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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chun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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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蕭瑟] 落星追魂《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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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2 21:13:41 |只看該作者

第 十 章  無影無蹤

接連著好幾天的大風雪。

停了。

大地又是白茫茫的一片。雪,堆得老高的,有幾座小茅房都被壓塌了,一個老人眼淚汪汪的,佝僂著腰,幫忙他的媳婦從雪堆裡,挖掘那破褸的衣衫,以及那少得可憐的傢俱…………

太陽從雲層後探出了半個臉,笑嘻嘻的偷看著兩個小孩在堆著雪人。

一大群的孩子,從屋子裡跑了出來,在雪地上打滾;一個小孩拿起一大把的雪,往別人的衣領裡放了進去………

另外兩個小孩從門外的缸裡,把圓圓的一大塊冰敲了下來,用繩子串住,拿著一根木棒敲打著冰鑼,大聲嚷道:“大老爺來了,閒人迴避。”

於是,惹起一陣鬨笑………

這時,從遠遠的一邊馳來了兩匹駿馬。

馬蹄翻飛,濺起一大片白雪,飛了起來。

雪地上,留下了兩行深深的蹄印。

近了。

我們很清楚的可以看出他們是兩個英俊的少年俠士,因為他們都是身佩長劍,身形矯健,僅只穿了件單薄的長衫,便騎在馬上,這除非他們練有武功,否則他們決不敢如此的,你說是嗎?

此刻,左邊騎在白馬上的一個英俊非凡的年青人,側首對他右邊的另一人笑著說道:

“飛鴻弟,累了吧?”

右邊的那個被喚飛鴻弟的,搖搖頭道:“不怎麼累!我們這次只不過趕了三天,以前我在山上練功夫的時候,曾經接連五天五晚都沒睡,比起來,這次舒服多了。而且慧琴姐生死未卜,我也根本沒有想到要休息”

現在,從他們的對話中,我們可以知道,他們正是那從永興出發連夜趕路的李劍銘,和公孫飛鴻兩人。

他們為了找尋公孫慧琴之行蹤,連日冒著大風雪,趕到洛寧來。

此刻因為已經將要到城裡,故此都將速度放慢,緩緩的馳動著,讓坐騎喘一口氣。

李劍銘聽到公孫飛鴻說完話後,他讚許地點了點頭,說道:“你這次報完仇後,有什麼打算?”

公孫飛鴻道:“我剛下山時,掌門師尊吩咐我,叫我在江湖上歷練一年之後,再回山裡重修師門上乘劍術。”

“而且近幾年來,師尊他老人家,從山中絕谷下,獲得本門失傳的數招威力極大之劍術,要我去修習,以作為華山十年論劍之……”說到這裡,他好似覺得失言似的,故而住口不說。

李劍銘見他這樣,笑了笑道:“你有沒有考慮到你師叔若是回武當山後,對你師父面前說你和我一起,而且把你下山後的一切告訴他,你想後果會怎樣?”

公孫飛鴻茫然道:“這個……”他想了想後說道:“師父在我下山時曉得我要報仇,這點縱使師叔怎麼說,我想師父決不會把我怎樣的,頂多面壁三年,不能下山……”

“至於說,他老人家若曉得我跟落星追魂在一起,那我可要被逐出師門,或至被挑斷筋骨,變成終身殘廢也說不定。”

李劍銘道:“那你現在怎麼辦呢?”

公孫飛鴻道:“我也不曉得……”

他此刻想到自己剛下武當山,便碰上了這種事,以致於將會變成背叛門派的罪人。

想到自己從十二歲時便被恩師收留為徙,六年來,待已有若嚴父,熱心的教導自己學藝,希望自己能夠在十年一次的華山論劍上,替本派奪得那第一的殊榮,而自己竭盡全力的修習著師門絕藝,也確實的在二代弟子中名列前茅,心中每每以此為自己的口標……

但是,現在竟演變成這種情形,叫他怎不感慨無比,黯然傷心呢?

李劍銘見到他這副樣子,他說道:“飛鴻弟,你不用難過了,待至找到你姐姐後,我一定想法替你找一個好的師父……”

公孫飛鴻搖了搖頭道:“師恩重如山,我將要回到武當山”

李劍銘道:“好,做人就要這樣,有恩必報,不能忘本,尤其是大丈夫,更應恩怨分明。

我一定會想法,讓你重回武當的,你放心好了。”

公孫飛鴻驚直這:“真的?”

李劍銘道:“當然,難道你想我曾說過什麼妄話不成?”

公孫飛鴻道:“你的話我決定相信,一百廿萬分的相信,天下還有什麼事能難得住落星追魂呢?”

他因為得到李劍銘的承諾,所以心裡一高興,順便拍了一下馬屁。

李劍銘道:“你少拿高帽子往我頭上戴好吧,我一向”

他此刻突地想到自己易容在洛陽城外的關帝冢旁,將丐幫絕技“打狗棒法”中最後三大絕招,傳授給飄渺酒丐時。

曾遇見顧鳳霞險遭花花太歲凌辱,自己以丐幫絕招將花花太歲打敗,救下顧鳳霞時,曾告訴過她,李劍銘墜下萬丈深崖,以致於粉身碎骨……

現在想起來,這個天大的謊話,是從自己嘴裡親口說出來的,而現在還說未曾說過一次謊話,這真是……

唉!想到那顧鳳霞,在這個時候,該不知道怎麼樣了?而且還有那劉雪紅,她也不知道怎麼了。

也許因為黎雲是落星追魂,峨嵋派將要大為震驚吧!而她也就不會再和黎雲見面了。

自己現在既然曉得雙方誤會已經解開了,那麼就應該專心的愛著公孫慧琴,把她們都忘了吧。

他默默地說道:“讓黎雲隨著微風,永遠在你的心裡消失吧!不要留下一絲痕跡……”

兩匹馬緩緩的並轡前進著,李劍銘在馬上挺直著身子,將視線投射在那遠遠的天邊,他舒暢地吸了口涼沁的空氣,將滿腦的雜念,拋個乾淨。

他在馬上看到了雪地上一大群凍得滿瞼通紅的孩子,在拿著雪團,打起雪戰來,一片嘻嘻哈哈的笑聲傳來,無數的雪團飛得滿天都是……

他感慨的道:“只有兒童,才是最天真的,他們沒有憂慮,沒有煩惱,活潑的小生命裡,只有歡樂,你看他們那玫瑰色的面頰,是多可愛……”

公孫飛鴻聽後道:“但是他們若生長在殘缺的家庭中,或者他們的父母未能全心愛護他們,那麼這活潑的小生命,也會痛苦,有憂煩,他們將會失去臉上的紅潤,變成一片蒼白……”

李劍銘同意地點點頭道:“我相信天下父母都是愛子女的,但他們往往疏忽了自己是否將這份愛,切切實實的給了孩子們,讓他的子女們能夠感到這份溫暖……”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道:“我就是從小失去母愛的,而且我身患奇症;不能夠像一般兒量一樣的快樂地玩耍,說實在的,我從來沒有玩過什麼堆雪人,打雪戰,我現在看到了他們在玩,我都有這種慾望,想領略一下那是一種什麼滋味;你不會笑我吧!鴻弟……”

公孫飛鴻同情地搖搖頭,他說道:“這怎麼會呢?我自己也是在十一歲時就死了親孃,我知道你的幼時的心情……”

李劍銘道:“你比我幸福多了,我十二歲時,父親都沒有回來過,我在家遭受了惡奴的欺凌,僕人的蔑視,所以到我十五歲時,我就出門去找尋父親,從那時開始,我又受到了許多的磨折。”

“因而,我發誓要以自己所身受的痛苦,十倍還報那些惡人,我要殺盡那些作惡多端,奸險鬼詐,假冒為善的惡人……”

公孫飛鴻看到李劍銘眼中光芒畢露,神威凜凜,他不自禁的打了個寒顫,他說道:“銘哥我很瞭解你,不過我認為你應該給他們一條自新的路,讓他們能夠醒悟過去自己之非,不應一直的殺……”

他看到李劍銘臉色尚善,故放膽說下去道:“那些人有的是為環境所逼迫,有些卻是一時的失足,他們絕不會將良知完全泯沒的,因為到底人性本善,他們自有覺悟的一天,你也應該讓他們有機會去向善,銘哥,你不認為我過於多言罷?”

李劍銘道:“以往我未想到這點,直到上次我放了一個仇人之後,我也體會出這點,現在只要見到你姐姐後,我再清理一些事後,便想隱居在深山之中,不問世事……”

他此刻雖然是這麼想,但是天下的武林是否肯讓他就如此的一走了事呢?是否就如此輕易地忘掉那些血的事實?而他的命運是否會如此的平坦?一切都會如他所想的那麼簡單。

我先告訴你,不會的。

因為此刻整個江湖都在與他作對,正派武林中人,正在積極的準備著要擒獲落星追魂。

何況還有那麼多蠻荒山野的異人,也都將要來到江湖上……

他將永遠不能隱居了,除非……

除非什麼呢?

請各位讀者繼續看下去。

且說李劍銘說完話後,他瞧了瞧天色道:“飛鴻弟,走,我們加快一些,趕到洛寧去問問看,是否能立刻查得出來。”

公孫飛鴻應了一聲道:“我也想到城裡去吃些什麼的!”

李劍銘道:“那麼走吧!”

說著,他一抖韁繩,雙腿一夾,白馬潑辣辣的向前衝去,公孫飛鴻也馭著坐下乘騎,飛奔而去……

口口口

冬天的晚上,原就是非常寒冷的。

但李劍銘此刻的心,卻更是冷。

他時而坐著,時而站若,有時卻又忍不住的走到客棧外來,望著蒼茫的夜空出神,盼望若公孫飛鴻能帶來好消息。

因為他們自早晨進到洛寧城後,便開始到城裡的大大小小客棧裡,查問是否有相似形象的一撥人。

但是他們從上午到中午的半天時間,也都沒有問到絲毫線索。

於是他們找到了一聞名喚廣益的小客棧,將馬匹安頓好,開了兩個房間之後,又開始到各車行,馬行去採查公孫慧琴的下落。

為了方便起見,他們分劃開兩人的範圍,各以洛寧城十里以內之地為限,約好以戌時為限,須回到廣益客棧來。

於是兩人分手,各奔所劃定的範圍去。

李劍銘在約五年前,曾因在家中受盡惡僕虐待,故離家出走,在洛寧城外遇見竹杖神丐替他打通穴道後,曾在洛寧城內流浪甚久,對於城內的情形,也甚為熟悉。

但是他整個下午的時間,跑遍了洛寧城以南的各馬行和車行,也都沒有問到一些有關公孫慧琴的行蹤。

失望之下,他只得回到了廣益客棧,把希望寄託在往北面查探昀公孫飛鴻身上。

但是黑夜已經降臨了,卻仍然未見到公孫飛鴻回來,於是,他的心更加焦急了。

他望著茫茫的夜空,望著客棧高高挑起的一盞紅燈,他迷茫了,他慌亂了。

他深深的懺悔著自己,恨著自己為什麼以前不問個明白,而要自己固執在牛角尖裡。

這樣,不但自己痛苦,連帶著公孫慧琴也痛苦,而甚至於被人打傷了,身上帶有那麼嚴重的內傷,竟失去了蹤跡,以至於生死莫測,叫他怎不傷痛欲絕呢?

若是他能夠清醒一下自己的腦筋,當初夜探金龍堡時,聽到堡主夫人叫她玲兒,看到她瞼上那種表情,也可以瞭解她的苦心,而自己則能挺身而出,用自己的一身絕藝來保護她,那還怕什麼歐陽平?只要他落星追魂一伸手,就可把他打得變成歐陽扁。

還能讓他碰公孫慧琴一下?那時要碰碰,他大概都不敢碰,但現在呢?由於自己的愚笨,而致於發生這樣的後果。

他咬著牙,心裡宛如刀割似的,硬生生的不讓自已往壞時方面想去,他說道:“只要她有什麼不測,我非把你們這三個鳥堡給削平不可。”

他喃喃道:“慧琴呀!你千萬不要死,一定要等我趕到你那兒救你,那時我將要求你寬恕我,原諒我的愚笨,隨你怎樣處罰我,我都會心甘情願的,慧琴呀!你不能夠死,你……”

他望著蒼茫的夜空,喃喃的說著,他痛苦的搖了搖頸,對著上蒼祈禱道:“上天呀!求你不要攫去她的生命罷!她是個非常善良的姑娘,我求求你,求你不要把災難降在她的頭上,讓一切的痛苦由我承擔吧!……”

人,原是最最軟弱的,受不了些什麼打擊,就算是意士多堅強的人,在他遭遇到自己能力達不到的困難事時,他就會開始向著命運而低頭,企求著虛幻中的神力,給他幫助,讓他能克服這個困難。

因為人的力量畢竟是抗禦不了命運的,不管一個堅強到從未向命運低頭,從未企求上天幫助他,而靠著自己的毅力去克服一切困難的人。

到他躺到床上,不能動彈。他就可以感覺到死神在向他招手時,他雖然不願去,但卻有非去不可的痛苦了,那時他只得向命運低頭了……

李劍銘受著命運的擺佈,使他由一個平凡而又平凡的人,變成一個非常不平凡的超人。

他有力量可以做一般人做不到的事,他可以隨意的剝奪他人的生命,但他卻時常的感到他是受到了命運的擺佈,而不能隨心所欲。

他此時倒並不是忘記自己已經消失了力量,而是他的力量已經達不到那麼遠。

確實的,一個人怎能控制另一個人的生死呢?他對自己的生命也都不能控制,還能談得到別人?

且說李劍銘站在街道外,等待著公孫飛鴻的回來。

此時已交初更,街道上根本沒有人行走,只有寒風自那遠遠的山谷裡,掠過枯林,而來到這小城,帶來一陣陣的呼嘯聲……

他站了一會,忖道:

“我要到四周去看看,也許能碰到一些線索,也說不定。”

於是,他從狹狹的門裡,走了進去,想吩咐一聲守夜的店夥。

他一走到櫃檯旁,見到那守夜的店小二,披著一條薄毯子,縮成一團的朝在牆角睡著了,嘴角掃著一條長長的口涎,儘管寒風凜凜,但他仍兀自在打呼鼾睡著。

李劍銘一見他那瑟瑟的樣子,憐憫地忖道:

“這樣冷的晚上,他為了生活,卻要不睡覺來侍候客人,現在因白天工作過度,僅披著一床薄薄的毯子睡去了,唉!真是可憐……”

朋友!不要怨尤吧!不要因為你們目前生活不好,而怨著上天,怨著別人,因為當你們看到那比你們生活得更加貧困,更加可憐的人們時,你們才會感到自己現在是多麼的幸福,多麼的舒適。

如果你們願意生活得更好,更愉快,那麼埋頭苦幹吧!努力朝著你們的目標前進,則一切自會成功的,因為天助自助之人。

且說李劍銘輕輕的嘆息了一聲,他喚道:“喂!夥計,醒來!……”

他叫了幾聲,那店小二從夢中驚醒過來,他急忙跳了起來,睡眼惺忪的說道:“客官,您住店呀!本店有清淨的上房,有周到的服侍,包您老滿意……”他的眼根本還未張開,就連珠炮似的說了這麼多話。

李劍銘看到他這模樣,又好笑又可憐,他說道:“你還未睡醒是吧?張開眼睛看看,是我呀!”

店小二用袖子擦掉流在嘴角的口涎,把手揉揉眼睛,看清楚是李劍銘後,他不好意思的說道:“哦!原來是相公你啊!小的還當是有客人呢!”

他頓了頓說道:“相公,您是不是要熱水啊?”說到這裡他一連的打了兩個噴嚏。

李劍銘說道:“我不是要熱水,你替我留意,那和我同來的公子等下回來時,你告訴他,說我出去了,叫他在房裡等我。”

店小二連忙點頭道:“是,相公您放心,小的決忘不了。”

李劍銘看著他身上穿得千綴百補的,心裡一陣難過,自懷裡掏出一張銀票道:“你衣服穿著太少了,冬天晚上會著涼的……”

店小二吸了一口氣,挺起胸道:“相公您老放心,小的身體結實得很,這算什麼冷呢……

哈……啾……”他的這個呢字還未說完,便是一連的打了三個噴嚏,牙關開始打起架來。

李劍銘說道:“呶!你這不是著涼了?”

店小二尷尬地道:“相公!您別告訴我們帳房,說我睡……哈啾……覺。”

李劍銘搖搖頭,將手中銀票遞給小二道:“這個你拿去買點衣裳穿,是我賞給你用的。”

說著,他灑開大步,跨出了門外。

店小二顫抖著手,捧著那張銀票,他顫聲道:“三……三十兩?這……是……我……的了?……”

他不相信地道:“我是不是做夢?……”他伸出舌頭,死勁地一咬,直痛得他眼淚直流……

此刻,財神已將睡神趕得遠遠的,他眯著眼睛笑了,因為他又得到一次勝利……

李劍銘一出店門便飛身躍起,他站在屋頂上,四外探看了一下,便腳下展開輕功,有若行雲流水似的,繞著全城遊走。

此刻,夜色濃濃的,城裡的居民大都已經入睡,偶而幾間屋裡傳來了幾聲士子夜讀的朗朗書聲,隱隱約約,時斷時續,點綴在這靜謐的黑夜裡。

李劍銘搖搖了頭,嘆然忖道:“以前我在老夫子監督裡,也曾經在孤燈底下,夜讀詩書,每每讀至深夜,方才入睡。當時我因身體不好,故而在書冊之中,尋找樂趣,甚而希冀在大試之時,一吐揚眉之氣。

但想不到現在竟然成為武林中人,而輾轉在江湖恩怨之中,這始非當初所能料及的……”

他感慨地想著。

就在他沉緬在這往事中時,驀地,遠處一陣急驟的犬吠聲傳來,在黑夜裡聽來,更是清晰。

他抬頭一看,見到大約十丈開外,一個黑影躍了過來,另外一條矯捷的身影,遠遠地追躡著。

他心裡一驚,忖道:“莫非是飛鴻弟回來了?他後面那道黑影輕功高明得很,看來他還不知道……”

他這念頭未想完,突地看清楚了那前面飛躍而來的,是一個蒙面者,而且身材也較矮小,絕不類似公孫飛鴻。

他忖道:“這莫不是黑夜採花的飛賊吧?看他背上背了一個人樣的包袱,真個像極,我且去看看……”想著,他腳下一移,已經迎了上去。

那躍來的蒙面人,見到面前有人攔阻,他吭也不吭的,往地上一躍,想藉著縱橫如蛛網的街道,逃避追擊者。

李劍銘想不到這蒙面人,竟會往地上一跳,他正在微楞時,那後面追逐著,此時喝道:

“快抓住他,不要讓他跑了。”聲音中,來人朽如夜鳥翔空似的飛縱而來。

李劍銘聲音剛一入耳,便立即一沉身,飄了下地,他雙足一彈,有如急矢似的,電射而去。

那蒙面人正好從街道邊,跨進一個黑漆漆的巷子裡,他心裡一安,心想道:“這下你可又讓我溜了吧”

那知他這個念頭還未想得完,突地驟聞一聲低哼,立即身上一麻,栽倒地上,自己揹著的包袱,也到了對方手裡。

李劍銘一伸手,便將這蒙面人點中穴道,他一手接過包袱,便知裡面是個人,他正想打開來時,突地風聲一敘,身旁落下一人。

他驚忖道:“這人是誰?好快呀!”

他一轉身,想看看到底是誰?那知這一看之下,登時使他楞住了,他驚詫地忖道:“天下還有這等英俊的美男子?在我真是第一次看到……”

原來他所見到的是一個玉面朱唇,秀眉重瞳的英俊書生,他細細的打量了一下,忖道:

“這人身著青色皮裝,頸上套著白色圍巾看來更是飄逸脫俗,尤其他那張臉,真個是我都自嘆不如,只不過他身子彷佛少了一點什麼似的,看不出他的威勢來……”

他在這裡打量著對方,那青衫書生也在細細的打量了他。

青衫書生忖道:“我原道中原地大人多,卻未見到過一個俊逸的人,但這次卻在這麼個小縣裡看到了。從他外形上看來,絲毫不像會武功的,但剛才他身手之矯捷快速,卻是非功夫已經到了爐火純青之地步,不可能的。倒底中原何派能夠調教出這麼個武功高強的門人……”

他開口說道:“謝謝兄台援手,拿住了這個小賊。”

李劍銘一見對方啟口之間,齒若編貝,晶瑩皎潔,而且聲音竟是異常輕脆悅耳,他忖道:

“這人聲音怎麼還沒變呢?像個女孩子似的。”

他雖是如此想,但卻趕忙開口說道:“那裡,那裡,兄台客氣了,些須小事何須掛齒,但不知兄台與這賊子行何仇?”

青衫書生道:“小弟適才見他自一民屋中,鬼鬼祟祟而出,肩上揹著這個包袱,故而欲待上前詢問,那知這賊滑溜異常。竟竄入一個暗巷之中,逃逸而去。

我等了好半天,方始見他從另一條暗巷躍出,因要探知他的巢穴所在,故而一直追躡在後,未將他擒住。

剛才因兄台一阻,故他又施故技竄入暗巷裡,弟恐其逸去,才喝聲請兄台幫助。”

李劍銘道:“兄台你看看這包袱裡是何人?”說著,他把包袱交給那人。

青衫書生將包袱打開,只見裡面是一個年約五六歲的小女孩,此刻大約被迷藥迷了過去,故而熟睡如死。

青衫書生一見,怒道:“這賊子真該死。”他舉足一踢,便待將那蒙面人置於死地。

李劍銘一見道:“兄台,且慢,先問清是誰唆使他如此做的。”

青衫書生報然道:“兄台說的極是,小弟魯莽了。”

李劍銘一見面前這俊美的青衫書生,臉上一片嫣紅,充滿了一股嬌羞之態,他不由得呆了一呆,兩眼盯著對方多瞧幾眼,直把個青衫書生瞧得低垂下頭來,他肩頭一聳,忖道:

“這人面皮好嫩,讓我多瞧一眼,就低下頭了,大概是才出師門吧,未曾見過世面……”

他走了過去,把那被點上穴道的蒙面人一把提了起來,右手將他蒙在臉上的面巾給扯掉,順手解了他的穴道。

李劍銘臉孔一扳,冷聲說道:“是誰叫你晚上出來劫持這個小女孩的?”

這矮小瘦削的漢子,鼠目滴溜溜的轉了兩轉,他悶聲不吭的身子一伏,便從兩人空隙裡鑽出,飛快地滾了開去。

青衫書生哼了一聲,右手食指一圈,往外一彈,那才跑出半步的瘦削漢子,便“呀”地一聲,栽倒地上。

李劍銘一見,他大驚詫異忖道:“這人是何來路?他那圈指一彈的功夫,更是未曾聽見過的,竟能隔空點穴,毫無差錯。”

他說道:“兄台武功真個驚人之至……”

青衫書生倏然一笑道:“雕蟲小技難當仁兄法眼,尚請兄台不要見笑,小弟班門弄斧了。”

李劍銘道:“兄台如此客氣,小弟真個汗顏無地……”

青衫書生笑了笑,對倒地的賊子問道:“你從實招來,是誰令你做此惡事?不然哼……”

聲音冷峻之至。

那躺在地上的漢子,此刻只覺渾身軟麻,不能動彈,他知道今天碰上煞星了,為了想免了皮肉之苦,只得說道:“小的毛七,是金龍堡洛寧分堡裡的小頭目,日前堡主下令我們找三個六歲大,子時生的女孩,送回堡裡……”

李劍銘一聽,怒道:“金龍堡,又是金龍堡,你且說他們要這些小孩做什麼用?”

毛七哭喪著瞼道:“小的只聽說老祖宗要練什麼功……”

青衫書生問道:“誰是老祖宗?”

李劍銘道:“崆峒派的長老叫殘梧子……”

青衫書生詫異地說道:“崆峒派?那為什麼他要用女孩來練功呢?他們是玄門正宗的呀!”

李劍銘冷哼一聲道:“玄門正宗?誰曉得他是要練什麼邪門功夫。”

青衫書生道:“嗯!我聽師父說邪門“寒煞真氣”“玄龜氣功”“陰靈邪氣”若以幼女合樂,則能夠速成……”

李劍銘怒道:“這種人都該殺?”他想到了若非是金龍堡,公孫慧琴怎會受傷的,又怎會失蹤呢?

一想到公孫慧琴,他心裡便是一沉,他驚覺到自己是出來找公孫飛鴻的,於是他再也沒心逗留片刻了。

他說道:“兄台請原諒,小弟尚有急事,先走了。”說著,他飛身一躍拔高二丈,上了屋頂,便勢若飄風似的直往北面奔馳而去。

那青衫書生正在凜於面前這英俊的年青人殺氣騰騰,而心裡在震驚時,突地見到他竟立刻飛身躍起,他喊道:“兄台貴姓?尚請賜告。”

但是李劍銘已經躍出十餘丈外,根本沒有聽到他的呼喚,只有寒風颼颼的回答了他的呼喊。

他惆悵地望著夜空,心中起了一絲淡淡的悵惆,他不由自主的嘆了口氣……

他怔立了一會,啞然失笑道:“我怎麼啦?初來中原就這樣失神,無端端的嘆什麼氣?

真個是好沒來由。”

他右腳單足一踢,將毛七穴道解開,說道:“我今天放你一條生路,今後你可要好好做人,否則下次見到你再做壞事時,你的狗命就小心了。”

毛七一聽大喜,他跪在地上,叩頭如搗蒜似的,說道:“謝謝,小俠大恩……”

等他抬起頭來,見到青衫書生已經失去了蹤彤,他四下一看,沒有看到一個人影,於是他唾了一口口涎在地上,說道:“呸!你這初出道的雛兒,還來教訓你老子,我毛七今天例黴,十兩銀子沒賺到手,回去還得挨黃臉婆一頓排頭,真他XX?”

於是,他垂頭喪氣的走了,準備接受他黃臉婆一頓臭罵。

且說李劍銘直奔出數里之外,在整個洛寧城兜了個大圈子,都沒有看到一絲人影,一看天色,已經近三更了。

他心裡焦急得滿頭都是大汗,不知道公孫飛鴻又到那裡去了,他恨恨地道:“金龍堡,我李劍銘發誓要毀了你,還有單手擎天歐陽平,你小心吧!”

遠遠兩個更夫,拿著燈籠,敲著竹杆,走了過來。

李劍銘一聽忖道:“現在已到三更,我還不如回店去,明天再看看吧,那時決定該怎麼辦。”;

於是,他醒回了廣益客棧。

他一進門,便見到那守夜的店小二,睜大了眼睛,伸長了舌頭,坐在櫃檯旁。

他問道:“他可曾回來?”

店小二一見是李劍銘,趕忙走了過來,臉上堆著笑,諂諛地道:“公子,您那朋友還未回來,小的已經跟您燒好水,您老要不要洗洗臉?”

李劍銘見到店小二說話含混不清,他說道:“你的嘴巴怎麼啦?”

店小二道:“小的咬破了舌頭”

李劍銘看了他一眼,也沒說什麼,便逕自進去了。

店小二趕忙把門關上,到廚房去倒盆熱水送到李劍銘房裡去,他心想道:“今天我侍候人,明天人家就得侍候我了,因為”

“我現在已是有三十兩銀子的小富翁了。”

此時

李劍銘在室內卻想到了一條妙計,他忖道:“飛鴻弟未找到那點蒼掌門的下落時,我就只能用這條計策,敢保一定可以找到慧琴姐的行蹤。”

口口口口

日正當中。

金龍堡,這天下三大堡之首。

此刻,在堡裡的議事廳,正有著許多的人在商議著。

的確,近來金龍堡,也是多事之時,先後半年之中,連逢逆事,遭到了許多的打擊,堡中無一個人不惶然不安,生恐什麼時候,危難就會來臨。

現在那種情形看來,真又會有什麼事發生了,所以堡裡才會召集人在議事廳會商堡中大事?

且說在大廳之內,俊郎君諸葛輝維高踞上位,其餘十幾個勁裝打扮的武士都圍著他坐著。

諸葛輝雄說道:“據分堡傳來的消息,前日有人看見那公孫飛鴻在韓城打聽上次來堡裡的點蒼掌門一行引蹤,而在王範也有一個白衫的年青書生打聽他們下落。”

“但是他們結果一定會失望的,因為,那一撥人的下落,我已派出許多弟兄到外面去打探了將近半月,也沒有發覺他們在那裡。”

“彷佛他們都化成一陣煙一樣的消逝了,在附近三十里內都沒有蹤跡,現在我正派人到五十里外,打聽他們是否再會重來本堡。”

他頓了頓道:“不過,現在我們堡裡也須戒備,雖然公孫飛鴻不足為懼,而那個文弱的書生,更不必顧忌他。”

“但是點蒼的掌門,功力的是不淺,他手中黑簫那次還未出手,就把我們堡裡攪得那麼慘……”

說到這裡,他好似警覺自己失言,顧忌似的看了看殘梧子,見到他仍然沒有動靜,還是板著臉的,坐在椅子上。

於是,他放心似的繼續說下去道:“幸好現在飛鳳堡主歐陽大叔,已經回去通知撼山嶽伍老前輩,請他老人家儘快趕來本堡。”

“而悟禪師叔也趕回少林去,在中途碰見本門師叔悟智、悟慧、悟本等三位,因此他們也都動身來此,現在他們正在後院休息中。”

“而鼎鼎大名的武林二絕中的五毒絕僧,也在昨晚來到,說要助本堡一臂之力。另外,海南劍派的黎山雙雄也連袂而來,他們乃是海南五指山的孤獨上人之徒孫,孤獨上人在百年前曾來中原一會落星天魔,他在數百招後,方始一時失手,而重回海南,修練劍法,他死後,將一身絕藝都傳給黎山獨孤客,亦即黎山雙雄之師成為海南一派之長。”

“現在得蒙黎山雙雄來本堡,真個是非常光榮的事,他們此刻也是在西院憩息……除了這些成名的武林人物以外,那峨嵋之秀,據說也將下山,我們若告訴他一劍震天南張克英到過本堡,那麼也一定能請得他來此的。”

“故而現在本堡固若金湯,任何人來,都絕不會討得了好去,所以希望你們能夠通告堡內其他弟兄,讓他們放心,不必懼怕,這幾天辛苦了他們,今天晚上加菜,犒賞他們一番。”

“現在散會,你們各自回到崗位去,好好去監督弟兄們。”

說完,他和殘梧子一起走出議事頭廳,哪些頭目們,此刻也都魚貫地回到自己的崗位去。

諸葛輝雄將殘梧子,送到堡後一間密室後,說道:“老祖宗,您好好的休息,我會將您所需的東西送來的,現在有那些人來了,您老人家也可以休息幾天。”

殘梧子點了下頭道:“你快將最後的五個小女孩送到我這裡來,今晚子時,我將要把‘玄龜氣功’裡最後一段修習好了,那麼下次就不會怕那小子的陽剛真氣了。”

諸葛輝雄應聲道:“在黃昏之前,我就會把那些小孩叫人送來,您放心好了。”

殘梧子道:“記住,在今晚之後,一連三天,你都不能來,也不要派人來。”

諸葛輝雄道:“我曉得,您進去好了。”

殘梧子打開門進去了,諸葛輝雄用手在牆上摸了摸,然後走到屋角一個石頭前,用腳重重的跺了下。

只聽一聲輕響,那原先長在屋後的一大片竹林,移了過來,而整座屋子,竟然沉到地底下了,竹林剛好將這個洞穴蓋住,在表面上看去,根本不可能發覺它是一個機關,還以為竹林原先是長在那兒的,真個是天衣無縫。

諸葛輝雄看看已無絲毫痕跡之後,他滿意地走回前面。

經過一幢幢接連的屋子,他穿過一道月亮洞門之後,來到了一間題名“駐春樓”的房子前,他推開了門,進到客廳裡。

他看見廳內已經燒了一個大火缽,滿屋裡都是暖和和的,跟外面那寒風凜冽的情形比起來,真是恍若兩個世界。

他一而脫若罩在身上的皮袍子,一面對那站在臥房門口,正在向他請安的丫鬟說道:

“顧姑娘吃了飯沒有?”

那丫鬟答道:“稟堡主,小姐還未起身呢!”

諸葛輝雄將脫下來的皮袍子,和圍巾交給這丫鬟,問道:“還沒起身?她可是病了。”

那丫鬟道:“早晨老夫人曾來此,小姐人還是好好的,但等到她老人家走後,小姐就一直躺在床上不起來,也不要小奴進去,說是讓她清靜一下。”

“剛才小奴送午飯進去,她只叫我放在桌上,也沒起身用飯,我還看見她眼角上掛著淚珠呢!”

諸葛輝雄訝道:“淚珠!咦!她有什麼事值得傷心的?媽跟她說些什麼呢?”

說到這裡,他想了想,又自言自語道:“哦!莫非是媽告訴她,我的意思,所以她才高興得掉眼淚”說到這裡,他情不自禁的得意地笑了笑。

站在旁邊的丫鬟識趣地道:“小奴賀堡主大喜,恭賀堡主……”

她話還未說完,諸葛輝雄笑叱道:“不要胡說!讓人家顧小姐曉得了,怎麼好意思,你走吧!”

那丫鬟伸了伸舌頭,做個鬼臉走了出去。

諸葛輝雄叫了一聲道:“秋菊!你到帳房那裡去領十兩銀子,說是我犒賞你的。”

秋菊聞言,大喜道:“謝堡主”

諸葛輝雄揮了揮手,看見秋菊開了門走出去後,他臉上帶著笑的,輕鬆地走到臥房門口。

他敲了敲門,問道:“霞妹,你好吧!”他整了整衣服,等待著顧鳳霞叫他進去。

那知裡面竟然沒有絲毫迴音,他詫異地輕輕推開門,走了進去。

一進屋,就聞到一股馨香之氣撲上鼻來,他一看,見到室內一個小鼎裡,也不知道是燒了些什麼香料,一縷縷的香菸,嫋嫋的上升,滿布屋內。

一個淡裝佳人,此刻正蹲在火缽旁,將一束束的宣紙寫就的文稿,緩緩的放在火缽裡。

只見火舌一長,便將這束文稿吞沒了,熊熊的火焰,映著她的臉頰,更是鮮豔如花。

她臉頰上掛了兩滴晶瑩的淚珠,兩眼出神地凝視著,那輕輕飛起的紙灰,和那漸漸燃燒著的白紙。竟然未曾覺察到諸葛輝雄進入室內。

俊郎君詫異而又好奇地靠在門邊,看著顧鳳霞這奇特的行為,他忖道:“她為什麼要燒掉那些詩文呢?記得上次我偷偷的看到了一篇詩,也只不過是緬懷身世的淒涼而寫的荒唐之言,看那筆法,並不是她自己寫的。但她卻不許我再看,還把我罵了一頓,看來裡面定有什麼蹊蹺……”

他正想到這裡,突地聽到顧鳳霞曼聲吟道:“高閣客竟去,小園花亂飛。參差連曲陌,迢遞送斜暉。腸斷未忍掃,眼穿仍欲歸。芳心向春盡,所得是沾衣。”

顧鳳霞搖了搖頭,繼續輕聲吟道:“……芳心向春盡,所得是沾衣。”聲音悽苦,惆悵之至。

俊郎君諸葛輝雄見列她此刻眼淚又一串串的掉落下來,他心裡更是迷糊了,他忖道:

“她吟這詩好像是‘落花’,而這詩裡的大意卻是懷念著遠去的情人,傷心自己的痴念,失望之下而至於掉下眼淚來……”想到這裡,他好似恍然大悟,他忖道:“啊!莫非她以前有個情人,後來沒有理她了,所以她才會如此傷心。怪不得她來的時候,眉頭老是皺在一起,一直都不開心。

直到我跟她好了以後,他才略為開心,有時也會談談笑笑,到最近,她的心境好似更為開朗了,也比以前對我好。

只不過眉宇之間,偶而也會出現一絲愁意,感情她是想起以前的情人……”想到子一酸,一股醋意直衝腦門,妒忌的火立刻熊熊而起……

他衝動地走前一步,想要問問她是否如此,但猛地一眼望到那已變成灰燼的詩稿,他想到:“呵!現在她是把以前的情人所寫的詩,放在火缽裡燒了,表示她對這份感情已經斷了根。但她一想到以前跟那人在一起的時光,而後來又拋下了她而走掉了,故而她忍不住的掉下淚來。看這情形,對我甚是有利,我現在不應出現在她面前,以免她窘迫之下,發起脾氣來,那這已到手的小姐,又會在她羞惱之下飛了。”

這個念頭,有若電光石火樣的,在他腦裡一閃而過,故而警覺地輕輕的把腳撤了回來,走出門外,不帶一絲聲音。

看來他對女人的心理甚是瞭解,她的揣測完全的對,把顧鳳霞的思想猜個正著,一點都沒錯。

顧鳳霞自那次終南山狩獵回家後,他的整個思想都變了,她不想見到她的父親,因為她恨他,恨他把自己的幻夢都打碎了。

她將昔日李劍銘留下的詩文以及衣物,都收藏起來,每當想起他的時候,她都拿出來看著,回想到李劍銘在堡裡的一切。

至此,她深深的為自己以往驕傲自大的態度而後悔,後悔自己以往為何不向他低一點頭,老是要發小姐脾氣,以致於惹得他的厭惡。

而且那次若非自己一時氣憤之下,怎會慫恿父親帶李劍銘上終南行獵?而也就不會發生那件事了。

她日夜懺悔之下,漸漸瘦了,直到雲龍一現大鬧銀麒堡後,她就帶了他以前的詩稿,走到江湖上來了,因為她還想從那破碎的影子裡,找回一絲未曾破滅的幻影。

她在洛寧碰到落星追魂,親口對她說李劍銘已經死去,以致於在傷心下,碰到了歐陽平,遂跟他來到金龍堡。

俊郎君一見之下,驚為天人,遂拼命的追求她,而她的空虛的心,又充實了,逝去的感情復生,已將李劍銘的影子漸漸忘去,而取代的是諸葛輝雄……

今天早晨,諸葛輝雄之母,來向她說及金龍堡欲和銀麒堡連姻,且已派人通知銀麒堡主顧凌武,故而問問她的意見如何。

她默然不語,一直的低垂著頭,但老堡主夫人何等老到,已經曉得她心裡默許,遂高興地走出去,預備一切。

她為了將一切舊事完全忘去,遂檢出李劍銘昔日任西席時之詩文,放在缽中燒燬。

在這時她看著火焰將詩文漸漸的燒去,想著自己這淒涼的初戀,想著以往的情景,想著李劍銘的一言一笑,一舉一止,都曾佔去她心裡的多少空白。

而他卻根本無動於衷,直到他死後,自己還是盼望著這是假的,裝作相信他末死,而行走江湖,去找尋他的行蹤,但結果仍是失望。

現在想著自己不久將要另適他人,故而一時感慨,而致想起了李商隱的“落花”,輕吟之下,一股哀愁更是佈滿心田,那淚珠兒又不自禁的流了下來……

且說門外的諸葛輝雄靜靜的站著,他越想越不是滋味,越想越不妙,他忖道:“這下看她對以往的那人,還甚是懷念的很,現在若是那人再出現在她面前,那麼她還會理我嗎?這怎麼行呢,我該想個辦法……”於是他想出來一個念頭……

他邪惡地笑了笑,重新舉起手,敲著門道:“霞妹,我好進來嗎?”

顧鳳霞道:“啊!是雄哥,你等一會。”

諸葛輝雄聽見裡面一陣簌簌的聲音,他冷笑了一下,心裡越發的堅定一個念頭。

一會兒

顧鳳霞在裡面說道:“你好進來了。”

他在門外應了一聲,便推門進去,他一進門,便見到顧鳳霞已裝束整齊,坐在藤椅上,臉上的眼淚已經擦乾了,含著笑的望著他。

他心想道:“女人真個擅於做作,剛才她還哭成那樣子,現在卻又笑得出來。”

他雖是如此想,但表面上可是也含著笑的問道:“霞妹,你好吧!剛才秋菊說你人不舒服是嗎?”

顧鳳霞道:“你聽她說鬼話!我不是分明好好的嚒?”

諸葛輝雄道:“你既然人好好的,但為什麼不吃飯呢?”

顧鳳霞嗔道:“難道我不吃飯不行嗎?人家肚子又不餓!”

他一聽,打趣道:“喲!人家肚子不餓,你的肚子可餓了吧!”

她一聽,瞥了他一眼,說道:“你壞死了!”

“謝謝你!”

“怎麼?”

“你說我壞的已經死了,那麼現在我豈不是好得很?”

“你不要臉!”“我早就把我的臉皮送給你了。”“你這張油嘴”“還未吃肉,那來的油呢?”“死鬼!我不來了。”“你不來,那麼我過去了。”說著,他大步的走了過去,伸手把她摟在懷裡。

“你要幹什麼?”

“我把油嘴送給你。”

“不要嘛!”

“我要嘛!”

“你真的這樣?”

“我假的這樣。”

“那麼你放手。”

“讓我親一下,我才放。”

“不行。”“可以。”

“為什麼?”

“………………”

“唔……”她閉上了眼睛……

好一會

她掙脫了他的懷抱,眼睛眨了眨,說道:“你欺負我,我……”她眼睛一紅,竟要哭出來。

他淺笑一下,舐了舐嘴唇,說道:“好了,我對不起你,是我欺負你”

“你……”

“我……”他雙手一攏,裝出一副正經的樣子,作了一個揖道:“娘子在上,小生賠禮了”

她嗔道:“呸!誰是你的娘子!”

他裝出惶恐的樣子,單足一彎,便待跪下,顫聲說道:“啊呀呀……,小生該死,罪該萬死…”

他說到這裡,顧鳳霞“噗嗤”一聲,笑道:“你本來就該死的嘛”

他一聽,作出一副哭喪的樣子,反身便待走出門去。

她一見,莫明其妙地開口叫道:“喂!你到那裡去”

他回頭道:“聽從小姐命令,我去找根麵條上吊去”

她一聽,笑得花枝招展,道:“你這死鬼……”

看她笑,他也咧開嘴笑了,於是,兩人相對大笑。

她再也不會想起李劍銘了,再也不會想起她剛才曾經哭過。

女人是多變的,但她們每一個變動中,都有一個男人參與在裡面。

年青的朋友們,讓你們自己變得更為機智點吧!

這樣你們才不中被愛神踢得遠遠的,摔落在失望與痛苦的深淵裡。

且說諸葛輝雄止住了笑,說道:“好了,飛了”

她詫異地道:“什麼飛了?”

諸葛輝雄道:“我原想看看你流淚,那知卻隨著這陣笑聲飛了,使我失掉了一次好機會……”

顧鳳霞向他翻了個白眼,道:“你又來了!”

她此時忖道:“他真是個知情識趣,而又俏皮的郎君……”

啊!如果她真的對諸葛輝雄說出這句話,那他不立刻昏倒才怪。

青年朋友們,如果你們的女友會對你說,你是一個俏皮郎,那麼你安心罷!因為她已賞識你的幽默,而對你有了很大的好感,甚至於她已愛上你了。

且說諸葛輝雄輕笑了聲道:“我不敢來了,我的肚子倒是餓了。”

顧鳳霞道:“你肚子餓,為什麼不吃飯?”

諸葛輝雄道:“你陪我好吧?”

她說道:“別這麼不害臊好不好,誰要陪你吃飯?”

他說道:“顧鳳霞小姐要陪我吃飯。”

她一撇嘴角道:“哼!”

他說道:“其實我是怕你餓壞了,那時我該多心痛!”

她一撅小嘴,臉上一紅說道:“你真個死皮賴瞼!”

他說道:“說真的,我最喜歡看你這嬌羞的樣子。”

他這一說,她的臉更紅的像塗上一層胭脂似的,美豔極了。

他痴痴的把視線盯在她臉上,目光炯炯的直看得她嬌羞得低下頭來。

好一會

她抬起頭說道:“有什麼好看的,吃你的飯吧!”

他一聽,連忙將桌上蓋著飯菜的籠子揭了開來,把兩碗飯盛好,把筷碟放好後說:“霞妹,吃飯罷,飯菜還很熱。”

她斜了他一眼,便默不作聲的坐下了,端起飯碗來。

他淺笑一下,端起飯碗扒了兩口,說道:“我還預備了花捲和包子,如果你不夠的話,還可以吃包子……”

她“嗤”了一聲道:“啊喲!我那能吃得下這麼多,又不是田裡的大黃牛……”

他一聽調笑道:“好啊!你竟罵我是田裡那又笨又難看的大黃牛,看我等下不揍你一頓。”

她一聽,急忙把飯碗放下,用手掩著嘴,笑得都直不起腰來,她止住笑說道:“你自己要做大黃牛,怪得我?”

他說道:“好!是我願意,那麼你跟大黃牛一起吃飯吧!”說著他端起飯碗來,一直的扒飯挾菜,埋頭大吃。

直待他已經吃完一碗飯,這才抬起頭來,一看面前的顧鳳霞,他楞道:“咦!你怎麼不吃呢?今天這菜非常好啊,全是我們的李大師傅的拿手好菜,你為什麼……”

說到這裡,他恍然道:“哦!原來你是看到我這吃飯的狼吞虎嚥的樣子難看是嗎?對不起!這隻怪我在少林寺學藝時,天天都是大夥一起吃慣了,故而才會有這種搶飯吃的習慣,我陪你慢慢吃吧?”

她輕笑了一下,便也開始用飯。

俊郎君諸葛輝雄一直吃完第五碗飯時,才放下筷子,他擦了擦嘴後說道:“怪不得我想你的腰怎麼這麼細,原來你每餐只吃大半碗飯,你不會餓嗎?”

顧鳳霞搖搖頭,站了起來,走到茶几旁,倒了一杯茶,放在茶几上,說道:“你吃杯茶吧!休息一下,堡裡又有事要你辦了。”

輝雄站起來說道:“是呀!最近這半年來真把我煩死了,那些人老是跟我們作對,尤其那個雲龍一現,到現在都沒有蹤影,也不知他跑到那裡去了,真個是‘雲龍一現’。”

他一面說著,一面走到茶几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他繼續道:“前些日子那什麼點蒼掌門也來鬧了一場,把殘梧子老祖宗都打傷了,幸好現在堡裡來了許多人,也不怕他們了。”

顧鳳霞坐在另一張椅上道:“雲龍一現也不知道是什麼人,他老是跟我們三大堡作對。”

他嘆了口氣道:“唉!這些事真是煩死人,江湖上現在又出了個落星追魂,掌門師祖也有令諭來此,叫我多注意他的行蹤,但我們這個金龍堡,又怎能擋得了他一擊呢?”

她同意地說道:“的確是的,上次我在洛陽見到他硬生生的把人手臂折斷,真看不出他那麼年輕,武功就這麼高強。”

他驚道:“你看見過他了?他是不是一個非常英俊瀟灑的年青人?”

她說道:“不是的,他只是一個面目平庸,死眉死眼的人,而且臉上黃黃,好像害病一樣……”說到這裡,她突地一窒,驚忖道:“啊!那天他手裡拿著以前李劍銘帶著的綠竹杖,他和雲龍一現又有什麼關係?”

想到這裡,她問道:“落星追魂是不是姓李?”

他答道:“不是姓李,是姓黎,他名叫黎雲。”

她詫異道:“明明我聽到是姓李,他還是丐幫的長老……”

諸葛輝雄驚道:“丐幫長老?你且把詳細情形說出來……”

於是,顧鳳霞把當天的情形,大略的告訴了他。

當然,她是不會把被花花太歲追趕的真正原因告訴他的。

他聽完後道:“你今天是立了一個大功,整個武林都會感謝你,我等下就通知師叔,他會趕回少林,把這事告訴掌門師祖的。”他興奮地看了她一眼,然後柔聲道:“今天,是我一生裡最快樂的一天,我深深的感謝你。”

她白了他一眼,沒有出聲,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他繼續道:“我發覺我非常喜歡你,彷佛在那很久很久以前,我就認識你一樣,尤其這一個月以來,我發覺你是一個很好很好的女孩子……”

他看了一眼低垂螓首,嘴角含羞的顧鳳霞,便又繼續說道:“尤其你對於我的事業上很有幫助,今後金龍銀麒兩堡,能夠永鎮武林……”

他正說到這裡時,門上“喙喙”兩響,打斷了他的問題,他不悅地問道:“誰?”

門外敲門者應道:“是我!秋菊。”

他問道:“有什麼事?”

秋菊說道:“東路總管回到堡裡,有要事求見堡主。”

他說道:“好!你告訴他,說我立刻就來。”

他搖搖頭,苦笑道:“又不知道有什麼事發生,我只得走了。”

顧鳳霞道:“你去吧!堡裡的事是非要你自己親自去處理不可。”

諸葛輝雄站了起來,他不捨地說道:“我等下還會來的,你肯嗎?”

她輕笑一下道:“這兒是你的房子,隨你要怎麼……”

他說道:“這怎是這麼說?你現在還要分什麼我的你的……”

她哼了一聲道:“你又來佔我便宜了。”

他哈哈一笑,說道:“我馬上就來!你等著我。”說著,他拉開門走了出去,走了幾步,他回頭對站在門口的顧鳳霞道:“你房子裡燒的香味很好聞,等下還繼續燒下去吧。”

他揚了揚手,走到門口,接過秋菊送上的皮袍子和圍巾,穿好後,他灑開大步,向堡前議事廳走去。

他一進議事廳,便見到一個身披重裘,頭戴皮帽的大漢站了起來,他說道:“你坐下吧!

辛總管辛苦你了。”

辛總管道:“謝謝堡主關懷。”他看到諸葛輝雄已經坐定,於是也坐了下去。

諸葛輝雄問道:“有什麼消息?”

他答道:“今晨據派出到韓城的線椿回來報告,說公孫飛鴻跟一個跛足的算命道人聊了幾句話後,那道人便拿起他的布幌子走了,公孫飛鴻這小子卻像著了迷似的,跟著那道人一起離去。”

俊郎君問道:“難道沒派人繼續追蹤嗎?”

辛總管答道:“兩個弟兄繼續跟了將近五里路,那知轉了兩個圈子後,便已經失去他的蹤影,找了半天,也都沒有找到他們到那裡去了,所以只得回來報告。”

“至於另一個白衫書生,在沒有找到點蒼掌門,失望的回到了洛寧後,今天早晨又趕到韓城去了,大概去找公孫飛鴻,據弟兄們推測,他似乎是什麼貴家公子,不會什麼武功。”

諸葛輝雄問道:“那點蒼掌門一行人的下落,打探清楚沒有?”

辛總管道:“我派出二十鄉路線椿,都沒有找到……”

諸葛輝雄搖搖手不讓他說下去,不悅地道:“真是些飯桶,連這麼一件小事都辦不好。”

這話只把辛總管說得滿臉通紅,接著他說道:“你沒吃過飯吧?到飯廳裡去,吃完飯後,你休息半天,明天早晨你逕自走吧!不必向我辭別,回去好好的幹,現在到帳房裡去支取下個月的銀子吧!”

說完後,他站了起來,離開了議事廳,回到自己房間去,看了看他母親已經睡著他便一逕的走到“駐春樓”去。

門口的秋菊見到他,便眯著眼神秘的笑了笑。

他一見,扳起臉孔道:“笑什麼?”

秋菊說道:“小奴見顧小姐已將室內整理得好好的,盡是催小奴到門口看堡主你來了沒有……”

俊郎君一聽,心裡暗喜,他將罩袍脫下,交給秋菊後,說道:“你現在去休息吧,等下送飯來時,送半瓶百花露來!”

秋菊問道:“還要喝酒呀?”

諸葛輝雄叱道:“走!出去。”

他見到秋菊走後,馬上換了一副面孔,悄悄的走到臥房門邊,輕輕將門推開

從門縫裡看到顧鳳霞此刻正在對鏡理妝,纖手輕掐著一根眉筆,蘭花指翹起,淡淡的在畫著眉兒。

他見到她那嬌美的模樣,頓時呆了一呆,心裡一陣迷亂,怔立在門口,此刻,他心裡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我要得到她,我一定要得到她。”於是他原先的那個念頭,更加堅定了。

他怔立在門口,那對鏡裡紅妝的顧鳳霞,此刻已經畫好了眉,解開了髮髻,讓一頭如雲的秀髮披到肩上,拿起篦梳來,突地她聽見門口有一絲呼吸聲,她頭都沒回,說道:“是誰在門口?”

諸葛輝雄一提真氣,足下一點,已經得到她身後,他雙手一伸,掩在她眼上,說道:

“你猜是誰?”

她輕笑一聲道:“是大馬猴!”

他一聽,假怒道:“好啊!你敢罵我”

他雙手一鬆,將顧鳳霞轉了過來,面對著自己,他把她摟得緊緊的,一低頭把嘴唇印上了她那微張的櫻唇……

時間已經停頓在這剎那,靈魂與靈魂相遇在兩人的嘴唇上……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輕輕的放開了她,張開眼凝視著她閉上的眼睛,羞紅的面頰,以及那淺淺的笑靨。

她偷偷地張開眼睛,一接觸到他的視線,便嬌羞的掙脫了他的手,嘟起小嘴坐在椅子上,不理他了,也許她是不好意思理他,而故意如此的。

但諸葛輝雄本就看透了她的心底,他走了過去,說道:“霞妹,不要發睥氣了,我們坐著聊聊天吧!”

他坐在她身旁,用手輕拂看她的秀髮,他聞到了從金爐裡燒著檀香的香味,說道:“你喜歡不喜歡這種香味?”

她嘟著嘴道:“我不喜歡”

他說道:“好,你不喜歡,我去把火熄了”說著,他要站起來,去拿水熄火。

她說道:“你不是喜歡的嗎?”

他說道:“為了你,我一切都可犧牲,何況這一點小事情?”

她白了眼一眼,說道:“貧嘴!”

他鄭重地道:“絕對真心”

於是,在這一下午的時間裡,他和她都在調笑中度過。

秋菊將小菜送進房來,她強抑住笑,把酒菜擺好,才翩然出去,出到門外,她瞧著俊郎君的暗示,把門從外面反扣好。

諸葛輝雄把酒弄好,他說道:“這是本堡名釀‘百花露’,你喝一點吧?”

顧鳳霞搖搖頭道:“我向來都不喝酒,你自己喝吧。”

俊郎君也不勉強,他把蠟燭點亮,替顧鳳霞盛好飯,便獨自飲起酒來……

就在他們輕談低笑中,這頓晚飯吃得非常愉快。

他坐在椅子上,兩頰通紅的,捧著一杯她為他泡好的茶,目光炯炯的看著她。

她用一條絲絹把披下的秀髮束好,走到他身邊道:“你喝了不少酒,今晚早一點休息,喝完這杯茶,你也好走了。”

他默然不作聲,低頭喝了一口茶,又盯著她,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他低聲說道:“你站在那裡幹什麼,坐下來,我們談談。”

她好似戒備似的,沒聽他的話,她皺了皺眉道:“你醉了,該回去休息,我也累了”

她話未說完,他放下了茶杯,輕笑了一聲,站了起來,飛快地猿臂一伸,將她摟在懷裡……

她雙手一掙,說道:“你要幹什麼?”

他雙手一緊,將頭湊在她耳邊輕聲道:“我要……”

她頓時花容失色,顫聲道:“不……”

他用嘴唇堵住了她的嘴,將她整個身子摟了起來。

他跨開大步,向著床邊走去……

他伸出了手,遙遙的一拍,將燭火拍熄,頓時

室內一片黑暗……

室外,白雪片片的飄落……

片片的……

飄落……

口口口

洛寧縣城二里外,有一座圓通寺,廟院裡植有一株高達數十丈,粗可數人合抱的大樹,這天早晨竟發現一條又長又闊的大白布條,在迎風招展。

廟裡打掃的老和尚,一清早起來,便在院裡掃著昨晚落下的厚厚的積雪,那知他偶而抬頭往上一看時,卻見到樹上兩根細小的枝椏間,縛了一條長布條,他茫然的念道:“落星追魂限點蒼掌門於三日內來本寺。”

唸完後,他詫異地道:“什麼叫落星追魂?星落了,還會追人的魂不成?真是胡說!還有那什麼掌門不掌門的,到本寺來幹什麼?莫明其妙!”他嘟嚷著根本沒有多想,為什麼在那麼高的樹枝上,會有人掛上白布條。

然而,在此刻寺外,卻圍了一大群的人,有老有少,形形色色的,他們都交頭接耳的談論著白布是誰掛上去的,那麼細的枝梗,又怎能爬得上去。

他們都是一些生意人和走卒小販,並不知道落星追魂是何許人,因為他們永遠都不會跟武林中發生什麼關係,自然也不會知道武林中的恩恩怨怨。

他們只是好奇的望著這飄拂著的白布條,於是,一個眼戴老花鏡的老童生,雙手背在背後,搖頭幌腦的向那些人解釋道:“落星者,落星也,追魂者,亦追魂也,落星追魂者

乃落星追魂也!爾等豈知之耶?”

一個小孩嘟著嘴說道:“落星追魂本來就是落星追魂嘛!這我也知道,有什麼稀奇!”

老童生一聽,叱道:“咄,乳臭小兒,信口雌黃,竟然目無尊長。可惡!可惡!”

小孩對他做了個鬼臉,說道:“你才可惡呢!”

老童生一聽,氣得五內生煙,他眼見小孩已經跑遠,只得搖頭嘆道:“唉!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古人誠不我欺也!”

且不說他在此搖頭興嘆,且說此時遠遠的馳來數匹馬,其中一人臉色蒼白地,指著樹枝上掛著的白布道:“辛總管,你看!”

那被喚作辛總管的抬頭一看,他登時驚得臉色一變,喃喃道:“落星追魂……”他心裡一寒,彷佛這天下第一號的大殺星,站在他面前似的,他急忙一拉馬道:“我們趕快回去,報告堡主這件事。”說著,他領先一騎,飛奔而去,那些人一見不對勁,也趕忙跟了上去。

就在他們這數騎飛馳而去時,一箇中年虯髯大漢,踏著平穩的步子,走了過來。

他來到廟前,看到那高掛的白布,心裡忖道:“李劍銘呀!這是最後一條計策,可以找尋到慧琴姐的下落。若是那點蒼掌門龜縮起來,不來應約,那我這個計劃是全盤失敗了。”

敢情這個中年虯髯大漢竟是李劍銘化裝的,他自在客店裡等了公孫飛鴻一晚後,次日即趕到韓城去,找尋公孫飛鴻下落,然而半天下來,根本沒發現一絲線索。

那知當他趕回客棧時,卻接到一個人帶來公孫飛鴻的信函,他一看之下,幾乎氣個半死。

原來那信上只寫了平安兩個字,其餘什麼都沒寫,問那送信者卻問也問不出到底公孫飛鴻到了那裡去了。

他無可奈何之下,只得施出這條激將之計了,想激使點蒼掌門現身出來,那時再打聽公孫慧琴下落。

其實他倒不是知道,點蒼與落星天魔百年前的那段怨仇,因為落星秘笈中,根本沒有記載落星天魔的身世,只有歐嘯天自己在後寫的“落星天魔”四個字而已,其餘的一概未記載,也沒叫得書者,須替落星天魔報仇等語。

故而他只表面承認落星天魔是他的師父,心裡倒也沒有感覺,倒底落星天魔是已經逝去百年,沒能給他留下半絲印象。

且說他在忖想之際,一陣馬蹄聲傳來,接著一聲悠長的喊聲道:“我武維

揚”

當先一個神氣活現的趟子手,騎在馬上,奔了過來。

他見到這廟旁竟圍著這麼鄉人,把路都塞住了,他說道:“各位老鄉請讓讓,我們乘車要借道而過……”他還待說下去時,突地隨著眾人的視線,他也看到了掛在樹上的白布。

頓時他全身一陣哆嗦,險些從馬上栽了下來,他爭忙回轡迎上那一列長長的鏢車,對著那當先一位黑麵魁梧鏢頭吶吶道:“趙……鏢頭……前面……有……落……”

趙鏢頭見他嚇成這個樣子,他急忙問道:“有落什麼?落雨?這種天怎會落雨呢?”

趟子手嘴張了好一會,方始進出一句:“不是,是落星追魂在前面”

趙鏢主還沒聽完,他大驚,跳了起來道:“落星追魂?他來劫我們的鏢?”他哭喪著臉道:“完了!這個年又過不成了,鏢行馬上得關門……”

趟子手道:“不是!他不是來劫我們的鏢,是要約點蒼掌門決鬥。”

趙鏢師一聽,頓時心裡一鬆,他重重的呼了口氣道:“讓他們去決鬥好了,只要我們的鏢車能夠安穩,今年的年關就好過了。”

於是,鏢車悄悄的過去了,江湖上將會立刻就盛傳著落星追魂找點蒼掌門比武,於是更多的武林中人,將要趕來洛寧。

且說李劍銘站了一會兒,他便緩緩的走到圓通寺前,他敲了敲門環,裡面便有一個和尚出來應門。

那和尚一見是他,連忙堆笑道:“李施主您好早啊!”

李劍銘點頭道:“師傅你早,老方丈在嗎?”

那和尚把門關上,對李劍銘道:“方丈在禪院裡,他正在為著今天樹上掛著的白布條頭痛著呢!”

李劍銘淺笑了一聲,用手摸摸頷下的虯髯,灑開大步,便往裡走。

他穿過一連幾重的房間後,來到一問房前,他叫道:“老方丈,我又來找你廝殺來了。”

說著,他逕自跨進房裡。

房裡的雲床上,一個白鬚飄拂的老和尚正在盤膝而坐,他面前攤著一局還未下完的圍棋,此時他正在凝視著右角上的白子,瞼上沉重的忖思著。

一聽到李劍銘進來,他張開嘴哈哈笑道:“施主,你來得正好,昨晚我整整想了一晚,倒底給我想出一手妙著,哈哈,這局棋可不會輪你了。”

李劍銘笑道:“我倒要看看你想出什麼絕招來,你下吧!”他一面說著,一面也跨上雲床,盤膝坐在老和尚對面,等待著老和尚的所謂“妙著”。

老和尚毫不遲疑地伸手拈起缽中的一顆白棋子,緩緩地放在棋盤中第十七、五路上。

李劍銘一見,臉色頓時沉重起來,他見對方這一著,真個把自己一塊棋的眼位都破了,全無半點生機,所能保存的僅是左邊一小塊而已。

他皺上眉頭,摸著頜下的鬍子,說道:“老方丈,你這一手,真個是絕招呵!不過這麼一來我會全軍盡沒,這怎麼行呢?”

老方丈開心地拂了拂白髯,道:“這局棋一連下了兩天,把我的白鬍子都拔掉了幾根,若再不贏,怎對得起我的鬍子?哈哈!”他此時穩操勝券,故而好整以暇的說些風涼話。

李劍錦低頭不語,沉吟了好半天,兩指拈起一顆黑子,對老方丈道:“這下可真對不起你了,看來你的白鬍子又該拔掉兩根了,哈哈!”他一面說著,一面把黑子放下……

“啊—”老和尚一見,驚得張大了嘴,他頓時瞼色又沉重起來,苦苦的思索著。

李劍銘曉得自己這一著,對方至少會想上二個時辰以上,他笑了笑,從雲床上站起來,走下地。

他看到老和尚臉上一片茫然,兩道長眉緊緊皺著,他忖道:“我若非習得兩心神功,現在怎能有這個閒情來和你下棋?唉!希望那點蒼掌門能夠來才好。”他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輕輕嘆了口氣道:“為情煩惱,為情奔波,但所得到的只是一絲絲的甜意,我真想不通為什麼情的魔力這麼大。”

他放下茶杯,正要想到外面去看看,突地廟裡的知客僧走了進來,對老和尚道:“方丈,外面有一個年青公子,要求見落星追魂!”

李劍銘一聽問道:“他是怎麼樣的人?”

知客僧道:“他身穿著青色儒衫,長得非常俊美。”

李劍銘沉思道:“點蒼掌門,會不會是這個俊美的年青人?”

知客僧此時見到老方丈坐在床上,動都沒動,於是他又走近一些稟告道:“方丈,外面有一個年青公子,要求見落星追魂。”

老和尚從沉思中醒了過來,他說道:“啊!什麼?落星追魂?我又不是什麼落星追魂,你找我幹什麼?混蛋!把我的思緒都打斷了,去!”說著他又將心神貫注在棋盤上了。

李劍銘看見知客僧苦笑了一下,他說道:“你帶我去見那人,我有話答覆他。”

知客僧道:“李施主,你認識落星追魂啊?你叫他把掛在樹上的白布條拿掉好罷?我們廟裡的梯子又不夠長,不然早就把它拿下來了。

害得廟前圍著一大堆人,也沒沒半個人進寺裡來燒香,今天沒半個銅板的香油錢了,這樣下去,我們都會餓死。”

李劍銘見到他嘀咕著,他自懷裡掏出一張銀票,道:“你們讓那布條子掛上個三天,我這兒有五十兩銀子,隨你拿去怎麼辦好了,只不過凡是要求見落星追魂的,要麻煩你來找我見他。”

知客僧一見,笑得嘴都合不攏了,他接過銀票道:“阿彌陀佛,佛祖保佑您老,小僧自會照辦。”

他一面走一面心裡忖道:“這下我起碼又可撈個十兩銀子,去好好的吃一頓雞子,喝一罈酒,這半個月都淡得嘴裡生毛。”想到開心處,他不由得一笑。

李劍銘詫異地道:“你笑什麼?”

知客僧面上一紅道:“老方丈常說我佛拈花微笑,普渡眾生,我們也都應該時常微笑微笑。”

李劍銘一聽,忖道:“這和尚一定是個酒肉和尚,亂用佛經,一點狗屁都不懂,唉!這叫出家人哪!”

於是他裝作不知地問道:“應該微笑?”

知客僧尷尬地抽動了一下臉上的肌肉道:“嘿嘿!微笑,是微笑。”

李劍銘感嘆地搖了搖頭,隨著知客僧,走向前面去。

他腳方一踏進會客房,心裡便是一驚,忖道:“咦?怎麼會是他?他找落星追魂做什麼?

難道他就是點蒼掌門?”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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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2 21:14:20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半日之間

李劍銘隨著知客僧踏進了會客處時,他一見室內站若的是一個身著青衫,頭戴一頂儒帽的書生,此刻他正在揹負雙手,欣賞著壁上掛若的書畫。

青衫儒生一聽有腳步聲,他倏地飛快向後一轉,雙眼緊盯著走了進來的虯髯大漢,生像要看穿李劍銘的心底似的。

李劍銘腳方一伸進室內,便看到青衫書生同過身來,他詫異地忖道:“這不是那天晚上遇見的那人嗎?他找落星追魂做什麼?難道他便是點蒼掌門?”

敢情他此時正在驚奇那書生雙肩竟然不幌,腳尖微微一移便轉了過來,這份輕功使得李劍銘為之深深地驚詫著,而以為這青衫書生是點蒼掌門。

他雙手抱拳一拱道:“這位少俠,請問高姓大名?”

青衫書生打量了他一番問道:“你就是落星追魂?”

他此時正在忖道:“江湖上傳聞莫非失真?他這種年紀和這種樣子不會是落星追魂。”

虯髯大漢見青衫書生竟然顧此而言他,不回答自己的問題,他哼了一聲道:“落星追魂向來不見無名小卒的,你請回吧!”他眼見這青衫書生熊度傲然,連禮都不還,心中一氣,便回身待要走開。

青衫書生見他如此,心中一氣,雙手提起,便待出手攻敵,但他想了想,便放下手道:

“我叫鍾青,你是不是落星追魂?”

李劍銘聞言回過身來道:“你是不是點蒼派的。”

青衫書生搖搖頭道:“我跟點蒼沒有絲毫關係。”

李劍銘摸了摸頷下假須道:“那你請便吧,落星追魂除了點蒼派之外,任何人都不見。”

說著,他回過身走了出去。

青衫書生見到他竟然如此蔑視自己,心裡怒氣上騰,只見他悶聲不吭的,腳下一移,五指遞出一招“琵琶三弄”,數縷指風罩住李劍銘後背“俞蘭”“俞肝”“俞膽”“俞脾”

“俞胃”等足太陽膀胱經之穴。

李劍銘才走兩步便覺出冷風襲背,他低哼一聲,右足一撒,拋肩沉身,左手曲肘一撞,封住來勢,手腕一繞,往對方右臂抓去,手指扣向對方“曲池穴”招式快愈電掣。

鍾青見五指方出,已被對方閃過,他低哼一下,右臂倏地下沉,一兜一轉之際,敲向對方脅下“章門穴”,左手一回向對方腕上“大陵穴”上扣去,這一招兩式,正是“琵琶三弄”

中的連環絕招,威力奇大。

李劍銘手腕方一拋出,便已落空,他趕忙一沉身,左臂轉一大弧,右手藉著身子移轉之際,閃電般一穿而出,迎上對方敲下的雙指………

兩人招式都是快若飄風,一觸之下,立即躍了開去。

李劍銘詫異地忖道:“他的這招武功,竟然不類中原的門路,詭奇無比,剛才我明明已經抓住他的兩指,但卻不知怎的手腕一麻,便被他脫了開去………”他目光炯炯的看著對方。

此刻鍾青心裡也是驚詫地忖道:“師父說我這“飛花手”功夫,是佛門的奇功,但今日使出竟還被這臭男人把手指抓住,呸!髒死了………”

他將手指在衣上擦了擦,繼續忖道:“師父在我來中原之時,曾說我功夫已足可抗衡落星追魂………哦!莫非他就是落星追魂?但他的眼睛好像那個人呀!他們是不是有什麼關連,我要問問他………”

於是他說道:“你就是落星追魂!”

李劍銘冷冷的看了看他道:“你是何人門下?”

鍾青嘴角一撇道:“你若非落星追魂你就不配………”

他話未說完,李劍銘斗然而至,五指飛出間,二大片繽粉掌影,挾著冷颼颼的寒風,奔向他的面門。

鍾青心裡一驚,腳下一滑,退出三尺,左掌疾擋面門,右掌斜劈而出,揚起一片掌影,迎了上去。

“啪”地一聲,雙掌交擊一起,他突覺對方掌上湧出一層層潛力,震得目己身子竟然站不穩,只得退了半步。

李劍銘一掌得手,他身子一移,順勢左掌翻出,拍向對方瞼上………

鍾青此時心裡羞憤交集,他見到漫天掌影又輕飄飄的遞到面門,來勢竟然快速絕倫,於是隻見他身子一沉,右手食指圈起,向外一彈

李劍銘左掌拍出之際,眼見對方已經不及閃躲,手掌將要拍在那白嫩俊俏的臉上,看來要留下一個紅紅的掌印,故而他心裡一陣不忍,掌勢一緩,下移兩分,改拍對方肩膀。

突地他見到對方指提起,圈指彈出之間,一縷尖的風聲,逕奔自己手腕“腕脈”要穴,他心裡一凜,想到了前天晚上的那幕,他驚忖道:“這是彈指神通?”這念頭有若電光石火似的在他腦際閃過。

他急忙將左手撤回,右掌斜穿而出,劈出一股掌風,直撞對方手臂,兩勢同時使出,快捷凌厲。

他左掌雖是撤招得快,但是已被那一縷指風彈中左掌掌上,登時左手一麻,提都提不起來,但他右掌劈出一招,卻結實的打中了對方右臂,只聽喀折一聲,鍾青右臂關節已經脫了臼。

直痛得他退出五步之外,兩行珠淚,頓時掛了下來,他一咬牙,右手一託一轉,已將左臂接好,他恨聲說道:“落星追魂,你好!明天晚上子時,我在城南青塢坪等你,你有種的那麼我們再較量一番。”

李劍銘閉住左手穴道,他聞言冷聲道:“明天我沒空,後天子時我會去的。”

他說到這裡暍道:“現在你滾吧!”

鍾青聞言冷笑一聲道:“你別神氣,你左手也已被我‘彈指神通’彈中,若不盡快運氣,將會立即廢去。”說著,他恨恨的看了一眼這面前的虯髯大漢,便飛身躍出,一剎那間,便已走得無影無蹤。

李劍銘一見鍾青走了,立刻坐在地上,提起渾身真氣,慢慢的運行全身,緩緩地在左臂中繞行了兩匝,方始將掌上那股麻痛的感覺除去。

他站了起來,拍拍灰,付道:“這種天下聞名的‘彈指神通’奇功,真個覇道非常,以我這種功力,竟然也會這麼麻痛……”

他此刻根本不曉得,若非他眼裡泛出的光采,令鍾青想到了前天晚上的俊美俠士,而將內力收回兩成,那麼他這條手臂真個是不想要了。

他想了一下,再也想不起是誰會這種佛門的奇功,而收的這個徒弟,因為他的經歷畢竟還是少得很,怎知道江湖上那些成名數千年的前輩奇俠呢?

他綬緩的步出了會客宅,朝後面走上。

冷風帶著一股清香的氣息,撲向他的面寵,他抬頭一看,見到院庭中南株老梅、正在盛開著。

枝頭上點點的梅花,沾上了雪水,看來更是水清玉潔,美麗之極。

他扶在欄杆上,望著這兩株彎僂著的老梅,感慨地忖道:“在這寒風酷雪之下,沒有一種花能經得起考驗,統統的枯萎凋謝了。唯有梅花,卻在這寒冷的日子裡,生出了蓓蕾,開出了美麗的花,才可算是最最美麗,最最高貴的花朵。人,也應當如此,愈在困難的環境下,愈要努力,和環境奮鬥,最後終能開出成功的花朵,終能傲然的看著其他那些受不住考驗倒下去的人,而自己屹立在成功的頂峰裡。

像這兩棵老梅一樣,它受著無情的風雪摧殘,但它沒有倒下去,雖然它已經彎下了腰,但它卻依然張開了它的手臂,抑著凜冽的寒風,彷佛它是說:

‘來吧!你們來吧!我張開著手在歡迎著你們,歡迎著你們來磨鍊我,因為在磨鍊中,我茁長了,我的軀幹長大了,我的力量滋長了………’於是、太陽搖搖頭,屈服了,狂風暴雨也害怕地遠遠離開了,凜冽的寒風,冷酷的白雪,也低下頭,過去了。

只有老梅卻依然昂首挺胸,堅強的屹立著,於是一朵朵的花,開放了,清香隨著空氣飄開了,老梅也笑了,因為,他倒底克服了環境………”

他忖想了一陣,彷佛從裡面領悟到了些什麼,於是他輕輕地自語道:“只要我認為是對的,我一定盡力去做,不管任何環境的壓力………”

他摸了摸鬍子,緩緩地走到後面方丈室去,因為他記起那老方丈還在苦思著他放下的這著絕招呢!

他一腳踏進禪房,果然見到老方丈在託著頷下的幾根白鬚,兩眼緊盯著碁盤上,怔怔入神。

於是他走了過去,用手將碁盤上的碁子攪亂,他說道:“老方丈,不要再花腦筋去想他了,我們聊聊吧!”

老方丈正在全神貫注在碁中時,驀地見到一隻手將碁子攬亂,他正要張口叱罵,抬頭一見,看是李劍銘,他即瞼上一紅,說道:“檀越直個仁心慈性,不忍見老衲當場出醜………”

李劍銘笑著道:“那裡!老方丈您客氣了”

老和尚道:“檀越棋力真個高明,依老納看來,足可與本省的年大國手一較高下,老衲真個是甘拜下風。”

李劍銘道:“您誇獎了,我這種的棋力,還敢和年大國手一較高下?”

老和尚赧然道:

“檀越過於慊虛了,昨日老吶欲持黑子,施主不允,以致於今日讓施主您見笑………”

乍劍銘擺擺手道:“您不用再說了,在下現在倒有一事求老方丈………”

老和尚道:“檀越有何事須老衲效勞的,儘管說好了,老衲若能辦到,必為施主盡力。”

李劍銘道:“在下欲搬來貴寺住個三天,不知您是否………”

老和尚不等他說完,便道:“我還以為是什麼事呢,原來只不過這小事,檀越你儘管搬來住好了,老衲自會命他們收拾房間的。”

李劍銘連忙向老和尚道謝了一番。

老和尚道:“檀越,老衲至今痴長八十有餘。雖是不懂武功。但老衲知道你必是一個風塵異人,並且貧僧可以肯定你就是落星追魂……”

李劍銘聞言,頓時悚然一驚,他說道:“老方丈,您……”

老和尚將手擺了擺道:“檀越天縱之英才。然而鋒芒太露,情孽纏身。故前途有甚務之磨難,幸而你福綠深厚,也許能夠逢凶化吉。否則施主將永陷沉淪……”

李劍銘睜大眼睛,訝道:“老方丈。您真是神仙……”

老和尚笑道:“老衲那能當得了檀越你的誇獎。只不過是從檀越眉宇之間看出你殺氣,情孽都甚重,故而才先點醒你。”

李劍銘說道:“請問老方丈,在下是否能夠……”

老和尚道:“只要你存心忠厚,處處予人一條自新之路,則……”說到這裡他突地白眉一皺,沉聲念道:“阿彌陀佛。老衲又饒舌了。”

他對正在迷茫中的李劍銘說道:“因果輪迴,萬事不爽,檀越你放心好了,只要你認為做得到,那麼天心自然時刻眷顧你。

半月之俊。你到此地來,老衲將有一物相贈,也許能助檀越你一臂之力……”

李劍銘心裡一陣疑惑。攪不清這老和尚賣弄什麼玄機,他稱謝道:“在下半月後一定來拜見您,只不過您不必贈什麼給我……”

老和尚道:“好了,檀越我們不談這些,現在讓我們再來一盤吧!”

李劍銘道:“老方丈您要下棋,在下一定奉陪,只不過仍然由在下取黑子。”

老和尚道:“那裡有這話,你棋力較高,自應由你持白子。”

李劍銘道:“老方丈您若是客氣,那麼在下便不敢奉陪了……”

老和尚一摸須下白鬚呵呵笑道:“老衲一生別無他好,僅一碁子耳,檀越如此說,豈非要斷了貧僧的命根嗎?”他只得拿了白子,放在自己面前。

李劍銘道:“老方丈,明明是你讓我,還說什麼客氣話呢?”

於是他們兩個,又開始下起棋來。

一直到中午,他們一局棋還沒下完,李劍銘深深的吸了口氣,說道:“老方丈,在下至此已智窮計竭了,我們就此休息一下,容在下至客棧用完餐,將行囊馬匹搬來之後,再繼續殘局如何?”

老和尚道:“施主,你就此用素齋吧?……”

李劍銘道:“不用了,在下等會便要再來的。”

說著,他下了雲床,對老和尚作了一揖,便走出方丈室,向前邊走去。

出了寺門,他看見此刻已經沒有什麼人聚在廟外了,於是他便走回自己才換居的客棧去。

他走過街道,穿進一個小巷裡,再從這個小巷繞了出去,他一路上走著,一路上想著心事,他忖道:“前天晚上就在這條小巷裡,抓到了那個毛七,他當時說殘梧子要練什麼邪功,當時我曾想立刻躍到金龍堡去,但是為了公孫飛鴻的失蹤,我又忘了去。”

他緩緩的走著,心裡繼續忖道:“近來我不知怎的?老是神魂不定,偏又愛發脾氣,做起事來,都是未曾經過考慮過的。”

“就拿剛才鍾青來說罷,我跟他無寃無仇的,偏又跟他動起手來,還將他手臂折斷,唉!

我怎麼這樣糊塗呀!他在傷了我之後,還告訴我要馬上療傷,他起先是對我沒什麼惡意的,我偏要這樣……”

他搖搖頭,嘆息了一聲,想了下去:“我到現在發覺慧琴姐在我心裡的烙印,竟是這樣深,我隨著她的喜悅而喜悅,隨著她的悲傷而悲傷,失去了她,便使我感到心裡失去了主宰似的。”

“若非我深深地掛念著她的傷勢,我怎會如此失魂落魄似的,本來想要認識他的,我竟然反而把他打傷了,幸好後天他約了我,到時我再向他道歉,也許我們能夠成為一對很好的朋友,因為他那種柔和的性情,跟我是很能相合的,我相信我們不會鬧翻。”

他此刻心裡想到了自己的寂寞,行走江湖一年以來,也沒找到一個好朋友,只是一味在仇,恨,愛之中打滾翻騰,心情也都變成悒悶起來,故而遇到了青衫書生這等俊逸溫文的年青人,心裡起了一種惺惺相惜之感,而極願能認識他……

就是這麼一個念頭,使得他以後的遭遇完全改變了,這非他現在所能預料得到的,否則池就不會想認識錘青了……

他走回客棧後,將房間退了,又到附近飯館夫吃了一頓午飯,因一般人也總是揣測著落星追魂和點蒼掌門的關係,有那曾在江湖上混過的人,卻是動都不敢亂動,唯恐這殺星會在自己面前出現似的,因而,洛寧城裡安定了許多。

他用完飯後,到客棧裡把白馬牽了出來,肩上揹著一個包袱,緩緩的走在街道上。

他看著地上掃得乾乾淨淨的,心裡不由贊到:“這洛寧城的地方官倒也很不錯,把這個城管得一切都井井有條,街道上竟然連一絲白雪都看不見……”

他正想列這裡時,突地見到兩個人扛著一大桶酒,吃力地走了過來,前面的一個是廿多歲的年青人,長個矮胖結實,但扛著酒的樣子,還是甚為吃力,頭上都冒著汗珠丁。

後面的則是一個老者,頷下灰須飄拂,額頭上也有很多皺紋,看起來年紀很大了,這時他張著嘴喘著氣,一步的走了過來。

李劍銘見到他這樣子,正在心裡不忍,想要幫他個忙之際。

突地

那後面的老者腳下一軟,整個人都跪在地上,酒桶立時自繩索上,滑落下來,重重的摔在地上。

頓時只聽“嘭”的一聲,酒桶跌成粉碎,灑,汨汨的流了出來,香氣充溢著整個街道。

那矮胖的年青人,見到酒桶巳破,他站著呆了一下,突然他好似想到了什麼似的,臉上笑了一下,便飛快地扒在地上,伸出舌頭喝起灑來。

他連舐帶吸的喝了幾口,見到老者竟仍然呆呆的跪著,動都沒動一下。

他急道:“爸!快喝呀!難道你還要等什麼菜?”說著,他又迫不及待的吸起酒來。

老者一聽,心想有理,也毫下猶疑的扒了下來,張開嘴便吸起酒來,他吸了兩口,自言自語道:“可惜現在沒有花生米”

李劍銘站在路旁邊,幾乎楞住了,心想道:“這兒怎會有這麼一對寶貝父子?真個是酒鬼……”

他搖了搖頭,便待走開,但剛好這時,一騎灰馬飛快地從街道另一端奔馳過來,那匹灰馬有若急矢似的,很快地馳近了。

但是這對父子,卻仍然扒在地上暍著酒,根本就沒有注意到有馬跑了過來。

待至灰馬上的騎者,發現地上有人時,已經勒不住韁繩了,灰馬立時將那老者踢得飛了起來,而它也摔倒在地上了。

“希聿聿”一聲嘶叫裡,馬上騎者躍起一丈,輕飄飄的落在地上,他看了看那奄奄一息的老者,便豎眉瞪眼怒道:“他孃的,你這混蛋小子,扒在地上等死是吧,把我的馬都摔斷了腿,看今天你老子不好好地教訓你一頓……”

那剛從地上扒起的矮胖子,眼見著自己父親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又突地被人罵了一頓。

他一看,見是個矮小佝僂的和尚,在撐著腰,指著自己,他心裡頓時火起,忖道:“這個死和尚把我爸都撞死了,害他都沒酒好暍,我非要找他拚命不可。”

他咬了咬牙,說道:“你這死和尚,不是我老子,你把我老子都撞死了,我要打死你。”

中年和尚一聽,怒道:“你這憨小子,還敢找我的麻煩,你不打聽打聽我是誰?”

