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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南湘野叟] 玄幽禪功《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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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幽禪功  作者:南湘野叟


姥山,峰矗半天,林木蔥龍,

除了日午當空的短暫時候外,

全是雲橫霧湧,極少開朗。

聳天叢林的籠罩下,勁列的山風,

“呼呼”作響,不斷吹出慘厲的號聲,

更把這一座姥山頂峰,變與世隔絕,

陰森絕境,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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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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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燦目流輝,鶯聲驚少俠 小樓試藝,神尼話江湖

巢湖位居安徽省的中央,風景優美,旎旖萬千,廣闊無邊的湖面,帆影點點,碧波粼粼,數個清的漁舟,撩不盡的湖浪,永遠不停地飄駛起伏,忙碌著大自然賦於它們的天職。

無際湖波中,矗立著一座似島非島的孤山——姥山。它彷佛一枚青螺,置放在水晶盤中,讓萬頃湖水環託永遠不變也不動。

姥山,峰矗半天,林木蔥龍,除了日午當空的短暫時候外,全是雲橫霧湧,極少開朗。聳天叢林的籠罩下,勁列的山風,“呼呼”作響,不斷吹出慘厲的號聲,更把這一座姥山頂峰,變與世隔絕,陰森絕境。可是,在峰頂的一片幽谷,卻有一片十畝盆地,為造物者所憐憫,脫出這一片陰森絕境?另成世外桃源。

這世外桃源裡,有一座以翠竹建成的三層樓閣,背倚孤峰面臨這片盆地。孤峰上,一條百丈銀蟒,凌空倒掛,“隆隆”作響,玉濺珠噴,不知注到何處?恰好為竹樓織成一道銀瀑飛簾。盆地上,自然長出瑤草琪花,不分季節的迎風飄出陣陣悠悠醉人的清香。

就在竹樓頂層,飛瀑煩流之處,一塊凸巖上,負手凝佇著一個十七歲的少年。生得面如冠玉,俊眉入鬢,鼻加懸膽,目如朗星,丰神秀逸,宛加玉樹臨風,謫仙降世,端的超塵絕世。

他望著白練飛瀑,感慨的嘆了口氣,覺得人生就像飛瀑傾流般的捷速,瞬息即逝。想到九年來,不懂武功的師父——慧靜大師,不顧幸勞的以師伯臨終前記述下來的武功,教傳給自己,希望自己負起崑崙派的興亡重擔。然而,十年後的今天,師父病逝,自己對本派至高絕學,佛門先天“玄幽禪功”,還未能登峰造極,爐火純青,怎能下山呢?

可是,師父雖不諳武功,卻精於先天易數之學,臨逝前曾慎重的指定,吩咐自己明日下山,無論先天“玄幽禪功”是否練成,亦不能絲毫耽誤,敢情師父算出什麼玄機,非這般成行不可。

想到這裡,倏的轉身緩步走下凸巖,繞過竹樓,行列樓前盆地,欣賞大自然的花草,眉宇間,不知不覺的顯出依依不捨的神態。

不久,夕陽西墜,夜暮已臨。他走進竹樓的大廳,舉目望著神桌上的兩面畫相,跪禱道:“弟子白斌,拜見師父、師伯,白斌奉命遠行,但願兩位老人家能在天此護。”說完,連拜三禮,這才回房整理行裝,練了一會兒先天“玄幽禪功”,休息養神。

一夜時光,匆匆溜過。翌日朝陽東昇,金光萬道,白斌提起包袱打扮成遊學書生揹著二十年前,他師伯所用之崑崙派至寶——“伽藍劍”,展開“凌空虛渡”的上乘輕功,穿越姥山陰森絕境,朝山麓落去。

白斌一身武學,除先天“玄幽禪功”外,都已登峰造極。眨眼工夫,已抵山麓湖邊,但見旭日普照下的萬頃碧水,彩光波影,映日生輝,端的瑰麗無比,不覺連我俱忘,如醉如痴。

驀地,一陣銀鈴輕笑,接著聽到一個女孩的聲音道:“師姊,你看那書生被湖面景色,迷得亡魂失魄,他還不知背後的姥山還要美呢!”

隨著“噫!”的一聲,清脆嬌聲道:“師妹,你想他是怎麼來的?怎不見有船——”

白斌在如醉加痴中,突然驚醒過來。那一聲“噫”的驚訝聲,似電傳心,立刻心兒猛跳,又甜蜜,又喜悅。

他驟然抬起頭來,一雙星目隨聲望去。但見扁舟一葉,破浪疾馳,舟上坐著兩位姑娘,以衣色來分,正是一白一青。白衣姑娘正看著白斌,此刻卻不知是羞,抑是正好側目垂頸,自然的避開了白斌的眼波。

這時,輕舟漸近,卻聽青衣姑娘答道:“人家敢情是由峰上下來,怎會有船。”

半晌,青衣姑娘忽覺白衣姑娘沒有應話,側首一瞥,白衣姑娘粉頸低垂,那是反常的神態,頓時似有所悟的朝白斌看去。心說:“原來是你這臭書生盯著師姊,姑娘不教訓你才怪。”

青衣姑娘心裡說著,船槳疾劃兩下,扁舟頓如離弦之矢,朝姥山沿岸疾駛。

白斌眺見輕舟駛近,心底一喜,心說:“好了,這下可有船坐到對岸,不必再以輕功飛渡,驚動世俗。”

原來,白斌八歲的時候,和慧靜大師照著他師伯彌陀僧的圖示,費了半個月工夫,始到了姥山頂峰的世外桃源。如是十年文武並進,武功不談,文事方面,卻也有了根底。

但是,十年生活,到底只有他和慧靜大師兩人,少年樸實的心,不免對男女之間的事,自然看得較為清淡,故此,在心裡歡喜之餘,不禁怔怔地望著駛來輕舟出神。

就在白斌歡悅之際,輕舟已僅相距一箭之遙。青衣姑娘手中槳倏的一翻,擊拍水面,撩起幾道水箭,逕朝白斌身上射來,並嬌叱道:“臭書生,你瞧個什麼勁,我師姊蚩是你瞧的!”

白斌那裡料到青衣姑娘會突然來了這一手,正好被淋得渾身溼透,心裡不由生氣。就想罵她幾句,口才一開,卻不知從何處罵起,啞然半晌,才進出一句話,道:“你怎打水灑人?”

青衣姑娘見白斌模樣,心裡好笑,不由“噗嗤”笑出聲來,心說:“誰叫你盡瞪我師姊!”

白衣姑娘驟聽青衣姑娘笑聲,已趕緊嬌聲道:“師妹無禮,敬請公子見諒,姑娘這廂陪禮了。”話清脆已極,似黃鶯出谷,玉盤滾珠,朝著書生襝衽一禮。

白斌怒氣衝衝,不知怎地聽了白衣姑娘這番話,頓時消得無影無蹤,嘴角帶甜,輕輕答道:“姑娘客氣了。”

他說著,星目輕溜一瞥,但見白衣姑娘站立舟上,輕紗飄飄,宛如凌波仙子,鳳眸一轉,臉現梨渦,嬌媚萬千蕪爾一笑,齒若編貝,光芒四射,直把白斌心兒一震,又驚羨,又訝異,更而情意油生,星目不覺射出柔和的光輝。

白衣姑娘就在白斌一瞥間,心裡驀然升起一種敏感,正所謂心有靈犀一點通,妙目傳情,紅霞塗頰,萬縷情絲向白斌身上飄來。

青衣姑娘鳳目一溜,唉!他不依然的瞪著師姊嗎?聽白斌說完,禁不住的“哼”了一聲,腳下一蹬,身形凌空拔起,右手提船槳,宛如一縷青煙,疾朝白斌撲打過去。

白斌陶醉在甜蜜的情境中,驀聽“哼”聲,青影挾勁至,甜夢驚蘇,驟然間,展開“崑崙十二式”中的守式,“神龍託珠”,身形不動,右手平託迎向船槳,也不敢施出全勁,只輕輕地以三成勁力推出。

青衣姑娘敢情沒有想到眼前書生練有武功,是以,這一下身法雖快,卻也只用了三成勁力。

這一來,同是三成功勁。白斌是苦練十年,身負重興崑崙派聲譽和武功的重責,功力火候,自然高出青衣姑娘,故此,青衣姑娘吃虧了。

白斌推掌迎去,青衣姑娘但覺手中船獎一震,幾乎脫手飛出,自己打下之勢,宛如石沉大海,已然被消卸得絲毫不存。

青衣姑娘年僅十歲,赤子之心,那曾吃過這種虧,身形才一踏地,一咬銀牙,喝道:“好!”船獎一翻,氣湧如山,運起八成功力,連槳帶身,齊朝白斌擊去。

果然與前不同,但見青影撲處,槳勁凌厲,破空疾馳“呼呼”作響,似驟雨狂飄,怒濤疾卷。

白斌驟見青衣姑娘再次襲來聲勢此前更猛更快。他雖然武功已盡得崑崙彌陀僧真傳,但真正與人交手,尚是生平第一次,想以全力相抗,然而,青衣姑娘與白衣姑娘是同門姊妹,此刻,白斌心中對白衣姑娘,已然存了某種遐思,若他錯手傷了青衣姑娘,豈不是間接傷了白衣姑娘的心嗎?

剎那間,再不容白斌有蹉跎的餘地,在船漿堪堪到的瞬間,腳尖一點,身形倏凌空飛拔,一個“神龍盤空”,驟然平停半空,卻不落下來。

青衣姑娘眼看堪堪擊中,驀地失去書生蹤跡,去勢過疾,無法收住,竟往前衝了三步,始勉強拿樁站穩。仰頭一望,白斌正停半空,鳳目溜轉,心念油生,心說:“好呀!姑娘就等你下來,趁勢給你一槳。”凝神注目,蓄勢以待。

就在這時,凝佇船上的白衣姑娘,倏的一晃身形,輕紗飄飛,縱身落到青衣姑娘面前,低聲道:“師妹,你不見他那種身法嗎?”嬌軀一轉,抑頭一拇手,嬌聲道:“原來公子竟是崑崙門下。”

說話間,白斌一斂真氣,飄然落地,忖道:“這崑崙十二式中的『神龍盤空』,師父曾說過,當今武林中,僅有幾位前輩高人,曾經見師伯彌陀僧施展,難道白衣姑娘師門,就是那幾位高人嗎?不然,怎地方才一見,便知自己是崑崙門人。”

他這樣想著,也不否認道:“在下正是崑崙弟子,未知姑娘有何見教?”

白衣姑娘嫣然一笑,道:“公子武功出神入化,姑娘望塵莫及,只是奉師父之命,前來迎接公子到敝居一聚。”

青衣姑娘雙目圓瞪,心說:“怎地他會是師父要接之人!”

白斌心裡一怔,心想:“原來師父曾約人相接,無怪臨逝前堅言吩咐自己今日下山,敢情這中間另有一番因果。”

忖畢,說道:“白斌螢燭末光,何幸得尊師召見,敢問尊師何名?姑娘仙居何處?”

白衣姑娘又是一笑道:“恩師名諱,公子過後自知,小妹姓華名紫雲,這位師妹姓柳名巧花,蝸居北峽山青雲谷;白公子既是崑崙門人,這就煩請上舟吧!”

白斌點點頭道:“華姑娘、柳姑娘請了。”

青衣姑娘置若罔聞,心說:“船是我們的,你請什麼?”飄身同船,倏的揮獎疾劃。敢情她心裡不服剛才的敗績,故意要試試白斌功力。

華紫雲見狀心裡有數,知道師妹故意作難,襝衽道:“白公子請了。”身形拔空,白紗飄飛,宛如姑射仙子疾落輕舟上。

白斌見柳巧花故意使計,想要難倒自己,藝高膽大,也不在意,心說:“你不服,我就讓你開開眼界,見識一番。”

眼看華紫雲飄身落船,輕舟離岸十丈多遠,才朗聲道:“柳姑娘稍等,白斌來了。”聲落,身形拔空,“神龍盤空”、“凌空虛渡”,身若行雲輕飄過去。

柳巧花聽說“來了”,隨聲疾劃兩槳,船身不覺又疾駛一丈開外,心說:“姑娘且看你怎麼來法?”

猛地,粉頸同轉,不山不禁大怔,眼光到處,白斌已不知何時落到船上。但見他對著自己微微一笑道:“多謝柳姑娘幫忙,不然,白斌可真要變成落湯雞!”

原來,白斌憑著本身真氣妙用,施出“崑崙十二式”中的“神龍盤空”,停空看望,測好柳巧花推槳速度,才施出“凌空虛渡”的輕功絕學,飛撲過去,似閃電落葉般的落到柳巧花身後。

柳巧花心知白斌以弦外之音,訕笑自己,可是人家武功此自己高得多,又有什麼辦法?心裡驚怒交集,苦笑道:“白公子過獎了。”說完,側目輕瞥師姊,她竟也秀目瞟著自己傻笑,不由垂下粉頸嬌羞萬分。

半晌,柳巧花忽覺四周太寂靜了,心裡訝異,似有所悟的抬起頭來。她不敢看白斌,卻朝華紫雲看去。

白斌挖苦了柳巧花後,便朝華紫雲看去,那是一種不能抵抗的魔力,催促他這麼看。

這一看,華紫雲那又深邃,又清澈的一雙杏目,正面對著閃射出白斌從未見過,但一經觸及,即會怦然心跳的甜蜜眼波,不由得把白斌一雙星目刁蠻的吸住,不瞬的盯在華紫雲芙蓉粉面上。

華紫雲心怦然亂撞,不勝嬌羞,就是偶然眼皮一抬,也禁不住白斌刁蠻的眼波,粉頸低垂,赧澀頰紅。

柳巧花童心未泯,那能體會到白斌和華紫雲的微妙情境,這女兒家的嬌羞、赧澀,正是生晴心怯的象徵。

這時,她抬頭一看,止見到白斌和華紫雲四目傳情。小丫頭不解風情,只覺得白斌盯著師姊,小心兒裡就是千個不高興,萬個不舒服。但她卻想不出道理,怎地師姊華紫雲不生氣,又不現怒容,反而羞答答呢?地心裡不明白,只好盡往華紫雲臉上瞧,那神態就想找出答案。

可是,儘管小丫頭目不轉睛的看著華紫雲,但華紫雲卻半點兒也不知道,她心中激起了異樣的漣漪,又驚又喜,又羞又甜,心河盪漾,無法平靜下來。

白斌對華紫雲初次邂逅,即撩起縷縷不絕的情絲,雖然他是一個初出世面的人,對於愛的滋味從沒有嘗過,但他由華紫雲眼波中,已感到姑娘對他已蘊情意,故此,儘管口裡不敢說出,但那由星目射出的神光,卻是深深地蘊藏著萬縷情絲。是以,對柳巧花疑惑的舉動,也是未曾注意到。

豔紅的太陽,漸漸升到中天,柳巧花再也忍耐不住,叫一聲道:“師姊!回去嗎?我肚子餓了。”

雖然僅是鶯啼般的輕道,卻恍如平地焦雷,華紫雲和白斌當堂甦醒過來,各禁不住的啞然一笑,仰首望天。

華紫雲道:“師妹,我們先到前面小集吃午膳,再趕路吧!”嫣然一笑,又望著白斌道:“白公子,你說好嗎?”

柳巧花一聽,那管白斌好不好,舉槳疾劃,恨不得一下就到集上飽吃一頓。

不一會兒,船到巢湖湖邊小集靠岸,柳巧花船獎一丟,搶前登岸,直奔集上而去。敢情小丫頭真的餓壞了,不然怎會這般急法。

華紫雲望著師妹背影,笑道:“師妹就是這麼一股急勁,事事喜歡搶頭,白公子請勿見笑。”

白斌不知怎麼回答才好,只好蕪爾一笑。

華紫雲、白斌先後登岸,朝集上緩步走去,方進集口,正好面對一家飯館,夥計突然搶前搭道:“少爺、姑娘請進,請進,小姑娘久等了。”

兩人進到店裡,正巧柳巧花吃完一碗,回頭張望,一見兩人,就大聲道:“師姊,你們那麼慢,我已吃了一碗,快來,快來。”說著,已然再盛第二碗。

華紫雲見了笑道:“人家白公子還沒到,你就這樣,怕不叫人笑掉牙齒才怪。”

說完,望著白斌一笑,又道:“快!不然可叫師妹吃完了。”聲落,一拉白斌坐到柳巧花對面。

夥計隨手替兩人盛飯擺筷。

驀地,右角傳來一聲哈哈,嚷道:“貧道今日大飽眼福,大姑娘拉著哥兒跑,急著沒飯吃,罕見!罕見!”

華紫雲一聽,那人說話時聲氣衝沛、宏亮,無疑的內功已見火候。心裡羞怒交集,勉強矜持,循聲看去。但見飯館右角座上,坐著一位二十歲左右的年輕道士,青色道裝,面目清秀,可惜眉宇間卻蘊藏幾分邪煞。道士見華紫雲瞥目張望,依然貌作悠閒若無其事的微微笑著。

白斌心裡有數,見青衣道士年紀與自己相差無幾,竟然在這公共場所輕薄狂言,不由心怒暗道:“看你亦是一派年輕後輩,卻是恁的輕狂,今日白斌初涉江湖,就先試試你的功力。”接著,劍眉一豎,喝一聲道:“賊毛道,竟敢肆口狂言。”

柳巧花雖然自顧大吃,這時亦是放下碗筷,鳳目一溜,見師姊、白斌怒氣滿容,暗忖道:“你欺笑姓白的還罷!怎地連我師姊也欺侮了。”不由得鳳目怒向道士一瞪。

小丫頭這一瞪眼,卻聽青衣道士笑道:“小丫頭,難道你也看上道爺不成!”說完,得意的哈哈大笑。

白斌見青衣道士我行我素,根本沒有把他的話,當作一同事,心裡氣怒難忍,倏的站立起來,就要找道士出氣算賬。

那知,青影一閃,柳巧花已搶先躍到青衣道士面前,嬌叱道:“牛鼻子,雜毛道,你狂什麼,來來來,到外頭去,看本姑娘教訓你!”身形一晃,已然朝店外落去。

青衣道士趾高氣傲,既然故意取鬧,故此對眼前的形勢,並不在意,應一聲道:“好!貧道就喜歡受人教訓!”聲落人至,猶此柳巧花快出一籌。

白斌、華紫雲心怕柳巧花有失,立刻追隨出店。

這時,炎陽當空,金光燦爛,柳巧花、青衣道士對面鵠立,相距五尺,等到白斌、華紫雲走出來。

青衣道士側首一望兩人,笑道:“今天貧道就領教丹心神尼太清派的絕學。”

敢情他閱歷精湛,對各派的武功,無一不通,是以,在柳巧花飄身出店之際,便已看出她的派門業師。

白斌一聽,口喃心想:“原來,這兩位姑娘竟是人稱武林八奇人,『僧道尼丐,妖魔鬼怪』中的丹心神尼門下弟子。但這道士又是誰人門下,怎地竟敢找神尼門下弟子的晦氣。”

華紫雲冷然一笑,卻不作聲。

柳巧花叱聲道:“雜毛接招!”玉掌一揮,發招搶攻。

青衣道士已蓄勢相待,“移形換位”,縱身避掌,借勢還擊,雙掌翻揮,快若閃電,凌厲兇猛,眨眼工夫,便還攻了三招兩式。

柳巧花驟覺對方掌勢逼人,不敢怠慢,嬌軀擺晃,人如飛絮,勉強避開青衣道士電光石火般的還攻。心裡暗驚道:“這雜毛功力,怕不也高出師姊一籌。”

她心裡有了這種感覺,身形一變,施出輕巧的身法,閃避青衣道士的正面攻勢,避重就輕,想要先消耗對方功力,以便自己不敵之後,讓師姊能夠從容取勝。

一男一女,這一交手,一攻一避,眨眼工夫,便已過了三十多招。

青衣道士身負絕學,這一連串的攻勢,卻被柳巧花以輕巧身法,連連閃避,心知對方計策。倏的,收掌停勢,不再搶攻,冷笑一聲,運起新由追魂魔君學來的崆峒派絕技,先天“陰煞氣功”,猛地運掌推出。

這一下,但見青灰道士雙掌平胸推出,一股無比陰森的潛力,挾在徐徐掌風中,直朝柳巧花撞去。

小丫頭倏見對方收招歇勁,似有意似無意的再次發掌,不知利害,心說:“待姑娘硬接你雜毛一招試試!”玉掌一翻,竟然往青衣道士掌勢迎去。

華紫雲見勢大驚,心說:“怎地這道士練有先天真氣的氣勁功夫,這下師妹完了。”心裡焦急異常,但自己對這種先天真氣的氣勁功夫,剛才入門,功力還是未俱分毫火候,但眼見師妹即將喪命掌下只好拼死救援,嬌叱一聲,身形縱起……。

這時,柳巧花已如飛蛾撲火,搶往青衣道士迎過去。眼看她郎將喪命在青衣道士先天“陰煞氣功”的掌勢下……。

就在這生死俄頃的時間,華紫雲只見人影一閃,疾撲柳巧花和青衣道士中間,那人一招“神龍雙現”,右掌施出先天“玄幽禪功”十成功力,迎推青衣道士雙掌推擊的先天“陰煞氣功”勁勢,左掌另以恰到好處的勁道硬接柳巧花來掌。

“砰”的一響,三股勁氣撞在一起,華紫雲飛縱的身形已被震落,只見白斌泰然的立在青衣道士和師妹之間,屹立如山,神情瀟灑。青衣道士臉露驚訝之色,那是對白斌也練有先天真氣的氣勁功夫,且能以單掌接下他雙掌勁力而所自然露出神態。再看師妹跌坐地面,鳳目瞪著白斌背影,露出一付震驚的神色。

華紫雲走前扶起柳巧花,道:“師妹,沒受傷吧?”

柳巧花搖搖頭,站了起來,道:“白公子功力好深呀!”

華紫雲嫣然一笑,心說:“小丫頭,你這時才佩服嗎!”轉身一看白斌和青衣道士,拉著柳巧花暫退一旁。

但聽青衣道士說道:“傳聞彌陀僧老前輩仙逝多年,敢問閣下尊師是那位崑崙高人?”

白斌心裡贊服青衣道士的眼光和閱歷,道:“在下白斌崑崙弟子,家師無名江湖,彌陀僧正是白某師伯,未知閣下道號尊稱可否見告?”

