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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貓朵 -【不能說的,秘密】《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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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2-1 00:00:21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貓朵 - 不能說的,秘密

她真是宇宙第一、天下無敵的大笨蛋!
這世上可以愛的男人何止千萬
偏偏她笨到愛上無血緣的「哥哥」!
可悲的是她不能告訴他,她有多愛他
只因他不該屬於她的,兩人相愛更是個禁忌!
雖說她和他毫無血緣關係,相愛有什麼不可以
但她是父不詳的私生女,怎能與俊逸出眾的他匹配
而他是樂壇的明日之星,有大好前程等待他
若被爆出他和「妹妹」搞亂倫的醜聞,前途堪慮
她承認自己懦弱退卻又膽小不負責任
不敢勇敢的爭取光明正大愛他的權利
也不忍他夾在親人與愛人之間左右為難
更不想自己成為他的絆腳石,她只有一個選擇──
將他從她的心上、她的生活中徹底逐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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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2-1 00:00:34 |只看該作者
楔子

  侯沛以從床鋪下拖出哆拉A夢的小旅行箱,那是去年叔叔送她的生日禮物。

  在她的記憶中,她有好多好多叔叔,他們都喜歡媽媽,可是最後也都離開媽媽。她覺得很奇怪,每當有一個新叔叔出現時,媽媽就帶著她搬到新叔叔家裡,然後媽媽和叔叔吵架後,就帶著她搬走,更奇怪的是,不用多久媽媽又會認識新叔叔,她又跟著媽媽搬到新叔叔家裡。

  她記不住那些叔叔的名字,也記不住叔叔們的長相,唯一記得的,總是媽媽偎在叔叔懷裡笑得甜蜜的臉,還有媽媽帶著她搬定時,哭得傷心欲絕的神情。

  真的很奇怪,為什麼那些叔叔都要讓媽媽流眼淚呢?

  但是聽說,這次這個新叔叔不會再讓媽媽傷心了,因為他會給媽媽名分。

  她問媽媽什麼是名分?媽媽說,就是結婚的意思,除此之外,她也要改口喊新叔叔「爸爸」。

  這個哆拉A夢旅行箱就是現在這個即將要變成她爸爸的新叔叔送給她的。

  小手將床鋪上已經整理好的衣物,逐一整齊收妥進旅行箱,合上蓋子後,她背起書包,拖著旅行箱,站在房門口做最後的巡禮。

  她就要開始有爸爸的生活了,在她十二歲這一年。

  沒有忘記把床頭櫃上那只哆拉A夢布偶也抱走,因為這也是叔叔送的。

  喔,應該要叫爸爸了,媽媽一直這麼叮嚀她。

  那一年,出生後便從母姓的她,跟了爸爸的姓。

  此後,她所有的資料欄上,填寫的都是「余沛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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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2-1 00:01:0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踏出機場,余青凡坐進計程車,報了一串地址後,他放鬆地把身子往後貼。長途的飛行,真是折煞人,回歸地面的感覺真好。

  其實在拿到學位後,他可以繼續留在美國,那裡有一份正等著他的好工作,可他畢竟是台灣人,能回到自己的故鄉才有落地生根的感覺。再者,這裡有他一直惦念的人,即使外國月亮比較大比較圓,卻沒有自己家鄉的來得明亮皎潔。

  他長舒了口氣,閉上因長途飛行而變得有些酸澀的眼。

  兩年,認真算起來並不長,比起自小就到異鄉求學的遊子們,他這個不過是到美國念兩年書的人哪有什麼資格去論時間長短?

  偏偏那個放在他心頭上許多年的身影就在台灣,每每一想起她,他就恨不得立即飛回來。而往往在思念她時,他就覺得時間真是難熬,兩年的時間像是永遠都走不完似的。

  慶幸他的時間沒有停擺,終於熬過兩年。

  合著的眼皮驀然一掀,深邃的美型眼看著車窗外飛掠而過的街景。

  和兩年多前相比,這個城市似乎沒什麼太大的變化。街道兩側一樣林立著不同色彩的旗幟,上頭的人名和圖像清一色是男人,標語不外乎是「拜託拜託」、「請投一票」。

  又是選舉季節?

  像是應和他心底聲音似的,幾輛候選人的宣傳車從那端緩緩開了過來。

  「各位鄉親,拜託拜託!請您救救--」擴音喇叭裡,傳出聲嘶力竭的拜票聲。

  「他娘的王八蛋!什麼黨執政都一樣,政治人物只會作秀,有哪幾個是真的在為我們這些小老百姓做事的?油價一直漲,連自己的肚皮都快餵不飽了,哪還有錢喂車子吃油?」計程車駕駛情緒突然激昂起來。

  余青凡一愣,隨即知道自己是碰上了政治狂熱分子。通常在這種時候,若是出聲回應對方,一定會沒完沒了。支持對方說的候選人不對,不支持也不對,聰明人就該在這時候轉移話題。

  當然,還有更簡單的方法,就是如他現在所做的一樣,合上眼皮。

  他沒應聲,悄悄閉上眼。前頭的司機似也不在意有沒有人回應他,繼續抱怨身為小百老姓的辛酸。

  車外,候選人宣傳車的擴音喇叭仍舊震耳;車內,司機先生的政治評論滔滔不絕……合著眼的余青凡微勾動薄唇,隱約可見淡淡笑紋浮現。
  --這就是台灣。

  而他,真的回來了。

  未久,在吵雜的聲浪中,他卻舒展了眉心,安穩睡去。

  華麗的大屋子裡,流瀉著「第四號幻想即興曲」的樂音。

  價值不菲的平台鋼琴前,坐了個斯文秀逸的男孩,修長手指俐落地在黑白鍵上移動,他正沉醉在蕭邦的浪漫裡。

  忽然間,琴房外頭的異常聲響中斷了他的練習,眼皮一跳,他的直覺告訴他事情不大妙。

  悄聲走到門口,他立在門後豎耳傾聽。

  「余兆中,你真的非走不可?」是母親劉可秀的聲音。

  「我已經約了方律師,明天下午三點,在他的事務所把協議書籤一簽,該給你和孩子的,我一毛都不會少。你乾脆一點,大家好聚好散。」比起劉可秀的激動,余兆中的語氣顯得平靜許多,離婚對他而言彷彿就像喝水那般簡單,無關痛癢。

  「侯玲怡那個女人究竟有什麼魅力,讓你甘願拋棄這個家,不要我也不要孩子?」劉可秀哭了出來。

  「你調查我?」

  「是又怎麼樣?反正你有的是錢,我花你的錢,請人查你外面的女人,有什麼不對?」

  「既然你已經知道了,那就更沒什麼好說的,明天直接到方律師那裡談就好。」

  「我告訴你,你今天這樣對我和孩子,會不得善終的。」劉可秀語音尖銳的詛咒。

  至此,男孩的手終於探出,他俏俏握住門把,輕輕一轉。

  他自門縫中瞧見幾近歇斯底里的母親,在母親身旁,是他那兩個看來很無措的妹妹。而他的父親余兆中,正在玄關處換鞋。

  「雖然決定和你分開,但孩子們的生活費教育費等,我不會丟給你一個人扛,你靜下心來想想是不是還需要什麼,明天在方律師那裡一併告訴我,我能力所及的,絕不推卸。可秀,今天是我負你,我很抱歉,但玲怡更需要我,她不像你能力強,我相信你就算沒有我,也能把孩子教養得很好。」余兆中微彎身子,拎起地上的行李袋。「這棟房子我會過到你名下,你和孩子不會沒地方可去。」

  說完,他看了妻子和女兒一眼後,轉身走出大門,毫不戀棧。

  「余兆中!總有一天,我會要你為拋妻棄子的行為付出代價!」劉可秀吼叫著。

  父親的轉身離開,母親的歇斯底里,嚇哭了兩個妹妹。

  男孩即使心裡有著惶恐,仍是佯裝平靜地走出琴房,牽起妹妹們的手,回到琴房。因為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麼。

  那雙修長的手指擱在琴鍵上,靜止數十秒後,黑鍵和白鍵敲奏出蕭邦的「離別曲」,那是他生平第一次和父親分離,在他十二歲那年。

  兩年後,父親回來了,還帶回一個漂亮的女孩。

  他見到母親的第一句話,就是要母親照顧他帶回來的女孩,條件是他所有的財產。

  然後那女孩住下了,成了父親的女兒,也成了他的妹妹。

  在那之後的半年,父親死於肺癌,而母親也真的得到父親所有的遺產。

  母親曾破口罵出父親會不得善終的話,他不曉得死於肺癌的父親,是不是真應驗了母親的話。他只是告訴自己,家裡只剩他一個男人,他該負起照護好三個妹妹的責任。

  他疼二妹、他寵小妹,但對於那突然進入這個家庭的新面孔,卻遲遲沒有好好認真看過她一眼。

  忙碌的課業讓他差點就忘了他多了一個妹妹,直到那個停電的夜晚……

  「先生、先生……喂,先生,你醒醒,是不是這裡呀?」計程車駕駛轉過頭,伸手搖著後座的乘客。

  腿膝被人晃動幾回,余青凡倏地掀開眼皮。

  眨了下眼後,意緒瞬間回龍。他夢到那年的事了。

  轉動略酸的頸部,余青凡掏出皮夾,「是這裡沒錯,謝謝你。」遞出千元大鈔,找零後,他開了車門下車。

  接過計程車駕駛送上的行李箱,他一手拖著它,一手拎著西裝外套,信步走著。夕陽淺淺的橘黃光落下,灑在他寬厚的肩膀上,暖意漫進胸膛,他踩著緩慢而堅定的步伐,朝著前頭不遠處的「綠袖茶屋二則進。

  傍晚五點,正值學生放學時刻,附近一所中學的學生在校門口進進出出,有的學生回家,有的是出來覓食晚餐後,再回學校晚自習。

  綠袖茶屋前,排了一長串的學生,一號點餐區的店員透過小型麥克風,告知三號吧台的店員客人所點的餐點或飲料。

  學生成群嘻嘻鬧鬧,聲音幾乎掩蓋過麥克風的音量。活潑青春的氣息,感覺甚好。

  余青凡停下步伐,靜立在茶屋店門前約二十公尺處的地方。

  他知道這個時間是茶屋最忙碌的時刻,晚些時候進去也無妨,因為現在踏入店裡,怕也是無人會注意到他。

  嘴角微勾起一道淺弧,他輕抬眼。

  店招牌是鮮嫩的蘋果綠和鵝黃色,門口上方懸掛著「少糖多健康,無糖折五元」的促銷布條,店內牆面的粉刷和東西的擺設,也是以蘋果綠和鵝黃色為基本色調。

  兩幅放大的現切水果茶和蔓越莓汁的圖片,就掛在最顯眼的牆面上。

  茶屋的隔壁,大門拉下,只開了個小窗口,炭焙烏龍的茶香味,自小窗口飄出,清新的味道沁入鼻端,將他長途飛行的疲累驅散了一大半。
  舒了口氣,余青凡的視線緩緩移到店裡。

  三號吧台的店員很甜美,一雙圓眸轉啊轉的,晶亮靈活得像是會說話。她對著二號包飲料的店員比畫了幾個動作後,轉身走到冰箱前,拿出擠花袋,在飲料上頭擠出一朵朵的白色小花。

  心疼地多看了她一眼後,那雙深邃的俊眸落在二號店員的瑩白小臉上。

  她還是那樣讓他心動。秀氣的眉心間總是染著淡淡的輕愁,輕而易舉就挑動他心底最柔軟的一處,即使不喜歡她那份不該有的哀愁,卻也無法不被她的美麗和善良給奪走心魂。

  她彎彎的唇畔有著兩個淺淺的梨渦,柔潤的菱唇正掀動著,應該是在對客人說「謝謝」之類的話。而那名男客人接過她手中裝有飲料的袋子後,又不知道對她說了什麼,她看起來笑得很開心。

  俊目閃過淡淡的慍色,他瞇起黑眸,打量著還在對二號店員說話的男人。

  直到一號負責點餐的店員,透過麥克風驚喜地嚷喊著「哥--」時,他才收回視線。

  一號點餐店員,看來年輕有活力,紮著馬尾的她,蹦跳著奔出店面,無視在場客人疑惑的目光,直衝到他面前才停下腳步。

  「哥--哥--」余青菱雙腮紅潤,興奮地摟抱住余青凡的脖子。「哥,你什麼時候回來的?要回來怎麼不跟我們說一聲,我們可以去接你啊!」

  「剛到台灣。」余青凡笑了聲,大掌拉下那雙箍在他脖子上的小手,他捏捏小妹的臉,笑道:「你就這樣把客人丟著不管啦?」

  「客人算什麼?你是我哥耶,唯一的哥哥耶,當然是你比較重要啊!」她撒嬌地又勾上余青凡的手臂,在他懷裡磨磨蹭蹭。

  「青菱,這樣不好看,快放手。」雖然是自己的親妹妹,但在這麼多人面前摟摟抱抱,總還是不適宜。再者,他們都是成年人了,就算是親兄妹,也不好再有這樣過於親暱的動作。

  「不要嘛,人家很久沒見到你了,好想你耶!」余青菱用力環住兄長的腰,任性地賴著不動。

  輕歎了口氣,余青凡語帶寵溺,「都幾歲的人了,還像小女生一樣,那麼愛撒嬌。」青菱的任性,他也該負點責任,若不是他自小就寵她、疼她,也不會慣壞了她的脾性。

  「誰教你是我最愛的哥哥嘛!」耍賴成功,她笑得滿足。伸手勾住哥哥的手臂,拖著他往前走。「走走走,快進來看看媽媽和一一姊,她們看到你一定也很驚喜。」

  「青菱,你漏了一個。」男低音嗓音持平,聽不出好壞。

  「哪有?我們這個家就媽媽和你,還有二姊嘛,還有其他人嗎?」余青菱噘起嘴,不認同哥哥的話。

  「當然還有,你大姊沛以。」余青凡被拖著走進茶屋,他的視線倏然與站在二號區的店員相接。

  那雙盈盈水眸迅速流轉過異樣的光芒後,又回歸沉靜,然後長睫悄悄斂下,似在避開他灼熱的注目。

  「哥,你真奇怪,她明明就不是我們家的人,為什麼硬要把她算是余家的一分子?」也不管店裡是不是有客人,余青菱一雙美目有意無意掃過二號區,提高嗓音,像是要刻意說給什麼人聽似的。

  「怎麼不是?她是爸爸帶回來的……唔,青恩……」站在三號吧台的店員,一見到真是他,也暫時忘了工作,笑著跑到他面前。她比畫著沾上蜂蜜的雙手,似在和他打招呼,也中斷了他和余青菱的對話。

  余青凡睇著眼前笑得好甜的二妹,黑眸霎時湧上暖意,「身體還好嗎?」

  他知道青恩變得很堅強,勇於面對自己的病情,甚至去上手語課程,學著用手語和人溝通,但總是自己自小就疼愛的妹妹,他怎會不為她心疼?
  況且,他一直沒忘記她的失語症是怎麼造成的。

  余青恩比了幾個動作,見余青凡微蹙著眉,她轉身跑到吧台旁的水龍頭下洗手。隨意抹乾濕漉漉的雙手,她自制服圍裙口袋裡拿出本子和筆,迅速地在本子上寫著:我很好,也很想念你喔。你呢?你好不好?

  雖然保持著電子郵件的聯絡方式,但見到人還是會想問問。

  「我也很好。」只除了某個讓他心心唸唸的人總讓他時不時就陷入思念的情緒外。「范碩帷那傢伙對你好不好?」

  聽聞那個名字,霞嫣染紅了雙腮,余青恩眉目變得好柔軟。她略帶羞澀地點了點頭後,又在本子上寫下:你學位拿到了嗎?

  「那當然,不然你怎麼會見到我呢?」他笑著回應她,伸手揉了揉她的頭。

  恭喜你。我們一家人晚上去吃飯慶祝吧!她在本子上寫下幾句後,還畫了個笑臉。

  「好哇好哇,我贊成!我去廚房叫媽媽出來,順便討論一下要去哪慶祝。」

  余青菱湊過臉來,看過本子上的字句後,搶著發言。「噢耶!今天可以提早打烊,還可以去吃大餐,最好是吃完飯後再去唱個歌!」

  「滿腦袋儘是想著玩,都幾歲的人了?」輕敲小妹的額,余青凡笑歎道:

  「這麼像小孩子,以後怎麼嫁人?」

  「我才不要嫁,我要陪在哥哥身邊,反正你最疼我嘛,一定會好好照顧我的,是吧?」瞥了那立在二號區的店員背影一眼,余青菱臉上揚著任性的笑容。

  捏捏她的鼻子,余青凡笑道:「通常說不要嫁的人,都是第一個嫁掉的。」

  「才不會呢,要嫁也是二姊先嫁。」余青菱偏頭看著余青恩,「你說對吧,二姊?」

  余青恩調皮地聳聳肩,跟著雙手比畫了幾個動作後,和余青菱相視而笑。

  「青恩說了什麼?」離開台灣兩年,已將手語忘得差不多,一時之間,他沒辦法看懂妹妹在對他說些什麼。

  「二姊說就算要結婚也是哥先結,因為你年紀大了啦!」余青菱故意掐住他眼尾,露出淺淺的細紋,「你看,你有皺紋了。」

  笑著抓住眼角那只頑皮的小手,余青凡語氣略顯詫異,「我有皺紋?怎麼我自己都不知道?」

  「有啊。一定是那邊的環境太糟,加上沒有我們這些家人在身邊好好照顧你,所以你才會冒出皺紋的。」余青菱埋怨語氣中夾雜著撒嬌意味。

  「聽你的語氣,好像我離開很久似的。」余青凡始終勾著淡淡的笑容,眉目溫朗。

  「你連二姊的手語都看不太懂了,那就表示你離開太久,所以才會忘了那些動作代表的意思。兩年耶,又不是兩天,我超級想念你的耶。」想起什麼似的,她勾攬住他的手臂,「哥,你這次回來,會永遠待在台灣了吧?不會再出去了吧?」

  余青凡沉吟了一會兒,才噙著溫和的笑容道:「事實上我並不想再出去,不過事情很難說,如果國外有較好的發展機會,再出國進修或是工作也不是不無可能。」

  「啊--」怪叫一聲,余青菱皺著小臉,「既然不想再出去,那就別去了嘛,在國內發展不一定就比國外差啊。」

  余青凡眨了下眼,邃亮的瞳眸抹過異輝。其實在哪都無所謂,他在乎的,是有她的地方啊。

  悄悄地,他的視線短暫地游移到二號區的那道秀麗背影上,然後又不著痕跡地收回目光。「我知道,不過現在談這些還太早,我才剛回來呢。」他笑道。

  「是嘛是嘛,你才剛回來,講這個沒什麼意思,我們還是來討論等等要去哪家餐廳吃飯吧。」余青菱笑得雙眼瞇成彎月,突地,她驚叫了聲,「啊!忘記告訴媽了啦,她看到你回來一定很高興,我去隔壁廚房叫她,她在泡烏龍茶呢!」

  說完,人已跑到裡頭。她再出來時,手上拉著一個約莫五十多歲的婦人。

  「青凡!」見到兒子,劉可秀除了驚喜之外,眼中還泛著薄薄的淚水,「你要回來怎麼不跟媽說一聲?好讓我們去接你!」抓住兒子的臂膀,仔細地把他從頭到尾看個徹底。

  「媽,你這句話我已經說過了,換句台詞嘛!」余青菱手搭上母親微胖的腰身。

  余青凡輕笑了聲,「媽,我都這麼大的人了,可以自己回家的。我知道店裡生意忙,不想打擾到你們工作,另一方面也是想給你一個驚喜。」

  「家人間哪有什麼打擾不打擾的。」摸了摸兒子帶著疲累的俊逸面龐,劉可秀心疼地問:「坐這麼久的飛機,一定很累了吧,你要不要先回家休息?」

  「不行啦,我們說好要去慶祝的,先找家餐廳大吃特吃一頓,再去KTV唱歌。」余青菱急著出聲表達意見。

  「你喔,腦袋裡老是想著玩,有機會就多跟青恩學學,她比你懂事多了。」

  劉可秀睨了小女兒一眼。說的話聽來帶點責備,但仍是寵溺成分居多。

  「哈哈,她是我姊嘛,當然一定比我懂事咩!」余青菱一手勾住母親,另一手勾住余青恩。真的是得寵的小公主啊!