矮眫的年青人駁道:“你打聽看看,我傻老二怕不怕打架,今天我要打你……”說著,他捲起袖子,揚若斗大的拳頭,便往那矮和尚身上砸去。

中年和尚見到他這樣,冷笑了一聲,動都沒動一下,眼看著儍小子一拳打了過來,他方才身子輕輕向後一讓,右手五指,飛快的已經抓上對方手上。

只聽“啊”的一聲,傻老二跌了出去,捧著右手哭了起來。

中年矮小和尚冷冷一笑,寒聲道:“你回去準備棺材罷,你中了我的毒,頂多只能活一個時辰”

他話還未說完,背後一個比他更冷的聲音道:“你若不醫好他,你馬上就死!”

中年和尚悚然大驚,想不到自己一身功夫竟然讓人到了身後還不知道,真個令他心底一寒,急忙裡他腳下出力向前一躍,右手袖袍一揚,一縷寒光奔向身後。

他一直曜出一丈之外,方始像一個風車似的,轉過身來。

他抬頭一看,見到一個虯髯大漢,冷峻地站著,動都沒動一下,兩眼望著自己,在腳下自己的暗器,靜靜的擺在那兒。

他心裡驚疑不定,想不到江湖上有這麼一號人物,於是他說道:“尊駕背後暗算人,算得了好漢嗎?”

虯髯大漢側目一看,見到傻老二此時躺在地上,右手腫得像個冬瓜似的,黑氣直漫到他的肘部,盡在喘著氣,瞼上痛苦地曲扭著,但卻發不出聲來。

虯髯大漢冷冷道:“現在我命你立刻替他治好。”

中年和尚一聽他口氣如此之大,竟然楞了一下,旋即大怒道:“我五毒絕僧在江湖上這麼多年了,從沒有誰敢對我說這話……”

虯髯大漢冷笑道:“現在你不是聽到了嗎?告訴你,廢話少說,快替他醫好。”

五毒絕僧一聽大怒,他哼了一聲道:“你憑什麼?”

虯髯大漢悶聲不吭,腳下輕移,便已到了他的面前,右手五指箕張,便往五毒絕僧面門抓去,快絕有若急電驚雷。

五毒絕僧一見滿空指影,向自己面門罩來,他大驚之下,急忙身子一挫,呼地一聲,左手袖袍揚起,直往對方臂上搭去,袖中手指張開,扣向對方脈門要穴。

虯髯大漢見對方袖袍一出,便是一陣腥氣撲來,他急忙閉氣變招,只見他手臂一繞,五指原式不動的,已經扣住對方臂上“曲池穴”。

五毒絕僧招式一出,便見對方手掌已經變招扣向自己手臂,他驚愕之下,待要變招卻敵時,卻已太遲了,頓時左臂一麻,已為對方扣住。

他趁著對方還未用力之際,右手反掌一招“倒打金鐘”,身子一掙一轉時,往對方胸前打去,而虯髯大漢此時覺然有若未覺,直等他手掌拍上。

他自忖自己素來練有“五毒手”,只要讓他打中那人,則非他本門解藥,不足以救好,故而他見對方不及閃躲,心裡一喜道:“這下你讓我打中了,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你……”

他這個念頭剛一想完,手掌已經拍上對方胸膛

只聽“呀”的一聲慘叫裡,他顫抖地舉起了自己的右掌,只見上面密密的刺了許多小孔,紫黑色的血,一滴滴的向外流……

虯髯大漢冷哼一聲道:“解藥拿來!”他右手扣住對方左臂曲池,冷漠地說著。

五毒絕僧顫聲道:“您是……銅甲鬼……老前輩”敢情他看到了對方胸前被自己掌印拍碎的衣衫裡,露出黃色的軟甲來,那上面正有著一根根的刺。

虯髯大漢一看儍老二臂上黑線已超過肘間,到了上臂,眼看只有出氣,沒有入氣的份兒了,他說道:“快替他醫好!”

五毒絕僧顫抖地伸手到懷中,掏出一個白色的玉瓶來,說道:“請前輩放開我,我去替他治好。”

虯髯大漢將手一鬆,目光炯炯的看著五毒絕僧。

五毒絕僧用左手將玉瓶的蓋子揭開,倒在自己右掌上,只見他一陣亂搓,已將右手小孔填滿,不再流血。

他走到傻老二身旁,把藥粉倒出,放在左掌掌心,右手掏出一把小刀來,只見他在儍老二右手小指上割了道破痕,讓一滴滴的毒血流了下來,然後將白色粉末塗在上面,頓時只見傻老二一條右臂已經變回原來形狀,黑色的痕跡,已經降到手掌上,然後從中指破痕裡流出……

他站了起來,對虯髯大漢作了一揖道:“晚輩不知是前輩,故而失禮冒犯,尚請前輩原諒。”

虯髯大漢冷哼一聲道:“你匆匆忙忙的,趕路要幹什麼?”

五毒絕僧道:“晚輩前日到金龍堡來,今晨聞知落星追魂在此約鬥點蒼掌門,故而欲趕到家師處告知鐵甲怪師叔……”

虯髯大漢詫道:“你師父?……”

五毒絕僧趕忙道:“家師摧心毒魔一向和鐵甲怪師叔要好,鐵師叔沒跟您老說過?”

虯髯大漢哦了一聲道:“有!有說過,但老四怎又到了你師父那兒呢?他……”

無毒絕僧道:“他在四川碰見了落星追魂,被折斷雙臂,所以在師叔那兒養傷,我師父替他裝了兩枝鐵鉤……”

虯髯大漢道:“落星追魂這小子真該死,專門和我天娛宮裡人作對……”

五毒絕僧道:“據說少林已經請出南海普陀山紫竹神尼的徒弟,凌波玉女來到中原,合擊落星追魂,而金甲神老前輩,也要趕來洛寧的,眼看落星追魂這下逃不了……”

虯髯大漢擺擺手道:“這我都知道,我到這裡來也就是找落星追魂的,你現在可以走了,把四弟找到洛寧來……”

五毒絕僧點點頭,向虯髯大漢作了一揖,便飛奔而去。

虯髯大漢望著他的背影,冷哼一聲道:“你拚命跑罷!十二個時辰內,閻王老子就會要了你狗命。”

他問過頭來,一看地上的傻老二,突地,他楞住了,他詫異地道:“咦!他怎麼竟死了呢?”

原來此時那儍老二已經全身發白,閉上眼睛死了。

他腦筋轉了兩轉後,便恍然忖道:“這五毒絕僧真個刁滑無比,他竟然在看出我假裝之後,還跟我聊了這許久!……”

一想到這裡,他突覺手指一麻,心裡不由大驚道:“呀!我竟也著了他的道了……”

於是,他趕忙提起本身內力真火,運到指尖,*出指上所中的毒……

但他一想在這大庭廣眾的路上,實在不便於運氣*毒,所以把穴道閉住,牽著自已的白馬,向圓通寺而去。

※※※

且說李劍銘回到了圓通寺裡,將白馬交給廟裡的小和尚,便一逕隨著知客到為他預備好的客房去。

他一進房,看見打掃得甚是乾淨,榻上的白被子,厚厚的疊起來,整齊的放好,看去心裡甚是舒適。

他滿意地點了點頭道:“嗯!很好,謝謝你了。”

知客僧道:“檀越太客氣了,我們方丈說請你去下棋。”他懷疑的看了看李劍銘胸前的一個黑黑的掌印但他卻沒有說出什麼話來。

李劍銘道:“好,你跟他說,我半個時辰以後會去,因為現在我有點事……”

知客僧答應了一聲,便走出去,自去做他的事了。

李劍銘將門閂上,便盤膝坐在榻上,用起功來,剎時之間。丹田真火提起,運至指尖,化煉那沾著五毒絕丐僧上的毒。

待至他將那一絲毒沬*出手指後,他站了起來,將外面的灰色衣衫脫了下來,露出身上穿著的黃光閃閃的銅甲。

他看著衣服上的一個黑黑的印子,忖道:“這五毒絕僧手上真毒,連衣服都被他的毒血蝕得這樣,剛才我下手還嫌太輕了,對付這種陰險毒辣的人,應該更狠點才對。”

其實他並不曉得他又是一次從鬼門關裡回了過來。

原來那五毒絕僧混身是毒,又加以武功高強,故而橫行秦嶺一帶,無人敢惹。

他師父摧心毒魔一向和四大神魔中的鐵甲怪交好,故而對於落星追魂之神威,都甚是凜然。

此次銅甲怪被殺身死之事,被銀甲魔帶到了秦嶺摧心毒魔魔巢穴之中,所以五毒絕僧知道那個軟銅甲是被落星追魂拿去。

這下他聽到了落星追魂在洛寧向點蒼掌門挑戰,故而急忙從金龍堡裡趕到秦嶺去,向鐵甲怪報告,好讓鐵甲怪和金甲神能趕到洛寧來,擒獲落星追魂。

那知他卻在街上便碰見了李劍銘,待至他僅兩招,使被制住時,他一方面驚於來人武功,一方面也是暗喜,因為他衣衫上全是毒粉,沾上肌膚便能從毛孔滲入,以至於攻心而死。

他眼見李劍銘五指扣在自己穴衫上,超過時限,而尚只到了對方指尖上,他駭然之下,乃運功施出“無毒掌”來,一掌打在李劍銘胸前。

侍至他手掌被刺傷後,他才知道面前這人是落星追魂,這下可嚇得他心裡發毛,凜於落星追魂的威勢。

他連本門的毒功都不敢施出,急忙裡運用機智,方才脫出李劍銘之手,飛奔而去。

其實他在李劍銘不知提防之際,施展他的毒功,必定能使落星追魂中毒而亡,也不至於本身幾至喪身……

令劍銘換好衣服後,他使到方丈室內,與方丈下起棋來。

一天,過去了。

沒有絲毫變動,圓通寺寧靜得很,點蒼掌門始終沒有出現過,也沒有任何消息,顯示著他將來圓通寺。

一夜,過去了。

李劍銘在懷念著公孫慧琴的笑容裡,安舒地睡去;但卻在一個惡夢裡驚醒了過來。

他怔怔地坐在榻上,忖道:“剛才那個夢是真的嗎。慧琴姐再會愛上那個掌門嗎?她就因為眼看著我們的決鬥,而自殺……”

啊,這不是真的,不是事實,她喜歡我,我曾告訴過她,我是深深的愛著她,她不會因為我一時的錯誤而拋棄我的……她不會的,絕對不會……”他想到後來,禁不住的喊了出來。

他的聲音在岑靜的夜裡,遠遠的傳了出去,在空中反覆迴盪……

他低下頭,輕聲地喃喃道:“我不能失去她了,我的心將會隨時都破碎,我的創傷也會更加的深……”

他痛苦地搖搖頭,恨聲道:“點蒼掌門,你這下不來,我趕到點蒼去,把你們的老巢都掀翻了,那時,你們弟子的血,將從山頂流到山腳……”

然而,在這同一個時候,距離圓通寺不足廿丈之處,點蒼掌門謝宏志,卻冒著性命之危險,在慢慢的替公孫慧琴療傷,他根本沒想到李劍銘會有這個念頭,也沒想到李劍銘會和公孫慧琴曾是一對戀人……

且說李劍銘發洩了心裡激動的情緒後,他茫然的嘆了口氣,低頭沉思著,沉思著自己在江湖上的行為,沉思著感情上的遭遇,沉思著……

他永遠有那麼多的沉思,有那麼多的幻想,這就是他所以經常陷入痛苦,憂煩中的原因了。

人,是有思想的,常他的靈魂飛馳在幻想的領域內時,他得到了現實所得不到的愉快。

因為,在幻想裡,人生永遠是有美麗的前途;永遠是光明的,未來的一切一切都是美好而輝煌的。

但是,當他從幻想中醒發過來時,當他從思想的領域回到現實的環境時,他覺察到現實是那樣冷酷,現實是那樣痛苦。

於是,他更加痛苦了,更加傷心自己的不幸,與人生的坎坷……

這就是為什麼有人說世界上唯有白痴的最最幸福者是真正原因了。

因為他們沒有思想,不會因為現實距離幻想太遠了,而悲嘆,怨尤,而失望,傷心。

為什麼兒童是天真的,為什麼到他們一長大,便消失了以往的天真,它的原因,也就是在這裡……

廟裡的和尚已經起來,開始做著早課。

清越的鐘聲,振盪在空中,夾著木魚敲擊的聲昔,顯得是那樣的空靈……

喃喃誦經聲,穿過院落,來到了這間房裡,也傳進了李劍銘的耳裡,他抬起頭看了窗上,感慨地道:“天亮了,昨口已經過去,今天又將開始了新的希望……”

他張開兩臂,伸了個懶腰,從榻上走了下來,到院落去找到了一口水井。

他先洗臉後,踱著緩慢的步伐來到了寺裡,他輕輕的站在門邊,看著屋內許多和尚在誦經。每一個和尚都莊嚴的盤膝坐在蒲團上,手持念珠,半闔著眼簾,嘴唇翻動間,那些奧妙神秘的經文,飛在空中,迥蕩在室內……

李劍銘站著好一會,他的心靈平靜了,胸中空無掛念,那些雜思煩慮,彷佛都被室內的木魚聲,誦經聲給驅走了。

他望著繚繞的香菸,望著肅穆的和尚,心裡好似有了一絲什麼感觸似的,但他卻又說不出來。

他站了好一會,見到那些和尚翻完一頁又一頁的經文,仍然還沒有唸完。

於是,他輕輕的走出了廟門,到了院裡,他忖道:“和尚們本來應該是不問世事,靜心修為的,像剛才那樣,以經文來澄清腦裡的雜思,來平靜心裡的慾念……”

“但是,卻有一些和尚,不但未曾修得清靜無慾,反而要在濁世的汙穢裡打滾,與人爭名奪利……”

他緩緩地推開了廟裡的側門,走到外面去。

此時天色一片茫茫的,只有東邊露出一些魚白色,映得遠處被白雪蓋滿的山巔,也轉為光亮。

大地靜靜的,寒風仍然呼嘯而過,地上結了一層冰,反映著天邊的光亮,看去一大片都是白白的。

李劍銘揹著手,向著東邊緩緩的踱去,腳下有些薄冰被跺碎了,發出幾聲輕脆的響聲,點綴在這靜靜的清晨裡。

他望著這寒冷的大地,那佝僂的枯樹,那堆著白雪的屋頂,感觸地道:“冬天已經來到,春天也將不遠了,這就好像黎明前的一剎那,是最黑暗的,既然渡過了這個黑暗,那麼光明就在眼前……”

他一直走出十餘丈遠,這時看到了一座很大的莊院,矗立在一大片竹林後,隱隱露出丈榔比的屋宇,和高大的樓房。

他忖道:“這一帶並沒有什麼人家呀!但這個大莊院卻建在這邊,以往怎會沒看到呢?咦!

奇怪!”

於是他沿著一條寬濶的路徑,朝那竹林走去。

走近了。

他很清晰的看到這座莊院的外貌。至此他不禁駭然忖道:“是誰有這麼多的錢?在這裡建瞭如此大的莊院。此之那金龍銀麒兩堡的範圍還要大。”

敢情這個莊院四周都築有二丈多高的石牆,牆外一大片竹林密密叢叢的,將這個莊院圍住。

圍牆裡樓閣,大廈,櫛比鱗次,連綿的屋宇,看來更是巍峨莊嚴……

他站在闊牆外,怔立了一會,訝然失笑道:“我管他是誰?他有錢也不關我的事,我怔在這裡幹什麼,真個好沒來由……”

於是,他回過頭來,走回圓通寺去。

然而,他沒想到就在他起步離去時,他剛才站的地方,那牆裡的一間室內,一個美麗的姑娘,正在顰著蛾眉,張開著眼睛,凝視著屋頂,在想著他,在為他而流淚……

如果他再站一下子,就可聽見她淒涼的叫道:“銘弟!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呢?你沒有想到以前在山谷裡,在楓樹下你說的誓言嗎?難道你已經有了新的戀人,忘記了我?……”

但是,就這麼一座橋,就這樣的一個短短的時間,把一對戀人分開了,遠遠的分開了。

以致於以梭經過丁許多的磨折,許多的危難後,他們才能見面。

但那時候他們雙方又是一種什麼情形呢?那時雙方的心境又是怎樣呢?這,我也不知道,讓命運去為他倆安排罷!

且說李劍銘走回圓通寺後,見到和尚們已經做完早課,廟裡只是只餘下嫋嫋的香菸,仍自繚繞翻滾……

他正要回房時,知客僧含笑的走了來,說道:“檀越,您這麼早就起來了。”

李劍銘點點頭道:“嗯,早晨窄氣新鮮些,起來散散步。”

知客僧道:“檀越您只穿一襲長衫,不冷嗎?”

李劍銘道:“不!我根本就下覺得冷,你問這個幹什麼?”

知客佾道:“沒什麼事,貧僧穿了五六件衣服,還覺得冷,施主你竟然只穿一件長衫,便夠了,所以問問您……”

李劍銘道:“我血氣較為旺,故而冬天不大覺得冷,穿個一件長衫也就夠了。”

知客僧道:“檀越真個好身體,貧僧比您還要年輕些,但昨晚卻非吃狗肉不能入睡……”

李劍銘訝道:“狗肉?”

知客僧此時警覺自己失言,他臉上一紅,囁囁道:“不……是……”

李劍銘問道:“怎麼不是?我明明聽見你說狗肉……”

知客道:“沒……”

李劍銘故意問一聲:“沒什麼?”

知客僧艱難地說道:“這……”

他正在這不出來的時候,一個小沙彌揉著跟睛,提了個夜壺,走了過來,他喃喃道:

“天氣這麼冷,尿特別多,倒起夜壺都重死了。又臭……”

知客一見大吼道:“悟淨,你幹什麼?”

小沙彌嚇了一跳,一見是他,吶吶道:“我……我倒夜壺。”

知客儈吼道:“你這迷糊蛋,倒夜壺跑至前院來倒?你不知道毛房是在寺後嗎?”

小沙彌一陣哆嗦,瞌睡蟲都給嚇跑了,他趕忙應道:“是!是!是在寺後……”他飛快地一個轉身,向著寺後跑去。

知客僧一見小沙彌跑走,他咧開嘴,臉上堆著假笑道:“檀越請休息休息,等下貧僧自會命人送飯來,貧僧有事先走了。”

他不等李劍銘回答,便匆匆的走了,唯恐李劍銘會再問下去,令他下不了台。

李劍銘笑了笑,他搖頭嘆道:“這個和尚……”

他回到了房中,一會兒便有一個小沙彌送來了早飯,對他說道:“李施主,我們方丈請您去下棋……”

李劍銘摸了摸頷下鬍鬚道:“我吃完飯就會去。”

小沙彌應了一聲,又對他說道:“慧根師叔令小僧轉告施主,說請施主不要記掛他的失言之處……”

李劍銘輕笑了笑,說道:“你告訴他,我不會和方丈說的。”

小沙彌道謝了一聲,便走了出去,順便把門帶上。

李劍銘揭開蓋子,一看見是二碟小菜,二盤豆腐做成的素菜,看來甚是精美,香氣直衝鼻尖。

他吃了兩口,讚道:“這個素菜,燒得真好,不此雞肉差……”

正當他在吃得津津有味時,門外有人敲門。

他問道:“是誰?”

外面應道:“貧僧慧根”

李劍銘一聽是知客僧,他說道:“門沒閂,你進來吧!”

知客僧推開門進來,見到李劍銘在吃飯,他尷尬地笑了笑道:“檀越,有人來找落星追魂。”

李劍銘問道:“是那一個?”

知客僧道:“那位施主身背長劍,長得甚是威武。”

李劍銘問道:“他可有說是點蒼掌門?”

知客僧道:“沒有,他沒有說。”

李劍銘拿出手巾抹一下嘴,道:“我自己會去看看,謝謝您了。”

知客僧點了下頭,便想離去,李劍銘趕忙把他拉住,輕聲問道:“狗肉還有沒有?”

慧根一聽,楞了一下,也輕聲道:“沒有了,我們昨天已經吃個精光。”

李劍銘裝出一本正經的問道:“你們吃完後,狗骨頭放在那裡?不怕人看到?”

知客僧低聲道:“我們挖個洞,把它埋起來。”

李劍銘點了點頭道:“下次吃狗肉的時候,通知我一聲。”

知客僧眨了眨眼睛,表示答應後,便走出去了,李劍銘心裡好笑,他也跨出門,走向會客室去,順著走廊轉過了幾個彎,他踏進了室內。

那坐在室內的一個人,聽見有腳步聲,連忙站了起來,他見到進來一個虯髯大漢,詫異地忖道:“這人是誰?看來沒有絲毫會武功的樣子,他的兩太陽穴也沒鼓起,眼睛也不會現出亮光……”

但他仍然一拱手問道:“請問聳駕高姓大名?”

李劍銘不回答他的問題,逕自問道:“你找落星追魂有何事情?”

他見到面前這個年約廿六七的壯士,生得濃眉虎目,猿臂蜂腰,兩太陽穴高高鼓起,兩眼顧盼之間,神光閃爍,威風凜凜,看來甚是英武。

這人一聽李劍銘問他,答道:“在下司空百里,系峨嵋派人,此次欲找落星追魂有事相商,尚請尊駕告知”

李劍銘道:“我就是落星追魂,你找我有何事?”

司空百里一聽,驚奇地打量了面前這個中年虯髯大漢一眼,忖道:“師妹說落星追魂是個英俊瀟酒的少年書生,怎會是這個一嘴糟鬍子的中年人呢?”於是他不相信地問道:“你真是落星追魂?”

李劍銘點點頭道:“是的!有什麼問題?”

司空百里詫異地道:“尊駕大名可是黎雲。”

李劍銘道:“黎雲?哦!……是我。”

司空百里奇道:“咦!這就奇怪了,師妹告訴我說黎雲該是個年青書生才對……”他想了一下恍然道:“哦!原來你是易容的。”

李劍銘見到面前這個司空百里,竟然很快地便知道自己是易容的,他心裡暗贊對方聰明,他問道:“貴師妹可是劉雪紅?她有什麼事找我?”

司空百里黯然地說道:“正是,敝師妹此次在我下山時,曾交一函給我,叫我交給大俠你”說著,他從懷中掏出一包用革囊包好的東西,交給李劍銘。

李劍銘接了過來,見到這革囊密密的用牛筋細索縫著,他掐了掐後心想道:“這包好像是包些什麼紙類,但怎麼會軟軟的?”

他駢雙指一劃,將外面的革囊劃破,看到裡面一疊白紙,緊緊的包紮著。

他解開細繩,略略看了一下,對司空百里道:“除此之外,少俠還有何事?”

司空百里蠕動了一下嘴唇後,說道:“我在這裡等你看完信後,還有話說。”

李劍銘看了他一眼,說道:“那麼請你坐一會”

他見到司空百里已經坐在椅上,便解開外面一張包好的白紙,他一扯開白紙!便看到了裡面。

他頓時雙手一陣抖動,一束如雲的秀髮,從他的手裡飄落在地上來。

他伸著在輕微顫抖的手,彎下腰來,拾起那束黑髮。他隱隱聞到了一縷芬芳的香氣,就好像當日劉雪紅在病中,躺在他的懷裡時,那發上所透出香氣一樣的,使他的心情都變得激動起來。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平抑下自己激動的情緒,拆開信來,只見上面寫著:“雪紅幼遭孤露,與兄懷冰相依為命,後逢災荒之年,於流淚途中而散失,自此妾孑然一身,浪跡天涯,備嘗人世間辛酸苦辣之味,是時,妾年僅十有餘耳!”

“後幸逢恩師慧覺大師,收歸峨嵋門下,至此妾才於茫茫亂世中得一棲身之所。”

“山中習藝五載,奉師命行道江湖;因妾性情偏激,尤以對於陰詐宵小之輩,下手更不留情,是以出道末久,即巳博得羅剎仙子之名。”

“往後年餘,妾乘行道之便,四處探訪兄長下落,然茫茫乎人海。浩浩乎天涯何處寄兄蹤耶!……”

李劍銘看到這裡,感慨地搖搖頭,右手把那東黑髮握得更緊了,他側目看了下司空百里,見他仍然是端坐在椅上,目不斜視。

於是他又接著看了下去:“妾於失望之餘,乃擬重返峨嵋,途次適逢君為賊子所欺,妾因激於義憤而伸援手;豈料君乃為一深藏不露之絕世大俠,妾竟矇昧不察,於今思之,尚覺汗顏無地。

“待君突施奇功,妾更因一時疏忽,幾導至走火入魔,幸蒙君以真氣助妾打通穴道,得免於難,令妾既感君恩,又慕君藝,正期能追隨驥尾,侍君身側,不料君竟罔然不顧,掉首而去,妾遂徘徊洛陽。

“假天之幸,洛陽一病,得以再親君顏,又復蒙君所救,至此,妾乃私心銘誓,此生非君莫屬,遂有獻贈玉馬之舉……”

“逮君蒞峨嵋後,始悉君即江湖黑白兩道欲得而甘心之落星追魂也,然妾豈能因此而改變愛君之心哉?是故雖掌門師尊下諭嚴禁妾再與君往來,妾終不克自持,甘冒師門不諱,私自下山者再,盼能傾訴君前,結果屢遭截回而於師姐辣手娘子挑撥之下,被罰囚禁山中,且將為妾削髮矣!”

“妾至此萬念俱灰,唯思君之心獨熾,謹陳寸箋一束,青絲一縷,以表衷心,以為君念。

從此青燈古佛前,一柱清香祝君安……”寫到後面紙上盡是淚痕,字跡也歪歪扭扭的,沒有寫完就停了,想必是傷心得寫不下去。

李劍銘看完後,眼睛立時溼潤起來他深深的嘆了口氣,心裡既感慨著劉雪紅的身世,以及她的痴情,他緩緩的拿起手中黑髮,放在嘴邊吻了一下,他嗅到了那由發上透出的淡淡的香味,回想到她病中的嬌柔,以及她那默默含情的眼睛,和那撅起的小嘴,都曾經給他多少的誘惑呀!人非太上,孰能忘情?他又怎會不喜歡她呢?只是這念頭被抑止住,而他也促使自己不相信會愛她。

故而現在他的心,深深的震顫了,他發覺自己突然的會愛上劉雪紅起來,尤其現在他想到了她將要永遠在那寂寞的山裡渡過,每天只有白雲,蒼松,青燈,伴著她,只有空虛的回憶能使她臉上悽然帶上一絲笑痕……

啊!她是一個少女呀!就這樣把她的青春浪擲了嗎?為了愛他,她就要的此悲慘地渡過她的一生嗎?

“不!我一定要上峨嵋山去救她下來,不管峨嵋派的要對我怎樣。”他暗地裡下了這個決心。

於是,他把信和頭髮收在懷裡,對司空百里道:“這些我都知道了,你若回去,可告訴她,我一定會盡力……”

司空百里道:“劉師妹將於臘月十五剃渡,距今亦不過半月光景,施主若要見她,可要早些一去,否則…”

李劍銘點點頭:“我三日後將動身赴峨嵋……”

司空百里看了他一眼,輕聲道:“我一向視劉師妹為親妹,故此次甘冒大忌,而將她的信函交給你,但我身為蛾帽派的門人,也不忍見師門為了此事,而致於遭到劫難,故尚要請施主能體念劉師妹的一片痴情,不致於大造殺孽……”

李劍銘星目倏張,沉聲道:“除了那辣手娘子外,其餘人我都不殺”

司空百里道:“鄭師妹此次雖是不該,但她因昔日受到刺激,故而……”

李劍銘搖搖手,制止對方說下去,他說道:“這個我知道的,你還有沒有別的事?”

司空百里道:“我還要請問大俠一句話,那就是,你是否真正愛她?”

李劍銘一聽,他忖想了好一會,方始道:“我想我是愛她的。”

司空百里點點頭,說道:“如此我就放心了。”說完後,他盯了李劍銘一眼,反手摸了摸劍柄。

他臉容一整,嚴肅地道:“現在我以峨嵋門人的身份,領教落星追魂的武功。”

李劍銘問道:“有這個必要?”

司空百里沉著臉道:“落星追魂在洛陽殺我峨嵋門人,凡峨嵋派都時與之為敵,本派掌門親下令諭,在下為峨帽一份子,自當領教高招。”

李劍銘看了他一眼,心裡很是欽佩對方這種公私分明的態度,他說道:“我也要領教一下你的功夫如何”

司空百里道:“那麼我們可以到郊外去”

李劍銘道:“好吧!我去拿劍來。”

他說著,走回自己的房中,將長劍拿在手裡走了出來。

正好這時,知客僧匆匆忙忙的走了過來,對李劍銘道:“李施主,我們方丈在等您下棋,要貧僧來請您去。”

李劍銘道:“現在我要出去一會兒,半個時辰內即可回來,你跟老方丈說,請他等一會兒。”

知客僧驚詫地看著他手裡拿著的長劍,吶吶道:“施主你要出去殺人……”

李劍銘搖搖頭道:“不是的,我只不過要去比比劍而已。”

知客僧閉上眼睛,合掌念道:“阿彌陀佛,願佛祖保佑你。”

李劍銘道:“謝謝大師的關心。”他心裡暗自好笑地忖道:“佛祖怎會聽你這吃狗肉的嘴裡所說出的話?”

他走到了迎賓精舍,對司空百里道:“我們走吧!”

司空百里悶聲不吭的,隨著李劍銘走出寺門,向郊外走去。

他們經過那片竹林,繞過了那座莊院,遠遠的來到了一塊空曠之地上。

李劍銘站好後,說道:“您說怎麼個比法?”

司空百里道:“聽憑您吩咐。”

李劍銘道:“你儘管出劍,若我在二十招之內,有出一招的話,那我就算輸……”

司空百里聽後面色一變,他說道:“這不公平,我也不會要你讓我,我們各自出招,在三十招內分出勝敗。”

李劍銘點點頭道:“好!如果我敗了,從今後不踏入江湖一步,若你敗了,則今後不要與我為敵。”

司空百里道:“為什麼不准我與你為敵?”

李劍銘道:“我看你是個血性漢子,將來峨嵋之興復非你莫屬,故不忍見你喪於我手中。”

司空百里眉頭一軒,道:“你認為我真會輸給你嗎?”

李劍銘問道:“你是不是答應我這個條件?”

司空百里咬了咬牙,說道:“我答應這個條件。”

李劍銘道:“那麼你出招吧!”

司空百里走了開去,離開李劍銘大約一丈之外,便立定了腳跟,他右手反手在背後緩緩的拔出長劍,凝神靜氣的看著李劍銘道:“在下這枝碧靈劍並非凡物,善能斷鐵斬鋼,尚請大俠留意。”

李劍銘聽後心裡暗讚道:“他真是個光明磊落,而有血性的漢子,真可惜不能與之為友……”

他也將手裡長劍拔出,把劍鞘摔在地上,腳下不丁不八的站好,對司空百里道:“請”

司空百里將手中碧靈劍斜置胸步向前,跨了兩步後,他大吼一聲,寶劍斜晃之間,師門“少清劍法”第一招“無極無邊”使了出來。

頓時只見滿天的光影,閃耀輝煌,無數的劍光罩向李劍銘身上,看來真個是劍光無極無邊。

李劍銘一見對方寶劍揮出間,劍上隱隱伸出三寸多長的光芒,流轉不定,他心裡驚忖道:

“這司空百里內功造詣真個高明,竟能以內功,來*縱劍氣……”

他雖是如此思忖,但身子毫不待慢,腳下輕移間,手中長劍一招“追魂拿魄”,走偏鋒,詭異奇絕的刺出一劍,直*對方左脅空門。

司空百里見對方一閃之間,已經從自己漫天劍網下閃開,他心裡微驚時,突地脅下劍風如割,急嘯而至。

他一挫手腕,轉身左側,寶劍一抖裡,“煙幻迎風”,數排劍幕重重疊疊的向前湧出,竟然佈滿整個一丈方圓之內,“絲絲”之聲大作。

李劍銘見對方這招,好似曾經見過辣手娘子使出,但威力想不到如此之大,滿空裡竟然瀰漫著冷森森的劍氣,而摩擦空氣以至於發出聲音來。

他心裡大驚,想不到峨嵋派能有如此高明的劍術,他疾忙間長劍一收,腳下踏著“天星步法”,轉了半個圈,到對方後背,“刷刷”便是兩劍,吞吐之間,從對方劍氣空隙裡刺進,長劍指向對方“三焦俞”“胃俞”“腎俞”三穴,招式快速絕倫,有若急電驚雷。

司空百里劍招一出,即已失敵影,他急忙沉身坐馬,“嘿”地一下吐氣開聲,半個身子扭轉過來,反手便是一劍“未雨綢繆”,寶劍挾著一溜尖銳嘯聲,往後平削而出。

李劍銘招式還未及於對方身上,見來勢兇猛無比,他悶哼一聲,長劍虛虛一引,晃出個光弧“噗”地一聲已經搭住對方寶劍。

他手畹一陣抖動,本身的內力,循若劍身,洶湧而出,直往對方劍上滲去。

司空百里拖出一劍後,竟被對方長劍無聲無息的搭住,他頓時心裡大驚,一沉氣間,手腕往裡一帶,左腳斜跨出半步,轉了個半身,面對著李劍銘。

那知他正好手腕一收了際,從對方劍中傳來的內力,剛好洶湧而來,立時把他直撞得退出了三步,方始立定身形。

他臉上立時一紅,右手平挽間,一大朵的銀花,飛到李劍銘胸前,左手揚起,斜劈對方下盤。

這招掌劍齊旋的絕招,乃上代蛾嵋掌門太虛大師所創,要能在一個短時間內,右手長劍連連挽出廿一朵銀花,左手單掌也要在每個方位擊出四掌,一共要出十六掌,如此方算把這招“千手揮花”的威力發揮無遺。

但是,峨嵋之秀司空百里卻未曾達到此一絕招之絕頂要求,他僅能在一招裡,刺出十九劍,劈出十二掌;這當然是由於他的內功造詣不夠,以及劍術上的火候還差之故,所以不能將這招威力完全使出。

但他就這樣,在峨嵋二代弟子裡,為第一高手,甚而超出師叔們多多,以致於本派掌門屬意他參加十年一次的華山論劍,且隱隱為下代掌門之正選弟子。

他這時長劍一出左手揮劈中,頓時將李劍銘*出兩步,他心裡一喜,提起功力,連環不斷的將餘式使出。

只見無數朵銀花,飛舞空中,響聲裡,繽紛的掌影,一層層的砸在李劍銘的四周,不留絲毫空隙。

李劍銘此時提起內力,腳下演出“天星步法”,有若柳絮似的,飄飛在對方劍光掌影裡。

長劍矯捷詭異,稍沾即退,有若驚鴻,有若脫免,劍出半招即收,極盡靈、巧、滑,絕之功,騰躍於司空百里的劍光之中。

司空百里駕馭長劍,揮舞鐵拳,傾刻之間,已經刺出十五劍,劈出了九掌,但是卻只把李劍銘這得在劍影裡團團轉而已,根本沒有碰到對方一根毛。

他心裡一急,盡出己力長劍劃處無數朵的銀花,立時變為一圈圈光弧,圈套而出,左掌收回放在脅下,靜待時機。

一瞬之間,光弧閃耀之下,又是五招過去,雙方還沒分個上下。

司空百里心裡焦急異常,他鬢髮之間,已經隱隱見汗,但卻更是絲毫不敢怠慢,寶劍已經被他收回斜置胸前,兩眼緊盯著微微顫動的劍尖,腳下輕巧地滿場遊走,緊張地盯著屹立不動的李劍銘。

李劍銘此時雙目微閉,右手長劍斜指地上,腳下不丁不八的站好,漠然不理那緊張的司空百里。

驀地!

司空百里遊擊到李劍銘背後,他大喝一聲,長劍一引,化為一道長虹,電射而出,罩滿李劍銘後背。

就在他大暍的同時,李劍銘也大喝一聲,一個身子風車似的一個大轉,劍尖顫抖之中“落星繽紛”的神妙招式,使了出來。

一點點的流星,從劍上飛了出來,頓時布成一大片星網,密集飛躍,往對方刺來的一劍迎去。

司空百里寶劍運集全身功力刺出之際,陡地眼前一陣光芒閃爍,已經失去對方蹤影,他長劍迎上了那密集繽紛的星網,立地“噗”一震,一個身子頓時遇挫,劍上的內力竟然消化至無影無形。

他覺得自己恍如碰上一個軟軟的網子,整個全身的力量,都沒有著力之處。

立時他整個攻勢一窒,他心裡正在大驚失色,欲待變招之際,但卻已來不及了。

一道劍光閃動,李劍銘右手抖出個大光弧,一帶一挑,已經將司空百里手上“碧靈劍”

粘了過來。

他左手一掣,接到了“碧靈劍”,往前飛快的一送,劍柄直送到了對方手中。

司空百里原先長劍在手,那知手臂一震,寶劍已經被對方粘去,他驚詫之下,立一怔,兩眼茫然的望著前面。

但他手掌一鬆之際,卻又摸到了劍柄,他迅速的握緊劍柄例躍出去。

待他站定身子時,已經見到對方把劍鞘拾起,長劍也套好了,他到此方始驚覺到自己已經落敗。

他感慨地望著手中碧靈劍,心裡恍如刀割似的,他想不到自己五年來在金頂苦練劍術,還敵不過人家三十招甚而長劍脫手之際,還不知道。

他想到五年前在山上與張克英頭號劍時,卻是在百招之外,方始敗在對方“挽弓射日”

的那招上,自己五年來苦思破解之法,並苦練最上乘絕藝,然未料在落星追魂前,竟擋不住對方一招的襲擊……

他正在傷心感嘆之際,李劍銘道:“你不必傷心,須知你的劍術已得至上乘之境,目前來說你是我所遇到的年青一輩裡,武功最強的了。”

“本來劍為百兵之祖,最最難練的了,而劍術之道,練之在精、氣、神。你今日之敗乃是敗於你未能以神馭氣,以氣馭劍。”

“故而手持精兵利器仍然不免一敗,今後當於練氣之道多下功夫,則劍術自能出神入化矣!”

司空百里一聽,濃眉微皺,在體會著李劍銘聽說之言。

李劍銘見他如此,乃說道:“你剛才連連剌出的十五劍,似是後面尚有未完之招,我猜想你必定不能使全,這你平時必定可以察覺出來的,原因就在於這……”

司空百里未等他說完,便雙手一拱,單膝跑下道:“多謝大俠以練劍秘竅指點,令在下頓開茅寒請受在下一拜……”

李劍銘見司空百里如此,他立時雙手將司空百里扶起,說道:“這怎麼敢當呢?請起來”

司空百里被他一扶,頓時跪不下去,他只得站了起來,說道:“大俠之恩,在下必能永銘心中。”

李劍銘道:“但願司空兄將來掌持峨嵋之時,不致於看不起我落星追魂……”

司空百里道:“在下絕不敢如此……”

李劍銘道:“好了,我們別談這些了,現在你要到那裡去?”

司空百里道:“明年深秋即十年論劍之期,現在我想上山再修練劍術,好替本門爭光。”

李劍銘道:“我數月後,即會上峨帽,你晚些時候回去吧!”

司空百里道:“望大俠能夠上體天心,不致於大造殺孽……”

李劍銘擺擺手道:“這個我知道你好走吧!”

司空百里深深的作了一個揖,道:“在下就此告別了”

李劍銘道:“後會有期”

司空百里道:“後會有期願大俠珍重。”

司空百里弛開大步,飛奔而去,在李劍銘的視線下,消失了蹤影。

※※※

且說李劍銘看到峨嵋之秀司空百里離開了自己的視線後,他感慨地道:“峨嵋派出了這個司空百里,將來光大門派,非他莫屬了,撇開內功不談,他那手劍術真是高明,若非我的落星九式利害,今天真不知鹿死誰手呢?”

“這落星九式真個奧秘無比,只是不知怎的到第六招是威力最大的之外,後面三招卻又威力減弱不少。”

“生像那最後三招是屬於另一個變式之內一樣,若每六招為一段,則其他三招又在那裡呢?”

“然而落星九式仍然是威力極大,天下恐無人能擋得住這第六招了……”

他在這裡自言自語的話,還沒說完,便聽到背後傳來一聲冷峻而不屑的聲音道:“哼!

無知小子,口出大言,笑都笑死我老頭子了……”

他一聞言,心裡悚然一驚,腳下微一出力,向前飛縱出去,在空中一扭腰,已經把身子倒轉了過來。

他身子還沒落在地上,便已看清了是一個滿頭的亂髮的老者,在離他身後大約二丈之處的一們大樹椿上坐著。

他旁邊放著一個空的豆腐擔子,好像賣完了豆腐,現在正要回家,走到此處走累了遂坐下休息一會似的。

李劍銘見到這個賣豆腐的老者,瞼色黃黃的,好似是在害病一樣,身上穿了一件棉襖,和一件灰黑色的棉褲,上面全是油膩膩的,看來齷齪得很。

此刻他正在閉上眼睛,皺著灰白的眉毛,養著神,瞼上猥瑣得很,一個鼻子大得嚇死人,看來非常醜惡。

李劍銘原先以為是什麼人,但現在一看,竟是個糟老頭子,他詫異的往四周看了看,見到此刻十丈之內,都沒有半個人影,只是滿地的白冰,反映出閃亮的光輝而已,除此外,什麼都沒有。

他心想道:“我明明聽見有人說我口出大言,怎麼現在又見不到人了呢?”他驚詫地打量了一下那個賣豆腐的老者,忖道:“以往我十丈之內飛花落葉之聲,都能聽見,難道這個賣豆腐的老人,挑著一個擔子走到我身後,我還聽不出來嗎?”

“何況剛才司空百里走去後離現在不過片刻時分,這老頭要來的話,也就是這段時間來的,但我卻讓他來到我身後一丈之處,還不覺曉。”

“難道他真是個身具驚世駭俗之奇功而不願顯露出來的奇人嗎?就拿他能挑了個擔子,來到我背後還不會讓我知道的這份輕功來說,那他至少輕功可說是天下第一了……”

他思忖了一下,便豁然大悟,遂灑開步子,瀟瀟灑灑的走到那坐在樹椿上的老者面前。

他雙手一拱道:“老前輩請了。”

那老者仍然動都沒動的在閉著眼打鼾,彷佛已經入睡,根本沒聽到他說話似的。

他停了停,見老者沒有反應,於是他又作了一揖道:“老前輩您好,晚輩在此有禮了。”

他話一說完,見到仍然沒有反應,心想道:“這等風塵奇人,大都性情怪僻,他也許真不願我打擾他,也說不定,我還是走吧”

於是他又作了一揖道:“老前輩既然不欲晚輩打擾,晚輩就此告辭了。”說完話後,他便起步,待要離去。

那知他才走出兩步,便聽見耳邊響道:“孺子無忍耐之心,不足授以絕藝也!”

話才入耳,他便猛一轉身,但見到那老者仍然垂首坐著打瞌睡,原式不動的打著鼾。

他於是又向前走了兩步,到了老者面前,又作了個揖道:“老前輩……”

那知他老前輩三字方才說完,便見那老者好似嚇了一跳似的站了起來,嚷道:“撈錢鬼?

那一個說我是撈錢鬼?”

李劍銘一見這老者兩眼紅絲布滿,咧開著的嘴,看得出裡面的滿嘴黃板牙,但他仍然作了一個揖道:“老前輩……”

那老者不等他說完,便扯住他的衣裳道:“什麼?你這人說我是撈錢鬼?我費老爹雖是生不逢辰,只靠買豆腐為生,但我也從來都看不起幾個臭錢,你說我什麼撈錢鬼?你可要還我個公道來。”

李劍銘想不到這老者竟會如此,他心想道:“你跟我裝蒜,我可不會跟你一樣,我一定要攪清你的來歷不可。”

他笑著道:“費老爹你誤會了,晚輩只說您是老前輩。”

費老爹一聽,說道:“咦!你怎麼曉得我叫費老爹?”

李劍銘一怔道:“老爹,是你自己告訴我的。”

費老爹方始恍然道:“哦!原來是我自己告訴你的,怪不得我想你怎會知道呢?”

李劍銘道:“老爹,請您放放手好吧!”

費老爹張若大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把手放了下來,說道:“你的身上有刺,碰得我好痛,還有你的這幾根鬍子,我看了也不順眼,好像是長在馬屁股後面一樣的。”

李劍銘一聽,忖道:“這老者真是個奇人,他竟然曉得我這幾根鬍子用馬尾毛所做的,不過他這種樣子,我真不敢領教……”

他說道:“費老爹,你少說笑話,我……”

費老爹兩個眼翻一翻道:“你怎麼?我賣豆腐賣了這麼多年,難道連鬍子和馬尾都攪不清楚嗎?我看你這張臉都是假的,我討厭你!”

李劍銘沉氣,問道:“老爹此言是怎麼說法呢?”

費老爹道:“我費老爹就是這個脾氣,向來不跟假面目的人說一句話。”

李劍銘問道:“老爹你又怎知我是假面呢?”

老者閉上了嘴,搖了搖頭,真個不願和他鄉說一句話。

李劍銘笑了聲,說道:“老前輩你不要戲弄晚輩了……”

老者一聽,怒氣沖天,說道:“你以為說我撈錢鬼,我就會開口說話,嘿嘿,我偏不開口和你說話。”

李劍銘一聽,心裡一樂,忖道:“你這不是已和我說話了,還說什麼不開口,這老前輩真好玩……”

他說道:“老前輩,你這不是開口了嗎?”

老者一聽,輕輕的拍了下樹椿,道:“唉!我明明說不開口的,偏又開口了!”

說到這裡,他望了李劍銘一眼,怒道:“小子,你不老實,想打我費老爹的主意,告訴你,你別看我年紀大,我還是打得過你的……”

他好似想到了什麼似的,頓了頓說道:“今天我沒吃飯,明天,後天,好,就後天這個時候,我好好的吃個飽,來揍你一頓,小子,你有種的,來吧!”

他說完,便氣沖沖的挑起豆腐擔子,佝僂著腰,向前走了。

李劍銘一見他如此,心裡忖道:“他這不是明明叫我後天這個時候來嗎?看來我今天這樣是對的。”

他望了望緩緩走夫的老者,回過頭來,便待返回圓通寺。

那知他頭剛一回過來,便是楞住了,他深深的驚奇著老者的神功

敵情他看到了那原先被老者拍了一下的樹樁,此刻已經變成白粉了,一陣風來,便吹得無影無蹤,地上消失了樹樁的影子。

他想了下,也想不出是誰有這種功力,他忖道:“以我現在的功力,一掌拍下,也可使樹樁變成粉碎,但是卻遠不如這麼細,看來這老者的內功,已經到了超凡入聖的階段了,他是誰呢?”

他想不出來,於是他回過頭去,一看大地上已經沒有那豆腐老人的蹤跡了。

他聳聳肩,起步走回圓通寺去。

他一路走著,一路想著,他想道:“雪紅將要身入空門,我要去救她,慧琴身負重傷,被點蒼掌門救去,也不知是生是死,要我怎辦才好?唉,情孽纏身,叫我遇見慧琴時,要怎樣對她說呢?”

“但我卻發覺我也愛上了雪紅,何況她的身世又是如此淒涼,現在為了我將要削去青絲,我還能坐視不顧嗎?現在這個時間要怎樣分配呢?”

他想了下,決定道:“等到明天時,點蒼掌門還不來的話,那我就赴鍾青的約,後天早晨趕來,看看這個異人會給我些教訓,然後到四川上峨帽山,救劉雪紅下來,再順便到雲南去點蒼,找那掌門人。”

他走到了寺前,從邊門走了進去,那知客僧道:“檀越,有兩位客人在等著落星追魂。”

李劍銘點點頭道:“我知道,現在我就去見他們。”

知客看了看他掛在肋下的長劍,問道:“檀越,佛祖保佑你,打架打贏了,你該謝謝佛祖……”

李劍銘問道:“怎麼?五十兩銀子不夠?又要添香油了?”

知客僧臉上一紅,便靦覥的走了開去,他走了兩步,回頭道:“檀越,方丈在等著你下棋。”

李劍銘點點頭道:“對不起,要他等一下了,我說好話,馬上就來。”

他走進迎賓精舍,一見裡面坐著一個滿瞼鬍鬚,身材魁梧的大漢,和一個矮小瘦削鼠目猴腮的老者。

他問道:“兩位找誰?”

大漢沉聲問道:“你就是落星追魂?”

李劍銘並不作答,他反問道:“尊駕是誰?”

大漢豹眼一睜,裂開闊嘴,吼道:“我是金甲神,今天來要你的命。”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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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2 21:15:05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無形之毒

且說李劍銘在圓通寺的迎賓精舍裡,碰見了一個魁偉的大漢和一個瘦削矮小,鼠目猴腮,頷下長著數根山羊鬍子的老人,他們都是要找落星追魂的。

他問道:“兩位是誰?找落星追魂做什麼?”

那魁梧大漢雙目張大,神光倏射,他沉聲道:“我是金甲神,我要你的命!”

李劍銘一聽,鼻子裡冷哼一聲道:“你以為我就是落星追魂?”

金甲神一楞,他說道:“我想你也不會是落星追魂。”

李劍銘心裡暗笑,他問道:“為什麼?”

金甲神正要回答他的話,那知坐在一旁的那個瘦削老人此時卻陰惻惻地道:“你是,就留在這兒,不是,就替我滾開”

李劍銘聞言後,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不屑地道:“就憑你這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糟老頭?”

他說到這裡,哼了一聲道:“今天你身上留點記號再回去吧!”

瘦削老人員眼眯了眯,狂笑道:“我摧心毒魔老骨頭真個硬了,要人替我槌槌……”

他說到這裡,斜著眼睥睨的看了李劍銘一眼說:

“但是有些無名的小輩,卻連替我洗腳的資格都沒有,倒還會口出大言。”

李劍銘聞言道:“正是,正是,有些老不死的骨頭卻不但是要人槌槌,而且還要拆下來洗一洗,不然恐怕會發黴……”

他正說到這裡,突地金甲神悶聲不吭的,揚起他那蒲扇大的手掌,疾若電掣般的往李劍銘身上砸來。

李劍銘動都不動的,單掌一翻,運足功力,迎了上去。

“嘭”地一聲悶響,李劍銘站立不住,身子搖晃了一下,終於向後退了半步,才站穩身子,而金甲神卻是悶哼一聲,身子一連退出二步,方始立定足跟。

摧心毒魔冷冷地“嘿”了一聲說道:“你也吃我一掌看看。”說著,他立了起來,雙袖向前一拂,輕飄飄的發出一股柔和的氣勁,直奔李劍銘撞去。

李劍銘正在驚於金甲神的渾厚掌力,竟然在陽剛之勁內滲有陰柔之氣,逼得自己都站立不住了,他付道:“我剛才擊出之掌,已過至九戍以上的功力了,而他卻好像未出全力,看來他的功夫,要比他三個師弟都強得多了,這是一個強敵……”

那知他這個念頭還沒想完,便聽見摧心毒魔說的話,話聲裡,一大股柔和的氣勁罩了過來,冷森寒冰,腥氣襲人。

他心裡一驚,趕忙一閉氣,雙手揚處,渾身內力湧了出去,嗤嗤聲響裡真氣滿布室內,兜向對方擊來的氣勁,聲勢驚人之至。

摧心毒魔掌勁一出,被對方的無儔內力一撞,便覺手上一震,血氣從手掌上向後倒流,大股窒人慾死的壓力,湧了過來,他禁不住的驚叫一聲,急忙退了兩步,將丹田真氣悉數提起,聚在掌中發了出去。

正在這時,金甲神見到摧心毒魔臉色一青,竟然叫出聲來,他也低吼一聲,手掌連環劈出,洶湧的掌勁,迎上李劍銘擊來的狂飈,劈了出去。

頓時

“轟隆”巨響,三股掌勁撞在一起,室內嘩啦啦的聲音裡,屋隙的灰塵散落得滿屋都是,迷漾蒙的一片,燼是灰土……

靜止了,灰塵也落在地面上。

李劍銘頷下的鬍鬚全部被掌風掃光,他兩道濃眉緊皺在一起,抿緊了嘴,站立在進門入口處,眼睛盯著面前。

金甲神此時卻是環目睜大,虎視眈眈的,全神貫注地注視著李劍銘,他的兩個大手掌放在腰邊,半彎著身子,戒備著李劍銘,恐怕他會騰身進掌,襲擊自己。

而摧心毒魔卻是張開著嘴,在不斷地喘息著,他斜坐在被掌勁掃及,而至斷折碎裂桌椅上,雙眼恐怖地望著李劍銘,瞼上肌肉緊繃著,他頷下的幾根山羊鬍須,已經斷得稀稀疏疏的,只剩下短短的一截。

他重重的喘了幾口氣,突地張開嘴,哈哈大笑道:“落星追魂呀!你今天可是死定了,哈哈,想不到我摧心毒魔竟然替同道立了個大功,哈哈!天下都將知道我摧心毒魔的威名了……”

李劍銘一聽摧心毒魔在狂笑著,他冷聲說道:“你不用狂,若非金甲神不要臉,今天你還有命呀?哼!你們這所謂成名的前輩?呸!無恥之至……”

他話說到這裡,金甲神怒吼一聲,手掌提起,便待出招攻向李劍銘,那知摧心毒魔竟伸手攔阻道:“赫連兄,且慢,他已是隻有一個時辰壽命的人,你跟他計較什麼。”

李劍銘一聽,怒道:“老鬼,你說什麼?”

摧心毒魔陰惻惻地道:“小子,我老實告訴你,你現在已經中了我‘無形之毒’,和‘蠍影螯毒’,不到一個時辰,你就會全身潰爛而死……”

李劍銘怒喝一聲道:“胡說,你這老鬼……”

他話未說完,便被摧心毒魔攔住了,摧心毒魔冷冷地道:“你現在從湧泉穴裡視察一下,無形之毒已經順著你的經脈,往上蔓延;而你背上也經沾上我蠍影螯毒,它……”說到這裡,他好似想到什麼似的,臉色變了一下繼續說道:“嘿,我倒沒有想到你身上穿了軟銅甲,但僅無形之毒,也足以使你活不過二個時辰。”

李劍銘一聽摧心毒魔如此說,他心裡大驚,連忙一留神察視,果然腳底一陣輕癢,整個腳板都是麻麻的,而且有一絲快感傳來……

他連忙一運氣,將腳上穴道閉住,他驚忖道:“聽說毒性愈強,則愈是感覺不出痛苦來,只會有一絲癢麻而已,我怎會中上他的毒呢?要想什麼方法,才能拿到毒藥……”

摧心毒魔慢條斯理地站了起來,得意地道:“你根本不用閉氣,因為我這無形之毒,乃天下三大毒性最強之一種,常人一中,則立即將會死去,像你這種內功高強的人,也只能夠延過一個時辰而已,哈哈!我看你還是認命罷。”

金甲神裂開闊嘴,說道:“尊駕在末見閻王老子之前,若肯將‘落星秘笈’交出,則老子一高興,可以饒你不死……”

摧心毒魔一聽,也說道:“對!你若說出‘落星秘笈’下落,那麼我還可以給點解藥給你,你就不會死去,頂多失去武功罷了,赫連兄,你說是吧!”

金甲神連連點頭道:“對!對!你說的極是,我還可以保證今後我天娛宮的弟子,不再找他,因為那時他已是一個廢人了……”

他們在這裡一搭一擋的說著開心話,李劍銘卻心裡有若刀割似的,因為此時他雖是將穴道閉住,但那癢麻之氣卻仍然在上升著,雖然僅是一分一分的上升,但倒底是遏止不住。他聽著這兩人在冷言冷語的諷刺著,心裡彷佛在滴出血一樣,他痛苦地忖道:“公孫慧琴目前生死不明,而劉雪紅卻要被剃髮為尼,這都要我去救她們的,但我現在卻中了暗算……

呀!還有竹杖神丐老恩人,他的仇,我還沒有替他報,白骨邪魔我到現在還沒有碰見……

我是不能死,我還有這麼多的事要我去做……”

他臉上經過易容後的臉頰,此時在抽動著,一滴滴的汗,在他額上湧現,他腦中思索著要如何在數招內,避開金甲神的威力兇猛的一擊,而抓住了摧心毒魔……

許多的念頭,在他腦際一閃而過,他沉聲說道:“摧心毒魔,今天算我落星追魂倒黴,著了你的道兒,你且說說看,你這‘無形之毒’是怎樣才會使我不及提防下染上的?”

摧心毒曉得意地笑道:“這隻怪你毫無閱歷,活該中毒,告訴你,我是在你未進來之前,將進門的地上遍灑‘無形之毒’,而將牆上也佈滿‘蠍影蝥毒’,你只要距離一寸之內,便會染上,何況你的腳已經踹在地上,自會透過你的鞋子,而侵染到你腳上……”

李劍銘裝作恍然的樣子,他又問道:“假如我剛才沒有踏在地上,我只站在門外,那你還有什麼辦法使我中毒?”

摧心毒魔哼了一聲道:“我摧心毒魔是弄毒的祖宗,要毒一個人還不簡單?告訴你,我另外有一種……”

金甲神聽他說到這裡,連忙插口道:“老弟,你跟他各說些什麼?你那絕活何必讓他知道呢?盡是拖延時間……”

摧心毒魔冷冷的笑了一下,說道:“多過一刻,他的命就短了一截,隨他拖延時間罷……”

他這話還未說完,即見到李劍銘睜大眼睛,怒吼一聲,雙掌緩緩推出,右掌一片青濛濛的氣體翻滾而出,而左手掌心,卻現出了一個晶瑩流轉的紅色印子,紅光暴射而出……

他大聲喊道:“赫連兄,留神”喊聲裡,他運足渾身功力,推出一掌,左手卻飛快地在胸前一掏一揚……

金甲神早就注意到李劍銘的瞼色已經變成兩種顏色:左邊臉頰在轉紅,右邊卻在轉白,他心裡一驚,也是提起渾身功力,師門最覇道的“開山十拳”使了出來,悶哼聲裡,他沉身坐馬,連環交擊而出

一聲有若山崩地裂似的巨大震動,發自室內,頓時整個屋子的大梁被震斷,屋頂塌了下來,牆壁也洞穿了,瓦片,灰塵瀰漫在室內。

李劍銘在屋子塌下的剎那,倒身縱了出來但他的身子卻是一個不穩,摔落地石板地上。

他嘴巴一張,吐出了一大口鮮血,急驟地喘了幾門氣,便掙扎的站了起來,但他的腳卻軟軟的,身子都搖擺不定。

他看看迎賓精舍全部塌了下來,灰塵漫天,使得他禁不住咳嗽了幾聲,他提起手,用袖子擦掉嘴角的血跡,淒涼地笑了笑,正待走回自己室內時。

突地

一陣尖銳的嘯聲和輕微的翅膀揚動的聲昔,起自空中,他抬頭一看,見到自沙塵裡飛來數十小小的黑色的蟲類,快愈急電似的向自己立身之處衝來。

他吸了一口氣,咬緊了牙關,反手至背後拔出長劍,飛快地一揮

只見白光一道,將他的身形緊緊的圍住,光圈之外,那許多黑色的飛蟲,已經飛近了。

李劍銘低喝一聲,飛身躍起,長劍一招“飛星暗渡”抖出無數的劍花,截了上去。

只見劍光閃處,那些黑色的飛蟲,紛紛的落在地上,但是卻有些仍然高高飛起,扇動著翅膀,停在空中。

李劍銘喘息了一下,身子搖擺不定,他用手綽著長劍,抬頭看著飛在他頭上的小蟲,他身上的汗,已經浸溼了衣衫,但仍然在繼續不斷的往下流……

他覺得自己的身體裡,有一種疲乏的感覺,那一絲癢麻之氣,已經在他提起真氣,劈出神功時,而迅速的到了他的大腿。

他心裡明白自己真氣消耗過鉅,而且毒液侵入體內,影響著真氣的運行,故而現在已不能施出威力最大的一招“落星繽紛”了,眼看著這些小蟲,還盤迴在頭上,也不知是何毒蟲?

他正在盡力調和真氣,將穴道閉住,不讓毒氣很快的蔓延上來時,突地見到那殘梁土堆裡,鑽出了一人,緩緩的走了過來。

他頓時心裡大驚,忖道:“金甲神有護身盔甲,我竟然都忘了,待他一走近,那我就完了……”

他焦急得兩眼赤紅,幾乎要噴出火來,但是卻無法可施……

眼看著金甲神怒吼連連,在一步一步的走了過來,他突地腦裡靈機一動,頓時他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他飛快地伸手到懷裡,掏出一個玉盒,將那半截參王塞在嘴裡,盤膝坐好,運起功來。

立時一股涼爽、甘醇的液體,流進肚裡,馬上變成一團暖熱的氣團,向四肢百骸散去……

正在此時,他突覺頭頂嘯聲一急,尖銳的風聲,向他身上刺來

他大喝一聲,將心神一分為二,右手長劍抖出一大圈光弧—,將那些黑色小蟲圈在劍光之內,只見劍光倏一暴漲,已將那些小蟲絞得粉碎,一片腥血,灑落在他周圍一丈之外。

驀地

一聲長嘯裡,兩道人影自寺外躍了過來,快愈疾風電掣。

風聲一停,兩個人倏然的直立在李劍銘身外二丈之處,左首一個瘦高者見到他地上的小蟲屍骸,說道:“哥哥,這人功夫真個高強,竟會把這種‘蛾蛭’,殺得精光的……”

他右首的那個矮胖者,聞言不服道:“這不過是它們的主人已經死了,不能控制它們,所以不能靈活的飛翔,才會這樣的,你不看那人坐在地上嗎?看來他是已經被咬上了。”

瘦高者一聲,辯道:“你難道沒看到這些屍骸這人身外一丈,可見他的劍圈竟能達到一丈……”

矮胖者哼了一聲,說道:“天下還有什麼劍法能超過我海南劍派的‘孤獨劍法’?”

他這話才一完,便聽見一聲冷哼,發自那盤膝而坐的中年漢子口中,眼見那坐著的漢子緩緩的站了起來,手裡綽著長劍注視著他們的身後左角之處,竟好像根本沒有看見他們似的。

他們兩人齊都一驚,回首一看背後,見到一魁梧的大漢,帶著滿臉凶煞憤怒神氣,一步一步的走了過來,每一步跨出,地上都留著一個深深的足跡,威勢驚人之至。

瘦高者驚詫的說道:“這人內功真個高強,莫不是落星追魂?”

瘦高者不相信地道:“就憑他站都站不穩!”

他話還未說完,便被矮胖者給擱住了,說道:“現在我們躍開,看著他們先鬥個勝負,然後我們可收漁翁之利”說著,他們兩人躍了開去站在牆邊,看著這邊的即起的爭戰。

李劍銘靜靜的站著,他堅強的屹立在堂前,等待著那即來的打擊,他兩眼射出了憤怒的眼光,注視著金甲神,但心裡卻飛快地忖道:“現在我體內的傷勢已被仰止住了,而那毒性也停留在腿上沒有上升,只要找個地方,用我本身的真火必能化煉掉這毒”

這時金甲神已經走到距他一丈之外的地方,站定了,沒有再向前進。

李劍銘看到了金甲神的左臂,他心裡付道:“我原先奇怪我這兩種神功合壁,必能產生一種威力無儔的旋力,當之者無不傷殘,而金甲神雖有冑甲護身,但也會受傷才對,但他還有力量過來。……敢情他確實是左臂已經摺斷了,而他也必定受到極嚴重的內傷,否則他也不會一步一步的走過來了”

他正想到這裡時,金甲神喝道:“落星追魂你這小子有種,竟在身中無形之毒後,還能發出那種強勁的掌力,你告訴我,那可是落星秘笈上的武功”

敢清他從未見到如此威力的神功絕技,故而也不禁由衷的誇獎了李劍銘一下,同時也想知道這種功夫是否落星秘笈上所有的。

李劍銘聞言後,點了點頭,也沒有出聲。

金甲神怪吼道:“那麼你現在把落星秘笈交出來,我可以告訴你配製解藥的藥方”

李劍銘嗤之以鼻,他不屑地道:“我落星追魂縱橫天下,從未受人要脅過的,這點小毒又耐得我阿?”

金甲神道:“你根本不知道,這無形之毒乃是要在一個時辰後發作的,一發作即立刻全身潰爛而死,但在一個時辰內,卻沒有什麼感覺,你現在是死定了,若是你不把落星秘笈交出,跟我換解藥方的話。”

李劍銘聞言,心裡感慨地忖道:“這人真是貪得很,到了這種地步,他還要想得到落星秘笈”

他現在根本沒有料想到,那站在一旁的黎山雙雄,此刻也是在盤算著怎樣才能得到落星秘笈,而致於一直在旁觀戰,欲享漁翁之利。

且說李劍銘冷冷地說道:“你現在看看你自己吧!你已為我神功所傷,左臂都斷了,你還想什麼落星秘笈?你趁快走吧!否則我照樣的要得了你的命。”

金甲神聞言,怒吼一聲,跨開大步,便向李劍銘走來

這時,那黎山雙雄中的那個瘦削老二說道:“哥哥,這大漢現在要走到蛾蛭的血上了,他不知道這蛾蛭奇毒無比,一染上,將會立即瘋狂而死,我們要不要警告他?”

老大說道:“不必了,我看他也是個強敔,不若讓他死去為妙,反正那落星追魂已經中了無形之毒,很快的就會死去,現在他的功力必定減弱至還沒有原先的一半,我們一上去,定能制服他的。”

老二一聽讚道:“哥哥,你真聰明”

老大得意地笑了一笑道:“本來我的腦筋就不錯嘛!”

就是他自認是聰明,而至

而海南劍派也從此一級不振,這是後話。

且說金甲神向前跨了兩步,已經踏上了那地上的小蟲的屍骸上,沾得他兩腳都是血腥,但他仍然毫不在意的往前走來

他只走出兩步

只聽一聲痛苦的狂噑發自他的口中,他張開了嘴,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齒,一口便將自己嘴唇咬住,咬得嘴唇皮出血,汨汨的流了出來。

他左臂已斷,但是右臂卻一使勁,將身上衣服撕了下來,露出裡面穿著的金色盔甲他用手槌著自己的胸膛,兩眼突出,睜得大大的,臉上肌肉在痛苦的抽搐著。

兩隻腳拼命的往地上踢,踢得地上的石板都碎裂成無數的石塊飛起,但他卻仍然在踢……

李劍銘駭然的看著金甲神,他驚詫地忖道:“這些黑色小蟲怎麼這樣毒?他僅不過走了兩步路,便已經中毒,而至於這樣痛苦,看來天下的毒物真個不少,而我身上的無形之毒也不知道是否能夠驅出體外”

就在他想著這事的時候,那個金甲神卻已經全身睡在地上,翻翻滾滾,用力的扯著自己的鞋子,用嘴咬著自己的腳,那條已經斷了的左臂,此時在石板上的崎嶇不平的稜角上磨得都看到了一根白骨,血肉糊得滿地都是,滿地的汨汨鮮血,逐漸向外面滲去……

李劍銘看得心裡發毛,慘然不欲再看,他別轉頭去,見到那站在牆邊的兩個人,卻依然無動於衷的看著在地上反覆翻滾,慘號悲噑的金甲神。

他心裡不禁一怒,忖道:“這兩個人的心是鐵石做的嗎?看他們這付樣子,又不知道是那個地方鑽出來的野蠻子。”

此時金甲神已經把自己的腳趾頭咬了下來,右手的手指,往地上挖下,將石扳挖得一條條的小糟,而他的手指也就變禿了,指甲翻轉……

一會兒

金甲神聲嘶力竭的叫道:“殺了我吧!落……星追……魂,你殺了我吧!”

李劍銘慘然的看著他,咬緊了牙不說話,他簡直不敢再看這副慘無人道的情景,他暗中誓道:“只要我不死,今後我碰到弄毒的,我—定要殺了他,毫無憐惜的”

金甲神痛苦的喊道:“求求你,殺了我吧”

但他見到卻沒有人來殺他,於是他怒吼一聲,躍高二丈,整個身子頭下腳上的,往地上一撞。

只聽“噗”的一聲,他已經整個腦蓋骨碎裂,慘噑聲裡死去了,七孔滲出黑血……

李劍銘無言的搖搖頭,自言自語道:“人世間盡有許多事情,是此死還要痛苦的,這種痛苦有精神上和肉體上的,身受者竟寧願一死,卻也不能。唉!但我怎能舉劍殺一個像他這種沒有抵抗力的人呢?……”

突地

他看到那原先站在牆角的兩個人,竟躍到金甲神身邊,彈了一點藥粉在他身上,便彎腰剝起他的金甲來

李劍銘大喝道:“住手”

他神威凜凜的向前走了兩步,戟指罵道:“你們有沒有良心,眼看他這樣死了,你們還要毀他的屍,剝他的衣服”

黎山雙雄一聽,齊都回過頭夾,那矮胖的一個,冷冷道:“你神氣什麼?你也是馬上要進棺材的人,有什麼好神?”

李劍銘一楞,繼之仰天大笑道:“哈哈,我落星追魂在江湖上只有取人之命,從沒有人敢如此狂的,無知小輩,你沒命了!”

黎山雙雄老二一聽,狂道:“小爺沒有問你要起落星秘笈來,你倒在小爺面前賣狂,呸!

你已經中了無形之毒,還想活不成?”

他話剛說到這裡,李劍銘暴暍道:“嘿嘿,我道你們真個膽大包天,原來是曉得我已經中了毒,哼!小子,你也沒命了。”

他雙目倏張,神光畢露,瞪著黎山雙雄暍道:“小輩!報上名來?”

黎山雙雄見到他這等威勢,面面相覦了一下,那矮胖的一個說道:“小爺羊宮,系海南黎母峰獨孤客之徒,你聽清楚了,到閻王老子那兒不要說錯了。”

那高瘦的一個,傲然的道:“小爺羊商,你也記清楚點,在鬼門關前等我好了。”

李劍銘此時心裡怒極,煞氣凝聚眉間,他緩緩說道:“好!你還有沒有話說了。”

羊宮說道:“聽說你有一本落星秘笈,趁你死前交出來給小爺”

李劍銘點了點頭道:“好,我就讓你看看落星秘笈”

他這個笈字剛一說完,便大喝一聲:

“殺!”

喝聲中,他飛身一躍拔起空中,手中長劍一招“飛星晤渡”,“嗤”地一聲急驟劍嘯,長劍顫出數溜銀光,劍尖已經罩住兩人胸前“天池”“將台”“七坎”等要穴。

黎山雙雄正在驕傲地耀武揚威之際,突地眼前銀虹暴漲,胸前已經被對方劍尖罩住,他們齊都一驚。

急忙縮胸吸腹,分向兩邊撤了開去,身子轉側間,肩上長劍已經撤在手裡,只聽“嗆嗆”

兩聲,兩雙藍汪汪的閃光,走遍鋒,詭絕異常的分刺李劍銘左左一兩脅“期門穴”,的是狠辣非常。

李劍銘一見對方變招迅捷,劍路大異中原之劍法,他哼了一聲,手腕一掄一揮,腳下“天星步法”施出,劍上湧出漫天劍氣,已將兩人圈住。

黎山雙雄長劍出手,即失敵蹤,頓時眼前一花,冷森森的劍氣,有若排山倒海似的將他們全身罩住,那股氣勁壓得他們的鼻孔都幾乎透不出氣來。

兩人心裡大驚,不約而同的,勾了一個半弧,反手斜刺一劍,脫出這個無邊的光幕裡。

李劍銘“飛星暗渡”的變勢一出,便已將兩人圈住,他待要施出殺手,倏變第六招威力最大的“落星繽紛”之際。

突見兩人劍尖同樣的刺出一劍,竟從劍上產生兩種迴旋的氣勁來,刺穿自己所佈之劍脫身而出,他心裡驚道:“海南劍派竟然深懂兩儀之理,而創了這麼一招絕技,真個不可輕視。”

他立時長劍一收,斜置當胸,左手雙指搭處,把劍柄扶正,指向上空,兩眼目光炯炯的凝視著黎山雙雄,體內真氣緩緩的運行,不讓腳上毒性往上騰昇。

羊宮投來驚怒的一眼後,他摸了摸頭上被削去的發頂,臉上顏色頓時一變,他看到了羊商衣衫下襬已被劍刃給截去一塊,掛在身上隨著風飄來飄去。

他將手中長劍往下一切,唱道:“孤獨一劍”

那羊商將長劍往天上一舉,接著唱道:“天下之雄”

李劍銘望一著他們兩人,臉色甚是沉重,他忖道:“據黃伯伯在古洞中說過,我的‘追魂十二巧打’是由海南劍派的劍術脫化而來的。

而海南劍派的劍術一向是以兇狠毒辣,詭異怪絕為宗,而且他們對於毒藥也都甚是擅長,現在看他們的這兩枝怪劍,竟然是浸過毒的,而且纖薄小巧,甚是能夠發揮他們的威力……”

這時羊宮手中長劍橫橫一削,唱道:“劍光飛閃”

羊商將長劍往下一削,唱道:“武林俱寒”

“寒”字一完,兩道藍色光芒,經天而起,半空之中,兩枝長劍一個交擊,“嗆”地一聲輕響,無數的藍花倒灑而下。

李劍銘突覺當空一陣腥風,藍光閃處,重逾泰山的壓力,壓了下來。

他大暍一聲,長劍斜斜一舉,“劍定中原”之式發出,劍尖所指之處,那無匹的壓力分向兩邊壓下,打在地面之上,頓時石板面上一片灰粉,深深凹進數分。

而他的劍尖也一連的點在對方兩枝劍上,兩人的身子立時向上一彈,分躍在地上,距離李劍銘約五尺之外站好。

羊宮腳才落地,便長劍輕揮半弧,整個身子滑向右邊遊走,而羊商也是輕揮半弧踏著碎步向左邊遊走。

兩枝劍合成一個大的圓弧,頓時光芒一合,便將李劍銘罩在裡面,劍上藍色光芒吞吐之間,絲絲之聲,響自四處八方,空氣中一股股的氣旋,迴旋激盪。

李劍銘長劍連連刺出“飛星暗渡”“星月爭輝”兩式,一十八個劍式,已自將己身護住,將劍芒擋出六尺之外。

他心裡驚惕著對方的劍上所湧出的束縛之力,竟是如此強韌,故而體內真氣源源而出,長劍莊嚴肅穆的使出落星九式之絕頂劍學。

一剎那間,他已繼續使出第三招“雲星閃爍”,至此,劍勢已將兩人的身子圍住,圈在他的劍光之內。

他“雲星閃爍”已經使用,正待使出第四招時,突地小腹一痛,丹田之氣頓時受阻,毒氣蔓延而上,因而他的劍勢也是一頓

黎山雙雄劍法雖是厲害,奈因本身內力不夠,根本不能發揮“孤獨劍法”之威力來,故而十招一過,便覺得滯手滯足,手中長劍未能使滿一招,只得護身自保,因而這“孤獨劍法”

雖是厲害,但卻受制於落星九式的開頭的一二招,這若是孤獨上人來此看了,非要氣得吐血不可。

要知這孤獨上人,乃海南劍派數百年來的唯一奇才,他天資穎悟,而又嗜武若狂,故而能夠以堅定的毅力,將海南的劍術,習得爐火純青,而更青出於藍。

待到他掌有海南一派後,曾來中原擦到落星天魔,兩人在衡山之頂決戰兩日,孤獨上人方始垂首下山,但他的身上卻沒有帶上絲毫傷痕,故而江湖上只知道他是落敗了,但都不知道他在第幾招上落敗。

因為向來找落星天魔鬥劍的人,也都是身受創傷而回,唯獨孤獨上人竟全身而敗,故而海南一派之劍術,遂此更為人所知。

逮至各派圍攻落星天魔時,亦曾邀他參加,但是他卻推辭不應,未到中原來參與此一盛事。

其實那時他卻正在五指山上苦思破解落星九式之劍法,故而直到落星天魔失蹤之後的數十年,他都沒有到過中原。

後來,他確實創下一手“孤獨劍法”,為了專門破解落星九式之用,他死後,將門派之掌門交給黎山獨孤客執掌。

而黎山獨孤客也就將這手“孤獨劍法”加上一著雙人合練的劍陣,蓋此種“孤獨劍陣”

雙劍合璧,則能增加更大的威力。

不過黎山雙雄的功力淺薄,根本不是李劍銘的對手,本來用來尅制落星九式的劍注,竟反被落星九式尅住。

他們在李劍銘長劍之下,臉色都變了,正在懊悔著兩人的鹵莽,以至於現在騎虎難下,被困於對方劍圈之內。

但突地覺到束縛一鬆,對方竟然無端端的一頓,空門立時大露,劍光也是一斂。

羊宮一向聰明鬼詐,他看到李劍銘眉頭緊皺,嘴唇緊抿,滿瞼痛苦的表情,他心裡一喜,忖道:“他身上的無形之毒此刻大概已經發作,故而才會如此。”

於是他悶聲不響的斜兜一劍“海蝠翻翅”,手中淬毒藍劍,滑一半弧,走偏鋒的刺到李劍銘足太陽膀胱經的“上膠”“下膠”兩穴,左手揮掌拍向李劍銘背心“命門穴”。

而羊商一覺劍勢一鬆,於是他也是一招“海蝠斂翅”,劍走輕靈,刺到李劍銘足陽明胃經上的“天樞”“外陵”兩穴。

李劍銘小腹一痛,頭上一暈,劍勢立時一慢,他僅停了一下,便覺兩縷劍風,襲到自己身上,形勢甚是危急。

在這電光石火的剎那,他吸了一口氣,怒吼一聲,上身向右一側,長劍“刷”的一劍“無常倒頭”反撩後面來劍,左手掌勁凝聚掌心,住外一掄,拍向羊商頭部“百匯穴”上。

“啊!”一聲慘叫,發自羊商口中,他的手中長劍刺在李劍銘胸前,頓時一折為二,而李劍銘拍出的一掌,卻結結實實的打在他的頭上,直把羊商整個天靈蓋都拍得粉碎,登時倒地了帳。

而李劍銘的股上,也被羊宮手中長劍刺中,痛得他悶哼一聲,“無常倒頭”的劍式一兜一撩,已將羊宮長劍格飛。

他一個反身,咬緊牙關的,欲待手刃羊宮,但他方一回身過來,卻深深的震懾住了,他兩眼瞪得老大的,看著一幕慘景。

原來那羊宮長劍一出,已經快若迅風的刺中李劍銘後股,而他的左手一掌,也正好打在李劍銘背心之上。

那知他手掌運足功力拍下時,卻正好拍到了李劍銘的軟銅甲上,那根根的利剌,深深的刺進了他的手掌,而那原先沾上的“蠍影螯毒”,卻趁著他手掌拍中的剎那,傳到了他的手掌裡。

一陣痠麻掩過了他的手掌刺穿的痛苦,他的左手立時麻木起來,“蠍影螫毒”循著他的血液,很快地往心臟流去。

他左掌一麻之際,手中長劍已被李劍銘格飛,待至他方要退後時,突地左臂痛苦痠麻之感覺使得他全身都動彈不得。

他拿起左掌一看,只見上面無數的小孔,從裡面流出紫黑色的血液,而整條左臂立時變為墨黑,腫大得像冬瓜似的,渾身骨骼好似被人用小刀挖刮一樣,而又好似無數吸血小蟲爬進他的心裡……

他恐怖地張開了嘴,急促的喘著氣,豆大的汗自他頭上滴落,臉上青筋一根根的崩起,他顫抖著道:“我……我中毒了,我……”

他一個矮胖的身子,盡在哆嗦著,嘴唇立時變成紫色,兩眼射出恐怖,哀求的眼光看著李劍銘,他舉步艱難地顫聲道:“救救我……救救我……”

他向前走了二步,便雙腿一軟,摔倒地上,但他仍然顫聲喊道:“你救……救我……你也中了我的‘蝙穴之毒’,我……我……有解藥……”

李劍銘望著他那火紅佈滿血絲的眼睛,說道:“我也沒有解藥,這並非是我自己下的毒,而是摧心毒魔的‘蠍影螯毒’。”

羊宮啞聲驚恐地喊道:“啊!‘蠍影螯毒’……”

他說到這裡,便狂吼一聲,噴出一口鮮血,垂首死去了,他的兩隻手,硬生生的挖進了石板內,左臂紫血仍然有若泉湧似的,汨汨冒出……

李劍銘看到地上有著一截舌尖,他悚然忖道:“他竟是受不了這毒液攻心的痛苦,而到齧舌而死,看來毒性真強。”

他這個念頭才一想完,突地股上被刺傷之處一陣麻痛,夾著腿上的一陣入骨的刺痛,使得他站都站不穩了,一跤便摔倒地上。

他知道自己藉若抑止毒傷的參王的功效,已在自己一連串搏鬥之後,血氣運行過速而至仰止不住,讓兩邊毒血衝了上來。

他喃喃道:“我不要死!我不要死,我……慧妹呀!雪紅呀……”

於是他體內兩股毒性一陣衝激,使得他失去知覺了。

他倒在地上,手中的長劍已經被壓得一折為兩斷,掉在他旁邊。

地上倒了三具屍體。

如果連他算在內的話,那麼該是四具了。

但是他會死嗎?

我想他是會死的,因為他身上已經中了“無形之毒”和“鯿穴之毒”這兩種卻都是天下三大毒類的一類,中者無不立即死去的,他能免嗎?……

※※※

彷佛是很久很久了。

又過了一會兒……

李劍銘終於從一個惡夢裡醒了過來,他覺得自己小腹之處,有一團冰冷的東西,陣陣的寒氣從肚臍處透了進去,到了丹田,與腹中燥熱的真氣凝聚在一起,很是舒適。

他閉著眼睛,浮深的呼吸了一下,立時,一股潮溼而帶有些微香氣的空氣,湧進他的肺裡。

他詫異地張開了眼睛,只見他是睡在一週四面都是石壁,關得密不透風的土房子裡。

他轉動了一下身子,忖道:“這是什麼地方?我又怎會到這裡來呢?”

他想了一下,方始想到自己是在圓通寺裡,和那金甲神,摧心毒魔拼鬥時,中了“無形之毒”,後來又被毒劍刺傷,中了什麼“鯿穴之毒”,而至於昏倒過去。

他詫異地想道:

“我不是中了兩種巨毒嗎?怎麼不會死?難道他們的毒物對我失效了不成?而參王竟也有如此大的功效?嗯!奇怪!”