青衣道士似覺一愕,想不出近年來,崑崙除了彌陀僧外,另一位武功出眾的前輩高人。停了半晌才道:“乾坤秀士杜永光就是貧道賤號,家師太空道人,白公子可曾耳聞吧?”

白斌感到意外,心想:“原來就是八奇人中太空道人門下,無怪才有這等功力,難道他適才施展的就是那道家先天『罡幻神氣』?”他凝神沉思,竟忘記了乾坤秀士杜永光站立面前,等待著他間話。

華紫雲驟然一聽,大吃一驚,心說:“這乾坤秀士杜永光,師父曾經說過他背師另投,集八奇人中,道、魔兩門武學,適才那必是追魂魔君的先天『陰煞氣功』無疑,幸虧白斌在場,不然師妹性命定是難保了。”

柳巧花可不知道這些事情,但太空道人她卻清楚,是以,她心裡只感到有點難受和不服氣罷了。

乾坤秀士杜永光見白斌似有心思,沒回答自己問話,不由怒氣漸升,暗道:“你這小子無名無號,竟敢對我無禮。”驀地又運起先天“陰煞氣功”,便要朝白斌擊去。

這一瞬間,白斌身形一動,似有所悟的點了點頭。敢情他知道對方已然蓄勁擊他,這才點頭作答。

乾坤秀士杜永光劍拔弩張之勢,立時為白斌的幾下點頭化於無形,笑道:“這般說,白公子與杜某師門有淵源,杜某馬齒虛增,可要瞻稱白弟了……”

頓了一頓,接道:“白弟,適才愚兄不禮之處,猶希見諒,水酒一杯,向神尼前輩高足賠禮。”

白斌忖道:“自己初闖江湖,閱歷淺疏,他與丹心神尼或有芥蒂,但自己與他無仇無怨,今日若能交個八奇中的門人為友,將來諒必也有一番幫助。”心中有意,點點頭,隨著轉頭望著華紫雲和柳巧花露出徵求兩人同意的眼波。

乾坤秀士杜永光見白斌點頭,竟道:“姑娘請了。”伸手一挽白斌,就往店裡走進。

華紫雲見白斌不知乾坤秀士杜永光根底,當下也不說破,對柳巧花道:“師妹,你且忍住,我們就叨擾他一次。”

小丫頭生來饞嘴,心裡雖怒氣未消,但一聽只要忍耐就有得吃,一股怨憤,拋上九霄,點了點頭,便偕華紫雲隨後跟進店裡。

這一下,四人魚貫而入,選了一處雅座坐下。不久,乾坤秀士杜永光所喚酒菜也就送到了。

乾坤秀土杜永光提起酒壺為白斌倒注一杯,舉杯喝了一口道:“白弟崑崙絕學,已臻神境,愚兄佩服之至。”

白斌微微一笑道:“杜兄師門先天真氣功夫,譽稱武林一絕,杜兄具此火候,白斌望塵莫及……”又連連稱讚乾坤秀士的武功,及太空道人的絕學。

乾坤秀士杜永光心裡驟然感到又喜又惜,喜的是自己武功受人讚頌,惜的是自己背師另投過早,以至師門號稱武林一絕的正宗道家先天“罡幻神氣”沒有得傳。念頭一轉,想白斌猶未知悉,便搭口謙遜道:“白弟過獎了……”

華紫雲莞爾一笑,心說:“乾坤秀士,可憐你此刻隱得滿好,但等會兒就狡狐露尾了。”

柳巧花不管別人說些什麼,只管儘量挾菜往口裡送,吃得風捲狼藉,滿臉歡喜異常。

這一膳,直吃到黃昏,夕陽斜墜之際,始告完歇。白斌、華紫雲、柳巧花要轉上北峽山青雲谷,乾坤秀士杜永光小便同往,也就道別各奔前程。

天色入暮,明月初升,華光加洗,白斌、華紫雲、柳巧花三人,駛舟沿巢湖支河而上。

二更剛過,已越舒城進入北峽山山界,入山水道,曲折迂迴,還好柳姑娘駑舟技術高超,水聲汩汩,輕快如前。

柳巧花推槳疾駛,白斌、華紫雲相對傾談。倏的,柳巧花道:“面前水道彎曲,趕緊低頭臥倒。”

原來,水道至此,倏現一洞,洞口低垂,不過三尺,三人只得暫臥舟中。輕舟本來就不大,因為柳巧花佔著船尾,白斌、華紫雲無法分離,竟雙雙並頭交臥……。

這一併臥,肌膚相親,耳鬢廝磨,幽香撩神。白斌生平何嘗遇見此種情境,心醉神迷,情不自禁的在華紫丟耳邊,低聲道:“華姑娘,這段水道,白斌願它綿綿不盡……。”

華紫雲萬縷情絲,全已係到白斌身上,聽他出語示情,芳心歡喜萬分,卻也羞不可仰。半晌,才嬌滴滴答道:“紫雲蒙公子錯愛,此生心不他屬,只是師門先天‘蘭花氣掌’,初窺門徑,三年之後,公子再來北峽山青雲谷,紫雲必請準師父,相偕行道江湖,地老天荒,永不分離,又何必戀此片刻水洞途程……”

白斌話說出口,一顆心直跳腔中,雖然明知姑娘情意綿綿,一時之間,卻也無法揣測姑娘心意,是喜?是怒?華紫雲這一句“此生心不他屬”,“地老天荒,永不分離”,直把白斌聽得心花怒放,渾身說不出的熨貼舒服。

但是,想到這還是三年後的事,不由心說:“白斌呀!你這三年又將怎麼過呢?留在青雲谷?江湖兒女焉能如此,何況崑崙派絕學,需得克紹箕裘,聲譽綿連,怎能就此留下……”

船行雖慢,卻因水洞不長,就在白斌猶豫想念間,轉折了幾個彎,便已出洞。

白斌、華紫雲並臥舟山,心甜意迷,出洞之後,雖不想分開,但已近青雲谷,是以,雙雙分坐起來。

白斌挺身坐起,眼前一亮,真個“柳暗花明又一村”,不覺脫口聲驚呼,讚歎不止。

但見水洞出口之處,竟是一片湖塘,湖雖不大,卻也不小,湖水清澈如鏡,游魚絡繹,清晰可辨。

四面高峰環繞,陡壁千仞,宛如一座土堡。此刻,正值皓月中天,環湖花樹,為溶溶清光聽籠,凝霧含煙,充滿了一片清妙祥和,安謐之氣。

湖心突起一座孤嶼,似乎與山麓一線相銜。柳巧花望嶼催舟,疾行如箭,不一會兒,已近嶼旁。柳巧花恍如乳燕返巢,不等輕舟靠岸,倏的停槳凌空縱飛,直朝嶼上一座兩層的玲瓏樓閣如飛跑去。

華紫雲笑道:“白公子,我們也上去吧!”聲落身起,當先往岸上落去。

白斌看著華紫雲似凌波仙子的身法,心裡贊好稱妙,跟著一點舟面,隨後躍上。

這座樓閣分為兩層,十丈見方,與姥山竹樓又自不同,通體香楠所建,不加雕漆,自然的古色古香。閣內陳設雅潔已極,清風徐徐,幽香時至,令人心曠神恰,俗念全消,如入仙境。

白斌趕上華紫雲,雙雙轉過閣前,剛剛上得樓梯,已聽一個蒼老嘹吭,微帶慈愛之聲,道:“是崑崙傳人來了嗎?老尼未克迎迓,至感失禮!”又說道:“雲兒,請你師兄進來……”

華紫雲心知師父已得師妹報告,但師兄之稱何來?心裡想著,已然雙雙走登樓上。

白斌走到樓上,只見對面八仙桌旁,坐著柳巧花和一位清癯玄衫老尼,知這位老尼就是人稱八奇中的丹心神尼,搶前一步,揖手恭禮,這:“崑崙弟子白斌,拜見神尼老前輩,幸蒙召見,逕來仙居。”

丹心神尼領頷微笑,點了點頭,道:“貧尼二十多年前,承蒙尊師慧靜大師傳授先天易數之學,日前無意卜卦,得知賢侄下山在即,故此傳門下迎接,如有不周之處,還望賢侄見諒。”

白斌心裡感謝萬分,謙聲道:“白斌初下姥山,閱歷淺疏,老前輩淵若湖海,名震三山五嶽,今日有幸能得一見,晚輩竊心情愉,老前輩再這般說項,晚輩萬萬承受不起了。”

華紫雲看師父對白斌恁是歡迎、親切的稱呼——賢侄。心裡的歡喜,可真喜衝九霄天。

柳巧花自蒙白斌由乾坤秀士杜永光掌下救出來後,小心兒的感謝,已蓋過初見時的悠恨,也露出兩個小梨渦微笑。

丹心神尼又道:“白賢侄,你別這般謙遜,以後也別以老前輩稱呼貧尼,貧尼既稱賢侄,你就喚聲師叔好了。”

說完,又對兩位姑娘道:“你們以後就稱他師兄吧!”

接著,丹心神尼問白斌姥山學藝的經過,談到慧靜大師圓寂,白斌自是悲慟不已,淚珠盈眶。丹心神尼、華紫雲、柳巧花卻是感慨萬千,對慧靜大師以不諳武功之身,十數年來的苦心傳藝,感到又敬又佩,不覺也隨著側然。

經過這一陣時光,星月疏沉,五更已過,晨曦透曙,黎明將臨。華紫雲倏的想起師父怎的沒有提到乾坤秀士杜永光的事,說道;“師父,柳師妹沒有說過白師兄救命之事嗎?”

丹心神尼震訝楞然搖了搖頭。

柳巧花衝口答道:“我正要說起這事,你們便進來了,所以師父還不知道呢!”說著,露出幼稚天真,無可奈何的神態。

白斌接道:“師叔,那不過是一時誤會起了爭執,刻經白斌調解已是冰釋了。”

說完,倏的想到事情是由華紫雲拉著自己奔跑而起,小由轉頭一看華紫雲,立時紅著俊臉,趕緊低垂著頭。

丹心神尼固然不知兩人已定了三年之約,但她從先天易數的靈感中,卻已覺得兩人之間,正有著一線情緣,會心一笑,問道:“但是對方是何人呢?”

柳巧花童心未泯,搶口道:“都是師父不好,藏私!才會讓花兒吃虧……”說著,竟哭了起來。

華紫雲喝道:“師妹,你真胡說,這豈是師父的責任,只怪自己天賦太差,未能盡得所傳罷了。”

丹心神尼一聽,更是莫名其妙,輕哄柳巧花,正想再問。白斌已道:“對方是太空道人老前輩門下的乾坤秀土社永光,已領悟了所謂道家先天‘罡幻神氣’,故此,柳師妹在較藝中幾乎遇險。”

丹心神尼笑道:“花兒,這不是師父藏私,只是你功候未到,不能練那先天真氣的氣勁功夫罷了,就你華師姊也不是剛才入門嗎?……”

柳巧花鳳目圓睜,忖道:“難道師姊近日練的就是那無形無相的所謂先天真氣的氣勁功夫嗎?”

丹心神尼看了柳巧花的神色,又道:“白賢侄,你錯了!那乾坤秀士杜永光所練的並不是道家先天‘罡幻神氣’,而是異曲同工的那八奇人中,追魂魔君的崆峒派絕學,先天‘陰煞氣功’。”

白斌不禁一怔!

丹心神尼頓了一頓,接道:“這件事武林中,知道的不多,我也是近日才聽說的,難道雲兒當時沒有對賢侄提起嗎?”

華紫雲道:“雲兒見當時乾坤秀士對白師兄並無惡意,故此未曾提起,想等見到師父後由師父說出。”

丹心神尼點了點頭,對白斌道:“白賢侄,你道那乾坤秀士社永光怎地本門功夫不學,卻學起旁門之藝呢?”

原來,乾坤秀土社永光是一個棄嬰,定值太空道人云遊遇見,見他天賦練武奇質,並以修道人之善心,救回武當山教養,傳其衣缽。

果然,不負太空道人之望,除道家先天“罡幻神氣”之外,已盡所傳。那知,杜永光生性嗜武,在太空道人命他行道江湖之際,巧遇追魂魔君賞識他的天賦奇質,允授他那先天“陰煞氣功’,於是背師另投。但是自他練得先天“陰煞氣功”之後,無甚惡跡,只是喜歡與人較量,是以太空道人也沒有宣佈遂出門牆,但卻沒有將先天“罡幻神氣”傳給他。

丹心神尼雖然不知杜永光身世,但地聽太空道人說過傳藝的經過,故此說出給白斌聽,最後補充道:“乾坤秀士這人或許對你心生好感,日後相見時,他若心無惡念,你也可好好與他相交一場,對於你的前途亦會有幫助。”

白斌點頭說道:“多謝師叔指點迷津,只是白斌初涉江湖,今後去路末決,還望師叔開導。”

丹心神尼倏的念道:“子曰:龍種虎子之言,諒必不會有錯……”說到這裡,倏的左掌由袖底翻出,極其自然的往前揮去,形似蘭花,美麗非凡。

這一下白斌驟覺有異,一股無形無相的潛力,綿綿湧推而至,回異凡響,帶著微微刺耳之聲,轉念間已知這正是丹心神尼獨特的先天“蘭花氣掌”,心裡驟間驚愕怔住,卻自然的運起先天“玄幽禪功”散佈全身,抵禦這股潛力。漸漸地,自斌只覺丹心神尼勁勢加強,自己此刻施出全力街未能將它逼間剋制,眼看再過瞬息,就要被震傷了……。

剎那間倏的一聲贊好,壓力盡解,但見丹心神尼雙手籠同袖裡,笑容滿面,白斌不知說些什麼,一雙星目卻凝視著丹心神尼的笑臉,楞楞地不知所然。

丹心神尼道:“白賢侄,剛才老身以先天‘蘭花氣掌’一試,果然賢侄已有這等功候。再經過幾年曆練,恐當今武林中,除昔年之八奇,和幾個出名魔頭外,再也無敵手了。”

華紫雲驟見師父以先天“蘭花氣掌”逼推白斌,芳心裡宛如鍋中螻蟻,焦慮萬分,此刻聽師父之言,由急轉喜,竟脫口道:“師父也太急人了,白師兄可差點震傷呢!”

白斌由楞然中甦醒過來,心說:“原來竟是在試我功力火候……”

丹心神尼笑道:“好呀!白賢侄,你怎麼謝雲兒,她可差點替你……”

說到這裡,華紫雲已是霞生滿頰,嬌羞滴滴的低垂著粉頸,撲進丹心神尼懷中嬌聲嚷道:“師父,你笑人,我不來了……”說罷,連粉頸嬌臉也埋入丹心神尼懷裡。

白斌心裡甜蜜蜜,暖烘烘,卻也自滿面飛霞,但雙目猶禁不住的往華紫雲溜去,露出又喜悅,又溫馨的神情,目不轉睛……。

旭日東昇,窗外的草木,帶著點點水露,迎著初升的太陽,幻成七色的彩珠,閃閃爍爍,宛如千萬顆耀目的金鋼鑽一般。

丹心神尼推起懷中華紫雲,道:“雲兒、花兒,你們倆去準備早膳。”聲落,兩位姑娘已緩步下樓,華紫雲卻在轉身間,又往白斌情意綿綿的飄了一眼,才走下去。

丹心神尼見兩位姑娘走後,笑道:“白賢侄,這青雲谷晨景瑰麗之極,你就趁時觀賞一番吧!”

白斌恭手答道:“是!”靠近窗邊,迎著柔和晨光,看到樓下門前,敢情昨夜進來之時,沒有留心細看,是以,一見眼前美景,竟如墜仙境,加醉加痴。

但見,樓前除昨夜疾步而過的圓名小路外,奇花異卉,爭妍鬥豔,隨風吹來芬芳馥郁,更在這大自然的花園中,竟有幾枝珊瑚,盛在磁盆置放在綠茵茵的嫩草上,泛著火紅,寶光四射,紅噴噴的,煞惹人愛。

高出樓閣的幾株合抱巨木的濃蔭處,小鳥囀囀婉啼,倉人脫塵脫俗,凡念俱消,難怪他會楞楞地呆然。

不知過了多久,倏的梯聲輕響,華紫雲道:“師兄,師父請你進膳。”原來,丹心神尼也不知不覺的離開了。

白斌轉身一看,又是那明澈含情的眼波,多麼親切、活潑、體貼、天真,心裡說不出的快慰,無限的欣喜,倒把他看得呆了,忘了答話移步。

華紫雲這次並未感到情怯,嬌聲又道:“瞧!你這樣傻楞楞的,人家可等著呢!”嬌軀一轉,已然往梯口走去,敢情膳廳就在樓下。

白斌隨著走下,轉過照屏,到一扇門前,華紫雲停身掀簾,先讓白斌走進,這一進來,心裡不由“喝彩”一聲。原來這間是和外面走廊連接一塊兒,裡邊的三面,除屏後廚門外,對面,左邊同樣有一道門徑,大概就是通臥室的了。

室內陳設清雅幽致,無奢無侈,正中一張直徑三四尺寬的青色大理石圓桌,青溜閃光,潔潤古樸,三面牆壁之旁,排列著臂粗青松,令人若置身幽林之中。

丹心神尼坐在紫色藤街上,微微笑著。柳巧花露著急不及待的饞相,那又圓又大的眼珠兒,自然流露出童稚之態,凝神瞪著桌上的菜餚。

白斌在丹心神尼對面坐下,華紫雲面對柳巧花而座,陽光從松葉間穿射入來,照得滿室形影錯落,暖風吹至,松葉隨搖,光影也婆娑起舞。

四人全是武林人物,白斌沒再謙讓多禮,但覺菜看入口,鮮美無此,脫口讚道:“好!”

丹心神尼微微而笑。柳巧花卻口含著菜餚道:“這都是師姊燒的,當然好吃。一說著,又挾菜往口裡送,端的是眼似閃電,筷下如雨。

華紫雲笑喝道:“你有個完嗎?不識羞,人家白師兄剛才吃了一口,你卻沒差點連盤郡吃掉。”

說完,早把小丫頭羞怨得嘟起櫻口,大眼兒亂瞪,粉臉透紅,再也不敢盡搶菜吃。

一會飯罷,丹心神尼倏的面容一整,一臉嚴肅之色,道:“白賢侄,本來是應該要留你幾天,但適才心血來潮,想起一件事來,正好賢侄在此,故此想將此事託為代勞,不知賢侄允否?”

白斌道:“只要弟子力之所及,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靜候師叔吩咐就是。”

丹心神尼沉思點首,道:“此事關係甚重,大者關係著就將掀起的一場武林浩劫,提前爆發,小者可暫時按下,使其延長時日,便於武林俠義道的聯合。”

華紫雲忍不住搶道:“師父,事主是何派高人,怎牽連到江湖大變呢?”

丹心神尼道:“這人白賢侄或許不知,但其父千面人妖八奇之一,你也就知道了。”

白斌不覺一怔,道:“就是那人稱‘妖魔鬼怪’四邪道奇人中,武功最精湛之天山派人物千面人妖之子嗎?”

華紫雲接道:“師父是說那陰陽童宗居平嗎?不過,聽說他們父子隱居天山十數年,未歷江湖,難道有疑問嗎?”

丹心神尼點了點頭,道:“正是陰陽童宗居平這人。”說到這裡,倏的嘆了口氣,接道:“自從人稱正邪八奇人紛紛退出江湖後,正道四奇人中,也許受天意所定,所傳弟子不是背師另投,便是智質後人,真正已得真傅,除白賢侄之外,敢情絕無僅有了……”

“然而,邪道中呢?卻正恰相反,奇質之多,正如繁星布空,道消魔長,不久武林浩劫必然形成。偏偏在這時候,神醫客洪尚賢天山採藥,竟犯了千面人妖之忌,以令陰陽童宗居平下山執法,欲殺神醫客警眾……”

白斌忿然心說:“難道連採藥也有法定不成!”

華紫雲道:“神醫客洪尚賢醫術天下第一人,豈能就為這犯忌小事被殺!”

靜聽的柳巧花倏然嚷道:“這正是陰謀呀!”

丹心神尼接道:“豈止如此,恐怕背後尚隱有許多秘密亦未可知。今日不說也罷,白賢侄還是先救人要緊。”

白斌道:“白斌就此趕去,還望師叔指示徑路和地點。”

丹心神尼道:“神醫客世居洞庭岳陽樓南的扁山上,白賢侄就先往那邊一行。”

說走就走,白斌並沒帶著重物,昨夜柳巧花在安置包袱時,並沒有移動過,是以不一會兒已準備妥當。但是,最奧妙難解的事,卻油然來了……。

他想到此行事情是否真能如理想的解決,心中的愛侶要待何時再能相見?三年之約太長久嗎?滿懷離味,驪歌一曲,愁思萬千,全然由心裡湧起來。但是,神醫客的生死,關係著武林正道上的勢力和聲譽,救了神醫客,就是給邪道上一個警告,挫其兇焰呀!同時,自己崑崙派的絕學,亦可由此在江湖上重現聲威,是以,他此刻雖是千頭萬緒,卻也立即向丹心神尼辭行。

丹心神尼打量了白斌的打扮,點了點頭,回頭一望身旁的華紫雲,道:“雲兒,你且替我送白師兄過山頭吧?”

華紫雲十六七歲的姑娘,平日寂處谷中,自從遇見白斌,平靜的心河,撩起情潮,猶如經過一夜春雨,怒放的嬌花一般,禁不住的提了三年之約。加今,眼看心愛的人兒別離在即,那還不感慨萬千,離愁別緒齊湧心頭……。

她本來在心中早有了預定,若心上人行時,無論如何,必要獨送一程,並說些如海枯石爛,永遠相待的盟言,縱是師父阻止,亦要偷偷去送別,不料師父竟然派她這個差使,反而一舉兩得,竟感激得幾乎潸然淚下。

白斌拱手作別,步出扇門。華紫雲隨後跟出,雙雙緩步走著。一旁的柳巧花,敢情幼稚的心裡,也受了感情的盪漾,那是基於兄妹間,純潔的情,不由就想追將出去。

卻聽丹心神尼阻道:“花兒,別去了,有你師姊一人就夠了。”說畢,微微一笑。

柳巧花更加莫名其妙,地就是想不出為何呢?怎樣呢?回到師父身旁依偎著,大眼兒露出蠻有介事的疑問。

華紫雲走在白斌身旁,但覺兩腿絆石千斤,白斌呢?亦是步艱心沉,無法走快。

本來嘛!從青雲谷越山頭而出,以兩人的輕功造詣,只不過一個時辰即可走到,但他們卻費了半日光景。

兩人雖有滿腔私言,到底都是初歷情場的兒女,竟不知從何說起,別話是悲悽的呀!下禁只不時的交換一瞥眼波,把那萬千的別緒,滿懷的離愁,都交付在這黯然的一瞥中……。

走的雖慢,但寰宇問,到底沒有走不完的路,豔陽漸升,不久已至正午,隨著兩人已過山頭。

華紫雲驟然停步轉身,眉宇聚愁,眼迷燜波,悽悽慼慼,不勝離情道:“人曰:‘送君千里,終須一別。’好在三年時光,並不算久,白師兄,我們就此別過吧!”

