個法兒叫我也下去大斗一場。”

汪碧寒自是高興他下去相助思忘,遂微微一笑道:“你名叫老頑童,誰都知道你頑皮胡鬧成性,若是手癢難熬,想要下場去打些禿驢,你只管下場去打就是了,也不用找什麼理由下。”

老頑童一想不錯,這又何必非得找什麼藉口呢,下去打個痛快再說。這樣想著,便欲跳下去相助思忘及長眉老人。但走了一圈,仍是沒能從轎頂躍下來,口中只念著一句話,“我老頑童胡鬧歸胡鬧,總不能說話不算數?”

思忘拖著那心撣堂五老已然走了有七八丈遠,看看離寺門也不過十幾丈遠了,摩然之問,心憚堂五老中年紀最大的老僧怪異之極地低吼了一聲,唸了一句經文或是咒語之類的句子,其他四僧亦如唱歌一般的應了一聲,猛然之間,思忘覺得周圍壓力大增,禁不住心中大奇,看那五僧時,好似並無什麼變化,卻距自己比前近一些了。

那也就是包圍自己的圈子縮小了。

接著,那者僧又唸了一句經文,四僧又是唱和了一聲、向前走少一步。

這次思忘更為明顯地感受到了在四僧唱和之際那向自己壓來的強大的氣力。

他急運內力與之相抗,立時將那股大力頂住了,但過得片刻,好似那股大力在不住地增強而自己的內力有些不繼,終是抗不住那股不知來自何方的巨力。那心憚堂的五位老僧又向前走了—步。

原來那老憎唸的,是亡祖慧能傳下來的一部奇妙的經文,叫祈天降魔經。這部經文現已失傳,只因具有一種超人的力量,後來少林寺的方丈害怕這經文流傳出去,在江湖上被左道旁門之士當做邪術所用,便命人將經書焚燬。但部分經文卻以口頭的形式在少林高僧中代代相傳。

這經有一種奇妙的力量,唸誦經文之時,人與自然的某種頻律生出共振,引發天地精氣,應和人身之中真氣.彼人之真氣所用,當然具有—種強大的,人所無法抗拒也無法想象的威力。

思忘於佛學一道幾乎一點也不懂,自然也就不知道何以那老僧念湧完了經文,四僧一經應和,便有如此巨大的威力。

但他己然看清了關鍵人物是那老僧.因此待四僧應和聲止、不待老僧將經文念出來,便急運雙掌之力,立時向那老僧攻去。

老僧被思忘強大的內力壓,正時氣滯,呼吸己然有些困難,就更不用說唸誦經文了。當下也是雙掌急運內力向思忘攻擊,只盼著能將思忘迫得退出一步兩步的,那麼他便可抽暇再念經文。

只要老僧再念兩遍經文,五位者僧的手掌便可及體,思忘勢必處境更為艱難。

思忘當然明白這一點,因此見那老僧將雙掌拍來,運起雙掌之力,將老僧的掌力硬生生地撞了回去。

老僧一頓,腳下—個跟跪,險些一口鮮血噴出來,但仍舊咬緊牙關忍住了、強力撐持著身體與思忘相鬥。他知道如若他撐待不住.那心憚堂五老必然落敗。倘若心撣堂五老落敗。

那幾乎就等於少林寺敗了。

自少林寺創立以來,有多少江湖高手到少林寺來比武較藝。

但從夾沒有人能夠戰勝羅漢常首座,迫得羅漢堂與達摩堂首座同時出手、更沒有裝能迫得心憚堂的老僧出手了上次郭襄與何足道來時。心禪堂尚有七老。十三年過去,現下七老只剩下五老,那真是少林寺的僅存碩果。

倘若這心憚堂五老敗了,那麼今天少林寺不是就栽到家了麼?因此五老幾盡全力。

在思忘全力迫得那年紀最大的僧人無法開口唸經之時,其他四老已然覺察出來,他們四人相互看了一眼,心意相通,知道思忘把掌力用來壓迫年老僧人,必然無法顧及到其餘四人,是以都再不怕思忘掌上巨力之威,一同踏上一步,揮掌同時向思忘的後心拍來。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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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9 15:50:07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五章 神鵰俠雷霆長嘯

思忘猛然之間覺出背後壓力大增,腦中電光石火般的一閃,立時明白那是四僧趁自己壓迫老僧之際在合力攻擊自己後心,匆忙之間不及細想,右手猛然向前拍出一掌,接著身體電轉,在轉身的同時,左手也蘊滿了內力向身後的那股巨力揮了出去。

但聽得一聲巨響,四僧掌力與思忘的掌力相交,雙方都是凝立不動。思忘竟然以單掌之力敵住了四僧的合力攻擊。

四僧這一合力攻擊迫得思忘不得不出手反擊,這邊老僧撐住了思忘右手匆忙間拍出的一掌,不待思忘轉身,已然將析天降魔經唸了出來。

思忘匆忙回身之際,那四僧轟然應和,經文一出,猛然之間,好似空間又被壓緊了,思忘但覺有一股壓力從四面八方湧來,好似手掌揮動之間也是凝重之極,有些緩慢艱難。

五僧又向前跨了一步。

思忘仍是壓迫那年老的僧人,但四僧已然得到了竅門,知道從後面攻擊必會將老僧解救出來,使他得以能夠誦讀那祈天降魔經。如此一來,思忘的這個辦法就不靈了,五僧已然又向前跨了兩步.眼見就又要特手掌直接抵在思忘的身上。

老頑童已然看出思忘的處境,再也顧不了許多,大叫一聲:“老禿驢,我是解救徒兒,可不是失信於你,待我將徒兒救了出來、定然還是到轎子上去做看客。”說話間人已躍了出去,眾僧人想耍阻攔時.老頑童三躍兩躍,已然躍到了達摩掌的十八弟子面前,達摩堂的弟子一見老頑童已躍到了近前,竟將左手握在了一起,各出右掌.一同向老頑童拍到。

老頑童見了,心下覺得極不公平。“怎麼你們對付我徒兒時沒有十八人聯手,對付我卻這般的把手牽在了一起。”他本來也想象思忘一樣來個中心開花,將那一十八名僧人盡數都震得倒飛出去,這樣就比之思忘多震了兩名僧人,沒料到僧人倒是從思忘那裡學了乖,竟然將左手握到了一起。

老頑童知道不能將那些僧人震得倒飛出去,雖然心下略覺失望,但那十八隻手掌已拍到了近前卻不能不理、當下也運起雙掌之威,猛地向那十八名僧人推了過去。

但聽得轟然一聲巨響、老頑童動也沒動,那十八名僧人卻如一面牆一樣向後便倒。

老頑童心下大樂,覺得雖然不能將他們盡數震得飛了出去,但將他們當做一面牆一樣的推倒了,臉上也極是風光。

老頑童正自心下得意,那想到那些僧人忽然之間腰一挺,都直立起來,又是同出右掌揮手拍了過來。

老頑童一見大驚,急忙揮掌拍了出去,但那些僧人如前一般的又是向後一例,待將老頑童的掌力御去了又是挺腰直立出掌。

十八名僧人倒如一堵充滿了彈性的牆壁一般,將老頑童擋住了,任老頑童掌力通神,卻無論如何也不能將這牆攻破。

原來這十八名僧人的這門功夫便叫做銅牆鐵壁功,是專門用來對付極強大的對手的,只要這一十八名借人的左手握在了一起,便是任誰一人之力也難以將這十八人的合力攻破。除了這十八人的合力本就強大之極之外,他們十八人所修的佛家功法,本就以綿密見長,這般的十八人聯手氣脈相通.實際已然不只是十八人的功力,只怕有三十六人的功力也還不止。

思忘破了這達摩堂十八弟子,其實實屬冒險僥倖,倘若他出掌攻擊他們,他們自然會覺出他強勁之極的內力,而會聯起手來以銅牆鐵壁功來應付他,那麼縱是思忘功力通神,想破這十八弟子的聯手之威也要費些周折。

現下老頑童可是倒足了黴,這些人好似單簧一般的攻不破,打不倒,老頑童卻在那裡徒耗內力。

募地,老頑童眼珠一轉,見那十八僧人的手掌又是拍了過來,假做揮掌拍出去、雙掌一陣揮動伸縮,好似在集結渾身內力。

那十八名僧人自不會怕他內力有多強,見他集結內力,反倒心中歡喜,都在心中暗暗的盤算:如此打法,這個號稱五絕之首的中頑童必敗無疑。這樣想著,遂全力集中在面前的老頑童雙掌上。

哪料到老頑童一番雙掌揮動伸縮做作之後,猛然之間人卻躍了起來,在空中雙腳連踏,向那些僧人的頭上踏落。

那些僧人萬萬沒有料到這看似頑皮的老人會有如此心計,匆忙之間不及揮掌上擊,只得低頭閃避,老頑童已然從他們的頭上躍了過去。

那些僧人情知上當.正欲回身,卻被自己的掌力向前牽著有些收足不住,猛然之間.中間那名高大的憎人覺得腰上被一股巨力一撞,竟自向前躍出。

他這一躍,頓時將那些本就收足不住的僧人盡皆帶得倒了。

一時之間、那十八個僧人被老頑童自創的遣遙腚法出其不意地盡數打得摔在了地上。

老頑童哈哈大笑。長笑聲中.已如一陣煙一般的撲到了圍攻思忘的心撣堂五老跟前,揮掌向那年紀最老的憎人背後拍了過去。

那老僧萬沒料到老頑童說到就到,會來得這般快法,匆忙間不及回身,急忙向旁躍開,合圍思忘的局面登時破了。

思忘一見,哪肯錯過這千載難逢的良機,輕輕一縱,已從五老的合圍之中脫了出來。

老頑童正自得意,忽然之間眼前黃影一閃,一人揮掌當胸抽到。老頑童急忙右掌一立迎了上去。只聽轟的一聲響,但覺—股巨力排山倒海般的湧來,想要運內力相抗之時已自不及,竟然被那股巨力迫得向後退了一步。

抬頭看時,原來向自己擊出一掌的正是少林寺的方丈天鳴、此際正氣凝如山站在那裡。

老頑童口中咳了一聲,也不說什麼話,忽然之間雙掌連動,竟自向天鳴方丈拍出了一十八掌,十八掌過後又是一陣拳腳相加.好似這半天悶了許久的煩惱都向這方丈發洩出來。

天鳴方丈在老頑童的攻擊之下穩健而端疑地一一化解。老頑童一番發洩過後,好似心中暢快了許多,口中叫道;”大和尚,看來你還有些本事,我與你好好地打上一架。”

口中說著,招式也變得端凝厚重起來,一改往日的頑皮作風,竟然開始與這少林寺的方丈比賽老成持重。思忘被老頑童這一攪.脫出了五老的包圍,立時覺得勁力倍增,猛然出掌,將一名老憎拋了出去,但他念及五僧都是有道之人,並沒有使那名老僧受到些微的掌傷.只是將他拋了出去而巴。

那名被他拋出的老僧身子在空中一個轉折,落在了羅漢堂的群弟子中間。

思忘乘勝進擊,又是連環兩掌.將另外的兩名老僧也拋了出去,一樣的沒有傷到他們,只是將他們拋了出去而已。他們卻沒有第一名被拋出去的老僧功夫好,身子平平地飛了出去,被羅漢堂的弟子們接住了,霎即壓倒了大片的弟子,一陣騷亂和吵嚷。

思忘兩招之間便將五位老僧拋出了三位,一時豪興勃發,兩掌一錯一旋、那最後的兩使老僧競被他威力無比的內力帶動著,身子旋轉不休地飄了起來,好似被一陣旋風平地拔了起來,遠遠地飄到羅漢掌的弟子們身後去了。

羅漢堂的弟子們見了,都驚悍之極地睜大了眼睛看著那兩個在空中旋轉飄行的僧人,好似見到了世間最為令人難以置信的事情。

那兩個老僧雖然飄行了那麼遠,卻仍是那般頭上腳下地穩穩地落在了地上。只是看來他們的腦袋有些暈眩。落地之後身體晃動不止,立足不穩,如醉酒一般晃動搖擺不休,只好坐了下來,盤膝運功。

那些羅漢堂及達摩堂的弟子渾忘了相鬥的方丈與老頑童,長眉老人與紫面老者及無相撣師,如看天神—般地看著思忘。

青衣幫的幫眾轟天價地喝起彩來。

思忘遙遙望見汪碧寒正自向著他微笑,他也報以一笑。

轉眼,又瞥見郭襄,見她也還是那般關切地望著自己.禁不住心中一陣暖意。

思忘出掌,迫退了少林方丈,周伯通哈哈大笑。思忘回身,正欲轉身走向寺門,猛然之間,守內的大鐘又噹噹噹地響了三下。這三下鐘聲突兀之極,思忘不知何故,頓即楞住了,抬頭向寺中看去。

所有的僧人都向寺門看過去。

寺門猛然被打開了,兩個小僧扶著一個老僧走了出來。

那老僧身材高瘦,臉有病容,但仍不失一派豪爽豁達之氣。

郭襄見了、臉上禁不住露出喜色,高聲叫道:“大和尚這麼多年來可好,還認得我麼?”

這老僧正是羅漢堂首座無色撣師。

無色聽得一女子之聲在叫自己,循聲看去,立時認出了郭襄,向她微笑點頭,卻沒有開言說話。微笑過後,立時神情變得端嚴肅穆,顯然大敵當前,他重傷在身,縱是性情豪爽,也不能不為少林寺的命運擔憂。

天鳴方丈與老頑童相鬥之際,看到無色走了出來,高聲喝道:“羅漢降魔陣!”

無色點一點頭,他正是為此才從寺中定了出來。

思忘已然看到了無色撣師,禁不住被他的氣度的所動,想要躍上前擊動手,雙腳卻如定住了一般移動不得,只這麼耽了一耽,那無色已是雙手合十,高聲念湧了一句經文。

無色雖然身受重傷,但他數十年的武功修為自是非同小可,無論內功外功,在少林僧眾之中,可以說是第一高手。這般身受重傷,內力不繼,經文經他湧了出來,也是宏亮沉雄之極,遠遠地傳了出去。

郭襄已然從他的宏亮的湧經聲中聽出他已然受了極重的內傷,禁不住心中難過,甚是為他擔憂。

思忘正自奇怪何以這位大和尚出來之後什麼也不做先自湧起經文來了。驀然之間,羅漢堂的一百零八名弟子轟然湧了一句經文,這一句經文一出,那些青衣幫的大半幫眾和同來的江湖豪士都是立足不穩,更有數十人竟自跌倒在地上。

思忘以為羅漢堂夠弟子都是一些功夫淺的人,不料這句經文湧出來,只震得他耳鼓嗡嗡而鳴。

隨即那無色又湧了一句經文。

羅漢堂弟子轟聲響應。

三句經文一過,忽然之間,恩忘覺得好似泰山壓頂一般,一般千鉤重力向他的頭頂壓下來,隨即四面八方也傳來不盡的衝力,好似這一百零八名羅漢堂弟子盡都是武功高手,同出雙掌在向他攻擊一般。

相鬥之際的老頑童和方丈好似沒有感受到這份壓力,仍是那般悠閒地鬥著。其實老頑童的武功遠較方丈為高,但他並不想即刻就將那方丈打敗,倒好似在玩耍一般的與方丈鬥著。

方丈卻已經全力施為,他的臉色凝重之極,雙掌在身前舞起一道氣牆,阻住老頑童,好似極為害怕老頑童衝過去與思忘會合,也害伯老頑童與長眉老人會合。

老頑童則好似已然看清了方丈的心思,故意好似要衝破方丈的氣牆,卻偷眼看那方文焦急萬分的臉色,心下滿是快意。

長眉老人與無相的功力相比,雖比無相的功力為高,但加上一個受了傷的紫面者者,仍是一個不了之局,兩方已鬥了近千招,卻仍在那裡鬥著。

思忘此時感受到四方壓力,在極力地想著對策。

他將內力集於右掌,向左面的五十四名羅漢堂的弟子推過去。

羅漢堂的眾弟子立即忘了應和那無色和尚的誦經之聲,都是把左手連在一起、各出右掌向前拍出,迎向思忘的掌力。

但聽得有如沉雷之聲陣陣響起,那五十四名羅漢堂弟子被思忘準得向後—仰,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猛然之間,思忘看到被他拋入羅漢堂弟子群中的心憚堂五老竟是散佈於各處,也聯手出掌在與他相抗。

恩忘神情禁不住一震,一股豪情自胸間湧起,戰勝心撣堂五老人那股激情好似又回到了他的心間,被無色所湧的經文稿得有些灰敗的情緒立時煙消雲散,右掌一擺,左掌又揮了出去,擊向右面的五十四名羅漢堂弟子。

又是沉雷之聲陣陣,右面的羅漢堂弟了也是左手相連,備出右掌與思忘掌力相抗,也一樣的被思忘的掌力推得向後退了一步,陣形在傾刻之間有些紊亂。

思忘趁此時機連連出掌,登時有幾名羅漢堂的弟子被拋了出去。

心憚堂五老當此形勢之下再不能於羅漢降魔陣中助功、都越眾而出,又奔到前面,備出雙掌抵擋思忘暴風雨般的掌力。

恩忘被心彈堂五者的掌力一阻,眾羅漢堂弟子又各歸本位,整好了隊形,一時間湧經之聲又起。

但呼得掌聲如雷.隱隱而起,經聲陣陣,轟轟不絕。

此時思忘不但處在心撣堂五老的掌力包圍之中,更處在羅漢降魔陣裡,裡面掌力如山,不斷壓來,外成經聲如潮,滔滔不絕,只把思忘弄得如一葉小舟,在波峰浪谷之間額蕩起伏,竭盡全力支持著。

汪碧寒已然看得頭暈目眩,急忙讓右衛左衛去相助思忘,可是當此之際,不用說左衛右衛不能近前,便是場中相鬥的老頑童與長盾老人想要接近思忘也是幹難萬難。

左衛有衛一進入場中,立即被達摩堂的弟子攔住了。

達摩堂的弟子在思忘和周伯通的兩次攻擊之下已然學得更加乖了,不但用銅牆鐵壁功將左衛右衛攔住了,而且更是用掌力迫得他兩人近前不得。左衛右衛想要攻破他們去相助思忘,只怕是半點指望也沒有了。

汪碧寒看著左衛右衛,又看了看自己帶來的青衣幫幫眾,猶豫著要求要再把別的青衣人派上去。如若派上去,那就勢成群毆,今日只怕少室山下要血流成河。

但若不讓這些青衣人出場.也實在解不了思忘之圍。

汪碧寒把手一招,立即有兩個青衣人來到了近前。她低聲吩咐了他們幾句,那兩個青衣人回身去了。

過得片刻,大轎之旁,猛然之間衝出了兩隊青衣人,向那些羅漢堂的弟子衝過去。

眼看著青衣人手執利劍,就要衝人羅漢堂的弟子群中,忽然之間,寺門大開,從寺中又衝出百餘名少林派的俗家弟子。

這些少林派的俗家弟子顯然武功比那些青衣人略高,因此雖然在人數上只有青衣人的一半,但個個勇猛異常,奮勇爭先,競將青衣幫眾殺得退了回去。

汪碧寒看著被困在場中的思忘,又看了看留在山坡上的幾具青衣人的屍體,禁不住心中難過,競自流下淚來。

忽然之間。伴著湧經之聲,傳來幾聲極為潦亮的雕鳴。

眾人都是一慢、場中正自相鬥的僧人也是怔了一怔。

郭襄心中一陣驚喜,遊目四頤,卻沒有發見她所欲找的人,禁不住心下奇怪。

雕鳴之聲又起,與湧經之聲同時傳了出來。

眾人更是驚悟,紛紛四下裡尋找。

無色和尚於湧經之際,聽到雕鳴之聲,禁不住心中一震,抬頭向場中的思忘看去。

這雕鳴之聲果然是思忘所發。

他被心撣堂的五位老僧困住了,脫身不得,外面的無色又領著羅漢堂的群弟子高聲吟湧經文,帶動一百零八名弟子行起羅漢降魔陣來,直是把思忘搞得頭昏腦脹。猛然之間他想起長眉老人的雙掌互擊出聲,那聲音雖然不及誦經之聲這般動人心魄,卻也頗能搖人心絃,擾人心神。繼而他又想起方丈的獅子吼功來,那只是運起內力來發出聲響,以聲代力,最後達到不及其身而力傷人的目的。

這樣想著,他忽然覺得自己既有這麼強的內力,何不也發出些吼聲與這湧經之聲相抗,縱是不甚管用,也比這樣的幹受折磨要強些。如若不想些辦法,自己最終必非落敗不可。

於是他就在無色誦經之時發出了吼聲。

這便是眾人聽到的嘹亮之極的雕鳴了。

眾人驚訝不說,思忘自己也是甚為驚訝,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運起內力發出的吼聲竟然是雕鳴之聲,但是隨即他明白過來,這是由於他服食了神鵰的陰陽氣血雙珠。

明白了此點,他的心中說不上來的悲哀,想到自己服食氣血雙珠之後面容變了,今日運氣發聲也才知道.聲音也有些變了。

但誰也不能說他的變化是悲是喜。

他面容變了,但因此知道了汪碧寒是真心實意愛自己的.從骨子裡愛,不似周暮渝那般的只愛自己外在漂亮。

誰若嘲笑就讓他嘲笑吧,我要用這神鵰所賜的一切打敗這些自居名門大派的和尚,替父親報仇。思忘這樣想著,立時信心大增,功力也好似忽然之間強出了一倍也還不止。

他勁貫雙臂,猛然之間雙掌齊施,將五僧迫得向後退了兩步.接著便氣凝丹田,縱聲長嘯。

立時之間,雕鳴陣陣,嘹亮之極,初時尚可聞得在雕鳴之中傳來隱約湧經之聲,到得後來,那誦經之聲竟被雕鳴之聲全壓了下去,再也聽不到了。

但聞那雕鳴之聲直貫九宵,竟是—會兒也不間斷,初時是一雕獨鳴,清越響亮.幾達數十里。漸漸地好似眾雕聽得雕鳴之聲齊來應和,從二雕而至三雕,而至五雕八雕,最後好似數百十隻巨雕同聲而鳴一般,空中除了雕鳴之聲再也沒了別的聲息、那雕鳴之聲幾自在不斷的壯大,綿延,無色中就身受極重內傷,抗不住思忘以極強內功發出的雕鳴之聲,竟是噴了兩口鮮血,委坐在地上。

心撣堂五老初時還欲向思忘發掌,但手掌—舉,內力才運,那雕鳴之聲猛然鑽進耳鼓,將五僧激得都是一晃,立時覺得渾身綿軟無力,舉起的手掌再也揮不出去,只得盤膝坐下運功相抗。

五僧尚且如此,別的僧人就更不用說了。那紫面老者與無相憚師此時也都住了手掌,雖沒有盤膝坐下,但仍得集中心神.才能抗任那雕鳴之聲,不使其鑽入耳內,傷及自己內臟。

天鳴方丈,周伯通及長眉老人均內力極強,雖然不必擔心雕鳴之聲傷到自己,但一時間竟然被如此宏大的響聲弄得楞在那裡,忘了動手打鬥。

達摩堂的十八名弟子圍了一個小圈,手掌相聯,盤膝用功、勉強方可與雕鳴之聲招抗。

再也顧不了那青衣幫的左衛右衛了,其實左衛右衛這時自顧不暇;哪裡還能向他們攻擊呢。

但見兩人也是手掌相聯,盤膝坐地與雕鳴之聲相抗。

那些羅漢堂的弟子已有大半摔倒了,少數功力略強些的,勉強撐持著,到處找人聯手,共同抗那駭人已極的雕鳴之聲。

汪碧寒及郭襄到此時已然明白雕鳴之聲是思忘所發,她們兩人都是心下—寬,淚水盈眶同時也在奇怪,這雕鳴之聲雖響亮之極卻好似只針對那些和尚的,兩人周圍的青衣幫眾及其他幫派的人士都是氣定神鬧地看那些僧人與雕聲相抗,顯然雕鳴之聲並沒有攻擊到他們。

‘單就這—點來說,思忘的雕鳴之聲己然比少林派的獅子吼功要強出幾倍。

思忘的雕鳴使嘯響了足足有半個時辰.仍自不歇,好似更有所增強一般。羅漢堂的弟子又有一些人抗受不住,向後倒了,人一倒,下盤即散。功力也就散了。若是思忘的雕鳴之聲再響一頓飯的時辰,只怕這些羅漢堂的弟子要個個性命難保。

天鳴方丈也已看出了這個結果,他的臉上皺紋好似傾刻之間多了許多,看完了羅漢堂的弟子,又轉頭看向達摩堂的弟子,見他們已然都在晃動不止,馬上便會有些抗拒不住摔倒,急忙再看那心撣堂五老,見他們個個頭頂冒出蒸騰白氣,顯然思忘再鳴下去,他們必也非受內傷不可。

天鳴方丈看罷了眾僧處境,仰天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心中暗道:“今日少林派想不到竟會敗在一個青年手裡,而且敗的如此之慘,幾乎說是全軍覆沒.罷了,罷了,唉,這一切都怪我念輕敵,現在也還不知道青年是什麼來歷……”這樣想著,兩行熱淚竟然順著眼角流了下來。

忽然,一陣嘯聲傳來。

在宏大嘹亮的雕鳴聲中,那嘯聲竟是清晰可聞。但顯見發嘯之人距此甚遠,雖然嘯聲傳來,卻沒有內力之威。那陣嘯聲才住,又是一陣嘯聲傳來,兩嘯相激,竟是震得人心一蕩。

隨後又是嘯聲陣陣,再也不停不止,與前兩聲嘯聲相較,近了只怕有數里之遙。

眾人都是驚駭地睜大了眼睛,想不到此人的嘯聲會傳得這麼遠,嘯聲這麼強,居然在陣陣雕鳴聲中依然清晰可聞。更想不到發嘯之人輕功是這麼好,當真是已到了駭人聽聞的地步,嘯聲之中,片刻之間已是趕了幾里路程。

嘯聲才起之時,郭襄睜大了眼睛,以為自己聽錯了,待得嘯聲陣陣傳來,她終於聽得明白了.兩隻手竟是不由自主地抖了起來,口中喃喃叫著:“是他來啦,當真是他來啦,難道當真會是他來了麼?”仔細聽來,那嘯聲渾厚剛猛之極,世間只怕再無第二人能夠發出如此嘯聲。她聽著聽著,淚水竟是不自禁地流了下來。

周暮渝奇怪地看著郭襄道:“大姐姐你說什麼?你怎麼啦?你說的那個他是誰?”