  「歪理!」劉可秀賞了個白眼之外,還戳了下她的額頭。

  「哪是歪理?因為二姊年紀比我大啊,比我懂事是應該的嘛。」余青菱頭一偏,靠上余青恩的肩。「不懂事也好,反正我有媽媽、哥哥、二姊可以依靠,所以你們懂事就好啦!」

  劉可秀不以為然地輕哼一聲,「你以後嫁人了,可是要當人家媳婦的,不懂事一點,會被人家嫌!」

  「我才不嫁呢,我要陪在媽媽、哥哥和姊姊身邊。」

  「通常說不嫁的人,都是第一個急著嫁出去的。」

  「媽--」余青菱聲調軟軟,細聲抗議著,「你怎麼和哥說一樣的話?我才不會急著把自己嫁出去啦!」

  「是不會急著把自己嫁出去,只是會在半夜偷偷跟人跑而已。」余青凡調侃小妹。

  「哎喲,做什麼都要欺負我啦?」余青菱跺了下腳,引來笑聲。

  兩年多未見面的親人,就這樣愉悅地說笑著,直到前頭傳來東西落地的聲響,才中斷他們的交談。

  「你做什麼啊?」余青菱看了看掉在地板上的雪克杯後,帶著慍意的目光落在原本負責二號位置的工作、現在卻跑到三號吧台工作的店員臉上。

  「抱歉,我一時手滑,不小心把雪克杯弄掉了。」余沛以頷首道歉,那張瑩白的鵝蛋臉顯得有些蒼白。

  「不高興做就講一聲,不必用這種摔東西的方式來抗議。」劉可秀走上前,一面拾起地上的雪克杯,一面語氣刻薄地說。

  「大媽,不是這樣的,我是真的不小心。」余沛以看著劉可秀沉凝的側臉,試圖解釋。即便知道她說的話在這個家裡向來猶如空氣般,毫無重量可言,卻仍是不想被誤會。

  「不會做飲料就不要做,那麼雞婆做什麼?」余青菱湊上前,不悅的瞪視余沛以。

  「你誤會了,我是看你們聊得很開心,所以就……」

  「你意思是我們都在偷懶就對了?」劉可秀搶了發言權,語氣森冷。

  「沒有……我不是這樣的意思……」余沛以垂下小臉,語音裡揉進很深沉的無奈。

  氣氛僵凝中,只見余青恩從容地走到兩方中央,用手語詢問余沛以客人要的飲料後,拿了個乾淨的雪克杯,重新幫客人調製。

  待客人離開後,她才又再次用手語:「媽,你和青菱不要老是這樣責備大姊,她也是想幫忙,何況還有客人在場,這樣真的不好看。」

  「她不要做錯事,我會念她嗎?」劉可秀冷睇著余沛以。

  「就是說啊。她是看我們在那邊聊天,她一個人不甘願做所有的事,才故意把雪克杯摔到地上去的吧。」余青菱雙手交抱在胸前。

  「大姊不是這種人,你……」驀然間,余青恩那雙舞動的手被另一雙大手握住。她睜圓眼,用眼神詢問抓住她手的男人。

  「不是說要去餐廳吃飯嗎?我看現在就打烊如何?」余青凡鬆開妹妹的手,神情平靜,像是早已習慣這樣的情況。

  「好哇好哇!那就把東西洗一洗、收一收。」一聽到打烊,余青菱瞬間忘了不愉快,「我和媽媽負責收拾廚房。」說完,她拉著劉可秀鑽進廚房。

  那兩道身影消失在視線裡後,余青恩歎了口氣;無聲,卻能感受到她那份帶著沉重的氣息。然後,她自圍裙口袋中拿出本子和筆。

  哥,你還沒和大姊說上話。她把寫著字的那面轉向余青凡。

  他看著本子上頭娟秀的字跡,臉上閃過一抹複雜。

  余青恩收回本子,又寫了幾句後遞出:我也去廚房幫忙好了,一些煮珍珠、泡茶的鍋子要洗。

  余青凡點點頭,輕應了聲,「你去忙吧。」

  現在頓時剩下兩人,他思忖著適當的開場白,卻在回身見到余沛以忙著收拾東西的身影時,喟歎聲自喉間滾出。

  她怎麼能夠若無其事地進行打烊的工作?見到他回來,她難道一點都不驚喜?

  「沛以……」他睇著她的背影,低喚她的名。

  余沛以側過身子看他,彎起的唇畔有小小的梨渦,很可愛。「哥,歡迎回家。」她笑得好甜。

  一聲「哥」,讓余青凡胸口那因她笑容所帶來的暖意,霎時退去了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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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盯著緩緩下降的鐵門,余沛以吁了口長長的氣。

  氣息吐出之際,累積了一整日的疲累和緊張感,稍稍淡去了些。

  總是這樣的,早晨雙眼一睜開,就是趕著到店裡煮開水,好讓晚些時候進來的大媽可以有熱水泡茶:跟著她就要開始準備開店的工作,茶桶、冰塊、濃縮汁……所有用得上的東西都就定位後,開鐵門,正式開始一天的營業。

  一直忙到晚上打烊時間,她又得將所有泡茶、裝茶的器具和茶桶一一清洗乾淨,再將所有的東西歸回原位,做完打掃工作後,才能關門回家。而往往這個時間,店裡只剩她一人,雖然偶爾青恩會留下來陪她,但絕大部分時候,她和青菱都會被大媽先帶走。

  她其實不介意一個人做這些事,她只是覺得好累。

  看著已完全合上的鐵門,余沛以收好鑰匙,轉身往住處的方向走去。

  十二歲那年,媽媽帶著她嫁給了余兆中,她終於有了爸爸。她不知道自己的親生父親是誰,但媽媽嫁的這個男人對她極好,好到讓她有種她是他親生女兒的錯覺。

  即使她和他沒有血緣關係,她還是體驗到了完整的父愛,也因為如此,對於他後來對她的安排,她毫無意見全然接受。

  只是這些年下來,她偶爾會想,如果當年兆中爸爸知道她現在過的是這樣的生活,他是不是還會堅持帶她回到這個有大媽在的家?

  媽媽嫁給兆中爸爸的第三年,突然因病身亡。她還記得媽媽臨終前,拉著她和兆中爸爸的手,要他好好照顧她。

  處理完媽媽的後事之後,兆中爸爸就帶著她回到他原來的家庭,並且用他的財產和他前妻談條件,換得她的留下。

  那時候的她不懂,為什麼媽媽把她托付給兆中爸爸,可是兆中爸爸卻要把她丟給他前妻?一直到兆中爸爸也跟著過世,她才明白他是捨不得她無依無靠,所以才用他所有的財產,換取大媽對她的照顧。

  媽媽把她留給兆中爸爸,兆中爸爸又把她留給大媽……他們到底知不知道他們究竟為她決定了什麼樣的人生?

  余沛以停下腳步,抬眼看了看夜空。

  明月皎潔,幾顆小星在旁閃爍,有沒有一顆是媽媽守護她的星子?

  垂下長睫,她歎了口氣,提步繼續往前走。

  現在這個時間,大媽他們一定很快樂地在慶祝余青凡學成歸國吧?

  她何嘗不想參加他的慶祝會呢?只是這種屬於他們家庭聚會的場合,一向不允許她加入。他曾經和大媽爭取過,青恩也為她爭取過,但大媽和青菱一直對她不友善。

  她知道當年媽媽搶了大媽的丈夫,搶了他們三兄妹的父親,所以她能體諒大媽和青菱對她的態度。只是能體諒是一回事,長時間下來的轟炸還是讓她快要無法承受。

  兩年多前,余青凡出國深造。在出國前夕,他為她找了個新住處,讓她自那個家裡搬了出來。他說他的離開雖然只是短暫,但不放心讓她一個人在那個家裡生活,沒有他在,青恩又無法開口說話,沒有人可以成為她的依靠,所以他寧可讓她暫時一個人住在外頭,也不願讓她待在家裡讓大媽和青菱冷言冷語相待。

  傍晚見到他,她其實很驚喜,但她和他的關係是一個永遠都不能說的秘密,所以她強壓下心頭的那份愉悅,若無其事地繼續工作,招呼客人。
  如果……如果現在她能坐在他身邊,聽他說說這兩年他在國外的生活,感受一下他的擁抱和體溫,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一個人在外頭孤單地走著,那會有多好呢?

  美目淡掃了一下兩旁林立的店家,除了前頭二十四小時營業的日系生鮮超市還亮著燈光外,其他店家都已拉下鐵門休息了。

  余沛以佇足停留,偏頭打量那家生鮮超市一會兒後,邁步走進那兩扇擦得乾淨的自動玻璃大門。

  余沛以手中提著兩大袋自超市買來的東西,都是余青凡愛吃的食物和他的用品,雖然不知道他會不會過來,但還是為他準備好。

  把兩個大塑膠袋擱在腳邊,她從包包裡找出公寓鑰匙插入門鎖孔中,才一轉開,門把尚未推動,大門便自裡頭被打了開來。隨即的,在她尚未意識到發生何事時,人已被拉進厚實的胸膛裡。

  那再熟悉不過的,如暖風般的男性氣息侵入鼻端,第一時間她便知曉這人是誰,才要張口說話,柔潤的菱唇旋即被灼熱的男性薄唇給堵住。
  那兩片薄唇猛烈地在她唇上輾轉吸吮,吻得她的唇有些泛疼,她雙手微微使力,試圖推開緊擁住她的那堵硬牆,卻徒勞無功,只是激起男人更深入的索吻。

  滑溜的舌侵佔性地闖入她的齒關,逐一造訪她芳腔中的任何一處柔軟,像是要將她的甜美全數吞入他肚腹中。

  男人鼻尖輕噴的熱氣,侵襲她敏銳的感官神經,只須一個輕輕的呼吸,他好聞的氣味就會竄進她鼻腔和胸肺中,酥麻了她所有的知覺。

  喟歎一聲,余沛以伸出纖白藕臂,勾攬住他的脖子,更貼近了他看來清瘦,事實上卻是勻稱有力的身軀。他的心跳強健有力,穿透他的胸肌與皮膚,滲入她的骨血,直達她的心口。

  她明顯感覺到兩顆熱情澎湃的心,以一種熱切的節奏在相互撞擊,某種熱熱的、像是感動的情緒,一顆顆墜落在心湖,滴滴答答地,漾出圈圈漣漪。

  原來……原來她是這麼想他……想他呵……如此近距離貼著他、回應著他的深吻,她才知曉自己這兩年多來所壓抑的思念,竟是這麼深沉。

  嘴角嘗到她鹹鹹的淚液,男人眼睫動了下。

  眷戀地、不捨地在她芳腔翻蜷地吻了又吻後,才勉為其難地退出她口中。

  薄唇離開前,熱舌又留戀地在那張早被他吻得有些紅腫的唇上,曖昧地勾了勾後,才心不甘情不願地結束這一吻。

  「不喜歡我吻你?」睇著她長睫上沾染的晶瑩,余青凡啞著聲嗓開口。

  「不是……」她搖了搖頭,一顆淚水攀不住眼眶,滾了下來。

  「那為什麼掉眼淚?」拇指抹過她眼睫,溫熱染上他指尖。

  她垂著眼,只是一逕地搖頭。

  「你這樣會讓我誤會,以為兩年多沒吻你,我的接吻技術退步了。」輕捏她小巧的下巴,緩緩抬起,他目光深情地望入她水亮的眼中,「還是說……我有口臭,熏得你受不了,所以用眼淚來抗議?但我剛剛洗過澡,也刷過牙,沒道理會讓你受不了啊。」眨了下眼,他模樣有些調皮。

  被他的話語逗趣,余沛以破涕為笑,揚睫迎視他深邃明亮的眼眸。

  他的眸子沉黑似墨,眸底深處像是燃著灼灼的火花,暖燙、熱切,看得她全身像是泡在溫過的醇酒裡,熱燙燙又醺醺然的。

  「想我嗎?」睇著她唇畔的笑花,余青凡輕吐出這三個字,那雙黝黑的深目沉沉,像漫著霧的黑森林。

  「想,很想你。」她聲音軟軟的、柔柔的。

  「是嗎?」男人定定地看著她,「我怎麼覺得你對於我突然回國這件事,似乎沒什麼太大的反應?說好了要去餐廳吃飯,慶祝我拿到學位,但你卻一個人留下來關店門。」

  「你明明知道你們家的聚餐,我向來都不能參加的。」除了他和青恩,那個家從來就沒有人真心當她是余家人,她的姓氏不過是好看而已,實際上根本不具任何意義。

  「你明明也知道今晚這頓飯和以往不一樣,你難道不想分享我拿到學位的喜悅嗎?」他語氣平緩,讓人分辨不出他的真實情緒。

  「想,但我去了,大媽和青菱會被我惹得不開心,這樣場面會很尷尬。一她臉容看來幽靜,但眉心間的皺痕卻洩漏了她壓抑的惆悵。

  「你以為我會在意我媽和青菱的感受嗎?」他伸出長指撫過她微蹙的眉心,「我在意的,從來就只有你。」

  她輕揚長睫,貝齒在唇上咬下了幾個小小的淺痕。「我不想你老是為了我,和大媽、青菱鬧得不開心。」

  他要是幫她說話,大媽和青菱就會和他爭辯起來,最後,常常是弄得關係緊張、氣氛僵凝,然後她們更討厭她。

  「那麼就乾脆讓她們知道我們的關係。」余青凡眸光熱切地鎖住她那張秀顏。

  「不要……」余沛以扯緊他胸口的衣襟,語氣有些急切,「不可以,我們說好的,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我們的關係。」有些人,不該屬於她的,比如他。

  而有些禁忌,也是她不能觸碰的,比如說他與她的關係。

  他是兄,她是妹,他們都姓余,他們的爸爸都是余兆中,這樣的他、這樣的兄妹關係,怎麼能說?

  余青凡睇著她。他的眼睛依舊黑得發亮,笑容仍舊淡柔,但逐漸加深的眸子裡,卻凝起一層冷霜,有些漠然。

  「你還是這麼想?還是堅持不公開我們的感情?」他那俊秀的面龐,像月光下的湖面,看似平靜,湖心下其實是波濤洶湧。「我以為我離開兩年多的時間,能讓你想通什麼。」

  他的問話聽來輕描淡寫,卻像根細微又尖銳的刺,扎得她難受。「請不要跟我生氣。你出國的這段時間,一直都沒有回來過,我等了兩年多才盼到你回來,我們不要把時間浪費在吵架上,好不好?」她握住他的大掌輕晃著,像小女孩般撒嬌著。

  她的軟言軟語,對他很是受用,瞬間,他的嗓音變得低柔,「你不能每次一講到這個問題就用這種方法打發我,我們……唔--」掀動的薄唇被堵住了。

  余沛以輕踮起足尖,吻住他的唇,吞下了他未竟的話語。

  女性柔潤軟嫩的菱唇,含住他唇片,幽柔的、深情的吮吻著,淡雅的馨香將他圍攏住。余青凡幽幽一歎,決定暫時先不討論該不該公開他們關係的問題。

  他張口包容進她有些羞怯的丁香軟舌,緊跟著他拿回了主導權,霸氣地佔住她唇舌,不讓她退出。

  那雙修長的手指緩緩移到她胸口,覆住她的豐盈。長年習琴的手指,深狂地撫著她的胸脯,像在彈奏一曲有些曖昧、有些溫柔,偏又帶著張狂放肆的樂曲。

  男人的唇舌如影隨形,手指游移到哪,熱燙的舌便跟著到哪。

  十指將她上衣往上翻掀,露出如牛奶般滑嫩白皙的身軀,掌心下的觸感如此美好,他情難自已地解開了她的胸扣。

  男人薄唇印上她胸口之際,她倒抽了口氣,在理智潰散前,她菱唇輕掀,「等一下……等……」她雙手推拒著他,「等一下……這裡是……是門、門口……」

  低笑了聲,余青凡在她耳畔輕語:「我抱你進房間不就好了?」

  如此明顯的暗示,讓她雙腮驀然燒紅,「不是啦。我想說的是……」男人的熱唇如細雨,紛紛落在她頰上、耳上,她被擾得語難成句,「我剛剛……剛剛去生鮮超市買了很多東西,袋子還擱在門口,要拿、拿進來。有買你喜歡吃的東西,你想吃、吃什麼……我去……煮……」

  「款,真糟糕,我只想吃你,你說,這可怎麼辦才好?」余青凡啞著嗓音,逗玩著她,那嘴角含笑的模樣有種挑逗人心的魅力。

  好聽的男低音經過她耳廓,震盪著她耳膜,余沛以紅著耳根,微嗔道:

  「我是說認真的,你想到哪去了?」

  「我說的也是認真的。」他重重地吻了下她的紅唇後,笑睇她發窘的臉容。

  其實他只是愛看她無措的憨樣子,並非真想對她做些什麼。

  目光游移著,她略顯不安地開口:「你剛回國,今晚不用回家嗎?」

  「會這麼問,你不希望我留下吧?」撥弄著她的髮絲,他目光沉沉。

  揚高眼睫,她看著他的眸光有著淡淡的無力感。「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你那麼久沒回來,大媽肯讓你在外頭過夜?」

  他睇著她片刻,悅耳的聲音才響起,口氣雖愉快,卻掩飾不了其中的不以為然,「實話實說罷了。」

  實話實說?聞言,余沛以雙眸瞠大,神情微顯慌亂,「你跟她說你要來我這裡嗎?怎麼可以,你怎麼可以這樣說?我們不是說好不能公開我們的關係嗎?」

  他的目光淡如清水,面龐閃過複雜深沉的情緒。「何必這麼緊張?我只是告訴她我和一個感情很好的朋友約了見面,就這樣而已。」

  「我還以為你把我們的關係說了出來……」她微蹙的眉心舒展開來。

  「你就那麼在意我媽的想法?」余青凡徐聲問著,「她對你並不好,不是嗎?」

  「但她是長輩,還是你的媽媽,況且……」語未競,肚皮突然傳出咕嚕聲,中斷了他們的對話,余沛以垂下視線,咬著唇,感覺自己好尷尬。

  他垂目看了一眼她平坦的小腹,語氣平緩,「還沒吃嗎?」

  她點點頭,霞色染上雙腮。吃飯這等事雖是再平常不過,但在心愛男人面前肚子不爭氣地喊餓,還是令人困窘,恨不得地板有個洞可以把自己埋進去。

  「真不知道該怎麼說你。人家要你關店門,你依言照做也就算了,竟然還不會先填飽自己的肚皮?」

  「我有買東西,想回來自己煮。」

  「現在都幾點了,還要自己煮?」余青凡看了眼腕表,「怎麼不在外頭吃過再回來?」

  「在外面吃又貴又不好吃,自己下廚也比較有趣啊。」她淺笑盈盈。

  「我不在台灣的這兩年,你都過這種日子嗎?」他越過她身側,大掌提起門口的兩個塑膠袋,轉身走入屋內。「我記得店都是晚上十點打佯,今天是因為我的關係才提早休息,現在這個時間吃晚飯都嫌太晚了,你平常都是回到這裡才開始做飯,弄到好都幾點了?你到底是吃晚餐還是宵夜?」

  余沛以關上大門,轉身跟在他身後,盯著他穿上室內拖鞋的大腳,即使耳裡聽著他的嘮叨,還是讓她心口湧起難以言說的甜蜜。

  「我在講話你有沒有在聽?」得不到身後人兒的回應,余青凡側過身子看她,臉色奇臭無比。

  她笑了聲,雙手在身後交握,輕輕擺盪著身體,姿態難得活潑俏皮,像個孩子。「當然有,你講話我哪敢不聽?平常晚飯都會在店裡吃,有時大媽會從外面買回來,有時就在隔壁的廚房自己下廚。要不然店裡也有賣厚片吐司、鬆餅,還有一些小點心,自己餓了也是可以拿來吃的。」

  他冷哼了聲,把手中塑膠袋擱在流理台上。「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話嗎?

  我媽買飯是很正常的事,但買給你吃就不正常了。還有,她下廚做飯從來就不曾把你算入那些飯菜的份量中,你別以為我兩年沒回來,就會忘了她之前的行為。」他雙手交抱在胸前,睇著她,目光淡然。

  「青恩的手藝很好,她做的鬆餅很好吃,我……」

  男人的耐性顯然不多了,他打斷她未完的話,「是沒有錯,她一向對那些西餅糕點的製作很有興趣,也確實有那個天分,不過,你是都拿到廁所偷吃嗎?不然我媽和青菱會眼睜睜看著你吃店裡的東西?」

  「店裡賣的東西,店員本來就可以吃。」

  「所有的店員都可以吃,當然你也可以,但我不相信你在她們的冷言冷語下,還有辦法把東西吞下肚。」身為綠袖茶屋店員的最大福利,就是店裡所有的飲料、餐點都吃喝免費,這是一開店時就有的規矩了。

  雖然他並未投入店裡的營運工作中,但多少也清楚店內大大小小的事情。

  出國深造前,他曾經在店裡看到她不過是倒了杯紅茶喝,媽和青菱卻對她口出刻薄言語,好像她喝了那杯紅茶就會減少店裡多龐大的營業額似的。

  媽和青菱對她存有多少的敵意,他不是不明白,她以為幾句漏洞百出的謊話,就能瞞過他?