說完,抿緊櫻唇,勉強一笑,但一雙杏目蘊盈晶淚,卻熬不住串淚般的滴流兩頰。

白斌何嘗不是離愁萬縷,但是到底是個男兒,心想著華紫雲所說的三年時光,並不算久,極力矜持,強忍離愁,笑道:“雲妹深情,白斌鏤心刻骨,永記肺腑,三年彈指光陰,何所惜別,他日雲妹武功成就,同闖江湖,時日正多,至此為止,白斌這就起程……”

聲落,狠起心腸,旋身疾走了六步。但是那裡捨得去呢!背對著這樣一位美擬天人的紅顏知己,還不是柔腸百轉,滿覺不是滋味,竟又停步間望,痴痴延凝。

半晌,才又進幾句話:“雲妹,就此請回,以釋師叔懸念……”說罷,一個“神龍昇天”身形拔空,足尖一點樹梢,“凌空虛渡”,衣袂飄飄逕向山下落飛奔去。

華紫雲耳聽親蜜的一聲“雲妹”,芳心是喜、是愁分不出,說下出,待他說畢,才覺腦海轟然巨響,忙脫口叫一聲道:“斌哥……”

白斌又悲又喜,心知委實不能再留,長嘆一聲,竟在心上人甜蜜呼喚聲中,依然如飛走了。

良久,華紫雲芳心似碎,杏眸凝霧,熱淚灑頰,直到白斌形影消失林間,才滿懷淒涼,獨自踅轉青雲谷了。

正是始嘗初戀味,又盡別離愁。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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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14 13:56:0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情深意蜜,揮淚別佳麗 玄功劍影,至藝止干戈

白斌耳聽著清脆的叫聲“斌哥”,是多麼悽楚、難捨,他強忍情懷,施展“凌空虛渡”的輕功,一口氣疾行如飛,直達山麓大道。間頭再望山頂松濤泛波,樹海掀浪,那裡還看見伊人芳影呢?想到日來鶼鶼鰈鰈,情意之深,如漆如膠,不由得鼻頭一酸,星目凝霧,潸然淚下。

他心裡悽然,在道中裹足呆了一會,嘆了口氣,這才又往前走,約莫經過一個時辰,前面現出一個鎮甸。

這鎮甸不小,黑壓壓一大片房屋,心想:“中午已過,也該填飽肚子了。”更不猶豫,直進街口,前行數步,見街旁一個酒館,白斌上得樓來,選了一席雅座,要酒點菜。不久,酒菜齊上,舉杯獨酌,不知是甜、是苦、是酸、是辣,但覺情愁萬縷,風起雲湧,齊上心頭。正是抽刀斬水,水更流,舉酒消愁,愁更愁。

良久,良久,才勉強學筷,但吃到口裡,猶是淡然無味,如咽枯草,硬澀的難以入喉,再也提不起興吃喝下去。

驀地,樓梯響動,上來兩人,坐落在白斌不遠座上。

但聽一人道:“師兄,你想神醫客糟老頭,真的會在扁山碧霞莊約人與陰陽童宗居平,宗公子對抗嗎?”

白斌神智頓時清醒過來,轉臉一看,但見那兩人年紀全在三十歲出頭光景,適才說話之人,身著青粗布短移,是個虯髯大漢,臉孔黑黝黝的,簡直就分不出是肉是髯。

此刻,另一人道:“師弟,你真多慮了,想宗公子藝高技深,除了幾個已退隱的八奇人外,還有敵手嗎?”接著哈哈一笑。

白斌隨聲再看,這人黃色長衫,膚色之黑,並不遜於虯髯漢,不同之處,只是沒髯罷了。

白斌聽著黃衫黑漢的話,心想:“難道陰陽童宗居平,真的可謂天下後輩第一人嗎?”

他正想著,虯髯大漢己又道:“師兄,如乾坤秀士找來,那又怎麼說法?”

黃衫黑漢一怔,道:“此事並不幹於乾坤秀士,想來他不會去的……”

頓了一頓,接道:“就是去了,亦是無妨,宗公子可與他另行約期再比呀!”

虯髯漢道:“那麼宗公子幾時可到碧霞莊呢?”

黃衫黑漢道:“大約再五天吧!師弟,我們趕得上的,喝酒吃菜要緊。”

說完,雙雙舉杯,觥籌交錯,牛飲起來。

白斌意外得到線索,喚過小二結賬,問明洞庭路徑,走出酒館,便往大道行去。

莫約盞茶工夫,倏的來路隱隱傳來追奔疾行之聲,白斌心奮回顧,但見一青一黃,兩條人影,正是在酒館遇見那兩名黑漢。

原來,虯髯漢人稱虯髯客石復,黃衫黑漢人稱雪中炭秦鳴,是山東摩天嶺的黑道人物。十數年前,千面人妖尚未歸隱之時,承蒙千面人妖傳了一套武功,故此,多年來,都為了千面人妖盡心奔走。

適才飲酒之際,倏聞白斌問往洞庭的路,雪中炭秦鳴頗工心計,驟然想起方才的對話,提議道:“師弟,看那書生舉止分明是武林人物,雖不知武功火候,但他既往洞庭,定有圖謀,是敵是友?我們且追去問問,如果是敵,就立刻把他除掉吧!”

虯髯客石複道:“對?我們這就追去。”

於是,兩人結賬問明白斌去向,便沿道追去。

這時白斌見兩人追來,心知對方意圖攔截,暗道:“你們要找死,怪不得我!”

就在一轉念間,雪中炭秦鳴、虯髯客石復兩人,已雙雙趕過白斌面前,喝道:“朋友,停步!”

白斌星目炯炯,一瞥兩人神情,笑道:“兩位兄台想是武林異人,小弟白斌一向不曾在江湖走動,故此見聞寡陋,敢請兩位賜示名諱,並道來意……”

雪中炭秦鳴眯縫著雙眼,細細端詳白斌,心念:“白斌……這人從不曾聽過,是何派的呢?”眼縫間,射出不屑陰森的光芒,並沒答話。

虯髯客石復見師兄不答,禁不住的就要開口,卻為雪中炭秦鳴擺手阻止,竟暴躁的“哼”了一聲,敢情他此刻心中瞧不起白斌,想要報出名號唬他一下。

白斌初涉江湖,自救柳巧花於乾坤秀士掌下後,再受丹心神尼的讚揚,心裡上對未下山時的自卑感,已減消了許多,此刻,他對虯髯客的哼聲,並沒感到有甚異樣,含笑等候間答,神情真個從容之極。

雪中炭秦鳴倏的說道:“我們兄弟就是摩天雙黑,我是雪中炭秦鳴,他是虯髯客石復。朋友,你是何派弟子?”

白斌不知兩人身世來歷,心想:“今日自己為正道之義氣,前往相救神醫客之命,此刻,正好遇上敵人,況又是自找上門,這就挫一下他們的焰氣也罷……”

忖畢,隨即說道:“人曰:‘道不相同,不相為謀’,兩位是趕路,白斌這就請了。”

摩天雙黑出道已久,何嘗聽不出白斌語中之意,雪中炭秦鳴冷冶一笑,心說:“小鬼,想是剛出道雛兒,等下卻看你還能狂甚麼!”

虯髯客石復仰天一聲長笑,道:“這樣說來,你是認識我們的了,我們摩天雙黑也不會就此要了你性命,來吧!較量,較量,姓石的讓你三招!”

白斌心念早定,也不生氣,微微一笑道:“兩位有此雅興,白斌若不奉陪,豈不掃了閣下雅興,但是讓招一節,白斌不敢承受,你就免了吧!”蓄勢相待,神態飄逸。

雪中炭秦鳴看著白斌這種泰然的神態,不由對虯髯客道:“師弟,人家不願你讓,你就免了!”退後五步,兀立道旁。

虯髯客點了點頭說道:“好,先接石某一掌……”餘音未落,身形已一步搶前,雙掌一錯,右掌疾吐,“平推長城”,逕朝白斌面部劈推擊到。

白斌見虯髯客來掌,勁勢並不凌厲,知他未用全力,不閃不讓施出“崑崙十二式”中的守式,“神龍託珠”左掌輕輕推出,迎託來掌,笑道:“你別客氣……”

虯髯客但覺自己掌勁堪堪被對方擋住,身形倏退,左掌一卷,右掌猛吐,身隨掌進,左掌貼胸,已蓄三種變化,一招絕招。

這一招正是昔年千面人妖傳授之功,勁勢火候自是不同凡響,但見掌出“呼呼”風響,凌厲兇極。

白斌崑崙唯一傳人,十年苦學,雖不曾實用,但一看虯髯客身勢,已知利害招式,必然隨後而至,心想:“若此時自己以高出對方來勢之功力,硬接硬架,使其禁受不住,豈不是迫使對方易攻為守,把蓄勢待發之招式,自然消卸收回嗎?”

心念一動,不過瞬息之間,但見他依然不閃不避,右掌疾吐,“神龍搶珠”聲勢兇猛凌厲,快速無倫。

“砰”的一聲悶響,兩股掌風,在半空一接觸,虯髯客悶哼一聲,身形猛退,連踉艙了七八步,才拿樁站穩。

白斌依然悠閒之態,嘴角露著微笑,顯然這一次的對掌,是他勝了。

須知,武功一道除了練那先天真氣之外,普通內外功的修為,都有一定的終點。自然狠毒的邪功,又當別論。此刻,白斌和虯髯客兩人,若論本身內外修為的功力,則是不分軒輊,只因適才虯髯客勝心急切,心存輕視之念,更想不到白斌會視自己之勁勢若無睹,而以真力硬拼,因此只用了八成功力,故此,此消彼長,也就差了一籌。

虯髯客一招吃虧,再也不敢心存輕視,怪嘯一聲,雙臂運足全勁,雙掌一前一後,兩股勁風,再次滾滾猛撞過去。

白斌心知對方功力不會超出自己,神態閒逸,不露懼色,雙掌倏分又合,猶然採用適才之勢,“神龍搶珠”,雙掌同時併發。

這一下,雙方皆運足了十成功勁,半空中,“砰”的又是一聲巨響,但見憑空旋起一陣狂風,吹得沙土飛揚,瀰漫天空,接著兩條身形同時飛退出來。

虯髯客倒飛四丈,翩然落地,眼前一花,金星穿眼閃爍,已知受了內傷,趕緊懾定心神,頹然坐地。

白斌撞掌之後,施起先天“玄幽禪功”妙用,逼用身形,勉強暴退四步,為的是不使摩天雙黑瞧出他練有先天真氣的功夫,笑道:“秦兄,可有興領教白斌掌法嗎?”說著,星日望著雪中炭秦鳴,真是自然瀟灑,風姿飄逸。

雪中炭秦鳴那顯得與白斌說話,同門兄弟之情,飛步搶到虯髯客面前,問道:“師弟,傷重嗎?”

虯髯客勉強搖頭,毫無勁力的道:“你且問明此人來歷,我們改天再行找他算賬……”

雪中炭秦鳴點頭,返身走到白斌面前,道:“朋友,師弟受傷,秦某今日無暇再行領教,是好漢,留下後會地址,我們兄弟自會前往討教!”

白斌笑道:“白斌浪跡江湖,無所居處,若兩位定要白斌留下後會,則五日後在扁山碧霞莊相見,或著三年後元宵夜,在北峽山青雲谷相會亦可……”

雪中炭秦鳴暗驚,心說:“原來此人與丹心神尼另有淵源,無怪師弟二十年修為功力尚遜此人一籌。”

隨即說道:“既然如此,扁山之約我們無顏再去,青山常在,綠水長流,三年後定往青雲谷討教便了……”扶起虯髯客,疾步往來路回去。

白斌看著兩人背影,滿意的一笑,又起步趕路。

紅日西墜,天色入暮,隨著明月東昇,清光溶溶。他計算著路程,日復一日的展開輕功,飛奔趕路。

這日清晨,來到城陵磯洞庭湖口。心想:“一路疾行,腳程甚健,陰陽童宗居平扁山之行,尚有一日光景,何不趁此良機,略賞洞庭秋水……”

此刻,紅日方升,彩霞布空,金芒萬丈,平射湖面碧波澄澈之中,漾蕩起片片金鱗,煞是好看。山容凝黛,水色施青,真個美景無邊,瑰麗無比。

白斌兀立湖岸,欣賞美景,倏的看到一葉扁舟遊劃近處,心中感觸,忖道:“何不到湖中一遊……”

他想著,揮手喊道:“船家來呀……”船家聞聲果然往這邊駛來。

眨眼工夫扁舟駛到,自斌舉目一望,心頭大怔,心說:“怎地這船家竟練有絕頂功夫呢?”

船家道:“公子是遊湖,抑是另有要事?”

“另有要事”,這不是令人莫名其妙嗎?但是,白斌此刻心記遊湖,竟然沒有體會到船家這句話,竟道:“是遊湖,老兄可幫忙嗎?”敢情他由船家的武功,推測到這並不平凡,故此,客氣的搭口了。

半晌,他忽覺船家沒有答話,不禁把賞景的眼光轉視,那船家雙目炯炯的盯視自己,心裡明白,那是包袱中的“伽藍劍”引起船家的注意,再道:“老兄行嗎?”

船家身負奇責,奉命接人,此際注視了白斌一會,心說:“這公子看來並非練武之人,怎地卻藏有兵刃?”

他心裡疑惑著,卻又聽白斌的話,仰頭一看天色,道:“公子如真的是遊湖,我可效勞,但時間卻不能長久,恁好時,就請上舟吧!”話語之間,猶暗含弦外之音。

白斌不加思索,謝道:“有勞老兄了。”說完,船已靠岸,白斌舉步緩行上船,那形態就如沒有練武一般。

船家問道:“公子,將遊那方景色?”

白斌初臨洞庭,不知何處好遊,便道:“這又煩老兄嚮導了。”

船家點頭,心說:“這正合我意思。”雙槳一翻,離岸直朝湖心駛去。

白斌趁這時候,詳細打量船家。但見船家生得蜂腰猿背,三十歲出頭滿臉正氣,且外家功夫已臻神境,登峰造極:卻不知怎地,眉宇間隱蘊深愁。

他心裡感謝這人載舟好意,道:“老兄可有什麼憂念嗎?白斌說句冒昧話,敢請老兄說出來,白斌或可代為分擔,亦未可知。”這正是正義感的流露,並沒有絲毫自傲之意。

船家抬眼一瞥,嘆了口氣,道:“公子,你看這八百里洞庭,天水混融,波濤浩渺,何等壯觀,飄浮湖中的扁山,更是瑰麗無比。可是,想在明日天明之後,這片大好湖山,就要變成一片腥血,怎不捨人神傷?”

白斌一聽,心說:“聽他口氣,他大概和碧霞莊神醫客有淵源的了。”脫口道:“你是說陰陽童宗居平,今夜必然來定了嗎?”

船家大愕,忙道:“公子,你怎麼知道此事?”

白斌微微一笑道:“敢問老兄如何稱呼,與神醫客洪莊主有何淵源?”

船家見白斌說話之間,並無敵意,便道:“在下人稱鐵槳吳飛,洪莊主正是在下救命恩人。”

白斌顧名思義的朝船槳一望,道:“在下名叫白斌,吳兄如不見外,以後就喚在下一聲白弟。在下對洪莊主神交己久,並聞陰陽童要來尋釁,特冒昧前來薄效微勞,順便瞻仰洪莊主神采風姿,不期巧遇吳兄,就煩請吳兄引見了。”

原來鐵槳吳飛二十歲時來洞庭湖遊玩,忽然船翻落水,眼看即將溺斃,正好神醫客洪尚賢經過看見,把他救起,帶返扁山碧霞莊,並傳以外家武學,如是十年武功已臻化境,爐火純青,又兵刃為一雙鐵槳,故此博得鐵槳吳飛之名號。

今日奉神醫客之命,前來城陵磯迎接一名,答應前來相助之青靈派高手。誰知,此人沒有接到,卻遇見白斌,並自願相助,心裡又喜悅又感激,忙道:“白公子特來相助,吳飛這先代洪莊主領情了。”雙手一拱,躬身行起大禮。

白斌心知阻上不住,等吳飛禮罷,笑道:“吳兄,時已近午,小弟帶有乾糧,先一填肚皮如何?”

鐵槳吳飛見白斌年少氣豪,心中喜極,哈哈一笑,乾脆的道:“白弟,我就如此稱呼,今日何幸相見,心悅萬分,此刻剛值午時,街有半日光景,愚兄作個東道,我們且上岳陽樓飲它幾杯,也不枉兄弟相交一場。”說著,不等白斌間答,雙槳翻飛,輕舟破浪,已朝岳陽樓駛去。

船行如飛,半晌已到岳陽樓前,雙雙上得樓來,在依湖窗邊選座坐下,點過酒菜。

一會兒,酒菜端上,鐵槳吳飛舉杯道:“白弟,景色恰人,助人酒興,乾杯!”當先一飲而盡。

白斌跟著乾杯,望著窗外湖色,念起唐人劉禹錫詩云:“湖光秋色兩相和,潭面無光鏡未磨,遙望洞庭山水翠,白銀盤裡一青螺……”

鐵槳吳飛雖不知白斌武功深淺,但想到他既明知陰陽童要來尋釁,卻毫無懼色,反而吟起詩來,諒必有過人的藝業,也就笑笑道:“白弟雅人多興,愚兄自嘆弗如,且再乾杯。”

白斌回敬一杯,隨著雙雙談起山水時事,武功絕學,各派人物。鐵槳吳飛嘆道:“當今武林之中,武功首屈一指,當推武當派太空道人老前輩的先天‘罡幻神氣’,但是想到不久亦將失傳,埋入黃土,實是令人惋惜。”

白斌心知自師伯彌陀僧圓寂,武林中人已然認為崑崙派的絕世武學,已經失傳,故此鐵槳吳飛只說太空道人的先天“罡幻神氣”,不由得道:“吳兄,若崑崙派之絕學,尚流傳世間,那又怎地說法?”

鐵槳吳飛搖頭道:“崑崙派彌陀僧老前輩仙逝,絕技已經失傳,縱有技藝流傳,也是一些普通武功而已。”

白斌心說:“今夜白斌就要讓一些江湖人物,知道崑崙派的絕世武學並沒有失傳。”心裡說著,卻點了點頭,把話題轉到別處,以免鐵槳吳飛倏然間問起自己派門。

不知不覺已到了夕陽斜沉,黃昏日暮之際。鐵槳吳飛一看天色,道:“白弟,陰陽童宗居平之人,今夜三更必到,我們先間碧霞莊見過莊主和各位請來的高手如何?”

白斌點了點頭,鐵槳吳飛結過酒賬,雙雙下樓上舟,鐵槳一翻,船已如脫弦之矢,朝湖心射去……。

扁山,岳陽樓南端十畢之處,鐵獎吳飛運槳如飛,何沽時辰工夫,已然舉目可見。

這時,晚霞已沒,明月東昇,時值中秋將臨,故此雖是初升之月,亦有明朗光華。白斌坐在船上望著扁山孤嶼,但見嶼上疏燈映浪,與月影星光蕩成一片金銀之色,真正是瑰麗清絕。

不消多時,船已停泊,當下棄舟登岸。鐵獎吳飛朝著前面透出燈光的竹林一指,道:“白弟,穿過此林就是碧霞莊了。”說完,引導白斌往竹林走入。

白斌跟在身後走進,風搖竹動,沙沙聲響,此息彼起,不絕於耳。穿過竹林,眼前燈光大亮,方到林端,已有一名莊丁前來迎接。

但聽莊丁道:“吳爺,青靈派葛大爺僱舟已到多時,莊主吩咐小的等吳爺回來後,請往大廳相見。”

鐵獎吳飛漫應一聲,轉身對白斌道:“大約邀請的人全到齊了,我們到大廳去。”說完,吩咐莊丁將白斌的包袱安置在自己房中,偕伴白斌雙雙踏進莊門……。

大廳在碧霞莊的中央,兩人穿過前院,走到廳前。但見燈光通明,人聲喧譁,觥籌交錯。

兩人跨入廳中,雖然沒有出聲,但整個大廳卻頓時寂然,幾十隻眼睛齊向兩人看來。他們為白斌英俊瀟灑的風姿怔住了,無不露出羨慕,訝異的模樣。

鐵槳吳飛拱手道:“小弟吳飛適遇新知,遲間片刻,敬請各位兄長前輩見諒!”說完,又為白斌引見,並道明白斌來意。

白斌迎前對廳中眾人作禮,接道:“小弟白斌初涉江湖,見聞寡陋,還望各位多多指教!”

廳中眾人一一回禮,重新坐下。吳飛偕白斌到首席,對著一位白鬚老者道:“這位就是神醫客洪尚賢洪莊主……”

白斌隨聲一揖道:“洪老前輩在上,白斌有禮了。”

神醫客洪尚賢回禮道:“白英雄,洪某謹領相助之情,就請入座吧!”吩咐鐵槳吳飛陪白斌到鄰座空位同飲。

白斌酒量有限,岳陽樓正因酒逢知己乾杯少,已喝得差不多過量,是以只隨便用點菜餚,一面和鐵獎吳飛談些有關陰陽童宗居平的事。

時光匆匆,明月中天,廳中眾人敢情因群雄大會,談說興致,已然忘記自己此行目的,個個勸酒連連。

白斌暗看神醫客洪尚賢神色,但見臉龐塗霜,漸漸浮現出焦急不安的神情,好像時光的溜過,正對他命運安排某一種前途。

驀地,廳外傳來數聲冷笑,有如夜梟,淒厲冷峻,合人心悸神晃,說不出的難受。剎那間,全廳寂然無聲。

神醫客洪尚賢臉色嚴肅,聲發丹田,道:“陰陽童宗居平果是信人,洪某等候多時,這就請現身解決。”聲氣充沛,清晰嘹曉,餘音嫋嫋,源源不絕。

廳外倏的一聲尖嘯,接著一陣怪笑,笑聲時高時低,或柔或壯,若夜梟嗚咽,午夜鬼嚎,懾人心魄,正是顯然的表現出來人的修為火候已達化境。

笑聲戛然而停,但見廳門一晃飄落一個二十八歲左右的少年,英俊爽颯,嘴角含笑,驟然一見,誰也不會相信他會發出適才的怪笑聲……。

但聽他道:“陰陽童宗居平今夜特偕幾位同門和好友,前來結算洪莊主犯山之罪。”聲落,人影連晃,又落下十人,排在陰陽童宗居平身後半丈之地,對著廳內臉露冷笑。

神醫客洪尚賢離座走前邊行邊說,道:“天地萬物為何而生,天山片地又非你們宗家所有,老夫人山採藥為濟世人,於天理對人意,有何差錯,如今,你們強詞奪理,老夫心裡不服,這就領教你們宗家天山派武學。”大廳眾人跟著紛紛離席,魚貫隨後逕走廳門口處。

陰陽童宗居平冶哼一聲,道:“既然不服,就請劃下道來,宗某若不取得你老匹夫性命,今後誓不踏入江湖一步。”

神醫客洪尚賢大笑道:“好好好!這才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大丈夫!”