郭囊急忙掩飾地低了下頭道:“很久以前的一個朋友,我的眼中好似讓風吹得迷了。”

周暮渝一聽,便欲上前幫郭襄看眼,但郭襄只是什麼也沒說地拿出手帕來擦了擦眼睛。

那嘯聲更加近了,已然可與雕鳴之聲相抗。再過半晌,那嘯聲之中又加進了陣陣雷聲,一聲響似一聲,有如海嘯之聲,更有如奔雷陣陣籠蓋於天地之間。‘雕鳴之聲與那嘯聲相激相振,互相抵銷,兩相抗衡大有旗鼓相當之感。。

長眉老人與周伯通已然從嘯聲之中聽出是誰來了。長眉老人微徽地點了點頭。

周伯通則開始手舞足蹈。

由於雕鳴之聲被雷霆長嘯之聲相抵,那些僧人都鎮定下來,.再也不搖擺晃動了。那些捧在地下的,受傷重的自然爬不起來,受傷輕的已然從地上爬下起來,驚駭之極地聽著那陣陣傳來的雷霆長嘯,有的僧人更是雙膝跪倒,合十向天膜拜。

無相和紫面老者也站了起來,輕輕地舒了口長氣。

他們適才堅持不住,竟然也坐了下去。現在覺得自己輕鬆了好多。

心撣堂的五老頭頂也不冒白氣了。

倒在寺門前的無色和尚此時睜開眼來,遙遙向郭襄看了一眼,口中自言自語地說道,“是他來了,也只有此人到來,才能解得少林今日之圍,當真是老天不滅少林呵。”

驀然之間.嘯聲雕鳴盡止.一切都變得異常沉寂,好似輕微之極的樹葉落地之聲也會將眾人驚嚇一般。

大轎之旁,已是多了一人,身穿白衣,四十多歲年紀。兩眼神光炯炯。他掃了一眼場中諸人,目光在老頑童臉上停留片期,衝他點了點頭,又衝長眉老人點了點頭,最後停留在思忘的臉上。

他的右臂已失,右邊衣袖束在腰帶上,這是他最明顯的特點。

他眼睛盯著思忘,冷聲道:“你非要趕盡殺絕不可麼?”

思忘已然認出他就是撫養自己長大的爸爸,名動江湖的神鵰大俠楊過。與他一別五年有餘,此番相見,見他竟然已認不出自己來了,禁不住淚水滿面,唾嚥了半晌,才道:“爸爸,我是忘兒呀!”

楊過一怔,盯著他看了半晌,終於把他認了出來,目光瞬即變得極為柔和,一絲兒也沒有了剛才的冷峻,緩聲說道:“忘兒?真的是你麼?你長得這麼高了,臉上怎麼塗得成了這個樣子”

思忘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箭一般地射到了楊過身前,一下於撲到了楊過的懷中,淚水再也止不住了。

那些已從地上爬起來的羅漢堂弟子,一見兩人認了父子,心下一沉,急忙又盤膝坐到了地上,只怕這新來的救命思人一會兒翻起臉來,長嘯起來自己更是受不了。

楊過擁抱著思忘道:“忘兒,這幾年你是怎麼過的,受了不少的苦吧,你媽媽和你妹妹都好想你,好想你,你怎麼回古墓一次,也不等我們回去就又走了呢?”

思忘居然說不出話來,只是摟著他,把臉埋在他的懷中哭著。

那邊老頑童卻早跳了過來,叫道:“楊兄弟,他這幾年跟我學藝來著,我教的徒兒不錯吧?”

揚過已然領教了思忘的內功,知道他現在已達當世極少數的高手之列,聽了老頑童這麼問,忙道:“忘兒的功夫當真極好,有你老兄教他自然錯不了。”

天鳴方丈朗聲道:“老納謹代少林全寺僧眾的拜謝神鵰大俠相救之德!”

楊過抬頭看時,見那天鳴方丈當真雙手合十拜了下去,忙輕輕推開了思忘,也向方丈及眾僧躬身行了一禮道:“楊過謹代吾兒思志向各位請罪,騷擾寶寺不說,更打傷這許多人眾,望各位看在佛祖份上大仁大量,寬恕吾兒不察之罪。”

楊過帶同老頑童,思忘及長眉老人,來到寺門前看那無色憚師。無色向楊過微微一笑,又向思忘微微一笑,輕聲說道:“昨夜打傷我的絕不是令郎,以令郎武功身手,要找我報仇,確實不用這麼偷出偷進的。我們全寺僧眾盡皆感激令郎手下留情,如若不是令郎手下留情,只怕今日死傷更眾,不知有多少會死於今郎掌下了。思忘孩兒,我打傷了那琴文同不錯,但我並沒有殺他,你如非要替他報仇,再也不可莽撞,我死不足借,真正的兇手如若在背後策劃好了,要我們兩相殘殺,江湖上一場浩劫只怕就再也避免不了。”

思忘握住了無色的手,梗咽道:“我對不住你……”

無色微微一笑,那笑容是滿懷了長輩的慈愛和寬容的:帶著這樣的笑容,少林寺的一代高僧便此離開人世,往西方極樂世界去了。

汪碧寒見思忘與楊過那般親熱,而楊過對她顯然也沒什麼好感、把思忘叫到一邊,與他私下裡悄悄地說了幾句什麼,再也不理會眾人,帶著青衣幫眾下山去了。

郭襄見眾人都走了,本欲轉身離去,但她找了楊過十幾年,不與他說上幾句話終覺心下難安,便輕輕地叫了聲:“大哥哥.你還認得我麼?”

楊過本以為她亦是青衣幫一夥,是以看也沒有看她,此時聽她問到,急忙轉頭看去,可不就是那個風陵渡中初和他相遇的小郭襄麼?遂驚喜地道:“是你?怎麼不認得,小東邪麼,還認得三枝金針麼?”

郭襄此時已然三十歲出頭,雖看上去比實際的年齡要小,但畢竟已經歷了許多事情,臉上已然是塵霜滿面,再不似以前的小東邢模樣。但不知為何,見了楊過,便要不由自主地叫他大哥哥,好似又回到了少女時代,十幾年來坐霜磨難,便如過眼雲煙,都飛到九霄雲外去了。

當下郭襄驚喜地與楊過互敘別來之情.老頑童則偶而插上一句兩句,長眉老人及思忘則在旁看著。

少林方丈來邀眾人進寺中盤桓幾日,楊過便約郭襄等人同去,一則可以敘些別來之情,二來也算是代思忘向少林寺略致歉意。

長眉老人則是跟定了老頑童。他的徒兒因為思忘和有琴聞櫻出走,他雖嘴上不說,心下卻頗為傷感,自身獨處之時,那份孤獨寂寞之感便即襲來。如若跟老頑童在一起,那份孤寂之感便減輕了許多。

當下郭襄帶回周暮勒住在一個撣房,楊過與思忘一個撣房,長眉老人與老頑童一個撣房,六人皆在少林寺中住了一宿。

是夜,楊過與思忘正自互敘別來之情。楊過告訴思忘,他又有了一個小弟弟、已經五歲了,楊守也己長成了一個大姑娘了,他的媽媽及弟弟妹妹都很想他,盼他回去。

思忘忽然悠悠地嘆了口氣,道:“爸爸,你既不是我的親爸爸,為何要這般的瞞我,讓我這十八年來一直矇在鼓裡?”他的眼中又巴蘊滿了淚水。

楊過聽他問列,並不覺得驚異,緩聲問道:“你母親給你留下的遺言你都看了麼?”

思忘點了點頭。

楊過道:“不是我存心瞞你,我只想著讓你過得快活自在,不要有那種無父無母的孤兒感覺,待你長到十八歲的時候,我自會將一切都同你說得明白,如若我存心瞞你,你母親的那封信我早就不會留下了。”

思忘聽了,心中升起一陣暖意來,覺得爸爸確是真愛著自己。

楊過問道:“你回到古墓之時,那啞僕人便已經死了麼?”

思忘聽了,便將自己回到古墓時的種種情形說了,最後說到神鵰授珠之時已然泣不成聲。但他隱去了有琴聞櫻之事沒有說。

楊過聽完了,才知道何以思忘的臉上會出現這種分明的界限,也才明白思忘何以內力如此之強,嘯聲何以有如雕鳴。他半響沒有言語、心下又替他有如此功力機緣高興,又替他覺得難過。

思忘見他半晌不語.問道:“爸爸,我母親的那封倍中說是無色和尚殺了我父親,我來找他報仇,也是我母親的意思。怎麼你還要向那和尚道歉,難道我母親的信是假的麼?”這番話問出來,他的神情立時變得緊張之極,因為這許多日子以來,他雖然不去想這個問題,但這個問題一直盤繞在他的心中,今日問了由來他才知道這個問題在他心中的份量。

楊過道:“那封信還在麼?”

思忘從懷中將那封信取了出來,遞給楊過,兩人之間都覺得這是極為自然的事情。

揚過把信看了一遍,沉吟半晌,方道:“奇怪,為什麼這封信一點都沒有動呢?”自然自語的說了這一句話之後,向思忘道:“這封信是真的,決計錯不了,你被那綠衣雙使劫走的時候,為了弄清你被劫的原因,我與你媽媽多方考慮,為了救你,最後決定在你十八歲之前,沒有徵得你的同意,將你母親留下的棗木盒子打開了,那裡面的信便是這封信。我向那無色致歉,是因為那無色臨終所言是實,他確實並非殺你父親的兇手。他打傷了你父親,但傷得並不重,當時你父親傷後尚能夠獨自行走,這件事情我曾聽那無色說起過,只是你父親後來被何人所害卻終究是個迷,看來你母親也一直被矇在鼓裡。”

思忘至此方始明白這一切都是真的,禁不住舒了一日長氣,好似心上己被重重地壓了幾十年,至此方得解脫。心中想道:“不管母親所言是不是實情,她要我辦的第一件事我已經替她辦完了,那無色殺我父親也好,沒殺也好,總之他用金剛掌力先行將我父親打得受了傷,這一點他是自己承認的,那麼我來報仇,用雕鳴長嘯將他震得吐血而死,也不能算是完全冤屈了他。。

思忘這樣想著,自己得到了解脫,看楊過仍自在拿著那白絹出神,覺得好似仍有什麼事情將自已和自絹都牽在了裡面,心下禁不住一震,問道:“我聽到適才你說,這封信是原來的那封信,這讓你感到奇怪,到底是為什麼?”

楊過抱起頭了,盯著他看了半響,道:“忘兒,從今以後,你行事須得三思,再不能這般莽撞。你回到古墓之中,那古室中的屍體,顯然都是衝你母親的這封信來的。我開始時懷疑定然是有人想要把這封信塗改一番,借你的手,達到自己的目的,但這封信居然已經被人看過了,又沒有塗改.這倒是大大地出乎我的意料。

思忘的心中劇震,想不到江湖險惡若斯,母親留給自己的一封信,競也被他們做出這許多文章。他沉吟了一下,問道:“這封信被別人看過麼?”

楊過道:“據我所知,江湖上知道有這封信的,已近十人。

但這十人之中,有幾人是完全可以信任的,我與你媽媽,周伯通與一燈大師及英姑,你媽媽自己與你本人。剩下的人就很難說了。啞僕人看來已然知道這封信,那死於古墓中的二十幾人定然有人知道這封信,而且,這是最可怕的,那在古墓中沒有最後戰死,身受重傷而活著出去的人,定然也知道這封信。這後面的幾人只怕都想借你母親的手來支配你.通過支配你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思忘只聽得心驚肉眺,問道:“啞僕人也想要支配我麼?”

楊過默了半晌,終於說道:“這是我的一個疏忽、我本來不應將任何人留在古墓,傳藝之時,更應查探清楚。那日你妹妹楊守在古墓外林中聽得有人悄聲說話,後來回來告訴我,原來是那啞僕人與那個在你被劫走之時見過一面的熊品牙。”說完了,臉上現出極為憤怒與懊悔的神情。

思忘好似聽到過這個名字.又好似從來沒有聽到過,不由自主地在腦中回想,口中說了出來,“熊品牙?是不是那個身穿白衣的人?”

楊過道:“是他。那日他為了救你,受了傷,你被劫走之後,他在古墓之中養傷,我便傳了他一些功夫,沒料到他後來竟誠心城意地要拜我為師,我便收他做了徒兒。可是…”下面的話便不再說下去了,顯然那是他極為傷心,又不願啟齒的事情。

思忘已然猜到了,定然是那熊品牙早有預謀才去古墓之中的、救自己云云、那只是為了騙得爸爸的信任好學他的神功絕藝。想到此不自禁地根得直是咬牙,只想著現在就見到他,一掌將他打成—片煙塵。

兩人都是一樣的心思,恨那熊品牙奸詐,居然行騙行到了當世大俠楊過的頭上。一時間誰也不再言語。

猛然之間外面傳來腳步聲響,楊過立時抬起頭來,雙目神光暴射。此時他已年近五十,但由於內功深湛,看上去,也只是四十出頭的樣子,雙目神光炯炯,更是不遜當年,若是隻看眼睛;誰也不相信他會超過三十歲。

那腳步聲一路行來,竟然走到兩人所居的撣房外停住了,接著,傳來郭襄的話聲,“大哥哥,你們還沒有睡麼?”

楊過舒了一口氣,但臉上神色好似頗為為難.停了片刻,終於還是說道:“是郭襄麼?

怎麼這麼晚了還不睡覺?”

外面的郭襄好似也在猶預、或者是她想不到楊過會這麼問,停了半晌,終於說道,“是的,這麼晚了,該睡覺了。”說完了,聽得腳步聲響,郭襄又向回走了。

楊過忽然若有所覺,起身開了房門,阿道:“小妹,你找我有事麼?”

郭襄站住了,默了一默,笑道:“這麼晚了,我找你能有什麼事情,只是想同你說句話罷了,你怎麼也還不睡麼?”

楊過道:“我正同忘兒說話、所以還沒睡,我們別了有五年了呢。當真談恭喜老頑童.收了個好徒兒,也該謝謝他,教了忘兒好本事。”他只是隨便地談話說說而已,其實這些話,他又有何必要對郭襄說呢。

但郭襄說道到“我們別了有五年了呢”這句話時,禁不住心中一陣酸澀,心中想著:

“是了,你與這麼一個撿到的兒子別了才五年,就這麼牽腸掛肚地想著他.一見了面之後又是抱又是摟的,你可想到那同你別了有十五年之久的人麼?你可知道她這十五年來,遊遍了中原各地,只是為了聽得你的一星半點的行使仗義的消息行蹤麼?”她雖這樣想著,自是不能將這一番話說出來.心中雖然痠痛,臉上仍自笑著,輕聲道:“你的兒子那麼好,不用說五年不見,只怕一年不見,也該好好的親熱一番。龍姐姐可還好麼?這許多年來,我可總是想起她。”

楊過自然聽得出她話中之意,但卻假作不知的道:“龍兒麼,她很好。她給我生了一個女兒,又生了一個兒子,整日的陪著兒子女兒,開心得很呢!”

郭襄道:“那兩個孩子定然十分好看,象你呢。還是象她?”

楊過道:“兒子象她、女兒象我。”

郭襄想了一下,忍不住笑了出來,說道:“大哥哥定是又在開玩笑.著果真如此,那可是有點大大不妙。”

楊過道:“小妹妹這許多年來,還沒有碰到意中人麼?”問完了,馬上心中十分懊悔,這句話原是不該問的,但已然問了出來,也就只好作關切的樣子來看著她。

郭襄馬上說道:“我一個人過得好好的,願去哪裡就去哪裡,整日裡遊山玩水,自由自在,若是有了意中人時,整日價為他牽腸掛肚,愁眉若臉,須不快活死了。”

楊過道:“緣由天定,看來是勉強不來的。若有緣時.兩人天涯海角,終能相遇,若無緣時,只怕整日價守在一起也難成夫妻。似小妹妹這般行俠江湖,終有一日與有緣人相見,那時別忘了到古墓去告訴我一聲,我可是要邀些朋友前去喝你的喜酒。”、這番話頓然讓郭襄想起十五年前,自己過生日時楊過的一番所做所為,繼又想起楊過在絕情谷中投崖自盡時自己也一同墜落的情景。她心中思潮起伏,良久不語。

月光映照之下,楊過見郭襄俏生生地站在那裡,良久不語,—時間也不知說什麼好。

過了一會,忽見郭襄抬起頭來、悠悠地嘆了一口氣道:“緣由天定,我偏偏要與老天看看,緣真是天定的麼?找這麼自由自在貫了,將來有了意中人時,只怕也不能好好地同他在一個地方死死地相守,所以還不如就這麼一個人道遙自在的快活。人生百年苦短,一人獨行便長。看來一個人獨來獨往的只怕要活到很老很老呢!”郭襄這樣說著.轉身已然行去.最後一句話說完時,已在十幾丈外了。

只因這一番說話,郭襄當真終生沒嫁,後來創立了峨媚派,武功獨成一家.在江湖上名聲甚赫。

楊過回至撣房,良久不語。

適才兩人的對話思忘聽在耳內,雖然不明內中情由,但已然猜到了其中的內蘊。若是一般少年,長到十八歲時,或許於男女之間的諸般情事不甚了了,但思忘不同於一般青年,投入江湖,便已然與有琴聞櫻有了情慷。自入江湖之後,更是與周暮渝、汪碧寒、楊執等女孩生出種種情事來。

只因如此,思忘看著楊過,禁不住心中想道:“便如爸爸這般用情專一的男子,與媽媽百般恩愛,一入江湖之後,也免不了為情事煩惱,看來我與有琴聞櫻的事情也算不上什麼了。她要嫁我時,我未見終生能夠守著她永遠不愛別的女人。她說了終生不嫁我時,我反倒那般的為她傷痛欲絕。其實我與汪碧寒在一起,不也一樣的心中滿懷愉悅麼?古書上所說的鐘情男子,看來大中倒是人自己想出來騙人的。”

兩人正自沉思著,想著各自的心事,忽然聽得外面又有腳步聲傳來。

那腳步聲又是走到他們的禪房門前停住丁。接著聽得一個聲音道:“楊大俠還沒有睡麼,方丈有請你父子過去,有事情要與你們商量。”

楊過一聽之下,急忙起身,開門看時,卻原來是達摩堂的一箇中年弟子站在門外。

楊過帶同思忘跟了那達摩掌的弟子繞了幾繞,拐了幾拐.來到後院一個透著燈光的憚房。一路上時見巡夜的僧人在屋脊房角之上閃躍騰挪的身影,禁不住在心中暗自欽佩,看來這座古剎得以垂名數百年不衰,也是實有緣由,絕非浪得虛名。

一進撣房,兩人都是一怔。

除下方丈之外,心撣堂五老,無相和那紫面老者均在。

方丈向楊過父子二人介紹了那紫面老者,原來這紫面老者名叫金通,是與無色,無相同一輩份的少林派俗家弟子。這次來到少林寺看望師父,結果正巧遇上無色受傷,便代無色前去迎敵。

方丈道:“我請楊大俠過來,是要與你商議一些事情。目前江湖上各大幫派紛起,幾乎每一幫派都有獨霸江湖之心。令郎在此局面之下,好似處在一個極為特殊的地位,不知令郎已然覺察到了沒有。”

思忘雖然覺得種種事端總是圍繞在自己身上.但自己究竟處在一個什麼樣的特殊地位,他的心中實在不甚了了,聽得方丈如此說,便輕輕地搖了搖頭。

楊過卻緩緩地點了點頭,但沒有說什麼。

方丈道:“青衣幫雖然龐大.但據我寺中弟子多方查探,青衣幫實屬一個更為龐大的幫派的分支,那個幫派被一個名叫聖主的人統領。聽說那聖主不但本人武功不可測,手下更有一群怪異之士,個個武功不弱,招式怪異奇詭。那聖主得了這些怪異之士相助。更修得了一門無上神功,便野心勃勃,要將武林盡數統一在自己的麾下,做他的武林皇帝。”

方丈言到此處,頓住了。楊過道:“我也有所耳聞。我幾日前為了追尋郭大俠夫婦遺下的一柄寶刀,在江湖上聽得好多幫派都奉那聖主為尊。”

思忘想要說什麼,但他沒有說,他不想在這些和尚面前提及他曾與那聖主交手這件事。

方丈看著思忘道:“目前江湖上各大門派,若是聯手與那聖主相抗,或可免於劫難,但圃於門戶之見,各幫派之間很難聯手合作,無隙禦敵。即便是做到了此點,由於現今武林中人郭靖夫婦已役,再沒有人能有他們那等威望熱情,領袖武林與那聖主相抗,所以我們為使武林免遭劫難,只好另尋他法。”

楊過看了一眼思忘,他聰明機智,凡事一點即透,已然猜到了方丈所說的另尋他法是什麼法,但他仍是問道:“方丈不妨直言,到底是什麼方法。為使武林免遭劫難,但有所命,我父子無有不從。”

方丈道:“此事不一定非得勞動楊大俠,但卻非得著落在令郎的身上。”

思忘道:“我爸爸要我做的事,我自會竭盡全力。”

方丈看了眼楊過,轉頭對思忘道:“此事你爸爸定然是要你去做的,他行俠仗義,威名素著,若不是因他退隱古墓之中.這武林領袖原該由他來做,那我們也就不用多費這許多腦筋了。但凡事須順其自然,不可強求。我們要你做的這件事,卻是非要你來做不可,”

思忘道:“那武林領袖我是做不來的,待我自己的另外的一件事做完了,我也要如爸爸那般的退出江湖。”

方丈道:“我們並非要你做這武林領袖。但要你做的這件事,只怕比做這武林領袖更要難些。”

思忘已然同江碧寒說好了,待去崑崙山救了母親,便同她找個地方隱居起來,好好地相愛,享受愛情,青春和生命。這看起來簡單之極,但好多人到死的時候才知道,一生只為虛名忙碌,並沒有享受到這本該屬於自己的,誰也奪不去的最為寶貴的一切。

眼下這方丈不是正在給自己找事情做麼?思忘想到這裡,便道:“這事情既是這麼難,只怕是我做不來,別要因我而誤了你們的大事,你們還是找別人來做吧。”

楊過聽了這些話,有些奇怪地看著思忘。他發現五年不見,他寄託瞭如許心血和希望的思忘變了。他想要衝他發作,但是他又能說什麼呢?難道他能夠說他只顧了自己的生活性命而不顧江湖人的生死麼?他自己不是也厭倦丁這些江湖上的殺戮征戰而隱居古墓的麼?