他想了一下,覺得小腹有一團冷氣,於是他伸手摸了一下,發覺到正是那劉雪紅送給他的碧綠玉馬,此刻因為褲帶鬆了,所以掉落在肚臍旁。

他將玉馬拿在手裡,竟又覺察不出裡面有什麼冷氣透了出來,他詳細的端詳了一下,發覺這個玉馬腹中竟然是鮮紅的,好似裝著什麼液體似的,在幌幌蕩蕩,他想道:

“我一向都沒有注意這玉馬竟然是腹裡中空的,但這馬腹中,為什麼會有紅色的液體呢?”

他正好想到這裡的,突然小腹燥熱之氣上湧,一團麻痛的感覺迅速的佈滿了小腹,他心中一驚,趕忙跌坐地上,盤膝運功,抑止毒性竄動。

他舌抵上顎,意守丹田,一股純陽真氣,緩緩的升起,行遍四肢百骸,然後將小腹的那股毒性抑下,逼在小腹之一角。

他重重的呼了口氣,方待站了起來,但是那毒性又衝破了真氣,向四外散了開去,趕忙又運氣逼了回去。

就這麼一下,使得他想到了一件事,他忖道:“原先我有玉馬放在腹上,不須運功抑止毒性蔓延,但是現在一放鬆,毒氣在小腹中又竄散開去,而且現在好像兩種氣性凝合在一起一樣,竟且更加厲害……”

於是他拿起玉馬,又放置在小腹肚臍之處,緩緩的將真氣運回丹田,看看有何發展。

玉馬放在腹上,便立即寒氣大發,向腹中透去,而他也覺察到腹中的毒氣,一縷縷的從皮膚中透出,彷佛是被玉馬吸去一樣,又彷佛是被玉馬抑住在腹中,這連他都攪不清楚。

他好像覺得沒有什麼不適了,於是他這才站了起來,打量了這四周一下。

他只見這屋子的四角播著許多封好的罎子,地下陰溼得很,石板上都長了許多的苔蘚,黑黑的一大片。

地上擺了一塊木板,木板頭邊插了一束香棍子,香灰散落在地上,室內空氣仍然是有一股檀香之氣,頭見這並不是很久的事。

他走到角落裡,看到了那些罎子上面貼著封條,寫著某某和尚的法號,顯然這裡面是裝著骨灰的。

他呸了一下,自言自語道:“真晦氣,竟然把我當作死人一樣的,放在這裡。”他想了想,忖道:“那麼,這裡是廟寺了,我且上去看看。”

於是,他掀開了門板,探頭出去看了一看,見到頂頭之上,有一個窗子似的,好像緊閉似的,旁邊都留出一條縫來,但卻沒有什麼光線透過來來。

他忖道:“看這樣子,這該是寺裡的地下室了,而且現在大概已經天晚了,所以連光線都沒有,幸而我久居洞穴之內,夜眼早巳練成,才能看得清楚,這頂離這兒大概五丈左右,我倒還可躍上去抓住頂上的一個鐵釘,再揭開蓋子出去。”

於是他一提氣,拔身一躍,便待抓住頂上的一根鐵釘。

但是,他身子才躍起僅三丈左右,便覺小腹一震,整個五臟六腑都好像翻轉過來一樣,一陣劇痛刺入骨髓,丹田一口真氣再也提不起來了,直向四處竄去。

他“哎喲”一聲,便摔落下來,跌在潮溼的地上,摔得他眼前金星直冒。

他吭了一聲,便用力盤好雙膝,行起坐功來,但是,此時那原先的一股純陽真氣,再也不能凝聚了。

他覺得身上的腑臟都好似被毒性侵蝕了,而丹田中的真氣循著經脈竄去,滯留在那兒,收都收不回來。

他緩緩的吸進空氣,盡力的想將這些竄散的真氣凝聚在丹田之中。

好一會

他全身都出了汗,溼透了衣裳,頭上的汗珠,一滴滴的往下落,流過了眉毛,滲進眼裡,使得他覺得一陣刺痛。

他悲哀地往木板上一躺,曲時作枕,望著頂上,他深深的嘆息了一聲,忖道:“我現在已經完了,一身的真氣,再也凝聚不起來,現在我能夠發出的內力,僅不過是原先的二成而已,若是出力過度,我又將昏了過去,不省人事了。這毒物好毒呀!竟然深聚在腹中,將經脈都塞住,以至於現在真氣渙散,再也收不回來了,現在我又由不平凡的人,而變成一個平凡的人了……”

一念想到這裡,他痛苦得兩手握緊,牙齒將下嘴唇咬住,竟禁不住呻吟起來。

的確,一個不平凡的人,若是在一刻之間,突然覺得自己已喪失了那分力量,而變成平凡的人,那他真好像覺得生命破剝奪掉一樣的悲痛,他一定會痛哭失聲,哀號著自己的不幸,除非他具有非常堅忍的毅力。

李劍銘就是如此,他遭受到許多打擊,許多磨難,但他卻從未哭過,他咬緊了牙關,忍受著命運對他的鞭撾,將眼淚吞回肚裡,故而他能從幾次死亡的邊緣裡,逃出了生命,而改變了自己的命運。

但是,現在他又失去了他那不平凡的力量,他要忍受著這種得而復失的痛苦,以及身體上的傷痛。

他痛苦地忖道:

“我現在雖然體內的那株參王的藥驗沒有消失,但是盡在毒性的威力之內,根本不能回聚丹田,否則若有一人,以無上的功力,使我把毒性驅去,那我的內力,將更為精純,只是現在那裡有這種人呢?”

他躺了一會兒,覺得自己這樣不是個辦法,所以他站了起來,打量了四周的牆壁一下。

他摸了摸壁上厚厚的苔蘚,用手掌刮下一大片來,看到了石壁,以及壁上的石質,他用手指壓了壓,一出勁,便挖出一塊碎石來。

他忖道:“現在我若躍高一丈多,然後用手指插進壁裡,那麼只要運換幾口氣,便能夠到頂了,幸好這個牆壁年代過久,而且石質變質,所以能夠用手指插進壁裡……”他想到了這裡,抬頭望了望頭上,打量道:“這段距離,大概還可以勉強上去,不過也許要先調息一下,讓這些殘餘的力量,凝聚得更加多些……”

於是,他盤膝坐在地上,又用起功來。

好一會,他吁了口氣,站了起來後,擺好架式,輕喝一聲,整個身子拔起一丈有餘。

趁若身子將要落下之時,池右手五指箕張,一出力向壁上插去。

只聽噗的一聲,五指已經插入,他的整個身子掛在牆上。

他吸了一口氣,勢子毫不怠慢,左手伸出,又同樣的插進壁裡。

如此一連換了幾口氣,他終於到了頂。

他僅僅上升了這麼段距離,便氣喘連連,頭上汗水不住下滴,他悲痛地忖道:“我剛才只要一縱,便可達六丈之高,現在這五丈的距離,竟使我累成這個樣子,唉!……”

他掛在牆壁上休息了一下子,便右腿一出力,身子一個蕩動,便將蓋在頂上的一塊木板踢開。

“叭噠”一聲,木板倒翻而起,淡的清光映了進來,風,也呼地一聲,鑽了進來。

李劍銘一個翻身,便躍上了地上。

他揚起了手臂,深深的呼吸了口新鮮的空氣,然後把蓋子蓋好,再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環境。

他見到這是寺內的空院裡,旁邊一大堆柴,左側是一間毛廁,看來這倒是個柴房。

於是,他走出了柴房,抬頭望了望天上,只見有幾顆星星,偶而透出了雲層,露出一些微弱的光芒。

天上,一片片的雪花,飄落在地上。

飄落……

在地上……

他忖道:

“我是今天上午昏迷過去的,難道已經過了五個時辰了嗎?現在看來來都快子時了……”

他這個念頭沒想完,見到一個黑影碰碰撞撞的走了過來。

他只見是個小和尚半閉著眼睛,右手拉著褲子,左手掩著衣襟,不讓寒風吹進懷裡,聳起個肩,衝了過來。

他一面走,一面嘴裡嘟嚷道:“今天多喝了幾杯熱茶,便把尿都急出來了,真他媽的,這麼冷,還要從熱被窩裡鑽出來上毛廁。

真他媽的那些混蛋,有夜壺也不借一下,說什麼撤一泡尿要交十個銅板給他,那有這樣敲竹槓的,明天我找個石頭,把它敲壞了,我們誰也別用……”

他說到這裡,突地肩膀撞上一人,他眯開了睡眼,說道:“那一個師兄也來上毛廁……”

他這個廁字還未說完,便看清了是一箇中年的大漢,靜靜的站在自己面前,他認得這正是和老方丈下圍棋的那個李施主。

所以他立刻堆著臉笑道:“李施主,你上廁……”

他說到這個廁字時,突地想起昨天下午,正是自己把已沒有呼吸的李拖主的屍首放在地下室裡,而這時怎又會看到了呢?

他頓時臉色大變,嚇得一陣顫抖,兩條腿登時軟了下來,他顫抖地道:“阿彌陀佛,觀世音佛,如來佛,我的彌勒佛,我的地藏普薩佛,你把這個鬼抓回去吧!你們保護我……”

他的牙關直在打戰,因而說話根本不清楚。

李劍銘靜靜的站著,看看面前這個小和尚在攪什麼鬼,他又好氣又好笑道:“這真是迷糊蛋,竟把我當起鬼來了,或且看他到底怎樣。”

且說這小和尚一見唸佛竟失了靈,於是他嚇得雙腳都軟了下來,他雙膝一跪,哀求道:

“鬼爺爺,鬼施主,鬼大爺,鬼老子,你饒了我吧!我只前天偷喝了半口狗肉湯,不!只用舌頭嚐了一點………鬼祖宗,鬼施主,你饒了我,你要抓我,先抓慧根師叔,是他殺的狗………”

李劍銘一聽,嘿了一聲,一手就把這小和尚後領提了起來。

那知小和尚身子一被提起來,身上便滴呀滴的,漏出水來,李劍銘一看,見到地上一大堆尿,敢情是小和尚嚇得把尿都嚇出來了。

“鬼大爺,前天我把你拖到了地下室……”

李劍銘道:“你說前天,那麼今天是什麼日子了?”

小和尚顫聲道:“今天是初二了。”

李劍銘失聲道:“初二?糟糟!那青衣人約我………”

於是他把小和尚摔在地上,躍起出牆,去趕那青衣人的約會去了。

而這個小和尚,竟然嚇得過度而至於昏過去了。

雪,停了。

風,靜了。

月亮,從雪朵後探出了笑瞼,俯視著這銀白的世界。

淡淡的光輝,好像水銀似的,流得滿地都是,遠望過去,一片皓白。

這時,從遠處緩緩的走來了一個人,他的影子,被月光拖著長長的,倒映在他背後,一步一步的踱了過來。

他的身影修長,步履從容,看去甚是飄逸,瀟灑,但只可惜他的臉上蒙著一條面巾故而根本看不出他的面貌來。

他走近了這個土堆後,站定了身子,四處打量一下,喃喃道:“人呢?”

他摸了摸臉忖道:“幸好易容藥沒有掉了,所以才能回我本來面目,等下我可揭開面巾和他認識……”

他這念頭才一想完,便聽見一聲琴聲響起。

在黑夜裡,這聲琴聲聽來更是清晰,但是他卻分辨不出,這暗中彈琴的人,倒底是在那裡。

因為這響琴聲彷佛來自遙遠的地方。又彷佛是近在眼前一樣。

他正在感到奇怪,想去找找彈琴者是誰時。

一聲冷峻的聲昔道:“你可是落星追魂?”

李劍銘道:“是的,不錯,尊駕何人?”

那聲音哼了一下,說道:“你且聽我一曲琴音,然後你才有資格問我是誰?”

李劍銘一聽,也哼了一聲道:“我落星追魂什麼都不怕,還在乎你什麼琴聲不成?你彈吧!”

他傲然的說道。

暗中的那人冷冷的嗤笑一下,便沒有聽見聲音了。

李劍銘正在想為什麼沒有聽見聲音之際,突地,一縷細微有如蚊叫似的輕響,從那遠遠的天邊響起,接著婉轉柔和的琴聲,有若仙樂似的,從空氣中飄了過來。

那股溫柔的琴音,彷佛化為情人的細語,使得他眼前一變,好像是處身在當年,和公孫慧琴在金龍堡裡的情景一樣。

公孫慧琴深情款款的對他說著多少情話,那一縷縷的情絲,從她的眼睛裡射出,纏在他的身上,纏在他的心上,使得他嚐到了愛情的甜蜜,嚐到了女性的溫柔……

倏地

琴聲一變婉轉之音為哀怨,傷情,那縷縷的情音,從琴絃上飛起,傳進李劍銘耳裡,有若冷冷的惡語似的。

他彷彿看到公孫慧琴受到重傷,倒臥在雪堆裡,一片鮮血,染紅了她的存身之處,她在呻吟著,在哀號著,在企望著他去救他,企望著他給她溫暖,讓她臨終之前能夠安然的躺在他的懷抱裡。

但是

他卻根本沒有想到她,只想到了另一個女孩子,眼看著她眼睜睜的喘著氣,流著血,顧都不顧她的死活……

因而她呻吟著罵著他的薄倖,罵著他忘了以往那些甜蜜的情景,罵看他狠心………

他到此不禁痛苦地喊道:“慧琴你在那裡?你在那裡?我沒有忘記你,我要去救你……”

但他一這樣叫,另一個美麗的影子,在他面前跳動。

那是劉雪紅呀!那個痴心的女孩子,為了他而被削髮為尼的女孩子。

她跪在蒲團上,兩眼含著淚水,在低頭為他祈禱著平安,兩手數著念珠,過著那古佛青燈的寂寞日子。

他很清楚的看到了她頭上青絲盡去,上面有若六個鮮明的戒印………

他哀傷地叫道:“雪紅,雪紅呀!你不要那樣,我馬上會去救你的……”

倏地

彷佛他的父親,帶著滿身的血跡,流著血淚來到他的面前,戟指罵道:“不孝的逆子,我為你而犧牲了我的生命,而你卻只顧想到女人,根本沒替我報仇。

你想想我好痛呀,我身上都是傷痕,我從深崖上跌了下去……”

他哭著喊道:“爸!爸!你原諒我!”

他全身撲倒地上,淚痕溼透了面巾,他用手把它扯了下來,低著頭哭泣著。

琴聲一個轉折,已變成高昂激厲,彷佛無數的鐵馬金戈,在戰場上衝殺著,一片喊殺之聲,馬蹄翻飛,帶起一大片血肉,旗旆在陽光下,急驟地移動著。

鼓聲隆隆的急響,無數敵人的長戈插進了軍士的胸裡,接著一片哀號……

他兩眼淚珠湧出,全身都在顫抖著,熱血在急速的沸騰著,心臟加速的跳動,他喘著氣,跑上前喊道:“殺!把敵人殺退,還我大漢江山………”

倏地眼前一變

一片荒涼的沙原,一片白骨,一片……

自己的親人已經死去,家園已經破碎………

他大吼一聲,吐出一大口鮮血,躍起高高的,摔落在土堆上,昏死過去了。

琴聲,停了。

—聲嘆息的聲音………

一個窈窕的影子,從土堆後走來………

於是

接連著一聲驚叫。

於是

又停了。

夜色濃了,更濃了………

一片烏雲,飛了過來,掩住了月亮。

頓時,大地又是一片黑暗。

寒風呼嘯而過………

野犬狂吠著………

樹枝顫抖著………

※※※

黃昏。

炊煙縷縷的,自每個屋頂升起,嫋嫋的扭動了幾下身子,便隨著涼風飄蕩開去,以至無影無蹤………

接著,又是一縷縷的升起………

飄散開去………

飄散………

屋內,已經點上燈了,照耀著大地,一片光亮,情如白晝。

大廳,一個長者手裡捧著一杯茶,正在和一個年青的書生在談著話。

他說道:“早晨據阿福到圓通寺裡探聽消息的結果,那落星追魂已經失蹤了,寺裡一個小和尚說,他步子蹌踉的走出了廟門後,到現在還未見回來,恐怕十有九的是死定了。”

年青書生沉吟了一下,說道:“這可不一定吧!他身懷絕技,怎會這麼容易便死去呢?”

老者道:“老弟!你這就不明白了,要知那摧心毒魔的毒功,天下聞名,中之者無不當場斃命的,何況又加上三十年前那已名震江湖的金甲神,以及海南劍派的兩個能手,他還能不中毒死去?除非他已修成了活神仙,否則他決難擋得了這四個高手的圍攻的。”

年青書生問道:“據你說那圓通寺裡的迎實精舍,已被一種不知是何名的掌功震塌的?”

老者道:“嗯!不錯,那些和尚挖出來一個屍體,見到已是全身骨骼,都根根折斷,尤其是有一股焦臭之氣傳來,生像被燒過一樣,而落星追魂並非以火器而聞名於世,故而我敢說那是一種威力極大的神功。”

年青書生皺眉道:“天下的各種神功,如佛門的菩提神功,以及道家的一口先天真氣所凝聚的罡氣功夫,還有本派的‘烈陽功’,等等,都不是能發出本身真火,而致於摩擦空氣,產生熱力,而致震死的,那他的功夫是那樣精深?威力竟如此之大?”

他說到這裡,頓了一頓,繼續說道:““不過,你說他中了摧心毒魔的毒呢?”

老者喝了一口茶,說道:“江湖上誰都知道摧心毒魔的毒功厲害之處,故而大都不願惹他,而他也就更加驕傲自大,自以為功夫高明,所以身上常帶了一塊五毒門的令牌,那面令牌上面鐫著保有人的姓氏,故而曉得他是摧心毒魔。”

年青書生詫異道:“五毒門?怎麼我從未聽過有個什麼五毒門呢?”

老者道:“當年我行走江湖之時,曾聽過在苗疆一帶有個五毒門,後來不知怎麼遷到秦嶺去,以後江湖上就很少看見過五毒門的弟子了,若非看到那面銀令牌,那我也不知道摧心毒魔是五毒門的。”

年青書生點點頭,又問道:“那麼金甲神和那兩個海南劍派的,你又怎麼曉得呢?他們也是被落星追魂掌功震死的?”

老者道:“那金甲神為河套天娛官的守宮四大神魔之第一位,身穿一件金甲,神威凜凜,三十年前曾出現過江湖上數次,享有極盛之威名,不料這次卻死得這麼慘。”

年青書生道:“怎麼個慘法呢?”

老者道:“他的整個頭顱都破碎了,而左臂整個臂上的肌肉都磨光了,只剩下一條白骨,全身滲出紫黑色的血液,唉!真是慘極了。”

年青書生道:“這麼說,他是中毒而死的了?”

老者點點頭,說道:“豈但他是中毒而死,那海南劍派的黎山雙雄,也都中毒而死。”

年青書生一聲,睜大了眼睛,問道:“怎麼?他們也是中毒而死?難道落星追魂也擅用毒不成?”

老者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說道:“這個我到現在還弄不清楚是怎麼回事,不過他們兩人,一個是手上中毒,另一個則是整個天靈蓋都被劈碎,身上也是滲出黑色毒血……”

年青書生道:“那麼地上都是毒血,碰上了豈不是會中毒?”

老者道:“老弟,你說的不錯,圓通寺的和尚,為了收屍,一連死了八個人,方始把那些人火化了。”

年青書生道:“那麼落星追魂怎麼了呢?”

老者道:“當時落星追魂已經沒有什麼氣息了,所以和尚們就把他抬著放在以前堆骨罈的地下室裡,預備第三天再葬,但不料他又活過來了,卻幾乎把一個小和尚嚇死了,到現在將近五天了,還躺在床上沒有起來。”

年青書生點了點頭,說道:“那麼他就在五天前的那個晚上走出寺外,便沒有下落了?”

老者說道:“以後就根本未見他的蹤影。”

他捧著茶杯,湊到嘴上,喝了兩口茶後,又繼續說道:“就在他失蹤的次日清晨,少林掌門,率領慈字輩的老和尚,來到圓通寺去找落星追魂,但已經找不著了。

所以他就令他本門弟子,那金龍堡的堡主俊郎君打聽落星追魂下落,一連兩天,諸葛輝雄派出兩百餘名堡丁,都沒有找到有關落星追魂的絲毫下落,所以只得回到少林去了。”

年青書生道:“這些消息,你怎麼知道的?”

老者呵呵笑道:“我什麼事情不知道?你要知道我的綽號叫做順風耳呀!何況我是圓通寺的大施主,問個一兩件事,怎會不知道呢?”

年青書生道:“你既然無事不知,那麼你也知道落星追魂的出身來歷!讓我聽聽。”

老者一聽,張開了嘴楞了一下,尷尬地道:“這個……”

年青書生哈哈笑道:“這下可給我問倒了吧!哈哈。”

老者將茶杯放在茶几上,手捻長髯,說道:“嗯!你問的這個問題,確實是很難的,天下大概沒有幾個人知道他的出身來歷,有些人說他姓李,有的說他姓黎,有的見到他是年青書生,有的說他是中年大漢………總之,他的本來面目倒底是什麼樣子!沒有一個人真正曉得的,當然他的來歷也沒有人曉得了。

不過!依我的猜想,他跟那五年前失蹤的巧手追魂是有些關連的。”

年青書生笑道:“不管怎麼說,這下你這塊金字招牌,可是砸定了。”

老者大笑道:“砸在你點蒼掌門人謝宏志的手裡又有什麼關係,反正我人老臉皮也老了,再也不會紅了。”

“點蒼掌門也完了,天下的武林將都知道,落星追魂向點蒼掌門挑戰,而點蒼掌門卻龜縮起來,不敢應戰,也不知道會把我說成怎麼一個人了,唉!初進中原就是如此,真個痛心之至……”他黯然的低下頭,重重的在腿上拍了一下,好像很是遺憾一樣。

老者聞言,安慰地道:“我說掌門人呀!你也不必難過,現在落星追魂若是死了也罷,若是不死,那麼以後盡有機會找他的。

何況你現在是為了救一個人而致於失約,這有什麼關係?”

謝宏志道:“我這次施出內功,替公孫姑娘療傷,幸而她曾服用我‘鍾靈石乳’,所以我真氣消耗的較少,只要七天就能夠恢復過來,否則到了現在還不能好呢!”

老者道:“老弟我佩服你,這麼年青就內力這等渾厚,怪不得能當點蒼掌門了。”

謝宏士謙虛道:“那裡,老哥哥你說的太客氣了,我這次來到中原竟然空手而回,真是非常遺憾”

他話還未說完,老者一臉正經的說道:“誰說你是空手而回?”

謝宏志一楞,他問道:“你這話什麼意思呢?”

老者道:“你這次來到中原,至少可以得一個美人的心,公孫姑娘又是美麗,又是賢淑,足可以當得了掌門夫人的大位了。”

謝宏志一聽,臉上頓時一紅,他連忙制止道:“老哥哥,你別瞎說好罷,給公孫姑娘聽見了可不是………”

他話未說完,老者哈哈大笑,打斷了他的話,笑著說道:“呵呵,現在還未成親,倒先怕起夫人來了,真個是標準丈夫!”

謝宏志臉上掙得通紅地,輕聲道:“你說話小聲點好吧!我們根本沒有這事,你這樣說……”

老者道:“我這樣說怎樣?昨晚你吹了一晚的簫,難道我不知道你的心裡的念頭呀!老弟!

要知道這種事,你老哥哥可是過來人,對於你們這些年輕的人,心裡所想的我還不知道嗎?

你還想騙得過我?”

謝宏志道:“我曉得也騙不了你,不過我雖是很有意思,但公孫姑娘……”

老者一聽,說道:“老弟!這你就不對了,你不去追她,難道還想她倒過來求你不成?”

謝宏志兩眼望著前面,茫然的說道:“這不是這麼說,我對公孫姑娘非常佩服,而且非常尊敬,她在我心目中是一個仙子,是一個純潔而美麗的仙女,我仰慕她,但是我不敢接近她,因為我彷彿意識到她已經有了愛人,而且她又是那麼的專情,那麼的………”

老者搖搖頭道:“好了,老弟,你別再說這話了,我告訴你,依你這種想法,你永遠都得不到地,你一輩子光棍定了。”

謝宏志兩眼疑惑地看著老者,問道:“這話怎說?”

老者大模大樣的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潤了潤喉嚨,說道:“現在你乖乖的聽著”

謝宏忐瞼上帶著企求的臉色望著老者,神情甚是焦急。

老者用手拂了拂長髯,咳嗽了一聲道:

“女人,本來就是女人,她是被人愛的,而不是被人瞭解的。你不能把她當做天上的仙女,你不能幻想她是多麼的高貴,多麼的偉大,多麼的純潔,而致於連碰都不敢碰地一下,連望都要站在遠遠的地方望她。這樣,你心裡的自卑感加深了,因而也就愈增加對方的高不可攀,到最後,你仍然是你,你只能眼巴巴的望著她投入別的男人的懷抱裡。”

謝宏志搖搖頭道:“難道女人不要人尊重的嗎?”

老者說道:“誰說女人不要尊重?我只是說你要拿她當一個女人來愛她,而不要拿一個神來看她,因為這僅只是你的幻想罷了,而幻想永遠不能實現的,若是你不腳踏實地的去做的話。”

謝宏志想了想,又說道:“我初下點蒼,根本不知道要怎樣才能接近她,怎樣才能跟她在一一起玩玩,而她對我也是好像冷冷的,只不過偶而帶上些笑容……”

老者聞言,說道:“嗯!這就對上了,你要知道女人本性裡,對男人都有一種防範的心理,恐怕男人與她接觸,會不懷好意似的,所以只得裝成冷冰冰的,把本來的面目上,蒙了一層矜持的外衣,等到她與你相處久了,她曉得你的為人,曉得你不會對她有什麼危險了,那麼,她自會把這層矜持的外衣脫去,露出真面目………”

謝宏志問道:“要怎樣才能讓她如此呢?”

老者道:“你別急嘛,讓我慢慢的告訴你。”他深深的呼吸了口氣,繼續說道:“情感是由相處中產生的,的確,時間是產生情感的第一要素,而且時間也是培養感情的唯一法寶,要經得得起時間考驗的愛情,才是真正的愛情。”老者說完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

謝宏志問道:“老哥哥,你有什麼傷心事?”

老者似乎沉湎於往日少年時的情景裡一樣,他茫然了一下,輕聲道:“往事不堪回首,舊夢已經成空,唉?挽不住那逝去的韶華,帶不回昔日的歡樂……”他說到這裡,方始悚然一驚,說道:“啊!你說什麼?”

謝宏志見到他這樣子,心知他必有一段傷心的往事,故而才會如此失神,聞言僅笑了笑,說道:“沒有什麼,你繼續說罷!”

老者看了他一眼,沉聲道:“老弟!要知人生亦只不過彈指而過,你須要把握現在,來好好的享受你的生命,不要讓歡笑溜走,不要讓愛情在你一個疏忽之際走得無影無蹤。

要知道:少年人追求愛情,老年人回憶愛情。

你若是現在不去追求的話,那麼你在老年時,便沒有什麼可以回憶了,那時,你才會為現在在的浪擲生命而感到悲痛……”

謝宏志看著他,點了點頭,彷佛他已經能夠了解到這句話裡的真意似的。

老者兩眼茫然的望著前面,輕聲說道:“春蠶到死絲方盡,臘炬成灰淚始乾,數十年來,我已經瞭解了真正的感情,但我卻再一次空憶逝去的感情了……”

他兩道深沉的目光,自言自語地說道:“……當時,又豈不是我……,紅姑怎麼會這樣……對我……,但你可想到我等了你二十多年……,不知你現在怎麼樣了?………”

他說到這裡,老淚滂沱,用手掩著瞼,哭泣起來……

謝宏志看到他這樣,他只怔怔的凝望著他,彷佛自己心裡受到什麼感觸似的,他輕聲吟道:

“……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春蠶到死絲方盡,臘炬成灰淚始乾……”

他想了一下,失聲道:“啊!原來愛情是如此的辛酸呀!是如此的苦……”

“是的!愛情本來就是一杯淡淡的甜味後帶了濃濃的苦味的苦酒,老弟,你怕嘗嗎?”

“不!我有這個勇氣來嚐嚐它”謝宏志堅決地說著。

老者端起了茶說道:“我祝福你乾了這杯苦酒後,能覺察到裡面的甜味”

謝宏志也端起茶几上的茶杯說道:“我相信這股甜味能夠供我一生來品嚐。”

老者朗聲道:“對!沒打苦的,那能嘗得出甜味?何況這是能令人深深沉醉的芬芳的醇酒呢?老弟,來!我們以茶當酒乾杯。”

說著,他們兩人將杯子裡的茶,一乾而盡。

謝宏志皺了下眉頭道:“茶葉也吃在嘴裡,真是沒味”

老者拂了拂頜下長髯,把須上茶水拭去道:“我吃了廿多年的茶了,每次都連茶葉都吞下去,也都沒有什麼感覺,你還怕什麼不好吃。”

謝宏志看著他這樣,心想道:“這老哥哥真個樂天,剛才他還那樣悽苦,為以前的往事,而悲傷著,但現在例也好好的,看不出來。唉!時間也可以磨鍊一個人的性情,也只有時間才能使得一個人逐漸成熟,不僅思想上或者身體上。怪不得師父他們能夠心若死水,從不為任何驚心的大事情,而致激起波瀾,因為他們的理智已經完全控制感情了,閱歷經驗增多了,對於世事的看法自能漠然……”

他好像覺得自己不是那麼在山裡看著白楊,聽著流水,傍著青柏的小孩子了,他不會再吹著簫,逗著那裡的小動物玩的小孩子了。

他高興地忖道:“我已經十八歲了,我長大了,至少,我已摸到了人生的門邊……”

他繼續忖道:“那麼現在我也瞭解他的心情了,以及他為什麼叫做劉憶紅的原因了,原先我還奇怪為什麼他取了個女人的名字,原來是如此………”

人,往往是如此的,當—件偶然的事到來時,或者他經過某一個時期時,他會感觸到自己在這剎那間成熟了,長大了,不再像以往那樣幼稚,因為,整個的人生觀也將因而改變。

劉億紅說道:“現在我們繼續剛才的話題,我先告訴你,若是你要想得到一個女孩子的歡心,你必須先要使她不討厭你,以後使她對你發生好感,再其次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後,自然情感產生了,這是一般所謂的程序了。”

他望了望謝宏志,繼續說道:“不過,往往一對男女會在一種特殊的情形下,發現他們彼此相愛了,這根本沒有經過時間,以及一般普通的‘程序’,只是雙方心靈感應……”

謝宏志問道:“就是雙方一見面,心裡自會有一種突然的情緒產生,而致於認為對方是自己的心絃的最好的彈奏者。而第一面的印象,是非常重要,彷彿有一種很久就已經認識的感覺……”

劉憶紅點點頭道:“對了,就是會有這種感覺,你若能真正的能從對方眼裡,讀出她的心聲,那麼這就是……”

謝宏志道:“………身無綵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哈哈,我知道了。”

劉憶紅道:“你現在有機會可以在這裡多住幾天,儘量多利用時間接近她,儘量的使她感到快樂,讓她忘了以前的傷心事……”

謝宏志道:“我這幾天在密室之內,行功運氣須人扶持,所以師侄和袁信要去找落星追魂,我都不叫他們去。

當然更不知道公孫姑娘這幾天的情形了,老哥哥你且說說看,她有什麼痛苦……”

劉憶紅道:“她這天臉上冷冷的,眉尖老是皺在一起,偶而聽到一聲嘆氣,在喊著一個人的名字………”

謝宏志急道:“喊誰?”

劉憶紅道:“她喊著一個叫銘哥的人……”

謝宏志懷疑地道:“銘哥?咦!是誰?”

倏地,一陣碎步傳來,從外進來一人。

他們兩人一見,登時站了起來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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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2 21:16:08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往事茫然

且說順風耳劉憶紅和點蒼掌門謝宏志在大廳之內談話之際,突然聽見一陣碎步之聲傳來,只見門簾一掀,走進一個淡裝美人來。

他們一見立即站了起來,劉憶紅說道:“公孫姑娘,你人好了?怎不多休息一下呢?”

公孫慧琴淡淡的笑了笑,斂袵道:“劉莊主您好,我聽說掌門人已經好了,所以來謝謝掌門人的大恩……”

謝宏志一聽,臉上微紅地說道:“姑娘不須客氣,些許小事,何足掛齒。”

公孫慧琴道:“掌門人冒生命之危險,為我療傷,又以鍾靈石乳為我固本培元,如此大恩……”

他話還沒說完,謝宏志道:“公孫姑娘,你若如此說,我真是汗顏無地了。”

劉億紅笑嘻嘻地道:“好了,你們少客氣了,否則有話都說不完了,坐罷,站著像什麼樣子。”

他看到他們坐好了了,於是叫道:“阿福!倒杯茶來給公孫姑娘。”

公孫慧琴輕啟櫻唇問道:“劉莊主,張叔叔他們到那裡去了?”

劉憶紅道:“他們因為聽說少林和武當兩派,現在併合起來,找尋落星追魂的下落,而停留在郭村沒走,好像要發生什麼事似的,所以去看看,等會大概就回來。”

公孫慧琴哦了一聲,說道:“劉莊主,你們剛才談些什麼事,這麼高興,現在我一來了,你們倒不說下去了……”

劉憶紅一聽,呵呵地笑了一下道:“哦!原來是這事啊!我們倒也沒有說什麼,只是聊些小事……”

說到這裡,他想了一下,又說道:“剛才謝老弟要問我為什麼取名做劉憶紅的原因,我正要說,而姑娘你就來了,現在你可要聽?”

公孫慧琴微笑一下,說道:“這個我正要想問問老莊主,還有您的這個綽號……”

劉億紅看了謝宏志一眼,說道:“正是,我本身為什麼叫做順風耳的原因,也就在這裡了,謝老弟,你們現在聽我從頭說起,也許我的故事能夠讓你們有一些啟示。”

他端起茶杯,暍了一口茶,咳了一聲,便說道:“我本來叫劉如冰,我是山西太原府的人士。我的祖父、父親在朝中都有很大的威望,先祖曾做到吏部尚書之職,而家父也曾任先朝江南布政使司之職,故而我家可說是世代書香,而我也是官宦之後……”

他說到這裡,一個老人家將茶杯放在茶几上,說道:“小姐,請用茶。”

公孫慧琴道謝一聲,便全神貫注著聽劉億紅說著他的身世,因為她再也想不到面前坐著的老人,會是一個出身世家的官宦弟子,於是她想這裡面一定有個非常動人的情節,所以凝神傾聆。

劉憶紅平靜地說道:“我很小的時候,家裡人就開始請個先生,教授我經史子集,而先父也對我寄以非常大的期望,總希望我能繼承先人的遺志,而在朝為官,把我劉家的聲望發揚光大。”

“但是那裡想到,我卻是本性頑皮,而不喜唸書,從小開始就喜愛拿刀拿槍,而經常偷偷的跟護院武師,學了幾招“大洪拳”和一些什麼“楊家槍”,“太祖棍”等的一些花拳繡腿。”

“於是我的膽子更大了,經常在外惹事生非,帶著一些打手,到街上去打人,到窰子館去玩姑娘……”

“唉!總之我吃喝嫖賭樣樣都來,天下的惡事都給我做盡了,現在想起來,真是……”

他搖了搖頭,唏噓了一下,便又繼續下去道:“我仗著父親的勢子,胡非亂為,一直到了我二十一歲時,我才猛然的覺悟過來,不!應該說是受到了一個人的影響,所以我才痛改前非……”

“現在我記得清清楚楚的,那年夏天我二十歲時,我們家花園來了一個老園丁,和他的一個女兒,他們把那座花園整理得非常美麗,每天都有一大籃的花送到屋子裡來,而那送花的就是那老園丁的女兒俞怡紅。”

“本來,我是從不到花園去的,也根本不曉得花園裡添了一個園丁,但是那天將近黃昏,我從外面回到家裡,跑到花園去採一些花,想去送給百花園的小桃,因為小桃是她們園子裡,最紅的一個姑娘,而她又是非常喜歡好花,所以我為了討她歡喜,便想到花園裡去採些名貴的花送給她。”

“那知我到了花園裡,卻根本沒有采一枝花,我只怔怔的站在花園旁的走廊上發楞,因為我發現了一個比花更美的女孩子,站在園裡修剪花木,天上的紅霞映著她的臉頰,那落日的餘輝灑在她的發上、身上、手上,令人看來她全身都揚溢著聖潔的光……”

“啊!那時她真漂亮呀!我相信世界上最美的形容詞,也不能把她的美,形容出萬分之一,那時若非我還有知覺,我真會以為她是夢中的仙女,那時,我真是整個心都在顫抖了,我幾乎不覺是在人間……”

他的話是這樣的富有感情,所以謝宏志聽了,彷佛覺得真有一個美麗的姑娘站在園中一樣,是那樣的美麗,聖潔,於是他看了一下那在默默出神的公孫慧琴,心裡忖道:“她豈不是也很高貴、美麗?在我的心中,她豈又不是天上的仙女?啊!每一個年青人,對於他所愛的女孩子,都會認為是天下最美麗的……”

劉憶紅兩眼茫然的盯著牆上,夢幻似地說道:“那時我不知道怎的,竟然不敢上前去問問她只盡在呆呆的望著她,好一會,她彷佛也發覺到有人在盯著她,所以她抬起了頭”

“她看到了我目光炯炯的望著她,臉上登時一紅,只瞧了我一眼,便回過頭,走回小星去了。”

“我一見她竟然都不多看我一眼,頓時心裡一沉,沮喪得幾乎要哭出來。”

“那知她姍姍的走了兩步,便又回頭看了我一眼,大概她被我站在那裡傻氣的模樣,所以噗赫一聲,笑了出來。”

“我一見之下,立刻心神恍然,全身飄飄欲飛,從此之後,我就不到窰子館去鬼混了,因為我已經開始厭倦了那些俗氣的女人,我的心裡只有一個她了……”

我經常的呆在家裡,經常的幫忙俞老頭澆水,剪花,也經常的和她在一起談笑,我還曾經施出我的‘輕功’,替她捉蝴蝶,而一頭栽進池塘裡,惹得她笑得都彎下腰來……”

“那時我媽也不管我,因為只要我不到外面去闖禍,在自己家裡,和一個下役之人調笑一下,有什麼關係?所以我幾乎每一刻都和恰紅在一起。”

他咳了一聲,喝了口茶潤潤喉嚨道:“有時,愛情自然會從信任、敬重、和友誼中產生。

我和她相處了約半年之久,終於有一天我們發覺,我們已經深深的相愛了。”

“愛能遮蔽一切,可以原諒一切的罪惡,在愛的教育裡,我覺悟、懺悔、改造、所以我在那時已經完全的是一個好人了,而她也原諒了我以前的荒唐……”

“那時我父親年事已大,所以告老還鄉,回到山西原籍去,而俞老爹,也就隨著我們一道回去。”

“一路上我們都非常平安,一直到了山西境內,我們卻遇上強盜了,那裡曉得那時卻是仗著他們父女兩人,把那股山匪給趕跑的。”

“從此我才曉得俞老爹是終南門下的一個弟子,而他的女兒,也是獨傳得他的全部武功。”

“我記得那天她是使出‘越女劍法’,將三十多個強盜都砍得東倒西歪的真個是神威凜凜,所以我就磨著俞老爹,教我武功。”

“而也就在那時,我娶了怡紅,這個我的雙親也都不再反對了,因為他們的命都是怡紅救的,自然不會再多加阻擾了。”

他說到這裡,看了看傾聽他說話的兩人後,嘆了口氣道:“本來我早就知道怡紅她是非常妒忌的,她的性格是外和內剛,雖然平常非常溫柔,但實際上卻是很剛強,然而我愛她,所以我並沒有看重這點,因為我相信愛情和妒忌是同時產生的,妒忌和懷疑愈大,愛情也就越熱烈,所以我對她的妒忌,僅僅一笑置之,或者讓她明白了,事情也就很快的過去。”

“我們結婚六年,過了一段非常美麗的光陰,生了一個兒子小冰,生活非常愉快,只不過那時我的雙親和岳丈也都逝去了,所以屋子裡顯得較為冷清一點,其他我們都是非常高興的。”

“哦!我還沒有說我那時已習得我岳父的一身功力,又依照他老人家的囑咐,投在河南懷慶陳家溝太極陳的門下,作太極門的關門弟子,學習天下聞名的太極劍,其時,是每半年回去一次,跟怡紅住個半個月,也就又同河南,情感仍然很好……”

“那時我師父恰好有個女兒,年紀此我小一點,但我可要叫她師姐,她不知怎的,對我彷佛很有好感,時刻照料我,而我也是拿她當我的姐姐一樣的看待,雙方感情相當的好,不過那只是一份純真的感情罷了。”

“待至我藝成回家,她還做了個鏢囊給我,要我留個紀念,而我也就只好收下了,那裡知道這麼一收下,竟使我們夫妻活活的拆散了,直到現在,將近廿年的光陰了,我們都沒有重新見面……”

他眼眶裡浮現了淚水,顫聲道:“愛情的領域是非常的狹小,它只能容得下兩個人生存,絕對不能有第三者加入。它的眼睛裡,是容納不了一顆沙子的。”

“我那時回去,怡紅已經又懷孕了,並說希望是生一個女孩,可以叫她小紅,而她卻常常說再多生幾個男孩,取個一冰、二冰、三冰、四冰的名字,讓一屋子都是冰……”

“那裡曉得有一天,怡紅替我收拾鏢囊時,卻發現了上面繡著師姐的名字,於是,她開始發起脾氣了,逼問我是否和師姐有什麼不乾淨的事,我既然沒有做出這事,當然矢口否認了。”

“到我發誓否認後,她便也相信了我,不再和我鬧下去,但是就在我們和好後的兩天,我的師姐來找我了”

他說道這裡,公孫慧琴禁不住的驚叫出來了,而謝宏志也是搖了搖頭,因為他已經可以猜出下面的結果了。

劉億紅看了他們一眼說道:“現在你們兩人,一定可以猜想到是怎麼樣一個結果了,不過我還要說的是,怡紅確實是太好了,實在倒是我對不起她。”

“我師姐是要到江湖上行道,所以來探望我一下,但是她卻因為沒有什麼顧忌,所以行動也彷佛隨便了點,而怡紅也就看在眼裡,記在心裡了。”

“她在我師姐面前,根本沒有表示什麼,仍然是有說有笑的,然而等到三天以後,我師姐告別走了,她的脾氣就開始發作了。”

“我們吵了一架,我記得吵得好凶呀,連我們的孩子小冰都嚇得哭起來了,於是她就搬到西院去住,不再理我了,而我卻因為受了氣,也不理睬她,準備也讓她發覺她自己的過錯,來向我道歉。”

“因而我們雙方都賭氣互不理會,這樣繼續了四天,我天天以酒澆愁,看都不看她,而她也根本不踏進東院來。”

“有時我會想到她身上有孕,應該由我道歉,求得諒解,但是一種男性的自尊支持著我,使我低不下氣來,而另一方面,則又是因為我想這下若不好好的教訓她,使她以後不再老發脾氣,老是找我吵,那麼今後日子裡麻煩大了,所以我幾次腳步跨進大堂,又走回到東院來。”

“到了第四天早上,我一覺醒來,便發覺枕邊留下一封信,我一看,心裡知道不妙,所以連忙拆開來看。”

“只見裡面寫著“永不再見”四個字,別的什麼都沒有了。”

“我心裡一慌,趕忙到西院一看,果然她已將小冰帶走了,別的什麼東西都沒有帶走。”

說到這裡,他嘆了口氣道:“從那時起,我開始懺悔著自己的任性,未能取得她的諒解,以致於由於雙方的負氣,而各走極端,害得好好的一對夫妻就此分開了廿年。”

“唉!廿年來,我四處找她,並且我不管任何事,都想辦法打聽,希望能夠找出一絲線索,此後我僱有數百個線人,分佈在全國各地,打探任何方面的消息。”

“因而這些年來,我對於武林的大小事情,都瞭若指掌,所以博得個順風耳的綽號。到了前年,我自覺年紀大了,所以我才將以前的房產賣了,在這兒買下一個莊院……”

謝宏志問道:“老哥哥,我原先不知道你年紀多大,但現在發現你只有四十多歲,但是為什麼滿頭白髮了呢?”

劉憶紅嘆息地搖搖頭道:“老弟!你該聽說過伍子胥一夜白頭之事吧!我經過這廿年來的良心責備,心神交疲,怎能不白髮蒼蒼呢?”

他望了他們兩人一眼繼續道:“這廿年來,也不知道她到了哪裡,還有我那孩子小冰,也不知道怎麼樣了,但最使我掛念的,還是她腹裡的嬰孩!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的,但我卻沒聽說有什麼女孩子叫劉小紅的,只不過最近聽峨嵋派有一個劉雪紅的,跟落星追魂有一點關係,被山上抓起來了,我曾經派人去打聽,現在尚無迴音。”

“現在,你們該知道我為什麼叫劉億紅的原因了吧!”

他含有深意地輕聲道:“男女之間,千萬要能夠互相瞭解,不要因為一時的忿怒,而導至於悲劇,因為愛情的結果,若不是喜劇便是悲劇,而一般年青人,卻往往是以悲劇收場的。”

“要知道青春只有一次,稱心的愛情也只有一次,千萬要把握住這種機會,不要驕傲,不要放縱,否則後悔就來不及了。”

“就像我這樣,只因為一時的負氣,以至於情天生變!恨海泛波,現在只是日夜懺悔著自己的愚笨和無知。”

“廿年來,我天天記住她在我離開河南陳家溝習藝時所說的:“‘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這句話,到現在我卻已瞭解了愛的真正意義,但是時間卻太晚了。唉!春蠶到死絲方盡,臘炬成灰淚始乾……”

他說到這裡,茫然的沉緬在往事的回憶裡,而公孫慧琴卻是低著頭忖想著,她咀嚼著這句話:“青春只有一次,稱心的愛情也只有一次,千萬要把握這個機會,不要驕傲,不要放縱,否則後悔就來不及了……”

她心絃一震,忖道:“啊!我一生只愛一個人銘弟,他現在在那裡呢?他又是為什麼要對我那樣呢?他一定誤會我了。”

“我一定要找到他和他解釋清楚,到底我的年紀也此他大一點,何況他的性格是那樣的剛強,我應當找到他的,我應當幫助他……”

謝宏志靜靜的看著自己的腳尖,偶而抬起頭來,看了一下在沉思中的公孫慧琴,便又立刻低下頭來。

他的思緒紛亂極了,他企望著愛情,他又害怕著它,他盡在回味著劉億紅的話,所以也沒開口,屋裡一片寧靜。

靜得連一根針掉落在地上都聽得到……

驀地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一個大漢匆忙的跑進廳內,他見到劉億紅,叫道:“莊主”

待他發覺兩人在座,所以又把要說的話嚥了下去。

劉億紅自沉思中醒了過來,他心神一定道:“有什麼事,你說好了,沒有關係的。”

那大漢道:“少林和武當聯合之師,遇上了丐幫的長老森羅絕丐,而致於為了落星追魂之事一雙方衝突起來,森羅絕丐擊敗七名兩派好手之後,為武當的玄清子打傷,現在丐幫幫主飄渺酒丐,已經聞訊將可於今晚趕到郭村。”

“另外昨日清晨金龍堡主和崆峒長老殘梧子為了一把斷劍,跑到圓通寺去找老方丈要,那知正在逼問之際,落星追魂趕到,僅僅三掌便將殘梧子劈死,而金龍堡主也在落星追魂掌下斷臂而逃,聽說還是落星追魂手下留情呢!”

他這話一出。屋內之人齊都大驚,謝宏志一驚問道:“落星追魂?真是落星追魂?”

大漢答道:“是的,絲毫不錯,是落星追魂,他還報了名呢!”

謝宏志問道:“報名?他可是叫黎雲?”

大漢道:“不!他親自說他叫李劍銘”

他一說到這裡,公孫慧琴,心裡一震,她驚悚地問:“李劍銘?他是什麼模樣?”

大漢道:“聽說他是一個年青英俊的俠士,全身穿著白色的衣衫,他還說要殺盡天下的惡人!”

公孫慧琴一聽,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她顫聲喃喃道:“銘弟,這是真的嗎?他會是落星追魂,會是他……啊!銘弟”她的臉上一陣蒼白,竟然昏了過去。

劉億紅連忙把她扶起,說道:“這落星追魂可能是她的素識,也就是她病中連連呼出的銘弟。因為她剛病好,心情過於激動,所以昏倒了,現在只要等到她休息一會兒,便會好的。”

謝宏志哼了一聲,他恨聲道:“李劍銘!哼,落星追魂!咱們等著瞧吧!”

劉憶紅喚來丫鬟把公孫慧琴扶進房裡休息,他對謝宏志道:“老弟,不須傷心,我們等下就動身到圓通寺去,看看是怎麼回事,而後趕到郭村去,看丐幫和少林武當之鬥,落星追魂是否會去。”

“到那時你就可以大發神威了,讓天下英雄都知道點蒼掌門的名號。”他頓了頓問道:

“老弟!你可有把握打敗落星追魂?”

謝宏志星目放光,他恨聲道:“我一定要以本門絕藝!把他打敗!”

劉憶紅道:“好!老弟,我們休息一下再走吧!”

於是謝宏志點了點頭道:“現在我去看看公孫姑娘。”

劉憶紅道:“記住,不要在她面前提出落星追魂”

謝宏志頷首道:“這個我知道的。”說著,他便逕自入內。

劉憶紅看著他的背影,嘆了口氣忖道:“也許他這下會失敗了,不管戰場上或者情場上。”

※※※

白茫茫的。

清晨,有著霧,濃濃的霧。

霧中的人影,淡淡的。

靜止,久久的靜止,連冷風都輕輕的躡著足,惟恐驚醒了人們的好夢。

它望著樹下的兩個親�的影子,笑了……

現在我們可以看清楚樹下的情形:

一個年青英俊的少年人,背倚著一株已經光禿了的大樹,閉上了眼,安靜的睡著了,他緊眠著嘴,眉頭微皺,彷佛夢裡曾有什麼拂心之事,困擾著他似的。

在他懷裡,一個全身翠綠,嬌小美麗的女孩子,含著花朵似的笑靨,也舒適地睡著了,她的鬢髮隨著輕輕的徽風,拂著他的下頷,一隻纖手放在他身旁的一個古琴上,五指還是按著琴絃,而另一隻手卻放在他的寬濶的胸前。

在那面古琴旁,遠遠的一副黃光閃閃的銅甲,擺置在地上,銅甲上的利刺卻有一部份是綠色的,地面上的水,倒有一大片變成黑色了,也不知道是什麼原故。

空氣裡潮溼的,但是天邊卻已現出了一片曙光,看來今天天氣會是相當的好了,因為太陽將要出現……

一會兒

靠在樹幹上的年青人,搖動了一下頭,張開了嘴輕輕的嗯了一聲,醒了過來。

彷佛他覺得領下癢癢的,於是他立刻張開了限

“嗯!我怎麼會在這兒……”

他低頭看了看身上的姑娘,倏他心裡一震,他忖道:“這個女孩子怎會和我在一起呢?啊!

它長得好看!……”

敢情這伏在他身上睡著了的翠衫少女,的確是人間殊色,美豔如花。

她有一個挺直玲瓏的瑤鼻,和兩條彎彎的柳葉眉。眼睛閉著,所以長長的睫毛好像兩幅簾子似的,覆蓋在眼眶上,尤其是她那紅潤的菱形小嘴,嘴的兩角微微上翹,形成一個絕美的弧形,此刻微微張開著,隱約露出了皓白的玉齒,有如編貝似的,排列在一起。

她彷佛在夢裡逢到什麼愉快的事似的,所以嘴角帶著一絲微笑,在那滿布紅霞的臉頰上,現出了兩個小小的酒窩,看來更是動人心懷。

李劍銘兩眼怔怔的盯在她的臉上,身子連動都不敢動一下,惟恐驚醒了她的好夢,破壞了這美好的和諧……

他忖想道:“我怎麼會在這裡呢?她又是誰呢?怎麼會靠在我身上睡著了呢?……”

一連串的念頭,在他腦際產生,然而他卻根本無法回答,因為他的神智尚未完全的清醒過來,看到了這樣嬌美的一張笑靨,使得他更無法集中腦力去想。

他輕輕的呼吸著,姑娘身上發出的陣陣香氣,使得他心扉都顫抖起來……

啊!那是有異於他以前所遇上的任何一個女孩子身上的香氣,這香雖然是淡淡的,但是卻在他的腦海裡製造了濃濃的遐思……

他看到她那只有如白玉雕琢的柔荑。此刻擺在自己的胸前,尖尖的十指,舒展地張開著,根本看不到絲毫疵瑕。

他把視線下移,看到了她另一隻手

“琴!這是面古琴……”他恍然的悟出了自己怎麼會在這裡了,他忖道:“哦!我就是因為身受兩種鉅毒,以至於功力幾乎全失,而卻又聽到了鍾青的琴聲”

一想列這裡,他驚忖道:“我身上不是中毒了嗎?怎麼還沒死呢?”

於是他深深的吸了口氣,察視了一下,見到自己全身沒有絲毫不舒之處,而且丹田之際,真氣好像充沛無比,四肢百骸都是非常有勁,根本沒有一絲毒的影子。

他欣喜地想道:“我好了,我的功力回覆了……”

他想到了自己曾縱身受的痛苦,他誓道:“從今起,我要殺盡天下的惡人,尤其是用毒的,絕不留情……”他在欣喜之中,突地想起一個念頭。

“我不是明明聽到鍾青的琴聲,而至於昏倒的嗎?怎麼這個女孩……”

他想到這裡,一陣微風吹過,他覺得下巴癢癢的,低頭一看,是她的幾絲鬢髮,被風吹動著,輕拂在自己的頷下,所以竟然有些癢絲絲的……

他想道:“現在這樣冷,她好像沒穿什麼多的衣服,豈不會凍壞了!”

於是,他輕輕的將披在身上的罩袍脫下,蓋在這女孩子身上,因為她是如此的美麗可愛,所以他不忍心把她叫醒。

他輕輕的把罩袍蓋在她身上後,也看到了原先自己穿著的銅甲,此時放在古琴旁。而那毒液,竟使得地上都黑得一大片,在冰上化了開去。

他的手伸了伸,想要把鋼甲拿起來,但是卻及夠不著。於是他皺了皺,無可奈何的逕自靠在樹幹上。

他怔怔的望著正睡的那個女孩,動都不敢動一下,他忖道:“為什麼我受的毒會化淨了呢?而且內功也較前更是精純,難道是她用內功替我逼出體內的毒,她又是鍾青的什麼人呢?

她有這高的內力?”

他搖了搖頭,饒他再聰明,再也想不出其中的答案了,他苦笑了笑,又繼續忖道:“現在我該怎麼辦?現在天將要亮,太陽都快出來了,我這樣情形,讓人看見了怎麼辦?而且…

而且我還跟那個賣豆腐的費老爹有約,啊!還有寺裡是怎樣呢?那點蒼掌門不知道來了沒有,糟糕,若他來了,那我這個落星追魂的名頭豈非……我非要起來去看看不可了。”想到這裡,他輕輕的抽動了身子,想要縮出身來。

但是他卻又不敢用手去推那少女,於是他只得叫道:“姑娘,醒醒!”

他這話才一出口,這少女便嗯了一聲,肩膀一動,睫毛一翻,便立刻睜開了眼睛。

“啊!”她眼睛一睜開,便發覺自己伏在他的胸上,所以輕叫了一聲,兩片紅雲頓時飛上臉頰,她飛快地曜了起來,幾乎連頭都不敢抬起來。

李劍銘尷尬地站了起來,他乾咳一聲,問道:“請問姑娘,鍾青兄是姑娘何人?”他根本想不到要說什麼才好,所以只得問出這句話來。

那知他這話一出,少女便翠袖一掩紅唇,噗嗤地揚眉一笑,一雙秋水似的明眸,滿含笑意的凝視著他。

李劍銘只覺眼前一陣撩亂,他忖道:“怎麼我所碰到的都是這麼美麗的少女,而且都是動不動就笑,難道她們見到一片樹葉飄落下地,也會露齒一笑?”

他揚目一看,見到了她那澄清有若湖水似的眼睛,閃耀著一種明亮的光輝,而她全身竟然揚溢出一種聖潔高貴的光采,那又是另外一種動人心魄的美,儘管她在笑,但卻絲毫沒有輕浮的表情……

他面上一紅囁囁道:“姑娘,在下說錯話了嗎?”

他心裡想不到自已竟是這樣的沒用,會在這個少女面前露出這種表情來,他暗暗道:

“李劍銘呀!你的內傷已愈,定要問清她的來歷,看著是否她救了你,也好報答人家的恩惠。”

翠衫少女手裡拿著他的衣衫,說道:“你並沒有問錯,我便是鍾菁菁,你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怎麼又自說是落星追魂呢?”

李劍銘一聽,楞了一下,細細的打量了面前這個少女,忖道:“啊!我怎麼沒想到她女扮男裝這方面去,怪不得我想天下怎會有這麼嬌美的男子,唉!我真笨。”

其實他那裡是笨,而是為了公孫慧琴之下落,而致把心志都攪亂了,根本無心顧慮到其他的事,而且他也沒有想到這方面去,所以這時方始會想到。

他面上紅紅的,說道:“啊!你就是錘青兄!不!鍾姑娘,在下李劍銘”

鍾菁菁輕聲道:“李劍銘?那你不是黎雲?”

李劍銘笑了笑道:“李劍銘就是我,至於黎雲”

他望了她一眼道:“嗯!我認識他,請問姑娘找黎雲有何事?”

鍾菁菁道:“呸!我找他幹什麼?我只問一問罷了,那你不是落星追魂,為什麼要到青塢坪來?”

李劍銘沒有回答,他彎腰拾起銅甲,看了下甲上的一片黑刺,也沒多管,便把它穿在身上。

鍾菁菁說道:“你的銅甲可真厲害,上面的毒那裡來的呢?昨晚你中了毒,我想你的本身功力是不會這麼快愈痊,不過你體內的毒血,卻剛好吐了出來,因而你反而因禍得福了。”

李劍銘恍然道:“啊!原來如此,但是我中了兩種毒呀!怎麼?……”

鍾菁菁道:“以毒攻毒,你身上那兩種毒混合在一起,變成另外一種性質的毒了,因為一時不能散開,所以你才會覺得全身痠軟,恍如功力全失,其實你只要靜坐三日,便可將毒性煉化。”

說到這裡,她瞥了他一眼繼續說道:“不過我奇怪你身上竟然內力充沛得很,而且天地之橋已通,你師父是誰?”

李劍銘聽來,心裡驚忖道:“這個少女,不知道是誰的徒弟,看她說來頭頭是道,可見她的功力多高了,聽她這麼一說,她好像曾運氣替我療傷似的,這種人更要問清是敵是友……”

他問道:“姑娘曾運氣替在下療傷嗎?在下尚未請教姑娘師承……”

鍾菁菁聞言面紅道:“你那毒血已吐完,我根本無須替你療傷,至於說到我的師承,你可還沒先回答我的問話呢!”

李劍銘輕笑一下說道:“在下並無師承,有什麼說的。”

鍾菁菁道:“我師父是南海普陀山的紫竹神尼,你大概是天山派的罷!”

李劍銘聞言一楞,他問道:“為何我應該是天山派的?”

鍾菁菁見到李劍銘聽到紫竹神尼的大名,竟然沒有絲毫驚奇的表情,她詫異地道:“除此以外,中原那一派會有人教出你這種徒弟?你是少林的?”

李劍銘哼了一聲道:“少林?少林派是什麼玩意兒?中原各派盡是些欺名盜世之輩,還能教出我這種徒弟?”

鍾菁菁臉色一變,道:“那麼你是河套來的?”

李劍銘縱聲大笑,說道:“河套煞君何足懼哉,那些邪魔外道又算得什麼呢?”

鍾菁菁想了想,再也想不起來中原有什麼功力特高的人,她杏眼圓睜,緊盯著他,好像要看穿他的心思似的,她問道:“你到底是不是落星追魂?”

李劍銘笑了笑,說道:“你把我的罩袍還給我好嗎?”他根本就沒有回答她的話。

鍾菁菁見到他如此油滑,於是她冷哼一聲,右手輕輕一揚,手中的長衫有如一面鐵板似的,平飛而起,帶著一大股風力,往李劍銘面門罩來。

李劍銘突覺鼻孔一窒,一大股力量兜了過來,他右手疾忙迎了上去,一接一撤,使出“卸”字訣來,把對方內力藉著手腕抖動裡卸了下來。

他手提著衫領,也是輕輕向外一抖,藉著襟衫,抖出一股內力,直撞過去,而他卻順勢將外衫披上身,冷冷的看著鍾菁菁。

鍾菁菁正在驚詫對方僅是單手一伸,便把自己發出的真力給卸下了,突覺胸前一悶,大股柔和的勁力洶湧而來。

她玉手微按,掌心往外一翻,本身內力已經發出,迎了上前。

只聽“波”地一聲輕響,兩人都搖幌了一下,誰都沒動一步腳。

鍾菁菁此時瞼上寒霾罩滿,她說道:“原來你就是落星追魂,真個是真人不露像,想不到你還有這麼好的易容術呢!”

李劍銘道:“好說!好說!在下就是落星追魂。”說到這裡,他突然想起了那天遇到五毒絕僧之事。

於是他說道:“敢情你是南海和凌波玉女,少林派不是請你來對付我的嗎?你動手吧!”

他本來是不願與這麼一個美豔如花的姑娘動手,但是為了保持他這落星追魂的盛譽,他不得不說出這話了。

鍾菁菁一聽到他的話,冷笑道:“我原先還以為你該是一個年青有為的英雄俠士,那知現在方才知道你竟是邪門惡魔,殺人不眨眼的……”

她說到這裡,給李劍銘一聲大暍,驚斷了。

李劍銘雙目倏張,精光四射,他宏聲道:“住口!我落星追魂為報父仇!行遍天涯,所到之處,替天下武林除害,為天下生靈造福,何曾亂殺無辜?”

“只有那些假冒為善,掛著正派的招牌,到處欺凌弱小,亂造謠言的無恥之輩,才是最最可惡了。”

“嘿嘿!可笑呀!可嘆!想不到你也會遠從南海來到中原,哼!你對我落星追魂也敢這樣—

—”

鍾菁普寒著臉,說道:“落星天魔做遍惡事,屠盡天下的善人,能說是為民除害?你既是他的徒弟,也不會好到那裡去,今天我凌波玉女,不知你便罷,知道是你,那你也別想跑了。”

李劍銘傲然道:“南海區區小技怎能敵我中原之神功!嘿!我看你仗著這面破琴去竹林裡唸經罷!”

鍾菁菁聽了,臉都氣得通紅,她恨聲道:“你可有膽聽我一曲天籟琴音?”

李劍銘哼了一聲道:“昨晚我若非體內有劇毒,怎會著了你的道兒?現在你還想以老方法來,那你簡直是做夢。”

鍾菁菁出生到今,何曾受到男人如此的說話?她在南海普陀,一向甚得紫竹神尼的寵愛,所以練得一身奇功。

此次少林掌門聯合各大派,飛函到普陀山去,請求紫竹神尼來中原,降服落星天魔繼承者落星追魂。

因為神尼久已不問世事,所以著她來少林,參加圍剿之舉,但想不到卻在此時遇到了他。

想不到他正是她那天晚上遇見的俊俏的年青人,那曾使他平靜的心潮,激起一絲漣漪的年青人……

更想不到的,卻是他竟然好像完全漠視了她的美麗,而粗野地向她挑戰。

她於是決定以自己獨門的琴音克敵的奇功,來降伏這名震天下威名赫赫的落星追魂。

她氣憤得好像心裡被針扎一樣,但是十幾年的更好教養,以及佛門給她的薰陶,使得她把激怒的表情抑止住了。

她冷冷的道:“這兒乃是一個谷中,也沒有什麼人會到這裡來,我就以一曲琴音來考較你內功造詣。你不要以為你天地之橋已通,所以不懼我的天籟琴音,但是你心裡已有牽掛之人,恐也不免於難。”

“你只要定力稍一差,那麼你將會全身功力盡廢,那時天下就不會有落星追魂作惡了。”

李劍銘仰天一個哈哈,他朗聲道:“我若是敗於你的琴下,那自然天下沒我落星追魂,但你沒把我收拾呢?該怎麼辦?”

她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點點頭道:“你很驕傲,你自信自己的聰明,只可惜你不走正道,否則你的成就將必更大,而你如今選擇與天下人為敵,實在很遺憾”

李劍銘見她說出的這一番話來,他看了她一眼,發現她臉上甚是誠摯,表情也很是嚴肅,彷佛這句話是從她心底說出來一樣的,使得他不能不聽。

他也誠懇地道:“天下之事,並非如你所想的那麼簡單,而且我也自信所做之事並不違背良心,只要我做的對,那管天下人怎樣?不過我決不傷天害理的……”

鍾菁菁道:“你就是一念執著,致使你所做之事,為天下忌,若不趁早回頭,將陷於萬劫不復的境地”

李劍銘道:“我一生所遭遇之事,也非你所能瞭解的,故而我的想法,也非你能瞭解的,因此對於這點,我不必多談。”

“現在,我願意聆你所奏一曲,之後,為友或為敵,也在你一念之中,現在你開始罷!”

他一說完,便盤膝坐在地上,等待著聽她彈琴了。

鍾菁菁幽聲道:“你很倔強,但是我很佩服你……”

她深深的注視了他一眼,輕嘆口氣,便坐在地上,兩手撫著古琴,她說道:“我現在就開始了”

李劍銘道:“好,我就此聆聽”

於是,她那皓白有若素玉的茅荑,開始張開玉指,撥動琴絃

一縷清越的琴音,飄了起來,緊接著那像長著翅膀的琴音,飛到空中,飄在空中,也飛進了他的耳裡……

這時,一輪朝陽自山坳的缺口升起,掛在枝椏上;而在樹幹旁,一個全身翠綠,眉目如畫的少女,撫著一面古雅的七絃琴,地上一片雪白,看去更好像一面圖畫樣。而李劍銘更有如處身在這個美麗的圖畫裡似的。

他氣沉丹田,兩眼平視著這個撫琴的少女。

他忖道:“朝陽的光輝正映照在她的發上,好像灑下了一面光網一樣,她的全身都浴在這聖潔的光芒下,更是顯得高貴聖潔,恍如那雲間的仙女一樣……”

那翠綠的衣裳,映著她如雪的肌膚,更襯出了她的豔麗,微風吹來,飄起她的衣袂,飄起了她的髮絲……

“啊!這彷佛是一個久遠的夢,是一個綠色的夢,夢裡有著金色的希望,那是一段光輝燦爛的日子……”

是的,那是一段光輝燦爛的日子

他彷佛已回到了往昔,數年前和公孫慧琴在一起的日子,那時候的他是幸福的

是的,他的心靈享受到溫情的慰貼,享受到愛的吹拂,他是幸福的人兒……

誰說初戀不是最甜蜜的?誰說初戀不是最馨香的,它雋永的銘刻在每個人的心頭,增添了生命的光輝,充實了回憶的空白……

他眼前一花,一些往事都活生生的在他面前出現,一幕幕的情景,都在他的身邊發生……

他彷佛又是那個身患惡疾,遭人欺凌,遭人白眼的小孩子,在惡劣的環境裡,苦苦的掙扎著,向著命運企求幸福,向環境提出反抗,把無數的眼淚吞到肚裡,把無數的痛恨擺在心裡,苦苦的忍受著命運的折磨……

於是,他開始出走,開始奮鬥,開始以自己的微薄的力量,再幫助別的更加貧苦的人。

因為,只有自己受過痛苦的人,才更能瞭解別人的痛苦。

日子飛過去了

在一連串辛酸和歡笑裡飛過了。

他在金龍堡裡的日子,是痛苦交織著幸福,眼淚滲和著笑聲而過去的。

緊接著一連串的渡折,使得他在人海里顛簸,翻滾在無數的恩怨情仇裡。

他得到了幸福而又失去了它,他的心志不定,遂使得愛他的人遭受苦難……

啊!凡是愛他的人,都會遠離他而去嗎?

父親、竹杖神丐、千手佛陀、顧鳳霞、公孫慧琴、劉雪紅……這些人都走了,都離開他了,遠遠的離開他了……

鍾菁菁十指輕撫著古琴,兩眼看著李劍銘瞼上閃現的喜怒哀樂的表情,她心中嘆了一聲忖道:“他的情感是那樣的豐富,而他的遭遇又是那樣的多變,因而僅一上來便致於受到我琴聲感染,已逐漸墜入幻境。”

“唉!音樂經常促使人們回憶往昔,因而人們的情感更加波折不定,七情六慾終必摧殘了一個人的生命。”

“師父說人生苦短,故而杜絕自己七情六慾,而靜養自己的心志,以致一塵不染,來修練性命交關之大道。”

“但是我卻認為人生不應該像一池死水樣,永遠沒有絲毫漣漪,平淡的以至於死;而應該讓它發光發亮,有歡樂也有悲哀……”

“這樣的生命才有價值,才有意義,像他這樣,享受愛,領會情,遭受著恨,享受著生命……”

她一想到這裡,猛地一驚,師父諄諄教誨的話,又出現心頭,她心神一定,五指加速撥弄,一連串幽怨哀愁的琴吾,一絲絲,一縷縷的婉轉地飄蕩空中……

李劍銘原本一直傷感著自己,為那琴音所迷惑住,而陷於往事的回憶中,但是突地琴音一緩,以致於他的神智也一清。

他兩眼張處,那有什麼往事,他不是明明在這山谷中和凌波玉女較技嗎?因而他悚然的為自己定力不堅而驚恐。

他吸了一口氣,意存丹田,靜氣凝神的盤坐著,預備來個不聞不問……

豈知對方琴音一鬆之下,立即一緊,變得更加婉轉了,清越的琴音,構成了一幕幕的情景。哀怨的聲音,有若花間小澗的潺潺流水,緩緩的流動著,在他的心底流動著,滲和著他的情感流動著……

他初時尚好,但是心扉越來越是開展,心旆搖搖欲飛,全身血液隨著琴音的速度而流動。

他竟然覺得只要對方琴絃一撥,他的脈搏便是一震,對方每一個節奏,都好像敲在自己的心底一樣……

他心裡大驚,急忙間,腦中靈光一現,他輕聲說道:“攻敵之必救,為防禦之上乘”

他長吸一口氣,仰天長嘯

有若龍吟,有若虎嘯,他的嘯聲震盪著空氣,迴繞在山谷裡,連樹枝都在簌簌地抖動著……

他的嘯聲高昂清越,別異於她的低幽婉轉的琴音,兩個不相同的聲音,對抗著……

一會兒,他的嘯聲壓下了她的琴,又一會兒,她的琴音又壓下他的嘯聲……

如此糾纏在一起,而又分開。

鍾菁菁見他在自己琴音的控制下,而以嘯聲來對抗,一時之間難分一下。

於是她心裡一轉,師門大慈悲梵音誦唄之樂音,已經彈出,櫻口微啟,咒語經句一句句的唱了出來

頓時空中一變,這股神聖浩大的梵唄之音,充塞住每個空間,將他的嘯聲壓得緊緊的,困得無路可走……

李劍銘此時彷佛看見無數的祥雲,冉冉飛來,穹蒼一片金黃,大地一片和藹,風清日明,無數的飛花,白天空飄落,繽紛豔麗,目不接暇……

他腦理一個念頭:“滿天花雨!啊!我的腦裡怎麼這樣悶”

敢情他的嘯聲已由高昂轉為微弱,彷佛被束成一束似的,無法向外開展……

他大驚之下,視線及處,找不到一點東西,於是他兩手一拍,獨門兩心神功已經使出。

他一面以心神控制著嘯聲,一面雙掌交拍,打著拍子,單調的掌聲,敲著她每一個琴音的節奏

鍾菁菁心裡大驚,想不到對方竟能夠分心而戰,用掌聲來對抗自己的琴聲,自己一個疏忽之間,琴音竟然被掌聲打亂,立時嘯聲就乘虛蹈隙,攻了進來,她一連倒撥數下,方始又重將曲子穩了下來。

要知李劍銘體內的兩種毒性被參王的藥力穩住,所以聚集在一起,以毒攻毒,而致於毒性全消。

待到他受琴聲一震,而吐出了一口鬱積在心底的瘀血,將兩股毒性聚合的一團血塊也都吐了出去。

自此,參王的功效立時發作,使得他的內力增強好多,比之以前更加充沛了。

這下施出獨門兩心神功,恍如兩個落星追魂與凌波玉女為敵,縱使他的“大慈悲梵音誦唄”乃佛門無上神功,但也非是敵手。

李劍銘的掌聲,毫無節奏的,有時飛快的連拍十幾掌,有時卻久久才拍一掌,但是他啪啪的聲音,卻剛好打在她每個音符轉接之處,使得她手頭一亂,又要加撥幾下,才能整了下來。

所以她儘管施出全力,但也不能將他的嘯聲壓下,然而欲罷不能,只得繼續下去……

李劍銘輕輕鬆鬆的,他嘯聲停了一下,琴音立時壓了過來,但是他吸一口氣後,長嘯數聲便又將琴音壓下。

這時,他開口唱道:“怒髮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

“滿江紅”詞的壯烈的句子,在他唱來更是激昂動人,有若金石似的了亮歌聲,直撞入她的心底。

她根本無法控制住自己的琴絃了,頭上豆大的汗珠,湧現在她雪白的肌膚上,她的鼻翅掀動得更加快了,呼吸越來越急促……

李劍銘一闕滿江紅還未唱完,便見到她已支持不住了,於是他就只唱到:“……八千里路雲和月……”就立刻戛然而止。

他掌聲,歌聲一停,她的十指也是一停,琴絃不再撥動,她也搖搖欲墜了。

李劍銘見到她臉色已失去了剛才的紅潤,變為蒼白了,而她的兩條柳眉,也微皺在一起,右手輕撫著胸口,盡在喘著氣,頭上汗珠滴落……

他心裡一陣憐惜,說道:“姑娘心力已瘁,請先調息以免虧虛,須要立時……”

他話還沒說完,突聞一聲嬌叱,暍止道:“誰要你假惺惺的,你贏了就神氣起來”

李劍銘見她竟使起了小性子,於是他淺笑一下,道:“姑娘功力為我在中原所僅見的,若非我會兩心神功”

鍾菁菁訝道:“兩心神功?這是道家最上乘的御魔卻敵的絕技呀!聽師父說,中原已經絕傳了,你怎麼會呢?”

李劍銘道:“姑娘不必多問,現在你必須先將真氣調勻,否則今後功力將會減弱不少,在下願為姑娘守護。”

鍾菁菁睨了他一眼,便依言盤坐在地上,師門佛家心法使出,調息運功。

李劍銘見她兩眼下垂,長長的睫毛,像個簾子樣的,覆蓋在眼上,看來非常動人。

他忖道:“這個女孩子和慧琴姐,雪紅等,我所遇見的女孩子都不相同,彷佛她是更為高貴,全身有一種特殊的氣質……”

“這也許是她在佛門所培養成的,也許是她生來就有的……”

“每個女孩子都有她們可愛的地方,但是有的女孩子並不美,而且也有高貴的和庸俗的之分……”

“若是她身上少了一種靈性,也就是一種,異於平常的特殊氣質,那麼這種女孩子,就算是生得美,但也不能算高貴的美……”

他見到她此時頭上在蒸蒸上升的白氣,映著陽光,竟然有著色彩,而且微風也是久吹不散,他驚忖道:“她的功力幾乎可以等於一甲子多的修練了,而她卻只有十八九歲,看來南海紫竹神尼的功夫是比我還要高……我想要成為天下第一,還須加速修練”

“哦!我在洛寧遇見的豆腐老爹,他的功力是較為高得多了,看他的兩眼根本沒有一絲痕跡,看來他已到無極之地步了,否則上次不會在我眼前就失蹤的!……”

“哦!我是忘了他叫我……啊!就是今日的上午嘛,糟糕,現在時間快要到了,我應該去一趟的。”

他看了一下陽光,又看了一下在盤坐運功的鍾菁菁,他忖道:“她將要運功完了,我等她一會兒罷!免得攪出麻煩來。”

一會兒

鍾菁菁頭上白霧已經散去,她將真氣最後一次運轉全身後,便睜開了眼睛,對著李劍銘笑了一笑,她正要開口之際。

李劍銘說道:“姑娘,在下尚有要事,須要立刻去辦,就此告別了。”說著,他拱一拱手,便飛身躍起,直奔谷外而去。

鍾菁菁想不到他竟這麼樣就走了,她楞丁一下,叫了聲道:“喂”

但是李劍銘已經躍出山坳去了,他施出輕功,飛躍向圓通寺而去,根本沒有聽到她微弱的一聲。

鍾菁菁望著他遠去的背影,心裡一陣惘然,她茫然的忖道:“他那微帶憂鬱的眸子,那麼強烈的閃現在我的心頭……”

“唉!只可惜他是落星追魂,天下都欲得之的落星追魂……”

“據他的樣子看來,他似乎經歷過許多的歷難,才至於養成這種憤世嫉俗的心理,我希望能夠感化他,這樣,天下的武林才不會遭到大劫,因為他的武功太強了,幾乎可以趕上師父,這樣的人太危險了,若他不走正途的話……”

於是,她提起古琴,向著同一方向躍去……

就在她躍走的時候,從這山坳的旁邊,一個人轉了出來。

這人挑著一個豆腐擔子,望著她逝去的影子,自言自語說道:“玲妹調教出來的這個女娃兒,真個太好了,唉!只有我真是慚愧,只是命越來越長,其他什麼事都沒有做。”

“眼看這一代就會勝過我們上一代了,這女娃兒甚是聰慧,看來她對那娃兒很有興趣,我可要看顧著一些,不要讓他們重蹈我們三人昔日的覆轍……”

他茫然的站立一會,又嘆道:“嘯天弟若是有在,他眼看著落星追魂的成就,也必會驚喜交集的……”

他唏噓了一下又繼續自言自語道:“我一定要將這後面的劍式教給他,讓他真正的成為天下第一人,要比我們三人往日都強……”

※※※

且說李劍銘施出輕功飛躍而出的,他轉出了這個小谷,只見昨晚上的土堆就離自己僅僅二十多丈之處。

於是他認定方向,朝著圓通寺而去。

許多日子以來,都沒有像今天這樣的好天氣。

太陽,暖和和的,所以路上行人也較多起來,一些人把椅子搬了出來,靠在牆邊就睡著了。

小孩子更是跑來跑去的,亂打亂鬧,嬉笑之聲,揚溢在曠野之中,揚溢在雪地之上……

他將速度放慢了,右手提著袍角,緩緩的前進著。

不過,他的一步,仍然較之常人快得甚多,一眨眼之間,就遠出十丈之外,好似足不點地一樣……

一會兒

他已經來到圓通寺門口,此時,兩扇寺門竟然關得緊緊的,門上的天兵神將盡在朝著他瞪眼。

他在門口停了一下,忖道:“現在似否應該進去一下?……”

他想了想,還是決定先去見見那個賣豆腐的老人再說,所以他就向著那個大莊院旁的空曠之地走去,因為他想到自己的一些衣服和銀票,以及那匹馬,一定不會不見的,故而毫不猶疑的便起步走了。

他經過了劉億紅的莊旁,穿過竹林,來到了前天跟司空百里比劍之處。

他站在雪地上,四面望了望,也沒有看見有一點影子,於是,他背起手來,在這片曠地上兜起圈子來。

他心裡想到:“今天好像是初三,距離雪紅落髮之日,還有十二天,依照馬的腳程來看六天就可以趕上山。”

“所以我等到見了這賣豆腐的異人後,回到圓通寺裡,把銀子拿了,再動身上四川峨嵋也不晚。”

“至於說慧琴姐的下落,等我上了峨嵋之後,再順便還可上趟武當,看看鴻弟是否在山上,不過上次他說平安,我想不會有什麼問題。”

“而後我所要做的事就是殺了白骨邪魔為竹枕神丐報仇,到點蒼去把掌門人拖下來……”

他正在想到這裡時,心裡裡微微一動,疾忙一旋身,轉了個半周,雙掌一合,已將胸前護住。

他轉身過去,果然見到那個挑著豆腐擔子的老者,立身在他面前約三丈之處,滿臉驚容的望著他。

他一看那老者還是穿了一件破棉襖,和一件灰黑色的棉褲,滿頭灰色的頭髮,仍然像一蓬亂草似的,只不過此刻黃板牙全都露了出來,看來更是好笑而巳。

他一見,便恭恭敬敬的道:“老前輩,晚輩遵囑來到此地尚不知前輩有何教誨?”說著,他恭身作了一個揖。

賣豆腐的老者咧開了嘴,呵呵一笑道:“小子,你真是邪門,二天不見,竟然功力又增進不少了,真個是士別三日,該刮日相看,嗯!奇怪!你這身功力怎會有這樣純……”

他搖幌了一下頭,眯著眼睛道:“小子,你跟我來,我有話說。”

說著,他挑起擔子,朝著那片竹林走去。

李劍銘見到他步伐仍然很是從容,但是每一步都是跨出二丈之外,他也灑開步子,提起真氣,隨著豆腐老爹走向前去,他心裡忖道:“這分明是最最上乘的輕功‘縮尺成寸’,可見我這下眼光沒有看錯……”

他們的速度快極了,僅一會兄便已經穿過這片竹林,到了一個小山溝之處。

山溝旁,孤另另的有座石屋,屹立在雪地上,屋頂上面雪堆得厚厚的,起碼有二尺厚。

李劍銘心裡奇道:“這個費老爹的功力,我敢說是天下第一,但他卻住在這麼一個屋子裡,而且屋頂的雪也不鏟一鏟任它如此……”

他這個念頭剛一想完,老者便已到了石屋門前,他推開兩片薄薄的木板門,逕自走了進去。

李劍銘想都不多想,便也跟著跨了進去。

他腳步方一進屋,便覺眼前一暗,彷佛處身在九幽地獄似的,沒有一絲光線透了進來。

幸好他在終南古洞之內曾經住了一年之久,習得夜眼之術,所以略一運神,便很清楚的看清屋內了。

他只見靠近裡面牆壁之處,放著一個石磨,旁邊一個大鍋子,反蓋在灶上,牆壁都是黑煙。

地上堆滿了黃豆,也沒有看見過什麼傢俱擺設在屋內。

他正在奇怪之際,老者將木板門閂上,說道:“你奇怪是吧!現在跟我來,還有更奇怪的事”

李劍銘一楞,心想道:“你這屋子總共只這麼一點大,還要跟你到那裡去?”