說完,走步出廳,陰陽童宗居平諸人閃開一面,廳中眾人魚貫跟出。

陰陽童宗居平等十一人待廳中人全走出後,也一一跟隨走去。

大廳左邊十丈遠處,言一片廣闊平地,這是碧霞莊平日曬網之處,今夜卻作了風雲際會之場。

這時,皓月中天,銀輝匝地,雙方眾人在六盞氣死風燈導引下,相繼進入曬場。

白斌驟聞陰陽童宗居下怪笑聲,忖道:“這人果是勁敵,看來先天真氣的功力火候,已在自己伯仲之間。適才酒席間,曾朝廳中眾人看過,其中雖有內外功都已登峰造極的人物,但若真與這先天真氣的功夫相拼,則無異雞蛋碰石頭,看來能挽救這場劫數的人,非己莫屬了。”

他心裡這樣想著,為了謹慎起見,想到“伽藍劍”的威力,增加幾分決勝的把握,竟對走在身旁的鐵槳吳飛道:“吳兄,適才小弟為了拜見洪莊主,沒將兵刃佩上,如今激戰在即,就請吳兄伴小弟前往取出兵雙,以便急用。”

鐵獎吳飛點了點頭,使偕白斌往自己居處走去。

白斌和鐵槳吳飛的離開,並沒有影響雙方決鬥的情形,雙方入到曬場,分成兩邊對立。

陰陽童宗居平仰臉望望當空皓月,縱聲笑道:“月光如畫,場地絕佳,宗某同門好友,能夠藉此良宵,會見各位獨傳武學,真是一件難忘之事。”

神醫客洪尚賢微微一笑,卻嘆道:“真是難得之舉,只是今晚一戰,武林間又枉送了數條性命。”

倏的,陰陽童身後說道:“枉送性命之人,只怕全是你們……”聲落,走出一箇中年大漢,面色皙白如紙,全無血色,手持三尖長刀,又道:“不信的話,我冷麵王車剎,就先超渡幾位,讓你們開開眼界。”

這邊神醫客身邊前夾助拳之人,齊都握拳透爪,熬怒衝頂,但見其中一個華山派高手,搶步上前,背上青鋼劍出鞘,—笑一聲,怒道:“無名小卒,竟敢肆口狂言,我華山客劉天苞,最是不知死活,就先見識見識!”

冷麵王車剎大笑道:“好!”皙白的臉孔這一笑,更加陰司鬼怪,三尖長刀白光一閃,逕刺華山客前胸要害。

華山客劉天苞青銅劍掄卷迎上,“當”的一聲,金鐵交鳴,兩人退後一看兵雙無損,疾又搶前激戰,頓時刀光劍影,捲浪滾濤,眨眼工夫,便已戰了三十多招。

倏的又是“當”的巨響,震人耳鼓。青銅劍、三尖長刀,雙雙疾射飛空,化成兩道銀虹,朝場外林間射落。同時,華山客和冷麵王的激戰身形,也跟著一分,各自退後三步,楞然呆立,說不出話來。

兩人勝負未分,這啞然的情形,不過瞬息即逝。冷麵王車剎狂言在前,那能就此停手,大聲道:“且慢退下,咱倆空手再拼一陣!”

華山客劉天苞何嘗有退下之意,正是聲譽之戰、生死之鬥,怒道:“自當奉陪。”身形欺進,劈空掌勁力跟著左掌猛拍出去,“狂風掃柳”兇猛加濤綿綿撞去。

冷麵王車剎驟見勁道凌厲,一閃身,身形斜穿避掌,獨門“混天指”並指疾點,勁透指端射出,直指華山客右肋。

華山客劉天苞說道:“好!”猛收勁力,斜肩搶進,雙掌疾卷猛吐,旋身橫掃直劈,“縱橫交徵”,但覺掌風似吐風怒濤,澎湃卷撞,快捷無倫。

冷麵王車剎料不到對方進招如是快捷,見掌勢兩面挾襲而至,待要後退,卻怕華山客一擊未著,趁勢追擊逼進,將來只有束手待斃。倉促間,易指為掌,不閃不避,雙掌分別推翻迎接來勢。

“砰”的聲加劈竹裂帛,沙土飛揚四濺,沙土塵影中,華山客和冷麵王兩人,已然雙雙跌坐於地。

但見兩人頹然坐地,運功調氣,華山客還罷了,冷麵王卻倏的一張口,吐出大口鮮血來。原來適才一掌之際,冷麵王被迫硬接,功力未能全部施出,是以他吃虧了。

這時,雙方觀戰之人,各自走出一人,將自己人扶同陣中。隨著,雙方又分別走出一人,進場宣戰。

左面之人,乃青靈派高手摩雲鵬葛俊陽,正是鐵槳吳飛要迎接之人,右面是陰陽童宗居平的師弟,少林派叛徒青陽禪師。

青陽禪師一揚手中禪杖道:“我們比兵器,還是空手對招?”

摩雲鵬葛俊陽笑道:“葛某生平未曾用過兵器,就以雙掌領教禪師杖法。”

青陽禪師縱聲大笑,笑聲了嘹亮,響遏行雲,道:“我青陽禪師何等人物,豈能佔你便宜,貽笑江湖。”

說完,右手禪杖往東面一株巨松射去,但見烏光一縷,圓頭禪杖竟正正的插在松幹上,直沒半尺之深,震得松葉紛紛飄落,宿鳥驚飛。

摩雲鵬葛俊陽亦是一派長老,聽了青陽禪師蠻橫傲慢的話,怒吼一聲道:“你敢輕視我青靈派獨傳秘功“迴環掌法”,雙掌交徵,右掌卷拍,“急浪翻舟”一股回異凡響的掌勁,竟似圓環掄卷,滾滾襲向青陽禪師胸前。

青陽禪師在少林十年,天山五年的苦學,武功確異凡響,但遇這種青靈派獨特的掌力,卻也不敢大意,冒然硬接消卸,身形借勢一閃,避過來招,也不客氣,雙腿連踢,正是少林派“連環腿”絕學,剎那間便還攻了八腿。

兩人全不是弱者,掌、腿交擊,二十招一過,直戰得難捨,形影不分。

場中青陽禪師、摩雲鵬雙雙激戰,一時勝負難分,雙方觀戰之人已有幾人按耐不住。陰陽童宗居平的陣中搶出一人,道:“光看人家交手有啥用,是好漢,我銅腳李元霸想領教領教!”

話未說完,但覺眼前一晃,人影撲至,夾著一道青光,說道:“無極派青竹杖江皋來了。”

李元霸退步閃身,銅腳兵器一揚,“策馬神州”黃光如電,疾打江皋頭部天靈蓋。

江皋見銅腳打到,知自己竹杖不能硬接,身形斜搶,“順水推舟”竹杖竟貼銅腳,平掛欺身疾點李元霸“笑腰穴”,端的快速無匹,又狠又準。

李元霸以為這下打去,除江皋運杖硬接外,縱是閃身或後退,自己隱蓄的三招絕式,即可綿綿施出,非使江皋斃命不可。誰知,他這樣算著,人家竟然有出他意料的招式,阻了銅腳去勢,更隨招反攻。眼看竹杖似蛇游上,待要閃避已是無及,除非銅腳撒手才可挽救,又急又驚,右手銅腳一放,身軀滾地翻出丈外,想趁勢拾起銅腳再戰。

這一下動作甚疾,江皋卻更快,身形暴射,竹杖卷翻打“和尚敲鐘”,但聽“哎呀”一聲慘叫,江皋竹杖打下之處,李元霸腦漿四濺,一命嗚呼。

陰陽童宗居平凝神的看著李、江決戰,看到李元霸喪命,僅冷哼一聲,沒有絲毫悲忿之態。

神醫客洪尚賢面色冷然,心說:“幸好他戰勝了,不然我死後又多一條性命之債……”

驀地,青陽禪師和摩丟鵬的拼鬥中,叱喝連聲,青陽禪師“連環腿”招式中,又加上千麵人妖所傳之“天山掌法”,真個勁勢頓加,迅厲無匹。

摩雲鵬葛俊陽一聲清嘯,也將“鴛鴦腿法”施出,滲融於“迴環掌法”中使用,腳踢掌劈,聲勢猶未落後。

青陽禪師愈鬥愈兇,出手撩腿,就是七八招之多,招招精狠,已然施出渾身所學,極力進攻。

摩雲鵬葛俊陽縱是藝高瞻大,亦覺心驚魄動,施出生平絕學,全力以赴,以快打快,待機突襲。

倏地,摩雲鵬葛俊陽施出他所以得名的“天鵬撲”秘技,身形往空一縱,隨即凌空急轉,雙掌箕張,施出“迴環掌”全力臨空朝青陽禪師罩下。

青陽禪師驟見對方凌空拔起,翻身全力罩下,聲勢驚人,身軀落地生根,雙掌平翻舉上,“推窗望月”運起全身功力,迎擋摩雲鵬掌勢,身形斜退,雙掌倏收又吐,夾著一股勁風,朝被自己擋住倏消掌勁之摩雲鵬落身處擊去。

摩雲鵬葛俊陽身形臨空即落,要想躲避此招,談何容易。那知,這正是“天鵬撲”最能發揮威力的時候。但見他雙掌一併,迎向青陽禪師掌勢,一撞即收,雙臂一張,如鵬展翼,借勢反彈,身形驟然臨空飛起二丈,飄飄然的便把青陽禪師兇猛勁勢,消卸得無影無蹤。同時,反撲下來,一丈之內掌風颯然罩落。

這一下,直把雙方觀戰之人,佩服得五體投地,除了陰陽童那邊的人外,全禁不住的大聲喝采。

青陽禪師猛覺勁風臨頭,自己招式已老,只有閉目待斃的份兒,嚇得一聲驚呼,百忙中,雙掌往上一揮,護著頂門。

驀地,在這生死一發之際,青陽禪師耳聽“砰”的一聲,跟著有人悶哼,頭頂千鈞之力,全在這一瞥間消失,鬆了口氣,緩緩地睜開雙目。

但見摩雲鵬葛俊陽倒地吐鮮血,奄奄待斃。再一轉頭,卻見陰陽童宗居平立在離身兩丈之處。心說:“原來是師兄施出先天真氣的氣勁功夫,震跌對方救了自己。”

青陽禪師忙道:“謝師兄救命!”

陰湯童宗居平只輕聲的“嗯”了一聲。

摩雲鵬葛俊陽眼看即將青陽禪師擊斃,誰知,橫禍飛來,眼角驀見陰陽童飛奔五步,右掌凌空一推,即覺一股無形無相的潛力,推撞過來,竟是抵擋不住。這股潛力頓撞上身,威力無比,回身一繞,受傷跌地吐血。

神醫客洪尚賢見狀,飛步上前,望了摩雲鵬一眼,潸然淚下,悲痛萬分。

摩雲鵬葛俊陽心知去死不遠,道:“洪莊主,葛某今宵未能滅敵,身已將死,若今晚在場之人,能有生機,就請替口我……帶……信……九……官……山……掌……門……師……兄……為……我……報……仇……”雙目一閉,倏的又睜,再道:“洪莊主……小心!那……先……天……氣……功……成……”雙腳一伸,已然死去。

神醫客洪尚賢怒憤填膺,對摩雲鵬後面所說的話,已聽不進耳,唯有楞然出神,老淚縱橫,沿頰滾落。

這時,清朗的天空,倏的飄來一朵烏雲,擋住了溶溶月色,更使這塊曬場中,顯得幽悽參絕。

陰陽童宗居平先怪笑一陣,才冷冷道:“老匹夫,既然心痛朋友為你而死,你就親自上來與我解決,授命之後,本公子看在你適才眼淚份上,也不趕盡殺絕,放過前來助拳而未喪命的人就是了。”

神醫客洪尚賢仰天悽然一聲長嘯,正待答話,這邊倏的一聲大喝道:“姓宗的,你敢藐視我們,咱毛家兄弟會你……”聲未落,兩條人影夾著兩道白練飛奔到陰陽童宗居平面前,雙劍合璧,一左一右,齊向陰陽童中盤刺去。

陰陽童宗居平微微冷笑,直待雙劍堪堪擊到之際,身形倏的輕描淡寫的一攏,四周立時起了一層磁牆,把兩面刺到的劍勢,引得自相交刺,差點便自相刺傷。

毛家兄弟大吃一驚,急忙收劍退後三步,想不出陰陽童宗居平施的是什麼功夫,生平僅見,不覺愕然怔立。

陰陽童宗居平怪笑三聲,喝道:“憑這三腳貓的功夫,也想跟本公子較量,不收拾你們諒必不知利害。”

他說完又是一聲怪笑,身形似陰魂一飄,但聽“砰砰”兩響,誰也沒有看清楚,他用的是什麼身法武功,毛家兄弟便雙雙倒地斃命。

這時,離隊取劍的白斌,和偕他同去的鐵槳吳飛,緩步間到神醫客身邊,諸人卻沒有感覺奇異。敢情他們全為陰陽童的威勢所驚嚇了,是以沒有絲毫知覺。

陰陽童宗居平縱聲長笑,道:“還有誰替洪老匹夫送死,本公子成全他一番心意。”

神醫客洪尚賢見了陰陽童適才威勢,驚悟了摩雲鵬臨終時,最後一句話是說:“那陰陽童宗居平先天真氣的氣勁功夫已練成了。”

他知道不出場不行了,縱然再有人出去,亦是徒然送死,身形一轉,悽然道:“諸位英雄,洪某多謝各位盛情相勸,只是敵人太強,洪某不敢再勞諸位,洪某死後想自會有同道代為報仇,請諸位各自離去,不敢有勞了。”

白斌一聽,真想立時站出與陰陽童宗居平一決生死,但想到主人未與來敵過招,雖然他心知神醫客洪尚賢終歸不免敗落,卻想趁此良機,瞻仰神醫客螳螂派武功,和陰陽童絕學,也好作待會兒對敵之用。所以仍靜靜地站著,俊臉飄逸巳極,沒有絲毫異樣的神態,俊目斂光,輕輕的朝陰陽童看去。

鐵槳吳飛心說:“強什麼?吳飛才不怕你!”鐵獎一提,就要進攻。

他才一動,神醫客洪尚賢身形一飄,阻擋道:“吳飛,你若感恩昔年洪某救命之情,你就不要出場,碧霞莊一事全託你了。”

鐵槳吳飛一怔,道:“莊主,你怎地盡說那些令人洩氣的話,吳飛就不信那小子有什麼能耐。”

神醫客洪街賢知道適才激戰,吳飛沒有看到,卻也不說什麼,點了點頭,一看白斌,道:“白英雄,如看得起洪某生平做人,就請留在碧霞莊幫吳飛掌管莊務為何?”

白斌微微一笑,不搖頭,也沒答應,笑道:“吉人自有天相,洪莊主不要過分洩氣了,小心應戰吧!”

神醫客洪尚賢似懂非懂,對白斌後面那句似長輩口吻的失言,也不覺得,點了點頭,道:“但願如此!”說完,轉身往陰陽童立處緩步行走。

他走了六步,倏的回頭朝白斌一看,似已悟通了白斌那句話中暗示他只要小心應戰,危時自會相助之語,默默點頭,才又同頭朝前行去。

陰陽童宗居平鵠立場個,每當神醫客踏前一步,便發出一聲怪笑,頓把寂靜緊張的曬場,彷佛帶入了陰森鬼域,但覺毛髮悚然,大地無光。

這時,天上的烏雲,好像特意為此所存一般,依然罩著溶溶皓月。瞬息問,神醫客走到相距陰陽童一丈遠處,說道:“宗公子說話算話,洪某這就領教宗家天山派絕學。”身形站定,蓄勢搶攻。

陰陽童宗居平仰天怪聲長笑,道:“請了!”身形飄動,掌隨聲發,右掌平吐,“奇峰突起”,正是“天山掌法”中的普通招式,但威力卻此青陽禪師高出一倍有餘。

神醫客洪尚賢雖不曾領教過先天真氣的絕技,究竟他是當今螳螂派僅存的高手,見陰陽童此掌打到,威勢雖猛,卻沒有獨特怪異之處,知道對方沒有施出先天真氣,身形一閃借勢還掌,雙掌連揮,聲勢凌厲無倫,剎那問,便已還攻了五掌。

陰陽童宗居平對神醫客武功造詣瞭如掌指,心想除非不敵,決不以先天真氣的氣勁功夫佔勝,施出天山派的家傳“天山掌法”,但見他身形連擺,“奇峰草擺”讓開攻勢,雙掌飄醫客陣中飛出,齊撲陰陽童宗居平。只見神醫客洪尚賢在這人影疾撲之際,身形被彈出五丈開外,趺坐在地,驚訝萬分。

“砰”的震天價響,有如平地焦雷,沙土瀰漫,四射飛揚,三股無形無相的先天真氣,相撞併發,捲起一個捲風,似沙漠“大龍捲”,形成一柱氣柱直衝九霄,竟把擋月烏雲震散飄沒,露出清輝光華,雖然已近五更,卻仍光明已極。

半晌,沙土擋落,整個曬場又明朗的座落在溶溶清輝下。但見場中除陰陽童宗居平外,另站著兩個少年,一個英俊瀟灑,玉樹臨風,背上半截劍柄突出,正是神醫客陣中飛出的白斌。另一個卻是青衣道士,手持一柄玉扇,這人由竹梢落下,不知為何而來?

但聽青衣道士一看白斌笑道:“白弟,正是人生何處不相逢,這次可要你作東道請客了。”來人正是和白斌在巢湖集上相遇,稱兄道弟的乾坤秀士杜永光。

白斌笑道:“這沒問題,白斌承領了。”

乾坤秀士杜永光點頭這好,隨著轉頭對陰陽童宗居平道:“在下人稱乾坤秀士杜永光,久聞天山派絕學震天下,心慕已久,日前適逢耳聞宗兄有洞庭之行,故此特地趕來,想領教宗兄幾手天山派絕學,宗兄大概不會謙遜不賜吧!”

陰陽童宗居平“哼”了一聲,心說:“我道誰來,原來就是你這到處尋人較技,顯露武功的乾坤秀士杜永光,難道我真怕你不成。”嘿嘿一笑,道:“原來是為領教而來,本公子絕不使你失望,但須待此間事了再戰如何?或是你們齊來,還是個別討教?”

乾坤秀士杜永光哈哈大笑道:“你也太看輕人了,我們無意相逢,何況人家又是一派傳人,絕不會以多欺少,你儘可放心,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頓了一頓,指著白斌接道:“諒你們還是初次見面吧!這位便是當今崑崙派唯一傳人白斌,你不見他背上神器‘伽藍劍’嗎?”

白斌嘴角掛笑,道:“白斌初涉江湖,還望兩位指教!”

陰陽童宗居平心神一怔,想不到彌陀僧仙逝十數年,卻留有傳人,敢情適才逼退神醫客,擋住自己先天“虛無功”竟是那號稱正宗佛門先天“玄幽禪功”了,說道:“白公子此來也為領教敝派武學嗎?”

白斌點頭笑道:“對是對了,卻只對了一半,白斌不說,宗公子諒亦明白。”

陰陽童宗居平“嗯”了一聲,對乾坤秀士笑道:“這樣說來,就煩杜兄稍候片刻,待宗某先討教白公子崑崙絕學,再來和杜兄較量了。”

乾坤秀士杜永光忙道:“無妨,無妨!你們這就先請,我也可大飽眼輻,賞識瞻仰天山、崑崙的絕世武學。”說完,退步五丈,背手而立。

神醫客洪尚賢此刻睜眼凝視,心說:“果然那先天真氣的氣勁功夫,威猛無匹,自己若非被人一託離開,怕不已成肉醬,看來拋託自己的必是白斌無疑了。”雙目看著白斌背影,不由得心裡又感激、又佩服。

神醫客洪尚賢緩緩站起來,鐵槳吳飛已經奔到,道:“莊主受傷否?”