思忘已然看出了楊過目光中好似已然流露出來的責備之意.禁不住心中一動,想起五年之前自己在古墓之中的好多個日日夜夜,想起爸爸給自己講的好多的行俠江湖的故事,想起爸爸教自己劍法時的耐心和循循善誘,他問著自己:“難道爸爸那麼認真地費盡心血教自己功夫,便是要自己一生無所作為地隱居起來麼?”這樣想著,他的心中又開始了動盪不寧,天鳴方丈道:“這事若是別人做來.那自是幹難萬難,但由令郎做來,那卻比別人容易得多了。”

思忘道:“為什麼偏我去做就比別人容易?”

方丈道:“你的武功已達深不可測之境,只恰當今之世,再也無人能夠及得上你,此其一。你的身上,繫著江湖上諸多絕頂高手的干係,老頑童周伯通是你師尊,想來他的掌法劍法已然盡數悉心傳了給你、日間你用彈指神通功夫洞穿老鈉衣袖,想來東邪黃藥師也與你有些淵源,此其二:青衣幫乃聖主所率幫派之中的最大一幫,你與他們的幫主過從甚密,大可從內部比別人能夠更多地瞭解那聖主的武功路數及力量分佈,此其三。有此三點,你做起這件事情自然比別人更容易一些,這如許機緣,使你更應擔當超拯救江湖同道的大任。小施主,老袖算是謹代中原萬千生靈求懇於你了,萬望體莫負江湖眾多武林同道之所託!”

聽了方丈的一席話、思忘心下極為震駭,這時猛然聽得窗外一下輕微之極的響動。

楊過已然電射而出。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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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9 15:50:52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六章 救情人彈指除奸

老方丈天鳴的一番說話.已然使得思忘懷然心功,一股豪俠之情湧了起來。在他正欲說話的當兒,忽聽得窗外傳來一下極輕微的響動,眾人尚自一怔,楊過已然破窗電射而出。

思忘隨後跟了出來,緊跟著是紫面老者金通和無相憚師。

眾人盡皆怔在那裡。

與楊過對面面立的,竟然是—個身穿白衣的與思忘的面孔一模一樣的人。

萬丈道:“這位施主.你昨夜來寺,打傷了無色.我們正欲找你,你今番既然來了,須得做些解釋才好,”他說得甚為客氣,那人一聲冷笑,道:“小小的少林寺。未必便能留得住誰。”

思念道:“喂,你為何裝做我的樣子來行兇做惡.我與你有什麼冤仇麼?”

那人道:“是你裝做我的樣子在到處殺人.而不是我裝做你的樣子在做惡,眾人在場.我兩人誰殺人多些.自有公論,你敢說你沒有殺過許多人麼?”

思忘冷聲道:“我殺的都是該殺之人.這與你又有什麼干係了?”

那人也是嘿哩—陣冷笑道:“我殺的就不是該殺之人麼?你興師動眾的來到少林奪,不就是為了殺那無色和尚麼?我先行替你將他殺了,有什麼不好,你卻在這裡質問我.恩將仇報:”

思忘一時之間被他說得怔住。

楊過道:“你既然來了,何不光明正大地以本來面目示人?”

那人嘿嘿冷笑道:“神鵰大俠便誰都管得麼,我又沒有到你的古墓去,此地是少林寺,我愛以什麼面目示人,與你有什麼相干?”

楊過道:“你當我管不得麼?”說話間已然一掌輕飄飄地拍了出去。

那人雖然嘴上說得硬朗,見楊過真個出手時倒也識得歷害.凝神靜氣端立不動.待楊過手掌已然拍得實了、方始微一側身.也是一掌拍了出來.但掌到中途,嘴上咦了一聲,猛然問後縱下開去。

楊過並不退避,只是輕輕地哼了一聲。

剛才那人已是吃了一個暗虧,在場之人都看得出來,但除了楊過自己.誰也不知那人到底因何吃虧。思忘雖然功力通神比起江湖閱歷.那可是與楊過相差得太也遙遠。

原來揚過在適才那一掌之中.暗藏了三股力道,雖只是平平淡無奇的—掌.實際上卻變幻無方.一般江湖高手定然會被這左面看來的平淡無奇所惑.而忘記了那掌力的變化莫測.那人、在應付楊過的這—掌時,正是在這方面吃了虧。

他看到楊過的掌輕飄飄地拍過來,立即看出這是極為妙的一掌、自己若是急於應著。那麼從這一掌開始.便會陷入、處處被功的局面,是以並不急於應著,而是等楊過的一掌拍實了.才微—側身,卸去那一掌之力再行出手反擊。他一切都是這麼做了。

但當他卸開了揚過的掌力之後.剛一出手反擊、猛然之間—股大力當胸壓來,立時壓得他胸中一滯,急忙收掌躍了開去。

總算他見機得快,若再慢得片刻,此刻只怕已被楊過那一掌之力的第三股力道打得重傷倒地了。

那人吃驚自不必說,楊過也是心下甚驚。

眾人提到將無色打得重傷之人與思忘相貌相似,但並沒有說出年紀來。揚過只道來人定然已四十五十歲的年紀了、不料一見之下,再聽話聲,對方年紀決計不會超過三十歲。那麼他能將無色打得重傷便有些令人懷疑了,是以揚過試了他一掌,一試之下,才知對方確然武功已達極高境界。

思忘已然躍到了那人的身後,阻任了那人的退路。

那人見了,又是一陣冷笑、道:“你們非要留下我不可麼?

那對你們恐怕也沒什麼好處!這句話說完了,人已然躍了起來、雙掌一攪一收,又向前一送,一股大力無聲無息地向楊過攻到。

楊過不問不避,衣袖一擺,單掌一揮便迎了上去,但聽得悶雷也似的一聲響,那人借這一掌之力向後倒縱出去,越過思忘的頭頂發足便奔。

楊過已然知道他定然會跑,但不料他會在一招之間便逃,想要追趕時已自不及,禁不住暗中惱恨自己,競讓他這樣的在自己父子倆手中全身而進。

猛聽得哧的一聲響,接著聽得那人阿的一聲慘叫,與此同時,亦傳來一聲少女的驚叫之聲。

楊過一聽那少女的驚叫之聲,再也不及細想,如離弦之箭一般的射了出去。

思忘亦隨在楊過的身後射了出去。

兩人奔到近前,那人已然逃得沒了蹤影,月光映照之下,只見一個白衣少女怔怔地站在當地,腰懸寶劍,臉上神色仍是驚疑不定。

楊過道:“守兒,你沒事吧?”

思念一聽,立即驚喜交集.奔到了那少女跟前問:“是守妹麼?我好想你!”

不料那少女一見思忘,立即警覺地向後退了—步,鼻子輕輕地哼了一聲。

思忘一怔、禁不住心下一陣刺痛,當真是難過已極。他只道是自己的臉變得醜了使楊守厭煩,並沒有想到別的。

楊過道:“守兒,他是你哥哥思忘,並非剛才那人。”

思忘猛然明白過來,原來是楊守誤以為自己是適才逃走之人了。

揚守聽了揚過的話,淚水立即流了出來,嘎咽道:“哥哥,哥哥,你怎麼一去這麼多年,也不回來看我們,你把我們忘了麼?”

思忘與楊過再次回到方丈的憚房已是三更時分了。

思忘仍自沉浸在與楊守相會的喜悅之中。

楊守雖被楊過幹說萬說地去了郭襄和局暮渝的撣房,但臨別之際仍是那麼依依不捨地看著思忘。思忘看著楊守,好似忽然之間明白了好多的事情。

他明白何以郭襄對他爸爸楊過那般的鐘情了,也明白何以楊過故作聽不懂郭襄的話卻回到撣房難以成眠了。

不待眾人詢問,思忘道:“我已然想得清楚了。只要於武林同道有利,只要是爸爸讓我去做的事情,我定當去做。”

方丈喜道:“此乃江湖同道之福。少俠此番行事,須得小心慎重,若沒有把握,萬不可魯莽行事,以免打草驚蛇,讓那聖主有了防備。”

思忘已然從方丈的話中隱隱約約地聽明白了那方丈要自己去做的事情。回想那日百花谷中一戰,至今仍覺得驚心動魄,能不能勝那聖主,他心下實在是沒有把握。

楊過道:“現下只伯是那聖主已然有了防備了。”

達句話說完了,人們立即想到那逃走的偽裝成思忘模樣的白衣人。

思忘道:“他定然走不遠的、雖然在黑夜之中我沒有打中他的穴道,但他的那條右腿恐怕半月之內不會很靈便的。”

楊過一聽,心下稍寬,禁不住暗暗地替思忘高興。適才他聽得思忘彈指之聲,那石於破空之聲強勁已極,又是那般短促,比之自己從黃藥師那裡學得的此項功夫顯然要高明許多了。他知道那定然是黃藥師近年的所悟所得又融入他的彈指功夫的結果,禁不住心下對黃藥師湧起一股思念之情。

他不知黃藥師已然故去了。

方丈細緻地小聲地與思忘說了他要做的事情.並告訴他只可暗暗進行。

思忘一一點頭答應,最後,天鳴方丈凝視著思忘的臉道,“你的臉上情狀,證明你在練功之際受到了干擾,或是在行氣療傷期問為情事所牽,心傷不與腎合.因此造成陰陽分立各行其政。若是修練我寺鎮寺之寶易筋經.當可得到醫治,只可惜那易筋經非短時可以見效。

待你大事一了.便可再到敝寺中來,把這固疾根治,不但面容可復舊貌,功力更將大進。你眼下的功力與你實際應有的功力相比,只怕還不到七成。”

思忘一聽自己的臉貌還能恢復.說不上是一種什麼心情。又是驚喜又是招優,好似還有一種淡淡的失落之感.倒好似自己現在的樣子已然成了自己身體心靈的—部分,如若改變了就丟失了某種東西一般。

楊過問道:“除了修習易肋經,便沒有別的辦法可以醫治麼?”

方丈想了一下道:“有倒是有,那可是看機緣了,若能碰到如此機緣,少俠只怕可算得上世間最為有福之人。但那太是渺茫,須得種種情由合到一起,方能匯成這種機緣,所以說若說世間並無醫治少俠之法那也不能算是過份。”

楊過本想問問都要哪些情由合到一起,但聽得方丈說得如此高深莫測,知道那機緣定是非人力之所能及的,問了也是待增一份煩惱,便住口不再問了,轉頭看思忘時,見他好似對自己的病能不能夠治得好並不十分關心,禁不住心下略感奇怪。

孩子大了,就有了自己的心思,楊過想。

次日清晨,合寺僧眾集結在寺後山坡上,將那無色禪師火化了。

思忘在心中生出許多的感慨。

楊過想起與無色的交往,又想起了襄陽城中殉難的郭靖,竟是神情鬱郁,半日無語。

楊守一直跟在思忘身邊,看見思忘不語,便乖乖地跟在他身後,也是一句話也不說。

葬禮過後,楊過帶同諸人辭別方丈及眾僧下山,方丈帶同無相,紫面金通及達摩堂的十八名弟子將眾人進送到少室山下,方始告別回寺。

郭襄見少林寺僧人都走了,也向眾人告別,欲要到四川去漫遊。未了笑對老頑童道:

“我自先去自在追逐一番,待你幫我尋回那寶劍,我便陪著你玩上一年兩年,只盼你要快些幫我找到,不要等我成了老太婆,那可走不動了,既便陪著你,也定然無越之極。”

老頑童尚未回答,楊過先自問道:“怎麼,是那柄倚天劍麼?

怎麼會失了的?”說話之間神色嚴肅,好似極重大的事情發生了一般。

郭襄見他神情那般嚴肅,想到倚天劍是父母憑著他贈送的金鐵重劍所鑄,內中的重大幹系想他可能也知曉,便一五一十地將那口客店之中寶劍如何被竊,老頑童如何與那竊劍之人相鬥等種種情形說了。

楊過聽了郭襄的述說之後,皺緊了眉頭,半晌沉默不語。

楊守本來極玩鬧的,見了揚過的神情,也變得一聲不吭,慣在思忘身邊,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看郭襄,又看看楊過。

老頑童道:“楊兄弟,你也不用這般的愁眉苦臉,不就是那柄倚天寶劍麼,我看丟了也沒什麼大不了,你的黯然銷魂掌那般的出神入化,比之任何寶劍只怕都要略勝一籌半籌。那柄寶劍我看也沒什麼好,只不過比普通的寶劍略長那麼一尺而已,你略勝一籌半籌,那寶劍長一尺半尺,你與那寶劍正好旗鼓相當,打成平手,若加上我老頑童的追逐掌法,腳法腚法,那自是必勝無疑。”

郭襄嚷道:“你這麼說,那不是存心不幫我攏那寶劍麼?”說完了,故意作出生氣的樣子。

老頑童道:“非也,非也,我只是不要楊兄弟這麼愁眉苦臉,卻沒有說不幫你我那寶劍。愁眉苦臉同找那寶劍半點干係也沒有,著有了干係,只怕那寶劍定然是找不到了。”

楊守聽他說得有趣,好奇地問道:“怎麼愁眉苦臉跟找那寶劍有了干係便攏不到那寶劍了呢?”

老頑童道:“你想,我若愁眉苦臉的到處去找那寶劍,那偷劍之人一看我的臉就知道我定然是丟了東西,勢必就把那柄寶劍好好地藏起來,我便定然是找不到了。但假若我老頑童歡歡樂樂,遙遙自在,那偷劍之人便不會疑心是我丟了東西,就會粗心大意地將那倚天劍拿出來把玩,我便趁機將那寶劍奪了回採,豈不是大大地妙麼?”

楊守聽了,拍手笑道:“好好,果然是有些干係!”

老頑童道:“還是小姑娘比大人更聰明一些。”

這一句話卻把楊守說得口起嘴生起氣來。

楊守雖與周暮渝年齡相仿,但終日幽居古墓,絕少涉足江湖,是以當真便如小姑娘一般,不似周募渝那麼膽大闖蕩,敢做敢為。

這裡吵吵鬧圃,楊過仍在那裡思慮著,忽然問道:“小妹妹,那人是左手用劍的麼?”

郭襄於此一節印象至為深刻,聽得他問,忙道:“初時他用右手使劍,那劍法好似並不十分高明,但後來到交左手,好似忽然之間換了個人似的,劍法比之先前高明瞭許多。”

楊過點了點頭,再無懷疑。

那郭襄繼續提醒道:“他初時用的是全真劍法,後來劍交左手時,用什麼劍法,我也沒有能夠看得出來。”

揚過向思忘道:“你的無招無式劍法練得還好麼?可有碰到過敵手沒有?”

思忘想了一下道:“我剛被劫到六合谷中之時曾遇到一個叫何足道的,他曾與我鬥了許多招,其他我所遇到的人便誰也沒有能夠與我鬥到三招以上了。”

郭襄一聽之下,大為驚訝,問道:“便是那崑崙三聖何足道麼?他的武功可是相當不錯那!”

思忘點頭道:“正是,他琴彈得好呢。”

楊過從來沒有聽過何足道的名頭,但聽思忘說他居然能夠接得下思忘的無招無式刨法,禁不住也暗自佩服他。

楊過輕輕一躍,伸手在樹上折了兩段樹枝,一段交給思忘,一段自己拿在手裡,衝思忘點了點頭。思忘心中湧起一股溫暖之感,童年在古墓之時,每當爸爸要指點自己功夫,便都是這麼樣的衝他點一點頭,那是鼓勵他放手進招的意思。

思忘自從服食了氣血雙珠,只在四方酒家門前於迫不得已時用過一次劍,現下手中雖拿著半段樹枝,情不自禁地心下一陣興奮,好似手中是真的寶劍—股。

他天生喜愛劍,就如同別人天生喜歡馬、喜歡雲彩一般。

因此只要手中一拿到劍,他的心中就湧起一陣無名的興奮。

他的手隨便之極地拎著那半段樹枝,緩緩地抬了起來。

楊過看他那麼隨便地拿著樹枝的樣子,打從心眼裡喜歡。他知道,思忘的無招無式劍法已然練成了,練到了隨便之極的,真正的無招無式的地步。

長眉老人與老頑童好奇地看著他父子二人以枝代劍在那裡比劃著.初時覺得平淡無奇,簡直是有些雜亂無章,類似街頭頑童的動作也幾乎進入了劍式用法之中,禁不住看得直是眉頭緊皺。

老頑童看著看著,已然開口說道:“這便是無招無式劍法麼?

我看也太沒有招式,臨敵之際只怕要接些打那是免不了的,我看你揚兄弟的黯然銷魂掌還可以,這劍麼……”猛然之間,他被長眉老人止住了,轉頭看時,見長眉老人兩眼直勾勾地瞪視著場中的父子二人,那目光好似是貪財的商人發現了大堆的沒有主顧的財寶一般。

郭襄此時也看得入了迷。她人聰明,在這一干人中,悟性也是最高的一個。初時她看到思念緩緩舉劍,楊過亦不敢稍饅地跟著舉劍,便已然覺出他父子二人所使的絕不是尋常的招式劍法。帶著這樣的心情,他二人的劍法她自然是比別人更易看懂一些,不到盞茶之時,她的眼前猛地一亮,終於看懂了他父於二人的劍式招法。

這一刻也是她一生的重大轉折點,此後的峨媚派劍法,便是由此一刻而起了。她心中想道:“比起他父子二人,什麼全真劍法,玉女劍法,甚至包括外公的落英劍法和玉蕭劍法,都成了兒戲一般。他父子二人的劍法才是真正的劍法,若把劍練到這般境界時,只怕是世間再難找到敵手了,與人交手,那可當真是無趣之極,免不了要在武功上感到寂寞。”

其實郭襄猜對了,已經有一人練成了此種劍法.因此終生鬱郁,但求一敗而不可得,這個人便是長眉老人的師尊,楊過的隔代師父獨孤求敗。

長眉老人痴痴地看著兩人鬥劍,漸漸地淚水流滿了眼眶,把眼睛已然弄得模糊了,他仍自那般痴痴地看著。

老頑童也終於明白過來、驚訝之極地張大了眼睛。說到嗜武成癖,只怕在場之人誰也比不上老頑童。他若迷上了什麼功夫,那定然非得鑽研透徹不可。

此刻他看明白了楊過父子二人的劍法之中的無窮無盡的奧妙,禁不住心曠神怡,口中發出孩童似的不由自主的呵呵聲。

兩人雖然都在緩慢地移動樹技,如同拿著半段樹枝在漫步跳舞一般,但老頑童已然看清,他父子二人每人手中的半段枯枝在緩慢的一揮之間看似平淡無奇,實則已然使完了數百千招的招式。

因為只要樹枝略微一動便是一個招式。那平淡之極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是由無數的極為精妙的招式組成的,這便是無招無式劍法的含義。

楊過愈鬥愈喜,漸漸地已然達到了忘我之境,不自覺地內力已然運到了樹枝上。

思忘一覺楊過內力已達樹枝.以為是爸爸在考較自己內力,也將內力運於樹枝上。

一時間但聞得哧哧聲響,樹枝在空中緩慢划動之時,有若火藥在燃燒,痴痴之聲不絕。

周暮渝到此之際才看到父子兩人半截樹幹所含的威力,情不自禁地張大了嘴巴,再也合不攏來,揚守是這些人中唯一的一個不看劍而又十分專注與陶醉的人。

她的眼睛一直盯著思忘。這五年多來她幾乎時時刻刻都在想著這個哥哥。她對思忘的這份兄妹之情絕不同於一般的女孩子對自己哥哥的情義。少年時思忘帶他玩不說,她在古墓之中幾乎沒有別的孩童為伴,當唯一的玩伴又是哥哥被綠衣雙使劫走時,那份心情是可以想見的,此後的日子之中她的思念之情也就是可以想見的了。

那麼重逢的這份心情之不同一般也就可以理解了。

看到眾人都那麼專注又吃驚地看著自己的爸爸與哥哥練劍,她驕傲而又陶醉,心下甜蜜蜜地,儘管她並沒有看出來爸爸和哥哥的劍招招式到底有多麼高妙。

鬥到酣處,楊過清嘯一聲,忽然劍勢加快。思忘也立即因著快了起來。

眾人但覺兩人的樹枝上射出絲絲劍氣,已然遠遠地漫了開來。

郭襄但覺他父子二人的樹枝上所發出的劍氣已然刮到了她的臉上,禁不住一陣火辣辣的疼痛,看他們兩人時,好似兩人已然沉浸在無盡的歡樂之中,對外界的事情已經渾然不覺。

兩人愈鬥愈俠,愈鬥愈快。初時尚能夠看清劍招劍式,鬥到分際,便只看到人影手勢,劍招如何,已然看不清楚了,鬥到後來,便是人影也是很難看得清楚了。

但見兩條白影在不住地騰躍閃避,卻看不清面目了。兩人一樣的身穿白衣,這般的爭鬥起來,便是揚守也睜大了眼睛看著,不知到底哪個是哥哥,哪個是爸爸。

驀然之間,兩條人影都是一滯,又漸漸地慢了下來,逐漸慢到了開始時的樣子。

幾人發現楊過臉上的愁顏已然一掃而光,他臉上竟是帶著淡談的笑意,那麼慈和地充滿著溫馨之意。

思忘臉上則是一種沉醉的寧靜。

楊過道:“忘兒,你看好啦!”