  「其實,我……」盯著他蒙上寒氣的俊顏,余沛以囁嚅著。

  「還想再幫她們說好話?」男人臉孔逼近,呼出的氣息噴在她臉上,滲入她毛細孔。「這兩年多來每次打電話給你,你總是推說你很好,電子郵件上也貼滿笑臉圖案,你以為我是第一天認識我媽和青菱?還是你以為我會覺得她們兩人改了性子?你為那家店付出多少心力,但拿到的薪資又是多少?每天早上第一個去開店的人是誰?打烊總是最後一個回家的又是誰?你以為我在國外,什麼事都不知道嗎?」

  「我……」余沛以退了幾步。

  「從你被我爸帶回家以後,她們是怎麼對你的,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以為我喜歡把你丟著,一個人跑到國外唸書嗎?若不是你那在我眼裡看來很好笑的堅持下,我恨不得把你帶在身邊,跟著我到國外去!」

  當年他出國前夕,曾開口要她跟著他一起去,她卻提出分手,最後他只能退一步,幫她找了這間公寓,讓她搬出來住,他才出去深造。
  有時候想起來,他會覺得自己很可笑。

  初交往之際,她除了提出不能公開關係的要求外,還要他別為她和家裡的任何一個人起衝突。後來,竟還讓她用分手這樣的理由「威脅」著;偏偏他知道自己不能沒有她,也只能順著她。

  余沛以被逼到無路可退,臀部抵著餐桌一角,「其實,大媽和青菱……」

  「還要繼續幫她們說話?」余青凡的耐性被磨光,大掌捏起她的下巴,「青恩給我的郵件中,多少會提到你的事,你還有什麼話好說?嗯?」

  她望入他清冷的黑瞳中,「大家都是一家人,家和萬事興,我只是不願見到你們常為我的事起爭執。再說,我媽當年的介入,確實破壞了你們原來美滿的家庭。」

  「那是大人們的感情事,關你什麼事?今天在店裡見她們那樣對你,我忍著不發脾氣是因為我才剛下飛機,不希望我一回國第一個要面對的就是爭吵,但那不表示我樂於見到她們那樣待你。你知不知道我多希望你也跟著我們到餐廳吃飯,而不是讓你一個人留下來關店門?」

  見他愈來愈激動,她突然伸手勾攬住他的脖子,笑得甜美,「你們去哪家餐廳吃飯?好吃嗎?改天你帶我去,就我們兩個人好不好?」

  余青凡瞪著她春暖花開的笑容。

  「雖然我沒有去餐廳為你慶祝,但我有買好多你愛吃的東西喔,如果你還吃得下,我現在就去做;如果吃不下了,那就明天好了。」說完,她還不忘附上一個淺吻在他刮得乾淨的下巴。

  「你認為我還吃得下嗎?」怒火有被她的啄吻給消滅一些些,但仍是存有餘火。就算吃得下,也怕要被她給氣飽。

  「那我先把東西冰起來,明天做給你吃,就這樣說定了喔!」女人最大的利器就是軟言軟語,特別是對很吃這套的男人有用,比如說他。

  「你不是餓了?」余青凡沒好氣地看了她一眼,拉下頸上那雙小手,「先去洗澡,我做飯給你吃。」

  「你會做飯?」余沛以水汪汪大眼裡,有著詫異。

  他那雙修長漂亮的手指,是用來彈琴的,以前未曾見他做過任何家事,除了他很愛惜寶貝他的十指外,大媽也不允許。

  「這兩年在國外學的。剛去到那裡,一切都覺得新奇,但那邊的食物吃多了也是會膩的,況且吃來吃去,還是覺得台灣的料理比較有風味,」他轉身走到流理台前,翻出袋子裡的東西。「所以後來就試著自己下廚。」

  翻出一盒裡肌肉片,他迅速衝過冷水洗淨後,拿起菜刀切成細條狀。那動作看來熟練,果真是在國外磨出了廚藝。

  看著他修長挺拔的身影,余沛以悄聲走近他。

  不過就是他為她下廚的背影而已,她渾身的血液卻像是要沸騰般,熱得她連心都暖燙起來。

  伸出雙手,她自他身後環住他的腰。「自從我住進余家後,就只有你時時刻刻怕我餓著肚子,也難怪青恩、青菱和你的感情會那麼好,尤其青菱特別黏你,一定也是因為你很照顧她的關係。沒認識你之前,總以為做哥哥的只會欺負妹妹,但認識你之後,我才知道原來也有像你這麼愛護妹妹的兄長。」她臉頰貼上他背心,在上頭磨磨蹭蹭。

  「哥,你真的是個很好很好的兄長……」閉上眼睛,她輕吐著。

  男人聞言,渾身僵挺了一下,手中切肉的動作倏然頓住,他深深吐出一口氣,才道:「說過多少次了,不要那樣叫我!」聲音雖不大,語氣也未揚高,卻堅決得不容人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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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2-1 00:01:28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余沛以穿著一件米白色的及膝長衫,頂著半濕的長髮踏出浴室。

  沐浴過後,身上透著一股清新乾淨的氣味,那不是沐浴乳,也不是洗髮乳的香味,而是一種全身經過洗滌後的純真氣息,加上熱氣蒸騰下,她的肌膚佈滿粉嫩的霞色,就算脂粉末施,就算只是一件普通的長棉衫,但她這模樣看來就是特別性感撩人。

  走進廚房前,看到另一側客廳的電視螢幕有著畫面跳動,她腳步頓了下後,轉往客廳方向移動。從她站立的角度看過去,僅能看見余青凡的後腦,因他背貼著沙發,正在看電視新聞。

  菱唇張合了幾次,還在尋找恰當的開場白時,沙發上的男人像是後腦也有長眼睛似的,突然開口說話:「你的晚餐我擺在餐桌上,趁熱快吃,冷了麵條會糊掉。」

  余青凡頭也不回,雙目盯著電視螢幕,淡淡開口。那不緊不慢的語調,聽不出情緒好壞,她無法猜測他是否還在生氣,只能依言乖乖走進廚房。

  她在流理台前的餐桌上看到了一盤炒麵,一旁還擺好一副筷子和湯匙。美目再度往客廳方向溜轉了一圈後,她才拉開椅子落坐。

  嘗一口麵條,味道偏清淡,是她向來的飲食習慣。意外他真的會下廚,也意外他的廚藝真的不賴,但不意外這盤炒麵的清淡,因為他一直都是懂她的。

  這樣待她極好的男人、這樣用心呵護她的男人,為什麼偏偏是她的哥哥?

  就算沒有血緣關係,但在法律上,他的的確確是她的兄長啊。她無意挑起這個敏感的話題,只是若不這麼時時刻刻提醒自己,她怕她會不顧一切,到那時,這段在外人眼裡定是不倫的感情要如何收場?

  她小心翼翼,說到底就是為了預防東窗事發的來臨。

  她自己倒是無所謂,可他畢竟是個留美的音樂碩士,未來還有大好前程等待他,要是被人知道他和自己的「妹妹」竟是這種關係,他的前程和名譽怕是要被她毀了。

  不過,他一直不明白她的用心,總是為了她喊他哥哥而發脾氣。

  在外人眼裡一直是文質彬彬、斯文儒雅的余青凡,其實脾氣不若大家想像中的好。又或者該說,是她老讓他從氣質出眾的鋼琴家,變成火爆男人的。

  在心底喟歎一聲後,余沛以安靜的吃著麵條,直到見了盤底,她還捧起盤於,將裡頭的湯汁喝得一滴不剩。

  收拾好餐桌,洗淨碗筷後,她才慢吞吞地步出廚房,轉往客廳。

  她在沙發一側站定,猶豫著該怎麼開口。見他雙目緊盯著電視螢幕,似乎無意與她談話,她喉間逸出極淡的歎息聲後,轉身往她的房間走去。

  再度回到客廳時,她已刷過牙,見他仍是面無表情地看著電視新聞,只好坐在另一旁的單人沙發椅上,安靜等待。

  他累了吧?長途飛行是該累的,怎麼他看來卻沒有就寢的打算?

  他還不想睡嗎?可是她好睏了,明天還要早起開店呢。

  眨了下似乎變沉重的眼睫,余沛以呵欠連連,直到決定回房間睡覺時,猛一抬首,才發現他流金色澤般的黑瞳,終於匯聚到她臉上。

  他的眼神冷靜,但卻像是一個漩渦般,引她逐漸靠近,最後墜落;然而她還是無從揣測起眼前這個男人。

  余青凡靜睇著她。他面上神情平靜,如秋天午後舒暖澄淨的天空,但心底卻是掙扎得可以。

  他刻意對她視而不見,說到底不過是在生自己的悶氣,氣一直到現在他還是摸不透她的心思,甚至他也不能確定她究竟把他當成什麼。

  厭惡他們這樣的情況,明明就毫無血緣關係,卻硬要被名義上的兄妹關係給局限住他們的發展。他更氣她明知道他不喜歡從她嘴裡聽到哥哥兩字,她卻還要那麼喊他。

  那樣的感覺,像是她要將他推離般……他真的很不爽;偏偏見著了她無辜的神情,氣管像是被掐住般,他的呼吸愈見困難。

  真的是……氣她也不是,不氣她也不對。

  牽動著嘴角,暗歎一聲後,他朝她勾勾手指,低聲道:「過來。」

  余沛以聞言,乖乖起身走過去。

  余青凡背靠著沙發,雙腿大張,坐姿隨興傭懶,她像個小學生似的,溫順地走到他雙腿問,在他面前站定。

  俯視著他,她瞧見了他眼下有圈淡淡的青痕。分明就是累了,還不睡?

  蹲下身子,她讓自己能夠對上他的視線,卻又發現了他眼白處佈滿細小的血絲。「你看起來好累,回房睡覺好嗎?」

  探出細白藕臂,試圖摸上他的面頰,但下一瞬間,一隻溫熱厚實的大掌攫住她,微一使力,她在自己的驚呼聲中跌入男人的懷抱。

  余青凡順勢合起雙腿,恰恰好夾住她的腰,將她整個人困在他的身體和大腿問。她找不到支撐點可以撐起幾乎躺在他身上的身子,略顯急躁地扭動著身體。

  他不讓她從自己身上離開,手腕一使力,她更貼近他胸口,兩人間幾乎毫無隙縫可言--

  他不過是想再多抱她一會兒時間。

  他抱她抱得好緊,讓她身體有些發疼,抬首想開口叫他輕一點時,甫掀動菱唇,怎料角度就恰恰好對上他的薄唇,然後她被男人洗劫了,劫走她的唇和舌。

  說實在的,他無意對她做任何親密的行為,因為坐了那麼久的飛機,他真的疲累到需要睡眠,若不是她那聲哥哥觸及了他的痛處,也許這時候他老早擁著她入夢去了。

  但她既然送上她的菱唇,她身上又時不時飄來好聞的乾淨氣味,他若不順勢吻上幾吻,真對不起自己。於是,他攫住她的唇與舌,這才發現自己居然不想放開她。

  早嘗過她的甜美,也早明白自己對她的眷戀,卻還是頭一回發現,原來她的吻是種興奮劑,可以讓他暫時忘卻身體上的疲累。

  他看來永遠溫和斯文,但余沛以一直明白那不過是假象,就像現在在她唇上肆虐的那張薄唇,蠻橫地撬開她的,撞入她齒關。

  他的熱舌不給她反抗的時間,長驅直入,恣意妄為,肆虐著她芳腔裡的每一角落。他的挑逗中,輕意顯露了他對她的執念,和一份任何人都無法阻止的霸道。

  他曖昧地舔弄著她的粉色丁香舌,描繪著她潔白的貝齒,品嚐著她獨有的氣味。他甚至惡意地輕啃她紅艷艷的唇,在那張嫩唇上輾轉吸吮,就是要挑起她的慾望。

  他想要用力地、縮繼地、深深地愛她,他要兩人的氣息融和在一起,他要他身上有她的味道,她身上亦是他的氣味,然後一起激情地喘息。

  十指撩起她長棉衫的下擺,掌心沿著她雪白的大腿往上探索。

  有多久沒這樣和她體膚相親了呢?兩年多在異鄉的日子,想的念的都是她,他的心想她,他的身體也想她。

  她的肌膚還是那麼光滑細膩,特別是胸前那兩團軟綿,觸感像棉花,偏又不若棉花的輕巧,反而是沉甸甸。

  大掌握住一方圓丘,感覺掌下的嫩膚慢慢暖熱,像是一朵紅花,正在綻放最美麗的風華。

  情火狂竄,燒得余沛以全身熱燙燙的,肌膚染上瑰麗的霞色,還冒著一顆顆的小疙瘩。她喘了聲,喉間逸出淡淡的氣聲,那聲音好曖昧,就連自己聽了都忍不住稍推離他的身於,咬起唇,就怕那害羞的聲音會自喉間不斷傳出。

  呼吸有些紊亂,她輕喘著,用力吸進空氣。

  片刻後,喘息漸歇時,她才揚起墨睫,卻撞入他深邃的黑眸中。

  他目光如炬,閃爍著讓人暈眩的輝芒,讓她幾乎無法直視,偏又像張情網,將她密密網住,很難離開他火熱的注目。

  余青凡定定地望住她,看她為他喘息、為他臉紅。他喜歡這樣敏感的她,愛看她為他迷醉,甚至愛極了她難以克制的,屬於動情的呻吟聲。

  他像變態,就只為她變態。

  「我想睡覺了。」相對不語的凝眸中,他突然冒出這麼一句。

  「啊?」眨了下長睫,余沛以才反應過來。「好……睡、睡覺了。」為什麼他講出睡覺兩字的神情時,會有著一瞬就過的激狂?

  她紅著臉,想從他身上爬起,才發覺自己的長棉衫早被他推高到胸口,她幾乎全裸。倒抽口氣,她忙著拉下衣擺,卻在下一秒被男人給掣住手臂。

  「不用拉了,反正等一下也是要脫掉。睡覺前應該做點什麼事才對,這樣能增進睡眠品質。」余青凡徐徐開口,語調不緊不慢。

  聞言,余沛以的臉蛋像溫度計被泡在熱水裡,度數倏然升高,瑩白小臉猶如熟透的蜜桃。

  他捏著她的下頷,直勾勾看入她清澈的瞳底。

  他看她的神情好紹繕,早些時候因她那一聲稱呼而佈滿冰雪的面龐,已融化成溫柔的蜜水。

  盯著他輻射著熱意的黑瞳,那裡頭的激狂讓她很想安撫他,剛剛確實是她不好,提起了兩人間的禁忌話題。

  是該補償他啊,就算為了他為她做的那一盤炒麵,她也該表現一點什麼來安慰他。

  驀地,她勾住他的脖子,身體傾前,覆上了他的嘴。

  她吻得輕憐蜜意,卻讓被吻的人心猿意馬。

  她的啄吻讓余青凡胸口漲滿柔情,雙掌合握住她的細腰,將她往自己身上推近一些。他的唇舌竄入她口中,吻得張狂。

  他高挺的鼻樑與她的相抵,磨磨蹭蹭著,像在暗示等等即將發生的事。他灼熱的呼吸與她的相纏,她的氣息裡有他的,教她分不清究竟那呼吸是她的,還是他的?

  納進胸肺裡的全是他獨有的氣味,她覺得他像是她身體裡的某一部分了,存在感是那麼強烈,無法忽視。

  「青……青凡……」難以克制喘息著,然後她喃喃喚出他的名。

  男人頓了下,才低笑出聲,「這樣不是很好嗎?何必喚我哥哥?」

  他的長指向下滑動,在她的蕾絲小褲邊緣遊走,然後尋到了純女性的地帶。

  余沛以倒抽口氣,張口輕咬住他的肩頭,「但你……你本來……本來就是哥……哥哥啊……」語難成句,因他的手指正在她腿心間做著讓她很害羞的事。

  「哥哥能對妹妹做這種事嗎?說過了不要叫我哥哥,你總是學不乖。」他的長指勾住她的小褲,在她還來不及反應時,往下一拉。

  她輕呼了聲,抬起長睫,瞬間被他的目光給鎖住,再離不開半分。

  他黑得發亮的瞳眸正一瞬不瞬地睇著她,那樣熱切的眸光,教她身子發起顫來。

  她不明白,為什麼他清瘦卻精實的身軀,會有一種讓她心跳失序的魔力?

  是不是因為她的身體是他開發的,所以她對他的愛撫才會毫無抵抗能力?只要他一碰,她的身子就會沁出細汗,然後某一部位就泌出難以啟齒的暖潮。

  喜愛這個男人,卻因為兩人間的身份,她不得不時時刻刻叮囑自己:離他遠一點。如果可以,分手確實是一勞永逸的辦法,這樣他也不用顧及那麼多人的情緒,而她也不怕會因為時間拖得愈久而愈離不開他。

  只不過想是這麼想,但一碰上他,她的全身上下總是不由自主地迎合著他的索求;從唇到身體,都是如此。

  究竟……要怎麼辦才好呢?

  「不說話?怎麼,不認同我說的?」男人微微鬆開她,慢條斯理地解著自己襯衫上的衣扣,那姿態傭懶,又帶著危險的氣質,和外人面前儒雅有禮的他,截然不同。

  余沛以斂下因動情而沾染上迷離水氣的雙瞳,正好對上他厚實健壯的裸胸,手指像是有自我意識般,在她來不及阻止前,已伸出碰上他胸口。思付了一會兒後,她才悶聲開口:「本來,我們就不應該讓這種事發生的……」

  余青凡聞言,猛然握住胸口上那只纖細小手,「不應該?思?」深邃的瞳眸進出怒焰,「關於這點,恐怕要讓你失望了,因為我會讓這種事繼續下去,所以你休想離開我,連想都不能想。」他將她那張總是吐出讓他進出怒意的小嘴納進口中,吸吮舔弄著。

  那充滿熱力的薄唇,在她瑰嫩的唇上用力摩挲,跟著用舌尖撬開她的貝齒,緊緊噙住她的丁香小舌。

  溫舌汲取她的氣味,在她芳腔中深入淺出,沉柔,迂迴。

  她在這個吻中,嘗到了濃濃的宣示意味,像是意圖讓她記住他的氣息,他的人和他的心。

  侵略性雖重,卻也無法否認這個吻確實在她心湖裡拍擊出浪潮,她被動地回應他的吻,感覺自己整個口腔都是他剛毅的男人氣味。

  直到余青凡察覺到她的呼吸有些急促了,才心不甘情不願地結束這個吻。

  長臂圈住了她纖細的腰身,她柔軟滑膩的身軀,緊貼著他精實的胸腹。微蹙起眉頭,他啞聲喃道:「怎麼覺得你似乎又瘦了點?」

  「沒……沒有啊。」她身子好燙好燙,肌肉繃得緊緊的,像條琴弦,只要輕輕一扯,就會斷裂。

  男性薄唇向下,在她敏感的鎖骨呵出一口熱氣,他的氣息滲入她胸肺裡,又酸又苦。這世界上,除了已逝的媽媽以外,也只有眼前這個不能愛,卻早已銘心的男人會注意到她是不是瘦了。

  笨蛋!余沛以,你真的是宇宙第一天下無敵的大笨蛋,怎麼會愛上哥哥?

  「沒有嗎?」余青凡忽然笑了聲,長指解開她胸衣的扣子,將自己的臉埋進她胸前的柔軟。「還好,這裡好像沒什麼瘦到……」她的胸圍不能說雄偉,但搭配她清瘦的身形,卻也算是豐滿。

  「真的……沒……沒變瘦……」輕吟聲逸出喉問,余沛以難為情地咬住下唇。

  男性的大掌像星火,在她滑嫩的背肌上燃出情火,遊走過美背,又移回她身前。他捧起一方軟綿,低聲道:「總之,我回來了,我不會再讓你繼續瘦下去。」張嘴將柔軟納進口中。

  當他熱燙的唇舌貼上她胸口之際,像是有道微弱電流通過身體般,引起她的輕顫,她感覺連腳趾都捲了起來。

  身子被他掌控住,她無法脫逃,曖昧的輕吟聲慢慢傳了出來。

  男歡女愛的情事她不是沒有過,但他出去兩年時間,她這副只給他碰的身子也有兩年的時間未嘗男女間的體膚相親,她覺得自己變得相當敏感,敏感到只能仰起頭承受他的撩撥。

  雙手攀在他肩頭,她用力咬住唇,咬得下唇泛白,就是要努力不讓那動情的聲音自口中發出。

  兩人緊挨在一起的身軀,磨磨蹭蹭著,體溫不斷升高。

  她身子慢慢沁出細汗,如牛奶般的肌膚染上一層淺粉紅,像正在綻放中的玫瑰。他淺麥色的身軀早已是佈滿顆顆因激情而生的光澤,忽而滾落的汗滴,為此刻這樣的他,增添一股狂浪的氣息。

  「別咬自己。」他心疼地捧住她後腦,唇舌轉移陣地,回到她菱唇上。

  「你是我的,全身上下每一處都是我的,沒有我的允許,不准你像方纔那樣傷害自己。懂了沒?你是我的、你是我的--」眸光轉為深沉難測,他略顯急躁地拉下長褲的拉鏈,把自己送進她體內。

  累積了兩年多的思念,終於在這一刻獲得紆解,余青凡喟歎一聲後,薄唇貼著她發燙的耳際,沙啞著聲嗓低喃道:「你知不知道,我很想你……」愛她的動作依舊持續著,像是要將全身的精力都傾注在她身上。

  除了劫奪她的唇舌,她的身體,他連她的感情、她的思想都要--他就是這樣霸道,只在她面前展現。

  她是他的……她是他的,余沛以知道自己一直是他的,可是,他可以是她的嗎?

  著迷於眼前這動人的純女性軀體,余青凡始終沒發現,她的眼角滑下了一顆淚。


  大雨下得激狂,特別是在這靜謐的深夜裡,那打在窗上的風雨聲,乒乒乓乓作響,著實嚇人。

  五分鐘前,電燈閃動幾下後,屋內隨即陷入黑暗。

  余沛以自棉被中探出頭來,一雙圓眼轉了幾圈,正在適應這突如其來的黑暗。

  春季的深夜,氣溫偶爾還是顯得冰冷,加上今夜下雨,溫度更是降了幾分。

  她裹著自己唯一的薄被子,試圖走下床,因為窗戶上晃動的樹影讓她心生恐懼,她沒辦法繼續待在這個沒有任何一絲光線的房裡。

  才踏上冰涼的地板,右腳便踩上了裹在身上的被於,一個反應不及,她摔跌在地。

  嘶嘶嘶的風聲又來,她朝窗口瞄了一眼,雖然還是只有樹影,但她仍是克制不住那不斷冒出的恐懼感。

  手忙腳亂地爬起,因害怕而顫抖的雙手緊揪住身上的薄被,她一路跌跌撞撞的往門口移動。

  出了房門,才想起她能去哪?先別論整閭屋子都是黑的,就算沒有停電,在這個大房子裡,她除了自己的房間外,還有哪裡可去?

  挨著牆面,她縮著身子,光著腳在冰涼的地板上慢慢走著。

  好冷!真的真的好冷,她覺得自己的四肢開始不靈活了。她該找個比較溫暖的地方,等大媽他們回來……啊,去廚房好了,廚房的溫度是不是有可能比較高一點?

  移動那雙僵硬小腳之際,後頭車庫傳來聲響,她聽見電動卷門開啟的聲音。

  --他們回來了。

  聽說今天是哥哥代表地區參加全國高中鋼琴大賽的日子,大媽早早就載著青恩和青菱到比賽會場。其實她也想到場觀賞哥哥的演出,不過在這個家裡,她向來沒有發言的權利,更何況是開口向大媽要求去看哥哥比賽呢?

  從媽媽過世,兆中爸爸接她過來這裡開始,這裡就等同她的家。說是家,卻一點家的溫暖都沒有,因為她是兆中爸爸外遇對象的女兒,這個家的人怎麼可能將她視為同一家人?

  青恩待她還不錯,不過卻因此時常遭到大媽的責備,為了不讓青恩再受責備,她只能盡量不和青恩有所接觸。

  青菱討厭她,就如大媽討厭她一般,這是她打一開始就知道的事。若不是媽媽認識了兆中爸爸,兆中爸爸也不會丟下大媽一家人,轉而和媽媽結婚,所以她告訴自己別怨大媽和青菱,她們討厭她是有理的。

  哥哥……其實不過大她幾個月,但論起來她還是該喊他哥哥。

  他對她稱不上好,也不能說壞,因為他成績很好,又是學音樂的,每天回到家不是在房裡唸書就是在琴房練琴,她和他極少遇見,就算遇到了,也多半是擦肩而過,而通常對於她,他都是視而不見居多。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也討厭她,她只知道她曾在琴房外聽見他的琴聲。

  他奏出的音樂線條相當動人,令人迷醉……

  喀啦一聲,後門被鎖上的聲音拉回她飄移的思緒。

  她聽見談話聲,像是訝異著屋內為何會停電。然後那離她愈來愈近的聲音提醒了她,她得快快回自己的房裡去,若是被大媽撞見她,免不了又是一陣嘲諷。

  想轉身走回房間,才察覺裹著被子的她要在黑暗中行進是件相當困難的事。

  「媽,我好累,先回房洗澡睡覺了。」質感甚好的男性嗓音傳來,就在她身後不遠處。

  「快去快去,今天忙了一天,一定累壞你了,你先去休息。啊--對了對了,你要不要乾脆泡個澡?今晚這種氣溫滿適合,泡過澡也比較舒爽一些。」

  是大媽關切叮囑的聲音。

  「不了,沖澡就好,我累到只想趕快上床睡覺……」好聽的男嗓有著不難發現的倦意。

  對談結束,她隨即感到身後有微弱光線接近,她猜想對方應該是拿著蠟燭或是手電筒之類能夠照明的東西吧?