老者擺好了擔子,咳嗽了一聲,右手在牆上一摸

頓時一陣輕響,李劍銘已經來到了一個屋子裡

他張眼一看,驚得都楞住了,他幾乎不相信自己所見的事是真實的。

敢情他所見到的是一間金碧輝煌的大廳,屋裡四處都鑲著鵝卵大的夜明珠,屋頂一片平滑光亮,彷佛是一面大銅鏡似的,映著珠光,室內有若白晝。

地上鋪著厚厚的地氈,猩紅一片,上面編織著無數的花卉,圖案,看來更是美麗非凡。

在一片猩紅的地氈上,擺設的卻是許多綠色大理石紫檀木所做成的桌椅,一眼望去,更是醒目。

大廳的旁邊,有著一條長長的走廊,一直通到裡面去,只是因為走廊太長,所以根本看不出裡面是什麼光景。

在這牆角之旁,有著一張大大的雲床,也不知道是什麼做的,看去卻是黑黑的,根本看不出奇異之處,就和普通廟裡的雲床一模一樣。

他正在想不通怎麼身子轉了—下,便來到了這裡,而這個穿著破襤的賣豆腐老者,竟也會有這麼一個宮殿似的大廳。

而他身旁站著的老者,此時說道:“想不到吧!這個地下室全是我的”

李劍銘說道:“晚輩本來就知道前輩非尋常人……”

費老爹道:“你可知道這屋內有什麼東西最珍貴?而我又是誰?”

李劍銘沉吟了一下道:“除了您之外,這屋內的東西都不值錢,至於說你是誰嘛我可以說您就是您,而您也是天下第一高手。”

費老爹一聽,呵呵笑道:“你很聰明,百年以來,你是我所遇見最聰明的人。”

李劍銘聞言,驚呼道:“百年以來?那您已經有一百多歲了?您是……”

他腦中神光一現,喜道:“您就是中原神君費老前輩”

費老爹說道:“正是,我正是中原神君費幹雲,也就是你的師伯”

“師伯?前輩您怎會是我的師伯呢?”李劍銘訝然說道。

費幹雲道:“這點你等一下,我自會慢慢的告訴你,現在你坐坐吧!我去換換衣服,馬上就來”

他帶著李劍銘坐在椅子上,便又說道:“現在我叫人送茶來,你不必驚異”說著,他右手一按桌上,說道:“我進去了,你不必詫異。”

他腳下一動,便已走進廊裡。

李劍銘坐在椅子上,想不通這是怎麼回事,他四處回顧了一下,心裡雜念起伏不定。

突地

一陣輕響聲裡,一個姣小美好的丫鬟,手託著一個盤子,姍姍而來。

她走到桌旁,悶聲不響的把盤子上的茶杯放在桌上,立刻一回身,便又走回走廊去。

李劍銘被她攪得滿腦袋的霧水,簡直分不清是怎麼回事。

因為他看到這個丫鬟寒著個瞼,奸像看都沒有看見他一樣,而且話都不說一聲,冷冷的便走了。

他想了一下,方始恍然道:“哦!敢情這個丫鬂不是生人,是由機械操縱的……”

因而,他更為佩服中原神君這種巧奪天工的機械之學,他簡直想不到有這樣栩栩如生的機械人,會在他的眼前出現。

他端起了桌上的茶杯,見到裡面碧綠的一色,澄清的可以看見杯底的畫和字了。

他看到杯底的瓷上燒著有花卉和閱案,上面竟有著漢代的年份,他驚忖道:“這瓷器都是漢朝的遺寶,看來中原神君這人真個是富甲天下……”

他正想到這裡之際,眼前一花,一個帝裝的老人出現在他的面前。

他揚目一看,見到是個重瞳俊逸的中年人,身著金色龍袍,頭帶玉冠,手裡持著一把白玉的笏,神威凜然,有王者氣概。

他正在站起來,王者開門說道:“你坐著,我們慢慢談。”

李劍銘訝然道:“你就是剛才……”

王者微笑道:“我正是中原神君費幹雲,我也是用的易容之法,你不必驚異”

他說著,用手按了下桌子,笑著道:“你很驚奇是罷!這兒一切都會令你驚奇的,現在我慢慢的告訴你罷。”

這時,一陣輒響,又是一個面目呆板的丫鬟,走了過來,把茶端著放在桌上。

中原神君見到這丫鬟走後,他對李劍銘說道:“你大概已經曉得這並非真人了吧!”

李劍銘恭然的答道:“晚輩驚佩前輩巧手神功,能夠造出如此妙絕的機械之人,真是生平罕見。”

費幹雲道:“現在你還稱我前輩,若是我說完話後,你當知要稱我為師伯。”

他開始問道:“你的武功來自何人?”

李劍銘道:“晚輩之武功,大半得於落星秘笈……”

於是他把自己的身世大略的說了出來,一直說道他身中二毒為止。

費幹雲平靜的聽他說完世後,頷首道:“關於你的所作所為,我都知道的,因為你所學的落星九式的劍招,亦即我師門的絕藝,而落星天魔也就是我的表弟,所以自從江湖上有了落星追魂後,我即開始行走江湖去找尋你,故你所發生之事,我都知道。”

他看了下驚奇中的李劍銘,繼續說道:“我和我的表弟是同屬一個師門的師兄弟,我的師父乃是本朝惠帝之孫,絕代劍聖,蒼松上人。”

“他身懷絕世之學,手創十三式劍法,為天下一代之宗師,手持“王者之劍”,曾將西域入侵之番僧趕回西域,解救中原武林沉淪之危機,這是約三甲子前的事了。”

“那時各派掌門一齊聯合起來,鑄一金杖,交給吾師,作為各派感激先師之信物,凡是各派之弟子,見到此一金杖,必要應允持此金杖者一言,然而先師卻從未用過,一次,因為當時天下無人可以擋得了先師三劍之威,也就是說先師為天下第一高手。”

他端起茶來,喝了一口道:“這是福建武夷茶,我一生僅有之所好,你不妨品嚐一下,倒也不壞。”

李劍銘此時正在聽得如痴如呆,他彷佛看見了蒼松上人縱橫天下的情形,他手持王者之劍所至披靡,睥睨天下,如日中天,君臨天下武林……

故而一聽到費幹雲說話,他連忙哦了一聲,端起茶來,喝了一口。

福建武夷茶的確名不虛傳,他喝到嘴裡,只覺滿口甘醇芬芳,香留齒間,久久不散。

他連連讚道:“好!好茶,的確名不虛傳。”

費幹雲繼續說道:“那時我是一個巡撫的公子,而我師弟也就是我表弟,卻是一個幼失父母的窮苦弟子,只是緣由我姨父傲骨天生,故而他雖命運乖張而落魄,但從不到我家來求我父親幫助他,所以很早就失去連絡了。”

“先師看中了我,收我為開山之徒,到了第三年,先師雲遊天下時又收下了我的師弟歐嘯天,那時我習藝心切,也沒有多想什麼,故而對他沒有什麼特殊親熱。”

“等到我想起了他就是我的表弟時,他已經不願理我了,因為他早就認識我,而我一直沒理他,故而傷心之下,他就不理我了。”

“當時我也沒有什麼難過,因為到底姨媽是什麼樣子,我也沒有見過,當然對於表弟不會有什麼特殊感情了。”

“我出師之後,一直在江湖上行道,闖出箇中原神君的威名,那時我僅僅廿八歲而已。

名望有了,地位有了,並且愛人也有了,我還有什麼遺憾呢!我當然很是滿足了。”

“但是到我師弟出師後,我的一生就開始轉變了,我就如此失去了我的愛人,失去了我的地位,失去了我的名望,因為,那時我的武功已經全廢了……”

李劍銘驚訝地望著面前這個身作王者打扮的中原神君,他不知道中原神君還會有如此一段動人的歷史。

中原神君感傷地道:“那是我一生裡唯一的遺憾事,雖然師弟把我的全身經脈破壞,但我仍然是不恨他的,因為,我欠他的是太多了。”

“我是在一個偶然的機會里,遇見了一個美麗的女孩子,夏玲玲她激動了我的心絃,使得我開始戀愛著她,不過,我只是偷偷的愛著她,因為她那時只有十七歲,而我卻已經廿八歲了,由於年齡的差別,我不敢表達我對她的愛,但是我對她卻更加愛護,我以大哥哥的身份照料她,逗她歡樂,使她幸福。”

“到我師父死去後,我就繼承他的遺志,掌有清虛門之一脈,那時我師弟藝業已成,但我卻發覺師父只傳授他幾招劍式而已……”

“他就在那時曉得了我愛玲玲,也在那時認識了玲玲,因而就發現了玲玲原就是他的未過門妻子……”

費幹雲說到這裡,頓了一頓,看了看李劍銘一眼,見他甚是恭敬,於是又繼續的說了下去:“我一知道玲玲是我表弟未過門的妻子後,我就和她疏遠了,那知道那時她卻已經愛上我了,她在一天晚上跑來租我說不要嫁給表弟,要同我好……”

“我當時固然愛她,但是為了歐嘯天是我的師弟,又是我的表弟,所以我只能拒絕她了。”

“那知就在我勸著她的時候,我表弟來了,他瞪著眼,咬著牙,恨恨的說道:‘我恨你們,你們做的好事’”

“當時我雖跟他說清這件事的原委,但是他卻再也沒說什麼了,他只苦笑了笑,便走了開去,我還以為他聽我的話了,那知他心裡老早就計劃好了。”

“就在第二天,我靜坐吐納的時候,一口真氣正流至尾閭之際,他掩了進來,對我冷笑了一下,就使出‘七陰絕脈手法’點了我的穴道,當著我的面,挾著玲玲走了。”

“自此後我功力全失,日夕受那經脈抽搐之苦,但幸好我在師父的一個蒲團下找到了一個藥瓶,和一本他老人家晚年所發現的療傷之竅訣,於是我開始服下丹藥,自療傷勢。”

“不過因為我是到了第四日才開始療傷,所以一直花了廿年的時光,才把我原有功力的七成恢復過來。”

“我到了江湖上,也就知道了我師弟命名這劍式為落星九式,而他開始大造殺孽,故而被江湖同道稱為落星天魔。”

“結果路被中原各派聯合了天山的天山神俠,和普陀的紫竹神尼,結果終被他們打傷,不知所去,也許他是死去了……”

李劍銘聽到這裡,他唏噓了一下,又繼續傾聽下去:“我出來時,他已失蹤了十多年,於是我跑到天山去找狄浩那傢伙,聽他說他的菩提金剛禪掌還未練到十成火候,決打不死落星天魔。”

“而落星天魔受傷最重的,卻是受到紫竹神尼的無相神功,因為他見到了紫竹神尼,竟然沒有還手,只是捱打而已。”

“我這一下聽了,真是迷迷糊糊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故而我又跑到南海去,想問問紫竹神尼,這其中的原故。”

“那知我一去,卻發覺她竟是玲玲。當日嘯天弟把她挾出去後,求她嫁給他,而她卻硬不答應,故而嘯天弟恨極要殺她之際,給南海的空空大師救去,因她以為我已死去途落髮為尼苦練南海一門的絕技,冀圖找嘯天弟報仇。”

“故而後來少林飛書相告,她即參加圍剿,在泰山丈人峰上,嘯天弟遇見了她,因為眼看她落髮為尼,心神歉疚難安,所以根本沒有怎麼還手,便中了她的無相神功,而致吐血受傷逸去。

“因而我以後就也原諒了他的那次舉動,經常化裝至各地尋找他的下落,但是沒有絲毫結果。”

“我在灰心之下也就在這兒建了這個地下宮室,將我師父留下的東西搬進這裡。”

“哦!我還未告訴你先師蒼松上人,為戰國公孫輸的第三十二代弟子,精曉土木建築,機械陣法之學,故而我乃造了這麼個宮室,和幾個僕人,隱居在這地下,至今也將近百年了。”

“我每年出去一次,希望能夠發現一個根骨好的弟子,可以收為弟子,做清虛門的掌門人。”

“但是天下盡是些碌碌之輩,將近百年,只遇到一個少年人我傳授了他一招劍式,那是第一式的守勢,可以破解萬斤壓力的一記絕招,但卻不能攻敵的……”

他說列這裡,李劍銘說道:“師伯,這可是‘劍定中原’那招?”

中原神君訝道:“正是那招,你怎麼知道?”

李劍銘道:“我也會這招”

中原神君道:“你師父並沒有學到這一招呀!你怎麼會呢?”

李劍銘道:“家父留下一個‘追魂十二巧打’的劍訣,裡面就附了這招‘劍定中原’。”

中原神君恍然道:“那麼那個少年人就是你的父親了,哈哈,我們真是弄成一家了……”

他笑了一下,對李劍銘說道:“本門也就是除惡濟善,認為除惡務盡。因而殺戮不禁,你的身世我既然知道了,當然也不會怪你。”

“其實你所作所為的,倒也不曾違背本門宗旨,今後你只要不和那些正派的為敵,也就行了。”

“唉!可惜那金杖已經遺失了,否則你可以持以去與各派解除誤會,不過你以後行走江湖,也許可以發現的,那金杖長約一尺,刻有‘萬劍之尊’四個字在上,九條龍盤在上面,一顆分水珠在金杖的頂端,很是好認。”

他喝了口茶,道:“你在這裡住個四天,我將後面的三招教你,讓這落星劍式湊成十二之數也好,唉!就稱它為落星劍式吧!”

“這劍式一共分成兩段,前面是大六式,若是使全了,真個具有開山裂石之威。”

“一直循環使去,到了最後一招,整個威力,比你現在增加了兩倍以上,天下無人能擋,為萬劍之尊,故而你要謹慎使出。

“至於說道掌功,嘯天弟倒也習全了,他是否稱之為落星神功?好吧!就稱之為落星神功也罷!這個我想你也學好了,我就不必再教你了。”

“我將趁著這幾天,將師門機械,土木,建築,陣法之學,也一併教你,使你能繼承我清虛門的掌門之位。”

“你今後執掌門戶之時,一定要穿這身衣服,此乃我‘清虛門’之獨特裝束,希望你能做到這一點。”

李劍銘道:“師伯,弟子尚有親仇待報,等到報完仇後,再來執掌‘清虛門’吧?”

費幹雲想了想,說道:“現在你就可算是清虛門和掌門,但是你可以隨意穿著任何衣服,直到你報完仇為止”

李劍銘連忙稱謝,他說道:“弟子將於……”

費幹雲不等他說完,開口道:“你也不必自己限期來此,我將要坐關一年,你可於一年後再來。”

他頓了頓道:“哦!我還要告訴你一事,那就是本門的王者一劍,因為你師祖在與西域託列格番僧鬥劍之際,曾因雙方內力運行過度,以至於雙方兵器斷成兩截,而本門的歷代掌門仍然是用此斷劍,因為這枝斷劍仍然為絕頂上乘的好劍,絕不遜於干將、太阿之類的名劍,而更希奇的,卻是劍柄有一塊寶玉,可以治那被邪門真氣震傷的傷勢。”

“只可惜此一斷劍,你師祖在他生前交與一老僧保存,他說此劍過於鋒利,而且凶氣也盛,出世之際,天下武林,必將大亂,所以交與那老僧,以佛法化煉劍上的戾氣。”

“經我數十年打聽,這劍現在就在本地圓通寺內,那個小和尚,也就是當年你師祖託劍老僧的徒孫,你可以找他去要回那劍。”

“今後持此王者之劍,願你能為我‘清虛門’爭光,將之發揚光大……”

“好吧!我們也說了太多了,你在那床上躺躺吧,那張床乃火穴寒晶所做,能夠增進內功之修為,是你師祖在大內拿來的,雖然樣子不好看,但卻珍貴非常,所以我剛才問你這屋裡什麼東西最珍貴,是要看看你的眼力。”

“但卻料不到你卻那樣回答我,哈哈,你確實很聰明,福緣又是深厚,真個是百年來唯一的奇才……”

他吸了口氣,站了起來道:“現在你到床上去躺躺,等到中午,我開始授你劍招。”

說著,他走了進去,李劍銘也就到床上去躺躺了。

如此,他就在這地下室內,修練著無上的劍學。

一刻……

一天……

時間會很快的過去,到他出去後,我們可預料江湖上,一定更為震動的……

一個新的開端在萌牙了……

天下的惡人都將要深深的顫抖,整個武林都會震驚起來

為了“清虛門”、為了“九龍金杖”、為了“王者之劍”、也為了“落星追魂”。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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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2 21:17:17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酒樓妙事

“當”

悠長的鐘聲,從圓通寺裡,傳了出去,敲破了謐靜的清晨,也敲破了清晨的霧………

寺內大殿裡,老方丈帶領著大群的和尚做著早課。

香菸繚繞,梵唄之聲夾著木魚敲擊的聲音,迴繞在殿內,飛越到空中………

殿外,一個佝僂著腰的老和尚,滿臉肅穆的雙手緊握著掛在杵上的粗繩,他喃喃的唸了幾句,便又一使力,掄動著手裡的粗繩,蕩動著木杵

“當”

又是一響清越的鐘聲,悠悠的飛在空中,遠遠的傳了開去………

增這僧人頓了一下,又待掄起木杵

驀地

“嘭”地一聲巨響,緊閉著的山門,裂戍粉碎,木塞殘屑,倒飛在地上。

一片灰土裡,從寺外醒進了四個人

這敲鐘的僧人大受震驚,連忙回過頭去,他看到了當先一個滿頭白髮的斷腿老者,帶著三個人,從山門的裂處飛躍而來,整個門板都斷成粉碎,摔落在寺前。

他滿臉驚悸的望著這四個人,張大了嘴想要叫喚出來。

那知

那當先的斷腿老者,斷喝一聲,單掌一揚,一股如山掌勁,洶湧壓到。

他連叫都沒有叫出來,便被那股掌勁撞上,登時有若斷了線的風箏樣的,倒飛出去,撞在石牆上。

他的五官被擊成糜爛,四肢曲扭在一起,鮮血濺得牆上都是,整個地上一大灘的血液,正在順著牆角的隙縫,流到地上去。

這四個人看都不多看一眼,便逕自走進大殿。

此時殿內的僧人,已經聽到了這聲巨響,也都停止了誦經,一齊回過頭來看看門口。

老者跨進殿內獰笑一聲,兩眼往各僧臉上一掃,說道:“那一個是方丈?替我過來。”

寺內僧人被他兇勢所懾,齊都噤若寒蟬,眼睛望著白髮長眉的老方丈。

老方丈呼了一聲佛號,走上前道:“阿彌陀佛,施主此來敝寺,有何要事?………”

老者道:“你可就是方丈?空幻大師你認得吧?”

老方丈驚訝地道:“貧僧正是此地方丈,請問施主找空幻大師有何事?”

斷腿老者道:“老朽崆峒殘梧子,此來找空幻大師有事相求。”

老方丈道:“空幻大師即家師,已於廿年前圓寂,施主有何事,可找貧僧!”

“好極了,我正是找你的。”

他回頭對一個俊俏的年青人道:“雄兒,你們到門口去把守著。我一會兒就好了。”

諸葛輝雄應了一聲對其他兩個中年人說道:“餘總管,你在東首把風,呂總管,你到西首牆頭去,我自己在門口”

說著,他們三人一齊躍出大殿,各自去把風了。

殘梧子見他們已走,便說道:“你師父圓寂之前,可有留下一柄斷劍給你?”

老方丈聞言之下,頓時臉色大變,他長眉一揚道:“施主是那斷劍之主嗎?”

殘梧子一聽,臉上驚喜交集,他腳下一點,便已快若飄風的躍到老方丈面前,伸出手來,抓住老方丈道:“斷劍現在可在你那兒?”

老方丈手臂破他一抓,痛入骨髓,他哎的一聲道:“施主請放鬆手”

殘梧子一聽,五指放鬆,緊緊追問道:“斷劍是不是在你身邊?快告訴我。”

老方丈道:“家師圓寂之時,曾將此劍封藏起來,施主既非斷劍之主,恕貧僧不能以之交給施主。”

殘梧子聞言狂嗥一聲,滿頭白髮根根倒豎,吼道:“老和尚你竟敢不把斷劍交出?難道你不要命了嗎?”他五指一用勁,有如一把鋼爪似的扣緊了老方丈。

老方丈呼了一聲佛號道:“阿彌陀佛,施主仗武技欺凌我佛門之人,豈不怕天譴?”

殘梧子冷哼道:“什麼天譴不天譴?我殘梧子活到現在將近兩甲子了,難道還怕死嗎?嘿嘿!你趁早眼睛放亮點,把斷劍交出。”

老方丈道:“施主現在印堂黑黯,眼看便是一大災劫,如不是立即回頭,上天自有好生之德………”

殘梧子大喝道:“你還跟我鄉說廢話?哼”

哼聲裡,他緊掌如刀,對著老方丈的左臂砍下

只聽“喀折”聲,老方丈一條左臂,齊肘而斷,痛得他冷汗立即流下,全身都在發抖,血液立即自手臂斷處汨汨流出……

殿裡其他僧人,嚇得呆住了,有的直是低頭唸佛,有的眼淚都流了出來……

老方丈蠕動了一下嘴唇,顫聲地對其他僧人道:“老衲自知今日有一劫難,汝等可閉目打坐求我佛慈悲”

他話還未說完,殘梧子已獰笑一聲,道:“你既不說,我且看你倒底心有多硬”他飛指一點,閉住老方丈左臂,將血液止住,不再流出,又將軟麻穴點住,隨手扔在蒲團上。

他滿瞼煞氣的走到那些盤坐地上,閉目唸佛的僧人身旁,冷哼一聲道:“現在我要一個一個劈死你們,直到你們說出斷劍藏處為止”

他左手按在一個和尚的光頭上,右手揚起,對老方丈道:“你真不說?我劈下去了”

老方丈臉色蒼白,閉目垂首,喃喃的念著,根本沒有理他。

殘梧子見他如此,遂一咬牙,右手一拍

“拍”地一聲裡,一個小和尚慘叫一聲,便已經橫屍倒地。

他的半片頭顱已被拍碎,乳白色的腦漿流在蒲團上,血,灑在地上………

殘梧子繃緊了臉,叫道:“第二個”

他單掌一拍,又是一個光頭碎裂了—………

“第三個”

又是一聲慘叫,一個圓圓的頭顱破碎了………

他一連劈死了十二個僧人,濺得他自己身上都是血跡,滿手沾了鮮血和腦漿,殿上流滿地…

蒲團上的一些和尚,從閉著的眼睛裡,淚珠一漏漏的落下………

他們喃喃唸佛的聲音,更是大了,一股悲壯的聲音,充滿在大殿裡,混合著繚繞的香菸,更加肅穆了……

殘梧子喘著氣,焦黃的瞼上更是顯得難看,他回過頭去,看著那臉上肌肉痛苦地曲扭著的老方丈,狠聲說道:“禿顱,你還不說?我劈死你們後,一把火燒了它………”

老方丈顫聲道:“西天極樂之處,為我佛門弟子之歸宿,老衲並不怕死,只是施主你……”

他話還未說完,殘梧子狂笑一聲道:“哈哈!西天極樂之處,我就送你們上西天吧!”

他雙手一合大喝聲裡,雙掌連環劈出,有如快刀砍菜瓜似的,拍在那些盤坐著的和尚的光頭上。

只聽慘叫連連,鮮血四濺,轉眼又是廿具屍體倒地。

血液,自殿裡流到了殿外,蒲團浸在血水裡,都變成透溼………

殘梧子見到滿地都是屍體,他激動地狂笑數聲,好像旋風似的轉到了在閉著眼的老方丈的身旁。

他狂亂地說道:“你看到沒有?這三十多個屍體都因為你而斃命的,你對得起他們嗎?”

他急促的喘了兩口氣,以哀求的口吻道:“我並不是想得到那柄劍,我只不過需要利用那劍柄上的寶玉而已,你把它拿出來罷!我只用一下子,一刻時光就行了………”

老方丈閉著眼垂著首,嘴裡喃喃的念著佛,根本沒有理他。

殘梧子見到老方丈這樣,他頓時頭上青筋暴漲,滿頭亂髮倒豎,氣得張開手掌,便想拍下。

但是他手掌剛一移下,便又收了回來,他忖道:“現在距離經脈暴縮。氣血倒流,寒毒攻心之時,只有兩個時辰了,若是在兩個時辰內不取到王者之劍,以劍柄上的靈玉抵住丹田療傷的話,那我將會受盡所有的痛苦而死……”

“現在只怪我想練成最後一層的‘玄龜氣功’,而用女童精元幫助速成之法,致使因少了一個女孩,而不但功夫不能練成,反而遭受其害,只有用王者之劍上的寶玉才能使傷勢痊癒……”

“但是這小和尚竟不怕死,也不知道那把寶劍藏到那裡去了,我昨晚搜了一晚都沒有搜到,現在該怎麼辦呢?”

他咬了咬牙,紅著臉道:“方丈,你若將那根斷劍交出,我一定造一間更大的廟給你,把所有死難的弟子都好好的……”

他才說到這裡,老和尚暴喝一聲:“咄!萬惡之邪魔,爾已將死,該是墮下十八層地獄之人,尚還要拖累老衲……”

殘梧子為崆峒碩果僅存的一個長老,只因崆峒近三百年來未出一個人才,復又將本門絕藝遺失幾乎殆盡,故而一天比一天的式微下去。

他在廿年前,於崆峒後山一個深谷裡,獲一邪門之“玄龜氣功”練功秘笈,因為崆峒本身絕藝幾乎蕩然無存,而他又極欲在各大門派前,將崆峒的字號打響。

故而也就狠下心來,苦練這邪門的“玄龜氣功”了,然而因為他是老年以後才學,而又不願用過份傷害天理之法,使得功力速成,故而沒有完全練成。

因而在金龍堡裡逢到了點蒼掌門的“烈陽功”,遂為之所敗,而受傷不淺,為了使自己儘快恢復,他遂開始施用最後一法用女童精血合練,促使寒陰之氣加速運行,達到最後一層的頂端。

但是由於凌波玉女管起閒事來,遂使得少了一個女童,而全盤失敗,導至氣血即將逆流之害。

他因知昔年萬劍之尊蒼松上人,有一柄王者之劍,劍柄上的一塊寶玉,可治為任何邪門真氣傷害之傷勢,而那枝斷劍則在圓通寺。

故而他乃趕到圓通寺來,連施辣手將寺內僧眾殺死卅餘人,仍然不能令老方丈將斷劍交出。

無可奈何之下,只得軟了下來,向老方丈懇求,並且許以諾言………

然而不料老方立竟置之不理,倒反而罵了他一頓,他在武林中之地位是何等之高,此次可算低聲下氣了,卻反而被罵,他焉得不大怒起來?

此時只見他狂吼一聲,左手飛快地一抓,已將老方丈手臂抓住,單手一揚,便欲劈下—



驀地

寺門口三聲慘叫,一個灰色人影快若疾電驚雷似的躍進寺內,一聲巨喝道:“殘梧子,放手!”

喝聲響亮有若金石交鳴,直震得屋簷處的泥沙都簌簌的掉落………

這聲斷喝,把他的耳鼓震得一陣發痛,也使得他諫然一驚。

他飛快地一旋身,只見一個劍眉星目,身著灰衫的年青人,正在倒豎雙眉神威凜凜的站在門口,脅下還挾著自己的徒孫,金龍堡堡主諸葛輝雄。

他見到諸葛輝雄一條右臂被齊肩切斷,面色蒼白,滿瞼痛苦的望著自己,眼睛裡露出了哀求之色………

他正要喝問之際,那青年人恨聲道:“殘梧子,你有沒有人性,你竟做出如此之事”

敢情他已經看到了大殿裡遍地的屍體,和滿地的血水,因而心裡痛恨地,說著這些話。

殘梧子打量了一下面前這俊逸的年青人,他發覺對方兩隻眼睛圓睜,從裡面射出一股憤怒的火焰出來。那亮得嚇人的神光,有如兩枝劍樣的深插在自己的心底。

他哼了聲道:“你是誰?膽子這麼大,竟敢在我面前如此”

年青人一聽他如此說,冷冷地笑了笑,長聲吟道:“落星追魂天

下寒。”

殘梧子聞言之下,登時有若被蛇咬了一口似的,他大驚地道:“你是落星追魂?”

落星追魂朗聲大笑道:“落星追魂從此起,將殺盡天下惡人,殘梧子,你是第一個開刀的”

殘梧子一聽之下大怒道:“嘿嘿!我原道落星追魂是什麼三頭六臂的人物,原來只不過是你這小子”

他說到這個“子”字時,飛快地將手中老方丈扔在地上,雙掌一合,喉問低吼一聲,坐馬沉身,雙掌往外翻出

只見一股白濛濛的氣體,翻翻滾滾地向著李劍銘身上湧去。

李劍銘低喝一聲,右手一翻,獨門“落星神功”拍將出去。

只見他輕飄飄地一揚手掌,也是劈出一股淡青色的氣體,滲了出去。

“拍”地一聲輕響,殘梧子被一股大力撞得站不住身子,向後退了一步

他站定身子,見到李劍銘仍然站立原處,動都沒動一下,彷佛沒有經過對掌一樣。

他老瞼一紅,長吸一口氣,壓下胸中波動的氣血,盡出本身功力,向前跨了兩步,雙掌推處,又是兩股白濛濛的氣體暴射而出

李劍銘剛才一掌接實,覺得殘梧子的功力,倒也不見得如何,故而這下,倒也沒有怎麼費力地拍出一掌

此消彼長的情形下,只聽“隆隆”陣響,他覺得手上一沉,對方的掌力竟然帶著一股寒冷的氣勁襲來。

他心中大驚,右足後撤半步,低哼聲裡全身真力洶湧而出,單掌向前進兩寸,掌上登時加強數分。

“拍”地又是一聲巨響。

殘梧子悶哼數聲,蹬蹬蹬的一連退後數步,兩道禿眉緊皺在一起,痛苦得臉上的肌肉盡在抖動。

他那雙眼,頓時佈滿紅絲,全身發著顫,牙齒緊緊的咬住了下嘴唇,抑制著自己,不蘐那口已經湧到喉間的鮮血,吐了出來。

他眼前一片灰黯,一種從所未有的感覺浮上心頭,他覺得自己的身體將要碎裂,經脈已經寸斷………

但是一種強傲之氣逼著他,使得他不願在對方面前倒了下去,他仍然在苦苦的撐持著………

李劍銘已使全本身的八成功力以上,但是仍然沒有擊倒對方,反而右手一麻,幾乎連身子都站立不住了。

他心裡驚道:“他這種氣功,寒煞之氣好重,正是鍾菁菁所說的那種邪門氣功……”

想到這裡,旋又一怒道:“哼,他為了要練這種邪門的氣功,竟然殺害女童………”

他看見了地上層疊的屍首,頓時怒火大發,他嘿一聲說道:“你也吃我一掌”

喝聲之中,他全身勁力提起,單掌一揮,獨門“落星神功”湧出,撞向那身子正在搖擺不定的殘梧子身上。

“啊!”一聲慘噑,從殘梧子口中,混合著一大口鮮血,一起噴了出來。

慘噑聲裡,他的一個身子,倒飛而出,撞在神案之上,才落倒地上。

他的全身破壓得變成一團血漿,鬚髮混合著血漿,已經不可辨認了,他的鮮血濺得神案之上都是,斷了的兩根手臂,拋落在桌上,十指都已經寸寸拆斷………

李劍銘劍眉一皺,冷哼一聲,躍到了老方丈面前,將他挾起,只見老方丈嘴角泌出一縷血液,流在雪白的鬍鬚上,一片深紅,連呼吸也都變成微弱而不可聞………

李劍銘一驚之下,將脅下的諸葛輝雄扔在蒲團上,托起老方丈,叫道:“老方丈,你怎麼啦?”

但是任他叫了數聲,也都沒能把老方丈叫醒,仍然是在緊閉著眼,沒有聲息。

他探指一摸老方丈的脈門,只覺已經散亂了,而且心臟跳動的次數,也都緩慢得很。

他心裡驚惶無比,迅疾一伸右手,貼在老和尚背心“命門穴”上,本身內力滲出逼進老方丈體內。

他怒罵一聲:“殘梧子你好狠之心啊!早就該將你處死的……”

敢情老方丈此時內臟已經被殘梧子震得轉移了位置,而且有些都已經碎裂了,又加以失血過多,現在都成奄奄一息,將要垂死了。

李劍銘以本身之真力,強持他的一口氣息之不斷,將他的傷勢抑住了,漸漸的,老方丈的臉色變得紅潤起來………

但是李劍銘卻悲哀地忖道:“他已經不能救治了,縱使有了靈丹仙藥,也救不好的,現在我要問出他斷劍的藏處………”

他看到老方丈神色已經較好,於是提高聲調吟道:“紅葉晚蕭蕭,長亭灑一飄”

老方丈一聽這詩,瞼上肌肉一陣抖動,他蠕動了嘴唇,有氣無力地續道:“……殘雲歸左華,疏兩過中條……”

李劍銘瞼上帶著喜色,朗聲吟道:“……樹色隨關回,河聲人海遙……”

老方丈聽了,兩眼睜了開來,興奮地道:“………帶鄉明日到……”聲音裡顫抖著,掩不住一股喜色。

李劍銘高聲道:“………猶自夢漁樵………”

老方丈啊了一聲,道:“施主,你………你就是蒼松上人………”

李劍銘點點頭道:“我此來正是要來拿王者之劍,老方丈你可告訴我在那裡。”

老方丈道:“百年以來,先師祖及先師用了許多功夫,也未能盡化劍上的戾氣,而老衲也花費了將近半甲子之工,也未能使劍上戾氣除去,實在無能為力了,真對施主不起………”

李劍銘道:“老方丈,那是沒有關係的,現在斷劍何在?………”

老方丈道:“那把劍在本寺七級白塔之頂層夾牆裡………”

說到這裡,他喘息連連,急喘了兩後,他又說道:“………一上塔靠右邊第五行第七塊磚牆,揭開之後,即可見到此一斷劍………”

李劍銘聽後,問道:“老方丈,你尚有何事要交代我的,我就是前日住在貴寺的李劍銘……”

老方丈詫異地哦了一聲,說道:“啊!你就是李施主,老衲早就知道今日本寺將要遭受浩劫,而老衲亦將於今日圓寂,故而早晨令智能在後院避一避………”

他急喘數聲,道:“今後本寺主持,將由他繼承,李施主請你告知他,要好好的修行大乘佛經………”

他的瞳孔逐漸的放大,渾身在抖動著,他嘆了口氣道:“茫茫人世,今後劫難叢生,施主你雖持戾劍。可也要上體天心,否則………”

他說到這裡,臉露喜容地,帶著夢幻的聲音喃喃說道:“………看那祥雲,冉冉飛逝………啊師父,您親來接應我了,啊!仙樂齊鳴,花雨繽紛,我要走了,我將要到那西天極樂……”

他的話語在這裡停頓下來了,連帶著他的呼吸也停頓了,兩眼極度睜大之後,立即閉住了。

李劍銘一直在旁看著,也一直聽著老方丈在喃喃說著的話,他看到了老方丈閉上眼睛,不由得心裡也嘆了口氣。

他看到老方丈的臉色栩栩如生,一層神光在臉上,令人不可逼視,兩條長長的白眉垂在嘴角,嘴角含著一絲笑意………

他心裡忖道:“像老方丈這樣在佛門苦修若數十年,他的最後願望,他就是等待這麼一個時刻的來臨。”

“現在看到他的臉色如此安詳,彷佛真的已經到了西天極樂之處一樣,這,這個是不是真?”

“唉!因果輪迴,蘭因絮果之說,是如此的飄渺,但是卻又如此的真實似的………”

他正在這樣想著時,一箇中年的和尚,匆匆忙忙的奔了進來,他身後跟著將近三十名的僧人,也都神色惶然的跑了進來………

這中年和尚一進殿內,即見到地上躺著的屍首,以及閉上眼的老方丈。

他驚叫一聲:“師父”旋即撲到老方丈身上,號啕大哭起來。

他後面的一大群和尚,也就一起跪在門口,放聲哭泣起來。

李劍銘等他哭了一下,說道:“你就是智能吧?”

中年和尚淚眼汪汪地道:“貧僧正是智能,施主”

李劍銘道:“我是李劍銘,你師父圓寂之前,曾叫我囑你多多修行大乘佛經,並將本寺主持之位傳予你………”

智能道:“啊!你就是李施主,家師怎樣………”

李劍銘打斷了他的話,說道:“你的師父和其他師兄弟,都是那個老者打死的,現在他已被我殺死,你們可要立刻收拾一下這個場面………”

他說到這裡,挾起諸葛輝雄,解開了他被點的穴道,說道:“我本想殺了你的,現在只斷你一臂,以懲戒你胡作亂為,今後若是再見到你如此的話,哼!你小心著吧。”

諸葛輝雄咬緊了牙根,眼裡射出狠毒的光芒,恨恨的盯著李劍銘,他聽完話後說道:

“你不用神了,有種的話你就殺了我,否則君子報仇三年不晚,你將會後悔的。”

李劍銘仰天一個哈哈道:“我落星追魂李劍銘就等你個十年都沒有關係,還怕你報仇不成,哼!你還想多說難道不怕皮肉之痛嗎?”

諸葛輝雄怨毒的盯了一下李劍銘,掉過頭來,便想離去。

李劍銘叫道:“你替我站住,我問你,那飛鳳堡主歐陽平在那裡?”

諸葛輝雄冷冷道:“歐陽大叔已回飛鳳堡去了,嘿嘿,真是非常遺憾”

李劍銘呵了一聲道:“你可告訴他,我遲早會要了他的命,叫他多多預備著罷!”

他想了一下道:“殘梧子殺了這麼多人,我令你捐五千兩銀子,給寺裡賠償一切損失—

—”

諸葛輝雄一聽之下,氣得臉色都由蒼白變成鐵青,他臉上肌肉在痙攣著,蠕動了一下嘴唇之後,他終於恨聲道:“好現在都由著你,將來你等著瞧罷!”

李劍銘道:“現在你只要把錢捐了出來,那管什麼將來不將來的,告訴你,我將整個少林都沒看上眼,豈怕你來報仇”

他說到這裡,臉色一變,厲聲道:“你若是有絲毫對圓通寺不利之處,我落星追魂誓必將金龍堡搗為平地,殺個雞犬不留,你瞧著辦吧!”

諸葛輝雄抽動了一下臉上肌肉,便灑開大步,默不作聲的走了。

李劍銘這才對智能道:“我所留下的白馬和包袱還在不在?”

智能道:“施主的東西,敝寺都保留起來,現在施主可要?”

李劍銘道:“你替我準備著吧!我一會兒便要動身了,現在我要到寺後拿一點東西。”

說著,他使走了出去,逕自到寺後白塔去取那柄王者之劍了。

他來到塔前,只見塔分七層,悉數是白石所砌,堅固異常,簷角上還掛著風鈴,微風吹來,“叮鈴鈴”的直響,聲音甚是輕脆悅耳,好聽之至。

他忖道:“我在寺裡住了二天,老是和老高方丈下棋,根本沒有到這塔裡去過,我看還是縱上去快得多,晃得一步步的爬著樓梯。”

他一提真氣,就地一拔,登時躍高五丈,在空中他右手一伸,兩指按在第四層塔的飛簷上,一個翻身換了一口氣,又拔高三丈已經躍到塔頂。

他一個倒翻身,便從窗口鑽了進去,這時,他的心競開始跳了起來,呼吸也顯得急促……

他說道:“師伯說這王者之劍,鋒利無比,為武林一寶,本門將百年來都未曾保有了,這次眼看馬上就要到我手裡,嗯,心裡真有些緊張………”

他呼吸了兩口氣,只覺這塔內空氣倒也很新鮮,不會混濁著,他走到樓梯旁,開始從右邊算起,到了第五行時,他站定了身子,待要開始算磚頭時,突地一楞。

他忖道:“呀!剛才我也沒問清楚,這牆是從下面算起,還是從頂端算起,我乾脆先從牆角開始算”

於是他一蹲身,開始從牆角的第一塊磚頭算起了,一直算到第七塊時,他用手指敲了敲,倒也沒聽出這塊磚頭足空的。

他也不再多想,兩手手指插進縫裡,硬硬的把這塊磚頭,用指力給挾了出來。

“咦!怎麼沒有呢?”他一看裡面竟是空的,什麼都沒有,忍不住的詫異地叫了一聲。

他搖搖頭,把這塊磚頭,又重新鐫了進去,開始從頂端算起。

到了第七塊磚頭時,他必須要伸直了手,墊著腳,方始夠得著。

他照樣的兩指敲了敲

“空空”這下聲音不同了,一聽就知道里面是空的。

他欣喜地伸出兩指,照樣的插在隙縫裡,把磚頭拿了出來。

他左手一搭空隙處,提氣上躍,把一個身子吊了起來,探目一看

“呀!怎麼又是空的!難道”他本來滿腔的興奮,這時驟然的下降,恍如被人在頭上潑了盆冷水似的,禁不住失望地驚呼一聲。

他的驚呼聲還未叫完時,也看到了磚隙裡的一張白紙了。

他伸手將白紙拿到眼前一看,只見上面畫著一面古琴,其他什麼都沒有了。

他鼻子扇動了兩下,自言自語道:“這紙上怎麼這樣香”

說到這裡,他立即恍然大悟道:“哦!原來是她拿去的,鍾菁菁呀!你何苦要跟在我後面呢!”

他說道:“哼!這是我師門兵器,怎能被南海拿去?縱然紫竹神尼是………”

他才說到是字,突地窗外“噗嗤”一聲輕笑,傳了進來。

他悚然一驚,連磚頭也來不及蓋好,一弓身,雙足踹在牆上,腳下出力一蹬有如一枝脫弦之箭,倒彈出窗口之外。

一出窗口,他兩臂向外一分,真氣一轉,已經倒翻上塔頂。

他顧目四周一看,只見一片白茫茫的大地之外,沒有任何的人影在飛馳著。

他驚忖道:“我一聞聲立刻就躍了出來,怎會被脫走了呢!那人的輕功竟能逃過我的眼睛,豈不是比我還強嗎?聽聲音,嗯!那可能是個女孩子,而且更可能的是鍾菁菁,她跑到那裡去了”

突地他看到了恰好三十多丈之處,有一道人影閃動了一下,所以連忙一運氣,自空中倒瀉下來,直向二十丈外的牆後奔去。

就在他的身子躍走的當兒,從白塔的第六層窗口,探出了一個有著長髮的頭……

她看見李劍銘遠去的背影,輕笑一聲道:“大笨蛋,連我在這裡都不知道,哼!我就把劍拿走,看你以後追不追我”

她又輕笑一下,便從第一個窗口躍出,向著相反的方向奔去。

只見她衣袂飄飛,髮絲飛揚,左手挾著一個古琴右手拿著一把墨綠的長劍,迅捷有若飄風似的,一躍而逝………

在皓白的雪地上,閃現了一絲綠色的影子,便又立即被皓白吞沒。

陽光,和煦地遍灑在地

微風,輕輕的刮過

塔尖上的風鈴,又開始響起………

“叮鈴”,“叮鈴”……

這時,寺裡沉寂地開始撞起喪鐘來………

當…………

※※※

小鎮。

許多的人熙熙攘攘的,從街上走進屋內,又無數的人,從屋內走到街上。

川流不息的人潮把這個小鎮郭村,點綴得比往昔更加熱鬧。

英雄樓。

金字的大招牌,高掛在屋簷上。

竹竿高高的挑起一個斗大的“酒”字布簾,在微地飄動著。

店小二肩上搭著一條白毛巾,瞼上堆著笑的站在門口,等待著客人的光臨。

掌櫃的坐在櫃子後面,戴著老花眼鏡,眯著眼,手裡的的打打的打著算盤,從他臉上的笑容看來今天的生意確實很好。

不是嗎?

喏,這又進來了一個身穿白色儒衫,披著一條銀灰色貂裘的俊俏公子。

他顧盼了一下,將軍裡的韁繩釦在繫馬樁上,揹負雙手,便走了進來。

原先堆著笑的小二,此刻眼前一亮,見到了是個少年公子進門,他臉上的笑意更濃了,皺紋一條條的堆在他臉上,看來甚足噁心。

他迎了上前,點了兩下頭,恭然地道:“公子,請往樓上坐,樓上闢有雅座,嘿嘿,清潔乾淨,包您老滿意”

他兩眼緊盯在那條銀灰色貂裘上面,他一連嚥了兩口唾沫,忖道:“乖乖,我的媽呀!

這條貂皮圍巾,至少可要一千兩銀子才買得到,這公子真個闊,嘿嘿,我小二敢情是交了財運,碰上了這麼個闊公子,只要服侍得滿意,嘿!幾錢銀子又可進荷包了………”

於是,他的頭更低了,笑容更職業化了。

李劍銘一看這個灑樓還很不錯,只是面前這個酒保太………

他皺了皺眉,嗯了一聲,便起步登上樓夫。

樓上吵吵嚷嚷的,客人甚多,他們高聲談笑著,陣陣的譁然,從每張桌上傳出。

他們只聽樓梯一響,從下面上來了一個飄逸俊俏的白衣公子,頓時眼前一亮,心裡齊都一楞,紛紛的把視線投射在樓梯口,看了兩眼後,便又立刻轉過頭去,不再看他,敢情李劍銘此時眼中神光暴射,故而嚇得他們都回過頭去,不敢再看。

李劍銘目光掃視全場之後,便在小二的帶引下,到了一個靠牆角的位子。

他看到了這個“雅座”倒也還乾淨,牆角燒著火盆,故而樓內甚是暖和,椅子墊了一層厚厚的藍布棉墊,坐上去,也甚是舒適。

他對站在一傍臉堆笑容的小二說道:“你先送二兩燒酒,切個半斤牛肉,一隻雞來,然後揀你們最拿手的好菜,來了兩三樣!”

店小二將茶給斟上,筷子擺好,說道:“公子,本樓有剛從外埠運來的黃河鯉,你可要來個清蒸鯉魚或醋溜鯉魚?這是本樓的大師傅最拿手的好菜,遠近聞名………”

李劍銘一聽,心裡煩極,他叱道:“咦!我不是叫你揀最拿手的好菜送來嗎?你還鄉說些什麼?去!快些去!”

店小二聞言,連忙道:“是!是!小的這就去,公子您別生氣………”他彎著腰,鞠躬而去,心裡一直在隔咕道:“真他媽的!要拍馬屁都拍到馬腿上去了,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李劍銘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忖道:“她把我的寶劍拿去了,又誘使我到這裡來,是什麼意思?哼,今晚她敢再來的話,我定要抓住她………”

敢情他自昨天在圓通寺裡失去斷劍後,當晚,即被鍾菁菁施出調虎離山之計,誘離客棧,而把一張預先寫就的紙條擺在床上。

等到他回客棧後,才發覺自己被捉弄了一次,而那張紙條上寫了說如他想得回斷劍,便到郭村來。

所以他從早晨動身,直到剛才,經過兩個時辰的路程,趕到了郭村。

一路上,他看到了很多的脅插長劍或揹帶單刀的江湖人物,在川流不息的走動著,所以他想探知為何如此,才上了這個灑樓,當然,他的肚子也是餓了,因為他倒底趕了不少的路呀!

且說他剛一坐定不久,店小二便將他所要的酒,以及牛肉送來。

他才喝了一口酒,便是眉頭一皺,但是卻又不好意思吐出來,只好把這口苦酒吞了下去,他忖道:“怎麼攪的,這兒的酒此藥還難吃,又苦又酸,倒還要拿出來賣錢呢!真正混蛋………”

他張開了口,正要想叫摟下的小二上來,換一換酒,教訓個一頓,突地,一個消息使得他把口閉上,凝神的傾聽起來

敢情就和他旁邊的一塊桌上,坐著兩個粗眉大眼,魁梧結壯的漢子,在說著話。

那左首的一個,說道:“張賢弟,你剛才說的那件事兒,還沒說完,為什麼不繼續說下去呢?”

右首那個被喚作張賢弟的聽後說道:“王二哥,我剛才說的什麼呀?”

王二哥道:“你說那少林掌門已趕到此地………”

那被喚作張賢弟的道:“哦!你說是這事,現在聽我詳細的告訴你吧”

他喝了口酒,清一清喉嚨道:“剛才我還是說到少林寺為了落星追魂”

他說到這裡,兩眼朝四面張望了一下,生怕落星追魂會出現似的,待他見到沒什麼可疑的人物後,他壓低了嗓子道:“少林派掌門人慈安大師,此次聽說落星追魂在洛寧出現找點蒼派掌門挑戰,所以他匆匆忙忙的帶著門人來到了洛寧,預備找落星追魂報仇………”

“那知落星追魂那時卻已經不在寺裡了,也許他聽見少林派的趕去,所以們得躲起來丁也說不定,總之沒有見到他。”

“少林掌門也預備回嵩山去,那知他們剛要動身之際,又遇見了從武當來的由玄清子道長所率領的武當門人,於是雙方會合在一起後,才知道武當也是練好了一個劍陣,要找落星追魂較量………”

“他們會合之後,趕到了本鎮。卻又剛好碰上了丐幫的森羅絕丐,因為少林得到消息說落星追魂和丐幫有關,於是見到森羅絕丐後,就問了起來。”

“那知森羅絕丐性子剛硬,理都不理他們,所以武當的玄光道長乃拔劍向森羅絕丐挑戰……”

王二哥聽到這裡,插口道:“那森羅絕丐功夫高強無比,武當派的怎麼敵得過他呢?”

張賢弟道:“是呀!那玄光道長一上場,只有一二十招,便被森羅絕丐一掌劈上,受了內傷。”

“於是武當派的大怒起來,接連的上去了幾個人,但都被森羅絕丐打傷,但是他倒底敵不過對方人多,終於被玄清子道長以長劍刺傷,而丐幫弟子,在一場混戰中,被殺死的,也是不少……”

王二哥怒道:“真他媽的!這是車輪戰呀!再強的好漢也當不了人多的,森羅絕丐怎會不敗呢!哼!真他媽的。”

他氣呼呼的罵了幾聲,道:“賢弟!你說下去,以後怎麼了。”

張賢弟挾了一塊肉,往嘴裡塞進,嚼了幾口後,說道:“森羅絕丐負傷逃走時,和武當少林兩派約定二天之後,再在這裡戰鬥一場,到時丐幫幫主將要趕來………”

“所以消息傳出之後,江湖上的朋友,也都絡續的趕到本鎮來………”

他說到這裡嘆了口氣道:“就算飄渺酒丐趕到又能怎樣?能擋得了人家少林武當聯合之師嗎?”

王二哥道:“丐幫弟子分佈全國,其中不乏一流好手,何況還有落星追魂呢!我想不致於敗給武當少林兩派吧?”

那姓張的大漢說道:“二哥,你不知道,現在少林派又來了一個好手,嘿嘿!你知道是誰?”

“我告訴你,宇內二聖中南海紫竹神尼的徒兒,凌波玉女已經在今晨趕到此地了,這下少林派可開心了,他們明天的決戰,必定會勝了,因為到現在為止,落星追魂的人在那裡都還不知道,何況他也不見得能贏得了凌波玉女呢!”

“並且聽說天山神俠的徒弟金爪龍劉懷冰也已經應少林之邀,下得天山,趕往中原,這下,那落星追魂可有得受了………”

李劍銘一直在聽著這兩個漢子在說著話,連桌上的雞肉都沒動一下,他心裡在為著丐幫而難過,他想到了鍾菁菁的下落已知,而覺得高興。

這時,他突地聽到了金龍爪劉懷冰這個名字,不由得心裡一驚,忖道:“劉懷冰?嗯?雪紅不是說他哥哥也叫劉懷冰嗎?他們年幼失散了,恐怕會真是她的哥哥也說不定,我見到雪紅時,一定要告訴她”

他想了一下,忖道:“我現在既然知道丐幫為了我,遭受列危難,必定要等明天雙方決戰之後,才能趕到四川去………”

他正想到這裡時,店小二端了個大盤子,將菜送到桌上來,說道:“公子,您要的菜,小的送來了……”

他看到李劍銘桌上什麼東西都沒有動,不由得一楞,問道:“公子,你怎麼還沒………”

李劍銘哼了一聲道:“你們這兒賣的什麼酒?比藥水還難喝!”

店小二一聽,心裡一陣迷糊,他說道:“公子,這本來就是藥酒嘛!這是本樓特製的‘補腎強精大力丸’酒,吃後精力百倍,一般公子少爺特地到本店來買,因為吃後肚子裡會發燒似的,所以也叫做‘燒酒’,小的以為公子你吃了要幹那事兒………”

“呸!住口!你不要再說下去好吧!”李劍銘一聽,原來是這麼回事,他不由得哭笑不得,趕忙喝止了小二再繼續說下去。

他又好氣又好笑的說道:“誰說我要喝什麼補腎強精的藥酒!你少見鬼,趕快去跟我換上最好的女兒紅來………”

店小二一聽,這下自己誤把馮京當馬涼了,想想心裡也好笑,趕忙諾諾連聲的退下樓去。

李劍銘嗤地一聲笑了出來,他搖搖頭,正待享受桌上的醋溜鯉魚時。

驀地

一聲破鑼似的聲音響起,一個人嘶啞著喉嚨道:“誰說來這兒喝酒要先付錢的,你們這些勢利的小子,看我老叫化穿得破破爛爛的,就不肯我上樓,哼!我老叫化偏要上樓去喝一頓,看你們怎樣………”

話聲裡,樓梯蹬蹬數響,上來了一個滿頭亂髮,背背葫蘆,身穿紅袍,下著綠褲,拖著一雙顏色不同的破拖鞋的老叫化。

李劍銘一見,心裡大樂忖道:“幫主已經來了,哈哈,看他這樣子,還是跟以前一樣,沒有半點改變,咦!他怎麼腳下多了一雙拖鞋?也不知道是從那個垃圾堆裡撿出來的,兩隻兩樣,一紅一綠,倒也配得上他那紅袍綠褲………”

這時,老叫化方一上樓,兩個店小二也跟著上樓,一邊一個的扯著他的衣袖罵道:“死老叫化子,你還不跟我下去,你真不要命了!這是你能來的地方嗎?快!滾下去………”

老叫化嚷道:“好呀!你們兩個狗崽子,咬住老叫化不放,你以為老叫化荷包裡沒有銀子?

告訴你,老叫化走遍天下,向來都是有人搶著付錢的……”

扯著他的兩個店小二張開了眼詳細地,打量了老叫化一眼,便又一起的向地上吐了口唾沬,鄙夷道:“呸!他媽的,你這死叫化窮瘋了還是餓昏了頭,還有人搶著付錢呢?你他媽的!……”

老叫化兩隻鼠眼,在滿樓亂掃,他咧開個嘴,嚷道:“好呀!你們這兩個小子,竟敢罵我老叫化,瞧不起………”

他正說到這裡時,視線剛剛碰到了李劍銘,他心裡一楞,立刻大喜,忖道:“真我活該老叫化幫有救了,哈哈!黎雲即李劍銘,李劍銘即落星追魂,而落星追魂即我叫化幫長老也!

這下我丐幫歷代祖師保佑……”

他仰天打了個哈哈,一個反手,便在兩個店小二瞼上打了一巴掌。

只聽“啪啪”兩聲,這兩個小二直栽出三步之外,撫著臉頰在發楞。

老叫化罵道:“你們這兩個長著狗眼的傢伙,也不瞧瞧我大爺是誰,諾,這不是付賬的來了。”

他步子一動,那些樓上的酒客,齊都紛紛的皺起眉頭,用手掩著鼻孔………

王二哥聳起鼻孔聞了兩下,對坐在旁邊的第一個大漢道:“張賢弟,你有沒有聞到一股臭氣……”

張賢弟望著走來的老叫化,皺起眉頭道:“他媽的,還不是這死叫化身上的味道……”

他正說到這裡時,驀地看到老叫化背上的硃紅葫蘆,和從袖口露出來的綠色竹杖時,臉色迅捷一變,嘴唇都在微微顫抖,他低聾說道:“王二哥!我們快走,這叫化是丐幫幫主飄渺酒丐………”

王二哥一聽他的話,心裡也是一震,正待要站起時

老叫化哈哈一聲,叫道:“黎雲,黎老弟,真個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你想得我老叫化好苦”

他這話一出,這王二哥渾身便是一陣哆嗦,他心裡一寒忖道:“啊呀!我的媽呀!黎雲就是落星追魂呀!這下………”

他牙關打戰,顫聲對另一個大漢道:“張賢弟!這………這是………落………星………

追………魂………”

張賢弟一聽,臉上立刻變為蒼白,他蠕動了一下嘴唇,方始進出兩個字:“快………

走………”

他們掏出一錠銀子,放在桌上,連頭也不敢回,便偷溜下樓了,自然,他們會去向人述說著自己的英勇,因為他們敢在落星追魂面前,說著落星追魂!………

且說李劍銘見老叫化發現了自己,他站了起來,笑著道:“哈!真想不到會在這兒碰見您,我還打算去找你呢!”

老叫化道:“我也是剛從別處趕來,正待好好的找個地方喝他一頓,那知這兒的小子,個個都長了一對狗眼,竟然要我老叫化付錢才能喝………”

他說到這裡,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對李劍銘說道:“老弟,你先借五十兩銀子給我”

李劍銘坐了下去,問道:“幫主,你要銀子幹什麼?”

老叫化道:“我要讓他們這些奴才看個清楚,不要只重衣冠不重人………”

李劍銘輕笑一聲,搖搖頭道:“你又何必和他們計較呢?”

他雖是這樣的說著,但仍然從囊中掏出一大錠金元寶,交在老叫化手上,他說道:“我沒有銀子,只有金子,你拿去吧!”

老叫化接過金子,點了點頭,高聲嚷道:“小二!過來!”

那兩個店小二捱了他兩個耳光,把兩人都打得暈暈的,一時沒醒得過來,他們見到這老叫化竟然真找到一個闊公子付錢,更是楞住了。

此刻他們見到老叫化在叫,齊都應了一聲道:“有!老爺子”

他們兩人臉上堆起了笑,搶著跑到老叫化面前,說道:“老爺子!有什麼事?”

老叫化眯著眼,手裡託著金子道:“你們看看,我這錠金子多重。”

兩個店小二看到了他手上這錠金子,嘴裡直嚥唾沫,齊聲道:“有三十兩”

老叫化問道:“你們想要不想要?”

兩個店小三一聽,面面相覷了一下,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們重重的又將湧到嘴裡的唾沫嚥下,睜大了眼睛顫聲道:“老祖宗,您是要給我們”

老叫化道:“你們各自重重打兩個嘴巴”

這兩個店小二一聽,還沒等他說完話,即掄起巴掌用力的,往自己臉上打了兩個耳光。

在“拍啪”的耳光聲狸,老叫化吼道:“跟我滾下去”

這兩個店小二張大了口,囁囁道:“老爺子,您………”

李劍銘道:“叫你們下去,就下去,還嚕囌什麼”

兩個店小二見到李劍銘俊目含威,再也不敢多說話,用手撫著紅腫的瞼,哭喪著臉,走下樓去。

他們心裡各自想著的第一個念頭是:“他媽的!剛才不該出這麼大勁,打得兩邊臉都麻木了………”

且說老叫化見到這兩個寶貝走下樓後,對李劍銘道:“這種人,就該教訓教訓他們,嘿!

以後他們決不再敢看衣服好壞來決定人的地位了……”

李劍銘搖搖頭道:“不過這樣也太過份了………”

他笑了笑道:“幫主,別後至今數月有餘,您還好罷。”

飄渺酒丐道:“好?差點都把我給氣死了,我本來好好的蹲在平西王的王府裡,每天大魚大肉,大酒大菜的,吃喝個不亦樂乎的時候,偏那少林武當的一些雜毛禿顱,無事生非,找我們丐幫的麻煩,把我從安樂窩裡給拖了出來………”

他說到這裡,見到了桌上的蔥油雞,嚥了一口唾沫,伸出手,便將整隻雞給提了起來,張口便往上面咬………

他一面嚼勁著口裡的雞肉,一面說道:“嘿!王府裡好吃的東西可多著呢,尤其頂妙的便是放了整整五年的猴兒酒………”

“哈哈!我老叫化在廚房裡偷了廿只。一連三天躲在酒庫裡,把那三桶猴兒酒都喝得精光……”

說到這兒,他好似想到什麼一樣,連忙放下手裡的雞肉,將油膩的手往身上一頓亂擦,反手到背後,將那隻硃紅葫蘆拿了下來,對李劍銘道:“哦!我還差點忘了,我這葫蘆裡還裝了半葫蘆的猴兒酒,現在我忍痛犧牲,讓你嚐個一口……”他舌頭舐著嘴唇,模樣甚是捨不得。

李劍銘心裡好笑,他問道:“一口?只能喝一口?”

老叫化睜大了眼睛,說道:“怎麼?一口還不夠,以前你不是不喝酒嗎?”

李劍銘道:“誰說我不喝酒?今天我是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要與你浮一大白,把這半葫蘆都喝個精光……”

老叫化驚跳起來道:“喝個精光?啊喲!這不是要了我的老命……”

他哭喪著瞼,肉痛地道:“誰叫你是我們的長老?唉!我們喝光它吧!”

他撥開葫蘆塞,倒了一碗酒放在李劍銘面前道:“現在我們喝個痛快,明天好好的找他們打一架,看他們以後還敢找丐幫的麻煩嗎。”

李劍銘問道:“本幫的實力,是否……”

老叫化搖了搖手道:“不要說,不要說,我們喝酒時喝酒,不要談那些煩死人的事,來,喝吧!”

他拿著葫蘆,嘴對著葫蘆口,“咽嘟”“咽嘟”的接連喝下幾口,才喘了一口長氣讚美道:“好酒,好酒!”

他伸開手掌,抓著雞腿啃了一口道:“你是喜歡吃牛肉的,你吃牛肉吧,這不好吃的雞肉我一個人吃光它………”

李劍銘心裡一樂,忖道:“你怎麼曉得我喜歡吃牛肉?明明是你要吃雞肉,倒反而賴在我身上,哈哈,這個幫主真是有趣得很……”

他點了點頭,道:“我是喜歡吃牛肉,不喜歡吃雞………”

老叫化大樂,吐出了嘴裡的雞骨頭,說道:“哈哈!我向來就是料事如神……”

他細眼一睜,說道:“咦!老弟,你怎麼不喝呢?這猴兒酒,乃天下第一美酒是深山裡的一些猴子做的……”

李劍銘見到面前這碗酒,呈碧綠色,陣陣的芬芳氣味,吸進鼻裡甚是舒適,他道:“以前我也曾經聽說過猴兒酒,但從未喝過,現在倒要好好的喝一次……”

他端起了碗,喝了一口,讚道:“好!真是天下第一美酒,幫主,你真是利害,竟然有本事把這種奸酒給裝進你的葫蘆裡”

老叫化糾正道:“還有我的肚子裡”

李劍銘點頭一笑道:“對!還有你的肚子裡,不過你說怎麼會跑進平西王的王府裡去呢?”

老叫化道:“哈!我老叫化生平唯一所好僅此耳!我所願的,就是嚐盡天下好酒,其次就是把丐幫攪好,才不負我師父所託,以及歷代先人的所願。”

“這次一有了你,哈哈!天下鼎鼎大名的落星追魂為本幫長老,我心裡大樂,乃欲到各處訪察一番,預備整頓一下,好好的將本幫威名,發揚光大………”

他喝了幾口酒,將一個雞頭啃好後,繼續說道:“我從河南,一直到了河北,於是跑到北京去了,哈哈,剛好這時四川府台在深山裡,找到了一大缸放了好久的猴兒酒,他自己捨不得喝,就把它裝成三桶獻給平西王………”

“哈哈!我就在他這三桶酒一送給酒庫時,也偷進了王府內,我這一下見到是猴兒酒,什麼都不想了,一切都等喝了再說!於是我偷了廿多隻雞,一連在裡面喝了三天三晚,直到前天才出來,想喘口氣後再進去混個半個月。”

“但是他奶奶的,他們對我說,少林這些禿顱和武當的雜毛老道竟聯合起來找我們丐幫的麻煩,還把鄭長老打傷了。”

“我一氣之下連忙趕到此地,那知卻遇見了你,真個是老天保佑我丐幫。”他說到這裡,拿起葫蘆,往嘴裡倒………

“咦!怎麼沒有了呢?啊!真的沒有了!”老叫化把葫蘆一倒,竟然喝不到半滴酒了,他眯著眼睛嚷著。

李劍銘此時桌上的酒也已經喝光,他說道:“現在去叫點酒上來喝吧,我看你還喝得不夠癮。”

老叫化道:“去叫呀!這點酒怎夠我喝?連我的酒蟲都喂不飽。”

李劍銘喊道:“店夥,過來”

一個小二走了過來,恭然問道:“公子,您要什麼?”

老叫化道:“來十斤汾酒,再五隻蔥油雞嗯,你們這醋溜魚不壞,再來兩盤。”

小二看見桌上堆滿的魚骨雞骸,又聽老叫化如此說,他驚得連頭都伸出來了,張開口想要問,但看見李劍銘是個闊公子,所以連話都不敢多說一句,便下樓叫去了。

老叫化此時手指放進嘴裡,舐了兩舐,把手上的油膩舐進肚子裡去,他說道:“來!來,我老叫化還是比較喜歡喝山東的高梁,不過此地的汾酒,和山西的竹葉青,牛莊的玉冰酒,倒也還算可以。”

“至於說什麼茅台,女兒紅,紹興酒,我都喝過,但是味道總是不對似的………”

他一面說著,一面將右腳提起,架在左腿上,伸出手來,就往腳縫裡掏………

李劍銘突地覺得空氣中味道不對,一股腥臭難聞的怪味,撲進他的鼻孔裡,他皺了下眉頭,用手揚了兩下,他對那正在嗞牙裂嘴,滿臉舒服相的老叫化道:“嗯!什麼東西這麼臭?”

老叫化眯著眼,兩隻雪白的油手,死勁往腳縫裡掏,他聽到李劍銘說話,漫聲道:“啊!

什麼?臭味?………”

他把那個又紅又大的酒糟鼻子掀動了兩下,詫異道:“沒有啊!那來的臭味呢?”

李劍銘緊皺著眉頭,看著老叫化那隻黑黑的腳,只見一條條的黑垢都被搓得滿地都是,而老叫化還在死命的掏呀搓呀的。

他搔下頭道:“幫主,這恐怕是你的腳臭吧!”

老叫化一聽,詫異地道:“我的腳臭?怎麼會呢?”

他說著,兩手捧起自己的右腳,湊到鼻尖上去,他那紅通通的大鼻子重重的掀動了兩下,深深地吸了幾口氣,懷疑地道:“咦!真的有一點臭味!我只不過半年沒洗腳而已………”

李劍銘一陣噁心,他驚叫道:“半年沒洗腳?………”他腹裡一陣翻滾,那已嚥下的酒菜,都想吐了出來。

這時,樓梯聲響,從下面上來三個人………

※※※

且說李劍銘和飄渺酒丐在郭村的英雄樓裡飲酒之際,樓梯一陣響,從樓下上來了三個人。

李劍銘側目一看,見到是三個人時,他心裡一驚,忖思道:“剛才樓梯陣響,聽來好像只有一個人,但卻不料有三個人,啊!他們這種樣子,怎麼也這樣古怪呢!”

原來這三個從樓下上來的人,每個都是又瘦又高,尤其中間一個更是瘦得嚇人,他穿了一件灰黑色的土布長袍,臉色慘白,毫無血色,兩顴高聳,倒吊雙眉,頷下一叢山羊鬚,全身就和一個骨頭架子似的,兩手伸出,除了皮就是骨,枯乾無肉,一條條的青筋隱現在他臂上,尤其令人可驚的,便是他的十個指甲了,每根都長約五寸左右,有若鬼爪。

而在他身旁的另外兩個老者,卻是模樣兒好笑得很,他們都同樣的身穿黃色錦袍,足登粉履,留著兩撇灰白的小鬍子,戴著一副玳瑁眼鏡,兩頰枯瘦無肉,面色土黃,好似生病似的,看來幾乎一模一樣。

只是他們的差異卻在耳朵上,左首的一個,在右耳上吊了一個金色的大環,右首一個,卻在左耳上吊著一個銀色的大環,足以可以分出他們不同來。

李劍銘忖道:“這兩個身穿錦袍的,一定是攣生子,不過他們為什麼打扮成這個怪樣子呢?而中間那人卻又滿身都是邪氣,看來不是什麼好來路………”

他轉過頭來對老叫化道:“幫主,你看這三個人”

飄渺酒丐正在閉著眼睛,滋著黃板大牙拚命的挖腳之際,聽到李劍銘叫他,方始從舒適的甜美境界裡醒了過來,他問道:“老弟,什麼?”他一面說,一面把挖腳的兩手,放在鼻子上聞嗅。

李劍銘眉頭一皺,說道:“幫主,你這味道很好是罷?”

老叫化一聽,眉頭聳了聳笑道:“你豈不聞人生有三大樂事?那三樣我老叫化今生沒福享受了,願等來生再說。”

“不過我老叫化也有兩樂,一是醉後如同羽化登仙,二是挖腳有若凌風翱翔,這種挖腳的味道,真個是………”

“啊!太妙太妙了,尤其是泡在熱水裡面,那味道更妙。啊喲!那種滋味真是……”

“不過這又不若挖腳時有香味可聞了,這股芬芳的香氣,足可令我多喝十斤酒!………”

李劍銘見老叫化口沬橫飛的說著這些妙論,他全身打了個顫,汗毛直豎,一陣嗯心使得他不敢再聽下去,他搖了搖手道:“你不要再說下去好罷,我不能再聽了!………”

老叫化哈哈笑道:“你偏又如此乾淨,怎能做我丐幫長老呢?哈哈!我不說了!你剛才是問我什麼事?”

李劍銘斜眼一看,見到那三人已經坐到靠丈外一個牆角邊坐好了,此刻正在叫喚著小二。

他嘴唇一呶道:“喏!那邊的三個人你可認得”

老叫化眯著眼睛,斜向那邊牆角。

驀地

他眼睛睜大,臉上顏色一變,回頭對李劍銘道:“想不到他會到這裡來!難道是為了本幫而來嗎?”

李劍銘道:“他們是誰呢?”

老叫化一笑寬心道:“現在天皇老子來了,我都不怕,管他什麼白骨邪魔”

他才說到這裡,李劍銘全身好似觸電似的,他急問道:“白骨邪魔?那當中的那個是白骨邪魔?”

老叫化詫異地問道:“是呀!老弟你跟他有什麼過節嗎?”

李劍銘道:“啊!沒什麼,我只不過問問而已。”

他心裡喜悅地想道:“這麼久的時間,我苦苦的追尋著白骨邪魔,想不到現在倒給碰上了,哼!白骨邪魔,今天你是完了。”

他問道:“那另外的兩人是誰?”

老叫化斜著眼看了一下道:“我現在還不敢說是不是他們!我們看一下子,就知道了………”

李劍銘點點頭,一面喝著店小二送上來的酒,一面注意著那邊牆角的三人。

這時,白骨邪魔朗聲道:“你們現在開始比賽吧!誰勝了,誰就是老大!………”

老叫化一聽,嗤地一笑,拍了一下後腦袋,道:“哈哈!果然是他們這兩個活寶,現在可有得瞧了,不過他們怎會和白骨邪魔在一起呢?”

李劍銘問道:“幫主,你說是誰?”

老叫化道:“吝嗇二仙”

“吝嗇二仙?”

“哈哈!正是吝嗇二仙,你不要問,現在看下去吧!可好笑得緊呢!”

李劍銘惑然的搖搖頭,便逕自看著那邊三人。

且說那兩人一聽白骨邪魔說完話,戴金環老者點頭道:“現在開始罷!由老二先來。”

戴銀環的老者,乾咳一聲,道:“老二?哼!現在我是老二,等下我可是老大了。”

金環老者哼了一下道:“那可不見得,你十年前還不是輸給我………”

銀環老者道:“這下我不和你多說,叫你看我厲害。”

他叫道:“小二!替我來半杯酒糟,一杯白開水和一塊豆腐乾”

店小二睜大了雙眼,張口結舌道:“老爺子………你………只………”

銀環老者一瞪眼道:“怎麼?不賣是吧!”

小二結結巴巴道:“酒糟………我們………給………豬吃的………你……”

銀環老者道:“你少管,替我送來。”

白骨邪魔哈哈一笑道:“你替他送上之時,順便給我來三斤牛肉,二隻蔥油雞,再來個一斤好酒。”

店小二諾諾連聲,右手摸了摸腦杓,頭搖了兩下,再也想不通是怎麼回事。

這時,店裡的其他顧客,也都紛紛的把視線投射在他們這桌上。

白骨邪魔陰陰地嘿了一聲,兩個三角眼一瞪,叱道:“有什麼好看!下去。”他右手一切,“噗”地一聲,便將桌角削下一塊。

他這一聲,有若山魈慘號,直嚇得樓內的顧客一陣悚然,又看到了他這麼一下示威,所以紛紛的走下樓去,再也不敢多逗留了。

白骨邪魔陰悽悽地一笑,似是甚為得意自己的威風,但他一見樓上還留著一個老化子和一個俊逸的少年公子,心裡一怒,正想站起來發威。

正好這時,店小二端著一個盤子,送上他們所需的東西,他一見大喜,雙手一抓,便把整隻雞抓住,張開嘴使啃,再也不想發怒了。

店小二看見他這樣,笑也不敢笑,嘴裡嘀咕道:“客人也都走光了,今天真正倒黴……”

他撅起個嘴待要走了下去。

戴金環的老者連忙喊住道:“小二,你等一會,我還要點菜。”

店小二隻得站在一旁,看著他們吃

且說那戴銀環的老者,將那塊豆腐乾放在面前,拿起醬油瓶,倒了滿滿一盤子的醬油,又把那半杯酒糟拿起,將開水倒在裡面,滲成滿滿的一杯。

只見他喝一口酒,伸出舌頭,舐了舐豆腐乾上的醬油,喝一口酒,又是舐一口醬油………

李劍銘看得心裡一陣噁心,忖道:“世界還有如此吝嗇之人,真個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他說道:“我出生至今,從沒見過有這樣的人………”

老叫化笑道:“哈哈!你才看見個開頭而已,你慢慢欣賞下去吧!包你的肚子都笑痛了。”

且說那戴銀耳環老者慢慢的喝,已將滲著酒糟的“酒”喝完半杯,他又拿起那半杯白開水滲在裡面,又慢慢的喝著、舐著醬油………

好一會兒,他將“酒”喝個精光,而那盤裡的豆腐乾,卻動都沒有動,只不過上面的醬油,全被他舐光了。

他把酒糟吃下後,摸了摸肚子,好似猶未吃飽,於是他叫道:“小二!過來。”

店小二板著臉皺著眉走了過去道:“客官要什麼?”

戴銀環老者,用手一推玳瑁眼鏡問道:“你好像不高興?”

店小二強自咧開了嘴,露出了那此哭還難看的笑容道:“嘿!老爺子沒有,沒有啊!”

戴銀環老者思了一聲道:“你們牛肉麵一碗多少錢?”

店小二道:“一碗要三分銀子。”

銀環老者道:“麵湯要不要錢?”

小二愕道:“湯?湯不要錢!”

銀環老者道:“那麼,你來一碗湯”

店小二張大了眼愕道:“湯!來碗湯?”說著氣呼呼的走下樓去,心裡嘀咕道:“我要多長兩個鼻孔,才出得了這個氣,呸!客人都像你這樣,我們的店可要關門大吉了,我也要餓成人乾了。”

他一下子,便將一碗麵湯端了上來,放在桌上道:“麵湯來了。”

銀環老者舐了一下嘴唇,端起湯來,“咽嘟”“咽嘟”的喝下,他拿起筷子,挾起豆腐乾,放在牙齒上,咬了一小塊,便又放回盤中。

他用手巾擦了擦嘴,道:“小二,替我拿張紙來,把這塊豆腐乾包起來,我要帶回去。”

店小二驚叫道:“帶回去?啊!我的天呀!”

銀環老者一翻白眼道:“什麼你的天!這是我的豆腐乾”

店小二此時火氣全消,再也沒有半點脾氣了,他無力地道:“是包起來”

銀環老者見他包了起來,他說道:“結賬!”

店小二細聲細氣道:“一分銀子”

銀環老者一聽,跳了起來,大聲道:“什麼?一分銀子?我去年吃的時候,只要七釐就夠了,你們簡直在敲竹杆,我只能給七釐。”

他把手伸進懷中,掏出一個手巾包來,解開了手巾包,待要付錢

這時一直在旁看著的李劍銘,吁了一口長氣道:“這下,可總該完了吧!我的肚子可也差一點會笑痛了。”

老叫化眯了下眼睛道:“下面還有一場呢!可能會更好笑,你等著瞧!”

李劍銘聞言斜著眼瞧去

突地,他心裡大樂,忖道:“啊!他這個布包竟然包了這麼多層,原來裡面只有那麼一點錢”

敢情那銀環老者,一連解開了十幾層手巾,方始把這個布包解開

那店小二直睜大了眼看著他解布包,那知解開來時,只見裡面只有一小團銀子而已,他再也忍不住了,張開了嘴,笑道:“哈哈哈!只有這………”他笑得涕泗直流,連腰都彎下來了,右手指著桌上那個布包,又是哈哈大笑……

銀環老者愕道:“有什麼好笑!我這裡的三分銀子半年來都沒用掉半釐………”

店小二一聽,更是笑得厲害,他用手掩著肚子笑道:“哈哈!半年!哈哈哈!”

銀環老者怒道:“你要不要?”

店小二忍不住笑搖搖頭道:“算了,本店請你算了,哈哈………”

銀環老者呵呵兩聲假笑,道:“我也不客氣了!”他又一層層的把那三分銀子包好,謹慎的放在懷裡。

白骨邪魔咧開了嘴,笑了一下道:“丁二兄,你的本領的確高明,現在輪到丁一兄了。”

李劍銘一聽白骨邪魔所說之話,他問道:“幫主,他們姓丁?怎麼叫丁一,丁二呢?”

老叫化沒好氣地道:“他們老子本來姓司徒的,但他們卻因為這個姓的筆劃太多,為了節省墨水,所以改名做丁一和丁二,嘿!這樣一來,他們一枝毛筆也可多用個幾年,而墨水也省下不少………”

李劍銘搖了搖頭,再也說不出什麼話了,他只得又看下去

這時,那金環老者對店小二道:“你去跟我拿一瓶酒來,順便可否送上一粒花生米?”

店小二一楞道:“一粒花生米?好!我就送上來。”說著他便又下樓去了。

李劍銘忖道:“這個丁一倒也比丁二慷慨,竟來了一瓶酒……”

一會兒,店小二提著一瓶酒,用一個大盤子裝著一盤花生米上來,在他後面跟著一個戴著老花眼鏡的掌櫃,他帶著諷刺的口氣說道:“本樓為了感謝老爺子光臨,所以特地贈送一盤花生米。”

金環老者呵呵笑道:“這個,多謝了,哈哈………”

他毫不客氣地,據案大吃,一會兒便將盤裡的花生米吃光,而瓶裡的酒只喝了一半。

他問道:“酒一瓶多少錢?”

掌櫃的上前道:“四分銀子一瓶”

金環老者聽後點點頭,他沉思了一下,突地問道:“牛肉麵一碗多少錢?”

掌櫃的道:“一碗三分銀子,”

金環老者道:“麵湯不要錢”

掌櫃的一聽,心想:“是啦!這下他又要重施故技了,嘿嘿這下”他大聲這:“麵湯一碗一錢銀子,一分都不能少。”

金環老者嗯了一下,道:“那麼來碗麵。”

掌櫃的一摸老花眼鏡,叫店小二把牛肉麵送上

金環老者拿起筷子,三口兩口便把碗裡的麵挑光,他一擦嘴道:“算賬!”

掌櫃把手裡算盤打了一下道:“一共七分銀子。”

金環老者把碗裡的麵湯交給掌櫃的,說道:“這裡是一錢銀子,你要找我三分銀子。”

他把手一伸道:“錢拿來—”

掌櫃一楞,結巴地問道:“找給你?我怎麼要找給你呢?”

金環老者道:“你說麵湯一碗一錢銀子,一分都不能少,喏,這是麵湯!”

掌櫃大驚,他說道:“這………”

金環老者沉聲道:“這什麼?你店不想開了?”

掌櫃一頓腳道:“好吧!我找給你三分銀子。”

金環老者接過銀子,哈哈大笑道:“現在該我是大哥了吧!”

白骨邪魔陰笑一聲道:“丁一兄的確高明,應該是大哥,這我只得委屈丁二哥了”

銀環老者哼了一聲,不高興地搖搖頭道:“我們走吧!”

白骨邪魔道:“我看今晚你們就和我在一起好了,我就住在隔壁悅來客棧。”

丁一道:“這個我不敢住,我沒有錢。”

白骨邪魔道:“今晚我請客就是啦!不必要你們付賬。”

丁一丁二連忙打蛇隨棍上道:“謝謝靳兄,現在我們就走罷,明天少林和丐幫之戰,我們必到。”

正當此時,李劍銘叫道:“掌櫃的!結賬!”

掌櫃連忙臉上堆著笑,跑到李劍銘面前道:“公子要結賬了,您是七兩二錢銀子。”

李劍銘掏出一錠銀子道:“這是十兩銀子,你拿去,不要找了,餘下的作小帳。”

掌櫃接過銀子喊道:“二兩八錢小帳,謝公子”

這邊丁一聽見了,他心痛以的“啊喲”一聲道:“小帳給了二兩八錢銀子真是太可惜了,為什麼不給我呢!”

丁二嘟嚷道:“年青人不知道節儉,胡亂花錢,真個該死!須知白花花的銀子多好看?偏要送給別人”

白骨邪魔應道:“好了!我們走吧”

他才說到這裡,一聲冷笑傳來,道:“哼!要走!可沒這麼容易,把你人頭留下吧!”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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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2 21:18:00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大仇得報

且看李劍銘與丐幫幫主飄渺灑丐在郭村“英雄樓”喝酒之際,來了白骨邪魔以及吝嗇二仙一毛不拔丁一與半分不給丁二兩人。

一毛不拔丁一與半分不給丁二為一對攣生親兄弟,然丁二一向不服丁一為老大,故每十年一次吝嗇比賽,即決定兩人之長幼。

此次正為十年一次的吝嗇比賽,結果還是老大丁一獲勝,保持兄長之位而不墜,三人正要離去之時,李劍銘喝叱道:“哼!要走?可沒這麼容易,把你人頭留下吧!”