說完了將樹枝慢慢地向思忘的樹枝上壓過去。思忘也是慢慢地移動著樹枝,但是終是脫不出楊過那半段樹枝的壓迫。

楊過臉上的神色慢慢地開始變得端凝,猛然之間,聽得他大喝一聲,隨即兩人停手躍開了。

看那思忘時,手中已然沒有了樹枝,那半段樹枝已然被楊過的半段樹枝挑了出去。

楊過手中的樹枝卻好好地拿在手中。

思忘看著揚過,又看了看他手中的樹枝,臉上滿是疑惑。

揚過道:“忘兒,你看得清楚了麼?”

思忘想了想,道:“看清楚了,只是不知道為什麼。”

眾人聽他父子兩人的對話,都是不明所以。悟性最高的郭襄也不明白何以兩人武功內力相當,思忘的半段樹枝飛了出去而楊過的樹枝卻好好地在手中。

楊過道:“你不明白麼?我正要說給你聽。”

他拋去半段樹枝,向前走了兩步,緩緩地對思忘說道:“凡事物極必返。古人說過猶不及,這便是我創立無招無式劍法的本意。各門各派於追求劍術招式的精炒之際,忘記下老子所說的無。其實無才是最高境界。那些劍式劍招在創立之初便已然敗了。因為無論多麼精妙的劍招,到最後總要被破,總有剋星的,是以無招無式別人便不易破了。”

說到這裡,楊過頓了一下,指頭看了一眼長眉老人,見他正自全神貫注的傾聽,於是又繼續說道:“可是無招無式劍法若對方也應以無招無式劍法之時,便成了不了之局,縱是打上幾日幾夜,也難以分出勝敗。因為無招無式劍法根本就沒有破綻可尋,而一般比武較藝往往都是在尋找破綻上做文章。或是尋找對手武功中原有的破綻,或是想辦法制造對手武功中的破綻。

總之.只有找到了對手武功中破綻才能夠最後取勝。”

說到這裡,揚過神色變得莊重起來,瞥眼好似無意中地看了郭襄一眼,繼續說道:“倘若兩人都用此無式劍法,定然在武功劍術本身之中難以分出勝敗高下,那就只好看雙方誰的寶劍更稱手,誰的兵刃更鋒銳了。如此一來,這劍法實在可以說是兇險萬分的劍法了.若是一個人不能憑自己的力量而爭得勝利,要憑著兵刃上的優勢來取勝,那便是很悲哀的一件事。”

思忘聽到這裡,已然明白了許多,但仍是不解地問道:“如此說來,這劍法便一點兒用處也沒有了麼?那麼為什麼爸爸用與我一模一樣的樹枝便勝了我呢?”

楊過道:“這正是我要與你說的。又回到了開頭那句話.凡事物極必反。這無式劍法也是一樣的。無招無式發展到極限時,便是有招有式了。但這已然不是一般的劍招劍式了,而是從無招無式中生出的劍招劍式,便如老子所說的無中生有。在這無招無式中生的劍招劍式,一樣的在每一處都藏著無盡的劍招劍式.但與無招無式不同之處在於,這一招暗藏無窮無盡的劍招劍式的招法,本身也是一招精妙的劍招,而不是隨意的揮揮灑灑。剛才我用來挑飛你手中半段樹枝的,便是這樣的劍招,叫做無中之有。”

老頑童已然跳了起來,大叫一聲,“好一招無中之有,我老頑童可服了你了!”

長眉老人撲通一聲跪在當地。

眾人都是一驚,楊過正欲上前扶他起來,卻見他雙手合十,對空拜了拜,然後哭泣著說道:“師父,你老人家倘若在天有靈,當不至再那般的孤獨了,你該知道,這世間已然有人能夠勝得你了,不管這人是誰,他定然會滿足你者人家的願望……”

在場之人除楊過與老頑童,均不知長眉老人的師父便是百年之前名動江湖的武林前輩獨孤求敗,更不知獨孤求敗武功已然達到了通神之境,再難遇到敵手,因此竟是終生鬱郁,但求一敗而不可得。長眉老人身為其徒,對師父的這般但求一敗的願望至為了解,因此為了滿足師父的這個願望,竟然背棄師門遠赴海外,希望於中土之外的武功之中尋得能夠打敗師尊的絕招妙式。本書開頭的那次長眉老人與神鵰大俠的比武較藝便是緣此了。

現在,他終於看到場過的一招已達登峰造極之境的劍招“無中之有”,竟然又情不自禁地想起師父,在眾人面前跪倒膜拜起來。

楊過待長眉老人拜完了,上前扶他起來道:“師尊有靈,定然感知你這份孝心,敗與不敗,想他也不會感到孤獨了。”

這幾句話說得長眉老人頓然神清氣朗。獨孤求敗一生但求一敗,其實是為了解脫那份高處不勝寒的心境,而長眉老人不知師父的這份心思,竟然背棄師門,使師父於孤寂之中更添傷心。因此長眉者人一生的願望可以說只是為了滿足師父的願望。

現下聽了楊過的一席話,好似已將人間的諸般情義糾結於霎時之間都看懂了。

其實人間的一切事情本身.都不能成為事情,那多情後面的情義才是人活著的根本。

武功也好,權力也好,其實都不能將人束之高閣,使人體昧那高處不勝寒的孤寂。人的弧寂在於人自身的心中。人與人之間有了感情,便在任何時候也不會覺得孤獨。

長眉老人想明瞭此節,一生的重壓在—時之間頓然除去,忽然之間站了起來,哈哈地大笑了二聲,又鳴鳴地悲鳴了三聲,轉身頭也不回地去了。

老頑童攏步便追,被周暮渝在後面一聲爸爸給叫住了,搖頭跺腳地罵著,說長眉老人學到了無中之有,便不理朋友了。

老頑童便只是那般罵著,他一生無優無慮,心上沒有任何滯礙與負擔,又如何能夠理解長眉老人的心境。

只有揚過才能理解長眉老人的心境。因為他先是理解了獨孤求敗的心境。

他的武功已然練到了通神之境。等小龍女從海外歸來的那十六年中,他體味到了比之獨孤求敗決不遜色的孤寂之情。

但後來與小龍女相見,他任何孤獨寂寞之感便都沒有了。

所以他也理解獨孤求敗的孤獨其實絕然不單是武功上沒有對手的孤獨,而是對於人的失望的孤獨。

郭襄亦是告別眾人而去。

楊過看著她的背影默然不語。

他心中已然如海浪洶湧。那又如何呢?他可以隔著百年解開那獨孤求敗的心結,因為那畢竟是男人的心結,卻不能解開眼前孤單而去的俏麗女子的心結。

一陣微風吹來,傳來郭襄斷續的吟頌道:“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痴兒女。君應有語、渺萬里層雲,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

楊過的心上忽然襲來一陣悲涼之感。那是詞中的悲涼和吟詠之人的悲涼,他低聲念道:

“君應有語,君應有語……隻影向誰……”

可是他確然無語可說。

揚守忽然離開思忘,偎了過來,拉著他的衣襟道:“爸爸,咱們走吧!”

楊過番然醒悟,口中應道:“走,走,咱們是該走了。”低頭看楊守時,見她亦是用眼盯著自己。

楊守見低頭看她,低聲說道:“爸爸,我不喜歡這位姑姑!”

一派天真爛漫的楊守就此便告別了少女時代。

一行五人便此離開了登封縣境,向西一路行來。

這一日五人來到了汝陽縣境。

思忘本欲同楊過回古墓中去看媽媽小龍女,但想到楊執尚在常春谷中相候,更有有琴聞櫻也等在那裡,要將那不能嫁給自己的理由說與自己聽,於是決定先行到百花谷中去一趟,此間事了,再回古墓中去看楊過,小龍女和那從未見過面的小弟弟。

他悄悄地同楊過說了。

楊過怔了一下,看著他道:“忘兒,你要做那方丈交給你的事情,也不急在這一時,再有半月的路程便可到那古墓家中,你媽媽甚為想你,何不先去看看媽媽,再去做那方丈要你做的大事?”

思忘並不想讓楊過知道他與有琴聞櫻之間的事,是以沒有告訴他自己要晚一些時候回古墓去的理由,只說自己還有事情要辦。

另外他其實還有一件事情不想同楊過說,那就是他已然同汪碧寒悄悄約定,少林寺的事情一了,便到這汝陽縣來同她相會。

聽得楊過這般問,思忘一時間不知如何回答。

楊過已然猜到他可能尚有別的事情。

那日在少室山上,汪碧寒公然將思忘叫到一邊,竊竊私語,那份親密之極的神態,如何能逃得過楊過的眼睛。也可能是那汪碧寒見楊過不喜歡自己,故意這麼做給他看的。反正不管怎麼說,揚過已然覺出,思忘這孩兒長大了,開始有他自己的生活了。

自己那麼費盡心血地教他武藝,給他講各種故事,到底為何?難道就是讓他陪伴自己與小龍女終生守在古墓中麼?

楊過憶起當初傳授思忘武功,是與小龍女商量好了,要讓思忘將他這一身本事學了去,代他在江湖上行俠仗義,這樣自己就可以安心地陪伴小龍女住在古墓之中了。

現在思忘已然學到了他的本事,要讓他放手任思忘去在江湖上闖蕩,他卻當真是捨不得了。

沉吟良久,揚過終於說道:“忘兒,我不勉強你,你愛在江湖上闖蕩,便去闖蕩好了,只是千萬別忘了行俠仗義四個宇。什麼時候闖蕩得累了,厭倦了,便回到古墓中去,別忘了,我和龍兒永遠都是你的爸爸、媽媽,不管你的生身父親母親是誰,這一點都是永遠不變的!”

思忘的眼裡已然流下大滴的淚水,抱住了楊過道:“爸爸,在我的心裡.我一直便是將你當做爸爸的.我也一直想著媽媽,我父親母親生我卻沒有養我,我只要將我母親救回去,便回到古墓中家去。”

楊過的眼裡也有了淚光,道:“是,你是有家的人.不是孤兒,那古墓中永遠便是你的家。”

兩人在這裡說著,那邊楊守竟然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淚眼迷濛地問楊過,“爸爸,難道忘哥哥不是我的親哥哥麼?忘哥哥要走麼?”

楊過與小龍女一直沒有同她說起這件事,是以她並不知道真情,現在忽然見她的爸爸和哥哥抱在一起,這麼你一句我一句的說著,不自禁地睜大了眼睛,極不相信地聽著兩人說話,終於聽得明白了,便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好似身上至為寶貴的東西丟失了一般。

楊過一時不知說些什麼才好。

思忘放開揚過,拍了拍楊守的肩腰道:“守妹,別哭鼻子,你知道我永遠都是你的哥哥的!”

楊守一下撲在思忘的懷裡,哭道:“我不讓你走,我不讓你走……”

老頑童把目光轉到一旁去了,不再看他父子三人在那裡涕淚漣漣地話別。

周暮渝見楊守那般的抱著思忘哭泣,如一個小姑娘般的撤嬌,渾沒有一點兒大姑娘的風度,忍不佳抽了下鼻子。撇了下嘴,將臉也扭開了。

思忘輕輕地安慰著楊守,終於楊守止住了哭泣,抬頭問道:“忘哥哥,你當真要自身上一人在江湖上闖蕩,不與我們—同回古墓中去麼?”

思忘點了點頭道:“爸爸教我本事,原指望我在江湖上做一番行俠仗義的大事,他的那一身中事便不會埋沒於古墓之中了.他便可以帶同媽媽和你、還有小弟好好地過恩愛平靜的日子。我在江湖上做完了那兩件行俠仗義的大事,便回古墓中去。那時便可以心安理得地同妹妹好好地在一起玩了。”

這番話說出來,楊過的淚水終於流了下來。

這孩子這般的知道自己心思,這是他沒有想到的。

楊守終於止住了哭泣,摘下腰間寶劍道:“忘哥哥,那麼你就帶這把寶劍罷,讓這把劍幫著你快點把那些大事做完了,我們在家裡等你快點回來。”

思忘再不忍心拒絕,便把那寶劍接了過來,拿在手中不覺一怔,那劍好似無物一般的極是輕便,他以為楊守弄錯了,只把劍鞘帶了來,但他細一看,那劍鞘上確實插著寶劍。

楊守已然看出思忘的驚異,哈地笑了,畢竟是孩子,適才還是又哭又鬧,淚水漣漣,現下居然笑了出來。

楊守笑了一聲馬上止住了,道:“你當我是騙你的麼?你抽出寶劍來看看。”恩忘抽出寶劍來一看,那劍刃極薄,不知究是何物所鑄,寶劍上刻著‘碧譚”兩個宇,拿在手中,直如無物一般,禁不住說道:“這劍是女孩子用的.這麼輕,沒丁點份量,你自己用吧,我的包裡有一把寶劍的,只是沒有劍鞘,帶著不大方便罷了。”

楊過一直微笑看著他們兄妹兩人,沒有言聲,這時剛欲插話,那老頑童已然飛快地奔到兩人跟前,也不言語,徑自從思忘手中將寶劍取了過來,向那劍上猛地吹一口真氣,然後又飛快地遞了給思忘,臉上的神情頑皮之極。

思忘險些把捏不住而讓那柄劍掉到了地上,他驚疑地睜大了眼睛。手中之劍被老頑童拿去又送了回來的一瞬之間竟然重了有七八十斤。他正自驚駭不已,猛然之間傳來嗡的一聲鳴響,他嚇了一跳,但隨即明白那響聲是手中的寶劍之上所發,隨著那響聲漸弱下去,那柄碧潭寶劍也變得愈來愈輕了,最後又回覆到輕若無物的狀態。

老頑童為自己的傑作哈哈大笑,看著思忘那驚疑的神情,他笑得更加響了。

楊守問,“這是女孩子的劍,丁點份量也沒有麼?”

思忘也用力向劍上吹了一口,可是,並沒有使那劍的份量加重。他隨即明白過來,氣凝丹田;運起內力,一口真氣向那寶劍上吹去,那劍瞬即重逾百廳,隨即發出極響的一聲長鳴。

思忘驚喜之極,他料不到世間居然會有如此寶物。當下怔怔地看了那柄寶劍半晌,不知同楊守說什麼好,楊守將寶劍接了過來,還入鞘中,再細心地為他系在腰間。

楊過帶同楊守去後,老頑童神秘中中地問道:“徒兒,是不是我們要上崑崙山去了?”

思忘道:“咱們先得找個地方位下來,待我辦完一件事,咱們就去常春谷,帶著那楊姑娘去崑崙山。”

於是三人便往汝陽城中行去,找了一家客店住下了。

思忘找來丁店小二問道:“平西王府怎麼走?”

店小二吃驚地上下打量了他半晌,見他相貌奇特,不知是何來頭,不敢得罪,也不敢勸戒,只好如實相告。

思忘便按照那店小二的指點一路行來。正行之間。突見街上市民大亂,只聽得有人高喊:“平西王府著火了!”

思忘一聽之下,禁不住一驚,展開輕身功夫,從市民們的頭頂一躍而過,幾個縱躍起落,已然來到了平西手府門前。

但見那平西王府中已是大火熊熊,數十間屋脊上同時冒出火來,一時間但見煙霧騰騰,火光沖天,雖當午後,那火光竄起四五丈高將天空已然映得紅了。

奇怪的是並沒有人救火,也沒有人進去府中搶救財物珠寶,只見兩扇大門敞開著。那些市民遠遠地指點著,議論著,沒有一個人前來救火,更沒有一個人進去搶救財物。

思忘正欲衝進門去看個究竟,突見門內衝出一隊青衣人,一個黑臉大漢手中拿著一柄開山巨斧,帶著那隊青衣人向西飛快地奔去了。

待那隊青衣人去遠,思忘急忙奔進王府大院之內。

只見府中已然沒有了一個人影,禁不住心中一急,登時出了一身汗,不知那汪碧寒給自己留了這一個地址卻何以又這般的放火僥了。

猛然之間思忘想起那隊青衣人來,急忙從那大院之中向外奔.剛奔得兩步,腳下一絆,險些被絆倒了,低頭一看,地上竟然躺著一個身穿青衣的屍體。

這一下思忘更為吃驚,拿眼一掃,原來院內到處躺滿了青衣人的屍體,自己適才只顧看著上面,竟然沒有看到地下尚有這許多的屍體。

看到這許多的屍體,思忘的心猛地向下一沉,急忙飛身而起,縱到一個火勢正旺的屋內,只見屋內已然大火腿熊,不可能藏得有人了,一連進了幾個房屋,結果都是一般的無二,他再不猶疑,急忙縱出王府,向西快如奔電地追了下去。

追了有五里之遙,忽然聽得前面打鬥之聲傳來。

思忘聽得打鬥之聲極是激烈,料想定然是青衣幫遇到了極強的對手,汪碧寒將青衣幫中的所有高手都調往應敵。禁不住暗中猜想,江湖上到底是何幫派能有這麼大的本事,居然攻到了青衣幫的總舵來,不但放火燒了總舵,而且追到這裡。他急忙腳下加快,待奔到近前一看.不禁怔住了。

卻哪裡有什麼幫派,原來相鬥之人盡是身穿青衣,盡屬青衣幫眾。

但見一處赤紅色的斷崖前,左衛右衛正自全力抵敵,浴血奮戰。他們兩人的身後,是二十餘名手執長劍的青衣幫眾,圍作了一個半圈,特長劍舞成了一片劍幕,阻擋來自前方和左右西方的暗器。

思忘已然猜到那左右衛和手執長劍的青衣幫眾中間,定有汪碧寒在裡面。

如若沒有背後赤色如血的山崖攔著,他們一行人四面受敵的話,只怕不會撐持到現在了。

看那些圍攻之人時,都是一般的面目生疏,好似並非中土人,倒有多半的人留著鬍子。

思忘略微一數,圍攻之人竟然有二百餘人,比汪碧寒的衛兵多出十倍有餘。

左衛右衛雖然武功精強,但是顯然已戰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每一次出掌都是咬緊著牙關。他們每人手中各拿了一柄長劍,顯然是臨時從敵人手中奪到的。手掌與長劍並舞,才做到勉強可以撐持的地步。

那些圍攻的青衣人雖有二百餘人之眾,但並不是所有的人都上前動手,而是如三奇莊中思忘所見到的,每次出場的有四十餘人,暗器兵刃的盡向那些親兵衛隊中招呼過去,如同兒戲一般的打過一陣,便即下來,再由另外一隊上去繼續打。

思忘只看得心頭火起,正欲躍身進去,忽然之間,那些青衣人都退了開來,一個思忘熟悉的聲音得意地道:“汪幫主,你還不投降麼?你這些親兵衛士儘管都死心塌地地護著你,只可惜他們本領不濟,力量有限,終不能就這麼保你一輩子。”

思忘一聽,頓然聽出這是向智開的聲音,循聲看去,禁不住一怔。

原來向智開的旁邊竟然站著那個和自己一樣裝束的陰陽人。

在他們兩人身後站著四個身穿灰衣的老人,都是面有憂色地向場內的被圍之人看著。思忘見這四個老人身穿灰衣,在一片青色服飾之中極為顯眼,料想定然是非同尋常的人物,但看他四人相貌時,卻都是平平無奇。四人都是面上一絲兒鬍子也無,好似四個胞兄弟一般,站在向智開身後,神色憂慮面談漠。

汪碧寒的動聽而微弱的聲音從裡面傳了出來:“向你這種卑鄙無恥的小人投降麼?你真是無恥透頂,什麼事情也做得出來,何不將我殺了?哼,你定然是害怕我的意中人功夫了得,將來他來換你算賬,嚇也嚇死了你。”

向智開哈哈大笑,道:“你的魔衣王子麼?他早就回古墓去了,他的爸爸行俠仗義,豈會讓他的兒子娶你這樣的騷女人,也就是我大仁大量不計前嫌,肯於要你,除了我之外,只怕世上再沒有任何男人會要你了。”

汪碧寒道:“縱是他拋棄了我,我也心甘情願,為他守節一輩子,你管得著麼?”

向智開道:“哈哈,真是笑話奇談,似你這種女人也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只怕你三天沒有男人便受不了,我已經給你數過了、你這幾年一共有過八個男人。你能守節一輩子,那不是笑話奇談麼?”

汪碧寒冷聲道:“我說過的話定然算數,我說為他守節一輩子,自會守節一輩子,你別再做夢了,縱是這世間只剩下你一個男人、我也不會看上你的,你那麼卑鄙無恥,讓我見了就噁心,你這麼處心積慮地數著我有幾個男人,便是想要我象今天這般的罵你一頓麼?哼,象你這麼無恥,我罵你都嫌贓了嘴!”

說完了這幾句話,當真再不言語了。

向智開再也笑不出來,冷聲道:“你私下通敵,與那魔衣王子勾結搭搭,已經犯下了死罪,聖主已經有令在此。要想活命,你只有下嫁給我.青衣幫的四老在此做證.我再給你半個時辰,你想想吧。”

汪碧寒道:“那也不用想了.同嫁給你這種人相比.我覺得死更舒坦一些,你動手罷!”

向智開的臉色瞬即變得紫脹,但他並沒有下令讓那些青衣人攻擊,而是盡力地抑制自己,直到他的臉色又變得平和了許多,才緩緩地溫聲言道:“寒妹,你知道我一直是愛你的,儘管我做了許多於你不利的事情.但那只是因為愛你,是因為我想得到你。你同別人在一起的時候我受不了,我才做了那些事情。

現在已經到了這種時候,你為什麼還這麼固執呢?”

汪碧寒沒有言語。

向智開以為汪碧寒已然被他打動了,繼續說道:“寒妹,我知道你同我在一起是委屈了你,但我會好好侍你的,我同你在一起之後,決計不再去想別的女人,請你相信我。”

汪碧寒冷聲道:“你還是去想別的女人吧。我就是嫁給老頑童那樣年紀的老頭子,也不會嫁給你,你真是一隻不知羞恥的賴皮狗。”

向智開差點沒讓汪碧寒的這句話給氣得昏過去,他臉色紫脹,破口大罵,但只罵得一句,就見一條灰影快捷之極地奔到了他的近前,僻僻啪啪地一陣響,打了他四個耳光。

這一下來得太過突然,眾人都是一楞。這時打了向智開四個耳光的人已然又是僻噼啪啪一陣拳打腳踢,將跟前的七八個青衣人頓時拋了出去,拋完了屁股坐在當地,脫下鞋子,竟是在青衣幫數百雙目光的注視之下倒起鞋子裡邊的土來。

青衣幫眾人一時怔住,但瞬即一陣騷動,紛紛叫道:“魔衣王子!”“老頑童!”“是老頑童,不是魔衣王子。”

來的人正是老頑童。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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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9 15:51:33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七章 道真相疼斷肝腸

他倒完了鞋子,卻並不穿上,而是把鞋子擺到面前,又去倒另外一隻鞋子,口中叫道:

“你這隻小瘤皮狗,還不快滾,你等我倒完了鞋子用鞋底打你的腚麼?那姓汪的小姑娘已經答應了要嫁給我做媳婦兒.你還來湊什麼熱鬧?快滾快滾!”