  快!她得再快一點,千萬不能被發現她在屋內遊蕩。

  一手貼著牆,一手揪著被子,她走得有些急。饒是如此,她還是察覺身後的腳步聲又近了幾分。她好急……好急……

  陡然間,貼著牆面的手心突然摸到一扇門,無心神去細想這是誰的房,她直接扭開門把,躲入房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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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2-1 00:01:46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握著手電筒,余青凡很快的就走進自己的房間。

  爸爸留下的這棟屋子很寬廣,又深又長,不過為了練琴時不吵到其他人,當年爸爸要為他隔一間琴房時,他就要求要在一樓,連帶房間也乾脆移往一樓。

  一樓除了客廳和餐廳、廚房外,就是他的琴房和房間,還有一個小小的儲物間。

  不知道為什麼會停電,也許是今晚突如其來的風雨造成的。

  這種時候會覺得房間設在一樓真的是件超級美妙的事,因為他不用摸黑走上樓。笑了聲,他覺得自己有些無聊,竟然連這種事也能開心?

  但轉念一想,也是啦,鋼琴大賽拿到全國優勝的成績,心情開朗之下,當然看什麼都是美妙的。

  將手電筒擱在一旁的書桌上,他唇角勾著淡笑,解下脖子上的領帶結,然後褪去黑色西裝外套,白色絲質長袖襯衫……

  年輕男孩裸露的上半身,沒有外人以為念音樂科系的男生都是弱不禁風的蒼白瘦弱身軀,反而是勻稱精實、肌理線條分明的淺麥色身體。

  除了鋼琴之外,他喜歡的還有游泳,這樣的好身材全拜游泳之賜。

  走到衣櫃前翻出乾淨衣物後,他踏入浴室。

  才走進浴室,黑暗的空間讓他想起忘了把手電筒帶進來。

  余青凡退出浴室,轉身去拿書桌上的手電筒,那一束鵝黃色的光源不意掠過房門,他看著房門頓了下,黑眸流轉著奇異的輝芒。

  怪了,他明明記得今早出門時,有將房門關上,但為何他剛才進來時,房門似乎是開的?

  是開的嗎?他回想一下方纔的情景。

  應該是沒錯,他適才是直接進到房裡,沒有打開房門的動作,也就是說,他的房門原本就是開啟的?

  會是他早上出門時忘了關,而現在又忘了他其實是沒關房門的?

  ……算了算了……何必去採究這個問題?

  握著手電筒,他再度步入浴室。

  當唯一的光源消失在浴室門後,縮著身子窩在床沿的余沛以才動了動有些發麻的雙腿。

  剛才的光線讓她得已看清她闖入的是哥哥的房間。她不是很瞭解這個兄長,但也能猜到他應該不會樂意見到她,她該趁他進浴室洗澡的這段空檔,趕緊回自己的房裡。

  她直起身子,摸黑慢慢走到房門口,才想扭開門把,屋外走動的聲音讓她縮回了手。

  「余沛以!」是大媽在喚她。

  這種時候,大媽找她做什麼?她思付著該不該走出去。

  通常只要大媽喊她,為了不挨罵,她會在第一時間出現,可現在她人在哥哥的房裡,若是從這扇門走出去,大媽會怎麼想?

  「媽,你叫那個人做什麼啦?」余青菱的聲音跟著響起。

  「我要問問她,家裡會什麼停電?要她顧家,給我顧成這樣,整個屋子烏漆抹黑,是要怎麼做事?」

  「應該只是單純的停電。」是余青恩的聲音,也只有她會為她說話。

  「媽,這個時間大姊睡了,別叫醒她了。」

  「睡睡睡,我都還沒睡,她睡什麼?」

  「就是嘛,二姊,我連澡都還沒洗耶,她怎麼可以先睡?」

  無奈地垂下眉眼,余沛以不再去聽外頭的對話,多聽一句,只是多讓自己更難過一次罷了。

  把薄被拉高,自頭頂將自己整個完全覆住,她背靠著房門緩緩蹲下。不聽、不聽……她們說什麼都與她無關……

  但是……現在該怎麼辦呢?

  出去也不是,留在這裡也不是……要怎麼辦?

  等吧,等外面沒有聲響時,她再出去就好,除此之外,她想不到還有什麼方法了。只希望在浴室裡沖澡的那個人,可以洗久一點……
  拜託,洗久一點……

  才踏出浴室,余青凡便聽見房門外的對話聲。

  微蹙濃眉,他將擦拭頭髮的毛巾丟到床上,拿著手電筒欲走到門口。步伐尚未跨出,他在手電筒光線照射下,發現了門口地上有團東西。

  已摘下隱形眼鏡的他,沒法在第一時間認出那團東西究竟為何物,狐疑地走近後,他彎下身子,手電筒直接照在那團東西上頭,另一隻手猛然扯開被子。

  近距離之下,他認出了被子下的東西。

  是她!爸爸帶回的那個女孩。

  在和媽媽離婚兩年後,爸爸帶回了這個女孩,還要求媽媽代為照顧。為了她,儲物間才會整理成房間,而那房間就成了她現在睡覺的地方。
  但此刻,為什麼她不在自己的房間,而是窩在他房門後?

  余青凡睇著她,深目裡有著探究的意味。

  女孩合著眼,看來應該是睡著的,但下一秒,卻見閉合的眼睫倏然掀開。

  長睫眨動幾次後,他對上了一雙有著不安的憂傷大眼。

  不是沒見過她,事實上她住進來好多年了,只是以考進音樂系為目標的他一直很忙碌,除了一般學生該念的學科之外,他還要習琴、練琴,加上一些術科該準備的科目,所以他沒什麼多餘的時間去注意這個女孩,當然也不會有所交集。

  同住一個屋簷下這麼多年,今天還是他頭一次認真看她。

  不知道別人是怎麼想的,但依他的眼光來看,她絕對是清麗的。

  眉很細,巧鼻秀秀氣氣地挺著,她的膚色相當白皙,襯出她睫毛的濃密。

  那張臉好小,應該比他的手掌還要小,柔柔潤潤的像剝去外殼的水煮蛋。

  她的頭髮不長,及肩而已,幾繒髮絲散亂在額前、頰側,將她的臉圈圍得更小。

  為什麼她會以這副模樣出現在他房裡?

  更讓他厘不清的,是為什麼她那雙同樣看住他的眼眸,會讓他的心跳陡地加快,胸口被撞得有些發疼?

  當覆在身上的被子被扯開時,余沛以驚醒了過來。突如其來的光線讓她瞇了瞇眼,待適應光源後,她對上一雙深幽幽,黑不見底的瞳眸。她在那雙深邃的眼中,看到了與她一樣的訝然。

  糟糕!她竟然等到睡著了,現在被發現她躲在這裡,他會有什麼舉動?

  從沒想過兩人會以這種方式將對方瞧個仔細,四目相凝中,有著幾絲詭譎的氣氛在飄蕩。

  直到外面又傳來聲響,才將兩人的視線分離。

  「真的是睡死了嗎?叫那麼多聲,應也不應一下!」余青凡認出那是母親的聲音。

  「媽,算了啦!她那麼笨,就算叫醒她,她也不可能讓電力恢復。」余青菱打了個呵欠,聲音很不優雅。「拿手電筒就拿手電筒嘍,我想先上樓洗澡子。

  余青凡側耳傾聽外頭的對話,雖不明白眼前這女孩為什麼會出現在他房裡,但大概猜得到媽和青菱把停電的原因牽連到她身上。

  平常時候,她們都這麼對待這個女孩?

  在家時,偶爾會聽見媽媽和青菱在指責她,他總以為大概是她做錯事、說錯話,不過現在聽起來,倒像是媽媽和青菱刻意在找碴。

  「媽,不要生氣,你看青菱也打算用手電筒了,忍耐一下就好,也許不用多久電就來啦!」余青恩軟軟的聲嗓正試著安撫媽媽。

  「不是我愛找她麻煩,你看看整個屋子這麼黑,就算拿手電筒又能有多大用處?我還要做保養耶,這樣是要怎麼做?哎呀,算了算了,你們都去洗,我自己多找些蠟燭來點好了。她就祈禱電力快點恢復,要不然明天醒來,她皮就給我繃緊一點。」劉可秀還在外頭叨念著。

  暗歎口氣,余青凡垂下目光,再度對上那雙有著不安的盈盈水眸。

  那雙美麗的瞳眸中映出兩個他,他在她眼底看見自己,這種感覺很微妙,像是他們的生命即將有所交集似的。

  左胸陡然一凜,他伸指做出噤聲動作,然後牽握住她的手。

  大掌一觸及她的手心,才發現她的體溫好低,掌中的小手沒有女孩家該有的柔嫩,反倒是粗糙乾裂,除此之外,她還在發抖?

  是害怕?還是冷?

  余沛以不知道眼前這個她該喚他哥哥的男孩想做什麼,但下意識的,她覺得他不會傷害她,便放心地讓他握住她的手。

  藉由他的手勁,她試圖站起,下一瞬卻軟了雙腿。

  余青凡一手及時探出,摟過她的腰間,輕輕鬆鬆穩住她往下滑的身子。

  「腳麻?」他俯頭看她,語調好輕好輕,像怕驚擾到外面的人。

  點點頭,余沛以抬眼看他。

  她很早以前就知道他是好看的,應該說,他們這一家人都長得好。

  兆中爸爸很帥,氣質儒雅,大媽現在雖然發福了點,但仍是不難發現她的五官很精緻,難怪他們的三個孩子都長得這麼好看。

  知道他好看是一回事,但畢竟是頭一回這樣近距離看著眼前這張幾乎完美的俊俏面皮,她顯得有些無措和困窘。

  需要開口跟他說話嗎?基於禮貌,打聲招呼也是應該。可要說什麼?說她為何會出現在他房裡?

  菱唇動了動,就在她打算開口解釋時,余青凡卻將她打橫抱起。

  光線不明下,她感覺他的腳步是往房間內移動。「你體溫好低,很冷是嗎?先到我床上躺著好了。」她被放在一張軟床上。

  身下這張床墊軟硬適中,整個背脊有被托住的感覺,不若她房裡那張單人床,一躺下去,床墊馬上凹陷。

  手電筒被遺忘在房門後,余沛以視線觸及之處,全是黑壓壓一片,直到感覺身側的床墊陷了一角,跟著鼻端竄入混著沐浴乳香氣的男性氣息時,她臉一偏,長睫眨了幾眨後,終於看見她身側躺了個人。

  「我不知道我媽什麼時候會上樓,你不介意的話,先在這裡等著吧。」余青凡徐緩說著,語氣中揉進好明顯的倦意,「我很累,要先睡了。」

  他沒再說話,直到均勻的呼吸聲傳來,她才知道他真的累到睡著了。

  已適應黑暗的那雙美目,靜靜睇著躺在她身側這個她該喚他哥哥的大男孩。

  他幫她?為什麼?難道他不討厭她、不介意是她媽媽搶了兆中爸爸的?

  她百思不得其解。

  想著、想著,迷迷糊糊間,那雙瞠得很大的眸子,熬不過眼皮不斷往下沉的重量,緩緩合上了。

  余青凡才踏進玄關,鞋都還沒脫下,就聽見屋內傳來母親的咆叫聲。他皺起眉,換上室內拖鞋,狐疑地往屋裡走去。

  下午三點半,這個時間青恩和青菱應該還在學校,媽媽是在罵誰?

  修長雙腿經過客廳,正想往廚房走去時,裡面的人恰好走出來。

  「咦,青凡,你回來啦。」劉可秀前一刻的嚴肅面孔迅速變成慈善,她上前捧過兒子手中的幾本厚重樂譜。

  「媽,你在罵誰?我在門口就聽見你的喊叫。」

  「還能有誰可以讓我這麼生氣?」劉可秀那張慈善面具龜裂、剝落。

  「哼!說人人就到,除了這個讓我看了就心煩的人之外,這個家裡還會有誰可以讓我這麼沒氣質地大吼大叫?真不曉得當年餘兆中是看上她媽哪一點?」呱啦呱啦,非得好好將心中的委屈吐出才行。

  余沛以自廚房走出,濕漉漉的雙手在圍裙上抹了抹,在見到佇立眼前的俊秀男孩時,眸光曾短暫停留,然後又悄悄垂下。「大媽,我已經把人參放到鍋裡了。」

  「開火了沒?」

  「還沒。」她雙手擰著圍裙,粉頸輕垂,那姿態和傭人沒兩樣。

  「還沒?」劉可秀尖銳嗓音拔高,「沒開火要怎麼燉湯?青凡都回來了,你還在這裡慢吞吞的。早就跟你說過今天青凡會早點回來,叫你早一點下班回來做飯,你卻給我拖到剛剛才進門。不甘願就講,不要老是擺一張小媳婦臉孔給我看,好像我把你欺負得多慘似的!」

  「對不起。今天找不到人跟我換班,又不能臨時請假,所以我沒辦法早走。」白天她在便利商店打工,晚上念夜校,下班後到上課前的空檔,她得回來做晚飯,今天因為得比平常時候多做幾道菜,大媽才交代她要早點下班。

  「藉口倒是很多啊!今天我要幫青凡慶祝他鋼琴大賽拿到全國冠軍,要是沒把我列的那些菜色做出來,你也別去學校了。」劉可秀冷哼了聲。
  聞言,余沛以小臉垂得更低。

  「還杵在那裡做什麼?都幾點了?我要你做的是晚餐,可不是宵夜!」真是愈看愈心煩、愈看愈討厭。

  余沛以低垂的纖弱身影轉往廚房,小腳才跨出兩步,想起了什麼,又旋過身子,「大媽,是不是做完所有的菜,我就可以去學校了?」

  「問我幹什麼?要問你自己呀!你只要煮好就可以出門,所以問題在你的動作夠不夠俐落迅速,不是在我這裡!」劉可秀諷笑了聲,「你可以繼續待在這裡問東問西沒關係,反正拖延到的是你的時間。」

  「那……大媽,我進去了。」想起第一節是班導師的課,余沛以小跑步鑽入廚房。

  「媽,家裡都是在她做飯?」深目盯著那道秀影走進廚房後,余青凡才開口詢問。

  「有什麼不對嗎?」

  「之前不都是阿姨在煮?」家裡有個管家,負責三餐和打掃。現在這樣一想,他才發現他有一段時間沒碰見管家阿姨了。

  為了考上音樂系,為了能保送好一點的學校,他早出晚歸,通常是家裡的人尚未起床,他就已經出門到學校早自習,傍晚放學後他還得趕到補習班補習,回到家大都已近十一點了。

  這樣的他別說是管家阿姨了,他連自己的兩個妹妹也不會每天都碰得到面。

  細想起來,他才發現這幾年下來他忙得有些誇張了,慶幸的是昨天的全國性鋼琴大賽他拿下好成績,篤定能保送國立大學,所以從現在開始直到畢業前,甚至是到大學開學前,他會有很多的時間可以好好待在家裡了。

  「喔--」劉可秀語氣微揚,「你說那個阿姨啊,我把她辭了,有餘沛以在,就讓她做就好,這樣我每個月也能少付一筆給管家的薪水。」

  聞言,余青凡神情諱莫如深,淡淡勾唇道:「她念夜校?」

  「她有夜校可念就算很不錯了。」

  「怎麼不讀日間部?」他突然覺得這個家好陌生,怎麼有好多事是他不曉得的?是他真的忙到太疏忽了,還是因為他一直沒去注意那個女孩?

  「她如果念日問部,那學費從哪來?」

  「所以她的學費是自己賺的?」

  「不然呢?難道還要我出去賺給她用啊?也不想想自己是什麼身份,不過就是外頭狐狸精跟別的男人生的種罷了,你那個爸卻把人家和人家的媽當成寶,還為了她們不要我們。」喘口怨氣,劉可秀繼續說:「我願意讓她留在這裡,讓她有個地方住她就該感激了,還想要我幫她付學費?」

  「但我記得爸爸要我們好好照顧她。」爸爸臨終前,確實開口要他和媽媽,青恩、青菱好好善待那個女孩,只是等爸爸喪事辦好後,他又回到忙於課業和琴藝的生活,根本無法分心去注意其他事,時間久了,他對那個女孩的記憶慢慢變遙遠,若不是昨夜她闖入他房裡,或許再不多久,他會忘了家裡還有她的存在。

  「他以為他是誰?拋棄咱們母子四人時,怎麼沒開口求我好好照顧你們三個孩子?隨便帶一個別人的小孩回來,就要我照顧她?那我求他不要離開我時,他怎麼不答應我?我又不是保母,幹什麼要照顧別人的孩子?答應他不過是為了他的遺產,你們兄妹三人都還在唸書,為了你們的生活費、學費,為了我們一家四口往後可以無憂的生活,我才勉強答應收留余沛以。她現在沒有流落街頭,就算是我們對她最好的照顧了,還想要怎樣?」說起舊事,難掩氣憤,劉可秀手指著廚房,彷彿裡頭的人與她有深仇大恨似的。

  看著母親扭曲的面容,余青凡心在底歎口氣。「媽,爸都已經走了,你又何必念著那些事?只是讓自己心煩而已。」

  「你以為我喜歡嗎?要不是每天見到余沛以的臉,我也不會老想著自己是被外頭的狐狸精給搶去丈夫的!」

  眉峰聚攏,他看著母親問:「所以,媽,你在報復嗎?大人的事情,為什麼要牽連到我們這些孩子身上?」

  劉可秀回視兒子,思量片刻後,才問:「青凡,你今天是怎麼了?感覺你似乎很不滿意我這個媽媽……」

  「不是不滿意。算起來她也是爸爸的孩子,為什麼不待她好一點?就算她有能力負擔自己的學費,也沒必要把家裡的事情都賴給她做。」不知怎地,方才余沛以那佈滿委屈神色的臉容,讓他心發軟,總覺得他該為她爭取些什麼。

  劉可秀微挑眉,諷笑幾聲,「她也算你爸的孩子?明明就是個父不詳的孩子,還要巴著『余』這個姓,非要把自己變成『余』家人不可,想來就覺得好笑。」語音尖銳高揚,擺明了要說給廚房裡的人聽。

  余青凡不是不懂母親突然加大音量的用意,畢竟當了她十多年的兒子。

  那雙深邃的瞳眸靜靜移往廚房門口,見到裡頭走動的秀影后,又將目光調回來,他將劉可秀手裡的樂譜全抱了過來。「媽,這個話題聊了不開心,不談它吧。晚飯前,我想再去練一下琴。」

  靜了幾秒後,他突然張臂攬住劉可秀,「媽,你很偉大,真的。但請你凡事往好的方面去想,這樣日子才會過得快樂。甚至如果你有遇到不錯的對象,我可是很樂意見你尋到第二春。」他在那張有些風霜的面頰上印上一吻。「我先去廚房倒杯水喝,再去琴房練琴。」說完,他走入廚房。

  鍋裡的水滾開,余沛以將一整只處理好的雞放入鍋中。要燉湯的肉類,都要先有這麼一道燙去血水的程序。

  洗淨雙手,關上水龍頭的同時,她聽見了廚房外頭的談話。

  大媽不喜歡她,這是她早就知曉的,只是那樣傷人的話竄入耳膜,還是把她震得疼痛難當。當然,她心底比誰都清楚,大媽那些話是刻意讓她聽見的。

  而他呢?那個不過長她幾個月的哥哥呢?他向大媽探問她的事情有何用意?

  昨夜誤闖他房間,一開始以為他會趕她出去,卻意外於他留下她的舉動,甚至後來他們竟然躺在同一張床上。更不可思議的是,她居然在他床上睡著了,這是相當難得的事,除了她有認床的毛病之外,她也相當怕黑。

  她真的怕黑,尤其足下雨的時候。通常遇上這種情況,她會不安、會沒辦法睡覺,但在他房裡、在他床上,她卻睡著了,還一覺到天明。

  早晨醒來時,雙眼一張就發現自己被擁在懷裡,抬眼一看才發現是他,但她真正訝異的是自己的雙手竟是一隻擱在他赤裸的胸前,另一隻環在他腰上。

  愕然中,她想到的是快速逃離,卻在移動被他勾住的小腿時,將他擾醒了。

  那雙好看的黑目從迷濛轉為深幽,她在他瞳底找到與她一般相似的愕然,然後在他出聲前,她慌亂地從他懷中掙開來,迅速跳下床,離開他房間。

  早上的情況有些尷尬,所以方才在廚房外頭見到他時,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只好迴避他的目光……輕歎了一聲,他畢竟是這個家的一分子,她能迴避多久?