神醫客洪尚賢搖一搖頭,走回到自己陣中凝神關注場裡的變化。

此刻,在場雙方全是江湖聞名之士,聽到場上陰陽童、乾坤秀士、白斌三人的答問,全不由得暗自吃驚。神醫客、吳飛兩人,更是禁不住的流下感激的眼淚,口中喃喃地禱著。其餘為助神醫客而來的諸人,也因白斌顯出那一手絕技,救神醫客洪尚賢於生死俄頃之間,內心裡真個欽佩不已。

晨曦微露,東空布彩,升起了繽紛奪目的芒霞,朝暾金光,映出扁山山容水色,美麗清幽。

這時,雙方觀戰的人為著即將展開激戰,也隨在乾坤秀士杜永光後移四丈遠近。

白斌退後半丈,道:“宗公子,白斌今為排解而來,你我無冤無仇,我們是空手對招,還是兵刃相見。”

陰陽童宗居平亦是後返半丈,冷冷說道:“恩怨不論,宗某就先領教貴派十二式掌法絕學。”

白斌笑道:“請了。”左拳右掌,拳抵掌心,向前一拱,這正是崑崙派與人比武之禮。“崑崙十二式”中的“神龍翻爪”之式,雖是作禮,其實內中暗藏勁力,以逸代勞,更後面亦蘊藏著精妙絕招。

陰陽童宗居平自幼受千面人妖薰陶,對武林各派武學,已略熟悉,冷冷一笑,雙掌合併,還了一禮,手未分開,倏的身形搶進,“奇峰崩裂”竟往白斌“天靈蓋”劈去。

白斌拳掌一分,斜身欺步,右掌“神龍託珠”,左掌“神龍搶珠”,橫擋疾吐,快如電閃,逕已攻了兩招。

陰陽童宗居平似實若虛,將劈未劈,雙掌倏分,右掌封擋白斌左掌來勢,左掌易掌變指,勢捷如電,雙指並交,疾點白斌腰間“鳳尾穴”。

白斌扭腰一閃,“移形換位”卷掌倒劈,“神龍擺尾”,右掌已然挾著兇猛勁勢,往陰陽童劈去。

兩人交手,彼此攻守,全以本身修為功力,互相拼鬥。旁邊雙方諸人都已明白,兩人除了未曾施出先天真氣的氣動功夫,全以全力激戰。

漸漸地兩人疾攻之勢山快轉慢,看來不過是輕描淡寫,越到後來,越是輕淡,但每招每式卻是無限威猛,更蘊藏著極大殺機,隨時預備著施出先天真氣的氣勁功夫,自守搶攻。

半晌,白斌和陰陽童宗居平兩人的距離,由於招式的轉變,勁道的增強,越離越遠。最後竟相距到兩丈遠近,雙雙倏地收掌兀立。

陰陽童宗居平道:“崑崙十二式果然妙用無匹,我們且隔空對幾掌試試。”說完,運起天山派先天“虛無功”,蓄勢以待,準備硬碰白斌的先天“玄幽禪功”。

白斌初逢敵手,不敢息慢,氣發丹田,運通雙臂,道:“接招!”左掌徐徐平推,先天“玄幽禪功”已然發動,勢如無形石壁,直朝陰陽童推壓過去。

陰陽童宗居平怪笑一聲,亦以左掌發出,卻與白斌不同,疾勢猛吐,似巨洪衝堤,先天“虛無功”的凌厲勁道,滾滾朝白斌所發潛力撞迎過去。

兩股先天真氣的氣勁,猛然相撞,勝負未分,兩人右掌又同時拍出。這一下,依然未分強弱,不由得形勢一變,從一掌一掌變為連環疾發,四掌翻飛,數股潛力在空中你來我往,相撞之聲漸烈,勁勢亦是越來越是凌厲。

但見,兩人對立之中,氣流回旋,沙石四射,在豔紅時太陽照射下彷佛平地上驟然布起一團濃霧,風吹不散,竟然還會隨氣迴旋擊空。

兩旁觀戰諸人,那曾見過此種戰法,就是乾坤秀士社永光也未經過和看過,全都又佩又驚的凝神注視。

盞茶工夫,陰陽童宗居平漸覺自己先天“虛無功”氣勁,越來越發不出去,掌才施出,便被擋間,然白斌的先天“玄幽禪功”潛力,卻緩緩朝自己身軀逼來,心知不妙,忖道:“如此下去,連自己也將斃命於白小子的先天‘玄幽禪功’氣勁之下。”一邊抵擋,一邊思索出奇制勝之計。

乾坤秀士杜永光見白斌舉手投足之間,竟是自然瀟灑,風姿飄逸。陰陽童則神色吃重,緊緊閉雙唇,雖說勝負未分,卻已知白斌功力火候高出一籌,不由心裡暗自慶幸,巢湖集上相遇之刻,沒有相見高低,小然必敗無疑。

他這裡想著,陰陽童已想到出奇制勝之計。倏的一聲怪嘯,身形離地拔起,雙掌合併,似巨鳥撲食,託著先天“虛無功”全勁,朝白斌當頭撲去,勢若洪流潰堤,兇猛絕倫,快速無比。

白斌先天“玄幽禪功”一掌推出,驟然失去應有阻力,心神一怔。隨著被震得“咔嚓”連聲暴響的斷竹中,已覺身前半空氣勁滾滾逼至。剎那間,便知怎麼間事,然而,自己一掌剛才推出,如以單掌硬接勢必敗落無疑。電閃腦海,只有一法可破,借勢換位,輕卸對方勁勢。

肘腋之變,間不容髮,但見白斌右掌一吐一收,雙足離地縱起,“神龍昇天”身軀凌空一翻,疾朝陰陽童適才立處洛去,他這借勁、拔身、翻身、飛落,幾個動作,全是一氣呵成,捷逾閃電,美妙已極。

雙方觀戰諸人情不自禁鬨然叫聲:“好!”

陰陽童宗居平對猝然的飛身突襲,心裡有十二萬分的把握,眼看白斌單掌迎來,心說:“是你自討死亡,這下可不能怪本公子!”

那知,在他那先天“虛無功”氣勁撲至時,才覺得白斌那迎來單掌,竟是借勢拔空之妙用,眼角一瞥,白斌已然凌空拔起,由自己頭頂飛過。但見氣勁撲空,氣流旋地,飛沙走石,陰陽童身形落地,所立之處,正好是適才白斌所站地方。

陰陽童宗居平面對白斌,心想:“白小子掌法、先天真氣盡似高出一籌,不知就以兵器,或許尚有可能取勝……”

他心裡這樣想著,口中卻往自己臉上貼金,道:“白公子崑崙絕學,果然回異凡響,加今勝負未分,你我再以兵器相較一陣。”說完,往腰間一採,白光暴射,在陽光照耀下,閃閃生光,正是如緬刀一般柔軟的緬劍。

白斌勝券穩操,卻因閱歷淺疏,被陰陽童以閃電之變招,平平隱過,變為不分軒輊的情勢。此刻,一聽陰陽童的話,笑道:“宗公子有興,白斌自當奉陪。”聲落,伽藍劍出鞘,青光一縷,抱劍而立,蓄勢以待。

陰陽童宗居平一聲道:“有僭!”身形飄動,展開“天山絕屍劍法”,“追雲擎月”劍尖銀芒顫動,疾刺進攻。

白斌身軀一擺,“移形換位”伽藍劍一卷,“分波拂浪”橫劍迎架陰陽童緬劍來勢,正是崑崙派“紫冥劍法”。

雙劍交擊,響起一片龍吟虎嘯之聲,兩人但覺右臂一震,趕緊分開,後退半丈,兩劍全是天下奇珍,自然無甚損傷。

陰陽童宗居平喝聲道:“好!”先天“虛無功”灌通緬劍,身形欺前搶步,白光一閃,劍端銀芒“絲”的一聲,倏的暴長疾射,劍氣滔滔連綿不絕。

白斌伽藍劍一揚,先天“玄幽禪功”透劍發動,劍氣蕩蕩,衣袂飄揚,劍芒耀眼,恍如青光遍地,掣電飛空,配著劍氣發出的“絲絲”響聲,更是勢威驚人。

霎時間,白虹青電,兩相縱橫,全是奇招險式,綿綿不絕,令人眼花撩亂,分不出誰佔上風,誰勝誰負。只有獨立觀戰的乾坤秀士杜永光微微辨得出一點頭緒,心裡又驚又贊。

倏的,陰陽童宗居平緬劍平地斜翹刺上,欺身並進,疾刺白斌腰際。白斌在這電光石火問,伽藍劍翻卷,亦是搶身進步,劍尖急絞陰陽童頸部。

陰陽童宗居平緬劍稍縮,先天“虛無功”飲氣一瞬倏的平刺過去。白斌伽藍劍被陰陽童先天“虛無功”一斂又發?先天“玄幽禪功”一滯,劍身一滑斜貼陰陽童緬劍,施出先天一玄幽禪功一全身火候,向前一送,和陰陽童拼起真功夫來。

這一下,彼此以先天真氣“玄幽禪功”和“虛無功”,較量內力火候。兩人寸步未移雙劍黏住,陰陽童面色凝重,白斌卻神態飄逸。其實,這不過是佛門先天“玄幽禪功”,特別俱有的形相。此刻,兩人功力悉敵,斤兩相稱,漸漸地一齊邁步,雙劍緊貼一起,互轉起圈子。

白斌知道此刻貼劍的拼鬥,正如適才對掌遙擊一般,慢慢的自己便會穩佔上風,心下微喜,凝神憑氣,施出全身功力火候貫注劍端。

陰陽童宗居平施出先天“虛無功”突襲無功,前車可鑑,對方必定不會再讓自己有機擺脫,心裡遂漸沉重,只有拼出全力,拼鬥抵擋。

這時,炎陽中天,已是午刻時分。雙方觀戰諸人,被場中兩人的拼門,忘記飲食,更緊張得捏緊拳頭,心兒“怦怦”亂跳。

白斌、陰陽童宗居平兩人以劍相架,故此雖以先天真氣相拼,卻因氣勁全聚劍身,看來反而平淡無奇,消失適才快加閃電交擊時的劍氣聲,和身形移動的勁風。

兩人相持了頓飯工夫,彼此頭上全浸出豆大汗珠,竟像雨水般的滾落。

陰陽童宗居平已成強弩之末,心說:“今天扁山碧霞莊之行,事與願違,功虧一簣,不加以退為進,暫時敗退,保住性命,迴天山苦練,他日再行報仇雪恨。”

他心念一決,但覺一片戛然,輕鬆了許多。猛然以先天“虛無功”全勁貫注緬劍,倏的一卷緬劍,“嗆”的微響,收斂先天“虛無功”勁道,身形抱劍退後疾射。拼戰中的兩人,身形已自分開。

然而,白斌先天“玄幽禪功”的氣勁,卻在陰陽童倏然後退之際,隨著伽藍劍射出一道青色劍芒,趕上陰陽童身形,劃破了陰陽童左手袖口,飄落一片布塊。

白斌一收劍勢,笑道:“承讓!承讓!”

陰陽童宗居平臉色寒凝,勉強笑道:“白公子技藝高超,本公子無意再戰,就此告退,卻想與白公子一訂二年中秋之約,到時請到天山蝸居印證。”

白斌藝高膽大,快人快語,笑道:“白斌到時定上天山討教!”

陰陽童宗居平冷冷地“嗯”了一聲,轉頭對乾坤秀士杜永光道:“杜兄,本公子今日無臉討教杜兄絕學,若杜兄有興,亦請於兩年後中秋到天山印證。”

乾坤秀土杜永光玉扇一揮,笑道:“好!杜某決定應約討教。”

陰陽童宗居平羞憤交集,叱聲道:“神醫客老匹夫,今日既有崑崙弟子代為保命,本公子暫且寄命兩年,兩年後本公子定到此地取命……”聲落,一聲厲嘯,身形飄動,領著帶來同伴,消失在竹林中。

正是雲開見明月,雨過天又晴。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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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14 13:56:46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各岳飛瀑,醉丐鬥少俠 龍吟虎嘯,寶駒結新緣

中午的太陽,放射出炙膚的熱浪,碧霞莊曬場自陰陽童宗居平等人離去,又恢復了平靜。

乾坤秀士杜永光走近白斌,道:“白弟崑崙絕學,愚兄大開眼界,心佩之極,如今事情告歇,適才答應東道之約,白弟可要實踐了,是岳陽樓?還是另有去處?”

白斌尚未答話,神醫客洪尚賢已領諸人圍攏過來。

鐵槳吳飛人末到,已揚聲道:“吳某有限不識泰山,城陵磯相見,還道白弟是遊學公子,就是適才取劍之際,猶然心存懷疑……”

神醫客洪尚賢雙手一拱,搶道:“二位仗義解圍,洪某銘心刻骨,如不謙遜,就由洪某略備水酒薄看,共飲幾杯!”前來助拳的各派人物,同聲讚道:“好!好!”

白斌一望乾坤秀士杜永光,見他微微頷首,也就道:“既然如此,有擾莊主了……”說完,偕乾坤秀士杜永光跟文神醫客洪尚賢諸人身後,朝碧霞莊大廳走去。

進入大廳,炊金鍥玉,炮鳳烹龍,盛筵排上。還英豪大會,正是“酒逢知己乾杯少”。竟喝得風捲殘雲,杯盤狼藉,酒醉飯飽,到了三更時分,才紛紛回客房安歇。

但是,在鐵獎吳飛房中,卻有人繼續著他們整夜聚談,就是神醫客、吳飛、白斌和乾坤秀士杜永光四人。

神醫客洪尚賢道:“白少俠、杜少俠,陰陽童此番受挫,回到天山之後,除將會加緊練功之外,必然也將會把昔年千面人妖稱絕江湖上之最歹毒暗器‘F燕子追魂鏢’練成,以便對付二位之用,到時二位可要小心謹慎。”

白斌和乾坤秀士杜永光,雖是雙雙謝過神醫客洪街賢對自己的關懷,但乾坤秀士杜永光卻有點勉強作態的樣子。

白斌道:“請問莊主此去天山,將需多久時日,路程如何走法,白斌末學膚淺,還請莊主指示迷津。”

乾坤秀士杜永光不等神醫客答話,已道:“白弟天山之行,是獨去?還是相偕同往?”

神醫客洪尚賢道:“二位若無其他事情,洪某妄參末議,就請二位同行,萬一有虞,也有個掠陣接應。”

鐵槳吳飛隨聲讚道:“好!”

一時間,白斌但覺猶豫難決,心想:“此行若偕乾坤秀土杜永光同往,被誤認為自己心存怯意,邀約幫手,則對崑崙派聲譽、武學有所影響,但如不與他同行,想到青雲谷丹心神尼一席話,萬一乾坤秀士杜永光誤會自己瞧他不起,因此劃地絕交,則將來武林大變,江湖俠義道士,豈不少去一得力幫手……”

此刻,乾坤秀士杜永光見白斌對自己的話,罔若無聞,似乎在想著什麼,果然心裡不悅,心說:“你認為我配不上嗎………”面容漸漸泛起一股慍色,雙目瞅著白斌。

白斌雖然不知乾坤秀士杜永光具有善疑易怒的性格,即如巢湖集上,白斌同應較遲,竟引起乾坤秀士杜永光之殺機,那時,白斌沉聚於思潮中,沒有警覺,但是此刻他卻顯然的見到了,故此微微一笑,道:“白斌豈有獨行之理,杜兄如能同往,正是欲喜不及,只是,白斌初涉江湖,想藉此一段時光,遊歷三嶽五嶽,多增見識,不知杜兄亦有此興相偕一遊麼?”邊說邊看乾坤秀士神色,直到見他怒容消斂,心坎裡始才暗暗地鬆了一口氣。

神醫客洪尚賢、鐵槳吳飛二人,一聽白斌有意,乾坤秀士杜永光當先提問,自是不成問題,於是也就靜靜地不再插口。

乾坤秀士杜永光頓時笑道:“愚兄閒蕩江湖,白弟邀約相遊,正是不勝歡喜,我們明日就起程吧!”

白斌笑道:“人曰:洞庭湖一年四季,以秋景為最,一日之間,則以夜為最,想明日,不!該是今天,即是中秋節日,為遊賞洞庭湖之無上佳辰,我們雖非騷人墨客,亦不妨應景一敘。”

神醫客洪尚賢、鐵槳吳飛二人,連連稱是。

乾坤秀士杜永光夜遊洞庭多次,卻不曾賞過洞庭中秋景緻,也就點頭默許。

夜——是中秋。湖——是洞庭。前來助陣諸人,亦是趁此良機,遊賞這難遇的景色,神醫客洪尚賢、鐵槳吳飛身為主人,為事煩忙,接待助陣諸人。白斌和乾坤秀士杜永光二人,獨駕輕舟,取了一甕碧霞山莊特釀竹葉青,一些肉脯,飄遊湖中,邊飲邊賞,更是別有一番隋趣。

白斌望著清麗壯闊的洞庭中秋夜景,飲了一口佳釀,豪興勃發,隨口吟起韓冬郎詩道:“洞庭湖水清秋月,月皎湖寬萬頃霜,玉腕深沉潭底白,金盃細碎浪頭光。寒驚鳥飛離巢噪,冷射蛟娟換窟藏,便憶瑤台逢此夜,水晶宮殿挹瓊漿……”

乾坤秀士社永光自幼即得太空道人文武兼授,雖然另投他派,學得的卻沒有丟掉,聽了白斌吟詩,亦隨著吟起青蓮居士的短詩,道:“帝子瀟湘去不返,空餘草色洞庭間,淡掃明湖開王鏡,丹青畫出是君山……”

白斌拍手笑道:“杜兄才藝超群,白斌自嘆弗如,只是不解杜兄年紀輕輕,卻為何學人依皈三清呢?”

乾坤秀士杜永光似乎沒有想到這個問題,出道以來,懂事以來,僅是追求武學,為作武林第一人想。如今,白斌這麼輕輕一提,尤其那句“年紀輕輕”的話,使他倏然想起,感觸到每個人有這麼一個青春,它的時間並不長久,更是一去不返,自己如今正踏步在這個時期中……。

幾年來,到底得了些什麼?武功嗎?看來還不曾出人頭地,其他?就是被人譏笑,認為是無情無義的叛徒,還有什麼?沒有!是辜負青春,還是滿足了……。

然而,眼前的白斌呢?年紀比自己小,但得到的卻比自己多,不知不覺竟想到從未想過的事,男女之間的愛。回憶到巢湖集上飯館白斌和華紫雲親熱的情形,一時之間,默默無言,不覺然的嘆了一口氣,奸像已感到自己年華虛度,青春辜負。

白斌自作聰明的以為所謂傷心別有懷抱,見他不應,亦不再問,舉起酒杯,笑道:“杜兄,良宵美景,我們且莫辜負了它,乾杯!”當先一飲而盡。

乾坤秀士杜永光意淡心冷,茫茫然的感慨心說:“我必須還俗,我必須還俗……”卻也舉杯乾盡。

一宵過去,翌日乾坤秀士杜永光和白斌回到碧霞莊,拜辭神醫客洪尚賢、鐵槳吳飛及各派英豪。果然,乾坤秀士杜永光除去道裝,改扮書生,與白斌雙雙成為兩位風度翩翩的俊灑書生,離開洞庭湖,沿湘水陸行南下。

這一日,白斌、乾坤秀士杜永光雙雙行到響譽四海,五嶽中的南嶽——衡山。

但見衡山周圍八百餘里,七十二連環峰層環疊嶂,雄偉奇秀,紫蓋峰、蓮花峰、祝蜜峰挺霄礙日,在這夕陽西墜之際,更是旖旎萬千,美麗已極。

白斌、乾坤秀士杜永光二人,說好遊賞衡山夜色,便雙雙走入鎮內,朝一家酒店行去。

這酒店敢情在衡山鎮中,亦算是大店,此刻始值黃昏時分,卻已有十多座客人,二人走進店裡,找了靠窗雅座坐下,正要招呼夥計過來,驀聽對廂座中,呵呵連笑,吟道:“醉裡乾坤大,壺中日月長,好酒!好酒!夥計,再來一壺。”

白斌一聽不覺有異,心裡以為此人飲酒興豪,驟然吟詠罷了。

乾坤秀土杜永光出道多年,閱歷已深,知道武林間所謂世外高人,都喜歡遊戲風塵,故此心神一怔,忖道:“傳衡山歷年都有高人墊居隱修,難道這就是隱居衡山的高人,今日正好下山來此飲喝,郎為自己撞上了,此來非領教這人武功,絕不甘休……”不禁心喜微笑。

他就是這樣一個人,他自吟聲中,聽出吟聲之人,武功已臻上乘之境,竟動了他那好武之性,想要與吟聲之人,較量一番。

白斌點酒要菜,驀見乾坤秀土杜永光微微一笑,俊目凝視對廂,心感奇怪,竟也察覺到適才吟聲有異,正是出自一位武功已然登峰造極之人,不覺也朝對廂望去。

只見廂中坐著一個比起乞丐差不多少的窮老頭兒,一身破舊不堪的黑色非僧非道的衣著,長髮蓬鬆,幾兜腰膝,烏黑油滑,已是醉眼乜斜,卻仍然嚷著要酒。

倏地,窮老頭兒回頭衝著二人一瞪,罵道:“王八還王八,頭尾一縮,竟是難分頭尾、高低,我老頭兒有啥好瞧!”說完,連聲呵呵大笑。

乾坤秀土杜永光腦海正想尋個歪理,激鬥窮老頭兒,如今驟聽窮老頭兒開口罵人,更語氣間似含有譏笑自己背師另投之意,心裡大怒,也不想想對方郎能以弦外之音笑罵他,則必是一位有來歷的人物,竟罵道:“糟老頭兒,你也想想你在世能有幾何,卻故意找死捱打………”

聲未落,舉杯帶灑,以發暗器的手法,“刷”的一聲,直朝窮老頭兒“天靈蓋”飛射過去。

白斌阻止不及,心知窮老頭兒武功已臻神境,絕不會輕易擊中,故此心裡不急,相反地,正想瞻仰一番,看看窮老頭兒如何清解這一下猝然的襲擊,雙目凝視,限波隨杯看去。

窮老頭兒竟如不覺,似有意似無意的倏然左手卷揮,這一瞬間,但見堪堪擊到之酒杯帶酒,緩緩地凌空劃戍一道弧形白線,折送回射乾坤秀士杜永光面前。手法輕快俐落,更證明了窮老頭兒武功精湛。

乾坤秀士杜永光怒氣當頭,見酒杯回射,暗罵道:“糟老頭兒,你敢目中無人……”身形驟然離座疾搶對廂,自然避開回射酒杯,雙掌齊拍推出。

這一下,掌勢若怒潮奔騰,狂風怒號,滾滾不絕。

白斌心存觀賞之意,依然不動聲色,凝神細看。窮老頭兒果然膽大,閒逸如恆,等乾坤秀士杜永光雙掌挾勁撲到,酒杯碎裂聲響,才呵呵一笑,道:“你是考定我老頭兒了,我們晚上紫蓋峰水簾洞前相見!,”單掌平胸一吐,倏的一旋身,一錠大銀置放桌上,人已出廂,朝酒店門口飄飛而出。

二股掌勁相交一撞,竟然消卸得一乾二淨,沒有發出聲響。酒店中客人,只聽到窮老頭兒和乾坤秀士杜永光的笑罵、邀約聲,那裡知道二人已較了一次功勁。

乾坤秀士杜永光見窮老頭兒把自己發出的掌勁,輕淡消卸,心裡佩服,更想一較長短高低,身形一動,就要縱身追去。

白斌忙道:“杜兄,他既約晚上見,我們也不必急於一時,且再飲幾杯……”

乾坤秀士杜永光一聽有理,道聲:“好!”回身坐下,舉杯又與白斌飲了起來。但心裡卻恨不得天色趕快入暮。

不久,夜暮已垂,車方皎月激升,已是初更時分。白斌和乾坤秀士杜永光二人,因有紫蓋峰之約,也就付清酒賬,走出酒店。

行到鎮外,眼看行人飲跡,雙雙展開輕功絕學,縱步如飛,逕朝衡山七十二連環峰奔了去。

二人翻山越嶺,穿奔崎嶇山道,足足費了一個更次的時光,才到早先問好所約的紫蓋峰上。

但見,峰高筆插雲霄,就在峰側一道白練飛瀉,白斌指道:“杜兄,那白練所在之處,敢情就是老頭兒所謂的水簾洞……”

乾坤秀士杜永光放眼一看,點頭道:“白弟,就在那裡,我們去……”聲落,足上加勁,當先朝白練飛瀉之處,如箭飛射,疾奔而去。

白斌隨後趕去,剎那間,但見皓月清光下,二條人影搜起鵑落,跳高竄低,似流星趕月,急弩離弦,施展的全是上乘輕功“凌空虛渡”的絕學。

盞茶工夫,雙雙到達地頭。但覺水聲“隆隆”震耳,白斌眼到之處,只見似倒掛白緞般的瀑布,有一丈距離,平坦的四周,沒有人影,更沒有能夠藏身的地方,忖道:“難道這不是水簾洞嗎……”

白斌想到水簾洞,不覓煞有介事般的又朝四處張望,彷佛奇怪這附近並沒有洞的樣子,怔怔地看著眼前瀑布出神。

驀地,乾坤秀士杜永光指著瀑布,道:“白弟,你看那飛瀑中,朦朧的隱現出一個洞口,這正是水簾洞呀!怎地卻不見糟老頭兒人影,大約他心懼不敢來了……”

聲未落,已聽到一陣呵呵大笑,一條人影隨著瀑布飛瀉下來,落在乾坤秀士杜永光面前丈許之處,正是那酒店相約來此水簾洞的窮老頭兒。

窮老頭兒身形一擺,佇立笑道:“誰說我老頭兒不敢來,我等候多時了。”大約他已聽到乾坤秀士杜永光的話,不然怎會這樣說呢?