向智開一開始竟被他打得昏了頭,此時明白過來,大叫一聲道:“把這老不死的給我拿下了!”

青衣幫眾人轟聲響應,一時之間各種兵刃武器齊向老頑童的頭頂上招呼過去。

老頑童雙手抱頭,大叫一聲:“啊呀不得了啦!”又是倒立又是翻跟頭的手舞足蹈.片刻之間那些青衣幫眾便被他打飛了十幾人,又點倒了十幾人。剩下的青衣幫見他隨隨便便地便把入打得飛了出去,武功太也了得,竟是顫顫兢兢地怔在當地,再也不敢上前。

汪碧寒道:“老頑童,謝謝你幫我,你的徒兒來了麼?”

老頑童道:“我的徒兒麼?自然是來啦,他已然繞到了那姓向的小子背後,就要伸手扭他的膀子!”

向智開吃驚地急忙回頭,卻見青衣幫四老正四平八穩地站在身後看著自己,禁不住心中有氣,冷聲說道:“四位長老,你們眼看著本幫主受人欺負而無動於衷麼?”

四個老人一怔,互相看了了眼,忽然之間身形一閃,也沒有看清是如何動的,已然圍到了老頑童周圍。

思忘看到老頑童入場時便打定了主意,不到萬不得已時決不伸手。照方丈的意思,他應儘量不在敵人面前露面,直到將那件拯救江湖同道的大事做完為止。因此他已然輕輕縱到了一棵樹上,靜觀場內的變化。

那四位灰衣長老一動,思忘便已然看出老頑童要獨力戰他們四人,只怕是有些困難,因此便悄悄地在手中扣了幾枚石子。

四長老站定四個方位之後、也不說話,忽然之間同出有手向老頑童抓去。

老頑童一見四長老抓來,手掌沒到掌風已然襲體而至,知道厲害,竟是鞋子也來不及穿,一手提著一隻鞋子縱了起來。

老頑童這一躍起,似乎早已在灰衣四長老的預計之中,四老右手不及縮回來左手又已伸出,如託重物一般地同時向上一託。

老頑童躍起空中,不及轉身,猛然之間覺出下面一股大力託了上來,竟是身不由主地被那股大力拋起了兩丈餘高。他人在空中,扭頭向下看時,禁不住驚出了一身冷汗。

不知何時灰衣四老已然每人一個角地抓在手裡拉開了一塊大布,那大布足有兩丈見方,老頑童身在空中,力無所借,一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非得落到那塊大布之中不可。

危急之間老頑童猛然在空中扭了一下身子,頭上腳下地落了下來,人尚沒有落地已然將力量貫於雙足,待雙足剛一觸到那塊大布便用力一蹬,人又彈起在空中去了。

那四個灰衣長老卻巳然撞到了一起,一看並沒有捉到老頑童便又急忙四下散開,仍是每人一隻布角地拉開那塊大布等在下面。

一次的辦法定然是不靈了。匆忙之間人在半空眼珠四下一轉,腦中在打著主意。

向智開見老頑童居然逃出了灰衣四老一捉,暗暗佩服他功夫了得,見四老又將大布張開了等變下面,瞪眼看著老頑童,看他還有什麼招式辦法。

老頑童一眼瞥見向智開那一副中災樂禍的樣子,不禁心中有氣,眼珠一轉,已然有了主意。人在空中向下落著,猛然之間將右手中的鞋子朝向智開擲了過去。

向智開見老頑童子一揚,一般勁風撲面而來,匆忙間急忙低頭閃避,一股臭烘烘的氣味挾著—股勁風嗖地一聲從他頭頂越了過去。他拾起頭來,剛欲張口大罵,猛然間覺到腦後風聲勁疾,想要閃避時已自不及,但覺得腦中轟地一響,人已經不由自主地向前撲了出去、一跤摔到了灰衣四者張開的大布之中。

霧時覺得眼前一黑,已然被四老用大布裹了起來。緊接著腰上,背上,腿上便是一陣痛楚,痛得他竟是使勁叫下出來。

老頑童把鞋子拋向向智開時、使了一個回勁,這原是他的拿手好戲,沒想到—擊奏功,那鞋子飛過了向智開的頭頂,從背後將他打得摔在灰衣四老的大布之中。

灰衣四老的動作幾乎已然熟得不能再熟.一覺有人摔人大布,四人立時一合,將那向智開登時裹入布中,隨即便是一頓拳腳相加。正自打得興起,老頑童已然在旁邊哈哈地笑了起來。

四老一楞,拉開大布一看,原來是他們的新任幫主在裡面,已然被他們在瞬時之間打得鼻青臉腫,面目全非。

向智開罵道:“你們瞎了眼麼?”

四老一憎,立時鬆開了大布,齊向老頑童撲了過去。

老頑童道:“你們沒聽幫主說,你們睹了眼麼,怎麼明明打我不過,卻偏要來打,害得我不得不跳來跳去的在空中又是動腦筋,又是扔鞋子。”嘴上這麼說著,已然與灰衣四老動起手來。

思忘在樹上被老頑童逗得直是想笑,見他應付灰衣四老已然有些手忙腳亂,嘴上卻是仍是不鬧著,當真在心裡佩服他的這份遣遙自在。

四者的武功都是極高。老頑童愈鬥愈是心驚,暗想,“不知哪裡鑽出這麼四個刁鑽古怪的老不死來,武功這麼好,江湖上卻從來沒有聽說過他們的名頭!”他心中雖這般想,手上卻絲毫也不放鬆。

四老將包圍圈越縮越小,看看眼看老頑童就要避無可避,突然之間,老頑童頭下腳上地立了起來.手中拿著的鞋子已然穿在了手上,兩隻腳在上面揮舞不休,阻擋著四老的進攻。

四老見此,同是—愣。手掌拍出去,立時與老頑童的腳掌撞在一起.一股臭烘烘的氣味立時四溢。再鬥得數招,四老不約而同地用手捂了鼻子向後退了開去,猛然之間覺得不對、急忙又把那捂在鼻子上的手鬆了開來.卻原來他們的手上已滿是臭氣。

老頑童翻身而起,哈哈大笑.叫道:“我老頑童的道遙腳法果然大炒。才只二招兩沼。

就把你四個老兒打得退不可退.逃不可逃,想要用手捂鼻子,也是捂不可捂,哈哈,當真是炒不可言,追逐腳法!”

四老一聽之下,怒不可言,又是雙掌一立,凌空擊去。

老頑童在四股掌力的夾擊之下不慌不忙地身子一旋,兩掌一分,已然將擊來的掌力盡數化解。他見四老再也不肯進前攻擊,禁不住心下一寬,放手向西首的老者拍出一掌,掌鋒才到中途,身子一側,那向西的一掌立即變為向南的一掌,隨後左手一劃,手中的一隻鞋子拋東西的老者,那老者尚自看著老頑童向其他兩個老者擊掌,淬不及防,鞋子險些打到臉上,急忙低頭,一股臭氣從頭頂掠過去了,卻聽得北面的老者唉喲地叫了一聲。原來那鞋子這次中途轉了方向,從向東轉到向北,打到了北面那個老者的臉上。

老頑童在一招之間一連攻擊了他們四人,並且打了北面那個老者一個耳光,這一下可把那四個老者惹得惱了,發一聲減,再也顧不得臭氣不臭氣,拼命一般的一同攻了上來。

這一下可苦了老頑童。追逐腳法自然不靈了,逍遙腚法又無從施展,只好展開分心二用之術,左手七十二路空明拳,右手展開自創的追逐掌法.同四老勉力周旋。

向智開見四老已然困住了老頑童,便又開聲向被圍的汪碧寒道:“半個時辰已然過去了,我已經做到仁至義盡了,你還不改變主意麼?”

汪碧寒本以為老頑童到了思忘自然也就到了.等了這許久、仍是不見思忘露面,只道他真的同楊過回那古墓去了,忍不住一陣傷心,頓然之間覺得了無生趣,悠悠地嘆了一口氣,強自撐持著受傷的身子站了起來,從一名青衣衛士拿過一倆長劍,緩緩說道:“你既然已棄我而去,我獨居世上又有何樂趣。”說罷,把劍一橫,便往頸中抹了下去。

左衛右衛在旁看著,想要伸手奪劍已自不及,都在心中暗想;罷了,罷了,終究難逃一死,讓她去罷。

當此千鉤一發之際,猛聽得哧的一響,好似是同那一聲響同時發出噹的一聲,汪碧寒手中的寶劍已自飛上了半空。

汪落寒驚喜交集,叫道:“忘兒!是你麼?”

但見一條白影應聲從樹梢之上飄然而降,一個白衣兩面男子落在地上,腰掛長劍,正是思忘。

周圍的青衣人已自起了一陣騷動,顯然他們不知這來的人到底是不是與那站在幫主身邊的人一路。

思忘溫情地向汪碧寒一笑,道:“你當真以為我會棄你而去麼?”

汪碧寒臉上一紅,再也不顧自己傷痛,向思忘撲了過來,但才奔出兩步,腳下一個跟跪險些跌倒,猛然間被一個人扶住了,抬頭看時,卻是思忘已無聲無息地來到了跟前。

思忘擁住了汪碧寒,在她臉上吻了一下,汪碧寒的臉又紅了,淚水不自禁地汪滿了眼眶。

她以為自己已然失去了思忘,現在他忽然之間就出現在自己面前,那份心中的狂喜競使她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隔了良久,汪碧寒才看著思忘的眼睛,緩緩地說道:“我現在已經不是幫主了,除了敵人我幾乎一無所有了,你還愛我麼?”

問完了,看見思忘的眼睛也是那般的盯著她看,她馬上就知道自己問的是多餘的。

思忘道:“只要能夠有你,有再多的敵人我也不會害怕的,你知道。”

汪碧寒點了點頭道:“我知道。”

思忘轉身,對向智開道:“向幫主,恭喜你當上青衣幫的幫主。我本來不想殺你。我已經放過你兩次,這次是第三次了,我已經決定不再放你了,你記住這個地方吧。”思忘說完了,向身後的紅崖看了一眼。

向智開也不由自主地向那紅崖看了一眼。

夕陽映照之下,那紅崖如血染一般鮮豔奪目,放出晶瑩而怪異的光輝來。

向留開禁不住打了一個寒戰。一股求生的本能,使他向後退了兩步,朗聲說道:“你殺不了我的,縱是你真能格我殺了,聖主也不會放過你,你放聰明點。”

思忘道:“象你這麼可恥而愚蠢的人也活在這個世界上現眼,還是這麼的貪生怕死,好,我再給你一次機會,我讓你選出二十丈遠,倘若這三十丈之內我殺不了你,我便放你一條生路,你逃罷!”

向智開的臉上立時湧起了一般生的希望,眼睛裡也放出奕怪神采,忽然轉向身旁的兩面人道:“師兄,幫幫我!”那聲音已然是近於哀憐的求懇了。

兩面人冷哼了一聲道:“你走吧,諒他一個人能有多大本事,神鵰大俠不在,誰也殺不了你!”

向智開得到了兩面人的允可,再也不敢多耽,猛然之間回身便奔。

剛奔了不到十九步遠,但聽得哧…的一聲響,向智開哼也沒哼一聲便撲地倒了。

這個自以為聰明絕頂的青衣幫幫主便這樣無聲無息地平淡之極地死了。他一生出賣良心鑽營苟且,到頭來非但一切留空,連個善終也沒有得到。

兩面人沒料到思忘輕描淡寫、一點也不激烈地一指一石,便格這新任幫主送上了西天.一時竟驚得說不出話來,那些青衣幫眾見幫主已死,登時慌了。兩面人忽然從腰間拿出一個金黃色的腰牌來高舉起來道:“聖主有令在此,誰也不得違抗!”

那些青衣人頓時靜了下來。

思忘仔細看那腰牌時,兩面人卻收了起來。

兩面人高聲道:“大家一齊上前,把這一干叛逆之人砍了,我到聖主那裡給大家請功!”

不知為何,他的這句話甚為靈便,眾青衣人聽得他這句話一說完,竟是誰也不再逃跑,都揮著武器拼命也似的攻了上來。

思忘急忙把汪碧寒交給左衛右衛,左衛右衛經過這半天的歇息,已然恢復了許多的內力體力,手中劍使開下.盡數擋住了那些前來進攻的青衣人。

思忘猛擊兩掌.追開了那些攻到面前的青衣人,伸手抽出了腰間的碧潭寶劍,內力到處,寶劍立時重達百斤。

待那些青衣人再次揮舞兵刃攻到近前,思忘將碧潭寶劍揮了出去。但聽得一片慘號之聲,十幾人立時殘膠斷臂的倒了。

思忘萬沒料到碧譚寶劍會有如斯威力,怔了一怔,青衣人又已撲了上來。思忘清嘯一聲,立時如空中響起了無數個炸雷,一時雕鳴陣陣,思忘將那柄碧潭寶劍使了開來,一片慘號之聲由東向西.又由西向東的漸次響起,只一個來回,五十餘名青衣人立時斷魂。

那些沒有受傷的青衣人從沒見過如此殺人的,只恨爹孃少生兩隻腳,都拼命地逃生去了。

思忘看那兩面人時,不知何時已然逃得沒了蹤影。

汪碧寒走過來,猥在恩忘身上,對那圍攻老頑童的灰衣四長老說道:“喂,你們四個老不死的還不住手麼?你們的新幫主已經一命嗚呼了,你們還替他賣命麼?”

灰衣四長老立時停下手腳,四下看了一看,臉上的神色盡是詫異和不相信。敢情他們只顧了與老頑童相鬥,周圍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們竟然是一無所知。

汪碧寒道:“你們去吧。”

四老怔了一怔,猛然之間不約而同地發一聲喊,一溜煙地向西奔去了。

思忘道:“這四個人是什麼來路?”

江碧寒道:“他們是青衣幫四大家族的先輩之僕,四人是兄弟,在青衣幫創幫之初,有琴、向、汪、楊四大家族,他們兄弟四人為了服侍這四大家族的哪一家族而爭執不體,後來幫主建議,他們四人分別服侍四大家族,每人服侍一個家族,這兄弟四人一聽之下,頓然十分歡喜,覺得這樣他們分配再好不過。

後來他們服侍的主人都已故去,而他們卻都活了下來。由於他們分別服侍過四任幫主,兼之年高輩尊,所以便被封為青衣幫的四位長老,專司幫主職司大事,凡有幫主更換,樹敵結盟等等大事,必得有他們四人到場才行。但他們四人實在是加在一起也數不清楚兩隻手上到底有幾個手指,所以往往被別人操縱利用。這一點你是看到了的。”

老頑童已然走了過來,腋下挾著一個大包,樣子怪異之極,問汪碧寒道:“怎麼我還沒有好好地打他們的屁股出出這口惡氣你便讓他們走了?”

汪碧寒已然猜到了老頑童懷中抱的.定然是那塊大布,知他貪玩成性,專門喜愛各種古怪物事。顯然這塊巨大的布在大這一點上很對他的胃口,已經大得到了怪的程度,因此他便不聲不響地收了起來。看老頑童的那一副怪異之極的樣子,汪碧寒頓然想逗他一逗,便道:

“啊呀我忘了,待我把他們叫了回來,讓你好好的打上他們一頓,他們好象也丟了點東西在這裡,也讓他們一併取走,別要讓他們將來罵我們貪小便宜,佔了他們的東西。”

老頑童忙道:“也不用你叫了,我追上他們就是!”說完了一陣煙似的去了。

汪碧寒對左衛右衛道:“你們帶著衛士們回莫愁谷去罷,我同琴公子在一起、再也不會有危險,你們放心走好了,這也算是你們對我爸爸有了交待。”

左衛右衛什麼話也沒有說,忽然之間雙雙跪倒,向汪碧寒拜了兩拜,又向思忘拜了三拜,起身頭也不回地去了。

那些青衣衛士亦是一步三回頭地跟了左衛右衛而去。

待他們走遠了,汪碧寒才回過身來,悠悠地嘆了一曰氣,把頭靠在思忘的肩上。

恩忘什麼也沒有說,擁著她向城中而去。

回到客店,老頑童已然到了,正在那裡同店小二講著什麼,見他們進屋了,臉上一紅,馬上若無其事地對店小二道:“我要兩壇酒,四斤肉,我要請徒兒和媳婦兒喝酒。”

店小二剛欲說話?老頑童忙擺手近:“快去快去,再要什麼我自會叫你。”

’思忘怕老頑童再來祖師廟客店的那一套把戲,對老頑童道,‘師傅,今兒個我可要同汪姐姐住一起,你愛同誰住一起我可不管,你也不要管我。”

汪碧寒聽得思忘這樣說,臉登時紅了,瞪了他一眼,隨即低下了頭。

她在心中暗怪思忘多嘴。祖師廟一節,思忘自然不會說給他聽,因此她決計不會想到老頑童會做出那等強配鴛鴦的事來。

思忘見老頑童與店小二那般的鬼鬼祟祟,以為他又要搞那樣的名堂,是以言明瞭要同汪碧寒住到一起,免得老頑童亂打主意。

沒料到老頑童聽得他說,竟是痛快之極地說道:“自是你同汪姑娘住一處。難道還能讓我老頑童同她住在一處不成麼?我老頑童風流自是風流一些,年輕時也曾偷過別人的老婆,現下用情卸是極為專一的,簡直是專一之極,我女兒都這般大了,自是不能如你那般的胡搞亂搞,東愛西愛,南愛北愛。”

這番話說出來,直是說得思忘哭笑不得,汪碧寒的臉卻是更加的紅了,使勁地瞪了思忘一眼,怪他多嘴,引出了老頑童這一番混帳之極的話來。

其實思忘不這般的提醒.老頑童也再不會把他點了穴道放到周暮渝的香床上。

老頑童胡鬧是胡鬧了一些,卻是極寵愛這個寶貝女兒的。見初時局暮渝喜歡思忘已極,便幫著女兒連偷帶搶。現下思忘的臉不再那麼吸引周暮渝了,既便周暮渝嘴上不說,老頑童自也看得十分清楚,所以思忘既便當真如他所說的那般胡搞亂搞南愛北愛,他也不會去管。

思忘與汪碧寒住在老頑童隔壁,兩人幹般恩愛且不說,只怕是一夜也沒有閤眼。原因是老頑童在隔壁不知在鼓搗一些什麼東西,折騰了一夜投睡。

次日清晨,四人收拾行裝上路,要到常春谷去看望楊執與有琴聞櫻,老頑童仍要一路同行。

出得店門,思忘忽然發現老頑童的背好似駝了,駝了許多,背上一個大包高高地隆了起來。

思忘心下奇怪,也頗為老頑童擔憂,欲待相詢,卻見汪碧寒在使勁地向自己打眼色,那意思是要自己別要問,於是就忍住不說。

周暮渝一見了老頑童,側頭看了他半天.終於忍不住問道:“爸爸.你的背怎麼駝成了這個樣子?

老頑童向她擺擺手,口中說道:“乖女兒,不可亂說,我昨夜新創了一門功法,練來練去的,覺得這門功法威力極大,設想到早晨一看卻把背上練成了這個樣子。雖說不甚好看,倒是十分的有用呢。”

思忘禁不住心中有氣,暗道:“你這一練不要緊,害得我們一夜沒有閤眼且不說,把你自己的背也練得成了這個樣子,只怕駱駝與你比起來也遜色一些。”

局暮渝道:“爸爸,你練的什麼功法,怎麼會是這個樣子的?

老頑童道:“我練的功法麼,叫做那個什麼道遙背法,對,哈哈,就叫那個遙遙背法。”

汪碧寒笑道:“你先前已有了什麼追逐拳法,逍遙腳法,逍遙腚法,現在又出了這個逍遙背法,再這麼練下去,只怕要把你的渾身上下都逍遙起來,變成一個無處不道道的老頑童出來。”

四人就這麼說說走走,到第二日的傍晚時分,已然來到了常春谷中。

但見谷中大片樹林已然被焚,半月前的春意盎然之氣已然不復存在了。焦木橫陳.死灰飛卷,一片破敗之象。

思忘禁不住楞住了。

他們走的時候,雖然聖主帶來的青衣人燒著了大片的樹林,但那時的樹林綠意繁茂,決不會被那場大火盡數燒光的,此時景象,分明是那聖主又帶人來過了。

思忘不及細想,帶頭衝到了那塊大石之旁,見那石洞之內,亦有被大火焚燒之後的痕跡,一顆心登時緊了。

他雖然故意地不理有琴聞櫻,但內心深處,那份情愛是無論如何也抹不掉的,驀然覺得可能永遠再也見不到她了.他的心有如被重重擊了一下,眼中立時湧滿淚水,看出去競然是模糊的一片。

老頑童看著洞中被燒過的痕跡,奇怪地說:“這石頭也能著火,豈不是怪麼。”

思忘再也不敢細想,快步從洞中穿了過去,一進入谷中谷,他的猜測果然得到了證實。

谷中所有的茅舍都已化為灰燼。

他心情沉重地走到廢墟之旁,看那被焚之後的景象,好似已然被燒過了有許多天了。

那被火焚過的地方明顯地被雨水澆過,而且木炭上面,又蓋填了一層塵埃。

思忘禁不住心中更是奇怪。看這情景,那聖主便已帶人來過了。

那麼有琴聞櫻與揚執呢?

思忘幾乎不敢往下想,抬頭看去,桃樹是那般的結滿桃子,桃香陣陣傳來,讓人不禁回想起那食桃之人的如桃之面。

老頑童驚異地看了半天,也是心情甚為沉重,竟是再也不言語了,渾沒有往日那般頑皮胡鬧的半分氣象。

汪碧寒已然覺出思忘的難過心情,想要安慰他,卻不知說什麼好,禁不住幽幽地嘆了口氣,最後仍自說道:“她們會不會搬到別的地方去呢?”

周暮渝一直默默看著思忘的臉色。聽了汪碧寒的話,接道,“她們定然會苦苦地在這裡等著公子,決計不會走的,我是要找爸爸才離開這裡的,否則只怕是我也早就變成灰了。”

“你那麼精明,怎麼會變成灰呢?”楊執說著,從桃林中走了出來,後面隨著有琴聞櫻。

思忘一見之下,驚喜交集,但隨即覺到汪碧寒注視自己的目光,於是抑制住激動的情緒問道:“聖主他們來了嗎?你們躲到哪裡去了?”

老頑童道:“她們定然是躲到桃林子裡在吃桃子,那也不用問了。”

有琴聞櫻一眼就看到了汪碧寒,盯著她看了一眼,之後極為友善地一笑。

汪碧寒見有琴聞櫻如此,也是極為善意地一笑。兩人之間便算是和解了。

汪碧寒問道:“怎麼谷中被燒成了這樣,房子也燒了,你們卻好好的?”