  啵啵啵啵啵--鍋裡的熱水再度滾開,她熄掉火,撈起雞擺入裝有中藥材的湯鍋裡。拿了塊抹布捏住那只川燙用的鍋子的鍋耳,兩手勉力一提,把鍋子裡的血水倒進流理台旁的水槽。

  許是鍋子太重,又或許是鍋子的溫度太高,她其實也不頂清楚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時,鍋子突然滑落,鍋內的熱水翻濺,有些落在她來不及反應的左手上頭。

  盯著浮著一層油亮水光的左手,余沛以怔怔然,直到一隻大掌探了過來,抓著她的左手到水龍頭底下時,她才眨了下眼睫。

  「你發什麼呆?不痛嗎?怎麼不趕緊沖冷水?」余青凡打開水龍頭,讓水流衝著她已泛紅的左手。

  原本他是進來倒杯水喝再去練琴,怎麼知道被他撞見她看著鍋子發呆的模樣。那模樣其實很有趣,他就這麼靜靜地一直看著,然後見她熄火、撈出被熱水燙成米白色的雞……瞬間,鍋子落下,他看見熱水往上甩出,落在她的手背上。

  他想也不多想,把手中的樂譜往旁一放後,迅速走到她身側,抓住她的手腕就往水龍頭底不放。

  「……不痛。」頓了一會兒,余沛以才訥訥開口。

  「剛燙到是不覺得痛,如果不沖水,接下來你就知道會有多痛。」將水龍頭扭到最大,強大的水流直衝而下,他盯著那一大片紅,低嗓輕起,「怎麼不小心一點?」

  「大概是……是一時手滑沒抓穩鍋子吧。」他煦暖的氣息在她身側蕩漾著,若有似無地圍繞著她,她有些不適應。但也不能否認,他身上的氣味很好聞,還有……他說話的語調好溫柔好溫柔,就像他的琴聲一樣。

  「你確定是手滑嗎?」余青凡輕笑了聲,「不是因為發呆?」

  「啊?」她揚起長睫,偏臉看著他,對上了他含笑的雙眼。

  「我剛剛在你身後站了一會兒,不小心看到你神遊的模樣。」他眼瞳邃亮,閃爍著別有深意的輝芒,顯得很神俊。

  早上醒來在自己的床上見到她,初時是很意外的,但記憶回籠後,他想她該是不小心睡著。

  她那一臉心虛忙著跳下他的床的模樣,現在想來還是很有趣。很難想像她這樣看來柔柔弱弱的女孩,會有那種鮮活生動的表情,雖和她的氣質不搭,卻也是可愛得讓他印象深刻。

  最讓他在意的,是向來怕人吵的他,居然可以讓一個他完全不瞭解的人與他同床共枕還一覺到天亮,這是未曾有過的事。他是那種對方翻個身,都能擾醒他的人,但她睡在他身邊卻有辦法不驚擾到他。

  很新鮮,這個女孩從昨夜到現在給他的感覺就是很新鮮。

  「……我、我只是在想一些事。」被熱水燙傷前,她想到的是他,而他那時已在她身後……這樣的巧合讓余沛以雙頰莫名浮染上霞紅。

  「下次小心一點。來,手就放在水龍頭底下不要移動。」放開她的手,他走到冰箱前。

  拉開門,他找出一盒冰塊,倒出後,隨意從架上拉了條乾淨的抹布包裹住所有的冰塊,然後走回她身側,將那包冰塊覆在她燙到的手背。

  「家裡的醫藥箱放在哪?」一掌輕抬她的手,另一掌翻動著那包冰塊,就怕那片紅膚最後沒燙傷,反倒成了凍傷。

  「客廳,不過沒有擦燙傷用的藥。」睇著他細心的動作,她左胸突地猛跳了下,莫名的情緒在胸口翻騰著。

  心口那份不明就裡的波動將她的呼吸和心緒微微擾亂,垂下眼,她刻意不去看他溫柔中帶著關心的舉止,淡聲說:「不要緊了,沒什麼痛的感覺,應該可以不用上藥。」

  「不痛不代表沒事。」看著她輕垂的長睫,他交代著,「冰塊拿好,在這裡等我一下。」他走出廚房。

  余青凡再度走回廚房時,手中多了瓶藥膏,才走到她身側,拿下她手背上的冰塊,欲將藥膏塗抹在那片紅膚上頭時,劉可秀尖銳的嗓音在他們身後響起「看到青凡翻醫藥箱,我還以為他是哪裡受了傷,沒想到是來幫你上藥,啊?」她雙臂交抱在胸前,語氣刻薄,「叫你提早回家做個飯而已,怎麼,不甘願呀?不想做就講嘛,犯得著演這出受傷戲碼嗎?」

  「媽,她是真的受傷,不是演的。」余青凡突然發現自己的母親竟是這樣尖酸刻薄的人,他微皺眉頭地打開藥蓋,挖了坨清涼的藥膏,抹上余沛以燙到泛紅的手背。「青凡,你太單純了,人家有心欺瞞,你怎麼看得出來是不是演的?不要忘了,當年你爸爸是讓誰的媽給搶走的。我就是不懂得扮可憐,所以你那個沒良心的爸爸才會認定我沒有他也能很堅強。」

  擦藥的長指驀然感到指尖下的纖手顫了下,他抬眼,睇著那張依然輕垂,不置一詞的粉臉。

  這些年來,她都在媽媽這樣的對待下生活的嗎?

  他不過是自昨夜開始才領教到媽媽的尖酸,就已經有些受不了了,那麼她究竟領受了多少委屈?

  歎口氣,他轉頭看著劉可秀,「媽,我只是幫她擦個藥,你不必這樣大驚小怪。就算沛以真的是演戲好了,她的手確實也燙著,幫她上個藥這並不過分。」語氣無奈,卻也是輕柔,他明白媽媽心裡的苦和不甘。

  那年爸爸決定離開這個家時,他又何嘗甘願?只是爸爸執意要走,就算再不願,又能如何?他不認為一逕的哭鬧和埋怨,就能解決事情,心就能不苦。

  「我大驚小怪?你說這是什麼話!」劉可秀雙眸大睜,「栽培你就是讓你來指責我的嗎?你告訴我,你是哪時和這個狐狸精的女兒熟稔的?是不是她教你這樣對我說話的,啊?」

  余青凡閉了閉長眸,再張開時,他捺著性子開口:「媽,我也是直到剛才才知道沛以白天打工、晚上唸書的事,我能和她有多熟?大家同住一屋簷下,不能和和氣氣地生活嗎?」

  「和氣生活?你以為我不想啊?我問你,有哪個女人願意幫丈夫照顧外遇對像生的孩子的,我這樣還做得不夠嗎?和氣?你也看看她願不願意跟我們和氣,成天擺個小媳婦的臉色是給誰看呀!」

  「如果爸爸不把遺產留給我們,你會讓沛以留在這裡嗎?」余青凡睇著臉色大變的劉可秀,他還想再說些什麼時,身後的褲腰被輕扯住。他愣了下,隨即明白扯他褲腰的人想對他表達什麼。

  內心一歎,他換了語氣,「媽,今天不是要慶祝我拿到全國鋼琴大賽冠軍,我們不要為了這種事鬧得不愉快好嗎?青恩和青菱什麼時候到家?」
  兒子已先低頭,劉可秀就算有多大的怒氣,也被消弭。「她們本來都要補習的,已經跟補習班請了假,我等等要去學校接她們。」她看了看腕表,又說:「我差不多要出門了,你幫她擦完藥就出去,男孩子不要待在廚房碰油煙。」說完,她睨了眼兒子身後的女孩後,沉著臉離開廚房。

  余青凡隨即轉過身子,欲抬起那上了一半藥膏的手,余沛以卻在下一瞬縮回手。

  「我的手真的不痛。沒什麼事了,你快出去吧,別讓油煙沾染到你。」

  聞言,他面龐冷了幾分,「你能碰油煙,我也能碰,沒什麼差別。」

  「我習慣一個人待在廚房做事,多個人會覺得很彆扭。」她眉目低垂的臉容好幽靜,還勾著淡淡的笑。

  他看著她好一會兒,才把藥膏塞進她手心。「擦上藥膏,皮膚應該會涼涼的,若涼意散了些,再抹上一層,反覆幾次,一直到你觸碰這片燙傷的部位時,不感到疼痛為止。」

  他向來很保護雙手,有無醫學根據他並不清楚,但以往要是不小心燙著了,他都是用這樣的方法,效果也真的不錯,起碼這個方法還沒讓他超過水泡。

  「我知道了。」余沛以把藥膏收進口袋,轉身繼續方才未完成的工作。

  注視著她的側顏,難以釐清的滋味在胸臆間漫開,心湖有些騷亂,余青凡無法辨識她臉上的神色究竟為何,明明唇角勾著彎弧,垂斂的眉眼間卻又透著某種心思。

  須臾,他收回采究的目光,淡淡開口:「你忙吧,我出去了。」在走出廚房之際,他聽見了身後傳來淡淡的、柔柔的軟音--

  「哥,謝謝你。」余沛以看著他俊挺的背影。

  腳步一頓,余青凡靜了幾秒,然後,他才明白她在喊他。

  哥……

  莫名的煩躁侵襲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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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2-1 00:02:02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深藍色的天際偶爾閃過幾抹銀灰光,伴隨而來的是或在遠處,或在近處的轟隆聲響。雨絲細絀密密斜飛著,該是靜寂的深夜,卻因擊打在窗上的咚咚雨聲和天邊的雷聲,而讓空氣裡多了些不安奇詭的氛圍。

  睡夢中,余青凡被外頭雨和雷交雜的聲音擾醒,他坐起身子,俊美的五官浮現濃濃的困惑。

  這兩日白天時候的天空明明晴朗無雲,但一到了夜晚,就會飄起細雨,跟著響起雷聲。這到底是什麼鬼天氣?

  不喜愛這種擾人清夢的天氣,但慶幸的是,昨夜停電,而今夜的電力到目前為止都還是正常的。

  外頭下著雨,空氣卻是燥熱的,他伸掌抹去額上的薄薄汗水,長腿跨下床,走出房門,往廚房移動。打開冰箱灌了一杯冰開水,散了些熱意後,他緩步地往房間方向走去。

  余青凡才要走進房裡,卻被一陣不知名的聲響給中斷了步伐。遲疑了一會兒,他決定尋覓聲響來源。

  他在隔壁房門口停了下來,因為那扇門後再度傳來聲音,而這次他聽清楚了,那聲音類似貓咪哀鳴的叫聲,細細軟軟,帶著淡淡的憐味。

  溫朗的眉此刻因困惑而攏著,思忖片刻,他決定敲門。

  掌心才觸碰到門板,房門霍然被打開,映入眼裡的是一張掛著幾顆淚的秀氣小臉。

  四目相對,那雙流轉著水光的圓眸裡有著一抹淡淡的傷痛,流星般劃過,他卻捕捉到了:那樣的孤寂,讓他心口驀然一抽。他靜靜凝視她許久,猜到方纔那近似出生小貓的哀鳴聲該是來自於她。

  抬眼看了看她身後的空間,視線正巧對上窗戶,窗外樹影搖動,在這樣的夜裡顯得特別詭異。

  「你哭了。」黑白分明的瞳眸再度回到那張鵝蛋臉上,「害怕,是嗎?」

  他眸光湛亮,溫柔得像是在寒冬中,從葉隙間難得落下的一絲暖陽。

  哭了……啊,她忘了該抹去眼淚。

  她的眼淚一直都是不能見人的,那會被斥責。

  余沛以垂下臉,用手背胡亂抹掉淚水,再抬起眼時,她撒了個連自己都無法說服的謊言,「剛剛在洗臉,大概是水沒擦乾。」

  聞言,余青凡亮如恆星的黑瞳裡,霎時佈滿了愕然……真的是說謊不打草稿!

  靜悄悄地收斂起對於她謊言的詫異,他目光平靜地探究著她,像是高溫沙漠中,偶爾掠過的涼風,出其不意,無法阻止。而她只能低垂眸光,任他看個夠。

  半晌,他突然牽握起她的手,走入她房裡,合上門板的同時,也落了鎖。

  這房間很小,才跨出三步,就已到了她的床邊。

  「很晚了,快睡吧,你明早不是還要上班?」鬆開她手,他指指床墊,要她上床。

  看了他一眼,余沛以順從地爬上床。

  她習慣性地側躺,但才一躺下,便感覺身後不大的空位跟著陷落,她翻身一看,看見他競也上了床,就躺在她身旁。

  兩張臉相距不超過五公分,如此近的距離之下,她發現他那雙亮如星子的黑瞳,溫柔得像是手心剛接住一片落雪般,好珍惜的神態。
  「你……」付度許久,開口還是只有一個字。

  「睡覺。」他語調淡柔,像清水,卻有種不容忽視和反抗的力量。

  在這個家順從慣了,誰開口要求、命令她,她統統接受。

  未多加細想和考慮,余沛以當真聽話地合上雙眼。

  見她乖巧溫和,余青凡笑了笑後,跟著閉上雙目。

  坦白說,身下這張床真難睡,他一躺上去,床墊馬上陷落,毫無彈性可言,加上空間又小,他就算想翻身,也還是只能側躺,沒辦法像他房裡那張大床一樣,可讓他的身體呈大字形。

  但莫名其妙的,他競不討厭睡在這張床上,他心裡隱約知道,該是她也同睡在這張床上的因素。

  肩上掛著書包,余沛以手心握住零錢包,一邊翻找著等一下要搭公車用的零錢,一邊傾聽走在身側的好友說著笑話。

  她低首翻找零錢,聽到有趣的地方,唇畔綻出一朵笑花,眉目柔美如畫。

  「你也覺得很好笑吧?」好友黃子宣笑得誇張。

  「對啊,你說的那個人,我……」余沛以抬起眼,該落在好友臉上的目光卻被靜立在校門口的那道身影給奪走注意力。

  「怎麼啦?你在看誰?」黃子宣循著她的目光,見著了那道身影。「沛以,那個人是你認識的嗎?我看他一直在看你耶。哦--他長得好帥喔!」

  余青凡倚靠著一棵粗壯的老樹,雙臂交抱在胸前,湛亮的深目落在校門口陸續走出的學生身上。原以為要在那麼多穿著同樣制服的學生裡找出自己想找的人,該是件困難的事,未料他根本沒多加注意,當她輕垂臉容,笑著走出校門之際,他便瞧見了她。

  是她很好認出?還是她的模樣已刻上他心版?

  這兩日,他們同床而眠,沒有多餘的言語交流,就只是睡在同一張床上,感受到對方的氣息而已。但意外的,他們之間配合得相當好,沒有搶被、互踢的情況,甚至是清早醒來,他發現自己是擁著她,而她也安穩地在他胸前棲息。

  那感覺好像是他若是樹,她就是籐,合該纏在一起:又像是他若是水,她則是魚,彼此融合。

  他雖意外兩人間突然的交集,但也從中發現,她的體溫和身子能讓他睡得更安穩,有一種充實感。

  或許就是那份充實感,讓他一整日在學校都想著她。

  當她翹首發現他時,兩人目光倏然對上,雖然隔著幾大步距離,他還是輕而易舉就看見了她瞳底的訝異。那怔怔然的模樣,讓他胸口一陣柔軟。

  放下雙臂,隨意插在褲袋裡,他舉步走近她,在她面前站定。

  「下課了?」她頰側的髮絲被風拂亂,很自然地,他長指輕輕勾攏住,將指尖上的滑順髮絲撥到她耳後。

  余沛以一雙圓眸眨了下,才點點頭,「下課了。你……」

  明白她想問什麼,余青凡接下她的話,「最近比較有空,我來接你回家。」

  他日校,她夜校,他們在時間上絕大部分是錯過的,但那份充實感驅使著他,於是,他等不及她放學回到家,直接來接她了。

  他是來接她回家的?

  這兩日早晨都是在他懷裡醒來的,她隱約知道他是想陪她,但她卻無法揣測他突然對她好的原因。

  雖然他們很少遇見,但在這之前,他們就算遇上了,他也是視而不見。那為何……他改了態度?

  「其實不用麻煩,我都是自己搭公車的。」他的長指滑過她頰邊,余沛以垂下眼,輕掩他指尖溫度帶來的微麻感。

  這個與她同齡她卻該喊他哥哥的大男孩,有種讓人淪陷的特質。他的存在感好強烈,如他的琴聲,即使週遭出現太多太雜的聲響,他的琴聲總是能穿透那些聲音,讓人領受到他的鮮明。

  垂眸睇著她掩下的長睫,那瑩白秀氣的臉蛋,那眉間染上的輕郁,那微抿的菱唇……他這樣俯視她的角度,讓他腦海中浮現曾在電視及電影中見過的男女擁吻畫面。

  凝視著她的嘴唇……不知道那是什麼滋味?

  「幹嘛去搭公車啊?厚!沛以,你真笨耶,有帥哥陪你回家,當然是比自己一個人擠公車好啊,和帥哥一起不但有伴,還可以摟住帥哥的腰,再笨的人也會給帥哥陪啊。」不明白兩人心思的黃子宣,連忙出聲建議。

  「你這段話很中肯。」余青凡偏首看著黃子宣,他眉目溫朗,勾唇笑道:

  「那我把她帶回去了。謝謝你的建議,再見。」

  他握住余沛以的手腕,牽著她走向離校門口最近的公車站牌,身後卻傳來嚷喊聲--

  「沛以,你還沒跟我介紹你身邊的帥哥是誰?」

  余青凡停下腳步,想回頭介紹自己時,身邊的人兒已先一步回應:「他……他是我哥哥。」

  哥哥……他僵凝了下,因為他發現自己竟然開始討厭起這個稱呼了。

  哥哥……真的真的……真的很刺耳。


  習慣真的會讓人變貪婪。

  一個多月前,余青凡開始在她放學時間出現在校門口,陪她一道等公車、追公車、擠公車,然後一起下車,自下車處走路回家。

  初時大媽見他們一道回家,知道他特地去接她下課,大媽為此斥責了她一頓。許是這個原因,之後他雖還是每天都來等她,卻不再與她一起進家門,他總在回到家門口之際,要她先進屋,然後他到外頭繞一圈再進門。

  他的這份細心讓她感動,卻也讓她發現自己開始期待在放學時間見到他俊挺的身影出現在校門口。

  --就像現在的她。

  以往她會在走出穿堂時,就見到立在校門口的她,但今晚,她都已經走出校門口了,卻還沒見到他的身影。

  她真的變貪心了吧?從一個人坐公車回家,到現在開始渴求他的陪同,沒見到他的身影,竟有失落感。她在失落什麼?

  「喂,發什麼呆?」黃子宣走近她,拍了下她的肩。「你那個帥死人不償命的哥哥呢?今天沒來接你?」

  突如其來的聲響讓余沛以驚跳了下,輕喘口氣,她偏首輕瞪住好友,「你嚇到我了。」她該有的青春神態,通常只在好友面前才會展現。

  「哈哈!」黃子宣朗笑,「剛剛看你呆呆站在這裡,就想要玩一下,沒想到你這麼容易就被嚇到。」

  「這並不好玩。」余沛以皺了皺巧鼻。

  「是啦是啦,如果對象是你的哥哥,你會很甘願被嚇吧?」她勾攏住余沛以的手,兩人往公車站牌走去。「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余沛以垂眼盯著自己的鞋尖。

  「嘻嘻!不要不好意思啦,其實我看得出來你挺喜歡你哥的啊。」

  「……因為他是我哥哥。」聲音好輕,在夜風中散去。

  「哎喲,你知道我說的不是兄妹之間的喜歡嘛,是一種見到對方會心裡小鹿亂亂撞,沒見到對方又會想念的那種喜歡啦!」

  她對余青凡是那種喜歡嗎……頓了幾秒,余沛以才掀動菱唇,「他是我哥哥。」

  「你們又沒有血緣關係。」睞了身邊好友一眼,黃子宣有話直說。

  「但他真的只是哥哥。」她可以試圖欺瞞好友,但心裡清楚知道,她的心思真被子宣說中了。

  「名義上是哥哥沒錯啦,可是……」偏頭看著馬路的黃子宣突然揚高聲音,「沛以,你快看,那個人是你哥沒錯吧?」猛拍身旁好友的手臂,示意她看向對街。

  余沛以循著她的視線看去。余青凡就站在對街,他正和一個女孩交談,那女孩還拉著他的手,狀似撒嬌。

  正當她還在思付他與那女孩的關係之際,身旁的黃子宣已拉住她的手,邁開步伐,「走走走,我們到對面去,看看你哥在做什麼。」

  「不……不好,不要過去。」她推拒著,試圖把自己的手自黃子宣手中抽回。

  「又沒關係,你們又不是不認識。」看看兩邊來車,黃子宣邊說邊拉著她一口氣衝過馬路,跑到余青凡身側,她喘著氣開口:「嗨,沛以的哥哥,你今天不接沛以回家嗎?」

  余青凡轉過臉,深邃的黑瞳中有著微詫,「你們怎麼會過來這邊?」

  「因為沒在校門口見到你,我本來要陪沛以去搭公車,結果看到你站在這邊,就拉她過來找你啦!」黃子宣看著勾拉著他手臂的女孩一眼後,又問:

  「現在你要陪沛以回家嗎?」

  「我本來就是來接她的。」看著黃子宣身邊那張輕垂的臉容,余青凡淡笑回應。

  「接她?誰呀?」勾著余青凡手臂的許靜怡,看了看黃子宣後,將視線落在余沛以臉上。「是她嗎?她是誰啊,為什麼要你接她回去?」

  「她是我……」話到了嘴邊,吐不出口,那稱謂在口中轉了幾圖後,他才徐聲開口:「她是我妹妹。」無來由地,舌尖漫出淡淡的苦味。

  「你妹?真的嗎?」許靜怡鬆開余青凡的手臂,上著彩妝的臉轉向余沛以,她端起討好的笑容,「你好,我是青凡最要好的朋友,我們剛剛在討論要去PUB玩,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你看起來好乖,我想我們可以成為好朋友喔。」

  余沛以抬起頭,清秀的臉蛋上掛著文靜的笑,「你好。時間晚了,我要趕著回家,你和他去玩就好,謝謝你的邀請。」

  「你真的不去嗎?我是想……我們或許可以趁這個機會好好培養感情。一起玩嘛,反正有你哥哥在,晚一點回去不要緊吧?」

  「培養感情?她跟你培養什麼感情啊?真是奇怪耶。」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眼前這個女生迷戀著沛以的哥哥,以為討好沛以就能得到男生的好感嗎?她黃子宣偏就是討厭這種女生,虛偽、做作。

  「你是誰?我在跟我男朋友的妹妹說話,關你什麼事?」

  「你男朋友?」黃子宣將視線調向男主角,「沛以的哥哥,你真的找這種人當你女朋友?」

  「哪種人?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許靜怡臉色大變。

  「就是你這種人啊,有夠假的,明明就--」手臂被扯了下,黃子宣才住口。

  「子宣,我要趕公車,我們先走吧。」余沛以勾拉好友的手腕,轉身欲走。她無意引起任何紛爭。

  「等等,我們一起回去。」默不作聲的男主角,終於有了反應,他伸手拉住余沛以的手腕。

  「青凡,你幹嘛急著回去?」許靜怡靠了過來,雙手像蛇般,緊緊纏住余青凡握住余沛以的那隻手臂。

  不意和許靜怡的肌膚相觸,感受到一種獨佔欲,余沛以試著縮回自己的手。

  「時間很晚了,我得送她回家。」他大掌微微使力,緊握住那只不乖的小手。

  「你妹又不是小孩子,可以自己回家的。」許靜怡傾身,豐唇觸了觸余青凡的唇,「好嘛,陪我一次?」

  當那四片唇相貼時,余沛以忙垂頸,像做錯事的孩子。

  還是不看才對,就在適才她才發現自己喜歡上他,而現在卻得看著他的女友對他做著親暱的舉動。她是他女友,她可以光明正大對他親暱,但自己不過是他的妹妹,她怎能奢想他?