乾坤秀士杜永光冷哼一聲,道:“來就來,杜某這就教訓你這自視高大的糟老頭兒,你且說怎麼比法?”

白斌心想:“這老頭兒能在‘隆隆’瀑布衝激聲下,清晰的聽到乾坤秀士杜永光的話,及隨著瀑布飛瀉下來,恰到好處的身法,功力之深,只怕自己亦是望塵莫及。”不覺擔心乾坤秀士杜永光太過意氣相拚,而生意外,說道:“咱們先討教他的掌法……”

窮老頭兒笑道:“你們既是一夥兒,我老頭兒願作一次人情債,讓你們有難同當,就一起來吧!”他此種作為,並沒有惡意,只是想教訓二人一頓罷了。

乾坤秀士杜永光這一聽來,五中如焚,大罵一聲,喝道:“糟老頭兒,接招!”一開始即發先天真氣的氣勁功夫,“先天陰煞氣功”,左掌卷吐,欺身搶攻。

這一下,含念出手,威勢之猛,直若長江大河翻滾激衝,罡風猛卷,無與倫比。

窮老頭兒呵呵一笑,不敢絲毫輕視,“移形換位”,黑衣輕飄,閃過一邊,笑道:“果然還有成就,這下牛鼻子可要氣壞了……”說著,身形連晃,閃避乾坤秀士右掌來勢。

乾坤秀士杜永光心頭一震,忖道:“這句話,分明是說:‘自己學這些崆峒派絕學“先天陰煞氣功”已有成就,自己前師太空道人可要氣壞了。’他是誰?竟膽敢稱前師太空道人為牛鼻子——”

交戰中,他不能分心去想那麼多的事,二招成空,故此,心念一掠即逝,身形飄動,雙掌連揮,全以“先天陰煞氣功”勁道疾攻,不讓窮老頭兒有再次說話的機會。

窮老頭兒似乎已知利害,另一面卻似有意試探乾坤秀士杜永光武功造詣,雖沒開口,竟全以閃挪功夫,避開了坤秀士杜永光如狂風怒濤般的攻擊,卻仍閒逸之極的樣子。

眨眼工夫,乾坤秀十杜永光已搶攻了二十多招,卻沒有碰著窮老頭兒一根毫毛,心頭火起,叱聲:“好!”掌法倏變,威勢頓增一倍,逼得窮老頭兒再也無法閃挪,用的正是名派絕學,武當鎮山掌法“乾坤八卦掌”。

白斌驟見之下,心裡暗暗歎服,心說:“這掌法看來正與天山掌法不分軒輊。”

果然,窮老頭兒有所變動,竟在閃挪間,倏地還擊,勁道之凌厲,竟然猶比乾坤秀士高出一籌,在舉手投足間,似乎蘊著某種絕學,屬於先天真氣的修為潛力。瞬息間,竟把乾坤秀士凌厲攻勢逼住,更露勝負定數。

乾坤秀士杜永光倏的念頭一掠,心說:“我怎麼沒有想到是他——八奇中的醉丐魯純如,只有他才膽敢稱自己前師太空道人為牛鼻子,及露出這種狂態。”

他心裡說著,已知今夜只有被戲弄的份兒,但堅強的意志告訴著他,只要拚命,危急時白斌自會出手相助,這一來,以二對一,就算不能戰勝,卻也不會落敗。不由覺得一片戛然,輕鬆了許多,當然,他心裡也計算起,將要如何才好。

就在這時,醉丐魯純如左掌挾著衡山派絕學“先天醉天真功”疾推而至。

本來,乾坤秀士杜永光每週此種情勢,必然後退閃避,這是醉丐魯純如早就預料得到的。但是,這一下竟無意中巧合了他心中的安排,霎時雙掌併合貼胸,運足“先天陰煞氣功”全身勁力,倏的翻掌平推迎向來掌。

醉丐魯純如猝然遇到乾坤秀土杜永光雙掌齊迎,“乾坤一柱”的絕式氣勁,正好他此次擊出左掌,只用了八成勁道,一時間,再要加勁已來不及。

“砰”的一響,聲如裂帛,醉丐魯純如竟在一時大意之間,被震得退後一步,始拿樁站穩。

白斌眼見乾坤秀士杜永光這一下意外的佔先,感到擔心起來。為的是這一格之後,必然勾起窮老頭兒火氣,全力搶攻,則乾坤秀士必敗,甚至喪命亦未可知,不禁屏息凝目,以便救乾坤秀士於萬一。

乾坤秀士杜永光趁這震退醉丐魯純如之際,眼角斜瞥白斌,確定了自己意志,竟凝神蓄勢,等待醉丐魯純如即將如狂風暴雨似的攻擊。

醉丐魯純如八奇人之一,成名以來,幾曾敗過,最多也不過是在勢均力敵之下,稍稍差了一點罷了。如今,他與一個後輩交手,竟然在硬接硬架上,敗退了一步,將來傳開江湖,他還有什麼面目在江湖上、武林中稱雄呢?

剎那間,暗中咬牙,勾起他如乾坤秀士杜永光在巢湖集上,對柳巧花的恐怖念頭,想擊斃乾坤秀士杜永光,自然連白斌也無條件的算上了。

他倏的仰天哈哈大笑,長及膝蓋的散發,根根倒立沖天,東在一起,身邊激盪捲起無形無相的氣流,逼得相距半丈的乾坤秀士杜永光後退三丈多餘。顯然,他殺心已定,運起先天“醉天真功”全勁,準備在一擊之下,便把乾坤秀士擊斃,震落身後瀑布衝激之絕崖下。

瀑布,一瀉千丈,聚出“隆隆”聲響,星月匝地,清光溶溶,但是,如果除去“隆隆”的瀑布聲響,就可用“萬木無聲待雨來”這句話來形容此際的情形。

白斌由此刻的形象,也知道眼前窮老頭兒是誰了,隨著心情複雜起來,那是他必須救乾坤秀士於萬一,能負得起嗎?擋得住嗎?最低限度,他不能因此和醉丐魯純如結下仇怨,如果沒有辦法,那又是自當別論。

就在他輾轉想念間,醉丐魯純如劍拔弩張之勢,已然啟動。但見醉丐魯純如雙手放腰際,雙目精光逼射著乾坤秀士杜永光,露出炯炯殺氣,竟把旁觀的白斌拋置腦後,敢情他心想當今武林間,能有乾坤秀士這般功力的年輕後輩,自他退隱不問世事以來的想像中,已是寥寥無幾,故此,他不必右所戒備。

驀地,宛如地殼搖動,隨著醉丐魯純如移動腳步,一次接一次的發生,正是“先天醉天真功”威勢的最有力證明。他一步一步的逼住乾坤秀土面前走去,端的連白斌也感到似有一陣恐懼強烈地搖撼著他。

乾坤秀士杜永光眼旦醉丐魯純如的形相,那陣陣扣人心絃的腳步移動聲,恐懼的情緒,不知不覺已散佈在他全身的每一角落,毛髮悚然,竟隨著醉丐魯純如前進的步伐一步一步的後退,忘記了這將距離白斌越遠,而變成遠水救不及近火的慘局,更背後瀑布沖瀉的懸崖,正和他相距不遠,只有二人的樣子——

醉丐魯純如敢情看透乾坤秀土杜永光的情緒,竟把那急欲待發的“先天醉天真功”,極力矜持,腳步一步一步的前行,大概他想先給乾坤秀土杜永光心靈中的恐懼,最後退到瀑布邊緣,才發展擊斃,使他墜落萬丈懸崖,消失得無影無蹤,讓武林中人不知曾發生過此事,但見乾坤秀士杜永光退後一步,他便加緊一步。

白斌眼見當前形勢,心裡又急又慌,心說:“這還得了,再退可要墜入懸崖了,自己怎麼救法——”

他心裡著急,竟脫口喊道:“杜兄,小心!後面是——”聲未落,身已搶撲,直朝醉丐身後的乾坤秀士杜永光飛躍過去,勢若離弦急弩,快速無匹。

乾坤秀士杜永光驟聞白斌告警,猛然回頭一望,喔!那是一步之差,就得跌落萬丈懸崖。心頭一凜,趕緊同轉,正要縱身換位,勁風諷然,已是無及——

正是攻其無備,勝券穩操。這一瞬間,醉丐魯純如雙掌翻飛疾吐,兩股先天氣勁,一卷一劈,直朝乾坤秀土杜永光卷劈到來。

變生肘腋,間不容髮,白斌雖然閱歷不深,卻對眼前醉丐魯純如心思,料得分毫不差。心知在醉丐心目中,必定此際發動攻擊,因此,故意放聲脫口喊出,趁機一滯醉丐魯純如發掌之勢,讓乾坤秀士杜永光有機閃避,同時為著防範萬一醉丐也發難於同時,竟隨著施出天下一絕的無上輕功“捉風撲影”,搶身縱去。

果然,白斌所料無差,醉丐魯純如於同時發難,雙掌卷劈,全是“先天醉天真功”渾身功力,直如山崩地裂,星月為之黯然失色。眼看乾坤秀士杜永光耳鳴目眩,就要為“先天醉天真功”無形潛力,卷劈成肉醬,飛跌無匠深淵。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這千鈞一髮,須臾之刻,好在白斌起身快於醉丐一瞬,且施的又是“捉風撲影”的無上絕學,全憑先天“玄幽禪功”,先天真氣之真元,雖然他此刻先天“玄幽禪功”尚未登峰造極,但用在“捉風撲影”的身法上,卻恰到好處。

但見,白影閃動,搶在醉丐“先天醉天真功”勁道之前,右手探繞乾坤秀士腰際,“神龍昇天”借勢拔空反射,升高十丈,隨著一鬆右手,喊道:“杜兄!走!”雙雙臨空,展開“凌空虛渡”的輕功絕學,急往紫蓋峰下落去,疾逾流星飛瀉,眨眼工夫,便清失在樹林暮色問。

星月在天,只餘下瀑布沖瀉之聲,醉丐魯純如對這不知名,卻知是崑崙派弟子的那種機警、搶先、救人等一氣呵成的崑崙身法,感到萬分佩服。但另一方面,卻懊喪到極點,堂堂武林八奇中的人物,竟被人家在自己存心擊斃對方,且使盡全力中,從容的將人救去。

不禁仰天長嘆,自問道:“醉丐魯純如,你老了——”

一時之間,他忘記了時間,楞然呆立在水簾洞前,直到朝陽東昇,大地光明才甦醒過來。

他忽然覺得誰在他心上,猛戳一刀似地劇痛起來,對著眼前瀑布,悽然長笑一陣,道:“我醉丐魯純如若不將太空道人叛徒乾坤秀士杜永光,及那崑崙弟子手雙成碎塊,誓不再參與今後武林任何大事——”

聲落,身形飄然,似行雲流水,衣袂飄飄,直朝峰下落去。敢情他此後即將尋遍天涯海角,殺死白斌和乾坤秀士社永光二人,彌補這一次自尊心的打擊,才甘心重隱山野林間,摒棄十丈紅塵。

白斌、乾坤秀士杜永尤二人,展開“凌空虛渡”的身法,連夜疾奔,沒有作片刻的停留、休息,直到天色放亮,始放緩了腳步,慢慢走著,為的是他們心中確定醉丐魯純如再也追不到了。

乾坤秀土杜永光嘆了一口氣,道:“白弟,合你我之力,我們定能勝他……”

白斌日來與他相聚,同行同宿,已深深地摸透了他那自傲永遠不服輸,和心中佩服,卻從不開口讚頌的獨特性格。

白斌微微一笑,答道:“他是一個武林譽稱八奇的人物,論輩份、武功,無一不是高人一籌,試想他成名以來,幾曾敗過誰來,昨夜他為杜兄倏然之勢,震退一步,在他這位高人的自尊心中,已蒙上了一層灰影、傷痛,若我們再合力迎鬥,戰勝了他,豈不是使這位八奇人中的醉丐魯純如前輩,羞慚萬分,發生令人想像不到的後果嗎?”

乾坤秀士杜永光心說:“原來你也知道他是八奇中的醉丐魯純如了……”心裡雖不同意白斌的見解,但是這句話並沒有絲毫越出常理,何況他心中猶存著感謝救他之恩,於是點了點頭,把話題引開談到別的地方。

二人邊行邊談,已把昨宵的事,忘得一乾二淨。

炎陽中天,正午時分,二人走出山間樹林,來到山下平坦草徑。敢情這一夜間,他們已翻過了衡山七十二連環峰,不然怎會有這般漫長的山徑,容他們走到此時才完呢?

眼前二兄,雙雙佇立眺望,但見四下俱是田園縱橫,只有靠右那邊,卻有塊畝許大的泥坪,泥坪稍邊長著兩株高大榕樹,樹下蓋有十幾間磚泥草房。

奇怪的,這四下竟是那麼寂靜,難道是個廢村嗎?不!顯然的在不久之前,就是數日以前,這地方是有人居住過的。是了,這地方必是發生過天災人禍,村人在這事變中死去,或逃避了……。

二人心裡覺得迷惑、奇異、訝然地凝視著這一片沉寂的田莊。半晌,沒有因時間的關係,改變當前的情境。相反地,由於二人心中的疑念,無形中增加了一分原先不曾有的陰森恐怖。

驀地,一聲似龍吟虎嘯的長嘶聲,劃破了這反常的沉寂,一條血紅的形影,快如電光石火,由左面盡處林間一閃而逝。

二人全是文武兼修之上,聞聲辨影,便知嘶聲是由紅影發出,雖只那麼短暫一瞬,已然確定這嘶聲紅影,正是一匹寰宇間,空前罕有的良駒,二人身形齊射撲去,一點也不讓寶貴的光陰平白消失,就如在那麼一瞬間,也足夠改變一切般的重要,忘記了那十幾問泥磚草茅,及沉寂的田園,更忘記了一切,全神貫注到那輕輕一瞥的紅影上,瞬息間,雙雙消失在左面盡處的林間。

你道這十幾問泥磚草房二具的沒有人嗎?不!他們正緊閉著房門,躲在屋內祈神求佛,希望無邊佛法神力,替他們帶走適才那似虎嘯龍吟後的騷動,就是白斌和乾坤秀土杜永光認為罕世無匹的良駒,所帶來的災害,踏人、咬人,撲死牲畜,這一切無法應付的事……

原來,這片地方,由那十幾間泥磚草茅的主人耕種著,且過著安逸幽然的生活。六天前,也許上天故意要使他們平靜清淡的生活,穿插一點突來的情趣,改變一下他們的環境,或是,特意考驗他們,竟給他們帶來了一次不大不小的禍害。

萬籟俱寂的夜晚,那是六天前的晚上。他們守著“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古傳諾言,初更剛上,便進入被窩休息,以恢復一天的辛勞。

中秋剛過的月亮,當然明亮異常,可是,這夜裡,卻一往反常,顯得沒有像往時那麼光輝如洗,假若人們全是能夠未卜先知,則將曾感到這是一種不祥的預兆,將在宇宙的某一角落,發生不幸的災禍。

此刻,這片地方的人,正享受著甜蜜的美夢,一聲龍吟似的長嘶,響徹了這片沉寂的地方,隨著便是雞鴨臨死的啼叫,牛也驚走了。但是,他們沒有驚醒,這突來的災禍,也跟著走了。

一夜,就這樣的過去,當他們醒來時,對這空前未有的大洗劫,感到驚懼萬分,不知是什麼怪物來襲擊他們財產的一部分,還會來嗎?

第二夜,天上的月亮,似乎他們已預測到了,不必再給子他們預兆一般,恢復原來它應具的光華。那龍吟虎嘯似的長嘶,又響了起來,這次他們沒有去尋找美夢。他們想著,這敢情就是浩劫來臨的前奏,年輕有力的壯漢,為著守護他們的財富,紛紛開門走出,想除去即將再次奪去他們財富的害蟲。

但見溶溶清光下,一團似烈火的紅影,逐漸疾馳而來,眼光到處,竟是一匹血紅色的俊馬。那馬不管有人虎視在旁,正預準在它有所舉動時,便要將它打死,竟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直朝雞鴨籠宿撲去,前蹄一揚,踏破籠宿,馬嘴一探,已把雞鴨吃了起來。

他們那曾見過此景,不由愕然大怔,一時間竟忘記他們是為什麼而守護。但是,在一瞬之間便又甦醒過來,喊了一聲:“打!”十幾個年輕壯漠,各自揚棍朝紅馬打去。

這一打,那馬竟似會武之人,閃開即將臨身的木棍,四蹄翻揚,剎那間便造成可怕的局面,揚棍打去的十幾人,已有五人斃命,五人受傷,只剩下二人見勢不妙,狼狽逃竄,躲進屋裡。那馬卻不慌不忙的吃飽美餐後,從容朝左面樹林遁去。

可怕的慘局,使他們下敢再次嘗試,隨著那馬卻似食髓知味,竟不分日夜,想來就來,直把這片地方的人們,驚騷得不敢踏出門牆半步。

今天,他們在沒有辦法下,祈神求佛,適才嘶聲又起卻不知怎地竟沒有動靜。敵情神佛顯靈,阻住了洗劫者,不然怎會不見它來呢?大膽的人,藉著窗間細縫往外看去,那有什麼形跡?接著開門出來,心裡餘悸猶存,藉著景物屋角,悄悄走著,以便遇警便捷速的躲回去。

然而,左邊林間,此刻正展開一場人馬之戰,直到內斌使出先天“玄幽禪功”,乾坤秀士杜永光使出先天“陰煞氣功”,以二股先天真氣的氣勁,始將紅馬制服,雙雙騎上馬背,奔出林來。

但見一團烈火上,飄浮著兩條身影。悄悄由屋中溜出的冒險者,驟然一見,覺得那馬不像以前狂奔亂跳,更奇怪的,為何馬上多了兩條白影呢?……

一種好奇心的使然,使他們增加了一份膽量,關注的站立出來,連躲在屋中的人,也禁不住採出頭來。

剎那間,紅影載著白點,奔到兩棵巨榕跟前停下,正是白斌和乾坤秀士杜永光二個白衣俊少年。

田村眾人,見二人生得丰神秀逸,加上那練過先天真氣的一種獨特風度,竟誤為二人是自天而降的天兵童子,專為他們心目中的魔馬而來,霎時,伏地跪拜,有的甚至還念出謝天謝地的話來。

這一來,白斌和乾坤秀士杜永光二人,茅塞頓開,已知適才所見沉寂的由來,不禁對跪拜諸人會心一笑。

白斌禁不住的道:“我們不是神佛,和你們一樣同是凡人,只是我們自幼練過一點功夫,你們請起來。”

說完,已有幾人站了起來,卻露出不甚相信的神色,餘下的連動也不動。敢情他們認定除了神佛的使者和本身外,萬沒有這等降伏魔馬的能力,故此,他們不信白斌的話,怕因此得罪了神佛。

乾坤秀士杜永光心念一動,笑道:“各位請站起來,這匹馬名叫赤雲追風駒,只是性子較烈,如今已被我們制服,我們不是神仙,如各位有意敬謝我們,就給我們一頓飯菜吃吧!”

他這一說,最後一句功效最大,村人驟然一聽,全部站立起來。敢情他們心目中的神佛,及天上降下的神將天兵,是不吃飯的,是以,一聽乾坤秀士杜永光最後一句話,竟然相信了。

就在這時,村人中走出一位老者,發須全白,帶著鍾老之態,一瞪一頭的由一個十歲孩童,扶著走到白斌和乾坤秀土杜永光共乘之赤雲追風駒前,打揖行禮道:“二位英雄請了,老夫代表獻村十三戶,向二位拜謝,請二位下馬到舍下用膳,讓老夫一盡地主之誼。”說完,又是洪手躬身行禮。

白斌、乾坤秀士杜永光二人,趕緊下馬還禮,客套一番。白斌輕拍赤雲追風駒,道:“你不要亂跑,在這裡等我們。”這才和乾坤秀士杜永光隨著老者走進二棵榕樹間的泥磚茅屋裡。

這間泥磚茅屋,進去便是大廳,廳中擺著一張紅木八仙桌,老者似知不必與二人再行客套,逕先在主位坐下,再請二人坐居客位。

不一會兒,酒菜齊上,老者舉杯道:“老夫姓俞名深,敢問二位英雄英名何稱?且受老夫一敬。”舉杯乾盡。

白斌道:“俞老先生,晚輩姓白名斌,敢請先生此後別再以英雄稱呼,就請直喚晚輩姓名好了。”舉杯隨乾。

乾坤秀土杜永光跟著白斌向老者謙遜一番,舉杯隨後乾了。

倏地,那扶俞深走路的孩童,天真的道:“二位哥哥,叔叔們說你們練過功夫,才能收服那壞馬,那功夫怎麼練法,教我好嗎?”