有琴聞櫻轉頭向揚執看了一眼道:“這得感謝楊姑娘,若不是她在忘兒走後就放火燒了茅屋,只怕聖主他們來真要給他們抓走了呢。”

思忘看揚執時,楊執詭秘地一笑,道:“我猜那聖主可能會來,便將茅屋都燒了,搬到了桃林深處,那聖主來的時候茅屋已經燒光了,只道我們定然不在谷中了,便把谷外的樹林和石洞放火狠狠地燒了一頓,不知為何,卻沒有捨得燒這桃林,否則只怕我和聞櫻姐姐都已被燒成灰了呢。”說完了,瞥了一跟周暮渝。

六人一同來到桃林深處.原來,在桃林深處居然有一個深譚,有琴聞櫻和揚執在潭邊又蓋了三間茅舍。

思忘不及同楊執商議去崑崙之事,有琴聞櫻已然將他叫了出去。

此時夕陽將投,餘輝油然,桃林如血。

有琴聞櫻看著天空,神情漠然,平靜之極說道:“忘兒,你已然知道了誰是你父親,現在我要告訴你,你的母親是誰。”

思忘驚駭得睜大了眼睛,怔怔地看著有琴聞櫻,以為自己聽錯了。

有琴聞櫻收回了目光,盯在思忘的臉上,仍是那般平靜地說著,但已經溫和了許多:

“忘兒,其實你見過你母親的。”

思忘又是一驚。

有琴聞櫻的這兩句話,一句比一句讓他吃驚不說,更讓他心中登時亂了,他已然有了某種預感,急迫地問道:“我在什麼地方見過她?她是誰?

有琴聞櫻緩緩地說道:“六合谷中。你的母親便是聖毒教的教主。她的名字就叫吳海媚。”

思忘呼吸急促起來,又問道:“你是怎麼知道的?為什麼她就是我母親,她不明明是你的母親麼?”

有琴聞櫻道:“忘兒,你不要急,讓我慢慢地說給你聽。其實那天我一看到你母親留給你的遺書,便離你而去,你就應該猜到的。世間除此之外,不會有任何事情能夠將我們兩人拆開的。”有琴聞櫻幽幽地嘆了口氣,繼續說道:“你的媽媽其實並不是我的媽媽,她是我的嫂嫂。我原本不姓有琴,而姓琴的,我的哥哥叫琴文同,我的原名叫琴聞櫻。後來我的哥哥莫名其妙地就失蹤了。嫂嫂多方查探,最後總算是找到了哥哥的屍首。她一直都咬定說那是少林寺的無色打死的,待幫中諸人要去找那無色,她又多方阻攔。她可能是想要自己前去復仇,也可能是想等你長大了要你去復仇。但我猜想,這中間可能別有隱情。”

有琴聞櫻說到這裡,頓了一頓、平靜了一下急促的呼吸。

思忘至此方始明白自己的母親是誰,但她萬萬沒有想到有琴聞櫻會是自己的姑姑,一時怔怔地看著她,再也說不出話來。

有琴聞櫻這些日子以來已然從這種打擊之下恢復了過來,她的心中好似已然沒有了悲傷,臉上亦是平靜之極。看到思忘的神情,不自禁地同情起他來,幽幽地嘆了口氣,不再向下說了。

思忘抬頭看了她一眼,道:“聞櫻,你怎麼不說了呢?”他順口便欲叫她聞櫻姐姐,但猛然想起她已然不是自己的聞櫻姐姐了,止不住心中一陣悲哀。

有琴聞櫻繼續說道:“你父親死的時候,我才剛剛記得事情,那時候一直是哥哥嫂嫂照顧我,哥哥這一故去,我便只好跟著嫂嫂,嫂嫂把你送給神鵰大俠的的過程我不知道,那時我只知道嫂嫂要找一個武功很高的人把你送給他。後來終於把你送給了一個武功奇高的人學武。

“我那時於武林中的事情是一無所知,但我知道嫂嫂定然會把你送給一個武功會超過少林寺的無色禪師的人。

“我自小就非常喜歡你,嫂嫂把你送走之後我總是想你,動不動就流眼淚。嫂嫂也非常想你,但是沒幾天她就被一夥人帶走了,臨走的時候她把我送到了雲南老家。那是一個遠房親戚家,我在那裡過了有九年多,後來有一天,嫂嫂又到那個親戚家去找我,說是她又有了新家了,希望我同她在一起過日子,但為了不讓那些人再找到她,她讓我叫她媽媽。

“開始的時候我不習慣,總是叫錯,但是後來就習慣了。

“又過了一年多,嫂嫂不知因為什麼事情當了聖毒教的教主,於是她就帶著聖毒教的所有教眾到了四川的六合谷。

“聖毒教在北行的途中得罪了不少的武林人物,於是有一天,嫂嫂將聖毒教的所有大小頭目召集到一起。說是得想個辦法,否則聖毒教一遭到江湖人物的圍攻,勢必舉教遭殃。大家各出各的主意,最後是嫂嫂提議,將神鵰大俠的公子抓到六合谷中來,讓神鵰大俠幫著聖毒教。神鵰大俠的名頭當時仍是那麼響亮,江湖傳言。說他乃是武林中的頭一號人物,江湖上的第一等高手。如果有他保護聖毒教,那自是萬無一失。

“這麼說好了,就派人到古墓去查探,半年時間過去了,終於查探到了你和你妹妹的消息行蹤,於是嫂嫂就派綠衣雙使去把你抓到了六合谷中來。

‘你初來六合谷,嫂嫂幾乎天天去看你,守著你,但她卻告訴葉兒等人,千萬別把她來看你的消息說出去。葉兒當真沒有同別人講,但她卻沒有瞞著我。

‘我心下十分好奇,想要看看嫂嫂因為什麼這麼喜歡神鵰大俠的公子,於是就也去看你。以後的事情你就知道了。”

有琴聞櫻講完了,思忘還沉浸在一種淡淡的思念中,—種若有所失的感覺那麼強烈地衝擊著他。

他想起在六合谷中有琴聞櫻守候著自己。

他想起聚豪廳中那個動人的好聽的聲音。

他想起聖毒教主他的母親臨別之際真情流露,那麼慈愛地看著他的目光。

這一切回憶起來時他慢慢地都懂了。

但有琴聞櫻將這一切講完了之後,他忽然發覺,他是那麼深地愛著有琴聞櫻。

他猛然伸手將有琴聞櫻抱住了,梗咽地叫了一聲:“姑姑。”

有琴聞櫻用手幫他理著頭髮。思忘能夠從她的手的動作之中感覺到她的慈愛。她的手徽微地動著,輕輕地抖著。

思忘輕聲道:“姑姑,不知道為什麼,我知道了這一切之後,心裡仍然愛著你。我們在一起過的好多個日日夜夜我怎麼也忘不了。在我的生命裡,你是第一個愛我和被我愛的女人,我實在是沒有辦法忘了你。若是你變心了,去愛別的男人了,我覺得我忘了你倒容易一些,現下只是因為你是我的姑姑就讓我忘了你,我卻無論如何也做不到!”

有琴聞櫻道:“你現下忘不了我、終有一日會忘了我的,將來等你有了自己的女人,你就會將我真正地當做姑姑了,那也不一定非得忘了我。”

思忘道:“我知道我忘不了你,不管到什麼時候,我知道我定然都會想著你。現下我已經有了汪姐姐,有了自己的女人.可是我還是忘不了你,姑姑,我要同你在一起!”

思忘這麼說著,便更緊地摟住了有琴離櫻,有琴離櫻的身子頓然之間熱了起來,但她強自抑制著自己,將思忘推開了。

有琴聞櫻道:“忘兒,不可以胡來,我是你姑姑啊!”

思忘埂咽道:“我不管,我不管你是誰,反正我只知道我喜歡你,我愛你,我要同你在一起。若是一開始時我就知道你是我的姑姑,那麼我可能便不會這樣了,可是現在我已經都愛了你了,忘不掉你了,才知道你是我的姑姑,讓我再重新不愛你,我說什麼也做不到,我做不到,也不想去做!”

有琴聞櫻道:“忘兒,你不可這般的衝動,須很好好想一想。

這件事太也干係重大。你若是同我在一起,人們就要罵你是禽獸不如的東西,你在人前便抬不起頭來了。”

思忘道:“不管人們罵我什麼,我都不在乎,我只要同你在一起就夠了,我們自己生活在自己的地方,也不去同別人在一起,便是別人罵我們,我們也不知道了,便是知道也沒什麼打緊。反正我愛你,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快活就夠了。”

有琴聞櫻道:“便是你不在乎,你的母親也在乎,她若知道你同我在一起時定然是十分傷心的。”

思忘猶豫了一下,道:“我母親定然是歡喜的,我到現在並沒有得到她的多少照顧。她定然是希望你能夠同我在一起,照顧我,六合谷中臨別的時候她不是這艇地說麼?”

思忘這麼一味地固執或許是出於年輕人的一時激動,但他對有琴聞櫻的愛確然是真心實意的,有琴聞櫻感覺得到。

有琴聞櫻又是嘆了口氣,只好把最後的一張牌拿出來說服思忘,她輕輕地道:“忘兒,你便不替你母親想,也須得替你的爸爸媽媽想一想。江湖上都知道你是神鵰大俠的兒子。倘若你非要同我在一起,這件事情傳揚開來,只怕是有損那神鵰大俠的美名呢,那須是太也不好。”

這一下果真把思忘弄得為難起來。

猛聽得身後老頑童的聲音道:“那神鵰大俠又有什麼美名啦,若不提到他,我老頑童便裝做聾子啞巴。什麼也沒聽見,我也自會什麼也不說,若提到他時,我卻不能不出來說上幾句。”

有琴聞櫻與思忘都是一驚,想不到老頑童躲在身後一直在偷聽兩人的說話,他倒是誠實,自己先自說了出來。

思忘道:“師父,你要說什麼話。”

老頑童道:“自是幫你的話。”

有琴聞櫻道:“老頑童,敢情你一直在後面偷聽我們談話麼?”

老頑童道:“不是我偷聽你們說話,是你們說話給我聽。我又沒動手又沒動腳的如何偷聽是你們說話的聲音一直在向我耳朵裡邊跑,我又沒有辦法。”

有琴聞櫻道:“你看到我們兩人在這裡說話,卻不走開而故意走到我們身後來,那不就是有意的偷聽來麼?”

老頑童道:“冤枉,冤枉!這可是大大地冤枉。我自在這裡吃桃子,是你們走到我的身邊來,現下卻說是我走到你們身邊來,那不是太也冤枉我老人家麼?”

思忘道:“師父,你要說什麼話?”

老頑童一怔,隨即想起來,道:“我要說你爸爸神鵰大俠並沒有什麼美名,他現在的老婆便是他以前的姑姑,所以你們兩人也不用害伯.什麼姑姑不姑姑,我看也沒有什麼大不了!”

思忘梧然半晌,好似想起似乎媽媽講過這件事的,他臉上充滿了興奮,道:“姑姑,我看我師父說的這話決計假不了,我爸爸媽媽知道我同你在一起,也定然不會怪我。”

有琴聞櫻萬萬沒有想到神鵰大俠會有這樣的故事,一時間怔住了,但過了片刻,仍是對思忘道:“忘兒,這世界上誰怪我們也好,不怪我們也好,終須是我們自己心中快活,才能夠活得幸福。現在天也這麼晚了,我們也該回去睡覺了,我們明天再說罷,好麼?”她的聲音平靜而又溫和,在這夜幕初臨的時刻說出來.給人一種如飲甘露的感覺。

思忘點了點頭,與老頑童一起回到茅屋之中。

翌晨,思忘早早醒來,腰挎碧譚寶劍,身穿魔衣,來到了有琴聞櫻的門前。

他身上的魔衣那日被他撕得粉碎,扔了出去,後來又被有琴聞櫻撿了回來,一針一線地縫好了給他送去。但此後他一直沒有穿。現下他穿在身上,那自是別有一番情義在裡面。

思忘剛剛走到門前,有琴聞櫻便在裡面叫道:“是忘兒麼?

進來罷。”

思忘心中湧起一陣溫馨的喜悅之感,推開茅屋的門,便欲走進去。

但他抬眼向屋中一看的剎那間便楞住了.渾身變得冰冷而僵硬。

有琴聞櫻的頭上光光的,已然一根頭髮也沒有了。

思忘的淚水湧了出來,道:“姑姑,你何必要這樣?”

有琴聞櫻道:“我心意已決,此生終是不能嫁給你做妻子,只好如此。你也不用傷心、下輩子我絕然不做你的姑姑了,我只做你的姐姐。眼下便請你多多保重自己了。”

思忘已然硬嚥得說不出話來,忽然身後傳來哭泣之聲,恩忘回頭,見是揚執和汪碧寒兩人見有琴聞櫻若此,都是淚流滿面。

幾人正自沒做理會處,忽聽得清嘯連連,楊執臉上頓然變色,說道:“他又來了!”

思忘問道:“誰?”

揚執道:“聖主。”

思忘再也沒了悲傷,立時熱血奔湧,好似自己與有琴聞櫻之間的悲哀都是由聖主一人引起的一般,大叫一聲:“我正要找他!”說完了轉身電射而出。

剛到桃林邊上,猛見火光一閃,立時大火熊熊,傾刻之間整座桃林從外到內的燒了起來。

思忘不及細想,猛然縱身而起,躍起了足有四丈左右,從那火焰之上躍了出去。

腳剛剛落地就覺一陣掌風襲來,思忘忙又縱身躍了起來,在空中向下看時,見下面之人正是那個自稱聖主的綠衣老者。

聖主趁思忘剛從火團之中躍出來沒站穩腳跟的當兒,一招就把思忘逼在了半空,驀然之間從一名黑人手中接過一根粗大的龍頭鋼杖在下面一揮,封佳了思忘下落的必經之路。

思忘在空中已然看到了聖主的一切做為,知道厲害,忙把腰間的碧潭寶劍抽了出來。不待下落到聖主鋼杖封鎖的高度,已然將內力注人碧潭劍中,頭下腳上,一個轉折便向聖的鋼鐵上揮了出去。

聖主頓覺一股巨力鋪天蓋地地罩了下來,知道他手中所使的定然是一日怪異的寶劍,忙把銀杖向後一收,跟著一掌拍出。

思忘見聖主變招如此神速,知道若是仍那麼揮劍斬下去,聖主定然會用掌力先行震傷自己,只好把劍一擺,右手也拍了出去。

兩掌相交,由於思忘居高臨下,在氣勢上佔了優勢,那聖主被思忘的掌力震得退了一步。

聖主一退即進,不待思忘站穩進紹,已然左手單掌一立,右手鋼杖一揮又攻了上來。

思忘又將內力運於寶劍之上,左劍右掌迎上去。

傾刻之間但聽得掌聲轟轟不絕,劍聲破空凌厲,鋼杖鳴嗚而鳴。

於相鬥之間,思忘瞥眼看見有三十餘名黑人,將那桃林團團地圍住了,更有百餘名青衣人,不斷地向桃林之中噴射著一種黑色的油狀物事,那油狀的物事一徑沾上了桃樹,便燒了起來。

那些桃林雖然仍自結著桃子,綠葉繁茂,樹漿充盈,放火燒時,也難以點燃。但不知為何,沾上了那黑色的油狀物事,便沾火即燃。

思忘禁不住心下著急,恨不得一劍就將那聖主殺了,好去救老頑童及有琴聞櫻他們出來。

聖主也看出了思忘的意思,因此只是同思忘纏鬥,也不與他手中寶劍相交,也不急於同他對掌,只是撿一些非常古怪的招式使出來。

兩人愈鬥,思忘愈是著急。

眼看著那火已是向著桃林之中那三座茅屋的方向燒過去,思忘的心中好似也著火了一般。

猛然之間,思忘將那柄寶劍的內力收了回來,那柄劍登時變得輕如無物一般。

聖主忽然之間覺得思忘那柄創上的壓力減輕,正自覺得奇怪,猛然之間那柄劍已然無聲無息地遞到了胸前。

這一下頓時嚇出了那聖主的一身冷汗,他急忙向後一躍,欲要躲開思忘那寶劍的逼迫。

思忘如影隨形地也跟著躍了過去。

聖主一見一躍之間並沒有躲開思忘那柄劍的威逼,忙又是向後一躍。

思忘亦是如影隨形地跟著。

如此而三,那聖主仍然沒有逃出思忘的迫擊。

聖主心下憤怒,猛然之間,將手中的鋼杖向思忘的寶劍上砸了過來。

思忘一見,登時心中一喜。他正是要逼得聖主如此。

但見思忘寶劍一翻,哧…的一聲,已然將那聖主鋼杖上的龍頭削去了。

聖主吃了一驚,頓覺手上一輕,忙把那鋼杖就勢向前一送,直向思忘的咽喉戳過來。

思忘雖削斷了那聖主的鋼杖,見聖主非但沒有因此退縮反倒更加緊迫的攻上來,寶劍在瞬間用力一抖,但聽得哧的一聲長響,聖主手中的那半截鋼杖已然在這一瞬間被思忘不知削成了多少段,只剩下尺許長的一段仍在手中握著。

但既便如此,聖主手中的那一短截鋼杖仍是沒有停留,仍是那般向前送過來,非要戳到思忘的咽喉不可。

恩忘不自禁地有些緊張起來。

聖主的這種勁頭讓人恐懼。

思忘急忙向後躍開。

從聖主用鋼杖砸寶劍到聖主用僅剩的尺許長鋼杖將思忘逼開,雖是兩人都經歷了諸般驚險,但這只不過一瞬間之事。

聖主用手中僅有的一尺鋼杖逼得思忘向後躍開,緊跟著也是一躍而起,如影隨形地跟了過來。

思忘腳跟不及落地又是一縱而起,料定聖主定然跟不上,沒料到聖主似是早就知道一般又是一躍跟了上來。手中的半段鋼杖在三次躍起之際距思忘的咽喉始終保持在三寸之間。

思忘猛然不再後躍,頭向前一送,竟是向鋼杖上迎了過來。

聖主握著鋼杖的手抖得一抖,一愣之間,鋼杖已然被思忘夾手握住。

思忘的這招怪異紹式是從長眉老人那裡學來的,也不知出自哪片地域,哪個海島,叫什麼名字。今日見聖主一招得手竟是咬定了自己不放,淬然之間冒險使了出來,沒料到一舉成功,竟是用碧蘭如玉的右手一把抓住了聖主手中的半段鈕杖。

猛然之間,思忘覺得右手一陣寒冷,如凍僵了一般再不聽自己支配,情急之下向回拉,卻是再也拉不回來。

這一下思忘更驚。看那聖主時,見他正凝神靜氣地手握鋼杖,臉上的皺紋好似在這一瞬之間也饅慢地舒展開了,臉色由黑紅逐漸地變得粉紅、最後又逐漸地變得粉白,好似在這一瞬之間在經歷著從老年到中年又到青年的時間逆流。

隨著聖主臉上的這些諸般變化,思忘但覺一股至陰至冷至寒之氣從鋼杖上傳了過來,不住地向他半邊身體進行衝擊。

他的手便如同膠住了一般,想要鬆開鋼仗也是不能。

迫於無奈,他也只好運起內力,向聖主的那股至陰之氣迎了上去。

這一比拼內力,于思忘來說,當真是兇險萬分之事。

他的內力如若在他的身體起了諸般變化之前,或許尚能夠比聖主略勝半籌,眼下卻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說是比聖主為高。縱是兩人在內力上旗鼓相當,比拼起來,也總是思忘更加吃虧。

因為思忘是孤身一人。而聖主這次帶來的黑人高手競有三十餘人,這些黑人任誰一人在拼內力之際向思忘發出一招半式,那麼思忘便會立即命喪傾刻。

再者,思忘全力運功之時,忽然發覺自己右手握住那截鋼杖之後,左邊身體一陣劇顫,至為難受,好似在受著一種火灼油煎一般。

但是聖主顯然已經看明瞭,思忘在內力上並不比他為高,是以褐盡全力非要逼到了思忘與他拼內力不可。

眼下思忘只好全力一搏。

他心中盤算著,應在那些黑人看出他們兩人在比拼內力之前將聖主擊敗,或者設法解脫出來。這樣想著,他猛然鼓動丹田內氣向聖主的鋼杖上傳了過去。

暮然之間,只見那聖主一張已經變得非常年輕的臉上好象又爬滿了皺紋,已經變得粉白的面色也逐漸地開始變得黑紅。

思忘心下一喜,手上又加了兩層功力。繼續向聖主的鋼杖上攻了過去。

現在思忘已把功力加到了十成。這是全力一搏,孤注一擲的打法,倘若聖主還是沒有被他擊敗,那麼他就只好束手待斃了。

但見那聖主的臉色愈變愈是黑紅,臉上皺紋又完全現了出來,深深地刻在他的臉上。

思忘見了,凝心靜氣,無思無慮地繼續催動內力,繼續攻過去,他已然看到了勝利的希望了。

可是至此為止,聖主的臉上再也沒起任何變化。

忽然聖主的臉上好似被籠罩上了一層白霧,他的頭髮竟然慢慢地如波浪起伏,無風自動,胸間亦是起伏波動不止,隨著他的這一番動盪,思忘但覺手上的鋼杖竟然由至陰至冷至寒變得逐漸熱了起來。

這一下思忘吃驚不小。

他曾聽得楊過講,世界上的任何事情發展到最後高級境界時,都要起一些變化。尤其是發展到頂點時,那就非變不可。就如他所使的無招無式劍法,發展到了極處時,便又會從無招無式中生出招式。至陰可以變至陽,至剛可以變至柔。反之亦然。

這樣想著,他心中一震:莫非這聖主的至陰大法已然練到了至高境界麼?