白骨邪魔和吝嗇二仙齊都回過頭,向著聲音發出之處看來。

他們見到了一個年青英俊的公子,和一個背搪葫蘆,手拿竹杖奇形怪狀的老叫化在靠牆的一張桌子旁坐著,安祥地望著他們。

白骨邪魔一見老叫化,起先心裡還是一驚,待至認清是飄渺酒丐時,他一陣哈哈大笑,隨即扳著臉,冷哼一聲道:“哼!我還道是那個人敢說這句話,原來是你這小叫化子,哈哈,你真是吃了熊心豹膽,竟惹到我的頭上來了。”

敢情他早先還以為是竹杖神丐叫他,故而吃了一驚,待到認清了飄渺酒丐後,他便發出這個狂言了,看得飄渺酒丐恍如無物,當然更不會看得起公子打扮的李劍銘了。

要知他乃是竹杖神丐一輩的成名魔頭,早年被竹杖神丐用一招“惡狗翻身”打得抱頭鼠竄,險些送掉性命。

後來在洛寧城外,恰好見到竹杖神丐在一個小土地廟裡,替李劍銘打通穴道,治癒那嚴重“五陰絕脈”時。

他心裡大喜,遂施出“百骨掌”來,朝竹杖神丐頂門打去,欲置之於死地。

然不料適時恰好李劍銘體內之內功衝出,遂將他震出兩尺之外,他心裡大驚,以為竹杖神丐已練成“金剛不壞”身法。

故而一見竹杖神丐立起,揚出手掌,鬚髮蝟立之際,立即嚇得逃出小土地廟,再也不敢逗留在洛寧了。

他因為鑑於竹杖神丐已練好“金剛不壞”之身法,所以途遠遠的跑到大雪山的深處,去練他的白骨掌邪門功夫。

他一連在大雪山呆了半年之久,心裡也不耐煩,正想要離去時,卻給他碰上了大雪山雪崩,被大雪封住在山洞裡。

待到雪崩後,他卻在一個地府中得到一本前輩邪魔練功的手抄本,在裡面載有邪門“寒煞真氣”的練法。

他一見之下,登時大喜,途又留在山裡,靜心修練“寒煞真氣”,一連犧牲了許多女童的性命後,倒被他練成了。

前些日子他方始從大雪山裡出來,心想自己挾著一身秘技,必可獨覇江湖了,然不料僅僅三年多,江湖上便大大的改變了許多。

各派秘傳絕技,陸續的被發現了,而他的師伯河套煞君也沒有死,江湖上又出了個落星追魂,聲譽蒸蒸直上,不可一世。

他心裡懊喪之下,遂又來到河南,因為他聽到了少林武當聯合了起來,要與丐幫作對之消息,而且他知道丐幫的幫主已換了飄渺酒丐,那竹杖神丐已消失地江湖之上了。

他在路上兼程而來時,恰好碰上吝嗇二仙,雙方因是舊日相識,而他們正是十年期滿之日,須要重定長幼。

故而乃邀及白骨邪魔作中人,比賽吝嗇之法,來決定誰是大哥,途上了這個酒樓,也正碰上了李劍銘和飄渺酒丐兩人。

且說飄渺酒丐正要答話之際,那吝嗇二仙中的丁二哈哈笑道:“叫化子,原來是你呀!

你那個大空心元寶呢?怎麼不見你擺在桌子上呀!”

老叫化乾笑了一下道:“嘿!我那命根兒,早就給人壓扁了,那人賠了我十兩銀子,也給我花光了,好在我是有吃有住,尤其最近找了一個闊佬代我付帳,真是太舒服了……”

他說到此處,眨了眨他那鼠眼,悄聲道:“不過最近我想再做一個重三十兩的空心元寶,你不要說出去啊!”

丁二一聽,輕笑一聲,做了個鬼臉,也輕道:“沒關係,你放心好了,我半分不給丁二最不願多話了,因為話多說了,又要多喝兩杯開水……”

老叫化鼠眼一轉,問道:“你們原先掛在胸前的肉骨頭呢?怎麼不見了呢?你們竟這樣闊起來,把它扔下?”

一毛不拔丁一臉上肌肉一動,皮笑肉不笑的道:“嘿嘿!你說是那塊肉骨頭啊!我們怎麼會把它扔了呢?每一天我們吃稀飯時,都要浸它一浸,以保持稀飯的鮮味,我們只吃了一年,自然不會扔掉它……”

丁二接上去道:“上次我們坐在樹下睡午覺時,卻不料來了好幾條野狗,一下子就把我們掛著當菜吃的肉骨頭搶去了。”

“我一見之下,僅僅兩掌就把它們打死了,嘿嘿!那些狗肉,我們一直吃了兩年才吃完,而且那幾條花狗皮,我們也賣了六錢銀子,一人分得三錢,到現在還沒用完……”

老叫化瞪大了眼訝道:“幾條狗怎能吃兩年呢?你們是怎麼吃法?”

丁二得意地笑了笑,說道:“我們用狗骨頭煮湯自己喝,狗肉拿來當羊肉賣,賣得的銀子放在荷包裡,當天晚上我們又跑到那家飯店裡吃羊肉,哈哈!我們吃的正好是狗肉,待到我們叫那老闆來,把他臭罵一頓後,還又敲了他一筆大大的……”

老叫化問道:“你怎麼能敲他的呢?”

丁一道:“我說他掛羊頭賣狗肉……”

老叫化訝然失笑道:“哈哈,你們哥倆的確偉大,真是吝嗇到家了,只不過這下可苦了那店裡的老闆……”

丁一道:“這下,我庫房裡的銀子可增加了將近一千兩……”

老叫化道:“你們現在有多少銀子了?”

丁二得意地道:“先父留下了二十萬兩銀子,現在我們已經有將近五十萬兩了……”

他說到這裡,好似驚覺到自己失言,故而趕忙住口,換了口氣狠狠地道:“告訴你,叫化子!你手下的那些叫化子孫,一個了兒都要不到,如果他們到我家來的話。”

老叫化淺笑一聲道:“算了,我們叫化幫的碰上你們,可說是倒了八輩子的黴了,你們連碗上的稀飯汁都要舐個精光,還輪到我們的份兒?……”

他正說到這裡時,白骨邪魔嘿嘿笑道:“你這個小子倒是標緻得很!根骨倒也不差,你這麼盯著我,是不是想做我的徒弟?”

“哈哈!我看你乾脆就跟我學武藝算了,跟這個臭叫化在一起有什麼出息?”

他這話一完,丁一也接著說:“哈哈!我看你還是做我的徒弟算了,你年紀輕輕的,不知道錢財來之不易,胡亂花用。”

“你跟我們在一起時,銀子可省下來不少,而且我們有一套‘要錢不要命’杖法,以及一套‘棺材裡伸手’掌法,足可行走江湖而無虞,比臭叫化子的打狗棒招可高明得多了……”

“哈哈哈……”老叫化還沒等他說完,便放聲大笑,他雙手摸著肚子,笑得眼淚鼻涕都流出來了,沾在臉上一團團的。

李劍銘聽到白骨邪魔和一毛不拔丁一自吹自唱,竟然要收自己為徒弟,也不禁心裡好笑,但他卻忍住了,他說道:“幫主!有什麼好笑呢?”

老叫化聞言,用那沾滿滿膩的袖袍,胡亂地往臉上擦了擦道:“好!我不笑了……”

他張眼一看,見到正在楞住的白骨邪魔和吝嗇二仙,不由得又是想笑,他翹著那大黃板牙,咬緊了他那翻轉過來的紅嘴唇,“嗤嗤”地笑了一下,再也忍不住了,他張開大口,笑道:“哈哈!你們……”他把手指著白骨邪魔,放聲地大笑起來。

白骨邪魔三角眼一瞪,豎眉吼道:“住口!你笑什麼!”

他目射兇光,雙掌提起,向前了一步,陰險地冷笑一聲道:“嘿!你不怕死了!要不要嘗害我白骨掌的滋味……”

李劍銘朗笑一聲,踏前一步,擋在白骨邪魔面前笑道:“你要教我武功,有沒有想到我也會武功?”

白骨邪魔聞言一愕,他打量了一下李劍銘,狂笑道:“哈哈!你會武功?你頂多會上幾招打狗棒罷了,臭叫化子還會教你什麼好的不成?”

李劍銘道:“我就只要會這幾招打狗棒法,你就不能夠贏得了我”

白骨邪魔嗤之以鼻,不屑地道:“這話連你師祖竹杖神丐那老化子,都不敢說,你這小子竟說出這句話,真是可笑”

老叫化接口道:“哈哈!真是可笑!真是可笑極了。”

白骨邪魔怒道:“你有什麼好笑?”

老叫化道:“我笑不知那個不要臉的混蛋,當年被我師父施出一招“臭狗翻身”,竟逃得無影無蹤……”

白骨邪魔老臉一紅,大怒道:“你再多說,我要了你的狗命……”

李劍銘道:“你發什麼脾氣?你不是說要教我武功嗎?我們比比看”

白骨邪魔冷笑道:“我看你吃了熊心豹膽,真不要命了,我不教訓教訓你,你也不知道我的厲害,”

李劍銘道:“口頭不要多說,我們走吧!到空曠的地方去比一比……”

白骨邪魔哼了一聲,昂首闊步而下,吝嗇二仙也都望了望李劍銘一眼,悶聲不響的走下樓去了。飄渺酒丐低聲對李劍銘道:“這吝嗇二仙除了貪便宜,死要錢之外,倒也沒有什麼壞處,為一人也是介於邪正之間,你等下可以放過他們。”

李劍銘點了點頭,道:“今日就是白骨邪魔應斃之日子,我再也不會饒過他了。”

老叫化問道:“老弟!你和他有什麼仇?”

李劍銘道:“這個,我想現在不必和你說,待至事後我再告訴你好了。”

老叫化聳聳肩,無可奈何地隨著他下得樓來,牽好白馬直往東邊曠野而去。

就在他們走了不到半刻時光,從西邊街道上,來了一行三匹駿馬。

中間是一個白髮銀鬚的老者,左邊是一個美豔如花的勁裝女子,而右邊則是一個身著長衫,手拿一枝長長黑笛的俊俏青年。

他們來到英雄樓面前,中間老者道:“謝老弟!我們就在這裡用午飯吧!喝個兩杯酒休息休息,也趕了一上午的路了,我的肚子在唱空城計……”

謝宏志點點頭,道:“我是隨便那裡都可以的,不過公孫姑娘……”

公孫慧琴答道:“我也要休息一下了,不過我是不會喝酒的。”

劉億紅道:“這兒的醋溜鯉魚好極了,我們一面慢慢的吃,一面可以等我手下的人來報告洛星追魂是否來此……”

公孫慧琴溫柔地道:“有煩劉莊主了……”

她兩眼凝視天邊,臉頰緋紅,澄清的秋水裡,閃現了夢樣的光輝,心裡忖思著那名震天下的李劍銘,那天下聞名的落星追魂!

她的心裡微微的緊張,她怕見到李劍銘後,不知要說些什麼話才好,因為她現在還是認為李劍銘對她不瞭解,有了一些成見,而她要解開它……

她根本沒想到李劍銘才剛剛從這個酒樓出去,否則她的心裡將會是個怎麼樣的滋味呢?……

然而就是這麼一段短短時間的相差,使得他的今後一切都不相同了,當然,她的今後,也將會有很大的影響………

時間的確太偉大了,它主宰了宇宙裡任何的東西,它創造了生命,也影響了生命。

人們常常因為沒有把握住一個短暫的時間,所以,他的一生都整個改觀了。

故此,人們常常後悔著自己的愚笨,常常嘆息著時間的不能再來,生命的不能閃出光輝……

就在這些嘆息中,他又浪費了自己的生命,又虛渡了一段時間,又滅熄了一次閃光……

朋友們,把握住你們眼前的所有吧!不要懊喪著自己的過去,不要幻想著自己的將來,要把握住自己的現在,來埋頭做你所要做的事情。

往者已逝!來者可追,過去的一切,就由它過去吧!記住,一分耕耘一分收穫,努力之後,緊接著就是成功……

且不說公孫慧琴等三人上了英雄樓喝酒之事,讓筆者掉轉筆尖來說李劍銘和飄渺酒丐隨著白骨邪魔,吝嗇二仙等到曠野去比武之事。

他們一直走到東郊的一塊廢墟旁,才停了下來。

白骨邪魔冷笑道:“小子,你既然口出大言,現在我可要教訓教訓你,嘿嘿!不過我倒是很欣賞你那股硬氣……”

李劍銘兩道劍眉一軒道:“你不用多說廢話!告訴你,今天你是沒命了……”

白骨邪魔三角一睜,仰天一個哈哈道:“我白骨邪魔至今七十餘歲,縱橫江湖從未見到這麼狂的小子,哈哈!我沒命了………”

他說到這裡冷哼了一聲,道:“嘿!今天你是死定了……”

他兇睛一瞪,瞥了一下飄渺酒丐道:“你也活不了,今天我讓你嚐嚐我白骨掌的味道,看看如何。”

李劍銘理都沒理他,逕自回頭對飄渺酒丐道:“幫主!你的竹杖借給我用一下,今天我要代丐幫除一大害……”

老叫化輕輕地道:“哈哈!你拿去吧!可惜你不願穿得破破襤襤的,否則你來當丐幫幫主,可有多好!”

李劍銘謙虛地道:“在下才疏學淺,怎能當得瞭如此重任呢?何況……”

他露齒笑道:“何況我還沒有娶親,做了叫化子,誰還要嫁給我?”

老叫化滋牙一笑道:“老弟!就憑你這個臉孔,我老叫化若有女兒,都要送給你,何況……哈哈!我不說了,我早就知道你已有意中人……”

白骨邪魔見他們這樣輕鬆的調笑,根本視自己於無物,直氣得五內生煙,氣往上衝,他吼道:“你奶奶的,送命來吧!老子等著你……”

李劍銘手拿翠玉杖,向前走了兩步道:“現在我要在三招之內將你打得扒在地上,而後空手要你的命!”

白骨邪魔原先心裡充滿了信心,這時見到李劍銘如此從容,他不由得心裡忐忑,他猛地一想到剛才老叫化稱呼這年青人為老弟,他不由得心裡一跳,問道:“你可是叫黎雲?”

李劍銘哈哈笑道:“我乃李劍銘是也!”

丁一和丁二驚叫道:“李劍銘—落星追魂!”

老叫化得意地掀著那紅通通的酒糟鼻子,笑道:“你們也不問清楚!你們可知道落星追魂乃是我丐幫長老?哈哈!你們教他武功吧!哈哈……”

白骨邪魔一驚之下,旋即膽子一壯,他忖道:“有什麼好怕的?他功夫再好,也不過這麼一點大而已!我五十餘年的功夫,還會敗給他不成?何況我還練有寒煞氣功呢!”

當下他桀桀冷笑一聲道:“落星追魂!哈!落星追魂嚇得了別人,可嚇不了我白骨邪魔!”

李劍銘叱了一聲道:“那麼你吃我一杖!”

話聲裡,他一領竹杖,身子幌動問,已到了白骨邪魔面前三尺之處,只見他長臂一抖一幌,劃出一個大弧,身體美妙地向後一彎,竹杖變幻莫測地顫出一個綠色的光弧……

白骨邪魔才聽對方把話說完,身子便已欺近自己面前,他一提氣,正要出招之際,突地眼前一花,頓失敵影,只見到滿眼的綠色,層層的寒氣湧到……

他陰森森的怪叫了一聲。獨門白骨掌,已經使出,只見他兩隻已經枯瘦的手掌,此墜見然變成灰白,已沒有半點肌肉了。

他的十隻長逾五寸的指甲,此時竟然舒捲起來,掌骨根根露出,好似枯骨……

他臉色慘白,兩頰下陷,張開嘴唇,露出白森森的牙齒,怪叫聲裡兩隻手掌連環劈出,一大蓬狂刮飛出,撞向面前的綠影。

李劍銘擊出兩個方位便覺手上一沉,撞到一股阻力,他手腕沉下二分,原式不變,僅只腳下一轉,便漏溜溜的轉到白骨邪魔後背。

手腕推前一分,仍是原式不變的,擊向白骨邪魔後背重穴……

他這招式變幻得異常奧妙,使得吝嗇二仙不由得張大了嘴呆住了,自己苦思著破解之道。

而老叫化卻再也忍不住了,他叫道:“好一招‘打斷狗腿’。”

就在叱喝聲中,白骨邪魔也狂吼一聲,並足一跳三丈,避開李劍銘這招“打斷狗腿”,樣子真是狼狽非常。

他身子躍出站定後,右腕一帶,反手一招“荒墟累累”手掌劈出一股腐臭的掌力,身子順勢轉了過來,左掌護胸,五指箕張,根根指甲豎立,以作下招之變劈。

李劍銘招式擊空,他吸一口氣,一收竹杖將身子一屈,提起右足,以左足為軸,左掌擋住面門,竹杖自胸推出。

他一個旋轉,像陀螺樣的,轉身回頭,帶起來一股巨大的漩渦,向著白骨邪魔捲去。

他喝道:“第二招‘趕狗入洞’。”

白骨邪魔右掌劈出,突地手肘一震,自己發出掌力被反震而回,手掌一陣輕響,骨頭幾乎要散了似的。

他大驚之下,只見到又是一片綠影壓來,點來的杖影,也不知道擊向何方,只覺得全身穴道被罩,只有俯身躍開才是辦法。

但他卻偏不如此,只左掌五指一伸,向前一抽,右掌收回,向外一揮,提起本身真氣,拍出一掌。

那知只聽“啪”的一聲,他抽出的左手手背,已為對方竹杖敲了個正著,一陣痛麻,幾乎把他的手骨都敲斷了。

他飛快地收回左手,待要變招,卻巳不及。

他只覺拍出的右掌已經落空,手腕“大陵穴”上,已被點到,頓時整條右臂一麻,一股巨大的迴旋之力一送,把他整個身子推出三丈之外。

他狂噑一聲,弓身躍起,一招“髓乾骨竭”,十指指甲箕張,往李劍銘頂心插下。

李劍銘見列他這招狠毒無此,真個欲置已於死地,心裡暗暗冷笑,忖道:“現在我三招使完,就有你好瞧的了。”

他理都沒理將要插下的鬼爪,逕自飛快地將左足斜跨一步,左掌微幌,右手杖頭自左掌下點出,他大喝道:“臭狗翻身!”

只聽一聲怒叫,挾著一聲輕響,白骨邪魔整個身子,在虛空裡連翻三個筋斗,倒跌出二丈之外,一交摔倒地上。

他雙肘一撐,整個身子倒彈而起,滿臉憤怒裡夾著驚恐,望著李劍銘。

他想不到自己在二十年前敗在竹杖神丐這招“臭狗翻身”上,二十年後,自己功力更為深湛了,卻又敗在一個更為年青的少年手裡,而是以同樣的一招“臭狗翻身”……

他簡直想不通為什麼會避不開對方那道奔向咽喉的杖影,而身子又為什麼會不自由主的連翻幾個筋斗……

原來他剛才施出一招白骨掌中的絕招“髓乾竹竭”,頂備插入李劍銘頂心“百匯穴”中置之於死地。

那知他距離對方頂心才一尺時,突地對方左掌一幌間,已將自己掌式完全封死,兩肘“曲池穴”已入對方左掌範圍之內。

他大驚之下,雙手化抓為拍,身子盡力一提,預備避開對方左掌的一招怪招。

豈知自己掌力拍下,立時消失了掌勁,只覺毫無可著力之處,手掌拍空,身子只有往下墜落。

正在這時,一道綠影,急嘯而至,直奔自己咽喉,他在急忙裡,腦中有如電光石火似的想了許多自己所會的招式,但是卻沒有一招能夠避得開去的。

他覺得僅僅只有一招,才可避開對方這一記神奇莫測的一杖,那就是倒翻出去。

時間再也不容許他多加考慮了,他只得一仰頭,倒翻出去。

但是這下可不妙了,那股軟綿綿的掌勁,順著他的勢子,直圍過來,砸緊了他的身子,連翻三個筋斗,方始束縛一鬆。

但是這時,他的身子也已經結結實實的摔落地上了。

李劍銘冷笑了一聲道:“以上這是三招打狗招法,但是人也一樣的受不了的,現在且看我本身的落星神功吧!”

他一面說著,一面將竹杖扔回給飄渺酒丐。

白骨邪魔痛苦地狂噑一聲,只見他鋼牙一挫,全身一陣抖動,骨骼軋軋直響……

他一個瘦高身子竟然縮短了不少,尤具襯了他那鼓起老高的長衫,看來竟好似變得較為矮胖。

老叫化叫道:“老弟小心!”

李劍銘哼了一聲,右足後撤半步,右掌緩緩提到胸前,兩眼凝神的望著白骨邪魔,他的半邊臉在遂漸變青……

白骨邪魔頷下的那叢山羊鬍子此時蝟立,滿頭灰髮豎立……

他喉裡悶吼一聲,張開手掌,向前慢慢踏進一步

李劍銘冷笑一聲,分心注視著那緩緩移近的吝嗇二仙。

白骨邪魔雙掌此時漲大有若巨靈之掌,他喉間低哼一聲,三角眼又睜大了一些,斗然向前踏進一步

驀地裡

“啊”!一聲慘叫,夾著一大聲巨響,兩響悶哼,五道人影向外分了開去,地上冰雪飛濺而起……

冰層,泥土,鮮血,斷肢,都摔落在地上後

李劍銘寒著臉道:“你們兩人竟然想到我背後來偷襲,哼,現在你們受了白骨邪魔的獨門邪功,也怪不得我了,現在你只好盤坐療傷,否則,哼!我想你們也知道那些白花花的銀子不是你們的了………”

敢情剛才李劍銘眼珠斜向吝嗇二仙時,白骨邪魔已覷準這個空隙,獨門寒煞真氣擊出。

一大股寒森森的狂飈,卷撞而出,佈滿了面前一丈方圓之處,朝李劍銘撞去

李劍銘真力已壓至掌心,待至一見白骨邪魔手掌剛剛揮勁之際,他便也推出一招自己所練的“落星神功”。

由於他此時玄關已通,內功充沛無比,而“落星神功”威力又較大,故而雙方一觸之下,白骨邪魔頓時受到大擊。

他雙手齊腕之處,因為受到掌力一擊,所以整截折斷,只痛得他滿頭冷汗,隨著對方一陣掌風下,他的一個身子跌出三丈之外………

就在他發掌的當時,那吝嗇二仙,也都一同躍起,向李劍銘後背攻去,而老叫化見到他們躍起,也喝叱一聲,截了上去。

就在這麼一剎那間,白骨邪魔跌翻出去,老叫化被李劍銘左手一揮,擋了回去,那吝嗇二仙卻結結實實的中了白骨邪魔發出的“寒煞真氣”,一跤摔在地上,全身在顫抖著,臉色慘白,沒有一絲血色………

他們聞言之後,連忙盤坐在地,以自己內功來療治此掌傷。

李劍銘掉過頭來,看著三丈外臥倒地上,鮮血直流的白骨邪魔,冷笑一聲道:“現在你可再也跑不了了吧,白骨邪魔!我找得你好久………”

他雙眼圓瞪,煞氣滿布眉宇,緩緩的向前走了一步,說道:“你還記得四年多以前,在洛寧城外一個土地廟的事嗎?……”

白骨邪魔驚叫一聲道:“你,你是……”

李劍銘又冷冷的笑了聲道:“嘿!我正是那個年青人,那個幾乎被你害死的年青人……”

白骨邪魔驚悸地站了起來,他顫聲道:“竹杖神丐呢……”

李劍銘沉聲道:“他死了!”

白骨邪魔一聽之下,先是一楞,續即張口淒厲地一笑,說道:“哈哈!我仇已報”

他話還未說宗,飄渺酒丐大叫一聲撲了上來

但是比他更快的一條人影,已經抓住白骨邪魔的手臂,將他拖開。

老叫化一見,狂叫道:“你為什麼要拉開他!”

李劍銘道:“幾年來,我恨不得將他寸屍萬段,現在我不願這樣做,但我會叫他在不愉快中”

他一說完,兩指飛點處,獨門“七陰絕脈手法”施出,已將白骨邪魔全身七處穴道點住。

他冷哼一聲,將在慘噑中的白骨邪魔扔在雪地中。

白骨邪魔只覺此時自己全身好似螞蟻咬似的,骨頭又好似根根拆散,尤其更痛苦的是他本身的“寒煞真氣”此時倒竄入全身經脈之中,又冷又寒,直凍得他全身發抖,不可遏止………

隨身上陣陣的冷汗,串串的流下,轉眼就溼透了衣衫………

他忍不住慘噑起來,一個身子在雪地上滾夾滾去,兩眼突出大大的,血絲布滿,頭髮沾在臉上,好似鬼一樣的,他兩條斷臂在身上亂擦,直擦得滿身都是血……

李劍銘對飄渺酒丐道:“四年多以前,我在洛寧碰到竹杖神丐前輩……”

於是,他詳詳細細的把以前廟裡的情形說出。

老叫化聽完後,張開嘴哭道:“師父!你的大仇今日得報了,你高興嗎?你……”

他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哭了一頓,走到白骨邪魔面前,踢了一腳道:“今天你還有什麼話講沒有,可不要怪我狠心”

他這話還未說完,那本來已叫喊得沒什麼聲音的白骨邪魔,此時猛地躍了起來,緊抱著他,張開了滿嘴牙齒,就往他頸上咬去

飄渺酒丐不及提防之際,竟被白骨邪魔摟個正著,他見到白骨邪魔竟張開口,向自己咽喉咬來,心裡大怒。

急忙間,他雙掌一夾一推,運足功力向白骨邪魔身上打去

只聽一聲慘極淒厲的噑叫聲裡,白骨邪魔一個身子,倒飛出一丈之外,“叭”地一聲,仰天摔落地上。

他的腹部已被擊的糜爛,裡面的五臟六腑,流了出來,花花綠綠的,染遍了雪地上。

他的鮮血,從體內流出,又迅速的被吸進雪地……

老叫化摸著咽喉的破皮,忖思道:“想不到白骨邪魔這樣兇狠,臨死都差點害了我……”

他說道:“老弟,現在……”

驀地一聲喝叱,自他們身後響起,一個清脆的口音罵道:“好狠心的叫化子!”

他們聞言,齊都一驚,立即回過頭來,一看

※※※

他們回頭一看,只見一個全身翠綠,手拿古琴,背插一根墨綠寶劍的女郎,正在圓瞪著眼,張口喝叱著。

李劍銘一見,哈哈大笑,他一提氣,身子一幌,有如一陣風似的,已躍到那女郎面前,他喝道:“寶劍拿來!”

喝聲裡,他左掌一幌,抓向對方面門,右手卻伸向她背後的寶劍上,一招兩式,快愈急電驚雷。

那女郎敢情就是凌波玉女鍾菁菁,她正從少林派駐錫的“法恩寺”裡出來,想到街上來看看落星追魂有沒有來。

那知正好走到這裡時,遠遠看到老叫化揮掌擊斃白骨邪魔,因為她想到老叫化如此兇狠,又加以丐幫為少林之敵,所以喝叱了一聲便躍了出來。

那知身形還沒站穩,便見到李劍銘躍了過來,她在不及提防之下,趕緊一沉身,手中古琴一擋,右手食中兩指曲指一揮,一縷指風,直揮對方“染關”穴上,腳下飛起一足,直踢對方關節之處,出招之速,真個無與倫比。

李劍銘招式還未遞全,便見鍾菁菁變幻攻來,他仗著身上銅甲護身,所以對於胸前一縷指風,毫不在意。

他左掌化抓為拿,往下一抄,右手原式不變的,僅只右移兩寸,仍然抓向她背後的寶劍上。

鍾箐菁依仗“彈指神功”的絕妙功夫,以為李劍銘只要中上,便會全身痠麻倒地,所以僅只左手古琴向右一掄,砸向對方伸來的右掌上的“曲池穴”,下面右足改踢李劍銘腕脈“大稜穴”。

那知她“彈指神通”的一縷指風,已經彈到李劍銘身上,只聽噗地一聲,便無反應,而她那踢出的左腳,也被李劍銘一個反手,握握緊緊的。

而左手掄出的古琴,也已在對方一升一沉之下,掄空了。

她心知不妙,待要變招,卻已不及,肩上寶劍已被李劍銘奪去。

李劍銘寶劍到手,他朗笑一聲,左手一拋,已將鍾菁菁右足踢出的一招閃開,順勢將鍾菁菁拋出一丈之外。

他腳下一移,已退回丈外,雙手愛撫地摸娑著手中的寶劍,心裡喜悅之情不可遏止。

鍾菁菁左足被李劍銘揑得酸酸的,她身子一落地時,臉上一片緋紅,心裡怦怦地跳個不停,一種似酸似甜的感覺湧現在她的心裡。

她嬌羞欲滴,頰上梨渦正要湧現之際,突地睨視到李劍銘僅只看著手中的寶劍,理都沒理自己。

她頓時全身一冷,再也笑不出來了,一陣羞辱的感覺,立時代替了心裡的喜悅,她眼睛一紅,倒想要哭出來了。

她呶著小嘴,心裡忖道:“一把斷劍有什麼了不起!你寶貴它,我偏偏不給你。”

她嬌叱一聲,提氣縱身,一個身子有若隨風飛行似的,飄到李劍銘身旁,左手古琴一砸,右手一揮,師門“飛花手”使出。

只見她手揮五絃,目送飛鴻,扣向李劍銘臂上“前谷”、“腕骨”、“陽穀”、“養老”、“支正”五處穴道。

李劍銘正在感慨地欣賞著手裡的王者之劍時,突地面前一花,一道凌厲無比的風聲,當頭砸到,右臂穴道受到威脅。

他長吸口氣,“天星步法”施出,身子一個幌動間,轉出個半弧,已將對方招式躲過,他一看清是鍾菁菁咬著牙,杏目圓瞪詫異地呀道:“姑娘!”

鍾菁菁哼了一聲,右手招式一變,左手古琴一招“問訊蒼天”,直向李劍銘撲到,招式詭絕無比,有若一道白色光虹,長瀉而去,威勢嚇人已至。

李劍銘身子方一立定,便見到鍾菁菁舞動古琴飛撲而來,勢同拚命,他驚叫道:“鍾姑娘!”

他叫聲還未完,呼呼的風聲裡,古琴挾著一股窒人的壓力,向他當頭壓到,白色琴影裡,繽紛的掌影,向他臉上罩到。

他低哼一聲,右手劍鞘斜斜一抖,身子沉身坐馬,一招“劍定中原”使出,劍鞘尖端上指,已將對方的萬斤壓力破去。

他左掌一個翻掌,“啪”地一聲,已覦準對方來掌,拍在鍾菁菁右手掌心上。

鍾菁菁本是蓋惱戍怒,所以內力洶湧而出,砸出一招“問訊蒼天”,那知招式一出,便覺自己內力,竟然在對方劍鞘舉起時,一分為二,打在地上,枉自激起一地的碎冰新雪,絲毫對李劍銘沒有傷害。

她心裡微怔之際,右掌心已被拍中,頓時一股熱溜溜的感覺,傳進她的心裡。她忙不迭地腳下一移,向後躍開數尺,左手古琴擋在胸前,右手半抬而起,以防止李劍銘猱身進攻。

她心裡暗罵道:“僅僅一天不見,他的功力竟好似又增加不少,而那個招式也古怪得很……”

她兩眼滴溜溜的在他臉上轉了一下,心裡暗暗跳動,忖道:“啊!他真是太英俊了,丰神朗逸,瀟灑俊俏,看他那斜飛的劍眉,更是……”她想到這裡,心裡暗啐一聲,旋即一悲,她傷心地忖道:“只可惜我以前發過誓,要繼承師父的香缽,以一襲布衲,過著青燈古佛的日子,來終止一生………”

“唉!我怎能夠像常人一樣的享受人生呢?我……”她一念到此,心裡悲痛欲絕,惹得她漣漣的淚水,湧現在眼眶之內。

她見到李劍銘在愕然的看著自己,心裡不由得一陣酸楚,哀怨地忖道:“唉!你為什麼要挑動我的情弦,你又為什麼要出現來擾亂了我平靜的心湖……”

她正在哀傷地忖思著之際,李劍銘微帶慍意的道:“姑娘,這把劍乃在下師門所有,你又為何要挾持而去呢?難道在下得罪了你?”

她一怔之後,旋即一怒,她叱道:“就是你得罪於我!”

聲音裡,她又猱身撲上,古琴一抖,當胸砸去。

這時那一直在迷迷糊糊的看著的老叫化,心裡才攪出一個頭緒來,他見到鍾菁菁三番兩次的撲了上去,大喝一聲,腳下拖鞋一陣怪響,已經好像一陣旋風似的,滾到了李劍銘面前,擋住撲上來的鍾菁菁。

他嚷道:“喂!找漢子也用不著這麼兇啊!慢來!慢來!有我老叫化呢!”

嚷聲裡,他竹杖一擺,“十八招打狗棒法”的第一招“叫化打狗”使了出來。

只見他身子半弓,竹杖抖了個半圈,斜斜向上挑去,一溜綠影幌處,杖尾直點鍾菁菁右手虎口,腳下一勾,往對方腳上踢去,招式怪異之至,不愧為叫化子打狗的絕招。

鍾菁菁含忿撲上之際,眼前綠影一閃,一溜杖影竟向自已右手虎口打來,她冷笑一聲,右臂一沉,已經避開來招。

她食中兩指,圈指一彈,一溜急銳的指風,直往杖上點去,她腳下一個反勾,腳尖反踢老叫化腳彎“三陰焦”上,招式凌厲之至。

李劍銘一見錘菁菁這兩招都是神妙無比,他喝道:“這是彈指神通,小心!”

那知他喝聲還未完,只聽“噗”地一聲,老叫化虎口一熱,杖上受到大擊,整個身子都向後一傾,翠玉杖幾乎要脫手飛去。

就在他身子後傾的一剎那,—卻閃過了鍾箐菁踢上的一腳,只是穴道雖未被點,但小腿已被踢中。

只見他怪叫一聲,一個身子,倒翻在空中。

他四肢一陣亂舞,連翻三個空心筋斗,方始站在地上,他叫道:“哇!好狠的女娃兒,若非我老叫化的筋斗功厲害,豈非完蛋了?”

鍾菁菁見到他這怪樣子,忍不住心裡好笑起來,她哼了一聲道:“這招叫做餓狗吃……”

她本來想說餓狗吃屎的,但是一個女孩子家,竟說不下去了,一直是吃………

老叫化哈哈一笑道:“看我的“餓狗吃屎”。”

話聲裡,他竹杖一勾一點,緊接著往上一跳,怪異的招式又使將出來,一蓬綠光,朝鍾菁菁點去。

敢情這正是“十八招打狗棒法”中的第四招“餓狗吃屎”,原先是接著第三招“瘋狗亂咬”後使出來的。

這時老叫化不按順序使出,倒也威力不小,毫無遜色之處。

要知這套“打狗棒法”乃丐幫第四代幫主“苦丐”所創,其時也僅僅只有十二招而已。

但是經過歷代幫主的演練,又加以增添成為十八招,招式威力愈來愈強,而名稱愈來愈怪,由第一招“叫化打狗”開始,一直到第十八招“四足仰天”為止,每一招有每一招的絕異之處,連環使出,威力驚人之至。

歷代的幫主,也仗此杖法,而擠身為江湖第一大幫,統率南北兩路的丐幫,與江湖群豪一爭短長。

尤其第二十七代幫主“絕代異丐”時,更是為江湖上的一代覇王,聲譽超越各大派之上,與東海黃沙島的“卜絕天君”齊名,一個獨覇中原,一個獨覇海外。

而丐幫的三大絕招,也就是他所手創,而致傳下的。

後來東海黃沙島的武功沒落了,終致無人知道黃沙一脈是否承繼下去,而丐幫的絕招,卻仍然隨著時間的過去,而傳了下來,丐幫也終為江湖第一大幫。

這時飄渺酒丐的“餓狗吃屎”使出之後,鍾菁菁“噗嗤”一笑,右手使出“飛花手”的一招“塞外飛花”,扣向老叫化竹杖,左手古琴斜斜一掃,又是一記絕招,琴角往老叫化肩上“肩井穴”敲去,但是琴身卻掃到老叫化面門上。

她這招“鴻飛冥冥”乃南海普陀絕招,使出之際,可將對方胸前所有要穴罩住,而對方卻只會覺得好像攻向自己面門,而產生了一種幻覺,遂往往神效非常,為南海鎮山絕學。

老叫化招式一出,即覺全身一緊,眼見對方五指已經快若電閃般的扣向竹杖,而胸前又是一悶,眼前大片白色光幕壓到。

他心知不妙,經驗告訴他,要躲開對方這招,所以他急忙呼出一口濁氣,吸了口清新的空氣,怪叫一聲,沒有任何的思考,第五招“狗急跳牆”已經使出。

只見他騰身一躍,右手一抖,竹杖直劈而下,下面雙足交踢而出,快迅有逾飄風,奇詭無比。

鍾菁菁招式剛出,就見老叫化閃躲了而又攻來一招,她輕蔑地一笑,“鴻飛冥冥”的變式,正待使出

突地

一陣驟臭撲進她的鼻裡,令她眉頭一皺,趕忙閉住呼吸,就在這時,一個紅色物件,急嘯一聲,激射面門而至。

她心裡一驚,以為是對方發了什麼暗器,所以湧身一退,古琴半封半閉,右手一招,已將射來之物抓住。

“呸!髒死了!”她驕叱一聲,便將手中握住的“暗器”扔了出去,頓時臉上飛起一陣嫣紅。

老叫化一見,張開大嘴,笑道:“哈哈哈……”

連在一旁觀看的李劍銘,和才調息好的吝嗇二仙,也都忍不住的張口大笑。

原來剛才老叫化一招“狗急跳牆”使出,雙足交擊踢出。

那知他用力過度,腳下的那隻由垃圾箱裡撿來的紅拖鞋,遂“脫腳而出”,直奔鍾菁菁面門。

因為他已有半年未曾洗腳,故此一股腥臭之氣,直撲對方鼻孔,鍾菁菁才會閉住呼吸。

待到她手裡接到一隻破拖鞋時,她不由得臉上一陣羞紅,趕忙扔在地上。

老叫化左腳拖著一隻綠拖鞋,右腳光著腳板,在哈哈大笑,他的眼淚都已經笑出來了,但是還在笑……

這時吝嗇二仙中的老大丁一笑著對丁二道:“弟弟!我們今天又省下了一釐錢的聽相聲費,面所收的效果相同……”

丁二眯著眼,用手託了託玳瑁眼鏡道:“哈哈!這下至少可抵了兩碗飯……”

原來這兩個吝嗇仙,一向的宗旨是節省,但他們為了使身體不致衰弱下去,所以千方百計的想著不必花錢而能使精神飽滿身體健康的方法。

不知道是那一天,他們看到了一本書裡記載每日大笑,能增進健康,促使體內機能代換,充一實生命力……

所以他們每天都要大笑三次以上,還要跑到小巷角聽那從北京天橋來的說相聲者,說個一兩段相聲,以增加真正的大笑……

所以這下他們見到老叫化如此一來,也就大笑一番,才會說出剛才那麼樣的話……

且說鍾菁菁看到老叫化一把眼淚一把鼻涕,腳下一隻有鞋一隻光腳的情形,不由得也想笑起來,但是她一想到自己被老叫化捉弄了一下,又不禁羞怒從心而起。

她叱道:“有什麼好笑!”

老叫化一聽,更加放聲大笑,他笑道:“哈哈哈!………”

鍾菁菁嬌叱一聲,揚起手掌,飛身躍前,劈出一道掌風向老叫化攻來。

老叫化怪叫一聲,嚷道:“看法寶!”

嚷聲裡,他右足綠拖鞋一舉,待要踢出

鍾菁菁雙掌一拍地上,飛身躍起一丈,清叱一聲,雙足連環踢出,攻向老叫化臉部“眉衝”“人中”“太陽”“晴明”“太陰”五大要穴,招式狠毒之至,看來她是真個惱了。

老叫化左掌一翻,向上劈出一道狂飈,右手竹杖一招“黃狗吠天”,直敲鍾菁菁腿部“湧泉”“大溪”兩穴,並且順勢直上,已將對方“大鐘”“水泉”“照海”罩住。

鍾菁菁淺笑一聲,左手古琴砸下,右手伸手一抓,往敲上的竹杖抓去體內真氣、一轉,斗然拔高三尺,變成頭下腳上,倒瀉下來。

老叫化狂叫一聲,飛足一踢,那僅有的一隻綠拖鞋,電射而上,帶著一股臭氣,直朝鍾菁菁面門而去。

鍾菁菁悶哼一聲,右掌一拍,一股掌風將拖鞋拍落,僅只式子稍緩一些,仍然照樣的挾著巨大勁力壓了下來。

老叫化覷得對方勢子稍緩,身子向後美妙地一曲,右手竹杖劃一弧形,擊出一蓬綠色光彩,迎了上去,他大喝道:“打斷狗腿!”

鍾菁菁正要施出煞招時,突地眼前整片都是綠色,一股寒氣襲至面前,她嘿地一聲,將體內濁氣吐出,迅速的吸進一股空氣。

在空中,她施出南海一脈的絕傳輕功“柳絮飄飄”,身子輕巧無比的在杖影上飄了兩飄,便落在三丈之外。

她身子一落,便杏眼圓睜,啐了一口,心裡怒火上騰,腳下一彈而起,飛花手的最後一記絕招“花影飄零”使出

老叫化根本不是對方的敵手,但是仗著有李劍銘在旁,而且身子滑溜,輕功絕妙,而又施出無賴打法來。

所以一直在鍾菁菁琴下走了十多招,末見落敗,但他心裡卻也有自知之明,自己實在不是這女娃兒的敵手。

這時僥倖以一招“打斷狗腿”將鍾菁菁逼退,眼見她瞼上已浮現真正怒容,所以他心裡一驚,嚷道:“老弟!快來!我老叫化!……”

他一叫到這裡時,便見鍾菁菁躍了過來,所以連忙拔腿就跑,大聲嚷道:“老弟!我吃酒的肚子還要呢?決來!……”

這時李劍銘朗笑一聲,躍到鍾菁菁面前道:“姑娘!尚請息怒!……”

那知他話未說完,鍾菁菁哼了聲道:“你們都是壞東西,我不聽你的”

她左琴右掌,挾著風聲,絕妙無比的襲了過來,這時她的心裡忿怒欲絕,一股莫明的情緒壓制在她心底,使得她不得不想發洩一番。

要知她幼小時即為紫竹神尼帶到普陀山紫竹林後的潮音庵裡,一直到她長成為止?她都是處身在佛門之內。

後天環境的影響,使得她響往著淡泊恬靜,一塵無染的佛門生活,同時她也習慣了佛門寂靜悠閒的歲月。

故而她自十五歲起,即發誓要繼承紫竹神尼的衣缽,而紫竹神尼也好似並沒有反對,只一直留她在身邊學藝。

此次紫竹神尼接到少林的邀函,言及落星天魔之徒落星追魂,出現江湖,造下無邊之殺孽,所以邀紫竹神尼重履中原,共剿落星追魂。

然而神尼已久不問世事,而且對於往日之事,不勝唏噓,所以只派了凌波玉女鍾菁菁而來。

欲令鍾菁菁助各大正派一臂之力,圍剿落星追魂,若是落星追魂作惡多端的話,以佛門無相神功斃之

她初次從寧靜狹窄的南海,走到了喧嚷的中原,心裡上的一切反應都是不同,尤其是對落星追魂,更是懷著一種好奇而神秘的感覺。

待到她發覺到李劍銘這個俊逸高昂的年青人時,她那十八年平靜無波的心湖,開始激起一絲漪漣……

後來,當她知道落星追魂就是李劍銘時,她的心版已抹不去他的影子了,故此才會有盜劍施計等舉動……

她那時根本沒有想到自己已暗自發誓要削髮為尼,只是一種回異於常的情緒,支持著她那麼做。

待到她剛才想起自己已經發過誓了,頓時整個情緒都變換了,她懊惱,悔恨,失望,傷心…

所以她在這種心情下,已將南海的一套無上絕藝“大衍十掌”使了出來,只見她左琴右掌,神妙無比的攻出一招“天羅地網”。

李劍銘話聲才一出口,即失去了凌波玉女的嬌美倩影,耳邊充滿了尖銳呼嘯的風聲,身子四面八方都被封死,簡直絲毫不能動彈,只能站住不動,才會不致受到威脅,但這樣是等於束手待斃,毫無生機……

李劍銘初次感到心悸,但已不容他多加考慮了,他大喝一聲運足功力向前劈了一掌,腳下轉動“天星步法”,右手一按劍上啞簧,“錚”地一聲,劍上彈簧已開

一道銀色光芒,斗然大熾,幌動之間,聲聲龍吟之聲,自他手中的寶劍傳來,已經封住對方來勢。

錘菁菁一見李劍銘劍眉倒豎,亮出這枝寶劍,她心裡一驚,趕忙收招後退,一直退出一丈開外,方始停住腳步,凝神的看著李劍銘。

李劍銘寶劍一出鞘,他即細細的打量了一番。

只見手中這把劍,全長大約五尺,在鋒刃之處,斜斜斷下,斷處不平,星鋸齒狀可見原先是還要長的。

這枝斷劍通體泛出一層銀色的瑩光,在鋒刃當中,從劍鍔處通到劍尖,有一條隱現的硃紅色血痕,晶瑩流轉,煞氣佈滿劍上。

在劍柄雲頭之處,有一塊墨綠色的玉石,襯著墨綠色的柄把,不大分得出來,而往劍首處有一條墨龍盤亙其間,看去栩栩如生。

他神情肅穆的舉起斷劍,左手劍訣搭在劍鍔之上,朝天一豎,祈禱了一下,施即橫置於胸。

就在他舉起寶劍禱畢時,他突地見到劍譚之處刻有“周昭王十二年鑄”七個字,他心裡一驚,忖道:“這難道就是昔周昭王所鑄之五劍之一?用來鎮五嶽的?怪不得稱為王者之劍,怪不得起先我看這劍式甚是古老,不類現在通常之劍,竟長五尺開外。”

他遏止住心裡的喜悅,又端詳了一下斷劍,他忖道:“劍上血痕隱現,看來戾氣甚重,怪不得師祖蒼松上人要交給佛門化煉了……”

他正想到這裡時,眼角斜處,見到鍾菁菁滿眼驚愕惶恐之容,他豪氣頓時勃發,仰天一聲長嘯,彈劍作歌曰:

“斷劍一出雲星黯,

劍氣飛騰衝霄漢,

仗之走遍天涯路,

落星追魂天下寒。”

劍刃被彈,聲作龍吟虎嘯,而他了亮的歌聲,更是迴盪在空氣中,久久未遏,歌聲中一股豪邁之氣,直幹雲霄。

他星目倏張,劍眉倒豎,傲然對鍾菁箐說道:“我落星追魂今後仗此利劍,殺盡天下群邪,發揚浩浩正氣,姑娘你當該知我言必踐,行必果,故此尚能請你退出此一是非之圈內,回去轉告令師,謂清虛門李劍銘向她老人家問好!”

他此言一出,鍾菁菁大驚,花容頓時失色,她囁囁道:“清虛門?你是清虛門人,那麼你是中原神君費幹雲前輩之徒?”

李劍銘將寶劍歸鞘,握在手裡朗聲大笑道:“姑娘不必多問,在下所言都是切實,姑娘回南海後,可告令師說昔日之恩怨已了,叫她不必耿耿於懷。”

鍾菁菁滿臉驚容,盈盈的秋水,凝神注視著他,她看到了李劍銘凜然不可侵犯的樣子,暗自心折,一聽他竟與清虛門中原神君有關,心裡又驚又喜,她吶吶的道:“你………”

李劍銘道:“姑娘歸告令師即知,一切容後有暇再談,明日少林武當之約前,希望姑娘已經動身……”

鍾菁菁咬了咬嘴唇,狠狠的盯了他一眼,便待要飛身躍走。

驀地

一聲巨喝,從十丈之外傳來,將近三十多個人,有如星拋丸擲似的飛躍過來。

李劍銘冷哼一聲,對在一旁楞住了的飄渺酒丐道:“幫主,現在少林武當的人,已經來到了,我方之事要如何解決?”

飄渺酒丐從幻夢中驚醒過來,他“啊”了一聲,一拍後腦杓,說道:“啊呀!李老弟呀!

你是清虛門一脈的中原神君的傳人,也不早說明,害得我們丐幫委屈了你,當什麼長老……”

李劍銘道:“在下為了報答竹杖神丐的大恩,必要盡力幫助丐幫,使之成為天下第一大幫,不管任何人侵犯它,即等於和我李劍銘作對”

老叫化興奮地接下去道:“和清虛門人作對者死,和落星追魂作對者死!哈哈!”

他的大笑還沒笑完,即被一聲大喝打斷。

他眼睛一斜,只見那些人已經躍近,圍在身外一丈之處,正在和凌波玉女見禮。

凌波玉女看了李劍銘一眼,便向他們打了個招呼,飄身而去,一會兒便走得無影無蹤了。

一個白眉長髯,瞼如嬰兒的老和尚走了過來,呼了聲佛號道:“阿彌陀佛,幫主你好!”

飄渺酒丐一摸紅通通的酒糟鼻子,也是單掌一豎道:“阿彌陀佛,大和尚你好!大和尚掌門你不在少林寺,跑到這裡來做什麼?”

慈安大師正要說話之際,一個背插長劍,面如滿月,三綹長鬚的老道走了過來,打了個問訊道:“無量壽佛?幫主你好!”

老叫化一見,笑道:“老叫化三餐吃的是雞鴉魚肉,此你牛鼻子可好得多了,整日裡又沒病沒痛的,有什麼不好?”

老道臉色微變,但仍然忍了下來,他說道:“幫主何時趕到此地?……”

他話還未完,老叫化狂笑一聲道:“我老叫化再不來,那些小叫化可在你玄清子掌下超渡了,嘿嘿!他們可見不了太上老君,玉皇大帝!只有向十殿閻王去報到份兒……”

玄清子臉色一變,眉毛一豎,正待發怒之際,慈安大師道:“幫主口舌真個厲害……”

老叫化冷哼一聲,怒道:“厲害?嘿!我若是厲害,也沒有人敢把我們幫裡視若無物了,用車輪戰,把我們執法長老打得吐血,這是你們這些正派中人所應為的嗎?”

慈安大師靦覥地道:“幫主,這個實在非武當之罪,乃貴幫長老森羅絕丐先施辣手,傷了武當弟子……”

老叫化狂喝一聲道:“你們從湖北和嵩山趕來此地找我丐幫麻煩,又不是我丐幫到武當,嵩山去找你們的麻煩,嘿嘿!我丐幫弟子,分佈大江南北,苗疆塞外,若是我老叫化一聲令下,每個人撒一泡尿也會淹死你們這些禿顱牛鼻子!………”他愈說愈怒,最後都罵出口來了。

慈安大師畢竟乃得道高僧,他喝叱了一聲那些正在蠢蠢欲動的少林弟子,然後沉聲道:

“幫主,敝派自今歲為落星追魂夜上少林,大造殺孽之後,我少林弟子死傷將近四十餘人,而武當的道友也有甚多被殺害者。”

“以落星追魂此等囂張狂妄之人,且又屢屢與各派作對,使得武林毫無寧靜之日,此種武林之敗類,豈是貴幫之幸。”

“故而老衲聯合各大宗派,意欲圍剿落星追魂,卻不料他是貴派的長老……”

老叫化怪叫一聲道:“你們這些自號正派的人,平時道貌岸然,裝模作樣的,看到那些邪門的惡人,動都不敢動,視若無覩,任他們橫行,美其名曰宵小敗類不屑顧之。”

“嘿嘿!落星追魂替父報仇,揭穿你們的假面目,你們就來個車輪戰,乃十個甚至幾百個人來打一個人,也美其名曰替天行道,替江湖除害!呸!你們要不要臉,打不過人家就……”

他愈罵愈兇,直罵得那些和尚道士個狗血噴頭,齊都瞼上變了色,慈安見到實在太不像話了,生怕自己的瘡疤過份被揭開。

他大吼一聲,喝止老叫化再說下去,他頷下長髯激動了一下,憤然道:“貴幫既然袒護落星追魂,那麼中原武林道也將與貴幫為敵!這點希望你能考慮個清楚!”

老叫化哼了一聲,說道:“大和尚!你看個清楚!我老叫化雖窮,但是可也不怕威脅的,你唬我不住的。”

玄清子在旁陰惻惻地道:“嘿嘿!現在你別想走了!你替我留下吧!”

老叫化一聽之下狂笑道:“哈哈!雜毛老道,你眼睛睜大一點,看我老叫化吃不吃這一套?

何況……”

他鼠眼一眯笑道:“嘿嘿!你可知道我身旁站的是誰?”

玄清子聽了他的話,將視線移到一直在負手望著天邊的李劍銘身上,他打量了一下,道:

“誰?我怎麼曉得是誰?一個後生晚輩,我想大概是你的徒弟吧!”

老叫化捂了個肚子,又是一場大笑,他擦了一下鼻涕道:“哈哈!我的徒弟?我老叫化做他的徒弟,他都不要呢?”

他別聲道:“你們知道他是誰?”

慈安大師長眉一皺道:“該不會是落星追魂吧!”

老叫化啞然失笑道:“大和尚畢竟佛法高明,嘿嘿!他正是落星追魂”

他這話一出,登時一陣譁然,齊都驚極呼道:“落星追魂”

一股巨大的驚叫聲,隨著空氣傳了出去………

“落星追魂”四個字,也隨著這聲驚叫傳出老遠……

※※※

李劍銘揚眉瞪眼,仰天一聲長嘯,他為自己的成就而興奮著,以往那些為情而煩惱的憂鬱之氣,現在一掃而空。

他朗聲道:“在下便是落星追魂,各位有何見教?”

慈安大師懷疑地說道:“施主便是落星追魂?”

敢情他眼見李劍銘如此年青,而又如此英俊,雖是聽見李劍銘自己承認為落星追魂,但是心裡仍然不敢肯定,故而才有此問。

李劍銘笑了一下,問道:“大和尚我左足踏前一步,左手以你少林的一招‘左單橋手’按向你胸部‘鎖心穴’上,右手暗藏崑崙的‘龍爪現形’,你要如何破解。”

老和尚一聽心中微驚,答道:“我左手一招撇拳,右手一招‘推窗望月’擋住來勢,倏化‘金龍入海’擊向你腰部‘期門’穴上”

李劍銘笑道:“我右足一斜,上身退後三分,右手一招‘偷雲換日’,左手化為‘金絲纏腕’向你手腕一帶,而後踢出一招‘穿心腿’直奔你心臟”

老和尚面色微變,說道:“我側身一讓,左手一招‘帶馬歸槽’,右手一招小金剛散手的‘借花獻佛’,可以罩住你‘氣穴’‘四隔’兩穴,你該如何躲過。”說著他又作了個“借花獻佛”的式子。

他們兩人連說帶比的,口頭比了將近十招了,李劍銘一直用著各派的一些普通式子,但是經他加了一點步法,或改變一下出拳的分寸,便威力增加不少,直把老和尚攻得心裡發顫,回答得也愈來愈慢了。

這時李劍銘輕笑一聲,說道:“我左手以洪拳的一招‘心存漢室’,右手攻出華山‘彩雲繚峰’肘角撞向你手部‘大陵穴’”

老和尚喘了口氣,說道:“我以一招‘臥看巧雲’躲過你左邊一招,然後橫身跨開一步,以一招‘逼虎換橋’在你掌勢切入時,打向你‘曲池穴’上,你的肘角的攻勢定破”

李劍銘哈哈一笑道:“這樣是對的,不過我若是在你拳式未出之際,右手化為岳家散手中的‘直搗黃龍’之式,則你至少要退出二十步,方始躲過我一招,而我左手交擊而至,僅以蛾嵋的一招‘老僧敲鐘’就可置你於死地,因為那時你的雙肘被我封在外門,中宮大開,只能束手待斃



老和尚冷汗自頭上流下,他沉吟了一下,確實無法解救,長眉緊緊皺著,腦中無數招式,一閃而過,但卻都不能躲過對方一招“直搗黃龍”。

他面色變為土灰,嘴唇蠕動了一下,又閉得緊緊的,繼續想下去。

這時那些少林弟子莫名其妙的望著李劍銘,個個心裡都想道:“用嘴巴怎麼可以比武呢?

我也可以亂說幾句唬住人呀!”

一個年青的和尚再也忍不住了,他說道:“掌門師伯,他只能用嘴說,又不能擊出”

就這句話提醒了慈安大師,他臉露喜容道:“我只要以一招‘轉兜橋手’便可化解你‘直搗黃龍’,然後化為‘箭拳’,你也只能束手待斃了。”

李劍銘懷疑地問道:“‘轉兜橋手’?”

老和尚移上左步,成半馬式,左掌向外向下翻,右掌用力向外推,暗藏“右橋手”在內,招式變幻莫測。

李劍銘一見,大笑道:“你這招根本沒用,我只消將右掌上移三寸,便立時可置你於死地”

老和尚面上顏色一變道:“我以九成內力擊出一拳”

李劍銘道:“哈哈!你以為我擋不住你的九成內力嗎?看招”

說著,他湧身向前,一招“直搗黃龍”,挾著一股風聲,向老和尚當胸打去,拳式穩健之至。

慈安大師一見對方拳式妙絕無比,左手好似藏有甚多之變化,心裡大驚,但是已不容許他考慮了。

他大喝一聲移上右步,成一半馬式,右掌向外向下一翻,封住李劍銘擊來之右拳,左掌用力向外一推,渾身九成內力洶湧而出

李劍銘輕笑一聲,也運出全身七成以上內力,右拳一收一翻,反而勾住對方左掌,而自己的右手一拳“直搗黃龍”,穿過對方劈來掌勁,打向老和尚胸部。

“呀”地驚叫裡“嘭”地一聲,老和尚胸前受擊。整個人都退出四步之外,方始立定身子。

他吸了口氣,只覺胸部並沒有受到內傷,心裡一方面驚異對方內力之無儔,竟能隨發隨收,簡直已經達到爐火純青之絕頂境地了。

而他另一方面,則是感謝李劍銘手下留情,否則這一拳,豈不打得他肋骨斷折,非死不可?

他此時真個面如土灰,怔怔地說不出話來了。

李劍銘道:“現在你可相信我是落星追魂了吧!………”

他看到老和尚那股黯然的表情,改口道:“其實這套拳術,天下無人能擋到二十招以上,大和尚你能夠叫我使出十二招之多,可算是絕頂高手了”

他看老和尚還不敢相信,於是他說道:“這套拳術的奧妙之處便是從第一招‘左單橋手’起,你就開始入我圈套內,此後你一直處於被動挨打的地位,終必會落敗。只看各人功力深淺,而決定在幾招之內落敗而已,所以大和尚你不必難過。”

慈安大師頹然問道:“施主這套拳術是否你自己所創?為何知道敝派拳招?”

李劍銘笑道:“這套拳術乃是昔日中原神君所創!”

慈安大師驚問道:“中原神君?費老前輩還健在嗎?”

李劍銘點了點頭道:“所以你等於是敗在他老人家手裡,而不是敗在我手裡。”

慈安大師默然無語,顯然他是默認了,否則以他少林掌門的身份,在人家十二招下就落敗,這點天下武林曉得了將怎樣想,所以他只得不說話了。

玄清子掀須道:“不要相信他的鬼話,我們弟子死了那麼多,當然找他索命的……”

李劍銘哼了聲道:“你們武當派最是驕縱自大你在銀麒堡被雲龍一現教訓過一次,現在傷勢好了是吧。”

玄清子大驚,施即臉上一紅,他問道:“雲龍一現跟施主有何關係,他現在又在何處?”

李劍銘道:“憑你十個玄清子,也動不了雲龍一現一根毛,你問他幹什麼?”

玄清子一聽之下氣得身子都微微顫抖,他對慈安大師道:“大師!你有沒有聽到,他是否太過於誇張了,可見他說與中原神君有關之言,也定是假的無疑……”

李劍銘冷哼了一聲說道:“我對你已算是寬容極了,你還多說些什麼?難道你真想惹我火了不成?”

玄清子右手一拂長髯,厲聲道:“施主你真個有此膽量,與我中原道上的正派武林為敵!”

李劍銘一聽見玄清子說出這種話來,他雖知對方是先用一頂大帽子蓋在自己頭上,然後用激將法,激出天下正派的武林人與自己為敵。

但是一向高傲不服人的他,雖知不應如此說,但他仍然開口說了。

他傲然地道:“我落星追魂走遍天涯,誰也不怕,豈怕你們武當派的?哼!玄門弟子竟然不守清規,四處逞能……”

玄清子大喝一聲,心裡極怒,衣冠也就緩緩的鼓起,他向前踏進一步,反手一抽,只聲“錚”地一聲,青光閃動一下,一枝長劍握在他手裡,竟不知道如何出鞘的,拔劍快得驚人,看來功力也不太小……

他手握長劍,吼道:“落星追魂,你來送死吧!”他嘴裡雖是如此說,但心裡可是忐忑不安,因為只要著剛才少林掌門在它十二招之內,即走敗招,可見對方的武功,非自己所能望其項背的,但是為了保持武當一派的威名,他不得不出來挑戰了。

他這時後悔著自己沒把組成劍陣的弟子全部帶來,以致於不能夠以“玄天劍陣”來困住落星追魂,不過好在有少林派的為後盾,他的膽子稍壯……

且說李劍銘見到玄清子竟敢手持長劍,向自己挑戰,他不由得微哂一聲,輕蔑地道:

“以你這功夫,我空手之下,可在八招內敗你,若是用劍,嘿嘿!你只夠擋我三招。”

他這話一出,全場悉數大驚,那一毛不拔丁一,悄悄的和丁二道:“弟弟!現在我們站遠一點,可以免費看這場好戲,假使很精彩的話,我們還可省下一餐”

半分不給丁二聞言點頭道:“對!我還有半塊豆腐乾,你也還有半瓶酒,我們坐在遠遠的地方,一面吃喝,一面看鬥,這豈不是妙哉?”

一毛不拔“呸”了一聲,敲了丁二腦袋一下,說道:“我的酒只能容許你喝一口,我也只喝一口,然後我們可以對著瓶門,聞閒酒味……”

丁二一聽,也是說道:“我的半塊豆腐乾,也是不能吃完的,明天一天的菜,都在這裡了,現在吃完了實在太可惜了,所以你也只能咬下一點點……”他說到這裡,頓了一下道:

“你剛才吃了碗麵,我只喝了碗麵湯,你至少又可忍過明天一天了……”

丁一得意地一笑,便和丁二一起躍到五丈之外,坐在地上觀戰了。

且說玄清子一聽之下,心裡也是猛地一顫,但是他卻不能有絲毫示弱了,他狂笑一聲,說道

“我武當真個日益式微了?哈哈!天下盡有些無知的小兒,胡言亂說……”

他才說到這兒,老叫化光了雙腳板,嚷道:“死牛鼻子,臭雜毛,你少嘟嚷些好吧!不要說落星追魂了,你這死雜毛連我三十招都走不過……”

玄清子暴笑一聲,左手一領劍訣,喝道:“我倒要試試,你發招吧!”

喝聲之中,他弓身躍進,長劍斜斜一切,走偏鋒,向老叫化脅下刺出一劍,一溜閃光,疾若電掣,奔向老叫化“維道”“居穋”“五樞”三穴。

飄渺酒丐悶哼一聲,右腿向後一滑,身子半轉,一招“瘋狗亂咬”,綠杖傍著劍沿奔向對方右手“陽溪”,“偏歷”兩穴,招式快迅無比。

玄清子右臂一沉,劍尖斗然上挑,避過來招,奔向老叫化上胸“神封”“靈虛”“神藏”

三穴,真個狠辣之至。

老叫化怪叫一聲,身子歪歪扭扭的撤身後退,竹杖一抖“四腳亂蹦”,揚出一蓬綠影,擊向對方左臂“章門穴”,下面飛起一腳,直朝對方下陰踢去。

玄清子長劍才一刺出,身子左右一個擺動間,武當絕招亂披風劍法,已經使出。

只見他左三劍,右二劍,上擋下封,橫削直刺,全無規章順序的亂劈亂砍,但是卻都把老叫化攻來的招式破去。

他劍上風聲呼呼而響,頷下長髯更是左右擺動,幌個不停,兩眼睜得大大的,將亂披風劍法一路使出,一連十八劍,把老叫化逼得身子團圓亂轉。

老叫化因是小存驕傲之心,故而一時手裡稍松,便被對方將殺招使出,逼得他只能收杖自保,攻不出招式。

武功中,所講求的也就是在招式上的迅捷,眼明手快之際,搶得一線先機,盡施自己的絕藝,自能將敵方置於死地。

而因為一招之失,未能把握先機而致讓對方侵入自己威力圈之內,則無異於束手就縛了,除非雙方的武功相差太遠,否則很難在一時之間反攻過去。

老叫化此時氣得哇哇怪叫,他手拿竹杖中端,藏杖尾,露杖頭,縮小防衛圈,以判官筆的招式,抵擋對方的一連串如狂風暴雨的攻式。

轉眼之間,二十招巳過,老叫化還是沒有找到空隙,可以稍為喘上一口氣的,他直氣得五內乍煙,七竅冒火,怪叫之聲,更是連續不斷,這時他一面揮動竹杖,一面嚷道:“死牛鼻子你小心我狗急跳牆,打死你,那時怪不了我老叫化心狠手辣了。”

李劍銘在揚外看得清楚,老叫化武功雖高,但卻是迎敵經驗不大夠,有好幾次機會都沒有利用,又讓對方困住了。

他忖道:“也許竹杖神丐當年令他行道江湖,閱歷經驗時,他躲到人家酒庫裡去偷喝酒也不一定,否則他的武功應該很強才對……”

這時他又看了看場中,繼續想道:“現在玄清子勢子稍遏,力道也較衰,在五招之內,必可為他搶得機會……”

他聽到老叫化怪叫之聲,不由得好笑起來,他喊道:“你何不趕狗入洞呀!”

老叫化正在怒火燒得全身發燥之際,猛地聽到李劍銘這句話,立即有如全身沐浴了一桶冷水似的。他哈哈大笑,身子一屈,右足提起,以左足為軸,左掌擋住面門,右手竹杖自掌下飛快地一穿而出,全身一個旋轉,帶起一陣旋風……

玄清子正在快把亂披風劍使完,勢子也較為鬆了,力量也沒起先那麼大,這時突地見到老叫化這個怪樣子,心裡微楞之際

一大股潛力,湧了過來,層層的捲到自己身上,這時手足被縛,劍招不能使出,他心裡大驚,猛地一吸氣,運足全身功力,長劍一伸,待要刺穿這股奇妙的勁力時。

那知眼前綠影一熾,手部穴道一麻,再也握不住長劍了,只聽“當”地一聲,長劍脫手飛去,落在地上。

老叫化得意地一笑,竹杖“噗”地一聲,已經敲中玄清子的鼻子上,直痛得玄清子淚水直流,鼻子立時變成通紅。

老叫化一牧竹杖,挾在右脅下,已經跳了開去,他大笑道:“二十二招內,牛鼻子的鼻子就遭殃了……”他心裡得意地忖道:“現在你的鼻子可也通紅了吧!誰叫你剛才老是盯著我紅鼻子瞧。”

敢情人家多瞧他的紅鼻子兩眼,他就要讓別人也變為紅鼻子,這未免有點……

玄清子道袍一掩,飛快地將已流出的淚水擦去,他氣得鬚髮根根倒立,怒吼道:“吃我一掌”

他一個蹲身坐馬,運起全身功力,雙掌揚處,劈出兩道狂飈,直撞老叫化而去

老叫化不及提防,匆忙中,只能提起六成功力,他單掌一劈,只好硬著頭皮,迎了上去。

就在他們雙方掌力還沒接實的剎那間,一道黑影,快迅無比的飛身擋在雙方掌力的中間

“轟”一聲巨響

兩道人影分了開去,李劍銘立身在場中,怒目道:“虧你也是正派之人,豈有趁人不及提防之際偷襲之理。我落星追魂生平最恨此種暗箭傷人之事,現在你左掌掌骨已碎,再也不能好了,這算足懲戒你此次所為。”

那玄清子,此時正在坐在冰地上,他頷下長髯已斷,臉上痛苦地抽搐著,他左掌垂在手腕上。雖是未見血跡,但是可見腕骨已斷……

他跳了起來,喝止了那些躍上來的師門弟子們扶他,他恨聲道:“今天我玄清子只怪自己學藝不精,明天我們仍是在約好的地方見面吧!”

說著,他重重的跺了跺腳,對慈安大師點了下頭,便喝了聲:“走!”

他帶領著武當弟子,躍身而退,很快地便離開了這兒。

慈安大師長眉勁了一下,嘆了口氣,莊嚴地說道:“施主手段殘忍,孰非天下武林人所能忍的,敝派從今起定要與施主周旋到底………”

李劍銘聽到這裡,他縱聲大笑道:“哈哈!我李劍銘所為之事,從來不放在心上,你既要如此說,我還有什麼講呢,我就等著你們這些自號名門正派的手段吧!哈哈!手段殘忍,孰非天下武林人所能忍的,哈哈……”

他原先就是抱著天下的好人來必是好到底的,而天下的壞人裡,也有好人存在,他一向對於偽善之人,甚為厭惡。

他認為笑陘藏刀的偽君子,較之殺人劫盜的惡人更加可惡,逢之必殺無赦。

這種觀念也許是他從小所處的環境,使得他如此產生的,而能所做所為也就較為偏激了。

他因鑑於自己父親為正邪各派圍攻於中條山,而終致於粉身碎骨,死不瞑目,故而對正派名門都甚仇視。

這下他由於中原神君的囑附,所以也希望放寬一點,才會對少林派的稍為客氣,那知少林掌門慈安大師會有此說,故他憤極而說出這些話了。

慈安大師長眉一揚,似乎心裡根是激動,他兩眼一張開,精光射出,注視了李劍銘一下。

又將眼簾垂下說道:“好!明天老衲再見施主神威吧!”他這時心裡懊喪剛才沒留下凌波玉女,現在才致如此軟弱,不敢以整個少林寺的弟子,聲譽,孤擲下去。

他也不再多想,一拂大袖,喝道:“走!”

喝聲裡,他領先灑開大步,飛奔而去,步子有若行雲流水,從容之極,後面那些和尚,也都悶聲不響,垂首跟隨而去,一瞬那間,便走得無影無蹤。

李劍銘望著他們逝去的背影,鼻孔裡冶哼一聲,冷峻地道:“明天有你們瞧的了。”

老叫化走了過來道:“我們也該走了,本幫弟子,現在南郊郭家兩堂裡,我們該去會合一番。”

李劍銘點了點頭,望著吝嗇二仙一眼道:“你們兩位老兄,也可以回去數銀子了吧!”

丁二託眼鏡,咧開嘴道:“大俠真個神功無敵,連少林寺的禿顱也都見機而退,我們兄弟為了慶賀能得認識大俠,特地請大俠上館子去吃一頓”

李劍銘聞言一愕,他正要開口,老叫化嚷道:“算了,狗嘴裡還掉得出骨頭來不成?你們請客?哈哈!這真是我第一次聽到的。”

丁二非常莊重的道:“這次我們兄弟誠心誠意的,叫化子你怎能這樣說呢?”

老叫化問道:“你要請客,先說請我們吃些什麼。”

丁二摸了摸喉嚨,嚥了口湧到嘴裡的唾沫道:“我們兄弟倆合起來,買一套”

丁一肉痛地接口道:“買一套燒餅油條”

他這話一出,老叫化張口大笑:“哈哈哈……”

李劍銘也忍不住笑道:“哈哈哈……”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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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2 21:18:40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六章  劍氣沖天

清晨,寒冷的北風,自谷底吹起,又拂亂了一樹的梅花………

皓白的雪地上,片片鮮豔的花辦,鋪成一條香雪大道。

霧,淡淡的,像輕紗,像薄緯,籠罩在這冬日的郭村。

梅園。

在薄霧裡的梅園,是那樣神秘,那樣美麗,枝頭無數含苞待放的花蕾,以及盛開怒發的花朵,散發著清新的馨香………

園內依稀可以看出黑黑的影子,那可以分辨出何者是石桌,何者是涼亭………

風,輕笑一聲,扭動了數下身軀,便披著霧的白紗而去

於是,將殘的月光投射在這潔白的雪地上,穿過梅林,也遍灑在樹下的李劍銘身上,依稀可以看出園中的一池淺淺的清波………

他揹負著雙手,緩步輕移在林間小道上,身上的白色儒衫,飄飄飛起,襯著脅下的一柄墨綠色的長劍,更是在文雅中帶著威武,丰神朗逸,英俊之至。

他處身在花林間,時而瞑目思索,時而搖首幌腦,慢慢地賞玩著這刻美景長辰,這一片清靜的清晨。

這時他輕聲吟道:

“南枝才放兩三花,雪裡吟香弄粉些;

淡淡若煙濃著月,深深籠水淺籠沙。”

聲音低沉而有力,隨著那又悄悄溜來的寒風,迴繞在枝頭,迴繞在林間,也回縈在每一朵蓓蕾上………

於是,梅花又笑了,芬芳的清香更是遠遠散出………

李劍銘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生命的每一剎那,都應該奮發,都應該使它發著光輝。”

“我深陷在憂鬱中,長處在情感的圈套裡,隨著命運而顛簸,隨著環境而歡笑,而哀傷,無端端的結怨於天下………”

“唉!無邊的煩惱,又加以無盡的情絲,縛得我緊緊的,使我都沒法照自己心裡的意思,而做著事………”

他吸進了滿腹清香的空氣,舒適地呼了口氣,忖道:“今天事情一完,我就要立刻動身到峨嵋,把雪紅救下山來,否則我將會是千古的罪人了………”

“唉!但是慧琴呢?我真不知道要怎樣告訴她才好!何況她現在也不知道在那裡……”

他正想到這裡時,一箇中年乞丐跑來,見到他後,連忙跪了下來道:“幫主有請四長老到祠堂裡去,說是對方已經到了……”

李劍銘收起滿腦的雜思,說道:“好!你先走吧!我立刻就去。”

那名中年乞丐,恭敬地應了一聲,投過一絲敬佩的眼光,便飛步奔出梅林。

李劍銘劍眉一軒忖道:“王者之劍初得,我定要以之而威震天下,殺盡那些惡人”

他堅定地道:“不再心存慈悲,一定要狠”

他右手一握劍柄,豪氣直逼而上,他雙手一張,仰天一聲長嘯,有若金石交鳴,鏘鏘之聲,直穿雲霄………

梅林枝枝都在顫抖著,又落了一地的花瓣………

在那第一片瓣還未飄落地上時,他已有如一陣風似的,施出“流星飛逝”的絕項輕功,飛身躍上枝頭。

輕踏著朵朵的花蕾,乘著長風,飛奔而去………

他身形每一起落,至少有七丈之遠,姿式美妙之極,雙袖後揚,繡帶飄曳,直如御風飛行。

一剎那間,他已躍到一間高大的禪房前。

在空中,他嘿地一聲,一個身子渦溜溜的轉了一下,斗然落下

他腳尖方一著地,有如一枝初發之箭似的,電射而進。

站在祠堂門口的兩個丐幫弟子,卻仍然懵然的望著前面,絲毫不知道曾有人躍進屋門內去。

李劍銘一進屋內,即見到飄渺酒丐,背插竹杖,雙足蹲在長板櫈上。手裡拿著一集香嫩的叫化雞,大口的嚼食著。

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放若幾盤菜餚,和一大壇酒,老叫化細眼眯眯的將啃光的雞腿骨吐到地上,捧起酒罈子,正待大灌之際

一隻手已經很快伸到他的酒罈子上面,他只覺手上一沉,竟然抬不動罈子了,心裡立時大驚,趕忙放下酒罈,張眼一看

李劍銘笑道:“幫主!等下就要和少林爭戰,現在還是少喝一點吧!”

飄渺酒丐一見是李劍銘,他呵呵笑道:“我道是誰能使我動彈不得,原來是你……”

他露出了黃板牙,翻開了紅嘴唇道:“昔日詩仙李白是酒愈喝得多,詩興也就愈濃,所作出之文章,也就更美妙了。我老叫化則是酒喝得愈多,力氣愈大,輕功也就愈好………”

他嚥了口唾沫道:“又何況昨天碰到了那個死要錢的吝嗇破天荒以來第一次發慈悲,請我吃了半套燒餅油條,把我胃口都倒足了,一直肚子裡不舒服,酒蟲都要造反了,若是現在不多灌點,那還得了。”

李劍銘笑著道:“誰叫你要吃他們的東西呢?我昨天看他們那副吝嗇樣子,都快嘔了……”

老叫化道:“我老叫化誰都敲他一頓,連那皇帝老子,我都不客氣,但是我卻從未吃過一毛不拔丁一和半分不給丁二的一粒花生米。”

“這下機會一到,若再不吃,真是大失良機了,定會終身遺憾的,哈哈!天下唯我老叫化吃過吝嗇二仙的半套燒餅油條,今後丐幫的史冊上,將要列上………”

李劍銘皺了皺眉頭道:“算了吧!你要再說下去,我可受不了,現在我們可以動身去了吧!”

老叫化伸了個懶腰,光著腳板站了起來,道:“現在他們已經佈置好了,本來我還很擔心,但是現在一有了你,我膽子壯極了,嘿嘿!什麼都不怕”

李劍銘聽到老叫化的誇獎,他笑了下,道:“幫主,你的那雙拖鞋還沒有找到?”

老叫化一拍大腿道:“嗄!我拿它當法寶打退那女娃兒的絕招後,便沒有找到了,我想大概是上面油膩的緣故,所以給野狗拖走了,現在害得我光腳板………不過,這倒也蠻舒服的,我叫化子天生的叫化命,穿鞋不得………”

李劍銘淡然的笑了笑,便與老叫化一同走出祠堂外。

老叫化吩咐了一下站在門口的兩個弟子,便偕李劍銘,往約定的地方躍去。

老叫化邊跑邊說道:“少林的憨和尚,與家師生前乃是好友,後來家師逝後,憨和尚在嵩山絕頂面壁而坐,聽說是要參悟達摩老祖師當年留下的一些神功奇技……”

“而自慈安接掌掌門以來,即與我丐幫不對勁似的,老是理都不理我幫弟子,此次竟又與一向狂妄無比,自居玄門正宗的武當派聯合一起找我們麻煩………”

他側首對李劍銘莊重地道:“今天你可不能因為一時心軟,而致於放過了那些臭雜毛,否則我丐幫弟子,今後將不能在江湖上混了,那時死傷的弟子,必定比現在還要多………”

“要知這些臭鼻子,揹著一副假面具,用替天下除害來掩飾自己的胡為,嘿嘿,殺了人後,就跑到三清面前,大念鬼經,畫些鬼畫等的東西,騙騙人,呸!我叫化子還不知道要比他們好多少倍!”

李劍銘應了一聲,他忖道:“不管怎樣,今日一定要把丐幫的聲望樹立起來,雙方的仇怨也要一清,否則今後自己不在之時,本幫豈非會吃大虧了?”

“想到五年前,竹杖神丐老恩人,為了救我,而致死去,我這生命都是由於他方能夠延續下去的,為了報答這份恩德,我必要把丐幫振興起來。就算為了這樣,而使天下都與我為敵,我都不會搖頭的………”

他忖思到這裡,說道:“幫主!今日我一定將丐幫威信樹立起來”

老叫化聽到李劍銘這樣堅定的話,心裡一陣激動,他無言地伸出了手,在李劍銘肩上拍了拍。

他感激地道:“由於你的這個決定,我丐幫千百弟子,必定會永遠感激你的。”

他搖搖頭,嘆息了一聲道:“唉!想那二百年以前,我丐幫二十七代幫主絕代異丐掌幫主位時,丐幫為天下第一大幫,威震天下,無人敢犯,與東海黃沙島的詭門奇功齊名。”

“想不到現在連少林也來欺負我們叫化子了,真是………唉!我老叫化自己也引為慚愧,經常都在自責……”

李劍銘問道:“幫主我看你的輕功,比你的武功是要強得多了,這點是什麼原故呢?”

老叫化聞言黯然道:“本來我當初的武功是很強的,但是有一次遇見………唉!往事已逝,也不要再多說了,總之,我現在武功頂多只及得以往七成,那其餘三成已經完了………”

李劍銘詫異地問道:“怎麼會有這回事呢?這是我第一次聽到的事,幫主你可否告其端詳?”

飄渺酒丐想了一想,還是搖搖頭,他說道:“現在我只要能找到當今藥學大師銀髮華陀,這個病就能好,功夫也可以恢復………”

李劍銘驚問道:“銀髮華陀?那你為什麼不去找他呢?”

老叫化苦笑道:“銀髮華陀為現今天下第一的醫學大師,但是自從十年前,就已經不在江湖出現了,誰也不知道他的下落………”

李劍銘道:“你為什麼不早點問我呢?我知道銀髮華陀下落。”

老叫化驚喜道:“你知道?他在那裡?”

李劍銘道:“去年我自終南下來,聽說他是在終南山頂,不過我倒沒有找他………”

老叫化啊地一聲,不勝喜悅地道:“真想不到我老叫化竟也有這麼一天,哈哈!你們那些猴崽子,再也跑不掉了………”

李劍銘問道:“幫主,你好像是曾被人暗算?所以才變成這樣。”

老叫化搖了搖頭,嘆口氣道:“唉!這隻怪我生平嗜酒如命,所以才會如此………”

他咳了一聲,說道:“現在我簡單的告訴你吧!我以前本不是丐幫弟子,我原先乃滄州之武師陸地飛雲,那時我是滄州武館裡坐第一把交椅的大師傅,但是因為我從那開始嗜酒,而每飲必醉。醉必毆人,故而曾鬧過許多的事,但由於我在該地倒也很吃得開,所以結果也就不了了之,沒把事鬧大起來。”

“有一次,我在醉後大發狂言,遂遇到了一個年青的人看得不順眼,於是跟我賭飲酒……”

“那時,我的酒量已可算是滄州第一,所以也不多管,遂和那人賭下去了………”

“他媽的巴子!那小子竟然是我一個對頭所買通的五毒門下的一個徒眾,他在酒樓裡下了毒藥,登時我喝了下去,便昏倒地上………”

李劍銘聽到這裡,他憤然地道:“你又是被人放毒的,哼!五毒門,我李劍銘發誓要將這些擅於下毒的人殺了,絕不放鬆一個………”

老叫化看了李劍銘一眼,默然地嘆了口氣道:“待到我醒來後,發覺我被恩師竹杖神丐救起,並給我服用了本門的‘臭狗丸’,但根本無法將毒性驅出體外,於是恩師拚了損耗功力,為我將毒性逼至尾關之上,又將一種草藥給我服下,卒將毒性鎮住,不再勃發,但是我以前的功力已經全失,只能重新的再跟恩師習藝了。”

“我所中的毒,好在並不怎麼特殊厲害,所以僅僅每五年才變動一下,為了減輕痛苦,我又拚命的喝酒,因為我曉得酒能麻醉一個人的神經………”

他搖了搖頭道:“普天之下,僅僅銀髮華陀的一隻白玉蟾蜍,以及大雪山深谷裡的墨玉之精,能解得天下百毒之外,其餘就要獨門的解藥了。”

“那五毒門久居苗強,深得當地土人弄蠱之術,配合他們的毒藥,更是厲害無比。”

“我老叫化在四年以前,曾冒險到苗嶺走一趟,但是五毒門卻已遷到中原來了,並且聽說可能還要開門立派,與中原各派爭雄。”

“不過至今為止,未見任何動靜,這個倒令我惑然不解,不知足何原故………”

李劍銘哼了一聲道:“只要他們在那天開府,讓我曉得了,我定必仗著王者之劍將他們殺個乾淨,替天除害。”

老叫化道:“待至此地事了,我必要上終南一行,希望能夠找到銀髮華陀,現在我們加快速度吧!他們也許都等急了。”說著,他腳下一緊,向前飛奔而去。

李劍銘獨門“流星飛逝”的輕功施出來,有如御風飛行,姿勢美妙之至,態度而又從容,毫無一絲火氣,直驚得老叫化盡吐舌頭。

他說道:“老弟,你這身輕功,天下將無人出其右者,我真懷疑你大概是未出孃胎前就已經練好了這身功夫………”

李劍銘笑道:“我機緣巧至,服食許多的仙葉靈藥,復經令師打通穴道,經過了苦心修練後,所以有這點成就,這倒沒什麼。”

老叫化還想要說話,李劍銘道:“呶,這不是快到了,他們都在峽谷後等著我們呢!”