  「哥,你去玩吧,我可以自己回去的。」這次她使了力,抽出自己的手,轉身就走。

  「余沛以--」他聲音轉沉,探出大手自她身後握住她的手腕。

  「沒有關係的,以前我也都是自己搭車回家,你快去吧,別讓你女朋友等太久。」她斂去瞳底的黯色,微笑道。

  「我剛剛已經說了,我是來接你的。」余青凡很堅定,「走,一起回去。」

  他看了看左右來車,邁出步伐。

  「余青凡,你到底要我怎麼樣?我對你難道還不夠好嗎?」許靜怡在他們身後喊道,「你要四手聯彈,我陪你練;你要雙鋼琴,我也幫你,你究竟還想要我怎麼做?」

  余青凡置若罔聞,握住余沛以的手,往對街的公車站牌走去。

  「余青凡--」許靜怡大喊,「你就不要後悔,下次要找合作對像時,看我還願不願意幫你!」

  「噗!」一旁的黃子宣嗤笑出聲,「像你這種潑婦罵街型的,會有男生喜歡你才奇怪!」

  「誰潑婦罵街?」許靜怡惡狠狠的目光直瞪著她,「也不看看自己,根本就是個男人婆,我就不相信你有人喜歡!」

  「男人婆?誰男人婆啊,這叫有個性。我才不像某人,只會要脅男生,沒品啦!」

  「你說誰沒品?」

  「不就是你……」

  女孩子的紛爭,多半是很無理又幼稚的。

  下了公車,走在返家的路上,他的手一直握著她的。

  沉默自兩人上公車後就開始,一直持續到下了車,雖然沒再交談,但他的手一直牽握住她的。

  偷偷覷了他一眼,余沛以在心底悄悄歎氣。

  她不是不能忍受兩人間的靜默,只是她想,她真的該說些什麼才是。但她又該說什麼?

  「她叫許靜怡,同班同學,僅只是這層關係而已,你別想複雜了。」偏首看著走在身側的她的側顏,余青凡突然開口解釋。

  「啊?」心思尚在翻轉,他的主動開口讓余沛以有些怔然,停下腳步看著他好半晌,她才笑說:「那你要不要回去找她?我看她好像很生氣。」
  他深深凝視她,「找她做什麼?」

  「你們不是說好了要去PUB玩嗎?」

  「我是去接你回家的,她的出現只是意外遇上,我們並沒有說好要去哪玩。」深目閃爍著輝芒,透著某種她看不懂的情緒。

  「可是她好像真的很生氣,她說以後不幫你,那你要怎麼辦?」抬首看他,她秀眉微蹙。

  他目光沉穩幽靜,卻出奇燦亮,「你是在擔心我?」

  「我……」她動了動唇,卻找不到恰當的話回應,眼神無辜得像街角的小狗。

  低笑了聲,余青凡才徐聲說:「我的同學不止她一人,不一定非要她才行。況且都要畢業了,除了畢業的個人獨奏會之外,應該沒有什麼需要他人配合演奏的演出了。」

  「喔。」她低垂頸項,覺得自己的問題很蠢。

  沉默再度在兩人間蔓延,余沛以輕垂的目光瞥著兩人還交握在一起的手。

  他接她下課回家的這段時間以來,這不是他第一次握她的手,卻是頭一回握住這麼長的時間,像是怕她跑掉似的。

  夜風輕揚,將他身上混著乾淨沐浴精的氣味送到她鼻端,他的氣味和他的體溫,讓她莫名感到緊張,可卻又夾雜著近似期待的感覺?

  她在期待什麼啊?

  余青凡凝視著面前這張輕垂的臉龐,從光滑的額,到纖密的長睫,然後順著秀挺的鼻而下,是張透著粉藕色、看來相當令人垂涎的菱唇。

  心念一動,他醇厚如好酒的聲嗓低喚她,「沛以……」

  「嗯?」她仰起臉,薄唇隨即精準落下,覆上了她的。

  終於……他終於嘗到這張嘴的滋味。

  這吻不粗暴,甚至是溫存纏綿的,但卻充滿佔有的意味,那感覺像是他是拓荒者,一旦經他開墾了,就屬於他的。

  當那張薄唇貼上她泛涼的紅唇之際,心跳了下,余沛以怔愣住。

  感覺唇被含在溫熱濕暖裡,她眨了下眼睫,盯著那張放大的俊顏,他的溫舌乘機滑入她芳腔,純男性的氣息就這麼突如其來地揉進她的呼吸裡。

  吻,來得太突然,她一半是愕然,一半是不知該做何反應,只能任由他汲取採食她的甜蜜。

  察覺懷中人的僵硬,余青凡摟住她腰的手緩緩上移,揉撫著她的背心,軟舌細細描繪她美麗的唇線,時而輕啄,時而深入,存心挑逗似的。

  他的舌好熱好燙,烘得她渾身發麻。

  胸口裡的心臟跳得好快,怦怦怦的好響亮,全身的血液像是要滾燙般,她被吻得呼吸不很順暢,雙腿發軟無力。

  纖細雙手欲攀住他肩膀好穩住自己發軟的身體之際,余沛以猛然想起自己和他在家門前做了什麼!

  陡地,那雙手改為推拒他的胸膛,然後摀住自己被他吻得有些泛紅的雙唇,她美目瞠圓,看著他的眸光裡有著疑惑。片刻後,她什麼也沒說,轉身就往家門的方向跑去。

  深邃如潭的黑眸,緊跟隨她身影離開的方向。

  指尖撫上自己染上她氣味的薄唇……余青凡勾唇笑了笑。

  吻她是臨時起意,但卻從中明白,他對她早已滋生出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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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2-1 00:02:18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白色的牆面,白色的燈光,白色服裝的醫護人員進進出出……當余沛以接到通知趕到醫院時,在手術室外的長廊上見到的就是這副景象。

  她一眼就認出那在白色之中,坐在椅上穿著黑色燕尾服的大男孩。

  他低垂著頭,修長手指交握抵在額前。

  從她這角度看去,雖看不清他的神情,卻感覺得出他看似鎮靜但其實不安的情緒。

  他的身旁站著一個哭得傷心欲絕的女人,那是他媽媽,也就是她大媽。而余青菱就站在大媽身旁,攙扶著她。

  余沛以鼓起勇氣走過去,在劉可秀身後站定,輕聲道:「大媽,我來看青恩。」

  「看什麼看?你來看她她就會好嗎?」眼眶泛紅的余青菱,不改未曾對她友善過的脾性,回話一樣不客氣。

  早習慣她們的態度,余沛以不以為意,細聲道:「我只是關心她。她情況怎麼樣了?」

  「都已經在裡面急救了,還能怎麼樣?」劉可秀抬起滿是淚水的臉龐,她的額上包覆著白紗布。「你希望她怎麼樣嗎?」

  「青恩那麼善良,她不會有事的。」不理會劉可秀的怒意,她仍是溫柔開口,「大媽,你的傷不要緊吧?」她看著那塊紗布:心思卻落在椅上的那個男孩身上,他的手應該沒受傷吧?
  自從那晚的那個吻之後,她便躲著他。

  夜裡他敲她房門,她不回應,他們不再同床而眠;學校放學時,她刻意走側門避開他,他們不再有交談的機會;倘若在家裡遇上了,她也是見到他之時,就先轉頭。

  她知道今晚是他畢業前的個人獨奏會,大媽、青恩和青菱都到場觀賞,她以為獨奏會結束後,他們一家四口應該會去大肆慶祝的,怎麼知道她自學校返家不久,卻接到他的電話,說他們在途中遇上交通意外,青恩受了重傷。

  「你希望我媽怎麼樣?」看母親哭得傷心欲絕,余青菱抬高下巴問。

  「沒有,我只是看大媽的額頭有傷,所以……」手術室門打開的聲音,打斷了余沛以的話。

  一看見醫護人員從裡頭走出,劉可秀率先迎上去,余青菱和余青凡跟著上前。

  「醫生,怎麼樣了?我女兒呢?」劉可秀看著身著青色手術服、面戴口罩的男人,心急的開口。

  「她的生命徵象穩定,但腦部外傷造成她左側大腦皮層的額葉和顯葉部分受到損傷,我們目前比較擔心的是她很有可能會喪失語言溝通的能力。」

  「喪失……語言溝通的能力?」劉可秀蹙起眉頭,「你說的那個是什麼東西?什麼叫喪失語言溝通的能力?」

  「筒單來說,就是失語症,也就是沒辦法開口說話。」醫師態度沉靜,畢竟見過太多類似的情況,早習慣病人家屬的反應。

  「沒辦法開口說話?」余青菱語音拔高。

  「意思就是說……啞巴嗎?」俊逸面龐閃過複雜的心思,余青凡出聲詢問。

  「這麼解釋也不是不可以。」醫師輕頷首。

  「啞巴?」忽地,劉可秀激動了起來,「我們家青恩那麼善良,她怎麼可能變成啞巴?醫生,你是不是弄錯啦?她喉嚨沒有受傷,怎麼會是啞巴?她被撞到的是頭部!是頭部!你扯到喉嚨去做什麼?」因為心急,出口的話便不再有理智可言。

  「就因為傷到的是腦部,所以才造成失語症。我們人類的大腦,有……」

  醫師的話再度被打斷。

  「你跟我講那些我聽不懂,我只想知道我女兒會不會好?需要多久時間才能恢復健康?」劉可秀拒絕相信自己的女兒就要變成啞巴。
  醫師看著面前的家屬,長舒口氣後,他徐聲道:「目前的判定是比較傾向於永久性的傷害,也就是說……她很有可能一輩子都沒辦法再開口了。」很殘忍的答案,但還是得讓病人家屬瞭解。
  一輩子?

  承受不住劇烈的打擊,劉可秀軟倒在余青凡和余青菱及時伸出的手臂裡,而余沛以只是靜靜地站在原地。

  當他們攙扶起劉可秀時,余青凡的眸光不經意與她的交會,雖很短暫,但她瞧見了他眸底淡淡的哀傷。

  無來由的,她的、心好痛……好痛……

  余沛以下班回到家,甫打開大門,空氣中的音樂因子旋即圈圍住她,那小調的憂鬱情緒,錯綜複雜地奔馳在這偌大的空間中。

  高高低低,長長短短的音符行進間,深藏著演奏者的壓抑。

  他回來了?

  合上大門,余沛以躡足走近琴房。

  車禍意外後,這段時間以來,這個屋子就只剩下她,其他人都在醫院照顧陪伴青恩。她很想去看看青恩,卻又礙於大媽和青菱的態度,沒辦法去瞭解青恩恢復的狀況。

  她不知道事故是怎麼發生的,是那天她在醫院時偷偷問了護士小姐,才大略明白意外的過程。

  余青凡的獨奏會結束後,大媽開車載著他們往山上走,說是要去一家提供燒烤的庭園景觀餐廳慶祝。

  在上山的途中,一部跟在後頭的休旅車超車不當,撞上大媽座車的右車尾,青恩就坐在右後座,撞擊力將未系安全帶的她甩出車窗外,造成她身上有許多擦撞傷,而最嚴重的是頭部的傷害。

  除了重傷的青恩外,車內其餘三人僅是不礙事的輕傷。

  有時候不是非要生離死別才能見識到什麼叫心痛,目睹摯愛的親人受苦,也會讓人感到撕心裂肺。

  她知道他心很痛,因為他親愛的妹妹躺在醫院裡。

  美眸輕垂,余沛以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進去,因為那琴聲太沉重,重得讓她突然覺得裡頭的人,像是一座深鎖多年的重樓,她苦尋不到可以走進的入口。

  這是頭一回,她想……靠近他。

  思忖良久後,她還是只有探出一隻小手,掌心靜靜地貼上了門板。

  哥,我就站在門外,請不要一個人看著自己的傷口,那會好痛,好痛啊她把臉貼上門板,想傾聽從他指尖傳遞出的,屬於他內心深處的,那份濃濃的哀傷。

  驀然間,琴音無預警停止,她還來不及退開時,琴房的門已從裡面被打開來。

  門驟然開啟,她失去重心的身子踉膾了下,撲鼻而來的是淡淡的酒氣,然後一雙溫熱的大掌及時握住她雙臂,穩住她。

  拾起長睫,她對上一張疲憊的面龐。

  他眉間刻畫著幾道澡深的紋路,柔潤的長眸下是一片青影,髮絲凌亂,下顎還冒出一片新生胡碴;而那一雙總是邃亮如恆星的黑眸,現在卻是呈現一種近乎枯萎的沉靜,還泛著血絲。

  余青凡直直望入她眼裡,「你站在這裡做什麼?」

  才識得自己對她的那份情意,她卻忙著躲避他,教他該拿她如何是好?

  墨睫輕揚,余沛以深深凝視他。

  他醇厚的聲嗓,因壓抑著情緒而顯得低沉又沙啞,它緩緩地流進她的耳中,震動著耳膜,像是夜風的輕歎,好寂寥。莫名地,那樣的寂寥讓她的心,不受控制泛著疼。

  「青恩……青恩好嗎?」菱唇張合了幾次,她終於找到聲音。

  清俊的眉頭緊蹙,黑眸深幽幽地睇著她,他徐緩開口:「她沒辦法接受自己得到失語症,整日除了流眼淚還是流眼淚,除此之外,她身上的傷倒是不要緊的。」

  「失語症……沒辦法痊癒的嗎?」他眉間的深褶,讓她無來由的心疼。

  「要視情況。」深目湛了湛,他才啞著聲嗓繼續說:「青恩的狀況是沒辦法好的了,她的傷害是永久性的。」垂在腿邊的手握緊成拳。

  「所以她真的……永遠都沒辦法開口說話了?」余沛以瞠圓眼看著他,等著他的答案,卻發現自己的視線模糊了。

  青恩是那麼善良,還這樣年輕,要她怎麼接受自己再也沒辦法開口說話的事實?

  靜默許久,余青凡才緩緩點頭,「永遠都沒辦法開口了。」說話的同時,黑瞳裡閃過深深的自責。

  聞言,余沛以咬住下唇,垂下視線。

  撇開最近這段日子不說,從她進入這個家庭以來,對她態度最溫和、最善良的就是青恩。她們沒有辦法像親姊妹一樣分享所有的事,但她是真的打從心底喜歡青恩的。

  連她這樣關係的人,都會為青恩感到難受了,何況是向來對妹妹們疼愛有加的他?他的痛,她可以理解,卻沒辦法體會。

  模糊的視線中,她看到他腿側緊握成拳的手正微微顫動著……他在壓抑什麼?

  眨了下眼睫,沒多加細想,她上前一步,伸手覆住他握成拳的手。「我知道你很難受,但是--」

  「我當然難受。」他的聲音在她頭頂上方響起,呼出的氣息暖暖熱熱,夾雜著酒香味,拂動了她額前的髮絲。「我希望現在躺在醫院裡的那個人是我,若不是我的畢業獨奏會,青恩也不必走那一趟,結果卻碰上這樣的意外。」

  看著他起伏的胸膛,余沛以軟聲安慰,「因為是意外,所以不是你的錯,請你不要自責。」

  她的軟言軟語,讓他再難掩自己對青恩的那份自責,他難得低咆出聲:

  「怎麼不是我的錯?沒有我那場發表會,青恩會平平安安待在家中,而不是為了捧我的場,卻遭遇這樣的事。」眼淚隨著心疼流出,他目眶濕潤,聲音沙啞。

  仰起臉,她看著臉龐佈滿郁色,五官神情有些扭曲的他,「你不要這樣子,大媽要是回來了看到你這麼自責,她會很難過的。還有我……看你這樣,我也會很難過……」他泛紅的眼將她鎖在眼眶中的淚水釋放出來。

  他身上向來是乾乾淨淨的舒爽味,現下卻帶著淡淡的酒氣,他真的自責到想用酒精麻醉意識嗎?

  看他這樣,她真的好心痛。

  方才因激動而氣息略顯紊亂的他,在瞧見她傷心淚流,卻還反過來安撫他時,他好想擁住她。

  下一瞬,他動作迅捷卻輕柔地將她壓進自己懷裡。

  她難過什麼?老實說她自己也不清楚。是難過青恩再也無法開口?還是難過他的難過?抑或是難過自己對他那份不能說出口的異樣情愫?

  「你不明白。青恩知道自己再也沒辦法說話的時候,她的眼神好哀傷,讓人覺得心酸的是,她卻連開口抱怨的能力都沒有。她還這麼小,往後還有大好人生等著她,她這樣要怎麼辦?」他下顎摩挲著她的發頂,語音沙啞。

  棲息在他厚實暖燙的胸口,他的心音陣陣敲進她耳中,在她心口蕩漾出漣漪,一圈又一圈。她輕合上眼睫,淡聲道:「醫學會進步,也許過幾年後,會有什麼新的藥物或是新的療法可以幫助她,如果我們都不能對她的情況存有希望,那麼要她如何樂觀面對?」

  聞言,余青凡不說話了。

  她說得不無道理,如果連身為青恩兄長的他,都不能對她的病況存有希望,那麼他要怎麼鼓勵、幫助青恩勇敢走下去?

  抬手撫上余沛以柔軟的髮絲,他想,他會喜歡這個名義上是他妹妹的女孩,不是沒有原因的。

  小手輕握成拳,在門板前遲疑了幾秒後,才緩緩落下,敲出聲響。

  房裡的人動作相當迅速,敲門聲剛落,房門已被打開來。

  黑髮微濕,上身赤裸,清瘦卻精實的胸膛上,還隱約可見幾顆水珠。

  余青凡自敞開的房門,探出半個頭和一片裸胸,他看著立在門口的女孩,等著她開口。

  面前出現一堵淺麥色的男性裸胸,混雜著沐浴乳的氣味,少了早些時候的酒氣,多了乾乾淨淨的氣息,這讓余沛以有些怔愣。

  他……在洗澡?

  眨動幾下長睫,她對上他深沉眸光的注視,「呃……那個……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在洗澡,所以……」她低垂視線,避開他灼燦燦的目光。「我先離開好了,你忙。」她轉身欲走,卻被探出的大掌掣住手臂。

  「我剛洗完。」他將她拉回到身前。「找我有事?」

  「其實……其實沒什麼事,我是想,也許、也許……」她眼神對上的是他赤裸的胸口,烏溜溜的眼珠子在眼眶中轉了轉後,還是不曉得該把眼神落在哪裡才恰當。「也許你餓了,來問問你要不要吃點東西,我下面給你吃好嗎?」

  「我不餓。」

  「但你晚上不是沒吃嗎?」她做了晚飯後才出門上課,但放學回到家,卻見餐桌上的東西完好如初。

  「嗯,吃不下。」看了她一眼,他轉身走進房裡。

  「這幾天都沒見到大媽和青菱回來,她們一直待在醫院一定會累,也很不方便,需不需要我過去和她們換班?」他的背影少了以往的俊挺,取代的是深沉的疲憊和寂寥,教她看了心泛酸,雙腿像有意識似的跟隨他進入他房裡。

  「青恩已經轉到單人病房,病房裡什麼都有,連沙發也有,所以並不會不方便。」余青凡將擦頭髮的毛巾擱在一旁,轉身看著她,「我媽和青菱對你並不好,你還關心她們?」

  「都是……都是一家人啊。」她笑了聲,笑音中有著淡淡的落寞。

  他點點頭,像是認同她的話,但神情卻顯得高深莫測。

  片刻後,他舉步走近她,「那麼,你也會關心我嗎?」

  「啊?」怔了怔,余沛以才笑道:「當然。」

  「你對我是哪樣的關心?」向前邁近一步,他靠她更近。

  「就是……」她小嘴張合著,被他直透人心的目光看得有些慌亂。「就是對家人……對家人那樣的關心。」

  「是嗎?」他再向前逼近,她被迫背抵牆面。「那如果說,我對你的感情不是像對家人那樣的呢?」

  「你、你的意思是……」他目光輻射出的熱意太熾盛,余沛以發覺自己雙腿有些發軟。

  「如果不是青恩這件事,你打算躲我多久?」

  「我、我不知道你在講什麼。」垂下目光,她盯著他抵住她腳尖的腳。他的腳好大,腳趾也好修長,這就是男生和女生的差異嗎?

  余青凡低歎了聲,「別說我欺負你,是你說你不知道我在講什麼的,那麼……我就再做一次,讓你回想一下好了。」話聲方落,他便俯下頭,溫熱的薄唇隨即印上她的。

  她圓眸瞠得大大的,靜看著放大的俊容,而他的熱舌趁此時機侵入她芳腔中,勾引著她的記憶、誘惑著她的反應。一種陌生卻又極其熟悉的情潮在胸臆間漫開,他霸氣地將自己的氣息灌入她口中,熱舌纏著她的,直至探訪過她口中每一角落為止。

  薄唇抽離,他深深凝視氣喘吁吁、菱唇泛紅的她。「想起來了嗎?」溫熱的氣息吹拂在她面頰上,他徐緩開口,「上次吻過你之後,你處處躲著我,假若不是青恩出了事,你還要躲我到什麼時候?」

  「我、我……」她輕喘著,無言以對。

  她確實躲著他,因為她不知道怎麼面對他。

  她喜愛這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兄長,偏偏這樣的情愛不能說出口,而他又是那樣的優秀,全國鋼琴大賽的優勝者,保送國立大學的資優生,身旁還有同為優秀鋼琴手的女同學在戀慕他。她只是個父不詳的私生女,有什麼資格喜歡這樣的他?