思忘猜測著。那聖主的鋼杖上一股灼熱的內力不絕湧來。

思忘至此再無懷疑,知道聖主的至陰大法已然練成了.不但可以發出至陰至寒的內力,而且可以由至陰轉至陽,發出至陽至熱的內力來。

思忘心下懊誨之極。

若不是使用長眉老人的那招怪招,不去抓那聖主的鋼杖,只怕現下自己已然勝了。爸爸教自己的無招無式劍法自己從來沒有碰到敵手不說,就算是碰到了敵手,自己也儘可以用爸爸教自己的那招無中之有將之戰勝。

而眼下自己是以已之短,迎敵之長。兼且周圍強敵環伺,縱是自己本領通天.也定然是完了。

這樣想著,他的心下猛然之下湧起一般厭倦絕望之感。這樣的感覺便如同那日在桃林之中散步偶然聽到有琴聞櫻說出那番終生不能嫁給自己的話時自己的心情一般無二,都是那般的傷心,那般的絕望,那般的萬念懼灰。

有了這樣的心情,他便再也不看那聖主如何用功,臉上如何變化,周遭的強敵如何環伺,甚到連他至親至愛的人被圍在火海之中的事情他也不去想了。

他竟然閉上了眼睛。

猛然之間他的腹內兩顆明珠亮了起來。

這是那日他的腹中明珠亮完之後,身體起了諸般變化之後他體內的明珠第一次亮起來。

那兩顆明殊好似兩條驚惶失措的游魚在他的體內快速奔行。

隨著那兩顆明珠的奔行,思忘的右手好似握在鋼杖上不再覺得那麼熾熱難耐。逐漸的好似有了一點兒舒適的感覺。

他的心中一喜,剛欲導引那兩顆明珠奔行,猛然之間身上一震,一般熱力立即從手臂上傳進了心脈,全身有如萬箭鑽心一般的至為難受,一股絕望之情立即又籠罩了他。

但是奇怪的事情又發生了,他心中的絕望之情才起,那股攻入他體內的熱力立即消失得無影無蹤,好似身體比前變得更加舒暢了。

思忘有了這樣的體會,再也不敢大意,他盡力控制自己不讓自己心中歡喜,盡力讓自己保持那樣絕望的心情。

但是情由心發,那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喜怒哀樂絕不是人的心智能夠主宰得了的。只有深悟佛理,萬念懼空的人才能控制自己的喜怒哀樂之情,但那絕不是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喜就喜,想悲就悲的控制,而是以一念代萬念,以一個空宇來代替所有的感情,做到喜怒哀樂不入於心的控制之方。

所以思忘想要自己心中絕望時,便無論如何也做不到,那股熱力總是在他的手臂之間纏繞,驅之不出,退之不去,讓他覺得自己能夠抵擋聖主的至陰變至陽,卻無論無何也勝之不得,那聖主眼見已然勝了,他已從思忘的臉上看到了那稱萬念懼灰的臨死之前的絕望。不料這樣的表情一出現在他的臉上,一般強大無比的內力便從他的手上傳了過來,聖主一駭之下,險些便給那股力量震傷。正自絕望懊悔之際,不料那股力道竟然莫名甚妙地消失了,看那思忘的神情,見他的臉上已然沒有了那般絕望的神情。

聖主心下驚奇萬分,縱是他學識淵博.於佛學道學都有很深的造詣,見識豐富,於中土異幫諸派武功都有涉獵,也從來不知世間居然有此怪異功法,須得萬念懼灰,處於絕望之際,才能發揮得出功力來。

聖主驚奇歸驚奇,卻萬萬不肯放棄這除去眼前不世強故的太好時機。他手上加力,將那至陰大法已使到十成,但見鋼杖已然漸漸地紅了起來,好似鐵匠鋪中正在火中燒煉的鐵棍一般,同時向著那些圍在桃林周圍的黑人清嘯一聲。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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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9 15:52:13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八章 老玩童誤飲瘋血

三個黑人立即躍了過來,看到聖主與思忘手中握著的鋼杖已然紅得到了那種程度,驚悟得張大了嘴巴,但馬上明白了他們所處的境地,三個黑人竟是不約而同地揮掌向思忘擊了過去。

轟然一聲巨響,三個黑人的掌力非但沒有將思忘擊倒,反被思忘身體震得飛了起來,如同風箏似的遠遠地飄了開去。

聖主驚悟萬分,看那思忘時,見他的臉上那般怪異的陰陽之相奇蹟般的消失了,現出原來的英俊和漂亮。緊接著,一股強大無比的力量排山倒海一般的湧了過來,立即把他的內力也同時捲回,他於猝不及防之下被震得倒退了四五步,胸間氣血翻湧,一口鮮血好容易壓下了沒有吐出來。

思忘與聖主比拼內力之際,已然覺出自己情緒稍喜,內力便大減,自己絕望之時,內力反倒大增。他雖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但想到自己受內傷改變容貌之際是聽了有琴聞櫻的一番話之後面起;那時他的情緒絕望已極,是以暗中猜測,定然是自己的內力漲落強弱,皆與那次的受傷情緒有關。

想明瞭此節,他便盡力的控制自己情緒,使自己儘想那些傷心之事。

他心中傷心的事情屬實不少,但當此之際卻無論如何也傷心不起來,所以只能勉強撐持著與聖主僵在了那裡。

及料到聖主定要將他除去,於是清嘯一聲叫那些黑人前來相助。

思忘也聽得了聖主的清嘯之聲,聽得了那三個黑人走來約腳步聲。他的心中頓然真的絕望了。

猛然覺得背後掌風襲體而至,思忘心下立時萬念俱灰,再也沒有了任何生望。

可是就在他這樣的心情到來的時候,他的體內頓然一片通明,這片明亮之極的強光把他從裡到外的全都照亮了,他通身好似得到了純然的解脫,立感舒坦無比。

適於此時,那三個黑人的掌力剛好在他的背上擊實。

少林方丈天鳴所說的,除了易筋經之外的能夠治好他的病的,絕難遇到的機緣讓他碰上了。

少林方丈在說這機緣的時候,想到了兩點,這兩點是平常之人甚至武功絕高之人都很難碰上的。第一點是他須得回覆到他生病時的那種使他受傷生病的心境。這已經是絕難遇到的,縱是遇到了、也不能與第二點機緣同時遇到。第二點便是他必須遇到一個內力絕頂的高手.這個高手練的內功又不能是混合型,必須是純陽或者純陰。有了這兩個機緣之後.須得懂得施治,具體的辦法是思忘回覆到那種第一點機緣要求的心態,然後由那位至陰或者至陽的內家高手將思忘的中邊陰氣或是半邊陽氣快速化掉。

這一切千載難逢的機緣都被思忘在這一瞬間遇上了。

思忘一發覺自己內力大增,有如長江大河奔湧不息,抑制不住,立即睜開眼來,運起無上神功將聖主震退了。

那聖主吃驚萬分地看著他,臉上神色古怪已極,口中叫著:“你,你,你是……”卻終究沒有說出來你是什麼,轉身輕嘯一聲奔射而去,傾刻之間消失了蹤影。

那些黑人聽到嘯聲也立時散去,都隨在聖主身後去了。

思忘心中惱恨這些爪牙和打手,寶劍一揮,便向那些黑人和青衣人殺了過去。

但聽得慘號之聲此起彼伏,那些跑得稍饅些的,傾刻之間便都做了他劍下之鬼。

片刻之間,谷中只剩下熊熊大火和思忘自己,那些青衣人與黑人逃的逃了,沒有逃掉的,就都永遠地留在這谷中了。

思忘看那桃林時,已然全都著了起來。他們所居的那幾間茅屋也是什麼也看不到了,到處都籠在紅色的火光之中,煙霧騰起有十餘丈高,甚是壯觀,也甚是慘烈。

思忘滿面淚水,大叫一聲,揮起那口碧潭寶劍便向火中撲了過去。

那口碧潭寶劍被他無上的內力催動,已然重到了五百餘斤,思忘沒有揮動,也沒有伸手去彈,那劍竟自發出鳴嗚的響聲。

思忘衝入桃林之中,將那碧潭寶劍舞成了一片強大之極的劍幕,徑向桃林之中那片烈焰熊熊的茅屋之前衝了過去。

但見桃枝桃幹帶著火焰不佳地四散飛開,在一片熊熊的大火裡,轟轟不絕的響聲之中,那些青衣人佈下的酷烈之極的火圈竟然被思忘兇猛地衝開了一道豁口。

衝到茅屋之前,但見那些茅屋已然被燒得倒了。思忘正自絕望傷心,以為老頑童等人盡已遇難,猛然聽得左近傳來呼呼轟轟的響聲、其間雜著女子的驚叫聲和老頑童的喝喊聲。

思忘驚喜萬分,忙揮動寶劍、向那響聲之處衝了過去,尚自沒有衝到近前,已然傳來了老頑童聲嘶力竭的喊叫之聲:“好徒兒,乖徒兒.我們在這水潭裡.快快,快快.火就要燒過來啦!”顯然他已然從騰飛的桃幹桃枝中看出思忘衝了進來、是以出聲呼喝。

思忘循聲衝到潭邊。

但見老頑童雙手拉著一塊巨大無比的布在揮舞著,站在齊腰深的水中,他身邊站著汪碧寒;周暮渝,楊執和有琴聞櫻。

四個女子一見思忘衝到潭邊,盡皆驚喜之極,歡呼出聲。

顯然她們不僅僅因為思忘衝到了譚邊來救她們而歡呼。她們的歡呼聲中充滿的驚喜說明,她們是因為看到思忘的臉孔恢復了昔日的英俊和神采而歡呼。

思忘站在潭邊,仍自舞劍阻擋著撲來的火焰。但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老頑童及四位女子,卻無法救她們出來。

那些黑色的物事已然從樹上流了下來,流入了潭中,竟然在潭中的水面上繼續燒著。

若不是老頑童不停地揮著那塊巨布,將火焰四散驅開,儘管他們都站在齊腰深的潭中,此刻只怕已然葬身火海。

老頑童內力深厚之極,那塊巨布被水浸溼之後,只怕少說也有百餘斤,被老頑童用手拉著不住地揮舞,發出轟轟嘩嘩的響聲,帶起一陣陣風來,將那浮在水面上的火焰四散吹開。

思忘正自彷徨無計,見老頑童內力到處,那火焰便被吹開。

心念動處,忙將內力運於碧潭寶劍之上,那柄劍立時好似重誼千鉤。

思忘猛然之間用力將劍向那譚中斬去,但聽得轟然一聲巨響,有如巨浪拍擊岩石,立時水花四濺。那劍擊起的兩股巨浪升起了有兩丈餘高,當真是駭人之極。

那潭中之火立時熄了大半,思忘趁此躍入水中,伸手抓起一個女子就縱了出來,他的腳剛剛踏上潭邊,那被他擊滅的火焰立時又燃了起來。

思忘不及細想,先把從潭中救出的女子送到了桃林之外,低頭看時,原來這第一個被他救了出來的女子竟是周暮渝。

周暮渝此時亦是正瘋痴地看著他,用力抱住他的雙手久久不願鬆開。

思忘不及細想,忙用力掙脫了她,又衝回到桃林之中,來到潭邊,如法炮製,又運力將火擊滅,再救出一個女子。

如此數次,到最後與老頑童一起衝出桃林之時,已然累得骨軟身疲,沒了力氣,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周暮渝忙過來,伸手為他抹去額頭上的汗水。

汪碧寒眼看著思忘,定到他的面前,什麼話也沒有說,亦在他的身邊坐下了,偎在他身上”

楊執道:“你的臉怎麼奇蹟似的又變得這麼漂亮了呢?只怕是又要生出許多的麻煩。”

幾個女子中,也只有她,會在這驚險萬分的一幕之後仍自忘不了說笑。

老頑童不知跑到什麼地方去了,待他回來之時,那塊大布又不見了,他的背又駝了起來。

思忘總算知道他的追逐背法是怎麼一回事了。

太陽已然高高地升了起來。

幾人弄乾了衣服,想找些吃的,已自有些困難。

老頑童把那燒得焦糊的桃子撿了幾個來,拿起一個咬了一日,立即愁眉苦臉地吐了出來,隨手把那桃子扔得遠遠的。

思忘道:“我要去追那聖主,你們怎麼辦?”

揚執道:“我自然跟著你。”

周暮渝看了眼老頑童,道:“我爸爸上哪去,我定然跟著上哪去。”她知道老頑童定然會跟著思忘去追那聖主,是以這麼說。

雖然同樣的想要跟著思忘,卻把人情賣給了老頑童。

汪碧寒看著思忘,見他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異樣,輕聲說道:“我跟著你只會給你添麻煩,你讓我到哪裡,我就到哪裡等著你,—直等到你回來。”

思忘知道汪碧寒是真心愛著自己的,輕輕地摟了她一下道:“我會活著回來的,不會讓你守一輩子寡。”

汪碧寒笑了,她知道這是思忘那日記住了她與向智開的對話,是以拿她開玩笑。但雖說是玩笑,卻表達了他的一番真情。

有琴聞櫻一直默聲不語。

思忘問道:“姑姑,你到哪裡?”聲音充滿了酸楚,微微有點顫抖。

有琴聞櫻道:“我到哪裡都是一樣的。”聲音平靜但有著一種談淡憂傷。可能是她將頭髮剃光了,才知道她與人們已經遠遠地隔開了。那不是寺院的高牆,牆是不能將人隔開的。

那隔開她與人們的.是戒律。

老頑童這麼長時間一直沒言聲,他的眼珠一直在轉著,這時忽然說道:“我看大家都去百花谷。聞櫻姑娘願意當和尚,我們那百花谷中倒是有個老和尚,功夫又好,大可給聞櫻姑娘當師父。那谷中還有許多好玩的物事,還有蜜蜂,翅膀上長得有字的,小姑娘們大可在那百花谷中大樂特樂一番。”

老頑童這一番話說完了,卻沒有說自己要去什麼地方。

思忘沉思半晌,道:“我看百花谷是個安全的地方。你們就去百花谷好了,待我與聖主的事情一了,救出了母親,定然再去百花谷找你們。”

周暮渝問老頑童道:“爸爸,你去哪裡?”

老頑童道:“我麼,定然是要去那百花谷。”他的話已然說出毛病來,那百花谷明確是他的百花谷,他不說回百花谷,卻說“定然是要去那百花谷”,顯然他心中在打著算盤,便隨口把這句話說了出來。

周暮渝聽了,不信地撇了下嘴。

汪碧寒道:“周妹妹,你願意我們大家到你的百花谷中去做客麼?”

周暮渝只好說道:“你們要去,我自然歡迎。”

思忘道:“師父,就煩你老人家把她們帶到百花谷去,待我與那聖主的事一了,我去看望你老人家,咱們說動就動。事不宜遲,我這就走了,你們在後慢慢地走吧。”說完了站起身來。

楊執道:“我可是早就說過要回崑崙山的。”

思忘一愣,道:“那聖主那麼兇惡,非要殺你不可,你還要回去麼?”

楊執道:“我自然要回去。”

周暮渝道:“百花谷雖然好,卻哪裡得上人家崑崙山好,你怎麼可以勉強人家?”

楊執道:“你不用這麼譏諷我。我要回崑崙山去,卻不是因為那崑崙山好,我要去幫著公子去殺那聖主。”

周暮渝道:“你的武功未必便比我的武功高多少,真看不出,居然也敢去殺那聖主。”

楊執道:“殺聖主,便非得用武功不可麼?”

周暮渝道:“不用武功你用什麼?用嘴麼?”

楊執道:“便是用嘴也未嘗不可。”

周暮渝道:“哇,楊姐姐好本事,那聖主莫不是讓你一吹就吹死了?”

楊執道:“用嘴便非得吹不可麼?”

周暮渝道:“難道你說大話就能將那聖主嚇死了麼?”

揚執道:“話我是自然要說的,但不一定說大話。”

周暮渝道:“你說甚麼?”

楊執道:“我告訴公子他藏在什麼地方,都有些什麼人在那裡把守,再告訴公子他的母親在哪裡,怎麼才能救她出來。”

周暮渝立時傻了眼,再也說不出話來。

思忘急問道:“楊姐姐,你當真能夠告訴我麼?”

楊執點了點頭道:“我在那裡呆了八年,自然能夠告訴你.只是一路上須得好好照顧我。”

思忘知道她最後一句話是說給周暮渝聽的,故意氣她,但他仍是點頭道:“這個自然。”

汪碧寒走上前來,輕輕地吻了吻他道:“我等著你。”

周暮渝見了,牙一咬,也是走上前來,在思忘驚楞之際,已然在他唇上吻了一下,也說道:“我等著你。”

思忘直是有些哭笑不得。

有琴聞櫻道:“忘兒,一切好自為之。”

思忘的眼睛又溼了,他輕聲道:“姑姑,我會活著回來看你的。”

老頑童道:“你們這麼婆婆媽媽,幾時才能說完,我老頑童可是有些不耐煩了,不是不耐煩,是大不耐煩,大大地不耐煩了。”

思忘道:“師父,就拜託你老人家了。”

五天以後,在去往崑崙山途中的古城天水,一家客店裡。

外面在飄飄揚揚地下著鵝毛大雪,幾個客人圍在火爐邊閒談,一通用手抓著吃中肉,一邊喝著酒。

一個身穿獵裝的客人道:“現在那可是更沒有人敢去了.聽說那個被聖主打傷的人現下又好了,他與聖主比拼內力,居然鬥了有兩個時辰,這份內功可說是當世少有。”

一個身穿狗皮大衣的青臉漢子道:“這人內力如此了得,只怕有七八十歲了吧?”

那個身穿獵裝的人道:“七八十歲?七八十歲的人能練出那麼深厚的內力來麼?只怕少說也有一百五十歲了,見過他的人說,他的眼眉都長得到了嘴角,你說他有多大年紀了?”

身穿狗皮大衣的人道:“只怕是咱們教主也沒有他那麼深厚的功力。”

旁邊的人噓了一聲,那兩個說話的人立即住口不說了。

這時,在角落裡一直不聲不響的兩人交換了一下眼色。

他們兩人便是思忘與楊執。

兩人都是非常奇怪,仔細看那說話的幾個人,顯然不象武林中人,可是他們的談話,卻明顯說明他們不但是武林中人,而且更是武林中的高手。

思忘此時穿了一件灰色的棉袍。他的內功深厚,其實穿單衣也不十分寒冷,但為了隱匿行蹤,他便穿了這件灰色的棉袍,頭上更是戴了一頂氈帽。

楊執也是化了裝,她把自己打扮成一個古怪的商人,雖然穿著華麗,卻並不珠光寶氣。

一件狐皮大衣加上一個火狐皮帽子,看上去雖是男裝,可穿在她身上卻有些不男不女。她想化些裝,又不想失去女兒身份,結果就弄得成了這麼個不倫不類的樣子。

思忘聽得那幾個人談論,知道定然是長眉老人也到異域來找聖主了,禁不住暗暗替他擔憂。

倘若聖主當真的用至陰大法同長眉老人較量,那該是兇險萬分之事。

思忘這樣想著,便欲聽那幾個人繼續說下去,好知道長眉老人的行蹤。不料那幾個人竟然不說了。

而且,至為重要的一點是,他們談到了教主,便什麼也不說了。

思忘在猜測,他們說的教主是哪個教的教主。

猛然間,楊執粗著嗓子叫道:“店家,還有客房沒有?”

店主馬上跑了出來,是個矮胖的中年人.一見楊執的穿戴,立即盾開眼笑的道:“客官,剛才是你叫我?”

楊執道:“還有上好的客房沒有?”

店主一憚道:“這個,呵,有,有,是又幹淨又暖和的,我這就去給客官調過來,你們兩人要住一起麼?”

楊執道:“誰跟你說是我們要住的?”

店主一楞.道:“那麼,那麼是誰要住的?”說完了拿眼四下搜尋了一番。

楊執道:“是我們教主要住的。”

火爐邊那幾個喝酒的人立時拾起頭來向這邊看著。店主也是吃驚地睜大了眼睛,立即變得有些結巴起來,道:“這個,這個、我們的店太小,客,客房,客房……”

揚執道:“客房不乾淨嗎?”

店主道:“乾淨倒是乾淨,只是,只是……”

楊執道:“只要乾淨就好,你也不用只是只是的找藉口,我們教主能在你的客店中佳,那是瞧得起你,我們教主從來不給自己瞧得起的人找麻煩的,你們放心去收拾好了,他一會兒就到了。”

那店主先是被猜中心事,正自臉上驚惶不定,聽得她如此說,立即千恩萬謝地去了。

這時外面傳來腳步踏雪之聲.眾人都抬頭向門口望過去。

門被推開,走進來一個滿臉疤痕的人,拿眼掃了一下屋中的人,最後目光落在了爐邊那夥人身上.走過去問也不問就抓了一大塊中肉放到嘴裡,然後又拿黑酒壺對著壺嘴喝丁半天酒,用手抹了一把嘴方始問道:“血弄到了沒有?”

那個身穿獵裝的人伸手一提,將一個鹿皮口袋提了起來,然後撲的一聲放到了桌上、也沒說話,喝了一口酒,又吃了一大塊中肉。

旁邊的人都是吃驚地看著火爐邊的一夥人。

思忘亦是驚奇地看著。

那放在桌上的鹿皮口袋鼓鼓的,又是軟軟的,顯然裡面裝的真是血。

疤麵人不慌不忙地又喝了一口酒,然後慢條斯理地將那鹿皮口袋打開,向裡面看了看,又湊近鼻子聞了聞,問道:“是瘋的麼?”

那身穿獵裝的人騰地站了起來,但馬上被身旁那個身穿狗皮大衣的青臉漢子拉住了。

獵裝漢子哼了一聲,坐了下去,冷聲道:“你不妨嚐嚐試試!”

疤臉漢子仍是那麼不慌不忙地將鹿皮口袋繫好了,突然之間快捷之極地打了那獵裝漢子兩個耳光!然後站開了,冷聲道:“你敢消遣我麼?”

火爐邊的幾個漢子都姑了起來。

那獵裝漢子更是從腳邊拿起一把板斧,瞪視著那個疤麵人。

那個疤麵人嘿嘿一陣冷笑,說道:“我說聖主每次要你們辦的事情,你們都推三阻四,原來你們聖斧教早就存了背叛之心,好,你們動手將我殺了罷,然後再將這店中所有的人都殺了,否則你們知道會有什麼結果!”

青臉漢子道:“我們並不是要殺你,聖主的大恩大德我聖斧教豈敢忘?只是你們這些手下的使者也欺人太甚,明明我們將事情辦完了,你們卻百般的挑剔,多方挑撥,最後將功勞據為己有,我們白出了許多的力氣不說,更多遭那聖主懷疑,連我們的教主也跟著受累。所以今天我們可以放你走、但你須得答應我們一件事情。”

疤麵人一聽,哈哈哈的一陣大笑道:“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你是聖主麼?我在江湖上行走的時候,只怕你還在娘肚子裡學走呢,你也居然敢來要挾老子麼?”

育臉漢子的臉色立時變得愈加的青了,他雖然仍是的著沒有動,但他的整個神情卻似乎都傾注到了某一件事情上。

思忘亦是覺得那疤面使者太也霸道,雖然雙方均是聖主手下,兩方之中,他倒是偏於青面漢子一方,希望青面漢子好好教訓教訓那個疤面使者。

青臉漢子沉默了一會兒,右手緩緩地拍了起來,驀然之間,那疤麵人的眼睛睜大了,他幾乎不相信似的看著那個青面漢子的右手。

思忘向青面漢子的右手看去,不自禁地也是心下一驚。

那青面漢子的手心朝上平舉著,手背上卻吸著一柄斧子。

一般人內力到了一定的程度,用手掌心的勞宮穴吸住東西並不算是極難的事情,但如青臉漢子這般的用手背上的外勞宮吸住物件卻是極難練的一門功夫,況且青臉漢子吸住的,是一柄極重的斧頭。

那疤面漢子驚得了半晌,忽然之間哈哈的笑了起來,道:“你唬我小孩子不懂事麼,用這種拙笨的辦法來騙我!”