老叫化聞言凝神一看,只能見到幾個模糊的影子而已,他心中暗自嘆息著自己的不行,同時也衷心的佩服著李劍銘眼力之強,突地一個念頭閃現他的腦際。

他說道:“老弟,你現在盡你最快的速度躍去,讓我看看倒底什麼是輕功的極限!”

李劍銘側目一見老叫化臉上充滿了期望之色,他笑道:“好吧!”

話聲裡,他長嘯一聲,體內真氣飛快地一轉,整個身子拔高六丈。

在空中,他吸了一口氣,雙臂一展,有如急矢似的,直飛射出七丈之遠,他身子將要著地之時,雙足一拳一放,雙掌向地下一拍,一個身子又飛彈而出,直穿出三丈之外。

他每一個起落幾達十丈。一口真氣在他體內深深不絕的運行,眼看距那峽谷將近,只有約十五六丈之距離了。

他突地心裡一個念頭轉了轉一下,他忖道:“我若是以兩心神功,交替運用,那我不是一口真氣可運行加倍,速度定必增加不少”

他清嘯一聲,獨門兩心神功使出,只見他雙臂一振,身子斗然飄起六丈,向前疾射而去,待至他一口真氣稍竭時,他的身子已飛躍出約六丈之遙。

他左掌擊出一股掌風一拍地面,整個身子又彈出三丈,在空中,他真氣衝入右邊穴道,恍若另一個李劍銘提氣飛躍,四肢一張,瀟灑的平飛而出,直射入谷內。

他身子輕飄飄的落下,全無絲毫火氣,姿態美妙之極,他此時心裡也是得意之至,因為他遠遠的超越了人類體能上的極限,達到他平日無法達到的地步,他興奮地忖道:“我的輕功已是天下第一了”

他仰天一聲長嘯,將他心裡的興奮從這嘯聲裡抒發出去。

嘯聲迴盪在空中,震得松枝頭上的白雪,飄飄的墜落地上,簌簌直響。

他嘯聲方畢。揚目一看,只見場中聚集的數十人,沒有一個不是面如土色,一臉的驚懼之容。

這時,少林掌門慈宏大師走上上前道:“大俠神功蓋世,老衲衷心佩服。只不過……”

玄清子滿臉憤慨的上前一步,厲聲說道:“大師,你要知姑息足以養奸,縱使他功夫多強,但我武當弟子前仆後繼,定必除去此獠”

他話聲方一落下,一道人影自峽谷外飛掠而近,老叫化落地後,說道:“哈哈!老弟,你是使出法術?還是輕功啊?怎麼一下能夠飛出十丈開外?”

他兩隻鼠眼一轉,見到了站在後面的一箇中年道士,他打招呼道:“哈哈!八指仙翁也來了,你華山派也看不慣我們這些要飯的?”

八指仙翁打了個稽首道:“無量壽佛,幫主你好,數年不見,幫主風采依舊,真是可喜可賀………”

老叫化道:“牛鼻子,你是愈來愈年輕,這才算是可喜可賀呢!”

元幻點了點頭,稱謝一下,對李劍銘道:“無量壽佛,大俠上次駕臨敝山,貧道未曾遠迎,尚請大俠原諒”

李劍銘微笑道:“那裡,在下得罪了道長,尚要請道長原諒才對。”

元幻問道:“大俠既是師承落星天魔,不知為何敝派之劍招………”

李劍銘哦了一聲道:“你是說那招‘海市蜃樓’?我僅只………”

他話還未說完,玄清子右手持劍道:“這可不是你述說家常之處,今日我武當布有一劍陣,正要向你討教討教,若是你能闖過我武當‘九子連環劍陣’,那我武當則束手回山”

慈安大師接上去道:“我少林之羅漢陣,施主昔日曾予破去,現在老衲仍然厚著臉皮,再以‘十八羅漢陣’領教施主神功”

華山八指仙翁點點頭道:“敝派之‘六合劍陣’也要請大俠指教……”

他話還未說完,老叫化嚷道:“你們要不要臉,三大正派的掌門竟也敢說出這些話來,哼,想要打車輪戰,我老叫化第一個不答應”

他說到這裡,怪叫一聲,喊道:“丐幫弟子!你們全出來!”

“荷”一聲巨大的喊聲,從谷中的松林裡,從峽谷邊的山脊上,從地洞裡傳了出來。

接著,無數的叫化子走了出來,從地洞裡,從松林裡,從山脊上,一起湧到老叫化面前。

他們高聲喊道:“上天福佑幫主,上天福佑丐幫”歡聲雷動,直衝雲霄。

飄渺酒丐呵呵大笑,高舉手中綠玉杖,向著幫中弟子打著招呼。

飄渺酒丐問他身旁一個老叫化道:“宮長老!本幫弟子來了多少?”

宮長老答道:“三袋弟子一百名,二袋弟子二百名,二袋以下弟子三百名,一共六百名弟子聽命幫主吩咐,此外尚有二千名弟子,正從各省兼程趕來,今日下午可到。”

老叫化右手竹杖一揮,高聲喊道:“幫中弟子聽清,現在布‘打狗大陣’”

他話聲才一完,幫眾大喊一聲,無數的竹杖高舉起來,一陣移轉,竹杖在各人眼前搖幌交錯,雜亂的變幻了一下,便布好一個陣法,圍在各人外面。

老叫化喝道:“今日我丐幫遭受外侮,每個弟子必須全力以赴,保持我幫一百多年來的盛威”

他說到這裡,對少林掌門道:“老和尚!你看清了,今日我們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你們也不能說我不顧交情了。”

慈安大師暗暗心驚,他忖道:“傳聞丐幫有三套陣法,平時根本未曾見他們施出,也不知道威力如何,但適才的一個變動,威勢實在不小,門戶根本看不出來,變幻甚是奇特,今旦該如何呢?……”

他正在這裡沉吟不決之際,玄清子吼道:“你們幫眾雖多,但是今日只能多多送死,叫化子,你不要怪我武當的大造殺孽了。”

老叫化笑了下,狠聲道:“我丐幫弟子若死了一個,定必要你武當十個來償命,若是我們這些弟子都死了,那你們武當山將會變成平地!你們那些雜毛一個也跑不了!”

玄清子咬著牙道:“你要這樣,那麼從今起,我武當派見一個叫化殺一個………”

李劍銘原本在看著那地上的地洞,他想不到丐幫弟子,竟然掘地洞而出,而且所佈之“打狗大陣”威勢也不小,所以欣慰的看著那些弟子,心裡也不願他們為自己而死傷。

此時又一聽玄清子口出狂言,競要盡屠丐幫弟子,他頓時大怒,喝道:“住口!”

他俊目精光射出,說道:“我李劍銘今日若不取你的命,誓不為人,你那什麼屁陣使出來吧!”

他對飄渺酒丐道:“為了避免更多的血,流在這塊地上,我自己去向他們挑戰,待至我不行之際,幫主你再布這打狗陣法吧!”

老叫化急道:“你………”

李劍銘一笑道:“難道你不相信我的武功?”

他也沒等老叫化答話,便闊步走出,大聲道:“我先領教武當的‘九子連環陣法’,其次少林的羅漢陣,再其次華山的‘六合劍陣’………”

他目光掃及,只見有些人現懷疑之容,有些卻是敬佩交加,他頓時一股傲氣上騰胸膺,他豪氣勃發道:“你們三個陣法一起來吧,我單劍一掌必要破去!”

他這話一出,頓時一陣譁然。老叫化叫道:“老弟,你………”

慈安大師宏亮地呼了聲佛號道:“施主豪氣真個令老衲佩服,但………”

玄清子仰天一個哈哈道:“你自己要送死,誰也不能怪。”

他右手長劍一揮,站在他身後的武當弟子,立即湧了上來,他喝道:“佈陣!”

頓時十八名武當弟子團團的圍住了李劍銘,各人左手搭著旁邊同門的右肩,圍成一圈,劍光閃爍間,“九子連環陣”已經布好。

玄清子對慈安大師道:“掌門人!此人為害江湖,較之往日落星天魔更甚,大師須知此次若縱虎歸山,那我正派弟子將永無安寧之日,至時,血流遍山,哀號遍野,你我就罪孽深重了,大師尚請深思!”

慈安大師腦中無數念頭飛快地一轉,他見到李劍銘傲然的站在武當劍陣內望著自己,模樣威武之至,他長眉一剔,喝道:“佈陣!”

喝聲裡他禪杖一揚,十八個少林弟子滿場遊走,在武當劍陣外又佈下一層羅漢陣。

華山八指仙翁臉色變幻了一下,也喝道:“佈陣!”

華山弟子大喝一聲,只聽“嗆”地一聲,長劍已經撤出,映著烈日閃閃發光。

元幻將長劍撤在手中,身形一動,已經站好方位,他長劍一舉間,三十五把長劍,也一起揚起湊在一起。

他低喝一聲,長劍一擊其他各劍,利時只見人影一分,那些道士散了開去,各自站好方位,分佈在羅漢陣外。

李劍銘一見華山六合劍陣也布好!他長笑一聲,喝道:“我若破去此陣,你等該如何打算。”

玄清於摸著左手的斷腕,他說道:“武當今後永不與你為敵!”

李劍銘喝道:“你們這些武當派的應該全部自殺!”

玄清子聞言面色一變,但是他見到面前這三個層層密密的劍陣,信心立起,他大聲喝道:

“好!”

李劍銘朗笑一聲,右手飛快地一幌

只見一道銀色光芒斗然大熾,直衝雲霄,敢情他在一個極短暫的時間裡,已將王者之劍撤出,並且還舞了一招,劍光閃動裡,他橫劍當胸,俊目含威的凝視著面前的武當弟子。

他見到那些武當道士,臉上滿是恐懼之色,頓時哈哈大笑,彈劍高歌道:

“神劍一出雲星黯,

落星追魂天下寒。”

※※※

且說李劍銘被圍在武當、少林、華山三大宗派的鎮派劍陣之內。他神色自若的亮出那枝王者之劍,彈劍高歌道:

“神劍一出雲星黯,

落星追魂天下寒。”

劍刃被彈,有若龍吟虎嘯,鋒芒電射而出,耀人眼目,而他那嘹亮有若金石交鳴的歌聲,更是直衝雲霄,氣勢懾人之至。

谷中三大門派的弟子,手持兵器,腳踏方位,遲遲不敢一動,每人瞼上神色都是變幻不定,時而恐懼,時而羨慕,但立時又變為憤恨。

聚在崖壁旁的一般丐幫弟子,此時從那人群隙縫中看將進去,見到了李劍銘橫劍高歌的神情,齊都高舉竹杖,大聲歡呼。

一時歡聲雷動,震於四野,谷中松枝上的積雪簌簌下垂,每人耳鼓也都震動不已。

李劍銘雙眉一軒,手中長劍一舉,腳下輕移之間,在武當“九子連環陣”中,轉了一圈。

頓時劍陣齊被引發,武當弟子手中長劍一抖,左手收回,揑了個劍訣,橫置胸前,身子一齊朝右邊轉個半弧,每兩人面對面的,將長劍搭在一起,足下踏著方位轉動起來。

劍身相擊著,發出一陣清脆的聲音,長劍映著日光,射出閃閃的光輝,無數道光芒,交織在一起,成了一面龐大無比的光網,在緩緩地縮小………

就在“九子連環陣”剛一發動時,中層的少林“羅漢陣”也起了變化。

慈安大師唸了聲佛號,手中那粗如兒臂的純鋼鑄成的禪杖一揮,喝道:“布大陣十一法龍騰千里”

喝聲裡,少林弟子禪杖一架,交錯縱橫的移動了一陣,整個陣勢便緩緩的朝左邊轉動。

少林弟子滿臉肅穆的手持禪杖,腳踏方位,緩緩隨著陣式轉動。每人眼睛都注視著慈安老方丈手中那枝粗大的禪杖。

慈安大師雙目炯炯的望著前面,他轉了一圈後,便將禪杖一豎,往地下一頓

只聽“噗”地一聲,他那枝粗若兒臂的禪杖,已經沒入地下約半尺多氣,他隨即雙腳一盤,坐在禪杖的後面,閉上眼睛。

一時只聽“噗噗”之聲不絕於耳,少林弟子們都依樣的坐好在禪杖後面,閉上眼睛。

場中那麼多人,誰都不知道少林寺為什麼如此,齊都怔怔的望著。

須知少林自北魏達摩祖師從西或東來之後,方始在河南嵩山少林寺中,傳授強身健體之功。

待至達摩面壁十年之後,乃悟出武功之最大法門,創易筋洗髓之上乘內功,傳之於少林僧眾,遂使少林一脈廷綿下來。

後經歷代之掌門或派中之超俗弟子,增創一己之練功心得,遂而有七十二絕藝之傳下,使得少林一派躍為九大宗派之首,執武林各派之牛耳。

這“羅漢陣”有大小兩種,變化各各不同,大羅漢陣乃以一百零八名弟子使動全陣,整個變化有九種之多,神奇莫測,天下幾乎無人可破。

不過另外一種由十八個弟子所佈的小羅漢陣。則是威力更大,變化更多,足足有一十八種的陣式變法,但是這種陣法因是變化甚多,必須要功力高深的弟子,方才能夠使出。

數百年來,少林威勢浸浸乎其他各大宗派之上,誰有人敢與少林作對,惟此種十八羅漢陣,卻從未有一施的機會。

百年前落星天魔夜上少林,在上院之內,被圍在一百零八羅漢陣內,經過一番苦鬥,方始闖出陣外,飄然下山,從未勞動少林布出此一十八羅漢陣,蓋這種陣法循環不已,生生不息,非至陣中指揮之人住手,方始停頓下來,否則無人能破。

此時慈安大師所佈之法乃第十一大法龍騰千里,這陣法系由西域佛門“天龍墊定禪功”所演變而來,陣式一定,門戶卻有千百種之多,令人迷惑不已,而至喪失心志,闖入死門,故而威力極大。

慈安大師盤坐在地,心裡忖道:“此陣威力無儔,老衲為了天下生靈免受落星追魂殘殺,乃不得不布此大法,希望擒獲落星追魂,則天下幸之。”

他頓了頓,又想道:“羅漢陣鎮寺數百年來,從未一用,想不到練來如此的艱難,花去我數月時間,方始練好三種大法,唉!但願能夠擒得此人”

且不說少林掌門在此想著心事,且說那最外一層的華山掌門八指仙翁元幻道長。

他見到武當劍陣已被引動後,遂大喝一聲,將長劍一平胸前,左手虛虛抱住,肅然立好。

頓時卅五名弟子,但都各將長劍一平胸前,同樣的虛虛抱好,肅立在各面的方位上。

老叫化飄渺酒丐看到場中交錯奇幻,不住遊走的武當弟子,此時一陣的轉動,已將所有空隙填滿。

只見到閃閃發光的長劍,以及灰色的人影在滿場遊走,根本見不到站在裡面的李劍銘。

他心裡忖道:“乖乖我的媽!這個武當派的劍陣倒也厲害,他孃的!連一個鳥都飛不進去,人要怎麼出來?”

他眯著那兩隻細眼,望了望盤坐的少林弟子,又細細的打量了一下華山派所佈的六合劍陣,皺了皺他那紅通通的酒糟鼻子,撇了一下嘴,自言自語道:“這些和尚道土怪模怪樣的,就好像這裡死了人,要做法事一樣,板起個臉坐在那裡………”

他搖了搖頭,將右腳提起,放在手裡,死命的掏了幾下,滿臉舒服的忖道:“他奶奶的,穿了幾個月拖鞋,倒反而把腳穿得更爛了,癢起來真難受,不過,揑起來,倒也真舒服………”

他把揑腳的雙手放在鼻孔前嗅了兩下,聳動一下鼻孔,回頭高聲道:“丐幫弟子,脫下蔴袋來!”

他右手一伸,將插在背後的綠竹杖拿在手裡,拿起背後的紅葫蘆,打開塞子,對著嘴裡灌了幾口酒。

他用那油膩的袖子,擦了擦嘴角上和鬍子上的酒潰,將葫蘆背好,喝道:“你們跟我來,布‘打狗大陣’圍在他們這鳥陣外面”

“荷”丐幫弟子一陣喊叫,左手提著蔴袋,右手拿著竹杖,跟在飄渺酒丐後面走去。

老叫化走了二步,回頭高聲道:“今天事情一了,每人賞母雞兩隻,老酒一斤,由本幫長老落星追魂李長老犒賞大家”

他這話一出,丐幫弟子又是一陣歡呼,高高舉起竹杖,隨著老叫化走去。

此時那斷了臂的玄清子,他一提長劍,飛奔上來,氣呼呼道:“老叫化,你要怎的!”

飄渺酒丐一眯眼睛,見到是玄清子,他霍然露出那黃澄澄的大板牙,一瞪眼喝道:“怎麼!你鼻子那一杖吃不夠?還想再來一下是吧?小心我的‘臭狗翻身’!”

他左手一揮,制止了那咬牙切齒,蠢蠢欲動的森羅絕丐,又狠狠說道:“我丐幫弟子倒轉頭來,每人放個屁,都可以把你衝出這峽谷!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他呸地一聲,吐了口唾沫在地上,喝道:“開始布‘打狗大陣’。”

喝聲裡,丐幫弟子飛奔而去,圍在華山“六合劍陣”之外站好。

老叫化望著那憤憤跑開的玄清子,冷笑了一下,將手往下一揮,自己往地上一坐,把竹杖架在膝上。

頓時那些丐幫弟子,把手中的麻袋,一起放在地上,坐了上去,同樣的把竹杖放在膝上,全神的注視著裡面。

老叫化一見大陣已經布好,他得意地點點頭,捧起葫蘆來,一仰天又往嘴裡灌了兩口。

剛在他葫蘆放下的當時,一聲長笑,一陣嗆嗆的聲響,自陣中傳來,他趕忙放下葫蘆往裡面一看。

他只見武當的“九子連環陣法”一陣紛亂,十八個道士的手中長劍俱被削斷,李劍銘手腳齊動間,已如一陣風似的,把那些佈陣道土的穴點住。

只聽“噗噗”數聲,那些道士吭都沒吭出來,使已翻身栽倒地上,臥在一堆。

李劍銘手持斷刃之神劍,傲然的走到羅漢陣前,圍繞了一週。

老叫化伸出舌頭舐了下嘴唇,高喊道:“好!”

他心裡忖道:“他奶奶的!畢竟落星追魂名震天下,這個我看都看不懂的鳥陣,他就這麼一會兒,便破去了,真了不起,哈哈!他又是我丐幫的長老………”

他一摸紅鼻子,高聲喊道:“落星追魂,天下之雄”

丐幫弟子一聽,俱都高興地大聲喊道:“落星追魂,天下之雄。”

李劍銘走完半圈,已見到少林陣法布起,他忖道:“剛才武當的陣法,我是早巳知其奧秘,故而破來不費勁,但是少林所佈的這個陣………”

他搖搖頭忖道:“這不是那次的羅漢陣,那天人數那麼多………”

他繞完一個圈子後,見到少林掌門已經站了起來,拿好了禪杖,他忖道:“我不能讓這些道士的身體佔去我的地方,影響到我劍術的施出。”

他走到中間,將長劍插在地上,提起兩個道士,喝道:“幫主接住!”

喝聲裡,他雙手一揮,只見兩個道士高高飛起,越過兩個大陣,落在老叫化身上。

老叫化呵呵一笑,反手接住那兩名被點住穴道的武當道士,隨手扔在地上。

李劍銘雙手連揮,僅一會兒便已將倒在地上的十名道士扔出場外。

他得意地綽起寶劍忖道:“倒底清虛門絕藝為天下第一,也幸虧師伯教我的佈陣之法,否則今天破這個‘九子連環陣’也不會如此輕易了。”

敢情他方才進入武當劍陣之內後,便緩緩的遊走了一圈,引發起劍陣的轉動。

他走完一圈後,便立定在陣式之中,右手斷劍斜指腳下,雙目凝視著周圍轉動的陣式。

他只見武當陣式一轉,立時面前一片灰黑,根本沒有一絲空隙可以看出去,眼前只有無數轉動的道袍,以及許多閃爍不定的劍光。

他調整呼吸,佇立了一會,但見那些武當弟子是兩兩而動,一人向左則另一人向右,成交叉狀的把整個陣式彌合得天衣無縫。

他雖是站立不動,但是腦中的念頭,卻是飛快的轉動,那昔日老夫子所授的五行八卦此時已不可用。

於是他想到前幾天中原神君傳授他的河圖洛書上的陣式,以及一些古代殘留下來的各種奇陣怪陣。

他忖思了一會,但見一條條的人影,漸漸的逼近了自己,無數的劍光,也都往自己身上招呼了。

敢情這劍陣已在逐漸縮小之中………

他手中斷劍一橫,腳下轉動“天星步法”一招“飛星暗渡”,灑出一片銀色光影,電射而出。他斷劍方一出手,頓時面前一空,劍陣一個移轉,已將他招式避過。

立時,二大股氣旋自他身側壓體而至,數縷劍風直刺他背心要穴。

李劍銘想不到這劍陣威力倒還不小,轉動又是如此快速,他左手斜拍一掌,手中寶劍倏化“追魂十二巧打”中之“無常倒頭”。

一溜銀光倏現之際,“嗤嗤”數聲,化為萬點星芒電射而出,直往他身後襲來的長劍劈去。

就在他寶劍反手劈出之際,他見到眼前兩個道士交錯互換的倒置了一個方位,劍勢又兜了回來。

兩枝長劍輕擊一下,詭奇無比的刺向他小腹“氣海穴”以及胸部“幽門穴”上,來勢快捷狠辣,奇幻莫測。

他“嘿”地一聲,手中劍招未等使完,手腕一帶,全身一弓,劍環全身,一招“星幕密密”已經護住全身。

兩股氣旋就在他劍招使出的當時,已撞在護住他身外的一層劍幕之上。

“噗噗”兩聲,他的手腕一顫,竟然幾乎露出漏洞來,一個身子幌了兩下,方始將下一變式使出。

一時劍光大熾,銀色的光圈猛然暴漲,往外撐去,劍幕已經疊成三層之多,直將那已經逼近來的“九子連環劍陣”逼出二丈之外。

李劍銘此時一口真氣運行全身,充沛不巳,那三日內中原神君所口授的奇妙陣式,以及一些各派的怪招,俱都一一閃過他的腦際。

他忖道:“這個陣式好像是‘九宮八卦陣’,但是卻又多了一道連鎖的劍勢,剛才那兩股劍氣,似乎足連合他們十八個人的內力一下,都撞得我動了一動……”

“啊!莫非是兩儀生化之理,取其生生不息,互長互化之根源,而各自以內力擊出一個招式裡的小變法。”

“那麼九根長劍合成一個完全的劍招,九人內力合成一股內力………啊!且讓我仔細的想想看……”他吸進口氣,寶劍繼續的將這招“星幕密密”使全,銀色劍網直擴大至三丈之外,將他護在裡面。

須知這落星九式,乃昔日天下第一,武林之聖的萬劍之聳蒼松上人所創。

每一個劍式之變化足足有九個之多,一共分為六小招及後面的六大招,共十二招。

劍招連環使出之後,天下無人能敵,每一使完一招,則威力漸漸加強,而最後一招之威力,足有第一招的三倍之大。

昔日落星天魔僅仗此九招,而能稱霸天下,無人能敵,非至各派聯合,乃才擊敗落星天魔,使其受傷而逃。

故而此時李劍銘使出這整個劍招中唯一防守的“星幕密密”來,威力圈足達三丈之外,將武當劍陣硬生生的撐出劍幕外。

李劍銘此時腦中千百個念頭一閃而過,驀地,他臉上露出了笑容,他好似已經握到了這裡面的關鍵。

他得意地笑道:“哈哈!我還一直盡在那些古代殘缺的劍陣裡兜圈子,原來這只不過是將兩儀九宮混合而成的二個非驢似馬的怪陣而已。”

他此時智珠在握,右手實劍收回,護住心胸,說道:“你們這些雜毛聽著,我在三招之內,要破去劍陣”

他話一說完,便將寶劍往脅下一藏,呼了一大口氣,抱住頭呆呆地站在場中,看都沒看那些道土一眼。

他劍幕一收,“九子連環陣”便已逼近,圈子又縮小到五尺之內。

那些道士原本心裡恐慌,想不到李劍銘的一招劍式,威力會那麼大,舞出的劍幕達三丈之遠,身子稍一移近,便會覺得出全身被束,呼吸一窒。

故而只能一直在劍幕外轉動,遞不出招式進去,都心想長此下去,直會轉都轉昏了頭,所以心裡俱都恐懼不已,而又勢不能放手。

那知突地李劍銘竟然收招不理,立時眾人齊都手上一緊,陣式流動間,已縮得小小的,僅容五尺空隙。

武當的道士滿場遊走,看見李劍銘卻又抱住頭不動,那枝斷劍也都挾在脅下了,齊都心裡一喜,手上劍勢發出。

兩個轉側之間數聲輕響裡,十八枝長劍齊往李劍銘身上刺來。

兩大股迴旋氣勁壓得李劍銘的衣服都在臘臘作響了,李劍銘仍然一絲不動,理都沒理那些快速有若電閃的劍尖刺來。

剎那間,十八枝劍齊都刺在李劍銘背心

只聽“噗噗”數聲裡,李劍銘長笑一聲,以左足為軸右手寶劍斜斜一帶,一個身子有若陀螺似的飛速的急轉。

“嗆嗆”聲裡,十八枝長劍齊著把手之處被削斷,劍刃齊都墜落地上。

就在這些道土一楞之際,李劍銘連手帶腿,迅捷愈若電掣的將這十八個道士點住穴道,“九子連環陣法”立時瓦解無遺了。

李劍銘將武當道士扔出陣外後,他眼看著少林和尚俱都臉上動容,滿現驚詫之意。

他斜掣寶劍滿場遊走了一圈,便緩緩站在羅漢陣中央,全神注視著羅漢陣的門穴變化。

此時那些盤坐地上的少林和尚,俱都又閉上了眼睛,將右手緩緩置於頭頂,左手原式不動的置於腹下。

少林掌門慈安大師深深的呼吸了兩口,長眉一聳合掌呼了聲:“阿彌陀佛”

他佛號方一呼完,便雙腿一登,已經站了起來;他拿起插在面前地上的禪杖,舞出個月牙光弧之後,便挾在右脅,雙足斜立,成一丁字步站好。

他喝道:“天龍蟄定,定若虛幻,空月斜起,龍騰千里”

喝聲一完,十七個少林和尚俱都躍起,拿起各自的禪杖,舞出一個閃閃的光弧。

一時各種模樣俱都出現,有的站立,有的斜臥,有的作一登山之式,有的單足獨立,有的合掌,有的扛杖………

李劍銘雙目光芒漸漸射出,他屏聲靜氣的,將寶劍橫架左手二指之上,兩眼注視著面前這奇怪詭絕的羅漢陣。

他看了一陣,也看不出什麼名堂來,注視愈久,心裡愈是驚奇,彷佛陣式之中,蘊有一種巨大無匹的潛力似的,令池心裡漸漸的起了恐懼。

他深吸口氣,肅穆無比的打量著這十八種模樣,一個身子有若嶽立淵峙似的屹立著,動都沒動一下。

一個峽谷之中,全都靜悄悄的,沒有一絲聲音,每個人都睜大了眼看著天下第一名陣與天下第一年青好手的戰爭結果如何。

空氣彷佛凍結起來,又彷佛時間完全停頓了………

連微風都不敢溜進谷裡,僅只悄悄的繞著谷外而過………

一柱香的時間過去了。

李劍銘全身的袍袖在緩緩的鼓起,他的橫架在左手兩指上的長劍,此刻已緩緩收回,又斜斜指著蒼彎。

他把嘴唇抿得緊緊的,腳下只移出半步,他腦中盡在想著慈安老和尚那句話:“天龍墊定,定若虛幻,空月斜起,龍騰千里”

他愈想愈紛亂,遂搖了搖頭,忖道:“今天我不想大開殺戒,否則我那無敵三招一出,則天下無堅不摧,羅漢陣瓦解之下,十八條生命也就完了。”

“所以我要想辦法從這陣式裡的破綻處著手,而破去此陣,並非用壓力破去……”

他喃喃的低聲念道:“天龍墊定定若虛幻………嗯!這是什麼意思?定若虛幻?……”

他搖了搖頭又喃喃念道:

“空月斜起

龍騰千里—”

他忖道:“啊!莫非這種功夫是由一種天龍墊定功夫所變化而來,它講求‘空’,‘虛’,‘幻’………”

“但是,他們這些奇形怪狀的樣子是幹什麼?並沒有空虛幻呀!他們還是要用禪杖,要……”

“哦!空月斜起,龍騰千里,莫非一陣一式被引起,剛在一個剎那間內,可以變幻出甚多招式,因而有龍騰千里之說……”

他腦中無數的念頭在輪轉,變幻不定,他呼出一口氣,兩眼定睛專注陣裡,他又看了長久,仍看不出來其中的奧秘。

他忖道:“這陣式彷佛一團結得緊緊的鐵鏈似的,不但將人捆住,彷佛也將這人的心捆住一樣。”

“我要斬斷這條鐵鏈,用我的寶劍,我的這枝王者之劍。好吧!我且來試試看,反正我身上穿有銅甲冑,不致於怕被打死……”

他朗然一笑,腳步斜斜便待繞身進招。

驀地

一縷細若遊絲的簫聲,自谷外傅來,清晰地傳進每個人的耳鼓之內。

谷內正在劍拔駑張之際,一聞這聲簫聲,各人齊都一驚,李劍銘劍眉一軒,又把腳縮了回去。

谷內沒有一個人回頭看出去,但是齊都靜靜的屏聲靜氣等待著吹簫之人的出現。

簫聲漸漸的從微弱而變為宏大,音韻也都更為圓潤,彷佛在向谷內各人談話似的,又彷佛在笑著谷內的人們。

簫聲轉了個折後,倏地一變為高昂剌耳,尖銳的音調,一下接著一下的往各人耳鼓刺進。

圍在最外一層的丐幫弟子,此時都臉現痛苦之容,紛紛的用手掩上了耳朵………

飄渺酒丐原本心驚於少林陣法的厲害,而忖思怎樣幫助李劍銘,此時突地聽到了這怪異的簫聲,使到他自己都覺得不舒服起來。

他回過頭去,看著谷外,大喝道:“他奶奶的你家死了人,吹得這麼難聽的鬼簫,那個小子替我滾過來!”

他這罵人的話才一說完,吹簫之人好似甚為震怒,簫聲一變為更加刺耳,聲音裡帶著一種說不出的難過來,而且隱隱帶著一種巨大無比的力量,彷佛反抗它,自己便會粉碎似的。

老叫化覺得心口一緊,胸中那顆心,好像會跳了出來似的,他趕忙用手掩住嘴,重重的喘了口氣。

這時華山的六合劍陣仍然在佈列著,只是華山弟子齊都皺眉掩嘴。滿臉痛苦之容。

而少林的羅漢陣,卻一些也沒受影響,每個和尚只輕輕的閉上了眼簾,僅露出一絲視線往外看。

李劍銘自玄關通後,視力更是銳敏無比,他緊抿著嘴,看著崖壁缺口外,只見在幾丈之處,有五條人影漸漸行近了。

他很清晰的可以看到那中間的一個全身藍色綢衫,背插長劍的英俊青年,正在拿著一根黑色的長簫,放在嘴邊吹著。

“在他身後有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還有兩個壯年漢子,哦!還有………”

“啊!那不是慧琴姐嗎?”他低低的驚呼著。

他兩眼不動,注視著那躍近而來的公孫慧琴。

他見到她那粉紅的臉頰,那彎彎的眉毛,那小巧微帶弧形的櫻唇。

他心裡震憾著,他喃喃道:“啊!她還是喜歡翠綠色的衣衫,只不過她那飄飄的長髮,此時已經做成一個髮髻,這樣使得她更加美了……啊!她的眉毛為什麼皺起來呢?眼睛裡也充滿了憂鬱………”

他一面痴痴的望著公孫慧琴,絲毫沒有覺察到場中情形。

突地

“啊”一聲痛苦的叫喊聲,把他自幻夢中拉回現實,他立刻就看到了谷內丐幫弟子的痛苦神情,他也聽到那怪異的簫聲了。

他憤怒地一豎眉,仰天一聲長嘯,接著喝道:“放手”

他的喝聲恍若有形之物,直撞入點蒼掌門謝宏志的耳裡,使得他心頭一顫,雙手一跳,便將簫聲止住。

他驚忖道:“這個年青人是落星追魂吧!好深湛的內功,連我耳鼓都隱隱發痛”

他側目一看身旁的劉億紅,見到他們沒有什麼感覺,他頓時臉上變色,大驚忖道:

“‘傳音入密’!他已練成傳音入密的功夫了”

他這個念頭還未想定,突地聽到身後公孫慧琴喜悅地大聲喊道:“銘弟!李劍銘”

公孫慧琴躍到距李劍銘約四丈之處,視線才找到了李劍銘,她不由得心裡一陣激動,高聲的呼喊起來。

喊聲裡,她飛躍而入谷內。

她站在丐幫弟子的身後,用手按著嘴,急促地喘著氣,兩眼望著那斜掣寶劍,神威凜凜的李劍銘。

在空中,兩人的視線接觸了,同樣的,是一種歉疚而請求原諒的眼光,同樣的,兩個人心裡都在呼喚若對方的名字。

無限柔情都從眼神裡傳了出去,愛憐的撫著對方………

公系慧琴眼眶中充滿了淚水,她看到了李劍銘瞼上的歉意,以及眼睛裡請求原諒的眼色,她感動地點了點頭,心裡說道:“銘弟!我原諒你,不管你做什麼,我都會原諒你,因為我愛你”

“自從四年前我第一次見到了你,我就喜歡你,許多日子像流水般的過去了,但是歲月的流去並沒有帶走我對你的愛意………”

“儘管你誤解了我,但我卻仍然愛你,惟有愛才能掩蓋一切……”

她眼角緩緩的流下了兩滴晶瑩的淚珠,那是喜悅的淚,滿足的淚……

但是

李劍銘卻焦急地張開口,他喊道:“琴姐!你怎麼啦!………”

他腳下向前急促的移動了兩步

慈安大師大喝道:“咄!”

喝聲裡,他禪杖飛快地一揮,杖尾已經毫無聲息的點到李劍銘脅下。

羅漢陣立時轉動起來,只見一片灰影夾著烏光閃閃的杖影,已將李劍銘圍在裡面。

公孫慧琴,“啊!”地一聲驚叫,她踏前兩步,大聲喊道:“銘弟—”

※※※

羅漢陣一個輕動,頓時彷佛上一道灰色的鐵牆,將李劍銘圍在裡面。

公孫慧琴驚駐的喊道:“銘弟!你!”

她剛喊到這裡,一隻健壯的手搭在她的臂上,接著一個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慧琴!不要著急,他沒有關係的。”

公孫慧琴惶然的側目一看,見到握住她手臂的正是謝宏志。

她紅了下臉,焦急地道:“我銘弟他”

謝宏志看見她滿瞼的關切之容,不由得心裡一陣難過,妒意之心立時冒了上來,他感到鼻尖一酸,連忙一咬牙,便又笑臉道:“他的功力超絕無比,少林的羅漢陣奈何不了他的,你放心好了。”

公孫慧琴不放心地道:“但是他”

謝宏志聽她聲音裡充滿了關懷惦念的感覺,他心裡又是一陣刺痛,他放鬆了左手,用右手拍了拍公孫慧琴的肩頭,淡然說道:“落星追魂天下聞名,上少林、闖華山、威震蛾嵋,又能把峨嵋的女弟子請下山來,自是本領不小………”

公孫慧琴一聽,問道:“什麼?你說什麼峨嵋女弟子”

謝宏志道:“江湖上傳言落星追魂曾化名黎雲,在峨嵋山誘使一個女弟子叫劉雪紅的私逃下山,後來那女弟子又被抓同,囚在峨嵋山上………”

公孫慧琴驚楞了一下,她心裡各種念頭起伏不定的翻騰了好久,方始幽幽的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唉!這也難怪他,他離開了我那麼久,而且………”

謝宏志冷笑一聲道:“姑娘你真個寬大為懷,對於這種薄情的男人,還會寬恕他………”

公孫慧琴搖搖頭,又嘆了口氣道:“這………這這你不知道的,我們認識了四年多,他的心性我很明白,他決不會做出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我相信他………”

謝宏志看了她一眼,見到她滿臉信任的顏色,他不由得心裡嘆了口氣忖道:“唉!早幾年我為什麼不到中原來呢?這麼好的一個女孩子,給他先碰到了………”

他咬了咬牙忖道:“我點蒼與落星天魔有百年深仇,今天他若能闖過這幾個陣,那我還要找他比一比。”

“我將用‘烈陽功’,及‘射日劍法’把他殺死,如果能夠的話”

他將頭側了過去,看著身後的一劍震天南張克英和金玉雙環袁信,見他們都全神貫注的看著前面,滿臉緊張之容。

他冷哼一聲,又看了看劉億紅,見到他也正在手捻白鬚,兩眼緊盯著前面,他咬了咬嘴唇,將視線轉了過去,也投射在場中的羅漢陣上。

羅漢陣自經李劍銘觸動後,即開始變幻起來。

十八個光頭芒鞋,身著灰袍的和尚,手裡持著禪杖,在飛快地轉動著,他們沒有發出絲毫的聲息,彷彿在空氣中輕輕移動似的,但是卻又那麼的快速,一眼望去根本看不到他們的面目,只見到一片灰色,灰色,灰………

李劍銘因為眼見公孫慧琴流淚,他心裡一急,不由自主的向前移動了兩步,待到慈安大師大喝一聲,禪杖擊向他脅下時,才把他帶回現實來。

他心神一斂之際,已經覺察到攻到的禪杖,他驀地一驚,吸胸縮腹,左手五指箕張,逕自抓向那飛快擊來的杖尾。

在這同時右手寶劍一抖,連連刺出四個方位,一片銀光斗然大閃,將那湧將下來的大蓬氣旋遏住。

慈安大師禪杖一出即見李劍銘五指抓到,他哼了一聲,頷下鬍鬚一翻,平腕一沉,杖尾跳起,倏又攻向對方“天突穴”上,招式變幻莫測,威勢絕大。

李劍銘心裡急於與公孫慧琴見面,他手腕一陣幌動間,“飛星暗渡”,“星月爭輝”

“雪星閃爍”一連二十七個變式使將出去。

但見一片銀色星芒彷佛夜空損落的群星,爍爍發光,電射而出,遍向著每一個角落。

羅漢陣中的變化一連串的交織,時而成一長形袋狀,時而大開門戶,自側面猛攻,時而閉合毫無空隙可見。

十八個少林和尚手中持著禪杖中間,其快無比的遞出半招,便又收了回去,配合著腳下步子的移動,彷佛數千數萬人在圍著他打轉似的,整個陣勢根本沒因他劍招犀利而被迫停滯………

李劍銘一連刺出三招後,卻仍然沒有碰到對方的禪杖,他心裡不由一駐,飛快地忖道:

“他這什麼陣式?好像無邊無際似的,我劍招遞出都是空的,怎麼碰都沒碰到他們?”

於是他故意手下一鬆,寶劍停在半空不動

立時,急銳的嘯聲帶著巨大無比的勁力,撞向他全身每個穴道,來勢幾乎要將他打成粉碎似的,霸道異常。

他心裡大驚,手腕一緊,劍尖朝天斜舉,蹲身仰面,以左足為軸,右足轉了個圓刺將出去。

只聽“轟轟”數聲,那股氣勁紛紛向兩邊擊下,直把地上打出一個大洞。

他的劍刃碰上那擊來的禪杖尖,立時一陣尖銳的“嗤嗤”之聲中,十八根禪杖的禪頭被削斷掉在地上。

他一個掃出的右腿,直將那十八個和尚逼出一丈之外。

他身上束縛一疏,忖道:“啊!原來他們是每一招只擊出半招,而腳步又是交錯踏出,所以移動之速度較前還快了一倍,而且他這個陣式講求空幻,未等招式遞出,卻又變換另一招,故而才會個人感到空無邊際”

“不過,這個陣式還有一種強靱無比的反彈力,剛才我使出‘劍定中原’才飛去那萬斤的壓力,若是我使出‘星幕密密’那招的話,也許會被擠得手肘都張不開……”

這個念頭快逾電光火石的一閃而過,他吸了口氣道:“啊!我早先怎麼沒有想出這個道理呢?我真是愈來愈笨了……”

其實羅漢陣的這個“龍騰千里”的陣法,本來就是利用武林中最高的一個心法:“敵不動,我不動。敵一動,我先動。”所練成的,它講求一個快宇,故而招式永不遞滿,永遞只出半招,勢子也就快得驚人,而更利害的則是凡人一進羅漢陣,則必會因陣式轉動太快,而致心志暈眩,不能夠看清遞來的招式,而致一直處於被動的地位,則等於束手就縛了。

除非陷入陣中之人,具有罡氣護體之能,或經驗豐富無比,才能看出此陣奧秘,但若無超凡之輕功和奇招,仍不能脫離被此陣困住之危。

因為它乃是以“天龍墊定”的禪功作為基本陣式,具有極大反彈之潛力,若是以絕頂之內力,強之牽制此一陣式轉動,則可以脫身而出,但非至於身受傷不行。

李劍銘開始之時,心神未定,待至遞出雙招,都被碰回來後,他就開始全神注意起來,仗著他聰穎無比的天資很快地便發覺到其中的奧秘了。

他嘿地一笑,忖道:“你這個陣勢轉動快速加倍,但我有‘兩心神功’,能夠以快打快,這陣勢豈非完蛋了!”

他寶劍斗然劃出一招,一個身子躍起六丈,往外一看,只見無數的眼光投射在這邊。

他躍在空中之時正好看到謝宏志用手拉著公孫慧琴的手臂,而公孫慧琴親暱地靠在謝宏士身邊。

他猛地一聲吼叫,在空中雙足連蹬,又升高數尺……

公孫慧琴一見到李劍銘躍在空中,她喊道:“銘弟!你好嗎?”

沒等她喊完,李劍銘便已墜了下去,他也沒聽到公孫慧琴的喊叫,因為慈安大師已躍了起來,在空中遞起招來。

李劍銘寶劍一繞,銀虹閃爍幌動之間,身子急墜而下。

他站在地上,將寶劍當胸一橫,喝道:“老和尚!現在我又要開殺戒了,如果你還不再收手”他此時才是真的怒氣勃發,胸中悶鬱無比,血液也在翻滾不定………

慈安大師見到李劍銘眉宇之間一片殺氣,他心中一動,但是一想到少林在武林中之地位,以及自己心中的一股嗔念,他一狠心,禪杖一揮,陣式一合,立時交鎖夾擊而去,氣勁飛旋,賽若霹靂邊擊,強勁無比的匯到李劍銘身上。

李劍銘見到自己的警告仍然無法獲得少林派接受,他大喝一聲,雙目突射,神光閃閃,獨門“兩心神功”使將出來。

他左手一揚,但見掌心一個紅色的印子,晶瑩流轉……

他一口真氣分開兩邊流動,迅捷無比的流動了一週,登時洶湧的真氣向他每一個毛孔中滲了出來,撐起全身的衣衫………

他快逾電掣的幌動了一週,左掌倏翻,一股紅色氣勁斜撞而出,右手挽出一個圓滿的光弧

“轟轟”聲音之中,他那無比強勁的掌力撞得兩個和尚身子一顫

他利用這個空隙裡,“流星飛逝”輕功急閃而去,一溜銀色光芒斗然一跳,又奇妙的轉一半弧,側削而去。

只聽“嗤嗤”之聲中,銀虹大熾,十八根禪杖齊被削斷。

慈安大師狂吼道:“第十二法海雲茫茫”

他喝聲一完,十七個和尚左手一幌,右手連環劈出四掌,登時七十二個掌風已將李劍銘全身要穴罩住。

李劍銘長嘯一聲,整個身體躍在空中,右手一搖一幌

一陣高吟嘯聲裡銀虹一道經天而起,其速無比的兜一大弧射了出去。

慈安大師大吼道:“御劍飛空,你們快躲”

他沉身坐馬,右拳沉重無比的擊出一拳,但聞霹靂之聲連續不斷,狂颳起自腕底,這正是少林的“百步神拳”。

劍嘯聲尖銳地疾射而出,剎耶間慘叫之聲連連傳來,血肉翻飛,屍體倒地不起。

慈安大師那記“百步神拳”撞擊在劍刃之上,絲毫不起作用,銀虹斗然倒頭電射而下—



這時羅漢陣已破,谷中每人都可看到這駭世驚俗神奇無比的“御風飛空”之術,每人都張開了嘴,瞪大了眼看看這飛騰於空中的銀虹。

公孫慧琴見到這駁人的情景,此時已禁不住的一聲驚叫,她悽然喊道:“銘弟你不要那樣!”

李劍銘一直在咬著牙,以已身渾厚無比的內力駕御著王者之劍,他雖見到了那雪地上殷紅的血跡,心裡的怒氣仍未全消。

此時一聽公孫慧琴悽然的喊聲,他嘆一口氣,右手一頓,身子斗然墜下,落在場中。

他一見三個和尚都是喉部被刺穿斃命,其餘的十四個和尚此時盤坐在地,面色鐵青。

慈安大師喘了兩口氣,啞聲道:“施主固然為天下之雄,固然已練成御劍之術,但是你的心志卻根本不配這種高深的劍學………”

他摸了摸自己頷下,宏聲道:“施主以力服人,天下將無人能夠心裡敬服的,敝派誓將與你周旋到底”

他回過頭來,對八指仙翁道:“元幻道長!今日敝派已經落敗,而貴派也必不能取勝。

還不若就此暫定,待至各派會合後再作打算”

八指仙翁默然的點了點頭,右手長劍一揮“六合劍陣”立時散了開了,他心裡在感嘆著自己畢竟是老了,眼見著年青的一輩已凌越自己太多,他搖搖頭。便偕同華山弟子飛奔而走。

慈安大師命令那些和尚把三個屍體帶走,向公孫慧琴合掌道謝了一下,嘆了口氣拂袖飛奔而去。

點蒼掌門此刻心中也不禁駭然,但是他眼見公孫慧琴一臉痴迷之色,心裡妒忌之念,又升了起來。

他將黑色長簫插在腰際,右手一拔背上寶劍,便待躍上

驀地

“荷!落星追魂,天下之雄”一陣巨大的歡呼聲,從每個丐幫弟子口中呼出。

李劍銘皺著眉頭,兩手幌了幌,點點頭便躍了過來。

老叫化咧開大嘴道:“老弟!你真厲害”

李劍銘點點頭,說道:“幫主,我帶你來見見我慧琴姐………”

老叫化摸摸紅鼻子,哈哈笑道:“你的小媳婦吧!哈哈!我老叫化該有喜酒喝了………”

他話還未說完,但見一個手持一柄白光閃閃長劍的年青人躍到面前,冷聲道:“李劍銘!

你不是一直在找我嗎?今天我來了,你等著接招吧!”

李劍銘一楞道:“你是”

謝宏志道:“我正是你要找的點蒼掌門謝宏志”

李劍銘恍然悟道:“哦!原來兄台是”

謝宏志一揮手,冷冷道:“我今日正要來領教你的落星劍式………”

他話未說完,公孫慧琴走上前道:“謝………你怎麼?銘弟你不要和他打起來………”

謝宏志側目一看,見到公孫慧琴一股憐愛的神色,傾注在李劍銘身上。

頓時一股酸氣直衝腦門,他冷哼一聲,粗聲道:“你不要管,這是我和他的事。”

李劍銘一聽謝宏志竟然帶有叱責之意,他不由得臉色一變,望了下公孫慧琴,那知見到她卻只默默的低下頭來。

他心裡怒氣一起,嘿嘿冷笑一聲說道:“天下還有人敢在我面前向我挑戰,並且你又叱責慧琴姐”

他瞼上煞氣一布,沉聲道:“你是不要命了吧!”

謝宏志長笑一聲,道:“哈哈!我正是不要命!你有種來吧!”

老叫化在見到這個年青人竟然如此狂傲,他大牙一露喝道:“我說小子呀!你真的不要命了,那由我老叫化招呼你也不壞”他一領竹杖使待遞出打狗絕招來。

那站在後面的張克英和金玉雙環袁信此時一起躍了過來,攔在老叫化面前。

老叫化兩眼一眯,望了一下張克英,他笑道:“呵呵!你們可是要打群架?”

他一回頭,右手竹杖一揮,三大長老躍了過來站在他身後,他一皺紅鼻子正要開口說話。

突地,數聲悶哼傳來,人體仆地之聲接著響起。

他回頭一看,見到玄清子將那些武當道七殺死後,便也自己引刃而死。

老叫化一楞,說道:“這………這怎麼了………”

李劍銘嘆了口氣道:“他剛才說若是落敗將要自殺而死,現在他做到了。”

“幫主,請你令幫中弟子將這些屍首就地安埋起來………”

謝宏志未等他說完,插口道:“假腥腥的算什麼!貓哭老鼠假慈悲………”

老叫化大喝一聲道:“氣死我也,他奶奶的,我老叫化非要好好揍你一頓不可”

喝聲中,他打杖一引“黃狗吃屎”一片綠影翻了出去,直奔謝宏志胸腹之間擊去,狠辣無比,顯然他已是動了真火。

謝宏志見老叫化竹杖擊來,他冷笑一聲,吸胸縮腹,腳下輕移便已避過。

他喝道:“克英,你來讓他領教一下我點蒼的劍法。”

他在張克英躍近之際,便翻飛出去,對李劍銘喝道:“你進招吧!”

李劍銘心中一直在思忖著為什麼點蒼掌門敢喝叱公孫慧琴,而她並有發怒,只默默的忍受下來了。

他忖道:“難道他們有什麼……”

這個念頭才一泛起。他抑制下去,他對自己說道:“剛才她不是用眼光告訴過我她對我的愛意嗎?啊!分別了這麼久,我依然可以從她的限神中讀出她的心聲………”

於是,他又漫吟道:“身無綵鳳雙翼飛,心有靈犀一點通。”

他兩眼望著公孫慧琴在那個滿頭白髮的老者身旁,輕輕的說著話,心裡便又是一陣恬靜。

等到謝宏志喝住他,他才一驚醒過來,他強吸了口清涼的空氣,冷冷的打量了謝宏志一眼。

此時,他看到謝宏志瞼上肌肉抽搐著,眼中射出了妒忌的神色,他恍然悟道:“原來他是愛著慧琴姐的,但是,他卻怎能那樣對待慧琴姐呢?我落星追魂從沒被人如此欺負過的,今天若不教訓他一頓,那他也太看輕我了。”

他想到這裡,上前一步,說道:“冒犯我者無人能夠生還!現在看在慧琴姐的臉上”

他話還未說完,謝宏志暴喝道:“少廢話”他此刻心裡火氣大冒,思維再也不仔細了,腦裡只想到打倒對方,在公孫慧琴面前打倒李劍銘。

他的心裡發出一陣陣的吶喊,那十幾年來在深山裡苦修下的淡泊心志,此刻已被妒火燒得忘了一乾而淨。

須知他從未經過戀愛,從未愛過一個女人,所以十幾年有若死水的心志,受到了激動,反而更加洶湧起來,遏止不住。

他深藏了自己的愛,痛苦的不敢說出來,但是每個女孩子都是敏感的,公孫慧琴豈有不知之理?故而她一直避著他。

在這幾個月的相處中,他們兩人之間,也只是互相稱呼名字罷了,再也沒有更進一步的表示。

劉億紅深知男女之間的事不能有絲毫勉強的,必須完全順乎自然發展才行,所以他雖眼見謝宏志心裡非常痛苦,卻又無法幫助,僅僅只能在旁時加勸慰而已。

這下他隨著謝宏志來郭村,看到了公孫慧琴一向所鍾情的李劍銘,他心裡也不禁為對方的瀟灑高貴的氣質所折服。

他越是替公孫慧琴感到高興,也就愈替謝宏志感到難過,這時他他見到謝宏志如此狂怒,都失去理智了,他不禁嘆息了一聲。

公孫慧琴想不到平素溫文有禮的謝宏志,此刻竟會如此狂怒,她不好意思地問道:“他為什麼會這樣?”

劉億紅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道:“天下還有比愛一個人,而不讓那個人曉得,更痛苦嗎?

抑制過久的心志必要發洩,這也難怪他的。只不過今天他恐怕會落敗,而且敗得很慘,但是現在我們不要管他”

公孫慧琴已經聽出他的話中的意思,她羞紅了瞼低下了頭,眼看李劍銘在和謝宏志鬥劍,也不知是如何才好。

謝宏志兩眼凝視著李劍銘,緩緩的把手中寶劍舉在眉梢………

李劍銘斷劍在手,斜垂劍刃也在全神戒備著,因為他已可從對方在一個短時間裡便能恢復心志的本能看出,面前這個年青英俊的點蒼掌門本身功力如何,也的確是他所不能輕視的強敵。

謝宏志一步一步的轉了個圈子,他寶劍又斜斜置在兩眼當中眉心之處,指向李劍銘身上。

驀地,他大喝道:“日輪初現”

但見他劍刃一顫,一道圓滿的白色耀爛光采,電漩而出,劍光交熾時,竟有一股異聲發出,直懾人神志。

李劍銘眼前一亮,便已失去對方下落,但只見一道圓圓的目光射將過來,劍風襲人慾窒。

他低喝一聲,一招“星移斗轉”身子藉著“天星步法”轉了半彎無數的星芒,自側面跳出,指向對方“粱門”“關門”“太乙”穴上,將對方劍式封住。

謝宏志哼了一聲,手腕一翻,寶劍斜劈而下,自對方劍路空隙中攻出三劍,劍劍狠毒,招招快捷。

李劍銘腳下輕移。手腕一抖,大六式的第五招“霧飛星耀”使將出去

頓時銀色光芒遍灑而出,將對方二劍擋了回去,劍刃斜劈右脅“華機穴”手肘撞處已封住對方進步之招

謝宏志低嘿一聲,腳下連連交錯退出八步,長劍一領,口中大喝道:“后羿彎弓”

他弓身斜臂,側目而視,長劍注對方下盤劈去,一片白虹有若水銀瀉地,往對方腳部捲去。

倏地光影一翻,斗然跳起,化為數溜白色光芒,罩住對方小腹各大要穴

驀地

公孫慧琴一聲驚叫,接著一聲狂妄的得意笑聲傳來:“哈哈哈………”

笑聲裡劉億紅悶哼一聲,已跌倒地上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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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2 21:19:29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七章  威風八出

李劍銘在與點蒼掌門謝宏志比劍之際,突地聽到一聲狂妄得意的大笑,接著公孫慧琴一聲驚叫裡,劉憶紅悶哼一聲已仆倒地上。

李劍銘心裡一驚,連忙長劍一收,封住胸前,雙目視線立時轉向公孫慧琴立足之處。

他一瞥之下,臉色倏然大變,驚叫聲道:“鐵甲怪,銀甲魔!”

那知他驚叫未了,突地眼前白虹暴漲,冷森森的劍氣,直撲入鼻,輕嘯之聲,急銳無比的射將過來。

他再也不能思索任何問題了,在這電光石火的剎那,長劍一引變招“星幕密密”,一道銀色光幕斗然布出,護在他的身外。

但聽“嗤嗤”兩聲裡,謝宏志劍刃跳高了兩寸,一個身子向前欺進子一步,他那劍上發出的劍氣,擊在對方劍幕之上,把李劍銘打得退後一步。

李劍銘在倏見公孫慧琴遇險之際,心神一散,全身的內力未能凝聚起來,故而“星幕密密”這招,未及使得完滿,即碰上了對方的“后羿彎弓”。

一時之間,手腕一顫,對方那兇狠的一擊已經擊在他的劍幕之上,頓時使他忍受不住,而退後了一步。

謝宏志一招得手,心無旁驚,手腕一翻之際,長劍一斜,挽出一個劍花,白虹一頓之下,斗然真切而下。

他眉端一開,雙目精光暴射,得意地大喝道:“烈日炎炎,授首劍前”

李劍銘真氣未純而致被對方迫退一步,他心裡怒火立時熾起,悶哼一聲,硬生生將對方氣勁化開,立定了身子。

他長劍一轉,正要化招為大六式中最厲害的“落星繽紛”之際,那知一個白色光圈閃爍之下,對方劍尖已經奇妙無比的封住了他的右臂。

他再也想不到點蒼會有如此奇詭的劍招,心裡竟然一顫,腳下移轉之際,“天星步法”

正要踏出

倏地一陣低沉的喝聲,好似要劃破他的耳鼓似的,自他耳邊響起,他那尚未後撤的右腿立時收了回來。

敢情他已覺得他身體四周,已有十二枝尖銳的劍刃等著他,劍氣炎炎,竟而隱然有燃燒的感覺在他心裡產生。

他急促地喘了口氣,不及多想,體內真氣一分,左手反掌一拍施出半招“趕狗入洞”,掌勁向外飛旋,他一個身子在急驟的轉動裡,躍身直上。

但見一個銀色光幕,畢直的升高,直至四丈之上,方始一頓。

他腳下一蹬,斜斜向外跨出二丈,輕飄飄的落在適才公孫慧琴存身之處。

這些事情都是一剎那發生的,李劍銘身子方一落地,長劍一領,急嘯聲由,銀虹飛騰,直取那挾住公孫慧琴的鐵甲怪。

他手中長劍方出,即見人影乍閃,金光爍爍裡,一聲粗擴的喝叫,夾在轟隆的洶湧氣勁裡傳來。

那劈來的掌力,有若排山倒海似的重重的撞向他身上,沉猛之至。

李劍銘劍勢既出,也不再收回,但見他低喝一聲,左掌翻處,也是劈出一道掌風,迎上前去,右劍斜翻,星芒數點,已經罩上鐵甲怪胸前三大要穴。

但聽“嘭”地一聲悶響,他身子搖幌了一下,右手長劍已經探至鐵甲怪胸上,但聽“嗤”

地一響極為難聽的聲音發出後,鐵甲怪那護身鐵甲已被切削開來,鮮血頓時迸出甲外,順著他的斷刃漏下。

鐵甲怪原先仗持著自己身著之鐵甲為千年寒鐵所鑄,不懼任何兵刃,故而對方劍勢迅捷無比的電射來之際,他未及閃躲之下,乃遞出左手揮出一招“蜉蝣沉浮”,劈向李劍銘右臂。

那知他招式方一遞出,尚未使得完全,便覺胸前一陣刺痛,護身鐵甲已被切開。

他痛苦的狂叫一聲,左臂橫掄,那裝置在腕上的鐵鉤指向對方“徧歷穴”上,腳下輕移,已向後縮開半步。

李劍銘長劍方待向前一探,眼看鐵甲怪即將授首劍下,在這間不容髮之際,背後掌風一響,一道渾厚無比的掌勁壓將下來,而鐵甲怪的左手鐵鉤也已探至自己手上

他冷笑一聲,手腕乍翻之際,銀虹一閃已將鐵甲怪約左手鐵鉤削下,但聽嗆地一聲裡,他的背心也結實的受了銀甲魔襲來的一掌。

他身子幌動了一下,右手長劍平揮而出,“飛星暗渡”,銀光飛閃下,凌厲無比的划向鐵甲怪面門。

鐵甲怪慘叫一聲,鬚髮豎立,雙目盡赤,右臂一掄,已將公孫慧琴的身子擋住自己身前,迎向那襲來的耀眼劍虹。

李劍銘長劍正要得手之際,突地眼見對方竟以公孫慧琴作為護身符,掃向自己劍口。

頓時他心裡大驚,沉身坐馬,那飛射而出的一招“飛星暗渡”收將回來,橫胸斜置,腳下移動間,已退開五尺之外,站在那撲倒在地的劉憶紅身邊。

鐵甲怪左手擋住胸前,狼狽非常的喘著氣,他心裡驚駭萬分,想不到落星追魂一別數月,功力更是增進許多,僅僅兩個劍式便已將自己鐵甲劃破,而那份輕功更是神奇無比,迅捷有若閃電,為平生所罕見……

他雙目赤紅的望著李劍銘,心中念頭翻滾不已,倏地一聲狂野的慘噑自他身側傳來,他聽到二哥銀甲魔恐怖的吼道:“有毒!啊!毒……”

他一聽之下大驚失色,連忙側目一看,頓時他為這情景震懾住了。

敢情銀甲魔適才一招剛好拍中了李劍銘後背背心,他手掌一觸之下,一陣剌痛,頓時想到李劍銘身上穿有銅甲護身。

故而一觸之下,立時自卸掌勁,收招護身,左掌一翻待要交擊攻敵。

那知他真氣方一提起,突地一陣痠麻之痛,自他手掌向上蔓延,那李劍銘背心護身銅甲上的“蠍影螫毒”立時循著他的血液,很快地朝心臟流去。

他拿起右掌一看,只見上面有幾個小孔,從裡面流出紫黑色的血液,一股黑氣迅速的向小臂升上,半截右臂立時變為墨黑,睡大得像冬瓜似的……

他忍不住慘噑一聲,恐怖地喊了出來,豆大的汗珠,自他額頭湧現,流下他的下頷,漏落地上。

他牙關咬緊,左手微顫,體內真氣全盤運起,阻止右臂血流上升,但是一種刺入骨髓的痛楚,使得他不由得呻吟出來。

他左手神進懷裡,正想掏出師門護心神丹之際,一道白色劍芒,經天而起,急如電掣的向他身上罩來。

此刻毒性已經上廷至大臂,而他驟遭此慘痛,心志未及平時,一時之間再也來不及閃開了。

但見白虹閃處,血光崩現,銀甲魔一條右臂齊肩斷下,痛得他慘叫一聲,全身一陣顫動,腳下一軟,已經跌倒地上。

光影斂處,謝宏志手特長劍,雙眉斜軒的望著銀甲魔一眼,他說道:“這‘蠍影螯毒’天下無藥可救,你還不快斬斷手臂,難道你真不要性命了?”他冷哼一聲,臉罩寒霜的喝道:

“姓李的,想不到你竟也是個弄毒的名家,哈哈!我謝宏志可碰到了真正的天下之雄了!”他話裡滿是諷刺之意,語氣陰森之至。

李劍銘見到公孫慧琴閉住雙目,氣息急驟的被鐵甲怪挾持在臂中,她的咽部正好被那尖銳的鐵鉤碰住,跟看只要鐵甲怪一動,她就得立時死去。

因而他心裡異常驚駭,投鼠忌器,根本不敢動一動,生恐鐵甲怪手腕一沉,而致於使得他遺恨萬年。

然而想不到他正在心憂非常之際,謝宏志竟又諷刺他用毒,頓時怒火上揚,殺氣遍罩眉心,他慘厲地一笑,冷峭地道:“哈哈!好說!我姓李的也正要想知道你倒底憑仗著什麼?”

他此刻有若嶽峙淵立似的豪壯異常的望著謝宏志,但他已悄悄的運出“兩心神功”,暗自提起真氣,運出“赤霞神掌”覷住鐵甲怪,預備一有空隙即出手救人。

鐵甲怪那粗獷的模樣,此刻因為胸腹傷口的血浪流出,看來更是兇狠,那鮮紅的血痕也染上了公孫慧琴的身上。

他瞪大了眼睛看著那跌坐在地,正在敷藥韻銀甲魔,他臉上閃過一絲難過的神色,而後,他的視線投射在懷中的公孫慧琴臉上。

他慘忍地冷笑一下後,忍不住的也為她那嬌美麗豔的容貌而皺了皺眉,他啞聲道:“落星追魂,你只要敢亂動一下,那麼這個妞兒就活不成了”

他看到了李劍銘半邊瞼色,已經變為紅色,滿臉的震怒之容,心中不由得怦怦一跳,右手鐵鉤已經扣住公孫慧琴喉上。

他又看到了李劍銘眼中露出的無可奈何的猶疑神色,於是他得意的環視了一下谷內。

此刻谷中的丐幫弟子,全都靜謐的不再發出一言,而那在搏鬥中的老叫化和一劍震天南張克英等,也都停手看著這邊。

鐵甲怪冷哼一聲,左腕一抬胸部,一道紅色光彩斗然跳出,“嗆”地一聲,落在地上。

眾人只見那平置地上的是一塊寬有數寸的銅牌,一條張牙舞爪的紅色娛蚣盤距在銅牌之上,形象甚是駭人。

老叫化還未開口,金玉雙環袁信驚呼道:“天娛令!”

鐵甲怪嘿嘿數聲冷笑,他看見眾人臉上的驚懼之容,哼了一聲道:“見令有若見人,如有藐視此令者,即與天娛宮作對,河套煞君必將令之粉身碎骨”

李劍銘一聽,哼了聲,緩緩踏前一步,提起右足便待踏上天娛令。

鐵甲怪心知只要落星追魂一腳踏下,則任是天娛令為純銅聽鑄,也將變成爛銅,故而他大喝一聲道:“你不要她的命了?”

李劍銘身子一顫,猶疑地頓了一頓,便又緩緩的退了一步,他臉孔漲得通紅,雙眉倒豎,眼中盡是悲憤之色,然又無可奈何。

鐵甲怪見到自己這話果然生效,他說道:“半月之內,家師河套煞君將至江南行宮,你若能及時趕到,自然會將這個小姐交與給你,否則的話,嘿嘿……”

李劍銘咬了咬牙道:“半月之內,我必定會去,但你且告訴我那江南行宮是在何處?”

他話音一完,銀甲魔冷森森的道:“錢塘之濱,西子之旁,你去到便知,現在何需多問?”

他此刻右臂齊肩而斷,血液已經止住,不再流出,但是臉色慘白得可怕,那高大魁梧的身子,此刻半彎著腰,看來更是龐大。

他怨毒地望了李劍銘一眼,對鐵甲怪喝道:“走罷!”話聲裡,他一瞥臥在地上被點住穴道的劉億紅,單臂一伸,已挾起劉憶紅,一說完,兩人便躍身翻出崖外,大步跨走,騰身離去。

李劍銘憤然的望著地上的天娛令,又看了看驚駭住的老叫化,以及丐幫的長老,他冷哼一聲,制劍一劈,銀光閃處,天娛令劈為兩片。

他頓了頓足,便待翻身追去,那知他身子剛剛一動,便聽謝宏志譏諷地道:“嘿嘿!落星追魂天下之雄,竟也不能保護自己的愛人,任她被人劫走!”

他說到此地,話聲一變,厲聲道:“李劍銘你想如此就一走了之?嘿!有這麼簡單?見過勝負再走!”

張克英和袁信想不到謝宏志會不顧公孫慧琴的生死,而一直在與落星追魂挑戰,故而異口同聲地叫道:“掌門人你……”

謝宏志此刻心裡忌妬之念頭,使得他理智泯減了,他一聽師侄叫他,便知下面要說些什麼話,故而大喝一聲,喝住了張克英與袁信的話。

金玉雙環袁信臉色一變,望了下張克英,憤然道:“你不去我去。”他頓了頓腳,便一收雙環,頭也不回的躍出谷外,飛身追去。

張克英做夢也想不到謝宏志會變成如此沒有人性,只顧著和落星追魂此劍,而真的不顧及公孫慧琴和劉億紅的生死,他囁躡地道:“掌門人……”

謝宏志豎眉瞪眼,冷哼了一聲,他看到了李劍銘眼中的痛苦,心裡有一種莫名的愉快,使得他不及深思了。

他長劍一斜,獨門絕藝“射日劍法”的起手勢使出,眥著牙狠聲道:“姓李的,心痛吧!

哈哈……”

“哈哈!謝宏志,你這般狹窄的心胸,還能做一代宗師?你這掌門人白做了,天下都將恥笑於你,來來來!我老叫化不自量力的倒要看看你姓謝的憑著什麼……”飄渺酒丐剛才乍見天娛令,一時楞在一旁,武林中盛傳著的天娛宮的狠辣手段,倒區使得他不敢驟然妄動,而致使得丐幫遭到危難,此時他眼見謝宏志口出狂言,再也忍耐不住了,遂說出這番話來。

老叫化望了下那在沉思中的李劍銘,聳聳肩,也想不到為什麼李劍銘會在此時深思起來。

他一帶綠竹杖緩緩的向前跨出兩步,擺開架式,“叫化打狗”,凝神望著謝宏志,收起那副嬉笑的面孔來。

謝宏志兩道長眉一皺,也想不到為何李劍銘會在此時沉思起來,他鄙夷的望了老叫化一下,冷聲道:“我找的是落星追魂,你難道真要來送死?”

老叫化仰天大笑道:“我老叫化正是嫌命長呢,我慈悲的謝大掌門,謝公子,求你償一劍給我吧!”他那鼠眼眨了幾下,滿臉哀求之容。倏然裂開了兩片厚嘴唇,露出了幾顆黃板牙!

低聲道:“你先吃我一招‘餓狗吃屎’吧!”

話聲未了,他弓身一躍,竹杖一抖,詭絕異常的探杖出招,但見綠影數溜,分擊而出,往謝宏士身上打去。

謝宏志朗笑一聲,移步側身,長劍一翻,劍尖剔處,已將對方來勢封住,他前踏兩步,左手劍訣揚起,點向老叫化“天池穴”上,手肘曲擊,撞向對方臂上“曲池穴”,招式奇絕異常。

老叫化哇呀呀的怪叫一聲,手臂抖處,在空中翻了個筋斗,頭部往胯下倒翻鑽出,竹杖掄擺之間,綠影幢幢將對方攻來之招擋出外門。

他大喝道:“狗急跳牆”

喝聲之中,空中綠影頓斂,急銳的嘯聲反挑而出,杖尾直擊對方“承漿穴”,去勢急驟無比。

謝宏志想不到對方招式如此怪異,故而一連三式俱都落空,不及思忖之間,他身子一沉,目射精光,大喝道:“恩澤廣被”

劍芒暴漲,虹影碧落,吞吐不定的劍刃幻化成無數柄的劍,層層擊至,罩定老叫化。

飄渺酒丐身子方一落地,兩眼即失對方所在,冷森森的劍芒,耀眼生花,使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

他曲身提起右足,竹杖一交一替之際“趕狗入洞”絕招使出,一層層的氣勁向外飛出,綠杖護住他全身,滴溜溜的像陀螺似的轉了幾圈。

謝宏志認出老叫化這招正是剛才李劍銘脫身自己劍網的一招,他冷笑一聲,手上真力一加,運足功勁射將出去。

但聽怪叫兩聲,老叫化手上一鬆,竹杖被劍刃擊中,那劍上傳來的如山真力使得他握持不住,竹杖立時脫手飛去,而他也倒跌出六尺之外,仆倒地上。

謝宏志劍勢一頓,還未及收招,便聽一聲長嘯,眼前銀芒閃爍,無數的劍影交切而下,凌厲無比的罩住他的身子。

他此時不及出招,驚懼之下,一連退出半丈之外,方始脫開那凌厲的劍網之內。

他一橫長劍斜置胸前,心中驚駁方定,張眼一看,見到正是李劍銘斷刃出手,他正要說話之際,突地覺得頂心一涼,一蓬頭髮颯然落了下來。

李劍銘冷哼一聲道:“今日若非看在你對慧琴尚有救助之恩,則我將令你濺血五步之內,削去你發,以懲你自大之……”

他話還沒說完,謝宏志羞得滿臉通紅,面色瞬即的轉變了一下,怒喝一聲,飛身躍起,也不管披頭散髮,長劍一揮“九曲箭剔”,連人帶劍化為一道白虹,電掣雲馳似的,閃爍著耀眼的光華飛射而來。

李劍銘一見對方劍影騰空,也是長嘯一聲,飛身躍起,銀光朵朵,劍影片片,交織了一大幅劍網,迎上前去,這正是小六式中的“星幕密密”。

電光石火的剎那,數聲“噗噗”,兩道劍虹交擊在空中,雙劍一陣跳動,人影分了開來。

李劍銘輕功絕妙,身形即將墜落之際,吸了半口氣,體內真氣流轉,在空中旋轉了兩匝,美妙無比的拔高二丈。

他引吭長嘯,在空中俯衝而下,星芒倒灑,劍影繽紛往墜落地上的謝宏志擊去。

謝宏志在空中之際,長劍與李劍銘接觸之下,頓時手腕一沉,真氣立時一洩,再也提不起來了,立時落在地上。

他雙足“繃”地一聲跌落地上,即見長劍崩裂了數道缺口,驚駭之下,不由得抬頭一望,即見到落星追魂在空中轉了兩匝。

他震撼異常的驚叫道:“雲龍……”

那知他話還未說完,李劍銘已挾著雷霆萬鈞之勢,從空瀉下,驚虹千條,急嘯聲聲,氣勢雄渾之至。

他牙關一咬,“射日劍法”中的威力極強的二大絕招使出,他大喝道:“斜陽耀耀”

只見他劍尖連連剌出六招,正反奇絕,虛幻無比的攻將出去,剌耳的劍氣有如風雷進發,舒捲而上。

李劍銘身在當空,驀然見此威勢,心中也不由得一驚,心裡電光石火的閃過一個念頭。

他劍刃一引,將那招“星幕密密”收了回來,反手一揮,笨拙無比的直衝而下,生像似要送死似的,而撞上對方所密佈的劍圈。

無數的驚叫自丐幫弟子口中傳出,敢情他們原先還看不出李劍銘的身形,只能見到一道銀色創芒,飛翱於空際,而這時卻見到李劍銘單劍向下,直墜入那一圈白色的劍網裡,故而禁不住大驚呼叫出來。

剎那之間,李劍銘直衝而下,但聽“擦擦”二響,那無邊漫漫的白色劍網卻被擊開一個大洞,李劍銘腳一落地,斷劍一翻,劍尖跳起,直指對方胸前“幽門”大穴,而劍圈所罩的,卻是對方“通谷”“商曲”“陰都”三穴,招式奇絕無比。

謝宏志記得很是清晰,當初他自師門學得“射日劍法”之際,逝去的師尊曾告訴過他,這裡面威力最是浩大的一招是“斜陽無光”,而花樣最繁的卻是這招“斜陽耀耀”。

因為這裡面一共六六三十六劍,沒有一劍是實招,全是虛招,但是天下之內,都無人識得其中的奧秘,而致被迷惑住了,以致於受制而終在招式一了之際,反為自己兵刃所傷。

若是敵人能夠看出這裡面的虛實,則功力必勝過自己,而“射日劍法”也終將無法取勝,然而這種機會太少了,因為三百年以來,自射日劍法開始創招至今,無人得破。

這時他親見李劍銘單劍俯衝而下,臉上竟帶著微笑,彷佛已知其中奧秘,故而心裡大驚,但是尚未及念頭轉換之際,手由長劍已被削斷一截,整個招式都已被封。

他駭然失色,怒喝一聲,反手倒迎手中劍刃,劍板朝外,古樸無比的發出“斜陽無光”

這招。

他腳下移轉之下,李劍銘渾身三十六大穴全被招呼上了,招式的是厲害。

李劍銘乍見對方使招,想不到天下會有如此的劍招,蓋練劍者一般之劍術,都是劍鋒朝外方能傷敵,但想不到還有用劍刃向內,劍柄克敵者,這豈非是自殺嗎?

不過就在他一愕之際,胸前銅甲已為對方劍柄撞上,噗噗兩聲裡,那滑溜奇妙的劍柄,已往他“眉心穴”點來

他嘿地一聲,再也不加思索,小六式中無敵三招“落落霄漢”發出。

劍勢一展,風雷大作,銀虹開闔之間,已將謝宏志身形圈住。

“呀!”一聲慘厲的叫聲裡,四截刃在銀色劍圈外幌了一幌,便消失影子。

劍芒一縮,李劍銘握劍手中,那枝斷劍的尖刃上,粘著四截被削斷的殘刃,他緊抿著嘴,皺起眉頭望著劍柄的尖端。

而謝宏志卻右手捫住左肩,在那上面一道長長的血痕,從那破裂的衣衫上滲出血絲,他的散亂的髮絲,斜垂在他臉龐上,遮去他大半邊瞼。

但從髮絲後射出的憤怒的眼光,卻是那樣恐怖,令人心悸……

張克英躍上來焦急地喊道:“掌門人……”

謝宏志左手一揮,粗聲喝道:“走開!”

此刻他的臉上肌肉在抽搐著,雪白的牙齒咬得嗞嗞作響,他緩緩的跨前一步

李劍銘右手一抖,劍刃上粘著的殘刃落在地上,他兩眼凝視著即有如受傷了的野獸似的謝宏志,心裡也不知道感觸到些什麼。

但他知道他不單是傷了謝宏志的身體,而且深深的刺傷了對方的心,這種滋味,他以前是曾經領略過的……

謝宏志彷佛沉重異常的跨前了兩步,他喘了口氣,雙袖一合,倏地大喝一聲,推出一股氣功。

李劍銘頓時覺得空氣中揚溢出一股炎燥之氣,彷佛火團飛近似的,炙人心顫。

他哼了半聲,左手揚起,但見他掌心一團紅色光印,晶瑩流轉,紅光射出……

他雙目大張,左掌緩緩推出,一蓬翻滾的勁氣,彌空漫起,舒捲而去

“蓬”兩股剛勁無比的氣勁互相擊撞著,發出了賽似悶雷的聲音,剎時雪水飛濺,冰揚起…

李劍銘搖幌了一下身子,退後了一步,他半邊臉上的紅色,變得更加濃了,而手掌微顫之際,仍然晶瑩流轉,紅光四射。

在翻飛起的碎冰後,謝宏志皺起眉頭,臉上一片蒼白,雙手顫抖的捫住腹部,他急驟的喘了兩口氣,忍不住一張開口,吐出一口鮮血。

他嘶啞著聲音,說道:“明年深秋,華山論劍時我再領教你的手段。”

李劍銘嚴肅地點了點頭,左邊臉色漸轉為白,他緩緩放下左掌,將斷劍插回劍鞘內,默然的望著面前的點蒼掌門。

謝宏志回頭望了下張克英,又看看那四截斷刃,默默的走出谷內,他雖是落敗,那背影看來仍是那樣堅定,因為他的步子是堅定的……

李劍銘望著他們兩人的影子消失在崖壁外,搖了搖頭,懊喪似的嘆了口氣。

他還沒有回過身來,只聽谷內一片歡呼道:“落星追魂,天下之雄—一”

他那一絲嘆息,此刻又被這歡呼將豪氣激發,他帶著微笑的臉龐,此刻顯得更是俊逸。

他對老叫化這:“幫主!你還好吧!”

老叫化摸不摸頷下的糟鬍子,掀動一下紅鼻子道:“還好!只不過屁股摔成兩瓣而已!”

他幌了幌腦袋,高聲喊道:“丐幫弟子們,喝酒去,李長老請客”

“荷”喜極的歡呼聲,又重新響起,李劍銘搖了搖頭,笑著道:“幫主!你這記竹槓可敲得我不輕。”

老叫化哈哈道:“我曉得你荷包裡有銀子,這有什麼關係,我現在正在為昨天的半付燒餅油條倒胃呢!”

李劍銘皺了皺眉道:“我現在要趕去……”

老叫化一聽,嚷道:“啊呀!你又想賴皮了,走!我們吃完一餐酒後,再作打算吧!”

他頓了頓,嚥了一口唾沫道:“我立刻令本幫弟子替你查明那江南行宮的虛實,以及位置……”

李劍銘道:“那麼我們十四天後的正午在杭州見面吧!”

老叫化點了點頭喜道:“那天正好是年三十晚,看來我又有得吃一餐了。”

李劍銘道:“當然羅!那還少得了你嗎?”

說完,他們一同跟著那些向谷外走去的丐幫弟子前進,緩緩走出這谷中……

※※※

清晨。

大地還在沉睡著,沒有醒過來。

枯乾的樹枝上,掛著一串串的冰柱,結冰的大地上,又覆蓋了一層厚厚的白雪。

空氣中清涼的氣息在緩緩的流動著……

那濃濃的白霧,籠罩著這個寂靜的空間,氤氳四布,晨風吹不散,冬陽透不過。

整個的宇宙,彷佛都已變為白霧,茫茫的,濛濛的,靜靜的……

峨嵋山剛剛眯開了限,抬起頭起望了望天空厚厚的烏雲,他皺上了眉,煩惱地嘆了口氣……

第一響鐘聲,從金頂傳出。

“當”悠長的一響。

“當”哀傷的一響。

清越的鐘聲,帶著矯健的翅膀,飛出老遠……

鐘聲迥蕩在山林間,縈繞在白霧的懷抱裡,又飛到那遠遠的山谷……

霧,厚厚的,沒有散去,沒有變淡,還是那樣茫茫的……

驀地

白霧一陣翻滾,被擊穿一個大洞,紛紛向四外飛散開去……

霧中,一個人影穿了出來,站在洞裡。

他重重的呼了兩口氣,用袍袖擦了擦額頭的汗。

他抬起頭來望著那霧裡朦朧的黑影,沉重地感慨道:“倒底峨嵋山近了,啊!現在該是什麼時分了呢?我一連趕了五天五晚的路,幾乎連日子都忘記了,雪紅好像就在今天剃髮吧!……”

他說到這裡,恨恨的哼了一聲,沉聲道:“峨嵋山!你若是如此無情的給予她這種命運,那我將要用鮮血重洗它,我!李劍銘如此發誓。”

他的聲音裡充滿了堅決的毅力,他自信自己能夠如此的做,但他頓了頓,嘆了口氣道:

“但願我不致於那樣,因為我手上的血太多了,我不願再染上更多的血腥……”

他吸了兩口氣,忖道:“我經過五日五夜的不眠不休,身體雖是還吃得消,但是真氣已消耗太多了,若不再補充的話,等下萬一發生拼鬥,我怎能夠全身而退呢?”