說著,露出天真無邪的真性,好像白、杜二人如真的教他功夫,他將一舉學成,二隻明亮圓睜的大眼睛,竟隨著他的話聲,直在白、杜二人面上溜來溜去。

俞深聽了,正要罵他無禮,白斌已笑道:“小弟弟,你叫什麼名字,你喜歡練功夫嗎?”

孩童喜道:“哥哥!我說了你教我功夫嗎?”

乾坤秀士杜永光搶道:“小弟弟,你說好了,他不傳你,我傳你!”敢情乾坤秀士杜永光見白斌喜這孩童,竟也同生好感,不然,以他的性格,將不會有此變動。

孩童驟聽乾坤秀士杜永光的話,再看白斌,他也對自己微笑點頭,小心兒大喜,道:“好!小弟姓俞,名統發,叔叔和爺爺喚我發兒,哥哥,你們叫什麼我都會應。”

他一半硬充大人口氣?另一半卻仍是小孩說法,一時間,直把三位大人引得鬨笑不止。

俞統發不知他們笑什麼,問道:“爺爺,哥哥,你們笑什麼?告訴我,也讓我笑笑好嗎?”二隻大眼兒莫名其妙的直朝三人面上溜轉,好像就在尋找他的答案。

那知,他這麼一說,更引人大笑,笑個不停。這一膳,直到黃昏入暮才算結束。白斌、乾坤秀士杜永光二人,因為答應傳俞統發武功,是以不得不留宿一宵。

明夜當空,清澈如水,白斌和乾坤秀士杜永光二人,等到全村諸人都已入夢,始偕俞深、俞統發爺孫二人,來到演樹邊的泥坪。

白斌對俞統發道:“小弟弟,我現在要教你的是崑崙派的功夫,名叫‘崑崙十二式’,但這十二式並非能在一時領悟,我們機緣只有半夜,是以,你能學得幾式,便算幾式。”

俞統發聽了白斌的話,心裡不相信僅僅十二式,他不能在半夜時光學成,卻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隨著,白斌便將“崑崙十二式中”,最容易學成,威力也最強的四招,“神龍託珠”、“神龍搶珠”、“神龍擺尾”、“神龍昇天”,傳給俞統發。但是,後面那招“神龍昇天”之式,卻由於俞統發沒有輕功根基,故此,沒有辦法學會。這樣上半夜已過,餘下的便是輪到乾坤秀士杜永光的傳授時間。

乾坤秀士杜永光為著要促成俞統發練成“神龍昇天”之式,他將輕功練法秘訣,詳細的同時說明給俞氏孫爺聽,要俞深督促俞統發每夜不斷練習,則自然在輕功進步中,那“崑崙十二式”中的四招,也將同時得到更佳的效果。

這一下,經過二人的傳授,及得到曠世奇緣,又使日後武林間,多出一代小俠,和柳巧花一爭長短。

翌日,白斌和乾坤秀士杜永光二人,吃過早膳,餵過赤雲追風駒。自然,赤雲追風駒吃慣牲畜,杜、白二人,為著改變它的食物,又不得不費一番工夫,再裝上馬韁,直到日高三竿,一切就緒,才出發起程。

白斌、乾坤秀士杜永光二人,初乘寶駒,但覺馬快如飛隼出塵,兩耳“呼呼”風響,路旁景物,閃電般的往後移去,眨眼工夫,已跑了十多里,走進新橋鎮大道。

白斌一勒馬韁,收住赤雲追風駒,回頭對乾坤秀士杜永光笑道:“杜兄,我們有緣得此赤雲追風寶駒,天山之行,路程中無形中縮短一倍,前面想是俞老先生所言之新橋鎮,白斌初涉江湖,這就請杜兄嚮導,我們且作順道一遊為何?”

乾坤秀士杜永光答道:“好!我們這就穿新橋鎮北上。”

白斌道:“好!”一帶韁,朝西北新橋鎮馳去。

赤雲追風駒天下第一名駒,有日行千里的腳程,再次放轡急馳,愈覺快速無匹,白斌二人分前後坐在馬背上,直覺得如騰雲駕霧,一道道塵煙滾滾,根本分不出人和馬來。

又急馳了一陣,新橋鎮已呈眼前,二人不想入鎮,繞道過鎮,繼續急馳北上。

驀地,在急馳中,傳來金鐵交鳴之聲,敢情這附近正有一場生死激鬥。

白斌收住韁繩,停下赤雲追風駒,凝神四顧,輕聲道:“杜兄,此間林中遠處,似有人交手拚命,我們且去看看……”說著,朝道旁林間指去。

乾坤秀士杜永光嗜武如命,心說:“希望有個高手,能和我較量才好。”

他心裡打算,以動作答覆白斌,騰身離馬背,白衣飄飄,似穿雲巧燕,一縱躍間,足點道旁林木樹梢,展開“凌坐虛渡”的輕功,飛躍樹梢而去。

白斌微微一笑,對赤雲追風駒道:“我們進林去,不要給人發現,好嗎………”手指乾坤秀土奔去的樹林。

赤雲追風駒似解人意,馬首一點,揚蹄往樹林緩緩奔去,猶比常人跑得更快,且沒有絲毫聲響。

午刻將至,火傘高張,可是進入林中的白斌卻不覺怎樣,敢情樹林緊密叢生,綠葉成蔭,擋住了這種天然熱浪,才會這樣。

白斌坐在赤雲追風駒上,遁著陣陣傳來的金鐵交鳴聲,直往深處奔去。但見,樹林越走越密,漸漸地生出一種陰森的氣氛,令人感覺出一種悚檁的感覺。那陣陣的金鐵交鳴聲,也越來越清朗,好像正告訴追尋者,那發出聲音的地方,就在不遠。

半晌,林中漸稀,陰森氣氛消失,正是已達樹林盡處。白斌為著先採望形勢,勒住馬韁,靠藏在一棵巨木中,伸頭往外看去。

原來,這片樹林外面;竟是一片丘陵盆地。白斌不知這是什麼地方,可是,在這一瞥間,他已感覺到這地方清幽之極,令人俗念消脫,輕輕吸了一口氣,好像他此際已忘記了一切,吸這口氣作日後的回憶。

漸漸地,由近而遠,朝發聲的地方,就是這片丘陵盆地的中央看去,那是充滿血腥的一角落。

但見,三對二的站立著五人,而在兩幫人的中間,此刻正展開著一場激戰,直把五人十隻眼睛緊緊的吸住,就是此際有人朝他們走去,他們也將不會有所感覺。

白斌初涉江湖,對一般武林人物很少認識,他不看中間的拚鬥,卻朝那三、二對立觀戰,互相對敵的五人看去。敵情他想先看清楚那些人的面目後,才能決定自己將要如何解決,這場無意間為他撞見的糾紛。

那三人,斜揹著白斌,一個勁裝打扮,背上揹著一對錐形兵器,看來那錐至少有七、八十斤以上,若此人雙臂沒有四、五百斤的臂力,就休想舞動得它。

再看那人身邊二位,一高一矮,矮子生得十分奇特,雙腿奇短,滿頭黃髮,臉上眼、鼻、嘴,全都擠在一處,嘴限小,身又短,偏偏那頭卻生得奇大,這長相,堪稱一絕,真個令人一見,便不順眼,一看便知是個江湖怪物。手中握著一件奇形兵器,形似三才棒,但棒端卻多出一個鷹嘴般的鐵鉤?鉤上閃射著一層暗藍光輝,正是練過強烈毒藥的象徵。

另一個,雖說他高,其實只高出矮子罷了,若與背錐的比擬,那就相差太多了。他手中持著一柄撥水鋼刀,刀身也閃射著浸過劇毒的象徵。

白斌心中一轉,雖還沒有看其他二人,卻已暗道:“今夜我可要特別當心這兩件兵刃才行……”

他剛剛這樣想著,卻聽乾坤秀士杜永光在樹梢,道:“白弟,那夫婦和正交手的少年,是愚兄同門,你暫且在此,我繞道過去,以便相助……”樹梢微響,敢情他已繞道去了。

白斌心中本來就對那三人沒有好感,如今一聽乾坤秀士杜永光的話,心裡不曾決定的意念,頓時決定下來,不由得朝那夫婦二人看去。

那夫婦二人,看來年紀同在四十歲上下,生得平凡,並沒有特異的地方,二人手中持著一柄非鋼劍,正凝神細看著中間的拚鬥。

就在這時,激戰中傳來一聲斷喝:“著!”白斌看到夫婦神色一喜,心知少年勝了,轉眼一看,果然不錯,那少年確實勝了。但見,拚鬥中二人,已然歇著,分開而立,一個是中年大漢,一個是二十歲左右的少年,少年手持一柄長劍,劍尖處,染著一片鮮血,臉上微微露出笑容,他刺傷了中年大漢。敢情他那臉上的微笑,就代表他的話,那是一句勝利者謙遜之言:“承讓!”那麼短短的兩字。

中年大漢左臂衣袖,染滿劍傷流出的鮮血,他看著少年笑臉,氣得七孔生煙,恨不得再撲上一拚,可是,那左臂劍傷,使他痛失勁力,就在這時,背錐形兵雙的大漢,已上來把他扶退下去。

白斌雖然沒有看到少年如何戰勝,到底他想幫助的一面勝了,心中自然輕鬆許多,竟感到有點可惜,為的是沒有看到少年獲勝的身法。

這一瞬間,丘陵盆地中的兩幫人,又有新的變化。

背錐形兵器的人扶退中年大漢,邁步前來,冷笑道:“果然武當派自負名門正派,原來還有幾下家當,褚某再想請教幾招名門劍法。”說著,已把背上一對錐拔下,左右各一,形態間,更含著輕視的神色。

少年人的天性,那有不好勝的,頓時朗聲一笑,搶道:“人家怕你大力錐煞褚坤,本公子不信,就想領教幾式。”

這句話和那神態簡直是近乎侮辱的挑戰,試想能有幾人禁受得住?

大力錐煞褚坤氣得猛吼一聲,不見還嘴,雙錐“呼”的一聲,朝少年迎面砸去,錐重力大,勁道自是不小,錐未砸到,已然蕩起驚人的勁風。

少年武功上果然有獨到之處,長劍蓄勢,身形一挫,欺步擺腰,避過錐勢,反朝大力錐煞褚坤手臂圈中欺進,右腕一振,“白蛇吐信”,長劍似一道寒光,疾刺右脅臍處,端的夠快夠狠,又夠膽,看得藏在林中的崑崙門人白斌,也禁不住的暗道:“好!”

說時遲,那時快,大力錐煞褚坤一方之霸,那能就此敗下,砸出雙錐,倏的一挫又進,竟仗著重兵器的性能,直朝長劍迎去。

少年似怕大力錐煞褚坤錐勢,趕緊變招換式。

這一來,大力錐煞褚帥搶制機先,冷笑一聲,人錐齊撲,剎那間,雙錐施出勁風,頓把少年團團罩住,逼得少年手忙腳亂,看來最多再擋十招,便非喪命在那點點錐影中不可。

白斌一看情形,轉頭看那夫婦二人,此刻全露出著急之色,不由心說:“怎麼不下去逼退大力錐煞褚坤,救那少年……”

但是,白斌那裡知道夫婦二人的心計苦處呢?試想那夫婦二人知道自己功力,正和在旁的一高一矮,不分伯仲,若在少年末將喪命之刻,出手搶逼大力錐煞褚坤,去一人,那一高一矮也必出一人把自己纏住,去二人呢?遠不是一樣,故此,夫婦二人不想即時出手,而被纏住,致失去那最緊要關頭。一高一矮,將因見自己人勝券穩操,而失去注意的那一剎工夫——救少年的最好機會。

白斌心裡雖然奇怪著夫婦二人的舉止,但心裡卻也並不著急,為的是心知乾坤秀士杜永光去了,以他的功力,搶救少年是輕而易舉的事。

可是,這一瞬間,他心中忽起一個怪異的念頭,他看見坐下的赤雲追風駒,竟也凝神的細看鬥場,似乎它也知道武功一般。

心念一動,不由拍了赤雲追風駒,道:“你看懂嗎?那少年是朋友,他快敗了,你救得了他嗎?”

赤雲追風駒未等白斌說完,已自點頭,輕“嘶”一聲。敢情它就這樣回答白斌的話——我能救得了。

白斌又喜又奇,喜的是他竟然得了這樣一匹寶駒,奇的是這畜牲竟也懂得武功。微笑點頭,道:“那麼你現在出去救那少年,但要小心,別讓錐劍傷了。”說完,縱身下馬,輕拍馬臀,說道:“去吧!”

赤雲追風駒似乎歡喜著他主人給它這一個機會,表現它的智慧和力量,仰首一聲長嘶,龍吟虎嘯,嘶聲中,四蹄齊放,逕往鬥場疾馳而去——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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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14 13:57:24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鬼哭神驚,鮮血濺綠野 一見鍾情,幽情縈心聲

鬥場中,除少年拚命抵擋,大力錐煞褚坤急疾進攻,無暇回顧外,一高一矮及受劍傷的中年大漢,齊都為這突來的嘶聲,撼動得轉頭看望,就是那凝神待機的夫婦,也忘記了這是救人的最好機會,竟也輕轉斜望,那意念中所想的全是“這是什麼?”

這一瞥間,但見赤雲追風駒形似一團烈火,在綠茵茵的草地上,滾滾疾馳,快捷無倫,紅綠相間,更形成一片奇觀。

說時遲,那時快,赤雲追風駒已奔到少年和大力錐煞楮坤一丈之處,它沒有停下,也沒有放緩奔勢,直朝正拚鬥約二人中間衝去,快得只見紅影似火,一瞥即逝。

但聽“砰咚”二響,赤雲追風駒火似身影一掠已過,少年不知去向,大力錐煞褚坤雙錐只剩左錐,人飛二丈開外,受傷跌坐在地,右臂垂墜,骨節脫臼,痛得幾乎喊出聲來。

然而,那突如其來的紅影,疾馳七丈之後,倏的轉頭往它來的地方奔回去。但見它口中咬著一個人影,無疑的,那是赤雲追風駒救了那少年,奔回林去給它的主人白斌領功。

這一下變幻之奇,使諸人全都怔住了。正強忍劇痛的大力錐煞楮坤,忘記了臂痛,他想自己為何受傷呢——

那是他正以生平“萬花錐法”中,一招三式的絕招,“萬點金光”進攻中;少年被迫以劍硬迎,就在此時,一團紅影撲至,錐將劍砸飛了,但他右臂卻為這猝然而來的紅影,撞得錐飛數丈,臂也受傷脫臼。

驀地,紅影赤雲追風駒再次由林間奔出,馬背上多出二個人影,一個白衣飄飄,另一個正是適才被馬咬去的少年。

這一下,更使他們如墜五里霧中,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怔神間,更填了一份驚詫的感覺。

原來,赤雲追風駒咬著少年奔回林中白斌藏身之處,把少年放下,輕“嘶”一聲,表示它已完成任務。

白斌微笑點頭,輕撫馬頭,道:“好!我以後有時間必代你創一套功夫教你,讓你不但能夠救人,也能打人。”

赤雲追風駒似歡喜,似另有意思的將馬首偎依到白斌頸項間,輕輕連嘶,敢情它的依偎是表示親熱道謝,而低聲輕嘶,卻是告訴白斌說:“我不只會救人,而且我也還會打人的功夫——”

這一瞬間,被救的少年已道:“汪祥拜謝公於救命之恩。”說著,伏地跪拜起來。

白斌泰然一笑,道:“汪公子,你謝我有什麼意思,是它救你的呀!”指著赤雲追風駒,又是微微一笑。少年汪祥,他在以劍硬架脫手之際,眼看命喪旦夕,誰知,卻為一匹紅馬所救,正是事出意料,不禁楞然怔住,直到白斌對馬說話,這才甦醒過來,說出道謝的話。

那知,他說了之後,竟被白斌一聲輕笑,婉辭了他的謝意,更意思要向那馬道謝,不禁又愕然起來。

半晌,才想到那馬靈慧之極,似解人言,竟道:“馬先生,汪祥謝你救命之恩。”雙手合掌,拱禮躬腰。敢情他不知怎麼稱呼赤雲追風駒,故此可笑的竟以“馬先生”代替了。

白斌強忍笑道:“汪公子,你該回去了,我也想結交幾位朋友,‘馬先生’帶我們去吧……”說完,一拉汪祥手臂,輕提縱身,已上馬背,赤雲追風駒通靈放蹄疾馳出林。

這時,被怔且帶驚愕的諸人,全被赤雲追風駒奔到倏停的聲勢,驚醒過來。

汪祥躍身下馬,跑到那對夫婦跟前,這是人類真愛的表現。

白斌乘坐馬上,神態端的閒逸之極,更不斷的打量他意念的敵人,一高一矮的中年大漢,和被赤雲追風駒所傷,己被接上骨節的大力錐煞褚坤,露出若無其事的笑容。

但見,汪祥帶著夫婦二人,走到白斌、赤雲追風駒的前面,道:“爹、娘,是這位公子的寶駒救了孩兒性命。”敢情這夫婦和少年三人,正是直系親屬的一家人,父母和兒子三人。

那為爹的忙揖禮道:“汪義明謹謝公子再造犬子之恩,敬請公子賜示名諱。”

原來,汪祥適才並沒有請示白斌姓名,故此,汪義明才有這麼一問。

白斌連忙還禮,笑道:“我輩仗義江湖,以除強扶弱為本旨,何況我們之間還有一段友誼之情,白斌此為無足掛齒,遠請汪先生不要太客氣了。”

說完,不等回答,一拍赤雲追風駒,道:“你去接杜兄來……”飛身下馬,落到汪氏夫婦的兒子面前,動作之神速,端的令人歎服。

赤雲追風駒仰首四顧;一聲輕嘶,直朝汪氏夫婦汪祥三人背立之處奔去。敢情它在這一剎那間,已見到乾坤秀士杜永光了,故此,這才馳奔過去。

汪氏夫婦、汪祥三人一時之間,不知所然,對這素昧平生的人,所謂:我們之間遠有一段友誼之情,更感到莫名其妙。

就在這時,赤雲追風駒堪堪奔及一丈,那相距汪氏夫婦、汪祥三人背後三丈遠近之地,一塊石頭後面,已然射出一條白色人影,坐落馬上。馬身隨轉,眨眼工夫,已回到白斌身邊,那不是乾坤秀土杜永光合是誰。

乾坤秀士杜永光笑道:“白弟,這馬真行,我們給它一個名字,以後就喚它‘寶兒’吧!”

白斌連道:“好!好!好!”

汪義明武當派俗家弟子,是掌門太空道人師弟玉虛真人的大弟子飛雲客尹志勝之徒。和乾坤秀土杜永光正好相差一輩,他曾見乾坤秀土杜永光道裝打扮,故此,雖然已經易服書生打扮,卻依然認識。

當下白斌說完後,便拜道:“晚輩汪義明拜見師叔金安!”

乾坤秀土杜永光回禮並請汪夫人和汪祥不必再行多禮,躍下馬背,落到白斌身旁。

這時,在一旁的一高一矮中年大漢和大力錐煞褚坤等四人,見白斌來後,接著汪義明的年輕白衣師叔又來,那神態好像就沒有把他們放在眼底,理也不理,不由怒火萬丈,各心說:“你們兩個小子,膽敢輕視我們龍虎幫的人。”

他們心裡說著?卻極力強忍,如今見對方的話,說到了一段落,並且連禮也行過了,也就再也禁不住了。

黃髮矮子“嘿嘿”冷笑,道:“在下三尺毒者呼延緱(gou)、龍虎幫湘鄉分舵副舵主,兩位既然一為武當長輩,一為武當之友,本幫主天地日月叟司徒轅,和貴派掌門太空道人,昔年那段恩怨,想你們亦必曾聽過。故此,貴派門人若遇本幫弟子,就當認命。”

說至此,細如直線的—雙目,稜芒一逼乾坤秀土杜永光,再道:“你既是長輩,想必有獨特的造詣,你想和我交手,遠是陪在下師弟旋風毒者藍有亮見個高低。”敢情那旋風毒者藍有亮既是三尺毒者呼延緱身旁較高之人。

白斌不知什麼龍虎幫、天地日月叟司徒轅和太空道人的恩怨,故此,他聽了三尺毒者呼延緱的話,就好像替他介紹當今武林中有這麼一個龍虎幫,幫主天地日月叟司徒轅武功獨特超凡,曾和太空道人有過料紛,此事至今還未解決,所以龍虎幫的人遇見武當門人,便要殺死而後已。再者,就是站在矮子身旁之人,名喚旋風毒者藍有亮罷了。

乾坤秀土杜永光臉色一變,只因對於一切,就是龍虎幫的勢力,天地日月叟司徒轅和太空道人結怨經過,他全都熟悉,更有一件就是武林間尚未正式傳開的人事,他也知道了,那是傳他先天“陰煞氣功”的崆峒派掌門,武林八奇之一的追魂魔君,已經答應以全派勢力,併入龍虎幫稱霸江湖,消減各派之實力,是以,這一瞬間,心裡起了一陣激戰。

他蒙受崆峒派掌門追魂魔君傳授先天“陰煞氣功”,既然崆峒派已答應併入龍虎幫,無形中他已同龍虎幫有了一段淵源,再也下該與龍虎幫作對,也就是說假如龍虎幫和武當派拚門時,他必須避開。

但是,他自和白斌相遇稱兄道弟以來,白斌迢迢救神醫客洪尚賢於洞庭扁山碧霞莊,不惜與武林邪道魔頭天山派千面人妖之子陰陽童宗居平結仇,約定萬里天山之約以及救他於衡山紫蓋峰的舉動,這兩件仗義為人為友的行徑,使他深深佩服到極點,再也不想離開白斌,敢情這就是似乎近代所謂新名詞“同性戀”的一種微妙作用。

本來嘛!他的性格就是好強,正和他追求武學,不惜身負背師之名,想將來步上如崑崙派彌陀僧一般,作武林第一人想。然而,此際卻出來了一個白斌,雖然他不知白斌是否也同樣一般想像,顯然的,他行要在白斌前面,在好的方面,他必須比白斌表現得好,武功也要比白斌高強——

他要武功高強,當世間,只有一條路可行,就是他在赴約天山之前,必須作出令人感佩的事,當然是指仗義行俠之類的事,讓前師太空道人信任他,而在天山赴約之後,回到武當山負荊請罪,使太空道人諒解以往之過,並傳授聲稱道家正宗的先天“罡幻神氣”,只有學成這先天“罡幻神氣”,始能和白斌比擬。

他心裡有著以上幾種念頭和關係,故此,他心裡起了激戰。但是,一比三,後者好的方面,佔了絕對優勢,不由這場天人的交戰,只在一瞥間就決定了。

他心裡有了主意,輕鬆的一笑,看過白斌,倏的仰天哈哈大笑,道:“好!算你有種,乾坤秀士杜永光就讓你見識見識,號稱名門正派的武當絕學。”同時雙目中射出炯炯殺光,邁步前進。

中午已過?炎熱的太陽,並沒有因時光的稍差,減弱了它的熱度,火傘高張,敢情它特意丘陵盆地,所蘊藏即將爆發?已到頂點的武林無窮殺機,互相比擬,不然怎會一反往常的尼?