那青面漢子聽得疤面漢子如此說,又把手向前舉了舉,讓眾人看得更清楚一些,然後突然內力一收,那斧頭便落到了地上,發出極重的一聲響,確然是鐵鑄的斧頭無異。

疤面漢子立時怔住,不再言語了。.這時,一直坐在思忘對面屋角的一個駝背老者不言不語地站了起來,徑向場中諸人走了過去,腳步瞞珊,好似走不穩的樣子,但不知為何,那些人都是面色緊張地看著這個老者,知道他定然是大有來頭。

果然那老者直走到火爐邊的方桌跟前、在桌上拿了一塊牛肉吃了,又拿起酒壺也是對著壺嘴喝了兩口酒,然後仍是不聲不響地放下酒壺走了回來,向他先前坐著的地方走過去。

在他剛轉身向回走的時候,所有的人都是非常奇怪地看著他,以為他定然會留一手再回去,沒料到他什麼也沒做就走了回去,眾人不禁均是面上現出疑惑之色。

可是在他走出兩步之後,眾人都是驚駭萬分地張目向他的腳上看去。

他的腳板上吸著那個沉重巨大的斧頭,每走一步都是發出極重的一聲響,但那斧頭好似便是他鞋底的一部分,怎麼也再掉不下來,那麼結實牢固的直吸在他的腳上,直到他走到自己原來的桌前坐下。

人們一直驚駭之極地張大眼睛看著那個駝背老者,眼睛竟是一眨都不眨。

青臉漢子此時已然沒了主意。臉上現出懊喪之色。

這時,店門被悄無聲息地推開了,好似被一陣風吹開了一般,待得眾人發覺一陣冷風吹進了屋內而回頭看時,屋內已是多了一人,臉上怪異之極、一半是白色,一半是深碧色的。

思忘一見此人,禁不住心下一驚,這正是同他在少林寺和赤血崖兩次照面的兩面人。

火爐邊的那群漢子一見那兩面人都是一怔,慌忙地盡皆跪倒,口中叫著:“參見教主!”

那兩面人竟是看也不看那些漢子,眼睛掃了一眼眾人.在疤麵人面上留了片刻,最後落到了那個駝背老者身上,說道:“西駝,怎麼你也有雅興湊這種熱鬧?”那西駝頭也不抬地說道:“你們教主越當越大,怎麼連我們湊湊熱鬧也管得麼?”

那兩面人哈哈一笑道:“你我都為聖主做事,又何必這麼斤斤計較?若我幫中有弟兄得罪了你丁,你說一聲,也用不著你自己動手!”說完了這句話,也不見他如何動,但聽得一聲慘叫,那青臉漢子的一條右臂軟軟地垂了下來.顯見是斷了。

西駝竟是頭也不抬一下,仍是低頭喝著自己的酒。

那個疤麵人見青臉漢子已然如此,伸手取過桌上的鹿皮口袋,轉身便欲出店。

兩面人道:“等一下。”

那個疤麵人站住了,臉上現出戒備的神色,禁不住向屋角的西駝看了一眼”

西駝仍舊沒有拾頭。

兩面人道:“煩你給聖主帶個口信,我三日之內,定然趕到。”

疤麵人剛說了一句好,還沒等轉身,猛聽得外面大叫:“店家,店家,有上好的房間沒有,我已經三日三夜沒有睡覺了,我要好好地大睡一場,兩場三場,然後好去趕我那好徒兒,乖徒兒,好乖徒兒。”

眾人聽了都是一愣,向那店門看去,店門卻並沒有打開,驚悟之餘頓然明白過來,原來這說話之人是用的千里傳音功夫從遠處將聲音送了過來。人卻是在一里之外呢。

思忘聽了這個聲音,知道是老頑童到了,忍不住心下一喜,抬頭看楊執時,見她亦是面露微笑。

只這一刻之間,那店門已然被撞了開來,雪片裹在一陣風中被吹進了屋內,隨著那陣雪片之後進來一人,思忘仔細一看,正是老頑童周伯通。

只見他仍是穿著那件魔衣,頭上斜斜地戴了一頂破氈帽,正好將他頭頂上自發中的黑髮蓋住了。

思忘見他打扮的又古怪又滑稽,向楊執眨了一下眼睛,微微地笑了。楊執亦是報以頑皮的一笑。

老頑童進來,輕輕一動,身上的雪花便都落了。看了屋內諸人一眼,目光先自落在火爐邊那張桌上的牛肉和酒壺上,也不說什麼話,悠然之間已到了桌邊,將那桌上的牛肉大塊大塊的向口中塞著,好似要塞得滿了,再也塞不下去時,也不咀嚥,拿起酒壺.把蓋揭開向口中一倒,立時連肉帶酒的吞了下去。緊接著又是向口中塞牛肉。

兩面人冷冷地看著。

屋角中的西駝此時亦十分難得地抬起頭來;盯著老頑童看了半晌,又低下頭去。

老頑童將牛肉塞滿了嘴巴,再倒那酒時卻沒有了,拿眼睛四下一掃,猛然之間落在了那疤麵人手中拿著的鹿皮口袋上。

待疤麵人警覺到手中的鹿皮口袋成為了老頑童的獵獲的對象的時候,那鹿皮口袋已然到了老頑童的手中。

老頑童興高彩烈地將那鹿皮口袋打開,正對著袋口欲喝的時候,忽覺一股凌厲的掌風從側面襲來。

老頑童忙將身子滴溜溜地一轉,疤麵人的一柄短劍又迎面遞了上來。

兩面人見疤麵人抽出短劍動上了手,便向後退了回來,將那正要擊出的第二掌停住不發。

老頑童只見眼前寒光一聞,那柄短劍說到就到,竟是已經遞面了他的面門。

眾人都看得十他清楚,見老頑童已然到了避無可避的地步,不自禁地都是驚呼出聲。

猛聽得託的一聲響,老頑童塞得滿滿的一口中肉吐了出來,正擊在那疤麵人握著短劍的手上,那短劍登時飛了出去,又是託的一聲紮在了廳中的柱子上,直沒至柄。

疤麵人的那隻捏劍的手卸垂了下去,再也拾不起來。

老頑童被那疤麵人逼得吐出了口中的牛肉競是萬分的不高興,叫道:“怎地你這個人這麼小氣,喝你一口酒就又是刀又是劍的上來拼命?難怪你長得這麼難看,這麼醜,簡直醜不可醜,醜上加醜,連你媽媽只怕都不願意要你!”

他的這一番話陰損之極,那疤麵人被氣得暴跳如雷,但手臂已然抬不起來,只得抬腿踢了過去。

老頑童惱他又醜又小氣,竟是避也不避,那疤麵人一腳在老頑童的小腹上踢個正著,立時痛得慘叫了一定蹲下了身子。

老頑童已然給他留了情面,否則只怕那疤麵人的身子早就躺在屋外了。

那疤麵人再不上來侵犯,老頑童嘻嘻笑著再次將嘴對著那鹿皮口袋要喝的時候,猛聽得嗚的一聲響,一股大力從腦後僕到,他急忙把頭一低,卻趁這一低頭的當兒咕略咕略地喝了兩口。猛聽得嘩的一聲響,那牆上已被西駝擲出的斧頭砸丁個大洞。

老頑童於低頭躲避斧頭之際喝了兩口,正欲再喝的時候忽然覺得不對,仔細品了品,越發地覺得不對了,忽然腹中咕咕直響,接著便熱了起來,緊跟著全身都熱了,臉也脹得通紅,眼睛也紅了,大叫一聲:“啊呀不好,我要快些找我老婆!”把鹿皮口袋向那疤麵人一拋,人竟是已然奔到了屋外。

疤麵人剛欲伸左手接那鹿皮口袋,兩面人已然伸手—抄,將那鹿皮口袋沙在手裡,那裡面的血一滴也沒有灑出來。

兩面人將鹿皮口袋仔細地繫好了,伸手遞給疤麵人,口中說道:“請使者拿好了,若丟了我聖斧教可擔待不起。”

疤麵人剛欲伸手接的時候老頑童猛然又從店門衝了進來,順手牽羊,竟將那鹿皮口袋又抓在了手裡,揮手一甩,將鹿皮口袋從那斧頭砸開的大洞中拋了出去,口中罵著:“什麼臭酒,壞酒狗屁豬屎酒,讓我老頑童喝了直是想要找老婆,賊顧鳥們想要讓我這三天三夜的白跑麼?”

楊執看得不明白所以,待老頑童再次衝進來,這麼一頓亂罵,好似忽然之間想到了什麼,立時羞得滿面通紅。看思忘時,卻見他的兩眼來回轉著,在看西駝與兩面人。

兩面人被老頑童抓去了鹿皮口袋,立即異常惱怒,見他又是這般的一陣亂罵,再也忍耐不住,揮掌便向他拍了過去。

老頑童正自熱得渾身難受,脹得難以自持,巴不得同誰打上一架,見那兩面人揮掌拍來,立時也是揮掌迎了上去,雙掌連擊,發出僻僻啪啪的一陣響聲。

兩面人傾刻之間同老頑童對打六掌,被他震得胸間氣血翻湧時方知,原來這個終日頑皮胡鬧,年已在百歲之外的老頑童,武功絕不在那名滿江湖的神鵰大俠之下。

兩面人知道了這一點,禁不住在心中湧起不盡的感概來。

那邊老頑童又是快捷之極地攻上來,絕不允許他有感慨的時間。

兩面人只得出掌應招。

老頑童雖然當此之際有些有手忙腳亂,不成章法,但他的內力強勁之極,也是讓兩面人極難應付。

思忘看著老頑童與那個兩面人相鬥.不時地偷眼看那西駝一眼,防他如拋斧頭一般的再次偷襲。

老頑童自是不會被誰的偷襲傷到了,但正面有兩面人這樣的強手敵對,倘若再有一個高手在後面偷襲,那可就極不一樣了。

那是兇險萬分之事。

是以思忘不住地來回看著,給老頑童掠陣。

火爐邊上的那些漢子見老頑童內力強至著斯,都是忍不住暗中慶幸,慶幸自己剛才沒有出手向他攻擊。

老頑童越打越是瘋狂,口中不住地發出呵呵的喊聲,兩掌如暴風雨一樣的拍擊出去,內力如長江大河一般的湧流不息。

思忘看著看著,猛然之間想到了那疤麵人剛一進屋時的問話,不自禁地替老頑童擔憂起來。

老頑童越打越是瘋狂,好似每一掌沒有拍完第二掌便拍了出來,掌與掌之間已然沒有了間隙,內力奔騰不休,好似能夠這般永久地打下去一般。

兩面人被他打得有些惱了,簡直有點惱不勝惱,驀然之間從腰裡抽出兩柄黑悠悠的小板斧來,那兩柄小板斧斧柄不過一尺半長,斧頭也不過巴掌大小,但那兩面人拿在手中部好似極有份量一般。

兩面人兩斧在手,立時威力大增,兩斧互擊,發出一聲刺耳之極的聲音,震得火爐邊上那些仍自跪著的漢子登時摔倒了。

思忘亦是被這一聲響震得心中一動,回頭看楊執時,見她閉了眼,皺著眉正自強忍著。

老頑童見那兩面人拿出兩斧,先是被震得一楞,隨即更為瘋狂地撲了上去。

兩面人的兩斧看似雖短,比之短劍,當是更為兇險多了。他一出手便怪異之極。老頑童見他兩斧斜斜地同時劈來,胸前大開,於瘋狂之際不及細想,伸指便向他的腦中穴點了過去,猛然間兩面人的兩肘向中間一合,夾住了老頑童點來的一指,兩斧卻由原來的斜劈變為橫削,向老頑童頸上斬去。

老頑童雖然近於瘋狂,神智卻是沒失,如何不知這兩斧的厲害。想要後退時,右手卻被那兩面人夾住了,危急之間猛地頭向後仰,腳向上踢,一個跟頭翻了過來,立時頭下腳上地單掌平撐著地,兩腳同時向兩面人的面門攻到。

兩面人萬沒料到世間居然會有此武功。那老頑童的右手雖然仍被他的兩肘夾著,但兩腳卻從兩邊同時攻了上來,那情形當真是怪異之極,好似老頑童的一條右臂成了他的一條尾巴,從老頑童的擋下伸向後面,被兩面人夾在肘間。

兩面人的兩柄斧子雖是變化莫測,當此之際也是無從下手,況且如再不放開老頑童的右手,自己的腦袋只怕也要被這怪異的老人給夾扁了。

老頑童的右手一被放開,立時雙腳向裡一扣,把兩面人的兩斧打落到了地上。

這一下火爐邊的那群漢子都是驚呼一聲,如同瘋狂一般的撲了上去,齊都撲向那兩柄落在地上的黑黑的小斧。

兩面人兩斧一失,也即刻有些慌了,雙掌沒頭沒賭的便向老頑童擊了過去,同時兩腳一分,踏在了兩柄斧上,以防老頑童趁此拿去。

老頑童正自頭下腳上,雙手正撐在地上,那兩柄斧子正好落在他的手邊、本來他可以伸手便將那兩柄斧子取過去,沒料到,兩面人根本不管他的道遙腚法,兩掌竟是用足了力氣向他的腚上拍去。

當下老頑童只得雙手一撐,向後縱開,卻於匆忙之際仍是向兩面人的小腿上擊了一掌。

兩面人顧不得小腿劇痛,急忙俯身拾那兩柄斧子,沒料到老頑童一退即進又攻了上來,但聽得啪啪啪數響,那些聖斧教的教徒被他用腳掌盡數踢了出去,都摔到了屋邊牆角,有一名教徒竟是向那西駝飛了過去。

西駝單掌一推一送.那名教徒便穩穩地落在了地上。

西駝露了這一手功夫,登時讓思忘驚駭不已,他料定西駝定然也是位武功高手、但料不到竟有這般高法。

老頑童將那夥聖斧教徒踢飛了,並沒有誤了他去搶那兩柄斧子,他人沒到跟前,雙掌已自拍了出去。

兩面人雙手眼看就要拿到了那兩柄斧子,但老頑童的雙掌已然攻到,倘若他非要便拿那兩柄斧子,則必然會命喪在老頑童掌下。如若他不拾那斧子,一旦老頑童纏上了他,那麼他勢必再沒有機會拾那斧子了。

當此之際,兩面人競毅然伸出右掌拍了出去,左手卻拾起了一柄斧子。

老頑童內力深厚之極,又當此瘋狂之下,兩面人的雙掌尚且不一定能夠敵住老頑童,他竟然以單掌迎敵,這幾乎是在拼命了。

但聽得轟然一聲巨響,那兩面人右臂立時沉了下去,汗水傾著額角便流了下來。

老頑童將兩面人的右臂擊得重傷,卻仍不停留,又是一掌拍了出來,同時伸手將地上的斧子拾了起來。

忽然聽得一聲咳嗽,那西駝一掌拍了過來,與老頑童的手掌相交,轟的—聲,老頑童竟然被他震得退了一步。西駝自己亦是退了一步。

思忘沒料到西駝的身法會這般快捷,沒有一點徵兆便飄身而起,待要阻止時他已然同老頑童對了一掌。

那西駝—掌將老頑童震得退了一步,自己卻也退了一步,當下吃驚又憤怒地睜圓了眼睛瞪視著老頑童。

老頑童於傾刻之間好似也清醒了好多,亦如他那般的瞪視著西駝。

楊執在旁看了,竟是吃的一聲笑了出來,隨即馬上止住了。

思忘看了兩人的形貌,亦是忍不住想笑。那西駝背本就駝,這般的躬腰瞪目,顯得愈發地駝了,便如一頭正欲拼鬥的公牛一般;老頑童原中不駝,但自從那日自己在客店之中折騰了一夜,將那塊大布莫名其妙地放在了衣內背上,便顯得與這西駝一般的瞪目而視,那情景難怪揚執要笑了。

突然,那西駝向前一撲,趴在了地上,如一隻青蛙一般的把兩手收在了屁股下面。

老頑童一楞、卻不肯也如他一般的趴下身子,忽然伸手向那西駝的駝背之上摸了過去,口中叫道:“嚏,你這裡邊藏著什麼物事?”

思忘腦中電光石火般的想起一件事來,叫聲“不好!”便躍了過去。

正在此時那西駝亦如青蛙一般的咕地叫了一聲,兩腳一蹬,雙掌同時向老頑童當胸擊到。

老頑童—愣之間見那西駝的雙掌已然拍到了胸前,想要出掌相抵己自不及,急忙向後—

躍,可是那西駝的掌風己然將他壓得喘不上氣來,急運內力護住周身要穴.準備自認倒黴受那西駝一掌時,猛然之間旁邊一股雄渾無匹的大力推了過來,不但格他向旁帶開,並且把那西駝的掌力阻了一下。

但聽得轟然一聲巨響,那西駝的一掌把老頑童身後的木桌木椅登時擊得木屑橫飛。

老頑童一見西駝的掌力竟然如此了得,楞了一憚,竟是看也不看是誰在旁邊出掌救了自己.徑向那西駝阿道:“嚏,你這是蛤蟆功麼?歐陽鋒那老毒物是你爺爺麼?”

那西駝正欲上前再行攻擊,聽老頑童—問也是一楞.道,“咦,你怎麼認識我家主人?

你是他什麼人?”

老頑童道:“我麼?我自然是他爺爺!”

西駝歪著頭看下老頑童半天,好似在衡量這個老頭子能不能給西毒當爺爺,未了,搖了搖頭道:“你騙人,你年紀雖然比他大得多、卻長了一張娃娃臉,定然是在騙我!”說完了又是咕的一聲大叫,雙掌擊了出來。

這次老頑童有了防備,將斧子向腰上一別,也是運足了內力雙掌一推迎了上去。

但聽得轟然一聲巨響,那西駝向後退了一步,老頑童亦是向後退了半步。

西駝雙目瞪視老頑童,驚詫萬分地看著他,好似又在想什麼主意,又好似再沒了主意。

猛然之間聽得門聲一響,老頑童回頭看時,那兩面人競是撞開了房門徑自去了,老頑童大叫一聲:“留下那隻斧子!”也是隨身從後面追了出去。

思忘擔心老頑童喝的那“瘋血”是不是含有劇毒.不敢稍慢,拉了楊執也欲從後面跟著追出去,猛然之間掌風襲面.那西駝竟是向他一掌擊了過來。

思忘曾聽爸爸楊過講起歐陽鋒是他的義父,那麼歐陽鋒同樣亦是自己的爺爺了,是以對這與歐陽鋒有些淵源的西駝頗留情面,不忍傷害他,手掌輕輕一揮,將他擊來的掌力卸在了一邊,仍是轉身拉著楊執欲行。

不料那西駝見他兩次三番的都是手掌一揮便解了自己的掌力,甚是不忿,手掌一立又是攻了上來。

思忘只好出單掌與那西駝對了一掌.那西駝站著沒動,思忘卻故意地向後退了一步,然後仍是搶著楊執欲行。

不料那西駝身法極快,身形一閃,已然攔在了兩人身前,叫道:“你沒出全力!”又是一掌向思忘拍了過來。

思忘無奈,只得使出七成功力拍了一掌。

但聽得轟然一聲巨響.那西駝被思忘的掌力震得登登登向後退了三步,好容易站得穩了,瞪眼吃驚地瞧著思忘。

屋內所有的人都吃驚萬分地瞧著思忘、好似看著天神下凡一般。

思忘對西駝道:“我們不要再打了,那歐陽鋒是我爺爺。”說完了又伸手拉楊執欲走,楊執則好似看出了什麼,站在那裡沒動,果然那西駝眼睛愈睜愈大,猛然喝了一聲道:“你們兩人一個是我家主人的爺爺,一個說我家主人是爺爺,卻與我家主人沒有半點相象,顯然都是在騙我!”

西駝說完了這番話,撲地趴在地上,如先前對待老頑童一般的縮腿躬背瞪視思忘,然後又咕地大叫一聲,雙掌一推撲了上來。

當此之際,思忘若是閃避,那西駝的掌力非得傷到了楊執不可。萬般無奈之下,只得運起神功,雙掌一推迎了上去。

但聽得轟然一聲巨響.桌椅的碎片四散飛開,那西駝被思忘掌力震得撞破牆壁飛了出去。

那被西駝撞破的大洞之中,雪片立時捲了進來。

所有在場的人都驚得呆了,眼神盯著思忘,再也不能移動。

他們一生都沒有見過這麼兇惡深厚的掌力。看那思忘時,他臉上那麼年輕漂亮,好似連二十歲都不到。

只怕是將來他們同別人說起今日之事時,沒有人會相信。

思忘運掌力震飛西駝,馬上十分懊悔,候忽間已到了門外,禁不住呆在了那裡。

西駝手中拿著那隻老頑童拋出去的鹿皮口袋,已然奔出了很遠了。大雪茫茫之中,只看見一個黑點在飛速地奔去,再過得片刻,那黑點亦是不見了。

楊執來到思忘身邊,說道:“他定然是到聖主那裡去了,我們要找那聖主,只須跟在他的後面就行。”

思忘一想不錯,拉起楊執隨後追了下去。

追了有將近三個時辰,仍是沒有看見那個西駝,思忘心下起疑,問楊執道:“那西駝會不會拐到別處去?我們這般的追法,只怕是南轅北轍,永遠也追不上了。”

揚執偎在思忘的懷中,被他帶著冒雪飛行,心中竟是說不出的暢快,聽到他問,看了一眼地下道:“不會,他們三人都是向著這個方向去的,這個方向恰好也是去崑崙山的方向,再有兩天的路程,就到那崑崙山了。”

思忘放眼看去,但見一片白雪皚皚,連一戶人家一棵樹木也沒有,只有極遠的地方,雪幕之中依稀看得見朦朧的遠山,禁不住心下奇怪,問楊執道:“你怎麼知道他們三人都是走的這個方向?”

楊執道:“你看看地下,就知道了。”

思忘聞言向地下看去,大雪雖然仍自飄落著,卻沒有將他們三人的腳印完全蓋住。只見前面去的那兩人由於時間略長一些,腳印已然被大雪掩上了一半,但仍然可以辨得出來。後面奔去的西駝的腳印卻是清晰可辨的。再仔細看時,前面兩人的腳印步幅之間差不了多少;顯然兩人功力輕功均極接近,後面一人的步幅卻大得多,顯然西駝的輕功比前面兩入略高一些。

思忘看得明白了,禁不住替老頑童擔起伏來,心想若是那西駝迫上了他們兩人.西駝與兩面人聯手,只怕老頑童便會有得虧吃了。

這樣想著,思忘右臂抱緊了楊執,足下加快.如飛一般的奔了下去。

揚執在思忘的懷中被他這般抱著,覺得有一種癢癢的舒服之極的感覺,只盼他能就這麼抱著自己一輩子.見他足下加快,如飛一般的奔行,已然猜到了他的心思.輕聲說道:“你不用這麼著急的趕路,須得省些力氣、那聖主手下的黑人可是多得很呢。他們兩人不會聯手對付你師父的,你放心好啦。”

思忘聽了,知她慣能猜透自己的心思,也不覺奇怪,但仍自問道:“你怎麼知道那西駝不會同兩面人聯手?”

楊執道:“兩面人非但不會同那西駝聯手,只怕與那聖主聯手都不可能。他是聖斧教教主,而聖斧教是忠於蒙古人的,那聖主想要一統武林,卻是在與蒙古人作對,所以他們根本不可能聯手。即使是聯手,也是面和心不和,終是要分開。”

兩人這般的談談說說,腳下仍自不停,向西南方向追了下去。

天色漸晚,大雪仍自下著,思忘禁不住發起愁來。

倘若天色完全黑了下來,看不清地上的腳印,那便無論如何也追不上他們三人了。若是等到明天天明,大雪之中,只怕腳印早就淹沒了,仍是無法找尋三人蹤跡。

思忘正自焦急,忽聽得楊執道:“前面有人!”

思忘正自全神貫注看著地上腳印,聽得楊執說,急忙抬頭看去,果見前面雪中臥得有人,急忙腳下加快,奔到近前之時,禁不住臉上變色。

原來雪中一動也不動地躺臥著的,竟然便是老頑童周伯通。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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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5-13 0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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