  「我不會這樣吻一個關係只會是家人的人。」他長年練琴而變得有些粗糙的指腹輕撫上她的唇,「你懂我說什麼嗎?」

  眨了下長睫,她小臉充滿濃濃的困惑。

  他是清醒的嗎?還是酒精作祟,才同她說這些?但若說是酒精作祟,她都去學校上課回來了,酒精現在才在他體內發揮效力,時間上會不會稍嫌過晚?

  「你會來敲我房門,表示你也將我放在心上,是嗎?」他語音沙啞,在靜夜裡聽來格外迷魅惑人。

  他靠她極近,她吸進肺葉裡的都是他的氣息,那讓她腦袋陷入混亂,心臟跳得好快好快。想說些什麼,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我想吻你。」他深沉如潭的黑瞳緊鎖住她那張秀容,灼燦燦的目光將她的思路攪得更為紊亂。

  不可否認的,她喜歡他的吻,可是橫亙在兩人間的關係,還有懸殊的條件「不說話?那表示你願意了。」溫熱大掌捧住她後腦,他的寬額抵住她的,鼻端相蹭,沙嗄低沉的嗓音又起,「我給你三秒鐘的時問離開。」

  三秒鐘?離開?

  「三……」黑瞳眸光逐漸轉深,毫不掩飾對她的慾念。「還不走?」

  「傻啦?」余青凡笑了聲,笑音中卻難掩淡淡的苦澀。有種痛,痛到了極點時,連笑起來都是苦的。半晌,他眼眸濕潤,復又開口:「二……」

  余沛以似懂,也非懂,在看見他貼近的俊顏時,霍地明白他話中之意。

  「一!」他偏過臉龐,薄唇就要印上她的。

  瞠大雙瞳,她側過臉,欲轉身。

  「時間到,你來不及了。」大掌輕捏住她的下巴,熱唇湊到她耳旁,暖燙的呼吸拂過她耳際,他低啞說著。

  「唔……」尚不及反應,她的唇舌再度被侵佔。

  這個吻,和適才的不大相同,多了些霸氣,還摻雜了濃濃的愛慾,很纏綿,很曖昧。還有,她嘗到了他傳遞而來的,近似疼痛的氣味。他還是很自責嗎?還是心疼青恩吧?

  也是,他是那麼疼愛妹妹的兄長,怎會不為青恩難過?何況他一直認為青恩的失語症是他造成的。

  如果說他這麼擁著她、這麼吻著她,能稍稍安撫他的情緒,那麼她還能拒絕嗎?因為她是那麼想、那麼想讓他恢復平時的俊朗和神采啊!

  思及此,原本抵在他胸口的那雙小手,倏然放軟了下來,她輕環住他清瘦卻精實的腰身,任他在她身上製造一波又一波的情潮。

  他赤裸的上身緊緊靠著她,大手不再安分地捧著她後腦,而是移到她胸前,握住了一方軟綿。

  熾熱的唇舌自她菱唇向下移,緩緩地滑過她細緻白皙的頸項,然後落在她性感的鎖骨問。他唇舌所及之處,填進的除了他的氣息之外,還有令她心口感到疼痛的溫柔。

  余青凡修長的十指撩起她的衣擺,撫上她柔嫩的纖腰,慢慢往上,再往上。

  指尖下的肌膚和她微粗糙的掌心不同,是柔細滑嫩的,像牛奶般絲滑,他愛戀地觸著、碰著,直到遇上了阻礙物。

  指尖輕輕一推,她胸衣被解了開來,十指隨即貪戀地罩上她胸前那純女性的柔軟。

  他很壞,他知道,利用自己哀痛的情緒向她索求溫暖和慾念,可是他也是真心喜愛她的啊。

  她躲著他,讓他有著沉沉的無力感,當自己真心喜愛一個人,那個人偏又躲著你時,那只會更加深想得到對方的慾念,愈是想,就愈是執著,那樣的心情幾乎令他發狂。

  再者,青恩又遇上那樣的事,他覺得自己在一夕問,所有的思路全糾結在一塊,他像是跌進一種名叫無能為力的洪流,湍急的水流幾乎要將他侵吞淹沒,他若再不抓緊些什麼,他怕自己會被捲進一層又一層的漩渦裡,然後滅頂。

  下午她打工回來,在琴房外與他相遇時,他的眼裡就只容得下她,無論他怎麼呼吸,都是她甜馨的氣息,那樣的氣味奇異地消弭去他心頭的沉重感,他沒辦法再把持住自己,只想要留她在他身邊。

  他真的很壞、很壞,壞到寧可順遂自己的慾望接近她,也不願再壓抑了。

  是的,他不願再壓抑對她的情愫。

  管它什麼兄妹,反正他們一點血緣關係都沒有,他才不在乎外人的眼光,他只想佔領所有的她,他只想和她在一起。

  心口灼熱,余青凡大掌捧住她的臉,細細密密地吻著她。

  溫熱的靈舌仔仔細細描繪著她的唇形,將那嬌艷紅唇的滋味,全數吞入肚腹之中。他或輕或重地啃著、舔逗著,傳遞他心底深處的情慾和戀慕,還有對她的那份疼惜。

  這樣乖巧體貼的女孩,合該讓人捧在手心裡疼惜,他想要一直寵著她,疼著她,護著她,這會讓他覺得自己更為強壯。

  他想成為她的男人,一輩子的男人。

  余沛以很緊張,雖然早從一些同學口中得知男歡女愛的纏綿情事,但親自遇上了,還是難掩慌亂。細細的喘息自喉間逸出,她覺得好難為情,忙咬住下唇,傻得以為這樣便能隱藏她為他動情的輕吟聲。

  但他的手指好不規矩,在她身上彈奏著只有情人間才能聽見的私密樂章。

  他的撫觸深狂,狂到她能感受他的需要,雙手緊攀住他的肩膀,指尖深深地陷入他的肌肉裡,她就要迷失在這樣五光十色的絢爛中。

  理智告訴她不可為,偏偏感情驅使著她將自己身子更貼近他。

  她怯怯地探出雙手,輕輕地摸索著手心下純男性的身軀,從他的臉龐,下滑到他寬闊的肩、堅實的胸膛、結實的腹部……雖然環抱著的是一個實實在在的男性軀體,她卻有種捧著雪花或是抱著羽毛的錯覺,好像稍不注意力道,他就會消失似的。

  他心頭的苦,讓她這麼覺得,所以她更貼近他,卻也更溫柔。

  那是一種掙扎又歡愉,患得患失卻又快樂至極的感受。矛盾的刺激,讓她不再遲疑,決計讓自己徹底在他身下綻放。

  她含苞待放,他是肥沃土壤,她將在他滋養下,蛻變,成長。

  她喉問的輕吟聲,徹底瓦解余青凡的自制力,那樣的聲音比他指尖下的音符更動人,更讓人沉醉。

  這樣擁著她、吻著她、撫著她,像是被音符挑逗著,一會兒是溫柔、一會兒激狂、一會兒急促、熾熱、酸麻、柔軟、顫抖……高潮迭起,甜蜜的情慾氣味在空氣間奔流,她的身體就像琴鍵,他的每一個敲奏,都是構成愛情樂章的因素。

  這一夜開始,他不再讓她喚他一聲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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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余沛以坐在床上,雙腿屈起,下顎擱在膝上。

  浴室門後傳來的是嘩啦嘩啦的水聲,她側耳傾聽,思緒從多年前踏入余家開始的一切一切,慢慢移轉回來現實。

  他們之間的關係,就是從那一夜開始正式改變,他再不讓她喊他哥哥,而她則是堅持不願公開兩人的感情。

  他們一直維持有著親密行為,但在人前卻只能是兄妹的關係。

  她一直不明白,他對她的執著究竟來自何處?她甚至懷疑,這些年來他對她的執念和對她的好,會不會只是想要對她負起責任?

  因為那一夜,他很脆弱,而她想讓他重展他俊逸的風采,所以心甘情願獻出自己的溫暖和關懷,只要他能不再因為青恩的失語症而自責難過。

  可他呢?他會不會是像迷失在大海的溺水者,只須一個漂流木救起他就好,而她不過恰好經過,他便順勢抓牢她?

  這麼多年下來,他未曾說過一句喜歡她的話,他只是不斷強調她是他的。

  究竟……他是因為同情她的身世,所以男人的保護欲作祟而想照顧她?還是因為他是她第一個男人,所以他要擔起這樣的責任?

  她看不清他對她的執念是為何?她亦看不透他的心。

  但即使猜到又如何?大媽和青菱是那麼排斥她,她怎能公開與他的關係?

  她倒不是怕她們責怪她,而是擔心他要如何面對她們?況且尚未出國深造前的他,已是被樂壇看好的一顆明日之星,如今他又已拿到學位,他的未來前途大好,倘若將他們這樣的關係攤在陽光下,她會成為他的絆腳石吧?

  「在想什麼?」男人不介意自己光裸著身子,一邊擦著濕發,一邊往她走去。

  聞聲,她抬起臉,在觸及他赤裸的身軀時,倏然別開眼。

  不能否認的是,他清瘦卻精實的身軀很迷人,很難想像整日坐在鋼琴前的男人,會有這樣勁實有力的肌理。但即使是這般能蠱惑她的心智,她遺是無法直勾勾瞪著光裸的他看,那畫面太……太羞人。

  感到床緣往下陷落,她偏首對上他含笑的黑瞳。

  「又不是沒看過、沒摸過,你在不好意思什麼?」余青凡輕抬她下頷,薄唇輕揚。

  難以回應他如此露骨的話,余沛以迅速轉移話題,「你今晚還是要留在這裡嗎?」他回台灣一個星期了,這一個星期,他每夜都在她這裡過。

  「你這是……不歡迎我?」他的指腹滑過她細緻的肌膚,熱熱的鼻息輕噴在她臉上,惹得她皮膚綻出美麗的粉紅色。

  「你明知道不是……」

  「別去在意我媽或是青菱的態度,我是個成年人了,要不要回家過夜,我有我的自主權吧?」鬆開她的下巴,余青凡神情轉為冷峻,「你為什麼老在擔心那些無關緊要的事,卻從不曾聽你談過我們的將來?」

  他們的將來?他們有將來可言嗎?

  他老要她別去在意,但畢竟她們是他最親密的家人,她如何不介意她們的態度和想法?

  這段感情,究竟是他想得太簡單?還是她過於鑽牛角尖?為什麼他們之間一直找不到一個共識?

  「你知道為什麼我出國這兩年,不曾回來台灣的原因嗎?」余青凡一雙深目緊鎖住她那張秀容,不待她回應,又沉聲道:「那是因為我在想,我這個人對你而言,究竟重不重要?結果這兩年的時間,你不曾主動找過我,問問我在那邊的生活好不好?能不能適應?為什麼不回台灣?你考慮的永遠是別人的心情,卻不見你想過我的感受。但即使是如此,我在美國心心唸唸的人還是你,回台灣最想見的人也是你,一直都是你。」

  聞言,余沛以瞠大雙眸,她有些愕然,因為他的這番話。

  她還以為他不回台灣,是因為學業忙碌,她甚至還偷偷想過,他會不會是在那邊找到了讓他眷戀的人?所以她不敢問,就算收到他的電子郵件,她也不敢主動問起他在那邊的生活。

  原來……原來他是想試探她?

  「對於我們這段感情,你始終這麼淡然,我都不知道我究竟是為了什麼還要繼續愛你。」濃眉緊蹙,他聲音好沉好沉。

  愛她?這兩字像是巨石,重重投入她心湖,濺起漫天水花。

  他說他愛她?他愛她?

  不見她開口,余青凡苦笑了聲,又道:「其實也無所謂了,因為你是我的,我既認一了你,你永遠都是我的。」只有她,能讓他這樣霸道。

  我是你的真永遠都是你的,可是如此優秀的你,可以成為我的嗎?我可以那麼自私,不顧你的前程、不理大媽和青菱的想法,將你佔為己有嗎?

  聽見他的告白,驚詫中揉著更多的喜悅,她真的很歡喜,但一時之間,卻不知怎麼回應他。

  在心底歎口氣,她突然傾身靠近他,跪坐在他身前。

  小手捧住他冷沉的面龐,她聲嗓柔軟,幽幽地開口:「明天開始,你不是有一連串的講座活動和演出嗎?我這裡沒有鋼琴,你要不要回去準備一下?」

  自從他高三那年拿下全國鋼琴大賽優勝之後,便被知名鋼琴家讚許為「具有高度潛力的音樂家」,此後他的音樂之路一帆風順,連續拿了好幾年的鋼琴大賽優勝獎,還曾應邀與實驗合唱團、紐約愛樂交響樂團等團體於總統府、國家音樂廳、美國紐約林肯中心等地點演出。

  負笈美國前,他的演出經驗已累積了一百場以上,在美國取得鋼琴碩士文憑的同時,他也獲選為全美十五位hesser基金會獎得主之一。

  他在琴藝上的優異表現,早是各學校和相關團體爭相邀約演出或是擔任音樂講座講師的對象。

  「不需要回去。」對上她好溫柔的神情,他沉凜的面容逐漸變柔和,「我早有準備。」

  「那……早點休息好嗎?這樣才有充足的體力應付接下來忙碌的工作。」

  她眼波流轉間,儘是柔情。

  他愛她……他說他愛她,他剛才說了他愛她啊……

  「不趕我回去了?」有時候他覺得自己真沒用,只消她一句軟聲軟語,只消她一個溫柔的眼神,他就什麼氣都沒了。

  她是迷幻藥吧?他嗑她上了癮,老被她迷得神智不清。

  「你知道我沒有趕你的意思。」余沛以輕吻他刮得乾淨,還殘留著淡淡刮鬍膏清香的下巴。

  啄了下她的紅唇,他徐聲開口:「母校的系主任幫我辦了場學成歸國的發表會,明天下午在學校禮堂舉行,我想要你來,好嗎?」有一種成就,會希望與心愛的人分享。

  「好啊。」他愛她,她也愛他,但她卻不能告訴他,她有多愛他。那麼,讓他開心總是她能做的。

  「這次這麼乖,應得這麼乾脆?」她的回應教他意外,她總怕他倆的關係被發現,所以不習慣有第三人在場的情況下與他有所互動。

  「我一直都很乖嘛。」她眸光柔軟,面部線條也柔軟,浸了蜜似的,看來好可口。

  「是嗎?」余青凡睇著她的眸光湛動著,流光般的色澤逐漸轉為深沉。

  「那麼……坐到我腿上來,我要你吻我。」

  「啊?」聞言,余沛以溫婉的臉容浮上一層霞嫣,低首忖度數秒後,她乖乖的跨坐上他的大腿。墨睫揚啊揚,她仰首吻住他的嘴。

  他的嘴唇熱熱燙燙的,將她微涼的唇煨得暖暖的。

  細細啄吻,深入淺出地交換著彼此的氣息,她的呼吸愈來愈亂,雪膚發燙。

  「這種吻法會不會太秀氣了點?」男人在她結束這個吻時,薄唇貼上她耳殼,緩聲說著。

  「我覺得……這樣吻、這樣很好哇……」她的耳根被他的暖息拂得熱辣辣的。

  女孩子家的羞澀,總是特別容易引起男人心底深處的柔軟。

  余青凡低笑了聲,「這樣不是更好嗎?」嗓音方落,大掌隨即捧住她後腦,薄唇印上她的,他將她的細吻轉為濃烈的,帶著深刻情慾的濕吻。

  火星般的吻紛落在她細緻的肌膚上,像是要將他的情感全數烙印在她身上。

  肢體交纏,體溫相融,他們攀上了繽紛浪漫的世界。

  S大,禮堂。

  在熱烈的掌聲及底下觀眾熱情的安可聲中,已退到後台的演奏者再度上場。

  他面容俊秀,氣質出眾,一襲合身的深色西裝將他本就挺拔的身材襯得更是完美。玉樹臨風,琴藝卓越,面容斯文俊美,這樣條件的男子,一出場便贏得許多熱切的目光。

  這是余青凡取得鋼琴碩士文憑後,首次在台灣的第一場演奏會。不為演出酬勞,也不為打響知名度,只是抱著回體母校的心態,應邀演出。

  結束了安可曲,捧著學弟妹們獻上的花束,深深鞠躬後,他再度退到後台,也是真正的結束了這一場演出。

  將花束放在休息室的化妝鏡前,再與跟隨而入的校長、系主任及學校樂團的指揮教授寒暄幾句後,余青凡婉拒了他們邀約到餐廳一敘的好意,急忙離開禮堂。

  在台上演奏時,他看見了她,這是頭一回她出席他的活動。

  那樣的感受難以用言語形容,只是莫名地感動,然後想立刻見到她。

  跑出禮堂門口,隨意張望,他在不遠處尋到了她的身影,長腿跨出,才想追上前去時,幾位發現他身影的學妹靠了過來。

  能近距離見到這樣優秀的學長,她們欣喜若狂,除了尖叫聲、笑聲外,當然免不了的是簽名、拍照。

  他急著離開,偏又不能撇開這些學妹,只得捺著性子與她們合拍照片,逐一完成她們的要求後,他長舒了口氣。

  她……早離開了吧?胸間漫起淡淡的落寞。

  雖然回國後,每天都能見著她、觸著她,卻還是希望這個時候有她在身邊。那種感覺就像是小時候考了第一名,想要在第一時間與爸爸媽媽分享他的喜悅一樣,那是一種只有親密的人才能分享的成就感。

  歎口氣,他拾首。

  藍澄澄的晴空在葉隙間,被分割成拼圖,一塊一塊,就像他們之間的感情,總拼不完整,有沒有哪一天,他們可以毫無顧忌的,在大街上手挽著手散散步?

  不過是如此平凡的事情,他們卻不曾做過。

  他當真不懂,她究竟在想些什麼?

  他們之間親吻、擁抱、做愛,任何情人間能做的親密事,他們都做了,但為什麼她就是不願他公開他們的關係?他才不在乎媽和青菱的想法,他也不怕外人將他們冠上「亂倫」,反正他們一點血緣關係都沒有,他只是愛一個人,單純愛一個人而已,為何這樣複雜?

  會不會她其實對他沒有男女間的感情?她只是順從慣了,所以當他想要她時,她便乖乖給予?還是因為他霸道,而她不懂反抗,於是才會維持這樣的關係?她說過,在這個家,他對她最好……莫非是為了感謝他的愛護,所以她甘願奉獻自己?

  她像覆著一層白紗,他當真是猜不透她。

  捏捏眉心,余青凡欲提步離開,卻在瞥見到站在不遠處樹叢前的人影時,怔愣住了。

  唇角慢慢揚起弧度,長腿一邁,緩步靠近那道人影。「我以為你走了。」

  他伸手觸上女人柔嫩的面頰。

  余沛以笑了聲,眸光水亮亮,好濕潤。「你很受歡迎喔,一堆學妹搶著要跟你拍照呢。」能被這樣的男人寵愛著,她很幸運。

  昨夜在明白他愛她時,她確實有過即使眾人都反對,她也要勇敢和他在一起的念頭,甚至有著不如就公開他們戀情的想法,但就在方才見到那群年輕女學生對他的崇拜時,她卻又退縮了。

  如此偉岸的男子,她拿什麼與他匹配?他會有更好的女人去愛他的。只要能像現在這樣,默默看著他在他的舞台上發光發熱,偷偷喜愛著他、想著他,她就該滿足才是。

  「再怎麼受歡迎,也沒有你的出現更讓我高興。」大手圈抱住她的腰,他將她攬入胸懷裡。

  「我們每天都會見到面。」她側臉偎著他堅實暖燙的胸口,小手揪住他西裝下那件白色絲質襯衫的前襟。

  「那不一樣。」下顎抵在她發心,他再啟唇,「喜歡我的演出嗎?」

  「喜歡。其實我一直都喜歡聽你彈琴,今天終於有機會可以親眼目睹你在音樂舞台上的魅力了。你好帥,難怪那些學妹會被你的風采迷得搶著跟你合照。」

  她還能這樣擁著他多久?她不知道,所以她好珍惜現在這個擁抱;好珍惜好珍惜的,帶點淡淡的哀傷,淺淺的憂愁。

  「魅力……那麼有迷倒你嗎?」他在乎的只有她。

  有,她早已是他的俘虜,整顆心都懸在他身上。

  身隨意動,她未開口回應,只是輕踮起足尖,吻住了他的唇。

  偶爾她會主動親吻他,卻不曾在房間以外的地方。她這樣不顧場合的情況,還是首次發生。

  余青凡有些詫異,更多的卻是驚喜,他一直想要毫無顧慮地愛著她,在任何時間、任何場合,都能像現在這樣大方地表現他的情意。

  側過臉,他含住她的唇辦,細舔淺吮。

  和她親吻,不是頭一回,也不陌生,但這樣的觸覺,總是有著吸引人淪陷的條件,每每這麼吻著她,他就再也不想放開。

  這個吻很長,很綿密,一直到他身後傳來了尖叫聲,才將兩人貼合的身軀和唇辦分開來。

  「哥--你、你們……」余青菱瞠大雙眸,瞪視眼前的男女,她身旁站著神色難看至極的劉可秀,還有驚詫卻仍是神情平靜的余青恩。「原來你們真的在一起……」

  母女三人知道今天是余青凡回國後的第一場鋼琴發表會,她們特地到花店買了束花,親自到場觀賞,在結束後到後台尋找他,卻聽見他早一步離開的消息。

  余青菱很崇拜這個唯一的兄長,崇拜到曾經討厭自己是他親妹妹的這個身份,如果他不是她的親哥哥,她就可以用男女之情的關係來喜歡他。
  知道他離開了,她去了一趟禮堂後方的洗手間,怎料和媽媽、姊姊一踏出禮堂大門,就讓她們撞見他和余沛以親密擁吻的畫面。

  好多年前的某個夜裡,她起來喝水時,撞見哥哥走進余沛以的房間,那時就覺得奇怪,加上哥哥時常在媽媽和她面前維護余沛以,她更是無法不對他們的關係存有懷疑,但始終沒什麼直接的理由可以證實什麼,最後,她只好說服自己,哥哥對余沛以只是單純的兄妹情誼。雖然她那麼說服自己,但她還是很介意哥哥對余沛以的維護,這讓她更加討厭余沛以。

  本來就討厭余沛以,現在再讓她看見她敬愛的兄長擁吻余沛以的畫面,要她如何吞忍得下這口氣?最疼愛她的哥哥就要被另一個女人搶走了!
  忿忿走上前,她用力推開余青凡,伸手直接呼了一巴掌在余沛以的臉頰上。

  「你要不要臉?在這裡和自己的哥哥做這種事?你媽搶了我爸,你搶了我哥哥,還真是母女一個樣!你早上不是跟我媽說你是因為身體不舒服,所以下午要請假的嗎?原來你是得了思春病啊,跑來這裡和男人幽會!你什麼對像不找,偏偏找上我哥?」

  「我……」撫著熱麻的臉頰,余沛以慘白著一張臉。

  終於被發現了嗎?那麼是不是意味著她必須離開他了?早該知道這種場合大媽她們一定會出席,她怎麼會笨到站在這裡等著他,和他擁吻?