於是他盤膝坐在地上,緩緩的吸著空氣,運起功來。

那被他掌力擊穿的大洞,此時又漸漸彌合起來,翻翻滾滾的白霧,一會兒便又把他罩在裡面。

大地仍然靜寂,偶而一響鐘聲,遠遠的自金頂上的廟宇傳來……

李劍銘待至體內真氣緩緩的流通兩週天后,便霍然的站了起來。

他此時已將數日來的疲憊,俱都消失無遺,那數日前大破三大陣的情景,又渾上他的腦際。

他劍眉一軒,忖道:“倒底師門的無敵三招蓋絕天下,我劍招才出,便已將那點蒼掌門的那招威力大得嚇人的“斜陽無光”破去,哈哈!落星追魂,天下之雄。

“看那少林的老和尚一副哭喪瞼,我就好笑起來,但是……”他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

“但是我雖是天下之雄,卻不能保護我所愛的人,真想不列河套煞君的天娛令會有那麼大的威勢,使得丐幫幫主都嚇得猶疑不決,而致讓他安然而去。”

“唉!這隻怪那混帳點蒼掌門,他一直死纏著我,我若不是使出無敵三招,將他剌傷,也真脫身不得。”

“但是就那樣,慧琴姐被他們擄走了,哼!半月之內,竟敢約了我半月之內至杭州那行宮裡去。我李劍銘此去若不把他那江南行宮化為灰上,枉為清虛門掌門,天下之雄的落星追魂!”

他右手緊緊地握了握肋下的長劍劍柄,長嘯一聲便雙袖一展,飛騰而起。

在霧中,他雙目如電,閃爍出亮光,一個身子猶如星瀉電閃,飛奔而去。

兩個起落間,他已開始登上峨嵋山腳。

他雙袖向後揮舞間,一個身子急彈而出,飛出七丈之後,僅只腳尖點在樹枝頂顛,便又飛躍而起,速度驚人之至。

就在他已躍到山腰時,突地一陣急驟的鐘聲,從金頂傳來,連續不斷的慘叫聲,劃破了這寧靜的空氣,迥蕩在山裡。

他心裡不由一驚,忖道:“啊!峨嵋山若非發生什麼事故不成,難道竟有人敢來峨嵋山搗亂?……”敢情他以為只有他才能獨身直上峨嵋,單劍震懾天下,別的人都不敢到峨嵋山似的。

他長吸口氣,體內真氣洶湧不已,整個身子更加速的直飛而上。

突地

一陣慘噑自他頭頂傳來,呼呼風聲一響,一個龐大的人影,急墜而下。

李劍銘已經越過這個山坳,聽到這聲慘叫,他趕忙一看,見到一個人體,自高高的崖上急速無比的墜落下來。

他嘿地一聲,腦中念頭電光石火的一轉,他那一個快捷如電的身子,飈然一頓,硬生生的側過身來。

他雙手往地下飛快的一拍,身子急彈而起,有似脫弦之箭,迎上那墜下的人影躍去。

他嘿地一下,吐氣開聲,劍眉軒起,右手一拂,一股氣勁擊了出去,把那墜下的人的瀉下之勢緩了一綏。

他右袖一揚,飛卷而上,在空中已將那人托住。

他剛一接住那人,手裡一沉,自己立即墜了下去,他低頭一看,只見底下是一個深愈千仞的崖谷,怪石嶙嶙間,有一條細若銀帶的流水尚在緹緩流動。

他哼了一聲,雙目俱張,鬚髮倏然立起,全身灰袍隆然鼓起……

他體內真氣急速無比的運行一週,腳下達連踹動了幾下,左手揮出一個圓滿的半弧。

頓時,他的身子朝著右邊轉了半圈,斜斜的滑上了山脊上。

他站定了之後,呼了口氣,頭上豎起的黑髮,也都立時軟了下來,那鼓起的衫袍立時又平貼在身上。

他低頭一看脅下那被自己救起的人,驚呼道:“啊!這不是法穎嗎?他怎麼這樣?……”

敢情他所看到的是一個雙目緊閉,臉上烏黑的中年和尚,那正是他數月前上峨嵋時,在“金剛寺”所碰到的主持法穎。

此時他臉上一片烏黑,嘴角掛著一條長長的血跡,呼吸微弱得很。

李劍銘心裡驚忖道:“啊!他這是中了毒後,又受了對方掌力的重擊,所以方會如此!”

於是他盤膝坐下,右手貼緊法穎的背心“命門穴”上,體內真氣傳了過去。

他眉頭一皺,嘆了口氣,忖道:“他心脈已斷,全身的經脈也都被毒氣所侵,而至腐蝕,看來已經無可救藥了,我現在保存他最後一口氣,問問他……”

於是他真氣又從掌心傳了過去,護住法穎心頭的最後一絲生機,他右手飛快的在法穎身上點了幾個穴道,而又在對方頂門輕輕一拍。

法穎“啊”地一聲,緩緩的張開了眼睛,他喘了兩口氣,眼光無神的望了下李劍銘,他低低的道:“這是那裡!我已經死了?……”

李劍銘問道:“你沒有死!這是峨嵋山!告訴我是誰傷了你”

他才說到這裡,法穎突地瞼上肌肉一陣抽搐,眼光裡一片恐懼之色,他顫聲道:“落星追魂!你是落星追魂!”

李劍銘點點頭柔聲道:“我是的,但你不必怕,你告訴我是誰傷了你,劉雪紅好嗎?她剃渡了沒有?”

法穎眼角湧出一滴淚珠,他說道:“五毒門!是五毒門到我們山上來了……”

李劍銘驚詫問道:“是五毒門?”

他話聲一落,一個冷冰冰的聲音自他身後大約五丈之處響起:“嘿嘿!正是五毒門,小子!

你多管閒事,今天沒命了。”

李劍銘聞言,嘴裡微哂一聲,臉上煞氣頓時佈滿,他連頭都沒回一下,又問道:“法穎告訴我!雪紅怎樣了……”

法穎啞聲道:“她很好,她在金頂萬佛寺裡。”

他嘴唇蠕動了一下道:“大俠請看在劉師妹面上,替敝派消弭此一大劫,將五毒門趕走”他眼光中充滿了祈求之意,淚水盈盈的在眼眶之中,呼吸愈來愈急促了。

李劍銘兩眼注視著法穎的眼睛,他從裡面看到了一個善良的靈魂,看到了那哀求的意思。

他牙根咬動了一下,抿緊了嘴,驀地他嘿地一聲,身子毫不幌動的,左手向後一揮。

“啊”一聲悠長的慘叫聲,自他身後傳出,接著一個人體墜地的聲音傳了過來。

李劍銘冷哼一聲,他望若那臉上隱隱含笑的法穎,心中無數個思緒轉了幾次,他此刻已可覺察到對方已將不行了。

他嘆了口氣,點了點頭道:“好!”

法穎嘴角牽動了一卜,喃喃的唸了聲:“阿彌陀佛。”

在唸佛聲中,法穎閉上了眼睛,停止呼吸了。

李劍銘放下法穎的屍體,飛快的站了起來。

他望了望那撲倒在六丈外一個全身墨黑衣衫的屍體,重重的哼了一聲。

他右手一幌,一陣龍吟之聲裡,只見一道銀色光芒閃爍而起,星芒無數飛灑而出,他沉聲道:“殺!”

他長嘯一聲,獨門“流星飛逝”的絕頂輕功使出,但見一道銀虹,經天而起,裹著一個淡淡的人影,飛騰直上。

嘯聲尚還振盪在山間,那道銀虹已經穿過濃密的山林,直飛上那道峭直的崖壁上。

遠處山顛的鐘聲已停,吼叫之聲,夾雜著痛苦的慘叫聲和得意的笑聲,自山頂傳來。

金頂,又一次破鮮血遍灑……

李劍銘隨身躍上崖頂之際,已見到“金剛寺”前的廣坪上倒了十多具和尚的屍體,紫黑色的血液流在地上,看來使人心驚肉跳。

他視線略為掃了兩下,便揉身直上,身形搖幌開,已躍上“金剛寺”屋頂,他覷準了那慘叫傳來之處,獨門“流星飛逝”輕功展開,輕妙無比的飛騰上那大片的竹林尖頂,踏著竹葉飛步越走。

僅僅剎那間功夫,他伊已經到了一大片廣場之前,他站在竹林邊,看到廣場上密密集集的聚合著無數的毒蛇,圍成一個大圈子,將十幾個和尚圍在裡面,而地上卻躺了數十具屍首。

此時那些和尚似是因毫無防備而被圍起來的,手中全都沒有絲毫兵器,每個人背靠著背,圍成兩層,豎掌凝望著那些吐著血紅的信子的毒蛇。

李劍銘一見那些和尚的圈子裡,盤坐著一個灰色眉毛,花白鬍子,滿臉灰色的老和尚,看來好像是中了毒,此刻正在運功驅毒,正在緊張之際,故而被護持在中間。

他眼神遠逾常人,此刻已很清晰的看出那老和尚的面貌了,他咦了一聲,忖道:“這不是那慈悲羅漢靜幻大師嗎?他最疼愛雪紅了,看來他是被毒蛇所傷……”

他正要飛身躍前殺死那些毒蛇,但見那高大的廂內,此刻躍出了三個黑衫的大漢,其中一個瞪著眼大聲道:“靜幻禿顱,你還不把五毒令符交出?難道你真個不要命了?”

他狂妄無比的冷笑聲道:“你若沒有本門獨門解藥,再也不會好的,掌門人此刻已在金頂找靜虛老禿顱算賬,諒他也不敢多吭氣,我看你還是說出‘五毒令符’的下落吧!”

這時那左首的一個粗眉大眼的漢子,見到那些和尚沒有絲毫反應,不由得大怒起來,他大喝道:“吠!你們這些禿顱真的敬酒不吃要吃罰酒了,且看我的百蛇大陣!”

他話音一了,撮口一個惚哨,嘴裡怪聲怪氣的叫了兩聲,但聽“嗤嗤”之聲大作,蛇群一陣騷動,千頭鑽動,爭先恐後的伸著舌頭向前游去。

大喝聲中,那些和尚一齊翻掌劈出,將那些游到近處的毒蛇打翻,手腳翻飛之際,那當先遊至的毒蛇被打死不少,但是蛇陣仍然瘋狂的往前鑽動……

驀然

一聲長嘯,搖曳得竹林都簌簌作響,在嘯聲裡,銀虹一道,經天而起,電掣般的飛出六丈、落在蛇群之中。

銀芒翻滾,舒捲躍騰之中,萬點銀光灑出,接著就是血液四濺,殘骸被掄開丈外,往四處落去。

這三個大漢乍見如此驚人的威勢,嚇得楞住了,奸半響回過神來,齊都大喝道:“那個小子敢……”

他們話音未落,銀虹倒瀉而來,直把他們嚇得雙掌一交,趕忙退後一步,凝神拒敵。

豈知那道銀虹倏然在他們面前一頓,光影斂處,現在一個英俊的白衣青年來。

李劍銘豎雙眉,一臉怒容,問道:“你們是五毒門的?”

三個漢子面面相覷了一下,當中那人應聲道:“正是!我們乃五毒門,少俠你是誰?”

李劍銘朗聲大笑,突地又一斂笑容,冷峭地道:“我乃落星追魂”

他此話一出,三個大漢臉色大變,左首一個顫聲道:“你……”

李劍銘道:“正是我”

他冷笑一下又道:“嘿嘿!我來取你們的命”

他話方說到此處,那三個大漢齊喝一聲,揚手揮處,一蓬紅色的粉末灑了出來,頓時腥臭之氣佈滿空中。

這三個大漢趕忙返身就跑,往山上金頂躍去,連頭都不敢回一下。

那知他們僅僅跑出丈外,便聽一聲冷笑自耳邊響起,急忙之下,三人齊都反手一拋,但見三條青色小蛇激射而出,朝身後彈去。

他們青蛇方一出手,便聽“嗤嗤”兩聲,眼前已自閃現出一條銀虹,落星追魂恍如鬼隨似的站在他們面前。

這三們黑衣大漢倒也有一些功力,此刻都未多加考慮,藉著前衝之勢,運足全身功力,往前劈出一招。

李劍銘淺笑一聲道:“留你們不得!”

他左袖輕拂之際,寬大的袖袍有若鐵板似的拍出,豎立在空中,迎往那攻來的三股掌風。

但聽三聲悶哼,三條人影倒跌而出,翻出丈方始撲倒在地。

李劍銘望都不望這三具屍體,便仰天一聲長嘯,飛身拔起五丈,躍上金頂而去,在他身子躍起之時,他清晰地看到了滿地的死蛇,那些都是被他神劍所斬斷的。

他知道慈悲羅漢此時已經脫離險境,故而直往金頂“萬佛寺”而去,預備解救劉雪紅,以及峨嵋之圍。

那消片刻,他已翻至金頂,在他身子猶未落地之際,慘叫之聲,又傳入耳鼓之中,他深吸口氣,未從道路登上,逕自騰身拔高六丈,朝崖壁上落去。

他大袖一張,已將迎面奔來的一個五毒門徒卷落深谷之下,而身子則斜衝至廣場之前,安然站好。

此時,他視線掃遍場中,也不由得觸目心驚,看到了滿場遊走的各種奇形怪狀的毒類,心裡直是發毛。

敢情此刻峨嵋派的精華全都聚集在金頂前,背靠著一座大廟,面對著一大群黑衫的漢子,雙方正在理論之中。

那高大的廟宇,此刻把山門緊緊的關起來,不過看來剛才是有過一場劇烈的戰事的,因為牆角以及板門之上,沾滿了血跡,而一具具的屍體,重疊的堆在地上。

那些黑衫漢子,圍成一個半圓形的陣式,而在他們背後,則跟著一片花樣斑斑的毒蛇,萬頭鑽動……

“咦!那些不止是毒蛇!好像還有……啊!那麼大的娛蚣!還有蜘蛛,蟾蜍……”李劍銘眉頭皺了一下,禁不住頭皮發漲,他睜大了眼打量了一下,又自言自語道:“哦!那大概就是蠍子吧!但他們怎能把這些毒物帶上山呢?”

他把身子隱在一片稀疏的松林邊,籌思著自己倒底怎樣去救出劉雪紅,還是先將五毒門擊敗再說,還是先向峨嵋派的要人。

他正在忖思時,猛地一聲震耳的佛號,自場中傳入他的耳中,他悚然一驚,忖道:“這豈非佛門的獅子吼?是誰有此功力?”

他抬頭看去,但見那座“萬佛寺”此時山門大開,從裡面走出一行人來,那當先一個長眉白髯的老和尚,滿臉肅穆,雙掌合十,踏若穩定的步子走了出來。

在他身後隨著幾個闊袖芒鞋的老和尚,以及三個中年尼姑,全都雙掌合十,垂首走出。

那當先的長眉和尚,走出山門的石階上,朝牆角疊起的屍體望了一下,雙目張開,精光暴射,長眉皺動一下後,又合起眼簾,低聲呼了下佛號。

他走到那些和尚身邊,看也沒有多看一眼,便在他們的稽首中走到了那群黑衣人前大約半丈之處站好。

他抬起頭來,長眉聳動了一下,張口說道:“阿彌陀佛!那位是五毒掌門?”

那些黑衣人騷動了一下,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問道:“我就是五毒門掌門人,老和尚你可是靜虛大和尚?”

長眉和尚看清了那女人的臉似是做微一驚,他說道:“原來女檀越是五毒掌門,老衲靜虛敢問檀越今日大舉犯我峨嵋,有何……”

他話還未說完,那清脆右若銀鈴的聲音響起道:“大和尚你可記得千毒娘子徐貞貞!”

靜虛似是大受驚駭,全身顫動了一下,急忙追問道:“你是她的誰?”

一聲冷笑響起,那有若銀鈴的女聲又說道:“我是她的女兒徐婉菁……”

靜虛面色一變,雙目大張,頷下鬚髯無風自動,他激動地問道:“你……她怎麼啦!”

徐婉菁冷哼一聲,平靜地道:“她死了”

李劍銘原先一見這些老和尚走出山門,便已想好對策,決定先幫峨嵋退敵,然後再追問劉雪紅之下落,然不料雙方一對上話,竟然有層關係似的。

他滿腹疑雲的望著那長眉皓髯的靜虛大師,想不通為何靜虛大師會滿臉茫然,臉上肌肉不住的抽搐著,竟然含著很大的哀愁,彷佛精神受到很大的震撼。

所以他搖了搖頭,便又隱身不動。

且說靜虛大師臉色變化了一下,立時被剋制住了,他問道:“她死前怎麼說的?就叫你這樣上峨嵋來?”

清脆的聲音,又再度響起道:“她說天下的男人都不可靠,那些負心背義的漢子都是該殺!他們騙了女人的情感後,就一走了之,再也不問不問……”

她說到這裡問道:“大和尚!你說這種男人是不是該殺?男人都是這樣的嗎?”

靜虛大師似是為這兩句話深深的震懾住,他痛苦地呻吟了一下,點了點頭道:“該殺!

他們是該殺……”

徐婉菁向前走了兩步,說道:“我媽臨死前叫我來這兒找你要‘五毒令符’!她說當年是被一個無情漢子偷走的”

靜虛大師點了點頭,喃喃道:“是的,他也偷走了她的心……”

他話未說完,徐婉菁驚叫道:“是呀!媽也是這麼說的,你……你怎麼知道呢?”

靜虛大師道:“我認識你媽……”

他一言未了,站在他背後的一個老和尚大聲喝道:“師兄!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迷津已悟、,早證真覺,你還提些什麼?”

徐婉菁幽幽的道:“她本說要我殺了你,但是她嘆了口氣,便又搖了搖頭說讓你自己去懺悔……不過她要我問你,我的爸是誰?”

靜虛大師默然的從懷裡掏出一塊金黃色的箭形令符,右手平肘微微一動,即見那塊令符自他手掌跳起,激射而出。

李劍銘此時看得清晰,那個背向自己的黑衣女人,僅只右手一揚,便以一種奇妙無比的手法,將那根令符接住手中。

他正驚詫那伸出的一隻柔荑,是如此的雪白之際,那黑衣女人,竟然側過頭來,望了身後一眼,眸子閃動了一下,方又回過頭去。

他這一見,真個愕住了,敢情那個五毒門的掌門,竟是如此的美豔,如此的年青,而最使他驚奇的,卻是她的容貌像極了一個人……

“咦!她不是那凌波玉女鍾菁菁嗎?她怎麼又是五毒門掌門?難道天下真有如此相像的人嗎?”他禁不住驚叫出來了,好似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此時那靜虛大師長眉斂下,他讚許似的道:“好功夫,就跟你媽當年一樣……”

他說到這裡,聲音變得嚴肅起來,問道:“今天你帶上這麼多人以及這麼多毒物來做什麼?我這些門下弟子,可是你殺的?”

徐婉菁輕笑一聲道:“你先告訴我,我爸是誰?”

靜虛還來不及回答,他身後一個老和尚憤憤地踏前一步,吼道:“你爸已經死掉了,你來做什……”

徐婉菁嬌笑道:“是嗎?”

她巧笑輕盈,右手緩緩抬起,掠了下額上垂下的幾絲秀髮,彷佛有些不相信的意思,但是李劍銘已清晰地看到了一絲細小的東西,從她指甲裡彈出。

他心裡正叫不好之際,那個老和尚狂叫一聾,雙手掩住臉上,倒在地上一陣翻滾,吐出一口紫黑色的血液,兩腳一伸,立時死去。

頓時峨嵋派的和尚一陣騷動,雜亂起來,有好幾個俗家弟子都嗆地一聲,撤出兵器,冀圖一拚了。

靜虛和尚大喝一聲說道:“呔!住口,不要蠢動。”

他黯然的看了下那中毒倒地的老和尚,長眉一動,激動地問道:“你為什麼要下此毒手?”

徐婉菁春蔥輕舒,掠好了秀髮,淺笑道:“誰叫他說我爸死了。”她頰上有著兩個酒靨,是故笑梨渦隱現,迷人之至。

李劍銘看得呆了,他忖道:“這不是跟鍾菁菁一樣,她也有兩個酒渦呀!”他更迷惑了。

且說徐婉菁說完話後,靜虛大師平靜地道:“你爸是死了”

他這話恍如悶電似的打擊在徐婉菁心裡,她臉上的笑靨頓時一斂,悽然欲絕的輕顰蛾眉,她大聲說道:“不!不!他沒有死!爸沒有死……”

靜虛大師大袖輕揚,拂過自己的面上,把那將要漏落的淚水擦乾,他吸了口氣,平靜地道:;“你爸確是死了。”

徐婉菁長長的睫毛眨動了一下,兩行淚珠流了出來,她咽聲道:“好!”

她回頭一揚手,喝道:“把這些和尚全都殺了。”

她那一直攏住的左手,此時一揚,但聽鈴聲乍響,柔和無比的清音迥蕩空中,那些一直蟄伏在一群黑衣人身後的毒物,此時有如潮湧似的,飛快的向前爬動……

黑衣人一拍掌,剎那之時分了開來,往四處散開,形成一個半圓,緊緊圍住了那些峨嵋派眾人。

靜虛大師高聲喝道:“徐婉菁,你待怎麼?”

徐婉菁臉上掛了兩行珠淚,風韻楚楚動人,她聞聲說道:“我媽說蛾嵋山的和尚都該死,要我把他們都殺了……”她說到這兒頓了一頓,柔聲道:“不過你是例外,我媽說不能殺你。”

靜虛大師面上閃過一絲極難形容的神色,他大喝道:“婉菁,你不要聽你媽的話,胡亂來……”

徐婉菁嬌笑一聲,悽然道:“我從沒見過爸的面,也不知道他老人傢什麼樣子,當然只有聽媽的話了……”

她那兩條彎彎的柳葉眉揚動一下,紅潤的小嘴緊抿著,左手搖處鈴聲急驟的抖動。

立時那些毒物拚命的向前爬動,有兩條巨大的腹蛇已游到靜虛大師身邊,弓身一躍,張開了毒牙,便朝靜虛身上噬去。

靜虛大師呼了聲佛號,大袖翻飛,已將一條腹蛇頭顱打碎,右足斜踢裡,另一條將要纏上腿的大腹蛇已被踢得飛起,同樣是頭顱破碎,濺起一片血漿。

靜虛大師腳底輕移之下,已退至本門弟子面前,他喝道:“今日本門遭受外敵,本派弟子必須將來敵擊退,保我峨嵋威名之不墜!”

他說到此地,一個濃眉大眼,威武非常的年青大漢,從寺內飛奔而出,他的脅下挾著一個身穿灰色布衫的少女,右手持劍,大聲說道:“師父!後院已有毒蛇侵入劉師妹想趁紛亂時逃走,被弟子擒住,待師父發落。”

李劍銘一見那從寺裡奔出的大漢正是峨嵋之秀司空百里,而他脅下挾著的少女,也正是將要剃渡的劉雪紅。

他再也遏止不住自己的情緒,長嘯一聲,銀虹經天掠起,吞吐不定的光芒綽著一個淡淡的身子,直飛出七丈之外,落在靜虛大師和徐婉苦面前。

※※※

李劍銘存心賣弄,要以絕藝來震懾住場中所有的人,故而於出“兩心神功”,輪流交替,沒有在中途住腳換氣,直飛出七丈開外。

他身子在雙方即將接觸的剎那,到了雙方的上空,但見他美妙如意地旋轉了兩匝,然後直瀉而下,光華一道,有如夜空流星似的,落在靜虛大師面前。

他來勢如電,飛身竟達七丈之外,聲勢驚人之至,是故場中雙方都嚇得禁不住後倒退一步。

他那冷氣寒森的劍芒,把地上的數條毒蛇嚇得往前直竄,然而卻有一隻掌大的硃色毒蛛,飛躍而起,帶著一條閃亮的蛛絲,往李劍銘身上搭去。

李劍銘輕喝一聲,劍芒一動,光華閃處,嗤地一聲,那隻毒蛛已斷成三截,墜落地上,他在這剎那之間,輕哼一聲,劍芒幌動,左袖一揚,有如鐵板似的往空中一疊。

光華敘處,地上竟有十幾截蛇蠍的屍體,一片腥臊的血氣,揚溢開來,有那仍然顫動的屍骸,在地上蠕動著。

李劍銘左袖一轉,巳將上面三粒暗黑色的毒砂抖落地上,他露齒笑道:“想不到你真是如此兇狠,這下幸好是我,換上別人還有命在?”

徐婉菁心中駭然,她圓瞪雙目,緊緊的盯著李劍銘一眼,問道:“你是誰?”

李劍銘哈哈一笑道:“落星追魂”

他一言方了,頓時引起一片驚叫,落星追魂四字在連續不斷的響起,不絕於耳。

徐婉菁柳眉一揚,問道:“你是落星追魂?”

李劍銘沒有答她的話,他回首向峨嵋之秀司空百里道:“司空兄別來無恙,可喜可賀也!”

靜虛大師呼了聲佛號,單掌打了個問訊道:“阿彌陀佛,大俠今日來此……”他正說到這裡,倏地雙眼圓睜,驚詫地張開口來喊道:“大俠留心背後”

敵情他看到一個黑衣漢子雙手一揚,兩條長約數寸的白色小蛇,急射而出,往李劍銘背心咬去,故而驚呼起來。

李劍銘身子沒有移動一下,他坦然笑道:“多謝大師好意,不過這區區毒物尚難不倒在下。”

就在他說話的當時,那兩條小蛇已張口咬在他背心之處,五毒門眾人都以為這下他將沒命了,豈知那兩條白蛇方一咬上,便打了個哆嗦,從他背上滑落地上。

兩條白蛇一陣怪叫,滾了兩下,便僵直不動,敢情已經死去了。

李劍銘看都沒有看,他說道:“今日在下單身上峨嵋,欲問大師一事。”

靜虛大師此時心中驚奇莫名,不知道面前這名震天下的落星追魂怎能夠令兩條毒蛇落地即死去,難道身懷一種奇功……

他面上毫不表露出驚容來,點頭道:“檀越有何要事須老衲……”他兩眼大張,喝道:

“你們退回寺裡去。”

一個老和尚躍上來道:“掌門師兄,你……”

靜虛大袖一揮道:“不須多言,與我到寺裡去。”

他頭才回了過來,即聽“嘭”地一響,徐婉苦漲紅了瞼倒退出二步差點跌倒地上。

李劍銘哈哈一笑道:“你還得多練幾年才可以找我麻煩。”

說到這裡,他大喝道:“司空百里,放下她!”

他騰身躍起,自靜虛大師身側一閃而過,飛越三個老和尚頭上,直往司空百里頭上躍去。

他左手五指箕張,就往劉雪紅身上抓去,雙足踢處,司空百里脈門穴道全被罩上—,去勢飄忽,凌厲異常。

司空百里一驚,已見李劍銘有若天神似的降下,他嘿地一聲,右手長劍奇快的切將出去,幻化出千條劍影,往李劍銘腳下封去。

李劍銘輕笑一聲,手中斷劍一帶,已穿過對方虛幻的劍影,用劍背搭住了司空百里的長劍,左手仍然原式不變的抓將出去。

但聽得“嚓”一聲雙劍搭住,李劍銘手腕一沉,已將司空百里逼得身子往下一沉。

他臉上一紅,即覺左手脈門一麻,劉雪紅已被李劍銘搶去。

李劍銘輕聲道:“司空兄功力已有精進,誠可喜也!”

司空百里道:“希望你不要多施殺戮”

李劍銘輕笑一下,借力右手,飛身升高半丈,他喝道:“再吃我一劍!”

喝聲裡他身子又猛然墜下,長劍一搭,往下壓去。司空百里運足功力,長劍往下迎去。

雙劍交擊一起,李劍銘長嘯一聲,回身躍開四丈之外,落在地上,他左手飛快一拍,已將劉雪紅身上穴道解開。

劉雪紅兩眼一睜,見到是被摟在男人懷中,她輕叱一聲,右肘撞出,直取李劍銘脅下要穴。

李劍銘左手一幌,已將她手肘握住,他輕聲道:“雪紅,是我,難道你忘了?”

劉雪紅神智一清,聽到是李劍銘的聲音,她喜極道:“啊!劍銘……”她突地驚覺到自己親暱的叫著他的名字,於是頓時住口,羞赧地淺笑一下。

李劍銘但覺眼前搖幌,劉雪紅甜甜的笑容,直映入他的心底,他立時又記起了在洛陽“平安老店”裡的情景了,她曾溫柔的安慰他受創的心靈,給予他少女純真的愛,無限柔情的交給他一個玉馬。

他溫柔的說道:“雪紅,你好吧!”

劉雪紅點點頭,說道:“我知道你會來救我的……”說著,她的眼角流出了兩滴晶瑩的淚珠,那是感激的淚,喜悅的淚。

李劍銘拍了下她的肩膀,輕聲道:“不要怕,有我保護你的。”

他們忽忽的交談了數言,那靜虛大師飛躍而來,大聲問道:“百里!你有沒有受傷?”

司空百里雙足深陷地上約有五寸,他心中在驚駭著落星追魂的功力,比之上次所見更加增強,使得他全力的一擊,也抵擋不了,而致被釘入地裡達五寸之深。

他運氣提足,站了出來,低頭一看那深深的足印,更是驚駭,他對著師父搖了搖頭,表示沒有受傷。

靜虛大師躍了過來,他臉上驚容可見,而在驚詫之中,更是含有憂意,眼看兩股強敵同時來臨本山。

雖則五毒門方面可以化解得開,但是他能真把自己的以往身份說了出來嗎?而落星追魂殺人不眨眼的兇名,又在江湖上傳聞不息,自己眼見他功夫高強,自己也不能取勝,為了本山的生命,要他怎樣才好呢?

他這時不禁懊悔自己當初破了童身,而不能練成那無敵的玄門罡氣功夫,但是又一回想,他記起了往日那旖旎的風光,他那所愛的人的無限柔情,她的笑靨……

於是他那有如死水的道心,開始蕩動了,他深吸了口氣,平抑住自己的情緒,腦中閃過了無數的念頭。

他看到了劉雪紅依偎在李劍銘懷裡,但是卻無絲毫辦法,他說道:“雪紅,你過來!”

李劍銘雙目一張,精光暴射,他喝問道:“我落星追魂向來行事全憑一己好惡,現在我愛上此女,而你卻要將她剃渡,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你認為我不能令此山全毀嗎?”

靜虛大師臉色一變,正要答話,一陣鈴聲響動,那些緩緩遊動的毒類,從四面圍了過來,層次分明的包圍住他們四人。

劉雪紅眼見如此多的毒類,嚇得叫了聲,李劍銘拍拍她的背,說道:“別怕,有我。”

這時徐婉菁偕同四個黑衣老者,從那些毒物裡躍了過來,她呆呆的看了下被李劍銘摟著的劉雪紅,曼聲說道:“這位姊姊,天下男人都是壞蛋,你不怕他騙了你的心後,一走了之?”

李劍銘微微一笑道:“姑娘豈可以偏蓋全?天下男人也有可靠的。”

徐婉菁眨了一眨眼睛,想了一下道:“我媽說天下的男人都不可靠……”

李劍銘道:“令堂當年所遇非人,是以較為偏激,姑娘豈可盡信她的話?”他一面說著話,一面注意到靜虛的臉色。

待他看清靜虛大師兩眼竟閃爍出一種歉疚而追悔的神色,他肯定了自己的判斷,於是他說道:“姑娘你今日帶這些毒物從終南趕來,是為了什麼?”

徐婉菁嘴角一撅,作了個詫異的表情,她問道:“咦!你怎麼知道我是從終南來的?”她看著李劍銘臉上神色,好似覺悟到什麼似的,又說道:“我是來找峨嵋掌門要‘五毒令符’的,並且要想知道爸的下落……”

李劍銘點點頭說道:“我知道你的父親在那裡。”

徐婉菁追問道:“你?那麼你告訴我。”

李劍銘微微一笑,轉頭對靜虛大師說道:“掌門人,我可以告訴她嗎?”

靜虛大師而色變幻一下,怒喝一聲,雙掌交錯,袍袖揮拂間,兩股窒人慾死的強猛狂飈,壓將過來。

李劍銘劍眉倒豎,正待出手還招之際,徐婉菁嬌叱一聲,雙掌一翻,連環劈出,朝靜虛掌門迎去,掌式輕飄飄的,似乎全未出力,但是靜虛大師卻長眉一皺,收回勁力,斜斜退出一步。

徐婉菁掌式一收,說道:“你為什麼收回掌勁呢?難道還怕傷了我不成?”

李劍銘心中仍有微怒,他憤然踏前一步,正待責問靜虛大師,劉雪紅卻是以為他是要出劍攻擊,她深知李劍銘全身功力已入化境,恐靜虛大師也有不敵,所以右手一拉他的袖角,輕聲喊道:“喂!你不要……”

李劍銘看了她一眼,臉色轉變得很快,他也想起答應過法穎和司空百里,不要在峨嵋大開殺戒,於是他輕輕道:“你放心,我不會的,哦!你師父呢?”

劉雪紅道:“師父她老人家為了我的事和掌門師伯吵了一架,憤而離山而去了。”

李劍銘點了點頭,他忖道:“天下有許多事,在事先不能預料的,我想不到現在竟沒有一絲殺念,也許真的武力不能解決一切問題吧,我且試試文的辦法。”

他對劉雪紅道:“我要讓你看看掌門人的狼狽樣子。”

他又轉首向徐婉菁開說道:“徐姑娘,我先跟你約好一個條件,然後我才告訴你令尊之下落。”

徐婉箐道:“什麼?”

李劍銘望了一眼那沉思著的靜虛大師,他看到司空百里投來的一絲懇求的眼色,他安慰地點點頭,說道:“我若告訴你令尊之下落,你就把這些毒物趕下山,以後不許再害人了,你可願意?”

徐婉菁迷惑似的眨動了一下眼睛,她問道:“你怕了?”

李劍銘朗然笑道:“哈哈!我落星追魂天下去得,還怕你這些小小的毒物?你不見那兩條小白蛇?我只是不願見到峨嵋山這些大好頭顱都火化成灰罷了。”

徐婉菁思忖了一下,又望了身後四個老者一眼,用手比了幾個手勢後,嬌柔地說道:

“喲!你何時變得這麼好心了!我倒不相信……”她頓了一下,望了眼李劍銘,又說道:

“我答應你不在峨嵋山鬧事,伹我要聽媽的話……”

李劍銘一楞,他說道:“你這句話豈不是等於沒說一樣嗎?你媽叫你殺和尚,你又不在峨嵋山鬧事,這話怎說呢?”他摸了摸腦袋,說道:“反正你是要聽你爸的話,那麼我告訴你吧!”

他視線一轉,瞥見了靜虛大師一臉焦躁之容,於是他走了兩步,問道:“大師怎知徐姑娘令尊已死?”他輕笑一下,說道:“在下斗膽請問大師俗家是否姓徐?”

靜虛大師面色變幻了一下,他怒聲道:“檀越問此話是何意?難道老衲會騙她不成?”

李劍銘靈機一動,一個奇妙的念頭閃過他的腦海,他大聲說道:“那你是姓鍾!是吧!”

他兩眼緊盯著靜虛大師的臉上。

靜虛大師此時彷佛心靈受到大震撼似的,他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

司空百里趕緊扶住他的手臂,問道:“師父!你怎麼啦!”

李劍銘見情,心知自己所猜測的的不錯,他大聲道:“徐姑娘,你的父親就是……”

靜虛大師怒吼一聲,長鬚飄拂,白眉飛起,他已將司空百里手中碧靈劍持在手中,左手鐵掌一錯,隨著那朵朵飛在空中的銀花劈將出去。

但見長劍抖動時,銀霞飛閃,朵朵銀花罩住李劍銘面門大穴,而那鐵掌則虛幻無比的砸在他的身外,不留一絲空隙。

李劍銘不及提防之下,頓時被逼退兩步,他心裡怒氣立時冒起,腳下交踩“天星步法”,有若柳絮似的,飄飛在劍光掌影裡。

他長劍一劃,一道圓滿的光弧遍佈身外,但聽“噗噗”兩聲裡,兩道人影一分,劍芒斂形處,剎時又排空而起,交擊在一起。

李劍銘深知峨嵋派有招奇妙無比的劍掌交拖的怪招,故而末等對方得勢,即使出了一記“星幕密密”運足功力,布出滿天的劍氣,硬生生把對方碰了回去。

他手上一緩,即先發制人,挽劍斜挑,小六式“慧星斜落”“殘星稀疏”使將出來,一連十八劍,把靜虛大師逼得直退出五丈之外,僅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氣得他面泛紅潮,鬚眉倒立。

李劍銘冷哼一聲輕輕道:“我正要教訓你一頓,看你還頑固嗎?明明親生女兒在面前,你還不認……”說到這裡他大吼一聲,奇妙無比的攻出一招。

“嗆”地一聲,銀虹斗然大熾,往前猛切而去,一留劍光運到半途倏又一挑,他的劍背剛好敲在對方劍尖之上,順著一抖之勢,頓時將對方長劍挑飛,墜落塵埃。

靜虛大師被李劍銘驟然的揭開數十年的秘密,心中大為震動,那些歷歷如畫的往事,紛亂的泛上他的心頭,一時之間,神思恍忽,再也不能以神馭劍,渾足全身功勁了,是以李劍銘攻來的一招,立即將他長劍挑飛。

他茫然的靜立著,眼睛裡閃爍著淚水,腦海裡翻翻滾滾的都是年青時的金色的夢……

是的,那真有若一個夢,夢醒了,金色燦爛的光輝也黯淡了,以至於漸漸消失。

他再也不回想以前那段日子,以及那個美麗純潔的少女,那似水的柔情了,因為,他喪失了再去探望的資格了,他已削髮為僧,作了峨嵋派的掌門……

一襲薄薄的袈裟,將他的心緊緊的捆住了,而那峨嵋方丈的職位,更使得他思想麻木了,他不再回憶,其實他也不敢回憶……

隨著歲月的過去,他根本記不起那個少女的叮嚀,也記不起她的容貌了。

現在,他看到徐婉菁,這使他驚詫她是如此的熟悉,漸漸地他那褪色的記憶,又重現了,他從她的問話裡,知道了她是誰,但他能怎樣呢?

他在蛾嵋數十年來的努力,也就是要恢得往日的盛譽,使式微了的峨嵋興盛起來,重新堅強的屹立在武林裡。

因為他知道單憑那往日光榮,是不能使現在多添一些光彩的,峨嵋雖為九大門派之一,但那也只不過是一個虛名罷了,沒有實力的……

近四十年來,他一直是峨嵋唯一的奇才,因而上代掌門太虛大師囑他繼任掌門,以光大峨嵋的責任,交到他的肩上。

幾十年來他朝著這個目標做去,在梵音唄誦裡,歲月很快地過去,他漸漸的老了……

“唉!我已老了……”他感慨地嘆息著,因為他發覺他再也無法像以前一樣漠視這人間的一切。

從那塵封著的往事裡,他覺悟到自己的不是,難道做了和尚就不能有感情了?就要忘了人間的一切?“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但人間那一樣不是空的?獨善其身的出世修行一己,為何不入世成全別人?

他又迷惑了,這些奇怪的念頭,交錯縱橫的編織在他腦中,再也理不出頭緒來,他不由得嘆息道:“唉!我老了……”

李劍銘大聲道:“大師請恕在下無禮得罪……”敢情他眼見司空百里在呼叫著靜虛大師,而得不到回答,故而乃大聲喝出。

他那聲音恍如有形之物,撞激在靜虛大師的耳鼓裡,使得他悚然一驚,神智一清,回到了現實裡,他才驚覺到自己是落敗了,敗在落星追魂的手中。

李劍銘此時長劍入鞘,他一拱手道:“世事本無常理,面親子之情,卻是千古不變的,望老禪師深思”他回過頭來,對徐婉菁道:“在下尚要請問姑娘,令堂曾否告訴尚有你姊妹?”

徐婉菁聞言,盈盈秋水在他臉上流轉了一下,微顰峨嵋,忖思良久,方才說道:“我媽以前好像說過我有一個孿生姊姊,但她因為要找爸的時候,而在路上丟失了,那就是我的姊姊了。”她眨了下眼睛,問道:“你怎麼知道呢?”

李劍銘道:“姑娘之令尊下落,現在不必多問,在下只要說,姑娘今晚寄宿在山下時,必可見到。”他轉過頭來大聲道:“掌門人,是吧!”

他看到了靜虛默然,於是又對徐婉菁道:“姑娘之姊姊,據在下所悉,現在系在南海普陀山,拜在紫竹神尼門下,名喚鍾菁菁”

靜虛大師驚呼道:“南海凌波玉女!”

李劍銘點頭道:“正是凌波玉女,姑娘若是有空可去南海找她。”他頓了頓道:“在下現在要勸姑娘今後少用毒物,蓋此種傷人於無形之奇毒,太過份……”

徐婉菁笑道:“喲!想不到你真變成如此好心了,你不是一向殺人不眨眼的嗎?”

李劍銘正色道:“我所誅殺的都是邪惡之人,而姑娘統率毒物,卻經常用於邪惡……”

徐婉菁柳眉一挑,突道:“那麼你也要殺我們了?”

李劍銘道:“善惡但憑姑娘自己忖思,在下尚有要事,就此告別……”

他話猶未說完,即見徐婉菁纖手微揮,眼前金光閃爍裡,數縷針形暗器電射而來。

他哼地一聲,右手大袖揮出一個大圓,手法奇妙無比的將那些暗器卷在袖裡,他怒問道:

“你這是做什麼?”

徐婉菁嬌笑道:“我要看看你是不是樣樣功夫都比我強。”她話猶未了,即挫腰揚掌,倏忽之間,烏光油滑的三枚暗器,緩緩的飛來。

李劍銘又好氣又好笑,他想不到這個女娃兒如此好勝,竟要設法壓倒自己,他眼見這三枚暗器來得奇緩,遂靜靜屹立不動,兩眼覷住來勢。

那三枚暗器來勢緩慢,但是一到離身前不足二尺之處,卻倏地一頓,交錯縱橫的電射而來,快若流星。

李劍銘劍眉微皺,輕喝一聲,張開雙手,緩緩的劃一大弧,探手一抓,已將那三枚暗器接住。

他手才一接到暗器,便覺眼前一花,香風疾拂,無數雪白掌影探到他面前。

他冷笑一下,上身後側,左腳毫無聲息的踢將出去。

“叭叭”兩響裡,他那跟隨踢出的右腳,剛好跺中對方膝部關節。

徐婉菁嬌呼一聲,頓覺腳下一軟,站都站不住了,她駭然失色,雙掌往地上一拍,那嬌小的身子輕盈的反躍而起,在空中倒翻出一丈之外,方始站住身子。

她嬌喘兩聲,一掠髮絲道:“你功夫真高,尤其你那手接暗器功夫更好,喂,你願不願告訴我那是什麼手法?”

李劍銘哼了聲,左掌緊握,說道:“那叫做‘萬流歸宗’!”

徐婉菁輕笑盈盈道:“哦!萬流歸宗,喂!你可願意教我?”

李劍銘道:“在下不敢當。”

徐婉菁撅了下小嘴道:“我的暗器上有毒的,你不找我要解藥,會馬上死去的……”

她話才說到這裡,李劍銘朗笑一聲,張開左手道:“這個不勞姑娘解藥,在下已經煉化了。”

敢情他施出本身真火,將手中的三枚暗器熔化成碎末,他手掌一翻,成了一片粉末散落地上

徐婉菁驚得雙目圓睜,她看到李劍銘手掌中有一團紅光,晶瑩流轉,驚呼道:“你……”

李劍銘朗笑一聲,摟著劉雪紅道:“在下就此告別!”

話聲裡,他大袖一層,恍如御風飛行,平飛而出,直躍出六丈開外,從那片毒物的上空飄過,往山下瀉去。

他聽到徐婉菁嬌聲喚道:“喂!你叫什麼名字?”

但是金頂遠了,他恍如流星飛逝,轉瞬躍下蛾嵋,漸漸,峨嵋山遠了……·峨嵋山遠了………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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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2 21:20:14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  遊戲人間

暮冬、銀花、雪地、雙騎。

除夕、寒風、街道、駢轡。

經過了一連十三天的跋涉,李劍銘偕同劉雪紅在雪花寒風下到了杭州。

他是在除夕正午偕同劉雪紅趕到杭州的,他在當天趕到城內,便被老叫化找上了。

老叫化見面第一句話就是:“請我吃個三百杯再說,其他事別忙。”

待他看到了依偎在李劍銘身旁的劉雪紅時,他讚賞地說了第二句話:“啊呀!李老弟,你真豔福不淺,有這麼個如花似玉的媳婦,唉!只有我老叫化可憐,生來的孤老命,沒有個媳婦可以暖酒,連這麼冷的日子,也只好赤著腳……”他看到劉雪紅羞紅著臉時,得意地哈哈大笑,摸了摸他那紅通通的酒糟鼻子。

李劍銘見到劉雪紅一張臉都藏在自己懷裡時,他對老叫化笑道:“既然沒有小媳婦替你縫鞋子,那麼讓我替你做媒,娶個老媳婦吧!也好替你疊疊被,洗洗衣,捉捉蝨子……”

老叫化一聽,哇哇怪叫道:“好哇,你這下得意起來了,‘喜上眉楣’‘喜不自禁’,‘雙喜臨門’,‘喜氣揚揚’,喜……”他用手搔亂髮,尷尬地對劉雪紅道:“我肚子裡的材料只有這麼幾句,再也喜不出來了……”

他這一番做作,只把個劉雪紅笑得花枝招展,幾乎都直不起腰來。

李劍銘心知這酒鬼,生來就是個詼諧之人,整日裡總是笑口常開,那嘴巴沒有裂開來的時候,一定是喝了酒,在睡大覺。

因而他撇了撇嘴道:“我看你真要個老婆娘”

老叫化雙手亂搖,嚷道:“啊呀!我這老叫化子可不會要婆娘,有了婆娘喝酒都喝不得,那時可要了我的老命,我那叫化婆豈非成了謀害親夫?還有那個願意嫁給我?”他眯了眯眼睛,輕輕的對劉雪紅道:“何況我這雙腳的‘馨香’她也受不了呀!”

劉雪紅愕然的望了望老叫化的耶雙如黑鐵鑄成似的腳,不解其中的奧妙,但是李劍銘卻曾聽見老叫化大發高論過,而且也領教過老叫化那雙腳上的氣味,因而此時一想,不由得捧腹大笑,直把個劉雪紅弄得莫名其妙。

李劍銘見劉雪紅張口欲問話之際,他說道:“等下我再告訴你其中的奧妙,現在我們先找個客棧休息一下。”

老叫化道:“對!對!在雪地上談這麼久,可要把我酒蟲都凍死了,走!咱們去喝他幾壇……”

劉雪紅大驚失色道:“幾壇?”

李劍銘笑道:“丐幫幫主有個招牌叫做飄渺酒丐,天下無人不知,那個不曉,他是整天都泡在酒罈子裡,養了好幾十條酒蟲?……”

劉雪紅又是一驚道:“酒蟲?什麼叫酒蟲?”

老叫化大笑道:“哈哈!他是逗逗你的,你別信他……”他心裡在忖思著道:“這個姑娘竟是如此天真,又是這麼個逗人喜愛,唉!我老叫化真後悔當初只顧練什麼童子功,連個女人都沒碰一下,不然我現在的女兒,豈不是也這麼大了!……”

他看到了劉雪紅瞼上揚溢著一片幸福的光彩,又想道:“我這個李老弟什麼都好,只是這方面太不專情,上次在洛陽扔了一個,害得那女的好哭一場。”

“這次又為了一個女的,與天娛宮那些老魔鬧出事來,想不到今天又把這妞兒給釣上手。”

“上次那兩個我老叫化沒什印象,這個我可喜歡得緊,我非要幫忙她,不要攪得不好,又被扔了,那我老叫化想起來也難過。”

於是,他心裡決定了一個主意。

他對劉雪紅道:“我在杭州包了個客棧,專門預備給李老弟的,不過……”他轉頭對李劍銘道:“銀子是要由你給的,千萬別忘了。”

李劍銘聳聳肩,做了個無可奈何的表情,惹得劉雪紅又是一陣好笑。

他們一行,緩緩的步行在杭州街上。

此時因為正是除夕,所以街上熱鬧得很,販完年貨的商人,都已從外埠回到家中。街道兩旁,貼滿著紅紅的對聯,在白雪裝成的大地裡,顯得更鮮豔。

街上行走的人們,也都堆著笑瞼,攏著雙手,匆匆走過身旁,他們雖是詫異李劍銘一行,來得非常怪異,但是卻仍然點頭含笑而過。

李劍銘看了看街道左右的景色,他感慨地道:“這是我第一次安舒的行走在街上,看看除夕的景色,回憶去年的除夕,我是在終南山裡的一個古洞渡過的……”

於是,他想到了去年以前的幾個除夕,那時是在金龍堡裡與公孫慧琴渡過的。

他還記得除了老堡主賞了兩分銀子外,公孫慧琴還送了一個小金戒子給他,但是,他卻因為抱男子漢的自尊心,拒絕接受那個金戒子。

一些舊事,此時從記憶裡被拉了出來,又供他慢慢的咀嚼,那些愈是陳舊的往事,此時愈是香甜,也愈令他懷念。

人,只要多活一天,他的回億就多了一分,所以說回憶多,這人的年齡愈大。

年老的人,回憶充滿了他們的生活裡。那些過去的日子,是如此的長,而那未來的日子卻是如此的短,因而,他們的生活裡盡是回憶。

年青的人,希望充滿了他們的生活裡。那些過去的日子,是如此的短,而那未來的日子卻是如此的長,因而,他們的生活裡充滿希望。

這就是有人說,回憶太多的人,他會覺得自己老了,至少,他的心靈較身體更為成熟。

李劍銘連日來與劉雪紅相處,她那溫柔的愛撫,嬌羞的嗔笑,充實了他目前的生活,使得他幾天忘掉了那在危難中的公孫慧琴了。

他心裡一凜,忖道:“啊!我幾乎連日子都過糊塗了,慧琴姐的生死,決定在我的手裡,我竟忘了她!假如不在期限之內趕到,那我還做什麼人?我豈不是忘恩負美的罪人嗎?”

他拉過老叫化輕輕問道:“幫主,那河套煞君的江南行宮,在什麼地方?你有沒有打聽出來?”

老叫化點了點頭道:“我丐幫弟子遍佈天下,豈有連這點雞毛蒜皮的小事都查不出來的道理·?沒問題,我們喝了酒再談吧!”

李劍銘追問道:“那河套煞君已經到了沒有?”

老叫化搖搖頭,說道:“還沒有,不過據我手下弟子探聽出來的消息,河套煞君才過長沙,要趕到這裡,還需個好幾天功夫。”

李劍銘道:“你消息是不是確實的?”

老叫化一瞪眼道:“河套煞君那魔頭,帶著一十二輛香車,數十個從人,自河套來此,幾乎把整個武林都驚得跳起來了,我老叫化還會不知道?你也太小看我了吧!”

李劍銘道:“我這幾天一直趕路,日行夜宿,根本沒跟武林人物接觸,所以連這大消息也不知道。”他放低聲音道:“我那慧琴姐是否安全?還有那個老人是否也好?”

老叫化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那個江南行宮裡佈置得機關重重,我老叫化連續偷進去兩次,都差點把老命送在那裡……”

劉雪紅回頭問道:“幫主,你們說些什麼?”

老叫化擠了擠眼道:“這是機密大事,你不能聽的。”

劉雪紅見到老叫化一副裝模作樣的怪像,她笑了笑,也沒說什麼,將那溫柔熱熾的視線放射在李劍銘身上,捕捉住他的湛清的眸子。

李劍銘心裡一顫,他感到她那黑亮澄清的秋水裡射出的視線是那樣柔和,那樣痴迷,他同時也可看到她臉上的鮮豔的光彩,以及那嘴角掛著的幸福的笑靨。

他伸出手去,輕輕的握住了她那晶瑩如玉,皎白如雪的柔荑,頓時,一股溫暖的熱流自對方手上傳來,他覺得一絲春意,在這冬日萌芽了……

漸漸,他臉上開朗了,他笑了笑,手上用力緊握一下,說道:“沒什麼,等下再告訴你吧!”

劉雪紅溫馴的點了點頭,那弧形的櫻唇顫動了幾下,但是她卻沒說出話來,代替的又是一朵美麗的笑靨。

李劍銘想到了這將近半個月來,劉雪紅那溫柔馴順的媚態,根本沒有一絲潑辣兇暴的影子出現過。

他想到了她以前那個綽號來,以及初次在伊川縣城裡見到她的情景,那時她是那樣的潑辣火熱,一副兇覇覇的樣子,動不動就豎眉瞪眼,撅嘴罵人。

但是她現在卻變得如此的溫柔,使他經常有一種幸福的感覺,他忖道:“為什麼以前她那樣,而現在卻又會這樣可愛呢?”

他想了下,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於是他忖道:“女人的心,真好像海底的針一樣,難以捉摸。”

是的,女人的心,就像那秋天藍空多變的雲彩一樣,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變幻著,根本無法捉摸。

不過,她們若是陷身在愛的漩渦裡,就會變得較為單純,而她們所裝出來的表情,也都只不過是一層煙幕罷了。但是就僅僅這層煙幕,足可使她的戀人,整日裡昏頭昏腦,疑神疑鬼,為了她的一笑,一唱,一皺眉,一撇嘴,一聲死鬼,一瞪大眼而心神顛倒,惶恐非常,整日裡戰戰競競的,生恐她會絕裙而去。

其實陷身愛河的男孩子,只要他抱著以不變應萬變的宗旨,則不會被那層煙幕給迷得昏頭昏腦。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這樣就不能夠領略到愛情的甜蜜,以及生活裡的情趣,而且一般陷身愛河中的男孩子,根本不可能有理智,要抱著這種以不變應萬變的宗旨,談何容易?因為,在戀愛中的男女,是完全盲目的,是處在一種半昏迷的狀態。

一般的女孩子,她們若是陷身愛河,則性情與平常有兩種最大的差異,一是較平常更加沉默,更加溫柔,另一則是較平常更加多言,更加有話講。

劉雪紅可以說是屬於前者,她心裡喜愛著李劍銘,因而她認為自己要溫馴的對他,那些刁蠻潑辣的個性子,此時都已掉個乾淨,再也不使出來了,怪不得李劍銘會想不出來其中的道理。

且說老叫化看到他們兩人旁若無人的在街上就溫存起來,一臉的痴迷樣子,他搖了搖頭忖道:“我老啡化也不曉得這是什麼味道,不過看他們這樣子,好像很是甜蜜似的……”他舐了舐嘴,埋怨地忖道:“他奶奶的,嘴裡都淡出鳥來,他們還在眉來眼去,難道那有喝棲這麼有味道?……”

他拍了拍李劍銘肩膀道:“老弟要溫存的話,等到了客棧有那麼多時間,現在你們走在大街上,何苦貪這片刻眼皮上的享受呢?”

劉雪紅一聽,忙不迭地將手一縮,暈紅著瞼,嬌羞地啐了一口,別過頭去,加快了幾步,李劍銘卻淡淡的笑了笑,說道:“他這狗嘴巴,老是長不出象牙來,你莫聽他的。”

老叫化聳了聳肩見劉雪紅走在前面,他輕聲道:“老弟!那邊一個姑娘在受罪,你現在又搞上一個,你到底怎樣安排她?”

李劍銘一怔,他苦笑了下道:“我也不知如何是好,這叫我怎麼說呢?”

老叫化晴罵了聲道:“你說你倒底喜歡那個?”

李劍銘嘆了口氣道:“我也不知道……”

老叫化吐了一口唾沫道:“你倒說得好,你這意思就是兩個都喜歡,是吧?”

李劍銘默然的點了點頭,他說道:“她們都互相不曉得,而她們各有各的……”

老叫化叱道:“你這簡直是廢話,既然兩個都喜歡,那包在我身上,兩個都娶下來,有什麼關係?”

李劍銘道:“這個……”

老叫化沒等他說完,搶著道:“有什麼這個那個的,我老叫化看到那些薄情的少年就討厭,難道你也要挨我的罵?走!少嚕囌。”

說著,他拉了拉李劍銘,趕上劉雪紅,一道走向客棧而去。

他們剛一走到客棧門口,但見一排店夥堆著笑臉迎接著他們。

自有兩個店夥接過他們身後隨著的駿馬,一個載著老花眼鏡的掌櫃漢的老者走了出來,非常恭敬地拱手道:“公子!少奶奶請進”

李劍銘滿腹疑雲的也是一拱手道:“免禮,免禮。”

那掌櫃的見到李劍銘這樣,他滿臉惶恐,道:“少爺太客氣,小的不敢”

老叫化一揮手道:“我們少爺要早些歇息,你們房子準備好了吧!”他摸了摸紅鼻子道:

“你先去準備一桌酒席,把上好的美酒送來一罈,走吧!”

那掌櫃的喏喏而退,不敢再多嚕囌了。

李劍銘問道:“幫主,你的葫蘆裡倒底賣的什麼藥?”

老叫化街著劉雪紅擠了擠眼睛道:“少奶奶!老叫化要討賞……”他看到劉雪紅羞紅著臉,於是又是哈哈大笑。

李劍銘問道:“老哥哥這倒底是怎麼回事?”

飄渺酒丐哈哈笑道:“現在的人勢利得緊,見錢眼開,見官則拜,我老叫化憑什麼能叫他們叩頭如也?哈哈!我說你是皇帝小子派出來的江南巡撫,現在是化裝巡查來的。”

李劍銘懷疑地道:“憑你這樣子,他會相信你?”

老叫化得意地道:“這叫做戲法人人會變,各有各的神通。”

我老叫化行遍江湖三十餘年,什麼事沒見過?又有什麼人沒見過?這些人的鬼心思,我一瞧就洞徹察微”

他摸了摸紅鼻子道:“你還記得我曾跑到平西王府裡的廚房裡去,拿了二十隻雞吃了三天嗎?那時我在王府裡悄悄的遊遍了每一個角落,後來在那個王爺的書房裡看到一個黃澄澄的東西……”說著他揣了揣腰,伸手到懷裡掏出一個東西來

李劍銘接過一看,他訝道:“這是平西王的金印呀!你怎好把他偷出來呢?”

老叫化正色道:“這怎的說是偷呢?我是拿出來的。”他連忙接過那顆金印,藏在懷裡,生恐李劍銘會搶去似的。

李劍銘一聽,又好氣又好笑,他說道:“好好!就算你拿的吧!你可要還給他。”

老叫化道:“我玩夠了自然會送回北京去,不過這錠金子可有十兩重,夠我喝個幾壇……”他舐了舐紅嘴唇繼續道:“起先這掌櫃的見到我破破襤襤的樣子,要趕我出去,哈哈!我拿張紙把這印子蓋了一下,寫了幾個龍飛鳳舞,鐵劃銀釣的大字……”

李劍銘聽到這裡,心裡好笑,他忖道:“你這幾個核桃大的字,就像狗爬似的,還說什麼鐵劃銀鉤,龍飛鳳舞,真個是自己往臉上貼金。”

老叫化非常得意的說得口沬橫飛,他指手劃腳地道:“那掌櫃的一看我那幾個字,立時嚇得臉色大變,全身像抖糟糠似的一陣好抖,他抖了一陣子,好似骨頭都抖散了,一交扒在地上。”哈哈!他嘭嘭嘭的一連叩了三個響頭,嘴裡一直說要請我恕罪,等我裝模作樣的罵了幾聲後,他才敢抬起頭來。老弟!你知道他怎麼樣了?哈哈!他的頭上腫了個大包,你沒看他現在額頭還有一個紅印……”

李劍銘一皺眉,想不到老叫化會如此的惡作劇,他說道:“你何必這樣為難他們呢?”

老叫化道:“今天是除夕,街上所有的客棧都人滿了,那些單身的漢子,不知怎的都呆在杭州,我若不擺這麼一記噱頭,還有客棧可住?那時你可真要跟我老叫化到‘靈官廟’去住。”他咳了一聲道。“閒話少說,先看看這客棧的佈置吧。”

這間客棧很大,前後一共有五進之多,大小房間有幾十個,每一間都佈置得富麗堂皇,懸燈結彩的。

無數花花綠綠的燈籠掛在走廊裡,襯著屋簷上垂下了幾條晶瑩的冰柱,形成一種特殊的和諧。

老叫化裂開嘴道:“這兒還不壞吧?可以好好的過個痛快的年!以前我都是在荒山破廟裡渡過年關,今年有你在此,可真要多樂一樂。”

他們穿過了一連兩重走廊,彎彎曲曲的轉了幾個月亮洞門,來到第三進大廳裡,他們一踏進廳內,便覺室內溫暖如春,敢情一個大大的鼎爐架在室內,裡面正燒著炭火。

廳內桌上早巳擺好一桌酒席,地上放著二個大罈子,那個掌櫃的堆著笑瞼在迎接著他們。

老叫化一瞧見那兩壇灑,趕忙嚥了口唾沬,他揮了揮手道:“掌櫃的,你不必親自招呼我們,我若需要什麼,自會叫夥計的。”

那掌櫃的連聲應喏道:“是!是!大人,小的這就下去,若大人有何吩咐,可隨時叫小的………”

老叫化高傲地點了點頭這:“你叫他們不能亂講,我這次陪李大人出來,可是有關軍機大事,若是亂講,可要殺頭的,聽到沒有……”他哼了一聲,又道:“你們可以把大門關上了,見得等下那些官崽子來了,打擾我的酒興。”

那掌櫃的惶恐非常的連聲答應,叩了個響頭才走出去。

劉雪紅見到那掌櫃的滿額頭都是灰,唯唯的退了出去,他再也忍耐不住,“噗嗤”一聲,掩口而笑,剎時櫻桃乍破,滿室皆春。

老叫化瞪了瞪眼睛道:“老弟!你這媳婦笑得真好看,我那爬上喉嚨的酒蟲,此時都落到肚子裡去了,看來你真有幅了上

劉雪紅啐了一聲,羞紅若臉罵道:“缺德!”

李劍銘也是搖了搖頭道:“老哥哥,你怎可這樣說呢?劉姑娘與我……”

老叫化搖了搖手道:“好!好!算我廢話好吧!我要吃酒了。”

說著捧起一罈灑,拍開封泥,仰頭便往吐裡灌,他一連“咕嘟”了好幾口,方始放下罈子,用手擦了擦頷下的糟鬍子,大呼道:“好酒!好酒!過癮!過癮!”

李劍銘是見慣老叫化這付窮兇極惡的怪樣,但是劉雪紅卻是初次看到,直驚得她目瞪口呆,悄聲對李劍銘道:“他獨自一個人能喝得這麼多的酒?啊!我真是從未見過如此好酒的人。”

老叫化擠了擠眼睛,大笑道:“我老叫化,一生都喜歡獨斷獨行,喝起酒來更是一個人獨包,可以整整喝一晚都不醉……”

他據案大吃,拍拍椅子,叫李劍銘坐下,他又喝了兩大口酒,得意地對劉雪紅道:“我有一次趕路到汴京去,因為太晚了,而且那天剛好是一個什麼節日,所以所有的客棧都滿了,我老叫化一向隨便,心想只要找個破土地廟也不妨歇上一晚。”

那裡知道那客棧老闆勢利得緊,看我這付樣子,不但不租房房子我住,反而諷刺了我一頓,他奶奶的,我老叫化一氣之下,整了他一頓,哈哈!劉姑娘,你可知道我用什麼方法?”

劉雪紅搖了搖頭道:“老前輩遊戲人間,所作所為之事,皆出乎晚輩意料之外,這我猜不出來。”

老叫化一聽之下,只覺得心中受用非常,他得意地捧起酒罎子,一口氣將裡面的半罎酒喝個精光,他哈哈笑道:“唯有劉姑娘知我心,哈哈!我老叫化碰巧一高興也跟你結拜一番……”他摸了摸頭上亂髮說道:“我老叫化心裡一氣,想出個好主意,哈哈!那真是絕妙透頂,真是妙絕頂透!嘻嘻!我在院子裡巡視了兩匝,發覺他這個客棧裡雖然房間多得不得了,但是隻有一個毛廁,所以我老叫化靈機一動,便到廚房裡拿了兩罎酒,跑到毛廁裡去……”

他似是想到那年所做的得意之事,所以摸了摸紅鼻子繼續道:“那個毛廁倒是用磚頭所砌,牢得不得了,我一個人鑽了進去,把大門反扣上,又把所有窗子關上,一個人在裡面大喝起酒來。”

我才喝了幾口酒,便有人要進廁所解手的,哈哈!我理也不理,隨他在外亂喊都沒用,那人沒法就走了,但是一下子又有人來,我老叫化照樣請他閉門羹。

“那天一個晚上,我整整喝完兩罎灑,例在牆上便睡著了,但是那整個客棧的人都捧著肚子,在毛廁門外團團亂轉,直把那客棧老闆罵個狗血噴頭,害得客棧裡幾百個客人都沒睡好覺,因為院子裡臭氣薰人,不得好眠也!哈哈!”

李劍銘想不到老叫化是如此缺德,覇住毛廁,不叫人進來,他忍住笑,搖搖頭道:“老哥哥,你這也太缺德一點吧,害得他們一晚上都睡不著覺……”

老叫化抓了一根雞腿,啃幾下後,說道:“有道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他叫老叫化吃閉門羹,我老叫化也請他們吃吃閉門羹,這還有什麼過份?何況還有那個老夫子說過: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我只不過是遵循夫子之道罷了,這算得了什麼?”

李劍銘沒想到老叫化如此強辭奪理,竟然搬出大道理來,但又說得還有點道理,他笑了笑道:“你做事也做得過份絕了,怎好這樣呢……”

老叫化塞了滿嘴的雞肉,再也無暇說話,他搖了搖他那油手,含糊不清的說道:“老弟!

你也免說了,再不吃,可對不起自己的‘五臟廟’。吃啊!”

劉雪紅偷偷地問道:“什麼叫五臟廟?”

李劍銘笑著指了指自己的肚子道:“這就是五臟廟。”他換了個口氣道:“雪紅,你慢慢吃吧!不然會被老叫化哥哥吃個精光,也可是不客氣的。”

於是,午餐就在輕鬆的情緒下過了。

※※※

暮冬、銀花、寒夜、雪地。

除夕、爐火、燭光、客棧。

李劍銘剛剛挾了兩塊炭,放在爐鼎裡,便聽見門上兩聲輕響。

他應了一聲說道:“是雪紅吧!進來!”

門扉一響,一條粉紅色的人影,帶著一陣淡淡的幽香飄了進來,剎時室內瀰漫著一片聲香…

他鼻子聳動了兩下,目光便凝注在門口,他神定日呆的望著那走進來的劉雪紅,心裡一陣盪漾,嘴角的微笑更濃了。

劉雪紅被他那炯炯的目光盯著,幾乎羞得抬不起頭來,她臉上薄薄的暈紅,更加濃了,但是心裡卻的蜜意也更甜了。

兩人的視線密密的接觸著,她的微翹的嘴角,頻頻上揚,終於她“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嬌軀微顫,編貝如玉,直把個李劍銘笑得滿腹納悶,他蠕動了一下嘴唇道:“你笑什麼?”

劉雪紅笑道:“我笑你眼睛死盯著人家,好像要吃掉人似的……”她春蔥微舒,掠了下額上的髮絲問道:“你不認識我?”

李劍銘定了定神道:“我當然認識你,不過可沒見到過你穿如此美的衣裳……”

劉雪紅俯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薄綢衫裙,又拉了拉披著的粉紅色披風說道:“這衣裳還不是以前那件?有什麼好看?”

李劍銘見到劉雪紅好似不高興,他連忙道:“不!我說錯了,我是說你今天很美!”

劉雪紅淡淡一笑,但心裡卻是非常高興李劍銘的誇獎,她哼了聲也沒說什麼。

李劍銘撥了撥炭火,將銅筷子放在燎子邊,他靠在椅上道:“雪紅,你過來坐在這裡,我有話要對你說。”

劉雪紅笑了笑道:“有什麼事?這麼嚴重似的。”她關上門,姍姍的走了過來,在李劍銘對面坐好,抬起頭來望著李劍銘。

他吸了口氣,頓了頓道:“雪紅,你知道今天下午我出去幹什麼?”

劉雪紅眨了下眼睛,搖搖頭,帶著詢問的眼光望著李劍銘。

李劍銘沉聲道:“我是到河套煞君那江南行宮裡去的,因為有兩個人失陷在理面……”

他咬了咬嘴唇,思忖了一下道:“這兩個人裡面,有一個女的,她……”

他將身子坐了起來,伸手到爐缽上烘了一下,望著那態態的炭火道:“她是我的未婚妻!”

他說完這句話後,兩眼仍然凝視在炭火上,沒有眨一下眼睛,他抿緊了嘴唇,靜靜的忖思著。

室內靜寂無聲,時而爐缽裡嗶綠一聲,一粒火灰彈了開來!很快地就又熄滅了……

這時,一聲輕嘆自劉雪紅嘴裡響起,她淡淡地道:“這個我知道。”

“你知道?”

“是的,幫主告訴我的。”

“哦!”李劍銘恍然悟道:“難怪我下午從那裡回來,你臉色不大好……”

“誰說我瞼色不大好?”劉雪紅反問了一聲,她說道:“那位姐姐你有沒有看到?”

李劍銘搖了搖頭道:“我一個人闖了進去,從頭搜到底都沒見到鐵甲怪的影子,只有幾十個二流角色在裡面,我統統點了他的死穴……”他眼中鋒芒畢露,神光暴射,恨恨地道:

“我恨不得將那整座星子搗為平地,把那河套煞君碎屍萬段……”

劉雪紅怔怔地看著他,幽幽地道:“你很愛她是吧?”

李劍銘望著劉雪紅那悠清的秋水,他堅定地點了點頭,又加強地說道:“是的!我很愛她……”

他兩眼視線抬上了幾寸,望著那帳上猩紅的沿子,以及一絲絲的流蘇,他的思緒分散了,也是一絲絲的……

漸漸,那一絲絲的往事,滙合成一個整片,每一截片面,都有著公孫慧琴的笑靨、微嗔、薄怒、巧笑,每一個片斷都右她的長髮、湛眸、瑤鼻、小嘴……

他哺喃道:“是的,我愛慧琴……”

劉雪紅點頭道:“哦!原來她是叫慧琴。”

李劍銘從幻想中醒了過來,他的視線又移下兩寸,仍然停在她的臉上。

他誠摯地道:“她是叫公孫慧琴,我四年前就認識她了,那時我因為體弱,所以在金龍堡裡經常受人欺負,只有地沒有岐視我,經常給我溫暖,使我能夠在那兩年的時間內,紮下內功的根基……”

於是,他訴說若自己昔日的遭遇,像一條潺潺的溪水流過她的心底,她的眼眶潮溼了,她感慨地為李劍銘那不幸的遭遇嘆息著,心絃起了共鳴,兩顆晶瑩的珠淚墜落在衫上,緊接著又是兩顆……

屋裡的炭火留下了許多的灰燼,李劍銘低沉的聲音,戛然止住了。

他沉默了一下,望著那有若帶雨梨花似的劉雪紅道:“你哭什麼呢?反正這些都已是過去了,現在我不是很好嗎?”

劉雪紅擦了擦眼淚道:“我還以為我從小失去了父母,又失去了哥哥,是很可憐,那知你比我還要不幸,假使我早幾年遇見你,你也不會那樣受苦了……”

李劍銘道:“那時你遇到我,會怎樣?”

劉雪紅道:“我可以帶你上華山,要求師父收錄……”

他一聽不由得啞然失笑道:“傻丫頭,那時你才多大?就曉得喜歡我了?”

劉雪紅呸地一聲,假嗔道:“誰喜歡你,我是看你太可憐罷了。”

李劍銘嘆了口氣道:“這世界上比我們更可憐,遭遇更慘的不知道有多少,他們不但忍受著上天給他們的打擊,而且還要忍受別人加之的磨折……”

“然而,人們終是要活下去,不管是在舒適中的,或是在痛苦中的,他們同樣的有著希望,企求著活下去……”:他看了看那微微張開小口,在聽得入神的劉雪紅,笑道:“看哪!

我又不知道胡扯到那裡去了,好吧!現在我們言歸正傳……”

劉雪紅嘟了嘟嘴道:“有什麼正傳不正傳的,反正慧琴姐姐你是一定要救她出來的,至於其他的事,我自己會告訴她的。”

李劍銘問道:“你要怎麼跟她講?”

劉雪紅輕笑一下,搖搖頭道:“我不告訴你!”

李劍銘怔視了一下,撇了下嘴,也沒說什麼,便躺在靠椅上閉上眼睛養神。

劉雪紅不曉得他怎麼表示,見到他這樣子,她沉思了一下,正待開口說話

陡地

門外腳步急促的響起,一到門口便停了下來。

李劍銘睜開眼睛盯著門口,他問道:“門外是誰?”

門外那人似是一楞,立即答道:“少爺,是小的,您老的老家人跟人吵架了……”

李劍銘一驚,他望了下劉雪紅道:“你在這裡坐一下,我去去就來。”

他打開門見到一個夥計滿臉焦急的站在門口,他問道:“他在那裡?”

那夥計道:“門外有幾個客人投宿,我們掌櫃的沒答應,那些人好凶,把我們掌櫃打了一個巴掌,您那老家人地吃酒……”

李劍銘一聽這店夥計說話嚕囌,根本沒有說到正題,他一揮手道:“不要說了,我會去看看。”

他走得非常快,步履如風,轉眼之間,已經來到客棧門口。

他老遠就聽到老叫化那嘶啞的喉嚨在喊叫著,於是他皺了皺眉來到門外。

果然老叫化站在門階上指手劃腳的叱罵著人,在他面前著一行七八個人,此時也都怒目瞪視著,好似真的激怒了,立即就會動手。

李劍銘見到那些人的裝束甚是詭異,此刻雖是嚴冬,但是每個人身上只穿了件似綢非綢,似絹非絹的薄衫,每人的臂上套著兩個銅環,頭上披髮未束,卻又砸了一個金砸,打扮得奇形異狀,詭絕異常。

他最注意的是那幾個人的背後插著的長劍,以及每個人眼中銳利的眼神,他忖道:“這些人背上的長劍,怎地如此寬闊?看他們的眼神都像是有過十幾年的修練,內力渾厚,手足粗大,個個都是內外兼修的高手,尤其那當中的一個老人,放眼江湖,能有幾個人功力臻此?

看來老叫化哥哥不會是敵手了……”

他目光掃視了一下,忖道:“這些人完全不是中原打扮,看來好像邊陲之人,啊!是不是天娛宮裡來的……”

他這念頭還沒有想完,那一行人中的為首一位,此時冷冷的笑了笑,說道:“我道是中原為禮義之邦,豈知一路看來,竟都是碌碌之輩,全無仁義,尤其是尊駕,更使我寒心,嘿!

這就是中原人的禮節?我看連我們的豬狗都不如……”他的話說來彆扭,而且甚是刺耳,連說帶比,才把這話說完。

李劍銘一聽就知道這些人果非中原人士,乃蠻荒異域之人,他也不知道老叫化是怎麼跟他鬧起衝突的,故此便靠在門口,沒走過去。

這時老叫化一聽,暴跳如雷的吼道:“他奶奶的,我說這房中是有人住的,你們這些蠻子卻不聽,硬要闖進來。他奶奶的好啊!你竟敢罵我們中原仁義之民為豬狗不如,呸!不要看你的牙齒這麼白,我老叫化火起來,可以打掉你的大牙、小牙、門牙、犬牙、真牙、假牙、大板牙、小板牙……”

那些人聽到老叫化如此高論,面面相靦地望了一下,那為首的帶著懷疑地問道:“什麼叫大牙?小牙?門牙?犬牙?真牙?假牙?大板牙?小板牙?”

那些人搖搖頭,聳了聳肩,表示聽不懂這個話。

老叫化仰天大笑,他笑得涕泗直流,聲竭氣盡,他張開自己的嘴唇,指著道:“這是大板牙!這是那年啃豬腳所裝的假牙,這是……”

那些人此刻好似看出他的嘲笑之意,此時勃然大怒,但聽“嚓嚓”長劍出鞘之聲,數道藍芒閃起。

那當頭一個,回頭喝叱了一聲,對老叫化道:“我看你也是練武的人,我海南黎山獨孤客門下大弟子還魂劍要來領教你的武功。”

李劍銘一聽,恍然忖道:“哦!他們是海南劍派的”他腳下一移,已經來到老叫化面前。

老叫化正在一楞,突覺面前風聲微颯,一道人影已經到了自己面前,他一見是李劍銘,頓時眥牙一笑,吼道:“你們這些海南來的蠻子,替我滾回去,不然我打斷你們的狗腿……”

李劍銘見老叫化的模樣,生像是喝醉了酒,又像是借酒裝瘋!他擺了擺手道:“老叫化哥哥!你休息休息吧!這事讓我來管。”他掉頭說道:“在下這個老哥哥是喝醉了酒,未能以禮待人,尚請……”

他這句話未說完,那些人中的一個咆哮道:“他媽媽的,你這個混八蛋,罵了人還要說什麼,你老子也打掉你的大牙、小牙、門牙、犬牙……”

他似是很得意自己在途中所習得的罵人的話,此刻又學得幾句,故而沾沾自喜,眼睛轉了兩下繼續道:“還有大板牙、小板牙……”

他這牙字還沒說完,即見眼前一花,瞼上已經著了一下重的,直把他打得昏頭腦暈,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半晌還沒回過神來。

那當頭自稱還魂劍的老者,眼見面前這位俊美的年青人,此時突地眼中鋒芒畢露,發出懾人的神光。

他心裡大為驚駭,想不到這毫不起眼的年青人,會是個內力已至還璞歸真,精元內斂的上乘高手,他一聽李劍銘輕叱一聽,便心知不妙。

果然他眼前一花,那俊美少年竟躍了過來,他低哼一聲,斜跨一步,以海南“神鷹拿”

的擒拿手法,飛快地往前抓去。

豈知李劍銘身形如電,剛在他五指伸出的當時,已經躍過他身前,打了那人一個耳光。

還魂劍五指抓空之際,心裡一凜,他跨步斜移,變抓為折,反手揮出一掌,右手握拳護胸。但腳下卻提起一腿……

李劍銘生平最是惱怒別人辱友自己父母,所以他一聽到這來自海南的蠻人,竟出口罵上自己父母,他一怒之下,飛身躍出,其快無比的打了那人一個耳光。

他身形如電,腳尖方一落地,即倒身躍回,勢逾脫弦之矢

豈知他背上風聲一響,一道渾厚硬重的掌力,已經撞了上來。

他哼了一聲,身形欲然墜下,腳尖方一點地,即側身豎掌,平拍而出。

兩股掌力一撞,他的身子幌動了一下,便將身子穩住,而那還魂劍雖在從容出招,卻因對方掌力如山,堅硬有若萬載堅巖,是故手上一麻,身子禁不住往前衝出兩步。

他上身才一向前俯出之際,那提起的右腿已經詭絕無比的往後蹬出。

李劍銘剛在忖想對方掌勁怎地如此怪異,竟然忽軟忽硬,一交一替之際,已消去自己不少真力,陡地一溜銳利的風聲,已往自己胸前襲來。

他星目一掃,已見到那倒蹬而來的一隻腿,頓時他心裡一驚,忖道:“海南武功怎地如此詭奇絕倫”

他忖想之際,吸胸縮腹,左手已探掌往下一撈,奇快無比的抓住了那隻踢來的腿。

他嘿地一聲,左手一揚,硬生生地將還魂劍舉起,拋在空中。

他左手剛一上拋之際,“刷刷”兩聲,藍虹倏轉,劍芒如水,遍灑而來。

李劍銘身子一轉,腳下演起“天星步法”,雙臂並直,駢掌如劍,斜斜劈出。

他雙臂掄出,生像兩枝長劍,臂風削出,竟然發出“虎虎”之聲,僅僅揚出一招,便已將那劈來的三枝劍封住。

他側身一讓,奇幻詭異的曲肘一撞,已將身後衝來的一人手肘“曲池穴”撞中,叱叱兩聲裡,翻掌一切,已奪下兩枝長劍,順勢之下,已將那兩人穴道點住。

這些都是剎那之事,他威勢豪壯,所至披靡,數招即已有三人躺下。

他這時跨步斜讓,避開側面劈來的一劍,正待出手擒敵之際,頭上猛地一聲怒吼,劍寒如水,刀風銳利無比的削了下來。

他身形一頓,左手奪來的長劍反撩而上,右手長劍看也不看的施出一招。“星幕密密”。

但聽“噗噗”數聲,那擊來的幾枝長劍,統統撞在他的劍幕之上,那從空中躍下的還魂劍,此刻劍上力道一震,整個身子倒彈而起,又升在空中。

李劍銘仰首望見那剛在墜下的還魂劍,他冷笑一聲,身子便欽然飄開落在老叫化身旁。

老叫化此時狂笑一聲,撫掌大樂,他嚷道:“你們這些蠻子,非要人教訓一頓也不行……”

此時還魂劍已經落在地上,他滿臉驚容的問道:“你是落星天魔的弟子?”

李劍銘拿起手中雙劍一看,說道:“這兩枝劍又是淬毒的……”他雙手一個交擊,但聽“嗤”地一聲,兩枝長劍已經齊把柄之處斷下。

還魂劍驚得目瞪口呆,他自己知道這兩枝劍是師尊採集五指山的鐵砂,精煉而成的利器,根本不易截斷,而面前這個年青英俊的書生竟輕易的截斷此劍。

他見到自己帶來的弟子,已有四人倒地,心中更是驚詫,想不到中原會有這麼年青的絕頂高手,剎時一個念頭泛過他的腦際……

“莫非他正是落星追魂?”

他面色一變,隨即想到師門“孤獨劍法”來了,他心裡稍定,說道:“你就是落星追魂?”

李劍銘點了點頭道:“正是!閣下既是海南劍派之人,也該明禮,怎地惹到我頭上來?”

“敝派祖師與落星天魔曾較劍於衡山,敝祖師在第三十八劍上,因一著之差而敗於令師手下”

李劍銘至此方始恍然為何上次黎山雙雄會因聽到自己是落星追魂,而要逼問落星秘笈之下落,並且對方劍法似有尅制自己落星劍訣之處。

還魂劍繼續道:“是以凡我海南弟子皆有向閣下領教劍訣之……”

李劍銘一見附近已慢慢有人圍了上來,他說道:“你既是如此說,那麼我們約個時間吧!

不過近兩天我是沒空的……”

還魂劍手指一動,猶疑了一下,仍然沒有將長劍插入鞘內,他說道:“在下先領教閣下三十招‘落星劍式’。”

李劍銘回頭看見老叫化此刻竟然靠在牆角呼呼睡去,他說道:“好吧!你先走到城門口等我,我馬上就來。”

他回過頭來,走到老叫化面前,正待俯身抱起飄渺酒丐。

突地

兩縷急銳的嘯聲自身後傳來,一連“噗噗”兩聲,兩枚暗器擊中他的背心“命門穴”上,立時響起一片歡呼之聲。

李劍銘怒火頓時熾起,他哼了一聲,緩緩長身而起,回過頭來。

他反臂一兜,伸出左手接住那自背上滑落的兩枚暗器一看,但見是一種似鐵非鐵,似木非木的扁形暗器,暗器的兩邊刻有幾個小孔,是以發出時能有急嘯之聲。

他哼了聲說道:“我一生最恨暗中傷人的鼠輩,爾等堂堂海南劍派,竟然會有此舉,嘿嘿!暗器浸以毒藥,打人趁以不防,你們也不要怪我開殺戒了……”

他星目放光,煞聚眉梢,左手一揚,但聽急嘯聲裡,兩道烏黑的光芒,飛射而出,去勢有若電掣。

還魂劍原先不料手下弟子會暗中發出暗器,待到發覺已經太遲,他駭然的望著李劍銘身中暗器,卻仍夷然無蕩。

待至李劍銘話聲一落,已不容他再解釋,兩枚師門“舟形鑽”又射了過來。

他喝了一聲,飛身躍起,一道藍芒繞身而起,擋向那激射而來的“舟形鑽”。

兩枚“舟形鑽”成直線射出,二前一後,快逾流星,他舞起手中劍,正好在空中將這兩枚暗器格住。

兩聲刺耳的金屬磨擦聲響起,他手中劍顫動了一下,虎口一麻,險些握不住劍,他心裡驚道:“他的內力好強”

這個念頭才在他腦中盤亙一下,一道人影已經閃過他的身旁,但聽兩聽悶哼,人體仆地之聲立時傳來。

他以左足為軸,飛快地轉身過來,一揚劍,便是一招“福禍無門”,藍光騰飛裡,自偏鋒刺出一劍,奔向李劍銘脅下“章門穴”。

李劍銘把那兩個投射暗器的海南弟子點住穴道,眨眼之間手足齊飛,已將那幾個驚慌失措的海南弟子抖倒地上。

他曲肘一撞,右手五指箕張,逕自抓向還魂劍右手的脈門之處。

他這一招乃是中原神君所授他的怪招,有點類似“大擒拿手法”,但卻是連環出招的,虛實循環應用,奇幻無比。

還魂劍長劍一出,劍刃平翻,一溜劍光已經點中對方“章門穴”上,他心中地喜,手上力量一加,拚命往前一送。

豈知他力道剛一發出,便覺劍尖受阻,反彈回來,劍身受力,頓時曲成一道弧形。

他忙不迭地身子一轉,欲要收回長劍,那知對方五指箕張,已往他手上扣上。

他再也不能想及為何對方不畏兵刃了,此時腦中盡是怎樣避開對方這快捷的一招。

他嘿地一聲,沉身坐馬,左手握拳直搗,右臂怪絕的一旋,頓時長劍斜斜一滑之下,便又跳將起來,點向對方面門之上,他這招正是“孤獨劍法”中的第三招“斷虹裂處”。

李劍銘一仰頭,撞出的左時剎時頓住,往後一揮之下,卻又兜一半弧往前抓去,虛幻莫測地劃了無數的掌影,他那伸出的右手卻又收將回來,護住前胸。

還魂劍施出一招“斷虹裂處”後,劍雙立即探了個空,但見對方轉動兩步後,便又立出奇招,攻了進來。

他一吸氣,運劍轉化,“孤獨劍法”連環使出,剎時劍氣瀰漫,藍光閃爍間,他已一連攻出十六劍。

他雖是劍劍兇狠,招招都欲置李劍銘於死地,但是李劍銘依仗“天星步法”的神妙,有若柳絮似的飄在劍光隙縫之中。

他仍是使出“中原神君”教他的那手擒拿手法,不時逼得還魂劍回劍自保。

他眼看著還魂劍已在他手下走過十六招了,心裡暗忖道:“我若叫你走過廿招,那我還算什麼落星追魂!”

一念既定,他大喝一聲,腳下連轉五步,換了三個方位,豎掌一劈,右手伸進對方劍幕之中;探指點向對方“肘膠”、“曲池”、二二里”三穴。

還魂劍此時頭上汗水直流,心裡驚悸欲死,他那從海南出發時,所帶來的豪邁之氣,此時俱已消失殆盡。

髮絲貼在額上,被汗水粘得緊緊的,他急促地喘了兩口氣,挽劍斜挑,欲然劃出一劍,密密的劍網布滿身前,那“嗤嗤”的劍氣聲,竟又響了起來,敢情這時他已失去了李劍銘的身蹤,是故才使出這招絕招。

他手腕剛一撩出,便覺一股其重無比的力道撞在劍幕之上,立時手腕一沉,劍幕一鬆,逼得他退後了半步,方將身形穩住。

李劍銘趁此勢子,已經點住還魂劍“曲池穴”上,但聽“嗆啷”一聲,長劍墜地。

他一個拿手,其勢如電的扣住了還魂劍“肩井穴”上,他說道:“你狂妄無知,縱恿容門下,該當重加懲戒,現在看在今天是除夕,饒了你,還不滾回海南異域去!”

他話聲一了,左手掌心出力,已將還魂劍推出半丈之外。

還魂劍羞紅著臉,呆呆的看著李劍銘,好一會,他嘆了口氣,黯然的俯身拾起長劍,解開倒在地上的門下弟子穴道,然後回頭說道:“不管什麼時候,我海南劍派自有來中原找閣下和機會,閣下小心點吧!”

李劍銘朗笑一聲道:“不管什麼時候,只要你們來,我都可隨時奉陪”

他說到這裡,突地耳邊響起一個聲音:“哼!自大的傢伙!”

他面色一變,側首往四周看了看,卻又見不到什麼人,只有幾個老百姓站在遠處指手劃腳而已。

他惑然的搖了搖頭,心裡忖道:“是誰這樣說我?難道這是‘傳音入密’的最上乘功夫?”

還魂劍不曉得他想什麼,見他這樣,於是拱了拱手,便偕同門下弟子頹然而去。

※※※

天空裡一片黑暗,地上卻一片雪白。

不知道什麼時候又下起雪來,飄下的雪花,像是棉絮,又似飛花,片片,朵朵,輕巧的隨風而降………

雪花悠盪地落在屋頂上,瓦簷上,雪地上,轉眼之間,又融和在整體中,看去仍是一片白、白、白、無盡的白………

李劍銘站在雪地上,怔怔的望著那消失在暮色中的幾條人影,他的心裡似乎有點感觸,但卻又捉摸不住什麼,是以將視線逗留在那茫茫的夜空,久久………

他悠悠的嘆了口氣,拂了拂頭上氈帽的雪花,輕輕抖了抖身上的雪片,轉身欲待走回客棧。

“咦!他到那裡去了呢?”

李劍銘一轉身,見牆角已經失去老叫化郎身形了,他驚忖一下,然後將目光往四外一溜,卻見不到任何形跡可疑的人。

他也不多想,緩步走進客棧內,他才一踏進門,便見到滿屋都睡滿了店夥計,他哼了一聲,反手將大門閂上,也不多看一眼,飛身激射而進。

他的身形快速有若電掣,僅在欄杆上邊腳尖點了兩下,便又換氣飛騰,直往裡間而去。

他身形轉了兩轉,便已落在門前,他一推門,竟然是裡面拴著,他心裡一震,舉手拍門道:“雪紅,你在裡面嗎?”

裡面簌動了一下,劉雪紅說道:“你,你等下再進來。我……”

他劍眉一聳,迫間道:“你怎麼啦?”

劉雪紅顫聲道:“我沒什麼,你不要進來!”

李劍銘聽出了劉雪紅話中的焦急情緒,他劍眉軒起,神光射出,但他卻靜靜地道:“好!

我到前面去。”

他話聲一落,便施出“流星飛逝”的絕頂輕功,有如一陣風似的轉眼便來到窗外。

他伸手到懷裡,掏出“蜻蜒迴旋鏢”來,臉上頓時又泛過了一絲殘忍的顏色。

他大喝一聲,整個身子急如脫弦之矢,衝進房裡。

他目光銳利之至,剛在窗口被震開之際,已經瞥見房內果然有著一個男人,他身形躍進之際,一揚手,那枚“蜻蜒迴旋鏢”挾著異嘯電射而去。

屋內那人正好挾著劉雪紅,欲待飛身離去之際,猛地一聲大喝,震撼著他的心絃,他一楞之際,“蜻蜒迴旋鏢”已挾著異嘯,射了過來。

他一時措身不及,橫掌一拍,擋向那射來的暗器。

豈知蜻蜒迴旋鏢貫入李劍銘無儔的內力,此時一碰到他的手掌,立時削了進來。

但聽“喀折”一聲,他整個右臂被削斷,慘叫聲裡,“蜻蜒迴旋鏢”轉了個小弧,電射而進他的背心。

“嗤嗤”聲中,“蜻蜒迴旋鏢”切斷他的肋骨,深深削進他的體內。

鮮血有若潮湧,他張開了無神的眼光,看了一下飛騰而進的李劍銘一眼,蠕動一下嘴唇,還沒能說出話來,便倒地死去。

劉雪紅見到這慘極的死狀,她瞪大了眼,怔怔的站立著,盯住那具屍體望著。

李劍銘溫柔地說道:“雪紅,你還好吧!”

她一聽到他的聲音,方始回過神來,喜極的叫了聲,飛身投進他張開的懷裡,她輕聲喊道:“銘哥!銘哥……”

李劍銘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背,道:“別怕!有我……”他溫柔的拂了拂她的黑髮,嗅著發上沁出的郁馥香味。

她閉上眼睛,享受著這溫情的慰貼,這時,她只是一個受人憐愛的小姑娘,而不是一個會武的俠女。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變得如此的軟弱似的,完全要依賴著他,在他的懷抱裡,她才感到安全,感到寧靜,若是一不見他,便心裡惶然,生恐著那驟來的打擊。

她喃喃道:“銘哥,不要離開我。”

李劍銘憐愛的撫摸著她的肩頭,低頭湊到她的耳邊道:“我沒離開你,喏!現在我不是在這裡?”

她扭動了一下身子,哼了聲道:“我要你永遠……”

李劍銘笑了笑,輕聲遺:“好了,你不要孩子氣了,客棧裡的夥計都被人點中穴道呢!”

他緩緩的推開懷裡的劉雪紅。

劉雪紅好像心裡不高興似的,撅起個小嘴,她哼了聲,別過臉去。

李劍銘指著地上的屍首道:“這個人是從那裡來的?”

劉雪紅看著地上的屍首,此時血液都凝結起來了,室內地毯上也沾滿了血跡,屍體模糊得很,只能見到一片血汙?

她搖搖頭紅著臉道:“我閉上眼睛的時候,他就進來,所以我在不及提防下,被他扣住穴道……”她頓了頓道:“你那什麼暗器,聲音好嚇人喲,怎麼一個就可以殺死人?”

李劍銘道:“這是叫做‘蜻蜒迴旋鏢’,能夠飛旋殺人,置人於死地,而且用過之後,只要把彈簧……”

他說到這裡,話聲突地一停,目中神光暴射,回眸向著窗外喝道:“那個鼠輩�在窗外!”

他話聲一落,哼了一聲,左手摟起劉雪紅,猛一長身,穿出窗外,一個轉折便已踏上屋簷。

他腳跟剛一站穩,一逢暗器挾著呼嘯之聲,往他身上罩來。

他叱了聲,大袖一揮,狂飈飛旋,那些射來的晤器,悉數反射而出,他的身子順著大袖飛揚之勢,激射而起,有如一隻大鷗盤亙空中。

他星目閃處,已經瞥見三道人影分散開來,朝四外奔去。

他冷哼一聲,在空中一個轉折,有若疾矢劃空而過,直往那當中一人撲去。

那人方始奔出三丈,猛地頭上風聲大熾,他一側首,已見到落星追魂挾著一個人飛撲而下。

他心裡大駭,朝後一揮手,兩溜烏光激射而上,自己卻拚命的向前跑去。

他的身子還沒移前兩尺,已聽到落星追魂大叱一聲道:“鼠輩那裡走!”

喝聲裡,李劍銘左足已經輕輕的蹴上這人背上“鳳眼穴”,他將劉雪紅放下,匆道:

“你看著他,我馬上來!”

他右足踏在那暈去的人背上,一提氣飛身躍起,長嘯聲裡有如流星似的劃空而去。

劉雪紅腳才一落地,已經失去李劍銘蹤影了,她驚忖道:“他這輕功不知道是怎麼學的,一個縱跳竟能遠遠七丈之外,真個嚇人。”

她右足一踢,已經將那人身子翻轉過來,她見到這人年約三十多歲,黑臉濃眉,盡是虯鬚。

她的視線下溜,驚呼道:“啊!他是唐門弟子!”

敢情這人脅下掛著一個大大的鏢囊,囊上繡著一個大大的“唐”字,而劉雪紅為峨嵋弟子,自然知道唐門中人的裝束了。

她忖道:“唐門毒藥暗器名聞天下,他們又怎會惹上‘落星追魂’呢?”

她想了一下,猛地背後衣袂風聲響起,一道人影飛撲而來,她心裡一驚,腳下斜跨半步,反轉身子,交互劈出兩掌,攻向來人。

她雙掌才一劈出,一道綠影閃起,已完全封死她的去路,她身子一挫,雙肘收回護胸,腳下退出兩步之外。

一聲嘶啞的笑聲裡,竹影頓時斂去,現出老叫化來,他笑道:“姑奶奶,是我老叫化,別打!別打!”

劉雪紅一見是鐵渺酒丐,她羞赧著瞼道:“哦!原來是老前輩,我當是誰呢!”

老叫化搖了搖手說道:“多禮!多禮!就是我老叫化,姑奶奶你好一手蛾嵋‘孥雲掌’,靜幻老和尚是你的誰?”

劉雪紅道:“那是敝師叔……”

老叫化呵呵笑道:“想不到這老禿顱,也有你這麼個乖侄女,哈哈!這樣一來,我可不能置身度外了。”他看了看地上的那人,問道:“他呢?”

劉雪紅道:“他去抓賊人了。”

老叫化道:“果然這個消息沒有錯誤,他們真的幹起來了。”

劉雪紅訝道:“什麼他們幹起來了?”

老叫化正待說話,驀聽一聲長笑傳來,他一聽說道:“這是那老牛鼻子的聲音,說不定他們會碰上……”

他正說到這裡,風聲起處,李劍銘飛躍而來,他看見老叫化站在劉雪紅身旁,問道:

“幫主,你剛才到那裡去了?”

老叫化見李劍銘脅下挾著一個人,他說道:“我們回客棧裡再說吧!”他挾起地上躺著的唐門弟子,領先朝客棧奔去。

李劍銘問了聲道:“剛才沒什麼可疑的人來吧!”

劉雪紅搖搖頭,伸出手去挽著李劍銘臂彎,飛身隨老叫化奔回客棧。

他們才一進入屋裡,老叫化瞼上變色地從前面客房走來。

他憤憤地說道:“他們已經開始採取行動了,竟然把客棧裡的人,全數殺死”

李劍銘驚道:“什麼?客棧裡的人,全數被殺死?”

他扔下脅下挾著的人,飛身朝前面奔去。

一來到屋裡,他便聞到一股很濃的血腥氣,他放眼著去,只見地上倒了十幾具屍體,每人都是胸前一個大洞,血液還在汨汨的流出……

他視線停留在樑上,僅僅一會,他的臉色變得殘酷了,他狠狠地念道:“天娛

令!”

敢情樑上正是釘著一塊染滿了血跡的天娛令,一滴滴的鮮血,自令牌上的娛蚣尾巴漏下,模樣甚是恐怖。

他恨恨地哼了聲,右手大袖一拂,一股柔和的氣勁,洶湧而出,嘭地一響,已將那塊“天娛令”擊得粉碎。

他一個旋身又縱回後院房裡,劉雪紅問道:“怎麼啦?”

他回答著道:“全被天娛宮裡的人殺了。”他側首對老叫化道:“這些人裡怎麼會有唐門弟子?還有飛鳳堡裡來的,他們怎會跟天娛宮裡的人一道?”

老叫化道:“我正要告訴你呢!據本幫弟子自黃昏遞來的消息,說那河套煞君已將於明晨趕到那江南行官裡,而所有黑道人物,凡是接到‘天娛令’的,也都趕到杭州來了,他們聯合起來就是為了對付你的。”

李劍銘一揚眉道:“他們怎能殺掉那些毫無抵抗能力的人呢?哼!這下看來我又要大開殺戒了。”他頓了頓道:“幫主,剛才你到那裡去了?”

老叫化道:“我是看到一個老道士,因為面熱得很,所以才趕著跟隨而去……”

李劍銘問道:“老道士?是不是兩撇八字鬍,帶著一付老花眼,頂著一個破道冠,手拿一根長長的布幡的老道士?”

老叫化點頭道:“正是這老道土,你跟他朝過像了?”

李劍銘道:“我們換了兩掌,不分勝負,他非常滑溜的跑了,我正要追趕,竟又看見另一撥人,朝靈隱寺而去,說是要找黃沙一雕商量。”

“我從他們言語中聽到四川唐門之長,以及飛鳳堡堡主單手擘天的歐陽平都奉命來到杭州,聽以我才急急忙忙趕回來……”

他看了眼劉雪紅道:“我是擔心雪紅遇見這些人,恐怕抵擋不住,有了危險,那我就該死了。”

他話中關切之情溢於言表,劉雪紅聽得心裡暗暗感動,含情脈脈的將關注的視線,停在他臉上。

老叫化點點頭,嚴肅地道:“現在你的處境很是危險,看來今晚除夕也不得安寧了,我們等到二更時,再動身到河套煞君的行宮去,把那個女娃兒救出來,攻個出其不備……”他頓了頓道:“剛才你見到的那個老道,是目前武當派裡碩果獨存的一位長老了,他失蹤了將近四十年,不知怎的現在又出現了,看來江湖真個大亂了……”

他說到這裡,好似想到什麼似的,臉上肌肉竟然抽搐了一下,他追問道:“你剛才說靈隱寺裡住了個黃沙一雕?”

李劍銘道:“那些人的輕功很是怪絕,跟中原的‘八步趕蟬’‘草上飛’相似,但卻速度更快,彷彿又是來自邊陲或海島……”

老叫化喃喃道:“黃沙一雕,黃沙一雕,莫非是棗海黃沙島的?”他一拍大腿道:“一定是東海黃沙島的,想不到二百年末見行蹤的黃沙一脈,竟然猶未繼絕,眼見江湖真個愈來愈紛亂了,唉!恩怨仇讎,何時能了?”

李劍銘見到老叫化嘆氣,他樂觀地笑道:“有什麼好怕?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該他要死,我落星追魂稍一慈悲,竟然也會有人騎到我頭上來了,看來殺戒又得重開,不能過於心慈。”

劉雪紅輕聲道:“你要殺人,可不要殺我們峨嵋派的,我這樣出來,就已經……”

李劍銘摸著她的肩膀道:“你放心好了,我不會亂殺人的!”

老叫化見到他們親蜜的樣子,皺了皺眉,反身走出門外道:“現在我要去睡覺,你們恩愛一陣吧!二更叫我。”

他話聲一落,已走到很遠去了,李劍銘笑了笑道:“他就是永遠這樣樂觀,好開玩笑,說起話來有時都氣得死人。”

劉雪紅笑了笑道:“我倒認為他人挺好的,又那麼風趣,說起話來更是有道理。”

李劍銘一揚眉問道:“有道理?”他看到她眼中的蜜慧柔情,恍然道:“嗯!有道理。”

他拉著劉雪紅,走到椅子上去,兩個人依偎在一起,於是細言絮語又輕輕的響起……

冷寂的冬夜,飄落的雪花已經停了,杭州城裡的白雪堆得很高,把日間凌亂的足跡都填得平平的,但見一片平……

兩行足跡自遠處迤邐而去,濛濛的燈籠光,緩緩的前移著,剎時,響起兩聲竹梆敲擊的聲音。

二更了。

這兩行足跡消失在牆角,燈籠光也消失了。

寒風呼呼刮過,在風中,三條人影飛越而起,往城外奔去……

李劍銘輕輕對劉雪紅道:“我給你穿的那副軟銅甲,任何刀劍都刺不進去,而且上面刺孔裡還有毒,你不用怕,跟著我一起進宮去。”

劉雪紅點點頭,默然的往前奔馳著。

他們腳程很快,只在雪地上留下一些影子,連一絲痕跡都沒有,也許他們是不願在這美麗的雪地上留下坯的印子吧!

風,還在凜列的吹若,夜空中卻有著幾顆閃爍的星星。那些雲片此時不知到那裡去了,所以連那一條彎彎的眉月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們在野外飛馳著,除了衣袂發出的蠟蠟聲響外,其餘倒很寧靜,因為他們已遠離了杭州,遠離了杭州的吵雜。

驀地

遠處一聲憤怒的喝叱之聲傳來,接著兩聲摻厲的噑叫,打破這謐靜的冬夜。

李劍銘看了看身旁的兩人,匆匆道:“我去去就來!”他一提氣,振臂飛起,直往聲音響處落去。

他的輕功施展開來,有若流星劃過夜空,兩個起落便已奔出十幾丈之外。

雪地上兩個黑忽忽的影子在顫動著,一片紅色的血液,很快地滲了開去。

李劍銘落在這兩個黑影旁,他見到地上躺著兩個人,每人背上插了一把短劍,活活的被釘在雪地上,四肢還在顫抖著。

他一皺眉,四處打量了一下,便往右側飛躍而去。

他剛剛奔出十幾丈遠,便聽到前面不遠處,響起一聲怪叫道:“你們這些小子都是何人?

我乃河套玉面煞魔是也!”

這聲音一落,另一個清越的聲音響起道:“呵呵!我乃東海黃沙一雕是也!”

這聲音一落,另一個冷冷的哼聲傳來道:“我乃天山冷鋒一劍是也!”

這聲音一落,另一個傲然的聲音傳來道:“我乃武當奪命劍客是也!”

李劍銘一聽這聲音,他驚喜地忖道:“這不是公孫飛鴻的聲音嗎?他又何時叫做奪命劍客了,不過他的內力較之前三人差一點……”

他仰天一聲長嘯,飛身躍起,大喝道:“我乃中原落星追魂是也!”喝聲裡他橫空御風而過,聲音傳出老遠老遠……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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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2 21:21:06 |只看該作者

第十九章  四英一魔

下弦月冷清的掛在蒼穹上,顯得有些一寂寞。

遠遠的天邊,幾顆星星在孤獨的眨著睡眼,也許在除夕裡,人們只顧著守歲,再也沒人出來讚賞星星一番,所以這些小精靈覺得無聊而昏昏欲睡了。

李劍銘騰身飛起,橫空御風而過,兩個起落便已躍出十多丈開外。

他身在空中,便已見淡淡的月光下,有著四條人影在東南西北四個方位站好,每人面面相對著。

此時他們齊都聞聲往這邊看來,每人瞼上都帶著一種不同的情緒。

從那些閃亮有若星星的目光裡,他可以看到其中有詫異,有驚奇,也有欣喜。

他曳著袍角自空中飄墜而下,正好落在那四人的中間。

他身子剛一站穩,便聽一聲冷哼,自北邊擊來一道轟轟的剛猛掌勁,朝他身上撞來。

他輕哼一聲,右袖往外一拂,平和柔軟的一道氣勁,已經佈滿整個右側空間,往外兜去。

兩道掌勁一觸之下,僅僅一聲輕響,便已粘在一起,沒有動靜。

李劍銘掌力剛與對方接觸之際,便覺對方的掌勁是剛猛一路的,豈知對方一縮一伸之際,竟然又透出股軟柔的力道來,剛柔並濟的擋了過來。

他心中微驚,側目一視,但見是個身穿黃色衣袍的年青人,那身衣袍也不知是什麼料子做的,在月光下竟也閃出爍爍的光輝來。

他正在忖想那人該是屬於那一派的,突地身後悄無聲息的襲來一溜風聲,接著聽到公孫飛鴻在喝道:“銘哥!小心背後。”

他怒氣一起,右手手掌往下壓低兩寸,洶湧而出的無匹掌勁,頓時將對方擊出數丈之外。

他在這電光石火的剎那,已將斷劍拔出,揮動之間,白光繚繞,“嗆嗆”兩聲,已將那自後襲來的兵刃削斷。

他自劍芒隙縫裡看去,見到偷襲自己的是一個玉面朱唇,頭東金冠,身著金邊繡帶的俊俏青年。

此時正滿面驚詫的揮舞著一枝被削得僅剩尺餘的寶劍,以判官筆的招式,護住身子。

李劍銘冷笑一聲,劍光掣動,銀蛇亂舞,嗆嗆兩聲,又將對方寶劍削斷兩截,只剩下七寸長了。

那人未料李劍銘拔劍如此快速,而且又是削鐵如泥的寶刃,故而手中兵刃被削,頓時一窒,而致被李劍銘搶得先機,逼得自己退出數步之外。

這時他手中僅餘七寸鋒刃,急促間,他喝了一聲,以匕首的刀法,使出一路詭絕奇異的輕巧招式來。

他上挑,下擋,斜削,橫劈,直刺,刀風霍霍間,一連使出十二招,方始將李劍銘劍勢遏住

李劍銘嘿嘿冷笑一聲道:“沒這麼容易吧!”

話聲裡,他劍勢—斂,斜滑兩步,手肘一退間,嗆地一聲,又將對方七寸鋒芒削斷,僅餘下一枝把柄。

那人面色登時大變,他大喝一聲,用力將手中的劍柄擲出,身子卻倏然滑後五尺之外,伸手在腰間,欲待拔出自己的兵器

李劍銘見到對方將劍柄擲來,他哈哈一笑,嗤嗤聲裡,已將那個劍柄削成九截,他這一式正是落星劍式裡的第三式“雲星閃鑠”。

他在這電光石火的剎那,一連揮出九劍之多,只見劍芒暴漲,幌動之間,截截斷柄落在地上。

他耳邊響起兩聲喝好,眼見那人伸手到腰,欲拔出兵刃,他喝道:“留下點記號吧!”

他疾射而去,有如白虹貫日,一溜劍光朝那人胸前射去。

他的去勢如電,那人尚不及將兵刃拔出,便已見劍光及體,只得身子一側,雙掌劈出一道寒煞掌風往李劍銘面門撲去。

“嗤”地一響,李劍銘劍尖斷醜已經觸到對方右脅,豈知僅只削入半寸,便不能刺入,他心裡驚忖道:“這人又是身穿堅甲,他是河套天娛宮來的。”

他劍勢受阻,便覺寒煞之氣撲面而來。

沒有任何考慮,他一個身子便已如一片葉子似的飄了起來,往後移出丈外。

劍風一斂,劍已入鞘,公孫飛鴻喊道:“銘哥!你好吧!”

李劍銘點一點頭笑道:“我沒什麼!喂!你怎麼到了這裡?”

公孫飛鴻道:“我跟師祖一起來的,姐姐已被師祖救去了……”

李劍銘一楞,驚喜道:“什麼!慧琴已被你師租救去?哦!你師祖是一個有著一字胡,手拿了一幅算命的白布幡,還戴著一付老花眼鏡的……”

公孫飛鴻點頭道:“正是,他是我師祖,姐姐現在已被救去,她……”

他正說到這裡,一個冷冷的聲音道:“閣下若有家常話,等以後再說吧!這不是敍家常的地方。”

李劍銘一見這人正是剛才出掌攻襲自己的黃袍漢子,他說道:“你嚕囌什麼?吃了一掌還不夠嗎?”

那人瞼上紅了紅道:“哼!一掌算得了什麼”

李劍銘朗笑一聲道:“那你再吃一掌看看”

他斜身跨步,滑出五尺之外,輕飄飄的拍出一掌朝那人臉上拍去,運至半途,他掌勢一頓,幌動之下,那後發的左掌已先至,拍到那人小腹。

那人沒想到李劍銘會說到就打,眼前一花,無數的掌影,繽紛錯綜的往自己面門拍來。

他曲肘沉肩,左掌一揮而出,右掌卻拐一半圓朝李劍銘背後拍去。

他掌勢一出,即覺小腹風聲響起,心中微微一驚,左掌不動,直拍而去,右掌卻詭異無比的彎轉過來,往下拍去。

啪啪兩下,四掌相拍,李劍銘紋風不動,但那人卻身子搖幌了一下,退後了兩步,顯然雙方功力,還相差了一段距離。

那人身子一頓,卻突地聽見一個沙啞的嗓子響起道:“哇呀呀!這是‘無骨掌’,你是東海黃沙一脈的?”

這人斜眼一視,見到一個鶉衣百結的老叫化,以及一個美麗清香的姑娘飛身而來。

他雙眉一揚道:“來者是丐幫弟子?在下正是黃沙一脈第三十二代弟子黃沙一鷗。”

老叫化一拱手道:“呵呵,我乃丐幫幫主飄渺酒丐,想不到黃沙一脈絕跡江湖百年之久,竟出了個閣下如此好手,但不知為何來到中原?”

黃沙一鷗道:“在下奉師命到中原找貴幫有事,不料屬下卻遭玉面煞魔殺死,故而……”

李劍銘俊眉一軒,他回身對玉面煞魔道:“你們天娛宮妄殺無辜,竟敢欺負到我落星追魂頭上,敢情真的不要命了,河套煞君現在那裡?”

玉面煞魔此時已經將腰中盤著的兵器拿了出來,他左手摸了摸脅下適才被削之處,發現外層硬甲已被削開約五寸的長孔,幸好沒有把內面的裡甲削穿。

他心中驚駭之下,冷哼了聲道:“憑你落星追魂這個頭街,倒也不見得多了不起,還沒有資格問家父的行蹤……”

他說到這裡,老叫化呵呵一笑,插口道:“他落星追魂沒資格問,我老叫化該可以吧!喂!

你姓什麼?”

玉面煞魔望了老叫化一眼道:“我姓王,你問這個幹什麼?”

老叫化嘻地一笑,他正容問道:“我想要請教你一個問題,為什麼人家罵人,總是罵王八,不罵王七,也不罵王九,你姓王,這個原故你總知道?”

玉面煞魔沒想到老叫化會問這個怪問題,他一楞道:“這……這我不知道。”

老叫化板起個臉孔,肅然地問道:“你有沒有讀過百家姓?”

玉面煞魔點頭道:“這我倒知道。”

老叫化說道:“既然你曾讀過,你背給我聽聽!”

落星追魂皺了皺眉頭,他不知老叫化搗什麼鬼,竟然在這當兒問這個問題,把百家姓給提了出來,尤其那一付裝出來的模樣更使人忍俊不住。

玉面煞魔滿腹疑雲地道:“趙錢孫李,周吳鄭王……”

老叫化道:“好,你數一數,王字是第幾?”

玉面煞魔點頭道:“不錯,王八不錯,是王八!”

他這話一出,場中冷凍住的空氣頓時融化了,首先李劍銘忍不住捧腹大笑,接著每個人都領悟出其中奧妙來,齊都大笑起來。

老叫化涕泗直流地說道:“王八,不錯,你正是王八。”

玉面煞魔這才悟出自己被老叫叫化拐了個圈子罵了一頓,他狂吼一聲,手中“霸王鞭”

一擺,烏光閃閃,狂風颼颼,朝老叫化當頭砸去。

老叫化怪叫一聲道:“你自己要做王八,還能怪得了我?”

他竹杖一掣,綠影橫空而起,迎向那砸下的覇王鞭。

“噗”地一聲,他手腕一震,身子禁不住大力一撞,往後倒退了半步,方始站穩身子。

他怪叫道:“哇呀呀!你這王八尾也可真重……”

玉面煞魔滿瞼鐵青,他一帶鞭尾,猱身而上,又往老叫化撲去。

他手中的長鞭粗有鵝卵大,鞭頭還頂著一個白頭骷髏,揮舞之間威力長達丈外,風聲咻咻,烏光吞吐,已將老叫化圈在光圈之內。

老叫化仗若一套輕巧靈捷的杖法,閃、騰、轉、挪、奔躍那圈鞭影的隙縫裡,倒也很是從容。

李劍銘走到劉雪紅身旁,對公孫飛鴻招了招手。

他說道:“這是慧琴的弟弟公孫飛鴻,現在是所謂武當奪命劍客,你可要小心點哪!”

公孫飛鴻尷尬地道:“銘哥說笑話,我實在是一點都不行,妄自亂起綽號……”

李劍銘笑了笑道:“這是峨帽的羅剎仙子劉雪紅,她……”

他話還未說完,一直站在東邊沒有聲張的那個身穿銀灰色毛裘,頭帶氈帽的年青俠士飛躍而來,激動地問道:“什麼?劉雪紅?你是劉雪紅?”

李劍銘劍眉一軒道:“閣下何人?”

那年青俠土似是也感到自己失言,他恭然一揖道:“在下天山冷鋒一劍劉懷冰,因舍妹亦是劉雪紅……”

他話還沒說完,劉雪紅驚喜地叫道:“劉懷冰?你真是懷冰哥哥?”

劉懷冰激動地雙手握住她的雙臂,說道:“啊:你真是我的雪紅妹妹?”

劉雪紅珠淚拋出,她喜極而泣,喃喃道:“哥哥!啊!哥哥!”

在這冬日的夜裡,那些冷清的空氣,此時都被這股喜氣給變得溫暖了,彷佛這種氣氛也傳染給了別人,李劍銘禁不住熱淚盈眶,他呆呆的凝望著在喜悅地擁抱著的這對分別了十多年的兄妹。

他想到了從自己生下來以後,即一連串的遭受到許多的磨折,沒有兄弟,沒有姐妹,也沒有一個親人存在於世界上,他孤單地承受著一切命運所給予的安排,其中有好的,也有壞的,有值得欣慰的,也有值得辛酸的……

但是那些畢竟已經過去了,隨著歲月的過去,而被拋至身後,目前,就像這一年中最後一夜樣,過去了,就有另一個新的明天,新的歲月來到……

他茫然了,因為他所感觸列的,和劉雪紅她們兄妹所感受的是完全一樣。

人們,當極大的喜悅或哀傷來到的時候,往往是會感到不知怎樣才好,從茫然中,他們只能找出笑或哭來表現出他們的情緒,其他的一切都會在茫然中消失了,根本想都想不起來。

他怔怔地望著,直一個手掌落到他的肩上為止。

他回過頭來,一見公孫飛鴻拍他的肩膀,他默然的點了點頭,以詢問的眼光望去。

公孫飛鴻輕聲問道:“這是怎麼回事?銘哥,她是誰?”

李劍銘回答道:“他們兄妹離別了十幾年,直到現在才相逢,所以……哦!我問你,你姐姐還好吧?”他輕輕的擦乾了掛在而上的眼淚,關切的問著。

公孫飛鴻點點頭道:“我和師祖救她出來後被他們發覺了,所以追了過來,師祖引走幾個人,我在這兒碰到了他們……”

正當這時,老叫化大嚷道:“老弟,救命哪!這小子鞭上還裝有暗器呢!”

他聞聲看去,但見飄渺酒丐仗若一枝綠竹杖,堪堪敵住了玉面煞魔的覇王鞭,這時正是使到打狗杖法的第一招,所以他知道二十招內老叫化絕對沒有問題,於是他望了下尚在說著話語的劉雪紅,回過頭來問道:“你現在歇在那裡?”

公孫飛鴻道:“二郎廟。”

李劍銘道:“那個二郎廟?”

公孫飛鴻道:“在城北一個土崗上,離這兒大概二十里路。”

李劍銘點點頭道:“等這兒事了我們一起去吧!”

他頓了一下道:“哦!在宮裡還有一個老人家,你們有沒有……”

公孫飛鴻搖了搖頭道:“我沒有見到他……”

正當這時,老叫化嚷道:“老弟,你再不來,我老叫化可要歸位了。”

李劍銘一見此時玉面煞魔鞭法已經使開,有如一個魚網似的,將老叫化密密的困住,幾乎毫無反擊之力了。

他匆匆說了聲道:“你等一下,我教訓這傢伙後再來”

他這來字才一說完,便已見那黃沙一鵑飛身躍了上去,他喝了聲道:“等我來!”

淡影似風,話聲未完便已飄到老叫化身前,人影一閃間,他已撲進那道鞭影裡。

黃沙一鷓身子才一到,便已見到李劍銘躍進玉面煞魔的圜影內,他心中大驚落星追魂輕功超絕,竟到了無影無蹤的地步了。

他心知黃沙一脈輕功超絕,且能以獨門方法速成,但以自己將近十年的修練,也未能達到落星追魂如此的地步,怪不得他一到中原,便驚問落星追魂的威名了。

他身形一頓,雙足剛一著地,便又倒翻而出,落在六尺之外,看著落星追魂施展手段。

李劍銘身子剛一欺入對方鞭圓之內,便雙手箕張,逕自往鞭頭骷髏抓出。

老暗化叫道:“小心那上面有毒”

他身子一轉,便從李劍銘脅下鑽出來,大大地吁了口氣,退身丈外看著李劍銘與玉面煞魔拚鬥。

李劍銘向來痛恨河套天娛宮裡來的人,這下又知對方兵刃浸毒,他嘿地冷哼一聲,手上力道一加,改抓為劈,劈將出去。

他的掌力渾厚之極,嘭地一聲,將那鞭頭的白色骷髏擊得粉碎,帶著那條粗若鵝卵的鞭身蕩將開去。

李劍銘斜踏一步,右臂一伸,兩指已敲到對方“腕脈穴”上。

玉面煞魔招式被封,空門畢露,再也不及變招,眼見對方兩指已經伸到手背之上,他手腕一翻,以鞭身朝對方手指扣去,自己身子卻滑出三尺之外。

李劍銘笑一聲道:“我正要你這樣!”

他左手袖袍一卷,已將這條長鞭捲住,朝地上一扔,隨著身形的撲上,以一種類似“大擒拿手法”的絕招,朝對方臂上扣去。

玉面煞魔身形一退,立即撮唇一聲呼嘯,雙手連翻中,又已拿到兩枝短劍。

他悶聲不響,刷刷兩聲,短劍脫手射去,急如疾矢,但見兩道白光一閃,便已射到李劍銘胸前。

李劍銘仍然飛躍而來,但是他的衣袍卻在這一剎那鼓起高高的,彷佛吹風鼓漲似的。

那兩枝短劍一觸他的胸前,但聽噗噗兩響,便已自胸前滑落。

他右手一抄一揮,咻咻

“啊!”玉面煞魔剛轉身奔出五尺,便已仆倒地上,他的兩條小腿正好被這兩枝小劍洞穿。

劍上力道很大,使得他仆倒在地,正好釘在雪地上。

李劍銘正待飛身擒住他時,突地

一聲如雷的聲浪,自空中撞進他的耳鼓,頓時嗡嗡之聲響滿耳裡,耳鼓都在發痛。

他心頭大寒,想不到天下還有何人能具此功力,他一驚之下,往著聲音傳來之處望去。

雪地上一個寵大的黑影經天而起,彷佛大鳥騰空,來勢逾電,轉眼便來到距此不足五丈之處。

李劍銘眼力甚好,剎時便已望見那飛躍而來的是一個白麵長鬚的中年人,他忖道:“這人一個起落遠達八丈,莫非他是河套煞君?”

他目光一掃,見到玉面煞魔竟然自雪地站了起來,欲待奔走。

他喝了一聲,飛身騰起,伸手往玉面煞魔背上抓去。

他身子剛一騰起,那飛來的中年人大喝道:“勿傷吾弟!”

喝聲裡,紅光數溜,遍佈空間,朝李劍銘身上罩來。

李劍銘身在空中斗然一頓,雙袖舒展,轉一圓弧,頓時那數溜紅光好像鐵遇磁石似的投入他的袖中。

他展袖一看,見到正是“天娛令”,那紅色的娛蚣,映入他的眼簾,使得他殺意突起。

他大喝一聲,袖中“天娛令”激射而出,朝那中年人打去。

在空中,他真氣一提,右掌一拍而出,一蓬青濛濛的氣勁,直追玉面煞魔背上擊去,玉面煞魔僅僅數招,便遭落星追魂奪去手中長鞭,心膽喪失之下,也沒想到盡出己身絕藝與對方一拚,反而扔了兩枝短劍後,便反身便跑。

這下雙劍剌穿兩條小腿,痛得他更是害怕無比,待他見到自己哥哥趕到,心中一喜,忙不迭地飛奔而去。

背後風聲大作,一蓬氣勁已經追到,他咬了咬牙,提起己身真力,反身往前打去。

漠北為寒酷之地,故河套一脈所練之功勁,俱皆寒煞之氣,他雙掌方一推出,便見到落星追魂半邊臉都成青色,雙眼神光暴射,殺氣騰於眉宇。

心搖膽落之下,他打了個寒噤,盡提全身的勁力,攻將出去。

他掌心與對方一觸之下,心頭頓時一震,緊接著那層層氣勁洶洶而來,好似永無遏止似的。

他狂叫一聲,噴出一口鮮血倒地死去,兩條折斷了的臂骨,也摔出老遠,染得雪地上片片鮮血。

李劍銘施出“落星神功”將玉面煞魔劈於掌下後,他的身子也墜了下來。

就在他雙足剛一落地的那時,一聲悲憤的大喝,接著一個人影飛撲而來,帶著一股無匹的勁道撞向他的身上。

他一眼望去,見到正是那發“天娛令”攻擊自己的中年人,這時他左手微抬,“兩心神功”運出,體內兩股真氣,倒反而行。

左邊臉頰利時一片嫣紅,他那抬起的左掌上有著一圈紅色的印子,晶瑩流轉……

那人見到這種怪誕異常的樣子,心頭一震,目光畏縮了一下,但仍運掌攻將過來。

李劍銘雙唇緊抿,他閉上眼睛,左手飛快地往前一推,一股炙人的熱焰,似是在空氣中燃燒起來似的,轟轟地往那人身上撞去。

“嘭”一聲震耳的巨響,震盪了整個空間。

冰雪飛濺,翻起地下的沙石,佈滿了整個空中,李劍銘一開眼冷哼一聲,踏前一步右手又往前一拍

那中年人剛將掌力擊出,便碰到李劍銘擊出“赤霞神掌”,雙方掌勁一觸,頓時有如熱湯潑雪,他的寒煞氣功,竟然消失無存。

他這下欲退不能,只得硬拚上去,兩股掌力一撞,他的身子受到大力一擊,好似脫了線的紙鳶似的,倒飛出去。

他在空中連翻數個斛鬥,方始脫開那洶湧的掌勁,落在地上。

他一運氣,發覺自己內腑沒有受傷,正在慶幸之際,卻發覺李劍銘又伸出右掌,半邊臉上的青色,使得他打了個顫。

急忙間,他滑步後撤,“嗆”地一響,已經拿出一條飛索,兩眼緊緊的盯視著那揚掌的落星追魂。

突地

“銘哥!不要這樣”

這是劉雪紅驚喊出來的聲音,李劍銘聞聲緩緩回頭,望了一下兩眼睜得大大,驚恐地望著自己的劉雪紅。

他吁了口氣,微微地點了點頭,將那提起的右掌放了下來,他那高高鼓起的衣袍,此時也恢復原狀。

他回過頭來,說道:“今天饒了你,但是總有一天我跟你們‘天娛宮’裡,會有一次大決戰,那時我們再見吧!”

他的臉色仍又轉白,不再有那嚇人的模樣了,睨了一眼地上的屍首,他說道:“你把這屍體帶回去吧!”

那中年人嘴唇蠕動了一下,又看了看地上的屍體說道:“我代家父河套煞君約閣下於年初三到敝行宮一行,尚請大俠能夠前來一結恩怨。”

李劍銘點頭道:“在下一定在初三正午趕到。”

那中年人望了一眼場中各人,道:“此地在場各位,也請一併光臨!”

他再也沒有說話,俯身抱起地上的屍首,掉頭便走。

李劍銘沉吟了一下,便走回到老叫化這邊,劉雪紅迎了上來道:“銘哥,你剛才好怕人喲!”

他笑了笑道:“其實我也不見得能贏他,不過他看我們這兒幾個人都非平庸之輩,所以將帳記下,容後再算罷了。”

他頓了頓又道:“那劉懷冰真是你哥哥?不會錯吧?”

劉雪紅道:“我上次給你的那隻玉馬呢?我要拿給哥哥看看。”

李劍銘從懷中掏出那隻玉馬,交給劉雪紅道:“恭喜你們兄妹重逢,不過”

他壓低嗓子說道:“不過你給我多帶來個大舅子,實在太不好意思了。”

劉雪紅沒想到李劍銘在眾目睽睽之下竟然開起玩笑來,她啐了一聲,罵道:“狗嘴巴—

—”

老叫化湊下一句道:“紅燒最好吃。”

場中各人齊都鬨然大笑,只有公孫飛鴻皺了皺眉,望著暈紅著雙頰的劉雪紅,心裡直替自己姐姐打抱不平,但也不好馬上就問,只好悶在肚裡了。

劉雪紅走了過去,拿著手中的玉馬道:“這是那年逃難時,媽給我掛上的,不知你的可是一樣?”

劉懷冰也將自己玉馬掏出,雙方對照之下,簡直完全一模一樣,只不過相差的是一隻是綠玉雕成,而另一隻則是白玉的。

他摩娑著手中的玉馬,回想著這十幾年的飄萍,過去的一切,不禁又流出淚來,他嗚咽道:“不知道媽現在怎樣了,十多年來的分開,幾乎都記不起她老人家的模樣了,造化弄人,卻使我們今日得能相逢……”

他擦了擦眼淚,對著李劍銘一揖道:“舍妹承吾兄照顧,弟……”

李劍銘還沒等他說完,慌忙恭然一聲道:“那裡那裡!劉兄客氣了,小弟實不敢當……”

老叫化哈哈一笑道:“好啦!都是自己人,免客套了,現在咱們找個地方休息休息為要。”

他轉身對黃沙一鷗道:“敝祖師曾言及貴派與敝幫武功生尅相同,故可融合一起,另創新招。敝幫祖‘絕代異丐’,曾與貴派祖師‘浮萍子’合創一套功夫,封於中原一大山之中,閣下現在是來找尋這套功夫?”

黃沙一雕冷冷望了老叫化一眼:“幫主適才之功夫恐未將精妙之招使出吧?”

老叫化一愕道:“什麼?我老叫化所受祖師傳授的武功,也就只這麼一點,我自己都不知道還有精妙之招,怎地你竟知道?那麼請你教教我吧!”

李劍銘一聽老叫化之言,心知其中一定有著原因,因為剛才老叫化確未施出絕招出來,只零零落落的使出十幾招打狗棒法而已,故而會敗在玉面煞魔手裡。

這時黃沙一雕被老叫化數言,把話給堵住了,他一時為之語塞,望了一下李劍銘在側,也沒多言,拱了拱手便飛身躍走。

李劍銘問道:“這怎麼回事?”

老叫化呵呵笑道:“這個等下再告訴你,現在你到底要到那裡去?”

李劍銘道:“我要先到二郎廟去看看那武當山的老道,你先帶著雪紅和她哥哥回客棧去吧,我很快就去。”

他側首向劉雪紅問道:“好嗎?”

劉雪紅點了點頭,便偕同劉懷冰與老叫化一起朝杭州城裡奔去。

李劍銘對公孫飛鴻道:“我們走吧!”

冷月斜掛,空野寂寂,兩條人影飄飛在黑夜裡,轉眼消失在蒼茫中。

※※※

疏星更稀,寒月冷照。

雪地上的黑影被拉得更長了,隨著寒風在搖幌著,這正是兩株已經掉了樹葉的枯枝。

李劍銘站在樹枝下望著面前土崗上的一幢黑影,對公孫飛鴻道:“這就是二郎廟?”

公孫飛鴻道:“嗯!正是二郎廟。”

李劍銘問道:“這廟裡祀的是宋代楊家將裡的楊二郎?還是那打虎的武二郎。或者就是封神旁裡的楊焐二郎神?”

公孫飛鴻聳聳肩道:“這個我倒不知道,我和師祖也是昨晚住進去的,只見區上寫的二郎廟,今天一早我就出來與師祖一起到那宮裡去救出姐姐”

李劍銘問道:“你怎知道你姐姐被他們捉到那宮裡去?”

公孫飛鴻道:“這倒是師祖偶然聽到一個獨臂大漢說的,故而……”

李劍銘哦了一聲,說道:“現在我們去吧!”

他們相偕而行,兩個縱跳便已來到廟前。

這座二郎廟並不大,牆上灰泥脫落,都有著幾個大洞了,而瓦簷上的油漆也剝落得斑斑點點,呈現一片灰色,看來陰沉沉的。

只不過奇怪的卻是大門好似新裝修的,竟然全新一片,他走近一看,只見大門旁邊刻了數行字。

於是趁著淡淡的月光,他看到上面寫著道:“夫天下之大,莫大於為善,偽善之大,莫大於修廟,修廟之大,莫大於修二郎爺之廟,修二郎爺之廟之大,莫大於修二郎爺之廟之山門之大。夫二郎者,老郎之子、大郎之弟,三郎之兄,而二郎特出乎其間者也。左懸鐘,右懸磬,鍾咚咚,磐嗡嗡,一咚一嗡,一嗡一哆,不哆不嗡,不嗡不咯,於是乎為記。”

他一看之下,不禁捧腹大笑,心想天下那有如此之妙文,他背誦道:“夫二郎者,老郎之子,大郎之弟,三郎之兄,而二郎特出乎其間者也!哈哈!好一個特出乎其間也!哈哈……”

公孫飛鴻在旁突見李劍銘如此大笑,不知其妙何在,也湊前一看,緊跟著,他也禁不住大笑起來。

好半響,他們方始止住笑,公孫飛鴻搖搖頭道:“我這麼兩天也沒有看到,想不到其妙如此!”

李劍銘道:“好了,我們不必進去了,你師租一定不在,我看你留個紙條,我們一起到城埋去吧!”

公孫飛鴻道:“咦!你怎麼知道他們沒在?”

李劍銘道:“我們這麼大笑一場,你師祖也沒出來,當然他還沒回來。”

公孫飛鴻哦了一聲,摸了摸頭,推開大門往裡面走去,果然沒有看見自己師祖回來,他於是拔出寶劍,在桌上刻了幾個字,便又走出廟外。

李劍銘道:“刻好了吧!怎麼說的?”

公孫飛鴻道:“我說我們已經到杭州城裡等他老人家。”

李劍銘道:“你沒告訴他,我們住在那裡?”

公孫飛鴻道:“他老人家自己會找到的,我們走吧!”

下弦月更加斜西,遠處響起第一聲爆竹,夜將過去,白天即將來到了。

黎明前的一剎那是黑暗的,似墨的夜色很快地便吞沒了他們兩個矯捷的身影。

寒風呼呼而過,爆竹聲已斷續響起。

熊熊的炭火,映得牆上的幾個黑影,在搖幌不定。

室內響起了一個沙啞的笑聲道:“哈哈!我老叫化可從沒今天這麼痛快地過年守歲,而且又碰到劉家兄妹重逢,所以大家該乾了這一樽……”

“什麼?這麼一點酒都不能喝?我老叫化已經灌下快兩壇酒了,可也沒喊吃不消,不行,非喝不行。”

李劍銘呵呵笑道:“在這兒各位,又有那個能跟你相比的呢?你這是醉不死的酒鬼,而且你雖然喝了那麼多,可是你一連上了幾次廁所了?”

老叫化笑道:“我老叫化上毛廁有什麼關係?你不服氣盡管也在毛廁裡睡一覺如何?”

李劍銘笑道:“這個在下可不敢領教,也沒那麼大的雅興,不過,老叫化哥哥,我們來個聯字酒令如何?有念不出的就不能吃酒。”

老叫化將頭搖得跟篩米似的,他說道:“我老叫化喝酒可行,但是酒令可不行,要我不喝酒,那可要了我老命。”

李劍銘一笑道:“我這個酒令你一定會,現在你聽我說幾個字,你就說幾個字……”

他朝室中各人眨了下眼睛,起令道:“雨。”

老叫化一聽,喜不自勝地道:“這個簡單,我老叫化也會對。”

他咳嗽一聲,清了清喉嚨道:“風。”他端起酒樽,仰首喝了一口。

李劍銘點頭笑道:“花雨。”

老叫化呵呵答道:“酒風。”

“飛花雨”李劍銘很快接上說道。

“發酒風。”

“點點飛花雨。”

“回回發酒風。”

“簷前點點飛花雨。”

“席上回回發酒風。”

“皇天有道,簷前點點飛花雨。”

老叫化搔了搔頭,沉吟了一下,方始說道:“祖上無德,席上回回發酒風。”

他這話一出,室內鬨然大笑,李劍銘笑道:“你知道就好,以後少喝點酒就不會發酒風了,害得你自己都說祖上無德。”

老叫化一瞪鼠眼道:“這明明是你設下的圈套,偏叫我鑽這個……”

李劍銘道:“好了,我現在說一個白字先生的笑話給大家聽聽,算是補償你這一杯少喝的損失。”

他說道:“一監生愛讀白字,喜看書;一日看水滸,適友人來訪,見而問之:‘兄看何書?’”

答曰:‘木許。’

友詫問道:‘書中所載均是何人?’

答曰:‘有一李達。’

友更詫道:‘李達是何樣人?’

監生慍道:‘爾真笨蛋,豈不知李達手使兩把大爺,有萬夫不當之男?’他剛一說完,惹得滿室大笑,公孫飛鴻笑道:“我也想起一個白字先生的笑話來,現在也一併說出,好讓大家一樂。”

他說道:“一訓蒙先生愛讀白字,東家議明,每年東修谷三石,伙食四千,如教白字一個,罰谷一石,如教一句白字,罰四千。”

“到館後,其東家在街上閒走,見‘泰山石敢當’,先生誤認‘秦川右取堂’。東家說:

‘全是白字,罰谷一石。’”

“回到書館,教學生讀論語,把曾子曰讀作曹子日;卿大夫又被念為鄉大夫。東家說:

‘又是二個白字,三石谷全罰,只剩伙食錢四千。’”

“一日這訓蒙先生又將李康子,唸作李麻子;王曰叟,唸作王四嫂。東家一聽,說道:

‘此是白字兩個,全年伙食四千,一併扣除。’”

“先生作詩嘆曰:‘三石租谷苦教徒,先被秦川右取乎?二石輸在曹子日,一石送與鄉大夫。’又曰:‘四千伙食不為少,可惜四季全扣了;二千贈與李麻子,二千給予王四嫂。’”

他這個笑話一完,又是一陣鬨然大笑,尤其是劉雪紅更是笑得花枝招展,搖擺不已,盆中熊熊爐火,映在她的臉上,更是笑靨如春,薰得人醉。

笑完,劉懷冰道:“我從天山下來,至今已有四月,有一次我從洛水經過,因為要為了方便,所以穿了件儒袍,我在渡船上與搖船的舟子閒談起來,我告訴他說我是教書先生。”

“舟子肅然起敬問道:‘相公貴庚?’我回答:‘我二十三歲,肯狗的。’”

“那舟子一聽,搖頭奇道:‘我也肖狗,為什麼貴賤這麼不同呢?相公你是那個月裡生的?’我說我是正月生的,那舟子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了,怪不得我搖了這一輩子,我是十二月狗尾巴生的,相公正月,是狗頭生的,所以教(叫)了一輩子。’”

他一攤雙手道:“他說我會叫一輩子,所以我趕緊換上緊身裝,背起寶劍,從此不敢多說話”

他這一個笑話,又惹得室內響起一陣大笑,老叫化大嚷道:“喂!你們再不要講笑話了,我老叫化酒喝得太多,再笑下去,可要把肚子笑得漲破了,稍等我上了廁所後,再來說吧!

拜託”他端了端褲子,飛快地往外奔去。

李劍銘搖了搖頭道:“他生性詼諧,做事更是不拘世俗禮節,開朗達觀,確為性情中人,勝過那些虛偽冒善者多多。”

他抬頭看了看已現灰白的窗外,說道:“天亮了!現在已算是大年初一。”他起立作揖道:“恭賀新禧,恭喜各位如意吉祥,新年如意。”

劉雪紅盈盈走過來,對著李劍銘一福:“恭禧銘哥你一切如意”

李劍銘搖手道:“你不要太客氣了,我可沒有壓歲錢給你!”

劉雪紅一嘟小嘴,伸出手來撒嬌道:“那有這麼好的事?你非給我壓歲錢不可!不然,哼!

門外響起老叫化的聲音,嚷道:“姑奶奶!少撒嬌了,跟我上街去看年景吧!”

話聲裡,門外擲進一串著燃的爆竹,“噼哩叭啦”就在她面前炸了起來。

她驚叫一聲,便往外面躍去,接著老叫化的笑聲,朝前院而去。

李劍銘道:“我們出去看看吧!”

他們一行三人,從裡屋走出,往前院走去。

出得客棧,便見到劉雪紅站在石階上,他笑道:“他呢?”

劉雪紅回頭道:“誰曉得他溜到那裡去了!我一出來就沒看到他的鬼影子。”

劉懷冰道:“妹妹!你的脾氣還是跟小時候一樣,飄渺酒丐為江湖成名前輩,豈可那樣對他?”

劉雪紅似是也感到自己失言,她默然沒有作聲,在晨風裡飄拂的髮絲,使得她看來更是楚楚動人……

李劍銘笑道:“好啦!別噘起個嘴不高興了,要知道今天是新年,不可以發脾氣的。”

她面色一齊,回眸笑道:“誰說我不高興來哉?”

李劍銘笑道:“那麼起步走呀!”

此時震耳的爆竹聲,響徹了整個街道,雪地上灑滿了花花綠綠的紙屑,已有許多人打開大門走到街上。

一片恭喜發財之聲,自每個人嘴裡傳出,笑容堆聚在他們臉上,喜氣隨著刺鼻的煙火味,瀰漫了整個空間,每一個角落,每一條隙縫。

他們緩緩的行走街道上,一面欣賞著家家門前掛著的春聯,一面與別人打著招呼。

轉過了幾個彎後,街上的人越來越多,鬧哄哄的一片,花花綠綠的新裝上綴金帶玉,尤其那些梳著沖天辮子的小孩,口袋裡塞得滿滿的,手裡也拿得滿滿的,甚至連嘴裡也塞得滿滿的,笑逐顏開,跳躍穿梭在人群當中。

時而一頂掛著猩紅幕簾的軟轎,從堞角轉了過來,香風氳氤之中,玉佩叮玲,經過他們身旁時,總有一兩聲嘆息自轎中傳出,甚或一兩聲輕脆的笑聲裡,轎中人輕掀幕簾探出一張塗滿了脂粉的小臉,秋波兒這麼個一轉……

公孫飛鴻摸了摸腦袋,大呼吃不消,他說道:“到底江南女子多風流,她們在轎中這麼一探首,可把我們的味口給倒掉了,尤其剛才過去的那個塗滿了脂粉,把個嘴擦得跟猴屁股樣的女人,她不看看自己的臉跟個大臉盆似的,還在拿起羅帕掩著半邊臉孔,朝我擠了擠眼睛,我清清楚楚的看到她臉上塗著的厚厚的粉,一塊塊的掉落下來……”

他話還沒說完,惹得李劍銘他們忍俊不住,放聲大笑起來。

他們一行四人,男的個個都是玉樹臨風,俊逸不凡,處身於街上,真個是鶴立雞群,傲視眾人,而劉雪紅更是喜事上身,臉上的笑靨從沒有休息的時候,好像一枝綻放著的花朵似的,惹得人眼花撩亂,心裡癢癢的。

此時街道上所有的人們,齊都把視線投射在他們身上,那些鬧哄哄的聲音,頓時靜了下來。

一個小孩的聲音,在人群裡嚷了起來道:“老王,你看這姑姑好漂亮喲!好像我們家畫上的仙女一樣,我真想輕輕的摸一摸她……”

童言無忌,話聲裡的誠摯,敲擊在每個人的心裡,劉雪紅芳心大樂,她看到是一個頭帶瓜皮小帽,身穿紅綢長褂,裝得像個老頭似的白胖小孩。

這個小孩胸前掛著一個鎖片,手上帶著金鐲頭,看來像個富人家的小孩,這時睜著兩個烏溜溜的眼睛,盯著劉雪紅身上。

她噗嗤一笑,走上去抱起那個小孩,在那粉紅的小臉上親了一下,她拿出一錠金元寶。

塞在那小孩手裡,溫柔地說道:“寶寶乖,這給寶寶買糖吃。”

這小孩精靈之極,他毫不客氣的收下那錠金子,說道:“姑姑,天上也有金子?”

劉雪紅疼愛的又親了一下小臉,笑道:“姑姑不是仙女,也是和你媽媽一樣的是人,哦!

寶寶你姓什麼?”

這小孩搖搖頭道:“我不知道?”

劉雪紅沒想到這麼聰敏的小孩,竟不知道姓什麼,她又問道:“那你爸姓什麼?”

這小孩說道:“我媽叫他死鬼……”他眨了下眼睛,又說道:“還是殺千刀的!”

他這言一出,惹得在旁圍觀的眾人鬨然大笑,有那較為敏感的便說道:“他爸一定是個怕老婆的!”

登知這小孩卻聽到了這句話,他點頭道:“我爸爸常常晚上頂著夜壺,在床頭前跪算盤……”

他話未說完,一陣更大的笑聲,鬨然而起,響徹了街上。

一個老人家匆匆走了過來,說道:“小少爺,你再亂說,小心打屁股!”他接過劉雪紅手中的小孩,忙不迭地穿入人群中走了。

劉雪紅掠了下發絲,正待要說話之際,老叫化那張滑稽的臉自人群中現了出來。

他說道:“姑奶奶!你以後可別這樣,否則……”

劉雪紅知道他下面要說什麼,李劍銘也知道老叫化下面要說的話,他連忙一拍老叫化肩膀,說道:“老叫化哥哥,你剛才到那裡去了?”

老叫化嘻嘻地一笑,他說道:“我到分舵去關照他們一下,叫他們不必再到河套煞君那行宮旁去了,好好的過個年,實在他們也夠累了。”

他頓了頓道:“走吧!等逛完街,我們好好的吃他一頓。”

他望了望偕行的四人,說道:“你們個個都是俊俏非凡,丰神朗逸,這下齊都聚在杭州城裡,可把這兒的姑娘都迷死了,這時大概都在整粧,準備出門看看你們……”

劉懷冰生性沉默,不甚多言,這下聽了也是一驚,他問道:“真的?有這回事?”

老叫化道:“當然羅!我剛才還聽說杭州的轎子,此刻都被搶訂一空,紛紛抬在那些小姐的後園門口……”

公孫飛鴻摸了摸額頭,說道:“天哪!真要命!”

他說道:“這才奇怪吧!以往我在其他地方,可從沒碰到這事,這下到了杭州會碰到這事,難道這兒的女子真的如此風流?不行!不行!我們趕緊回客棧去。”

老叫化裂開嘴,笑道:“我老叫化長得這付模樣,可沒有大姑娘肯多瞧我一眼,現在沾了三位大爺的光,竟也有此豔福,可讓我多接受幾道秋波,也可多瞧瞧那些嬌模樣,怎可現在就回客棧?”

他呵呵一笑道:“江南女子。秉山水鍾靈之氣,大都又白又嫩,且美且嬌,可是這兒的男人卻是不行的居多,平常根本不易見到一個俊逸瀟灑的人物,今天你們一來,當然會轟動全城了,喏!你有沒有看到那倚在高樓窗上的大姑娘?媚眼兒往這邊掃了……”

劉懷冰搖搖頭道:“我可從沒注意到自已是什麼模樣,不過劍銘兄確為我聽僅見之美男子……”

李劍銘俊臉一紅,他說道:“劉兄你過獎了,這句話實在應該奉贈給你的,而且飛鴻弟也是可當此種稱呼……”

公孫飛鴻道:“我那裡能跟你比,落星追魂已被公認為天下第一美男子,我奪命劍客的大名卻查遍辭書也查不出……”

他這話說得滑稽,哄得大家又是一笑,老叫化揮手道:“好了!好了!你們都不承認自己長得好看,那你把這封號留給我老叫化吧!哈哈!我老叫化又成了天下第一美男子,呵呵!

得意之至!得意之至。”

李劍銘笑了笑道:“其實愛美是人類的天性,看到了好看的東西,每個人都禁不住要多看一眼,這點是沒有什麼關係的,只看那被人看的氣量大不大,肯不肯讓人看。雪紅!是吧?”

劉雪紅道:“咦!這又關我什麼事?”

李劍銘道:“我若非在伊川城裡多望了你兩眼,怎會認識你呢?”

劉雪紅想不到李劍銘說起的是這件事,她紅著臉啐了一下,隨即她又想到在太白老店裡喝酒時,那個酒保所說的話,禁不住又噗嗤一笑。

在這一笑中,劉懷冰在慶幸著自己的妹妹終身有靠,而公孫飛鴻卻替自己姐姐叫起屈來,他皺了皺眉頭,很快地便緊閉上嘴。

他們一行且說且行,轉了兩個彎,來到一個較為偏僻的小巷。

才走了幾步,他們便見到一個矮眫的中年人,跪在一家大門的門口石階上,兩個白髮長鬚的老者在指手劃腳的訓叱著,旁邊圍著一些人在觀看著。

老叫化動作快速,拔腳就跑了過去,僅一下子,他卻捧著肚子大笑而來,一臉的眼淚鼻涕,幾乎氣竭聲盡。

李劍銘詫道:“又有什麼事這麼高興?”

老叫化搖搖頭,強忍住笑道:“你!你去看看!”

李劍銘不曉得老叫化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他聳聳肩,便走了過去。

劉雪紅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老叫化搖搖手道:“你們不要過去,等他回來再一個個的過去……”

他們齊都惑然的望著仍在大笑的老叫化,又一會兒,卻又見到李劍銘捧著肚子大笑而來,這下可更奇了,所以他們三人連忙圍了上去。

劉雪紅問道:“銘哥!怎麼回事?”

李劍銘笑道:“呵呵!真笑死人了”

他強忍住笑,說道:“這人的妻子,一連生了六個女兒,在四個月前,又有身孕將要生了,人人都說:‘這次一定會生一個男孩子了!’那裡知道臨盆之後,又是一個女兒,所以一個朋友寄首詩給他說:‘去年相招雲弄瓦,今年弄瓦又相招,弄來弄去無非瓦,令正原來是瓦窯!’”

他喘了口氣道:“這首詩讓他寡居的母親看了,一氣就病了下來,到現在還沒有好。”

“那裡知道昨天是除夕,他買了紅紙,準備自書春聯,而且要想寫‘天增歲月人增壽,春滿乾坤福滿門。’一聯。”

“等他寫到‘天增歲月’時,想到家中老母生病,為什麼要將壽給人家增了去呢?所以改為‘娘增壽’。”

“又等他寫到‘春滿乾坤’時,突然感到‘福’字對‘娘’字不妥切,一想‘娘’應該對‘爹’才是,所以把個‘爹’字給寫了上去,這下一來就成了‘天增歲月娘增壽,春滿乾坤爹滿門’……”

他這話一完,聽者無不捧腹大笑,不可自禁。

老叫化一臉眼淚,一臉鼻涕的念道:“天增歲月娘增壽,春滿乾坤爹滿門。”

“哈哈!這真是千古絕句,哈哈!哈哈!……”

※※※

夜空開始飄落著雪花的時候,這一年中的第一個日子,在人們的歡笑中過去了。

夜將深,周遭寂靜,日裡的煩雜都被夜幕遮蓋,那些留在四野郊外的是號叫的寒風與斥片的白雪。

李劍銘立在窗口,雙目凝視著外面的夜空,他從日間的歡笑裡退回到夜間的冷寂裡,心裡有著無限的感觸。

他似乎從窗帷裡抓到一絲什麼,但卻又發覺仍然落空,就像那夜空裡飄落的雪花似的,沒有一點規則,完全是紛亂的,時而迷惘,時而儆然……

他雙手摩挲著窗欞,輕輕嘆了口氣,正待將窗子關上。

驀地

他劍眉一軒,隨即右手朝窗欞上一按,一個身子有如脫弦之矢,激射而出,朝圍牆外落去。

牆外那是一條長長寬大的街道,此時雪花蓋得滿滿的,每家門口都堆滿了白雪。

在街道雪地的另一端,此時正有著幾個人影在搏鬥著,他們沒有發出一絲聲音,但是就僅兵器碰擊的聲音,便令李劍銘從屋裡聽到而躍了出來。

他一眼望去,但見一個襤褸衣裳,手拿竹棒的化子,在三個勁裝大漢的圍擊下,已是岌岌可危。

一股怒氣自心頭冒起,他輕哼一聲,經天飛騰而起,躍了過去。

那三個人此刻正將那叫化子打得毫無還手之力,這時一個大漢自左邊連環擊出兩招,將那枝竹杖封住,而月一個大漢卻自背後攻出一招,單掌一壓,已經貼到那化子的背上。

他得意之下,掌力一頓

豈知一聲暴喝起自頂心,李劍銘腳尖一點之下,已敲開這人頭頂“百匯穴”。

李劍銘大袖一拂,一股無濤鈞勁道,登時拍在那拍出雙掌的大漢臉上,鮮血四濺,他半邊臉都給揭開了,毫無聲息地便倒地死去。

他左手曲指一敲,勢逾急電,又將左首那人胸前“氣門穴”閉住。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僅一瞬間便將這三人擊斃,真氣一轉,隨即飄身在地。

那個中年叫化只是眼前一花;便見攻擊自己的三個人都橫屍倒地,他不禁一楞,呆在那兒。

他看到了飄逸瀟灑的李劍銘時,雙足一軟,便跪到地上,喜極道:“弟子參見長老,謝長老救命之恩!”

李劍銘招了招手,問道:“這些人是誰?怎麼……”

他問到這裡?那個叫化子好似想到什麼似的,驚叫了聲道:“弟子稟長老,河套煞君已於適才抵達行宮,而黑道好漢,此時盡集行宮附近,弟子與劉、張、鄭三位長老僅行近行宮廿裡,便遭攔截,現張長老已遭不測,而劉、鄭兩位則在前面與黑道江湖……”

李劍銘一聽之下,雙目頓為之赤,他吼道:“他們在那裡?”

那名丐幫頭目,嚇得顫聲道:“從城北去五里之……”

李劍銘沒等他說完,長吟一聲,沖天而起,施出“流星飛逝”的絕頂輕功,飄行於紛飛的雪花裡。

他摸了摸肩上斷劍,自言自語道:“這下該又要讓鮮血沐浴著你了,劍呀!隨我消除奸孽吧!”

他心頭一急,運出獨門“兩心神功”,氣分兩邊,輪流交替,生生不息,週而復始,轉眼之間,已經來到城外。

老遠他便見到雪地上倒了幾個人,正還有著一場很激烈的爭戰在雪地裡發生。

他反手一拔斷劍,驚虹一起,劍芒似水,長嘯聲裡,他飛騰而起,長虹一道漫空舒捲而去,有如電光似的射了過去。

“啊!”半邊腦袋被削,雪地沾了數點紅花。

銀虹乍閃,斗然跳起

“啊—”咽喉被刺,鮮血噴了出來,隨即屍體倒地。

劍影繽紛,光華千縷

“嗆!哈!哈!哈!”四枝長劍分別斷成十二截。

在那斷劍還未落地之際,四個驚惶失措的黑衣漢子,全被李劍銘刺中“天柱穴”,連呼叫都末叫出,齊都倒地死去。

他劍出如風,那些人都無法抵擋,心搖膽落之下,齊都退出丈外。

他側目一看,見到被困的正是本幫劉長老,此時身上傷痕累累,尤其是一道長長的劍痕自肩上一直劃到小腹,鮮血如潮似的湧了出來,危險之至。

劉長老重重的喘了幾口氣,瞼上露出了一絲笑容,他說道:“謝謝你,還有鄭長老在前頭被困……”

李劍銘問道:“是森羅絕丐?我馬上去救他,你先把傷敷好吧!”

他星目神光如電,掃過了那站在一起的五個黑衣漢子,一眼望去,便知那些都是綠林裡的人物。

他看到了有在微微顫抖的,有在臉上變色的,也有想要溜走的,於是,他輕蔑地笑了,撇了嘴角,他冷冷道:“你們都是與我作對的?嘿嘿!膽子真不小,敢惹到我落星追魂頭上來。”他兩眼大睜,暴喝道:“報上名來好送死!”

那五個人面色鐵青,蠕動了一下嘴唇,卻沒說出一句話來。

李劍銘回頭看了看已敷好金創藥,在盤膝運功的劉長老,他又輕蔑的笑了笑,臉上殺意濃了。

他殘酷地笑了笑,舉起手中的斷劍,頓時,那些人都彷佛墜落在冰窖裡,寒意自腳底冒上心口,直衝腦門。

他們面面相覷了一下,一個高大漢子揚聲道:“我河朔鬼面雙鉤此次……”

李劍銘朗笑一聲道:“太遲了!……”他一說到這裡,突地一頓,朝西北邊望去。

那五人都側目順著他的視線望去,隨即他們齊都面露喜色,敢情在蒼茫的夜色中,他們已見到十幾條人影飛躍而來,那些身影都是他們所熟悉的。

李劍銘殺意更濃,他冷笑說道:“你們以為唐門門人和天蜈宮裡來了人就能救你們?哈”

他腳下一點,已自空中跨出一丈,劍芒自空瀉下,布成一圈劍網,已將那五人圈住。

數聲喝叱,那五個人散了開來,紛紛舉起兵器擋了上來。

豈知僅寒光一轉,五條握著兵器的手臂便已飛了開去。

慘噑聲裡,他的劍鋒斷刃,已經幻化成五溜劍光,都投射在三十六死穴中的“廉泉穴”

上。

劍光一斂,地上又添五首屍體,雪花開始隨著血水融化,遍地殷紅,殷紅遍地……

李劍銘左手劍訣橫立,長劍下垂指向前方,兩眼平視著已經躍近的那幾條人影。

風聲微颯,一字排開了十四個黑裳勁裝的武林人物。

李劍銘見到其中有若六個人是帶著四川唐門鏢囊的,他立刻就認出了斷了一臂的唐輝雄。

他的視線一斜,便停在另一個斷了臂的枯瘦老人身上,那正是天娛宮裡的寒江釣叟。

他微微的裂開了嘴角,冷聲道:“唐輝雄!你也要來與我作對?”

唐輝雄聞言大驚,他雖是久聞落星追魂的威名,但卻從未見過,此次由於河套煞君的天娛令,害得他老遠從四川趕到杭州,冒著危險找落星追魂的麻煩。

今晚河套煞君已到行宮,卻又適逢丐幫之大長老來犯,故連番劫截之下,追趕到了這裡,正好碰到五個黑道人物逢到敵人。

豈知就僅見劍光微閃之下,五個人便已伏屍倒地,這份超絕天下的無匹功力,已使得他心裡悟然這可能是江湖第一大煞星的厲害。

但不料落星追魂竟能叫出自己的名字,他大驚之下問道:“閣下何人?為何知道在下姓名?”他為了證實自己的想法,故而有此一問。

李劍銘冷哼一聲道:“落—星—追—魂—天—下—寒。”

他目中神光暴射,喝道:“你們都不怕死,那我大開殺戒了。”

他這下神威一發,嚇得那些唐門弟子都將手伸進脅下的鏢囊裡,而那些天娛宮裡的人卻猛地退了一步,然後排成了一個小陣。

李劍銘朗笑一聲,道:“你等既然求死,那就定能償願……”

唐輝雄皺了下眉頭道:“我們四川唐門本與閣下無仇,此次……”

李劍銘一聲斷喝,打斷了唐輝雄的話,他劍眉軒起道:“你既明知與我無仇,竟還敢惹到我頭上,難道落星追魂的威名是紙糊的嗎?”

他回頭一看,見到劉長老已經站了起來,於是他冷笑一聲道:“現在讓你們看看天下的絕藝”

話聲未了,一道銀虹騰昇而起,矯捷有號銀蛇似的,在空中翻騰飛躍。

這下,站在雪地上的眾人,臉色大變,抽動不止,他們從未見過如此神奇之“馭劍飛空”

之術,驍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一聲長嘯,振撼著整個夜的雪地,劍光一斂,李劍銘已落在寒江釣叟面前。

隨著他嗞牙一笑,寒江釣叟嚇得退後一步,一聲吆喝下,他手下的六名大漢,已將兵器撤出,圍住了李劍銘。

那些大漢個個都是面目猙獰,但卻沒有什麼表情,好似行屍走肉,沒有神智,眼見李劍銘滿臉煞氣,卻也毫不害怕。

寒江釣叟怪叫了兩聲,揮起手中的長竿一揚,“咻咻!”聲中,那由六個人所排成的小陣已開始發動起來。

李劍銘見到這六條大漢手中拿的是一柄似銼非銼,似鎚非鎚的怪兵器,此時隨著陣式移動,揮舞開來,倒也虎虎有聲,烏光閃閃裡,齊都往他身上招呼。

他冷笑一聲,心想:“我連少林羅漢陣都闖過了,還怕這個小陣?”

豈知他還沒想完,卻覺得正反兩種力道一牽,腹背兩邊的死穴齊都被勁風罩住。

他咦了一聲,橫踏半步,手腕一挑,劍光漫地灑出,隨著他左手往後一拍,一蓬氣勁已護住後背,頓時將那些逼近的兵器逼出丈外。

他這兩式使出,的確當得起是長江大河,浩淼無邊,起落之間毫無痕跡可尋,招式一出,便已將身前一丈之處護住。

眼見寒江釣叟,一臉恐怖的樣子,倒使他想起那豪邁的森羅絕丐此時正在被圍,於是,他一咬牙,回劍一蕩,落星劍式中的小六式精絕之招使出。

“嗤嗤”劍氣漫天而起,劍式交替使出,“落星繽紛”、“慧星斜落”、“殘星稀疏”,三九二十七劍有如電光石火似的揮將出來。

沒有慘嗥,只有血水,隨著劍光頓處,七個屍首方始緩緩的倒下。

這些河套來的人,每人喉頭穿了孔,未及叫出聲來便已死去。

李劍銘長劍一豎,但見一泓秋水,沒有一絲血影,他左手圈指一彈,一片龍吟之聲,從劍上發出,迴盪在這寂靜的夜裡。

他冷寞地說道:“現在輪到你們了,請罷?”

唐輝雄臉上肌肉抽搐了一下,他很清楚地看到落星追魂瞼上濃厚的殺意,於是他側首看了看身後的六名弟子。

一聲惚哨,他們那些戴著鹿皮手套的手,已自袋中伸出,揚在空中。

剎時—

漫空黑壓壓的一片,縱橫交錯,雜亂紛紛的穿過那片飄落下來的白雪,往李劍銘身上招呼。

李劍銘長嘯一聲,身隨劍起,躍高三丈,他劍演“星幕密密”,數道劍幕布在他身外,飛騰而去。

劍虹暴漲,廣達丈外,但見銀光閃爍裡,那些暗器有如泥牛入海,杳無影蹤了。

隨著他劍光到處,慘噑聲聲,鮮血四濺,已經倒下了兩個人。

唐輝雄眼見本門弟子倒下,他怪叫一聲,又是一蓬暗器朝李劍銘射去,他那獨臂揮動在空中,好像也在顫抖。

李劍銘自空瀉下,左手揮出一道狂飈,右劍一點,洞穿一個唐門弟子的“百會穴”,他身子一蕩,便落在地上。

在劍光的隙縫裡,他看到了在面前的四張屈扭得沒有人樣的瞼孔,尤其唐輝雄那條空蕩蕩的袖子,使他想起了這也是自己切下的。

剎那之間,一股憐憫的念頭閃過腦際,他嘆了口氣,斷劍歸鞘,倒飛而出,躍到劉長老身前。

他左手一抄,已將劉長老手腕帶住,真氣一轉之下,急射而起,朝西北飛去。

夜空裡,留下了他清晰的聲音,道:“你們趕速回去四川,河套煞君自有我來對付。”

在這兒,楞住了的唐輝雄,與另外三個門人,怔怔地站在雪地上,他們迷惘了,像那茫茫的夜色,他們也有茫茫然的感覺。

紛紛的雪花裡,兩道人影有如流星劃過夜空,轉眼便來到另一個雪地。

在這裡,一幕悽慘的場面在發生著。

雪地上已經倒了幾具屍首,那些都是穿著破襤的叫化子,但他們流出來的血,卻一樣的是鮮紅的。

雪白的地上,沾濡了鮮紅的血跡,看來是很美,但是有誰去欣賞它呢?

那些站立的人,此刻都在欣賞著一場貓戰老鼠的戰事。

如果用貓來形容的話,那麼這兒有五隻大貓,在圍著一隻疲乏欲死,滿身傷痕的老鼠,就是丐幫長老中的森羅絕丐了。

他此時全身都流滿了血,頭上亂髮已被連頭皮都削下一大塊,倒掛在臉頰上,他的衣裳只見到一條條的碎布片,其餘均貼在傷痕上了。

此時五個中年勁裝漢子。面上帶若殘酷的笑容連環交擊,揮掌朝他身上攻去。

他身形蹌踉,左手掩著腰上,僅以一隻右掌抵擋來勢,氣喘聲裡,他艱苦地移動著身子,但是“噗噗”兩聲,背上又著了兩掌。

那五個人好似要存心使他折磨得脫力而死,所以掌力並不很重,但是森羅絕丐卻一張嘴,噴出了兩口鮮血。

他咳嗽兩聲,身形搖搖欲墜。這時那站著沒有動手的兩人中的一個說道:“師弟!夠了,讓他一掌‘歸’天吧!”

他這話說來輕鬆,可把這才趕到的劉長老幾乎氣死,他渾身發抖,對李劍銘道:“李長老……”

李劍銘沒等他把話說完,他悲憤地一叫,左手揚處,三溜烏光挾著懾人韻異嘯,電射而去。

“蜻蜒迴旋鏢”一出,一道銀虹隨即穿將出去,朝那五人射去。

那些人一聞這慘厲的叫聲,心中微驚之際,倏又見到三個怪物騰空而來。

“蜻蜒迴旋鏢!”一個人驚呼出口。

“咻!”飛鏢拐了一個大弧,突地加快速度,自空須落

那個人連想逃的念頭還沒轉了過來,便已被洞穿小腹,隨著他的慘叫,一股鮮血噴了出來。

那其餘四人掌力一發,狂刮齊出,劈到頭上,欲待震開“蜻蜒迴旋鏢”。

豈知“嗤”地一響,兩枚飛鏢受掌力一撞,便轉了個大弧,更快地朝他們射去。

隨著驚叫之聲,李劍銘劍光一繞,已將一個驚駭的漢子殺死。

“啊!”慘噑兩聲響起,他們眼睛睜得大大的,雙手摸在胸前,數條折斷了的胸骨裡,“蜻蜒迴旋鏢”深埋在他們胸裡。

眼見這慘狀,另外一個勁裝漢子返身便往後奔去。

他的腳步才奔出三步,驟聽一聲暴喝,一溜急銳的嘯聲,自他身後射來。

他回頭一看,即見銀虹一道電射而來,剎時他的腦中全是空洞,一種潛在意識使得他揮掌側身。

豈知

“啊”慘厲的叫聲,是人類頻臨死亡的噑叫這是絕望的呼叫。

李劍銘脫手擲出的那枝斷劍正好插在這人的胸前,自前胸穿過後背,將他釘在雪地上。

劍柄仍自不住的顫動,銀色的激光裡,有著紅色的血影,閃現在雪地上。

雪花在飄……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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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5-5 14: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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