  「你怎樣?我有說錯嗎?有那種喜歡招蜂引蝶的媽媽,難怪生出來的女兒也是一模一樣!我真的很討厭你,你媽媽搶走我爸爸,現在你也要來搶走我哥哥,我真搞不懂,你們母女為什麼要破壞別人的家庭?」余青菱愈說愈激動,手掌抬起,又想再落下。「余沛以,我討厭你,真的真的很討厭你!」

  「說夠了嗎?青菱,你別太過分了。」余青凡上前,握住那只就要落在余沛以臉上的手。

  「我過分?哥-你到底是怎麼了?難道你忘了是誰讓我們這個家破碎的嗎?為什麼你要跟她在一起?」從小到大,哥不曾用這樣的語氣和她說話,現在為了她討厭的女人凶她,她難過得落下淚水。「她媽媽跟過那麼多男人,她也有可能和她媽一樣,你……」

  「我說夠了!你閉嘴。」將渾身發顫的余沛以攬入懷裡,余青凡頭一回帶著怒意的神色瞪視自己向來寵愛的小妹,「沛以沒破壞什麼,我沒娶,她未嫁,這樣的交往有什麼錯?你的教養到哪去了,這樣傷人的話你也說得出口?」

  「我傷人?那她們呢?她們專搶我們家的男人,難道就不傷人?」仰起淚濕的臉蛋,余青菱執意發洩個徹底。「哥,你知不知道我最崇拜的人是你?我沒有想到從來沒責備過我的哥哥,今天會為了一個外人凶我,媽媽就站在這裡,你有沒有想過她看見你們這樣會有多難過?自己的丈夫被狐狸精搶走,現在連兒子也要被狐狸精的女兒佔據,我都不能接受了,你要她怎麼接受?」

  「青凡……」處於錯愕和難堪交錯的情緒當中,遲遲未作聲的劉可秀顫著嗓音開口:「你、你……你怎麼可以和自己的妹妹做這種事?怎麼會啊?你知不知道傳出去有多難聽?你是鬼迷心竅了是不是?什麼不好學,盡跟你那個爸學這種事?」語音方落,在所有人的驚呼聲中,一個巴掌結實地甩上了余青凡的面頰。

  「媽……」轉回被打偏的臉,余青凡面容沉重,卻有著堅定。

  「剛剛我還在想,是不是我老了、眼花了,才會認錯人?沒想到真的是你。我特地早點打烊,帶青恩、青菱來看你演出,沒想到卻是看到這種丟人現眼的一幕。你、你……」劉可秀將目光移到兒子身後的余沛以,「你說,你到底是怎麼誘拐我兒子的?他從來沒開口凶過青菱,現在為了你,竟然大聲吼她……你、你什麼時候勾引我兒子的?你給我說清楚!」氣怒交集下,她大吼出聲,並伸手想將余沛以自兒子身後拉出。

  余沛以只是靜靜地掉著眼淚。

  情況好混亂,現在該怎麼辦才好?她從來沒想過要勾引誰啊!

  將余沛以護在身後,余青凡沉沉地吐了口氣,「媽,這裡說話不方便,是不是回家後再談?」他音調不高,也不特別激動,卻不容人抗拒。「但我必須先讓你們知道一件事,沛以從來沒有勾引我,也沒有把我搶走的念頭,從頭到尾都是我先去招惹她的。你們聽懂了沒?我愛她,就只是單純用一個男人的心去愛一個女人,這是誰也不能懷疑的事實。現在大家都在情緒上頭,我不想多說什麼,我只想請你們靜下心來想一想,沛以真的是那樣糟糕的人嗎?」

  「是是是,她就是!她就是這麼壞,故意扮可憐,引起你的同情心,她以為她是誰?灰姑娘啊?」余青菱哭得像個孩子。要她如何接受爸爸外面的女人的女兒,搶了她最愛的兄長?「母親水性楊花,生父又不詳,她那種條件憑什麼得到你的感情?」

  余青凡神情冷峻,沉聲道:「青菱,如果你還要這麼無理取鬧,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我要帶沛以先離開。媽,我晚一點會回家,我們坐下來好好談一談。青恩,你一向都是比較冷靜的,大哥拜託你,先安撫媽的情緒,我晚點就到家。」說完,他攬著余沛以,轉身離開。

  「哥--」余青菱在他身後喊著,「你是不是打算和爸爸一樣,要外面的女人而不要我們這些家人?」

  前方的身影置若罔聞,踩著步伐愈走愈遠。

  「哥……」余青菱哭出聲來,嗚嗚咽咽的,但她仍很驕傲地對著前面兩道遠離的背影喊著:「哥,我相信你最後還是會聽媽的話放棄那個女人的,我和媽還有二姊先回去等你。」

  轉過身子,她勾住劉可秀的手臂,「媽,我和二姊先陪你回家。」手背用力抹了抹水花花的眼睛,抬起眼時,卻跌進一雙深邃難解的黑瞳中。

  瞪視著那抹高大的身影,她愣住了。

  韓、韓其帆?

  他……為什麼連在這裡也能遇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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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2-1 00:02:52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站在門口,手上提著便利商店購物袋的余青凡突然怔愣住。

  就這麼進去好嗎?他是不是該想個什麼理由先安撫沛以?

  下午離開母校後,他直接送她回來,還交代她待在住處等他過來,他必須先回去和媽談談。

  事情總是要解決,他一開始就沒打算隱瞞大家他對沛以的感情,若不是沛以執意隱瞞,他真的很想向媽力爭他想要的愛情。

  但在和媽談過後,他突然覺得或許沛以的擔憂是對的。

  他沒想到媽會那麼歇斯底里,出口的話比青菱更惡毒,難怪青菱敢那麼大膽地打了沛以一巴掌。

  媽媽哭喊著要他做選擇,要她,就沒有沛以;要沛以,她就不認他這個兒子……長到這麼大,他終於明白男人在愛情和親情間,必須成為夾心餅乾的難為。

  他不懂為什麼這種只有八點檔才會出現的狗血劇情和白爛對話,會活生生地出現在他的生活中?

  將自己婚姻失敗的責任推往沛以身上,這是他覺得媽媽不公平不明理之處:但他總是她的親生兒子,他真能為了沛以而不要親生母親?

  要他放棄沛以是不可能的,他很久以前就打定主意,這輩子他就只要余沛以這個女人。

  真的是……如何才能做到兩全其美?

  有些煩悶,但轉念一想,站在這裡煩惱又能有多大幫助?既然這一次溝通失敗,還有下一次,下下一次啊。

  只要他不放棄,或許終有一天,媽會點頭成全他和沛以,反正他只要沛以,花多少時間去爭取都無所謂。

  長舒了口氣,余青凡緊蹙的濃眉才舒展了開來。

  掏出鑰匙,開了大門,他提著購物袋走進屋裡。將大門鑰匙和購物袋擱在玄關處鞋櫃的上頭,他換上室內拖鞋,走入客廳。

  在客廳沙發上尋到那個蜷縮成一團的人兒,他放輕腳步,緩緩走近。原以為她大概睡著了,想伸手將她抱起時,那人兒卻抬起臉,笑睇著他。

  「累了嗎?怎麼不先進房睡?」落坐在她身側,她含笑的雙眸好濕潤,長指拂開散在她額前的髮絲,他聲音好低柔。

  「等你嘛,沒見到你會睡不著覺。」看著他總是燦亮溫柔的黑瞳,余沛以胸口漫著柔軟,她傾身靠近他,藕臂圈攬住他的脖子,臉頰貼上他的胸口。

  很明顯了,他一進門並不是高興地宣佈大媽願意成全他們,她便明白結果如她所想。他是不想她失望吧?所以連提都不提。

  「哦?」笑了聲,余青凡圈住她腰身,「怎麼覺得你是在敷衍我?我離開台灣的這兩年,你總不會夜夜失眠吧?」

  「不是敷衍,是真的喔。」他襯衫開了兩顆扣子,露出性感的鎖骨,她忍不住伸手解開下一顆扣子,然後把臉貼在他鎖骨下方的那片溫熱肌膚上。「你知道我怕黑。」

  「咽……我知道。」要不是他高三那年,那個停電的夜裡,她誤打誤撞躲進他房間,也許他不會注意到她,當然也不會有今日這樣的關係了。

  「小時候,我媽媽有過一個會打我的男朋友,他心情好的時候對我還算好,但他心情不好時,我就會成為他的出氣包。他常打我,還威脅我不能哭,如果我哭了,他就會叫媽媽不要我。」玩著他的衣扣,她語氣平淡,「從那時候開始,我常常做惡夢,很怕黑,很怕雷聲。我也常告訴自己,不能哭,但是有時候傷心到了極點,還是會忍不住掉眼淚的。」

  余青凡眼裡浮現濃濃的疼惜,「你有一個奇怪的習慣,每次流眼淚,總是很快速就抹掉,現在我才知道,原來你是因為你母親那個男朋友的關係。」他伸手輕撫著她的頭髮,「在我面前,你不用怕掉眼淚。」

  「我知道啊。」抬起臉,她笑了笑,「和你在一起之後,我沒再做過惡夢了,而且流眼淚的時候,你的襯衫很好用。」

  「只有襯衫好用嗎?我怎麼覺得我整個人都很好用?所以你要牢牢抓緊我這個好用的人。」除了再找時間和媽媽溝通外,他還得堅定她對他的意志。

  「有啊,現在就抓住你了嘛。」她笑容很甜膩,舌尖卻滲出苦味,眨了下眼睫,余沛以又笑說:「你不在台灣的期間,有做過幾次惡夢,但讓我常失眠的原因,是我常常想著你什麼時候才回來?在電子信件和電話中你從不提,我也不好開口問。現在你回來了,這幾個晚上又變得很好入睡……真的呢,你真的很好用。」

  余青凡望入她濕潤的眼底,感覺這樣的她,好像有些不一樣。

  「你知道為什麼我會想要隱瞞我們的關係嗎?除了知道大媽不會贊同之外,也是因為你太優秀,像我這樣條件的人,拿什麼留住你呢?我好喜歡你,真的真的好喜歡你,偏偏我們的爸爸都是余兆中……我曾經想過,如果兆中爸爸不是我爸爸,我們也許就能光明正大的交往:但如果不是兆中爸爸,我也不會認識你,又怎麼可能喜歡上你?」眼睛水霧霧的,她垂首在他胸口,淚水濡濕了他胸前那片衣料。「真的是……好矛盾的想法喔。」

  聽聞她開口說了喜歡他的字句時,余青凡驚喜莫名。

  他曾以為也許她對他並無男女之情,只是不懂拒絕他,只是想報答他對她的好,現在確定了她也喜愛著他,他真的開心。但她接下去的那番話,卻又讓他胸口漫開了不安。

  「你想跟我說什麼?」

  她不說話,安靜了好一會兒後才開口:「大媽還是反對我們在一起吧?」

  愣了下,余青凡沒想過她會這麼直接問他。直接告訴她答案,是不是會間接將她推離他身邊?若撒謊,她定也是不信。

  當他思索著恰當的說法時,只見余沛以又笑說:「其實你不用瞞我,我能明白大媽的心情。」

  那笑容淡淡的,輕輕的,像是一片雪花,又像是毫無重量可言的羽毛,更像是尋不到終點的蒲公英……這種感覺,像是她隨時都會消失不見似的。

  余青凡倏然瞇起黑目,「然後呢?明白我媽的心情之後呢?你是不是要跟我提分手?」他瞪視她,神情冷凜,「余沛以,剛才你說喜歡我,你是真的喜歡我嗎?還是只是隨口說說?」

  「……是真的……真的直口歡你……喜歡著你啊。」

  「如果真的喜歡我,那就不要隨便放棄我們的感情。別跟我說什麼我媽不贊成,所以我們不能在一起的話,也別跟我提什麼身份條件這種外在的東西,我從來就不在乎這些,要在乎,又怎麼會執著於你?」他捏住她的下巴,將她的臉抬起,直勾勾看著她。

  她菱唇動了動,「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不可是的,喜歡一個人,不就應該和對方一起為感情努力的嗎?這些年來,我執著著,那麼你呢?你真喜歡我,就應該和我一起爭取我們這段感情,而不是抱著消極的態度。沒有試過,怎麼知道不會成功?還是你認為,我不值得你費心爭取?」

  她當然明白他說的這些,只是明白是一回事,真要做起來又是另一回事。

  他是站在陽光下的人,怎懂她的雨天?或許這就是真正的愛情,讓人如此心神不寧,鑽牛角尖。

  軟軟地歎了口氣,余沛以的聲調輕輕的,「你值得讓每個女人費心爭取。」

  「是嗎?」他目光深沉又灼燦,「那麼……你願意為這段感情努力了?」

  看著他輻射著強烈執著的黑瞳,她輕垂墨睫,「……好。」努力……努力將他放在心底深處,然後塵封。

  余青凡笑了,眉間皺痕被她的回應撫平。「你吃過了嗎?我剛剛在樓下的便利商店買了點東西,我去拿過來。」他起身欲往玄關處移動,卻被身側的人拉扯住手臂。

  「你……你不要走,我不餓。」某種意念瞬間在心底成形,余沛以拉著他,讓他坐回沙發,盯著他充滿疑惑的目光,一張小臉慢慢染上暖熱。

  「怎麼了?」她抓著他手臂的小手,似乎在顫抖?

  「沒、沒事啊。只是想問你,你要不要洗澡?我、我可以幫你放熱水……

  剛剛想了想,我好像沒為你做過什麼情人間該做的事情,所以、所以……」她的臉好紅好紅,像甜又多汁的富士蘋果。

  沒能聽出她話中真意的他,只是揚著眉,輕聲問:「你還沒洗嗎?我不急,你先用浴室,我晚點再洗就好。」但看她的樣子該是洗過澡了,她身上的淡淡香氣就能證明,所以他有些困惑。

  「我洗過了……」余沛以仰起臉,在觸及他深邃的黑瞳時,她突然咬住下唇。靜了幾秒後,她突然攬住他的脖子,小臉貼近他耳際,用著很輕很輕,只有兩人才能聽見的音量說:「可以再、再洗一次……我們……我們可以……可以一起……」小臉燒紅,燙得快要冒煙,她把臉埋進他肩窩裡。

  聞言,余青凡恍然大悟。

  看著埋首在自己頸肩處的頭顱,他眸光變得柔軟,「你是說認真的?」溫暖的氣息吹拂在她耳殼。

  「嗯……」沒抬首,她只是用力地點了點頭。

  輕笑了聲,他未置一詞,只是攔腰抱起她,往她房裡的浴室走去。

  蓮蓬頭下方,溫熱的水流打濕了她的衣衫,輕薄的布料貼合在柔潤的女性身軀上,將純女性的優美線條徹底展露,畫面甚是誘人。

  四片唇纏綿著,深入淺出地交換著彼此的氣息,余沛以踮起足尖,追隨著他濕軟的唇舌。

  喜歡他的吻,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歡,他們之間的吻,多半是他起頭,他佔領,而她包容,配合得天衣無縫。

  攀住他寬闊的肩,她探出丁香小舌,在他滿是清爽味的男性口腔裡,細細探索著。他的舌濕濕的、滑滑的,帶著燙人的溫度,煨得她心口暖洋洋,卻也心酸酸。

  幸福離她很遠,無論她怎麼努力都構不著邊際,這樣的情慾,染上婉麗的哀傷,又美,又酸。她吻著他,嘗著這樣酸疼中帶著甜美的滋味。

  在這個世界上,她大概再也找不到如他這般疼愛她的男人了。她的媽媽追逐愛情,給她的關愛少得可憐;她不知道她的親生爸爸是誰,總是跟著媽媽住在不同叔叔的家;兆中爸爸疼惜她,卻走得早;而大媽……

  是了,眼前這個男人是她的避風港。

  初時是感動他的關心疼惜,但後來,卻沒辦法管住自己的心,她真的真的很愛他……

  香舌游移到他的耳際,她張嘴含住了他寬厚的耳垂,細細舔吮著。

  感覺高大的男人身軀驀地僵住,他的呼吸聲變得粗重了些,男性硬實的胸膛明顯起伏著,熾熱的氣息長短不一地落在她的頸側,惹得她呼吸也逐漸不穩。

  一雙小手順著他的襯衫扣子,逐一解開,掌心貼上他布著水滴的堅實胸膛。

  男人哪,即使是這樣斯文儒雅的氣質型男,肌理卻是勻稱有力,和她的柔軟截然不同。她溫柔的撫著、觸著,沿著他身體的線條,雙手移到了他腰間。

  只遲疑了一下下,她解開他的皮帶和褲頭,這樣的大膽和主動,重重擦出了兩人間強烈的熱度。

  慾望徹底被挑起,男人心神蕩漾,眸色變得深又濃。

  「我喜歡你的主動,但還是習慣主導權在我手上。」余青凡貼著她泛紅的耳朵,啞著聲嗓道。

  他褪去她的濕衣,熱舌沿著她頸項一路下滑,吻過鎖骨,然後埋首在她渾圓的胸脯間,溫熱大掌在她漫著粉紅色澤的嬌軀上遊走,長指所經之處,留下燙人的火焰,啃蝕著她的思緒,往她靈魂深處燃燒。

  余沛以咬著唇,還是不小心自喉間洩漏了為他動情的聲音。霎時間,水流聲和她的輕吟聲,升高了浴室內的溫度。

  口中含著她發脹的粉嫩柔潤,男人在她胸前開口,聲音不甚清楚,「我想……我好像明白你為什麼會突然變得這麼熱情。」

  余青凡抬起被溫水淋得濕漉漉的臉,黑髮凌亂地服帖在他前額,還滴著水,他眨了下深沉的黑眸,定定地望著她。

  片刻後,他持著低柔的嗓音,徐徐開口:「幫我脫掉褲子。」

  聞言,她染上霞嫣的雙腮更是深濃了幾分,遲疑了幾秒,她微彎身子,拉下他的長褲。

  「還有一件。」總是溫柔的男嗓這時聽來,卻有幾分魔魅。

  余沛以雙手微顫,燙著一張紅到像是要滴出血來的臉蛋,怯怯地拉下男人身上唯一的遮蔽物。

  雙臂倏然被握住,余青凡用著不傷到她的力道將她身子往上提,薄唇隨即精準落下,在她紅唇上啃咬著。長臂緊緊地圈牢她,將她鎖在牆面和自己的胸膛之間,然後,他熱唇貼上她耳際,低沉誘人的嗓音聽來卻冷沉幾分--

  「你的主動是為了離開我嗎?想留下美麗難忘的記憶給我?」暖熱的鼻息吹拂在她耳畔,他俊俏的面龐因為情慾而變得潮紅,呼吸略顯紊亂。一個吐息之後,他又道:「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你若用這種方式離開我,這樣的記億肯定難忘,但不會是美麗的。我說過了,你是我的,就永遠都是我的,別想逃離。」

  抬起她雪白大腿,圈上自己的腰際,在把自己深入她身體時,他沉聲警告:「余沛以,千萬不要懷疑我的耐性和感情。」

  白霧和熱氣瀰漫的浴室裡,男人深深的、狠狠的,愛著身下那眼眶兜轉著淚水的女人。淺麥色的身軀,白皙的雪膚,相交相纏,融合成一室的曖昧色調愛情不一定圓滿,也不一定都有美好結局,只要天明之前,他們真真切切愛著對方,她就滿足了。

  攬著男人的脖子,她弓起身子迎合他,配合著男人狂野的動作。

  昂起秀氣的臉蛋,唇畔綻放一朵笑花,那樣的美迷離卻艷麗,像撲火的飛蛾,就算知道要被那火焰焚噬,仍是義無反顧。

  一顆淚終於攀不住眼眶,滾了下來,情慾的煙花爆開散盡時,余沛以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在書上看到的一段話,那時候她不懂其中含意,現在,卻真切感受到那樣的傷痛。

  書上說:有時候愈是心愛的,愈是要放手。

  大部分的東西都未帶走,只是整理得乾乾淨淨,整齊放在原位。

  最多……最多只是留下一張小小的字條--

  對不起,我愛你。

  也謝謝,你愛我。

  Shit?!Shit!Shit--

  以為留這種字條,就能抹滅掉什麼,還是能安撫他什麼嗎?在他看來,那不過是懦弱退卻又膽小不負責任的行為!

  還以為把話挑明了,她就不會離開,怎知他一睜開雙眼,見到的就是一室的靜寂。他討厭吵雜,他喜愛安靜的氣氛,但這種靜謐,卻像某種尖銳的物品,狠狠劃過他眼角、切過他咽喉,在他心臟上頭刨了一個口。

  眼眶好熱,余青凡伸手按住熱燙的雙眼,淺淺的溫熱感麻了他指頭。

  片刻後,他食指滑過眉骨,指尖落下時,那雙黑眸中佈滿血絲。

  他瞪視床頭櫃上那只相框裡的照片,那是一次他在琴房練琴時,被她拍下來的。

  那時的她,靦腆笑說:「身邊都沒有你的照片……」

  而她竟連這張照片也沒帶走?

  仰起俊逸中透著陰鬱神色的臉龐,他看著天花板,良久,才緩緩掀動泛涼的薄唇:「連照片都不帶……你真要將我從你的心上、你的生活中徹底逐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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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5-18 0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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