乾坤秀士杜永光邁步前進,雙掌交錯,蓄勢待發,殺氣沖沖,只要龍虎幫四人中,任何一人定出,他將會立時發動掌勢,疾攻過去。

三尺毒者呼延緱驟聽乾坤秀士杜永光自報姓名,心神一凜,忖道:“這乾坤秀土杜永光聽說整年青色道裝打扮,武功已臻神境,怎地此刻卻是書生模樣,敢情另有一人不成……”心裡想著,竟疑惑的沒有回話。

這一瞬間,汪義明僱的持劍上前,走到乾坤秀士身側,道:“師叔,這陣就讓我領教他們幾招。”

乾坤秀士眼瞥無甚動靜,點頭道:“師侄,小心!”竟自退下走到白斌身旁。

汪義明轉頭朗聲道:“你們既不敢與汪某師叔較量,汪某此際出場,想不致再退票吧!”青鋼劍一抖,蓄勢待敵,滿臉不屑之色。

三尺毒者呼延緱堂堂龍虎幫湘鄉分舵副舵主,生平幾曾怕過誰來,適才不過猝然間對乾坤秀士杜永光的聲名打扮,感到驚訝而怔,此刻一聽汪義明這種超乎侮辱的正面挑戰,那裡忍受得住,嘿嘿冷笑,奮門兵器“三才毒龍鉤”一揚,就要連身搶攻。

誰知,三尺毒者呼延緱方才一動,身旁旋風毒者藍有亮已然搶道:“師兄,這個給我!”話聲中,潑水鋼刀挾著一縷藍毒光輝,直朝汪義明砍去。

汪義明凝神不敢大煮,晃身避刀還劍,青鋼劍一揮,耀日生輝,一開始,便展開武當絕學“玄機劍法”、“劍底魂飛”身形微挫,劍削旋風毒者藍有亮雙腳。

旋風毒者藍有亮潑水鋼刀一層,亦是生平絕學“撥風絕水十五式”,縱身閃避來劍,“水底摸魚”、“狂風拔樹”、“風雨交擊”,“刷刷刷”刀光如雪帶著萬點流螢,卷著全身,翻翻滾滾,凌厲無比。

眨眼工夫,兩人已戰得難捨難分,功力悉敵,一時間,倒也不能立判勝負屬誰?

汪祥好勝之心未息,適才被大刀錐煞褚坤迫得險些喪命,他把敗因全推在那雙錐上,如今,見大力錐煞褚坤右臂脫臼,雖經接好,心知不能施用全勁,彼消己長,頓時忘記適才危險,他想報復回去,不禁一看母親臉色,再望乾坤秀士杜永光和白斌神態,露出希望再有一戰的神情。

白斌、乾坤秀土杜永光二人,藝高超群,一看戰況,便知汪義明和旋風毒者藍有亮之戰,並不是一時間便可分出勝負,是以,轉眼環顧在場雙方觀戰人的神色。看到汪祥那希望中含著倔強好勝之態,二人不禁會心相對一笑。

乾坤秀士杜永光笑道:“汪祥,你是想再鬥鬥那大力錐煞褚坤嗎?”

汪祥正希望有這麼一問,急忙點頭稱是,同時將適才被砸飛,而已拾回的長劍握緊,只要他師叔祖杜永光答應;他便將立時指名索戰。

汪夫人素知兒子性格,她聽了乾坤秀土杜永光和汪祥的回答,只輕瞥一眼,裝成不知。

乾坤秀士杜永光似對汪祥這股性子,有了極濃厚的興趣,微微一笑,卻不馬上點頭,或答好。

白斌心裡好笑,覺得這一點二人全相同,竟道:“去吧!可要小心才好。”

乾坤秀土杜永光隨著點了點頭。

這一來,汪祥無異驟見皇恩大赦,一顆心,喜得差點跳出口腔,那劍拔弩張的意念,再也禁不住的邁步搶身,朗聲道:“大力錐煞褚坤,本公子想再討教幾招,那有名無實的‘萬花錐法’。”語氣之刻薄,真個把大力錐煞褚坤損到極點。

大力錐煞褚坤號稱大力,外家硬碰硬架的功夫,獨霸一方,適才猝然遇變傷了右臂,但他對汪祥之戰,並沒有敗落,相反地,還高出很多,此刻驟聽汪祥指名索戰,五中如焚,不管右臂之傷未愈,不能使力,功力已打折扣,一揚左手單錐,喝道:“你算什麼東西……”聲落錐出,金光一現,一出手便是生平絕學“萬花錐法”,凌厲兇猛,竟不遜於適才雙錐之勢。

汪祥心知不能硬架,身形微晃,“風吹柳擺”,長劍一翻,逕刺大力錐煞楮坤右臂傷處,寒光一瞥,堪堪刺到。

大力錐煞楮坤這套“萬花錐法”,仍是左右雙錐並用的招式,這一式“金光一現”之後,便是右手錐“金光成堵”,欲攻實守之式,現在右手不能配合施用,招式無形中一滯,眼看汪祥長劍刺到,倉促間,要以左錐招架,已是不及,於是步步後退避招,再行轉身施出左錐進攻。

汪祥一招施出,頓把大力錐煞褚坤迫得後退變招,心說:“你這弱點被我捏著,看我不把你殺得團團轉才怪。”借勢避錐,長劍再刺,仍是“風吹柳擺”之式,身形微斜,指的正是大力錐煞褚坤右臂方位。

大力錐煞褚坤想不到右臂之傷,影響這麼大,眼見對方一招變勢後,竟然仍以適才招式攻來,一時之間想不到奸辦法,只得再次轉身後退,以左錐還攻。

汪祥心意已定,眼見左錐再次挾勁攻來,又是一閃避開,長劍一掄又攻過去。

一時間,二人交戰之勢,竟在閃攻迴環中,不停的連續疾戰,由緩而快,但見劍光錐影,點點如鏈,竟也戰得敵我難分。

雙方觀戰的人,本來自汪祥和大力錐煞楮坤再行交戰後,全都集中到汪、褚二人身上。但是,此刻見到汪、褚二人,竟全以同式同招,互相攻守,也就引起人類一種本有天性,他們眼見自己關心的人,脫離了關係,變成如在戲場看戲一般,而看的戲是無味的,最後終於不看了,或者到別的地方看他們自己喜歡的戲。

如今,他們就是這樣,不再看汪祥和大力錐煞褚坤二人的激戰,而轉看他們認為欲分勝負,還須要一段時間的汪義明和旋風毒者藍有亮之戰。

就在這眨眼工夫中,汪義明和旋風毒者藍有亮之戰,已有很大的變化,那是已到了性命相拚的階段。其實,這時無論雙方何人交上手,都是可稱為性命相拚鬥,只是這變化似乎快了一點,令人有點害怕罷了。

須知,他們二人自交手起,便施出自己看家本領,即武當派的“玄機劍法”,和別創一格的“撥風絕水十五式”,互相對敵。但是數招過後,各人的心中,頓時存著一點相同的意念,就是誰也沒有將最後絕招殺手施出,故此在彼此顧忌間,竟戰得勝負難分,生死未判。

這時,二人彼此攻守交戰,已過五六十招,心裡不禁認為再不施出絕招殺手,便休想戰勝對方。是以,無怪雙方觀戰的人,在轉視汪祥和大力錐煞楮坤交戰的剎那間,才剛轉視回來,便見汪義明和旋風毒者藍有亮之拚門,已發生了這麼大的變化。

旋風毒者藍有亮和汪義明二人,意念同生,招式併發。旋風毒者藍有亮使的是,那一招遷出後,其中同時暗含著五種變化,“撥風絕水十五式”中,第十五式名謂“絕屍斷種”之式,絕招殺手,端的是脖厲無倫,無人能躲。

汪義明使的乃是“玄機劍法”,六六三十六招中,第三十六招的殺手鏑“玄機莫測”之式,與旋風毒者之“絕屍斷種”一招,有著異曲同工之妙,亦是同暗含五種變化,劍勢之猛,似乎有過之無不及。

一時之間,各以最快,疾逾閃電般的手法、全身的勁力,同時出手搶進。那勁道,那奇式,直把雙方觀戰的人,驚得目瞪口呆,連那赤雲追風駒也禁不住的發出一聲似悲又驚的長嘶。

這剎那間,但見汪義明青鋼劍由一道白虹,變成五點白光,“玄機莫測”之式所暗含的五種變化殺手絕式,已然印現在五點白光中,點、刺、砍、挑、削,同朝五個方位同時攻去,沒有一種是守式。

旋風毒者藍有亮潑水鋼刀,亦同汪義明的青鋼劍一樣,化戍五點白中帶藍之光,“絕屍斷種”之式的五個殺手網式,連變式帶方位,全部與汪義明沒有兩樣。

正是變生俄頃,同工同曲,間不容髮。一聲慘叫隨起,叫聲中旋風毒者藍有亮已然劍穿胸背,嘴角一動,是說他那“絕屍斷種”之式,並沒有遜於汪義明那“玄機莫測”之式。他的死是心甘意足,再者就是表示汪義明也被他鋼刀點著,刀上的劍毒已傳人身上,不久也將與他一樣,同步九泉,只不過是遲一刻罷了。

這一戰,正如旋風毒者藍有亮臨逝前,那嘴角一動,而沒有說出一般,他沒有輸,而是汪義明的青鋼劍比旋風毒者藍有亮的潑水鋼刀稍長些,佔了便宜,青銅劍刺穿了旋風毒者藍有亮的胸背,但是,潑水鋼刀上的劇毒,也因汪義明的胸前被劃破,傳入了體內。

但見汪義明刺斃旋風毒者藍有亮之後,連忙丟劍坐地,閉氣運功,阻止毒氣攻心。

白斌下山以來,雖然見識不多,但他和陰陽童宗居平之戰,及救乾坤秀士杜永光於八奇之一的醉丐魯純如掌下之役,也算是夠驚險的了,可是,若和這一戰相比,白斌可將自嘆弗如。自然,那是指驚險來講,並不是指戰中的勁勢。

乾坤秀士杜永光見多識廣,但真正遇到見到的,那是和白斌一般,非這一戰莫屬了。

其他的人呢?不用說,全都和白斌、杜永光兩人一樣,只是自身的經歷不同罷了。不然,此刻汪義明坐地運氣逼毒,三尺毒者呼延緱怎不趁機下手,報師弟旋風毒者藍有亮被殺之仇?真的,雙方觀戰的人,全被這空前絕後的拚命怔住了,忘記自身的存在——

然而,變化多端的宇宙,卻沒有因這一部份人,忘記自身的存在,而平靜下來。

但聽這片已帶上血腥,喪命一人,及另有一人仍在生死邊緣徘徊的丘陵盆地,又傳出一聲悽慘的聲音,和適才一樣,由二人激門中發出。不同的只是此次慘叫的人,沒有和適才那人一樣,魂歸九泉,而是僅僅斷了一條手臂。敢情他為了使宇宙永遠不斷的有事發生吧!

原來,汪祥和大力錐煞褚坤之戰,也在汪義明、旋風毒者藍有亮二人判生死,和雙方觀戰的人驚愕的當兒,決定了勝負之數。

汪祥和大力錐煞褚坤以那同式同招,互相交換政守了百餘招。就在這一百多招過後,大力錐煞褚坤因右臂接骨未愈,經過這一陣劇戰,竟又痛了起來。

須知,交戰中的他們,只要有一方失招,則另一方便會要了他的性命,這對大力錐煞褚坤來說更是重要。

“生命”,它是人類最寶貴的東西,有了生命,每個人都可以做他喜歡做的事,甚至是最慘無人道的殺人,也是有了生命這個東西,他便可以做出來,故此,每個人都十分珍重自己的生命。

大力錐煞褚坤是一個人,自然不能例外,此刻,他必須忍住臂痛,爭取時間,在自己右臂將痛得連人也不能動彈之前,必須戰勝汪祥,也就等於殺死汪祥一樣。

於是,激戰中,大力錐煞褚坤鋼牙一咬,在汪祥長劍“風吹柳擺”,刺到之際,左錐倏的搶先半招,變原來“金光一現”之式,為“金光成堵”。這一招本應由右錐施出,但他此刻沒有右錐,倏然以左錐遞出,招出之快,仍和以右錐施出時一般,快捷絕倫,威猛異常。

汪祥心知自己功力、招式,猶差對方一籌,但此際對方臂傷在痛,功力已白打折扣,但一時之間,卻沒有辦法堆制機先。

如今,驟見大力錐煞諸坤猝然變招迎砸自己長劍,心中一動,心說:“你不使這招,我對你尚無辦法,一使這招,那你活該倒楣!”

心裡說著,長劍易刺為點,“蜻蜒點水”,長劍倏點大力錐煞褚坤左錐,身形借勢拔起,“鯉魚翻身”,錯過大力錐煞錐影勁道,翻身長劍下削,慘叫聲中,已把大力錐煞受傷末痊之右臂,整條削了下奪。

這一聲慘叫,驚醒了雙方被怔住的人。汪夫人奔去看已頹然坐地,運氣阻毒的丈夫。三尺毒者呼延緱縱身一躍,奇門兵器“三才毒龍鉤”一揮,擋住大力錐煞諸坤面前,使汪祥不能趁勢進攻取命。白斌和乾坤秀士杜永光二人,卻注視三尺毒者呼延緱和中年大漢,使他們不能有越軌的行動。

汪祥見三尺毒者呼延猴擋住,不能再取大力錐煞褚坤生命。他是勝利者,少年好勝的心填滿了,放聲一笑,提劍奔回乾坤秀士杜永光和白斌身旁,雙目露出勝利者可傲的光芒。竟沒有注意到他的父親身中劇毒,正在生死邊緣上回轉。

白斌輕道:“好了,我們去看你父親——”

乾坤秀士杜永光已然一拉汪祥手臂,疾往汪義明坐處奔去。

但見汪義明頹然坐地,運氣阻毒,臉色已然變成慘白。敢情那毒太過劇烈,以汪義明的修為功力,竟不能把它陽止得住。

汪夫人似乎知道這劇毒已然無藥可解,淚流滿面。但她還希望丈夫有一線生機,說道:“義明,真的無可解救矚?”自然她是抱著縱然無效,就是問一問也是好的。

汪義明不能說話,點了點頭,意思是沒有辦法了。

這時,乾坤秀士杜永光已拉著汪祥和白斌到來。

汪祥父子情深,禁不住就要搶步上前查看傷勢,卻被汪夫人阻止了。

乾坤秀士杜永光以長輩身分,和白斌走向汪義明面前。乾坤秀士杜永光一看汪義明慘白的面容,他見多識廣,心知劇毒攻心,汪義明本身功力不克阻止,問道:“阻上不住嗎?”一時之間,不知不覺的卑此一問。

汪義明勉強點了點頭。

白斌說道:“杜兄,我們可以先用先天真氣,把毒氣暫時逼住一處,再找解藥,或達到洞庭湖扁山碧霞莊,請神醫客洪莊主醫治。”

說到解藥,一語驚醒蘿中人,人曰:“羊毛出在羊身上,解鈴還須繫鈴人。”這解藥不是向三尺毒者呼延緱索取即可嗎?

誰知,天意使然,人力豈可挽回。乾坤秀土杜永光回頭一望,那裡還有三尺毒者呼延緱的人影。就是中年大漢、大力錐煞楮坤,和已斃命的旋風毒者藍有亮屍體,全不知在何時消失,離開了——

西方天際,彩雲絢爛一片,返照出萬道霞光,已是落日時分。

乾坤秀士杜永光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相信自己的聽覺,何以那幫人離去,他竟會不知,不禁運足目力,再往四下環顧,人影杏杳。

驀地,忽有所悟的朝適才他藏身的石頭看去,眼光到處,一片白影飄動,心說:“敢情關鍵全在那白影上——”立時縱身過去。

白斌對乾坤秀士杜永光的舉動,視若無睹。他有一顆少年純潔善良的心,走上前道:“汪先生,且待白斌運氣助你一臂。”語音和態度,莫不自然關切誠摯,便是不懂事的孩子,也會覺得心神暢快,及他那衷心之意。

汪夫人、汪祥母子二人,感動得禁不住潸然淚下。

白斌說完,已自握託汪義明右手掌心,不惜以自身尚未練到登峰造極的先天“玄幽禪功”,運起由左手從汪義明掌心穿透傳去,若說幫助不如說救助來得恰當。

汪義明只覺火熱的一股氣體潛力,自掌心擠迫而入,無限的受用,那自己逼阻不住的毒氣,竟被這股火熱,而不覺真熱的氣流,漸漸吸住,推逼到左手無名指指端,直把無名指漲得通體紫黑。同時,體內除無名指外,全感覺得氣血流行暢順,和平時一般,甚至更覺舒適暢快。

這都是顧盼間的事,隨著白斌已松離汪義明的手,卻如懵然欲睡的人一般,雙目緊閉。運氣休息。

盞茶工夫,白斌真氣恢復,汪義明也站立起來。汪夫人和汪祥急忙跪拜道謝,直把白斌窘得不知所然。

就在這時,乾坤秀士杜永光手中拿著一方白布,不勝氣憤的跑回來,氣沖沖的道:“無能之輩,竟敢小覷我們,約戰湘鄉無花坪——”

隨著,朝汪義明道:“汪賢侄,好了嗎?”

白斌搖頭代答道:“暫時逼住了,只是不宜劇動,且須於十日內醫治得愈,不然生命尚未能保。”

汪義明處身其境,自然明白,汪夫人和汪祥卻是心存隱憂,面露愁色。

乾坤秀士杜永光沉思片刻,道:“汪賢侄,如今龍虎幫湘鄉分舵約戰我們,不知汪賢侄是同去索藥,亦是立時赴洞庭扁山碧霞莊神醫客洪莊主處求治。”

汪義明心裡雖想同往索取解藥,但自己不能動武,直到毒氣清淨為止,等於沒有武功之人一樣,去了又有何用,不由說道:“晚輩但聽師叔吩咐。”

汪夫人和汪祥二人,聽汪義明這般說法,心裡就有主意,也是不敢提出,只得靜靜等待決定。

這時,白斌接過乾坤秀士杜永光手中白布,讀道:“武當弟子乾坤秀土杜永光,是英雄、是好漢,咱們湘鄉無花坪見!”接著,只見左角畫著一柄奇門兵器,正是三尺毒者呼廷緱的兵刃“三才毒龍鉤”,沒有日期,無疑的,是他臨走前,匆匆留下的。

白斌微微一笑,道:“杜兄,既然如此,白斌自然陪同一行,只是汪先生療傷的事,看就由汪夫人和汪祥護送洞庭扁山碧霞莊較妥,不知白斌見解可否照行。”

乾坤秀士杜永光正也是這般想法,立即道:“白弟見解甚是,就這麼辦吧!”

頓了一頓,隨著對汪氏夫婦、汪祥三人,道:“你們到洞庭扁山碧霞莊後,就說崑崙白少俠推薦求治即可。”

汪氏夫婦、汪祥三人,連忙點頭稱是。

汪義明心神一怔,心說:“這樣說來,適才運氣逼毒的功夫,敢情就是聲稱天下一絕的先天‘玄幽禪功’了,不然怎會有這般功效,竟能把毒氣逼住十天之久。”

心裡說著,不由往白斌看去,只見他似有意似無意的對自己微笑,難道他已看破了自己的意思,故此才這般對自己微笑。過了半晌,白斌道:“天色不早,汪先生,你們快走吧!”

說著,騎上赤雲追風駒,接著對乾坤秀士杜永光:道:“杜兄,我們且趁此時光,一遊這片黃昏佳景。”

乾坤秀士杜永光點了點頭,催汪氏夫婦、汪祥三人起程。說道:“白弟,真是雅人多興,愚兄自然奉陪——”話聲中,身形一縱上馬,紅影動處,赤雲追風駒已然放蹄,繞著這片盆地奔馳起來。

汪氏夫婦、汪祥三人,帶著羨慕、佩服的眼光,望著放馬奔馳的白斌和乾坤秀士杜永光二人背影,穿過樹林,轉這步行,朝洞庭湖的旅途前進。

誰知,皇天負人,汪氏夫婦和汪祥三人,竟在途中,再遇龍虎幫高手,寡不敵眾,汪義明和汪夫人喪命途中,汪祥卻在千鈞一髮之際,巧為醉丐魯純如所救,並收錄門下,日後功成闖江湖,為武林放異彩。

正是夕陽無限好,只惜近黃昏,轉眼便是夜暮低垂,成千成萬的美景,也就籠罩在夜色中,清失了。

這一夜,白斌和乾坤秀士杜永光、赤雲追風駒二人一馬,在丘陵上的一間破廟,渡過一個寂靜清爽的長夜。

次日清晨,二人騎著赤雲追風駒離廟動身,奔了一陣,已到蔣市鎮。只見街道上,熙來攘往,商家鋪戶,均已開了鋪門。

二人昨日折騰了一下午,昨夜只吃了一些乾糧,早覺腹中飢餓,沿街緩奔一會兒,見街北有一家客棧兼賣酒飯;小廝正在打掃店外,看樣子已經開始作買賣了。

於是,雙雙停馬躍下,吩咐小廝以上等馬料餵馬,隨著走進店內,竟然早有兩三個客人。二人尋座坐下,點了飯菜和酒,吃喝起來。

驀地,店外傳來奔馬停蹄之聲,白斌、乾坤秀士杜永光二人,不約而同往門外看去。剎那間,眼前二兄,雙雙望著店門口,目不轉睛的怔住了,敢情這是一件引人人勝的東西。

原來,此刻由店門外進來了一位年約二十歲的白衣姑娘。敢情這年頭的美人兒,都喜歡以雪白的服色,來襯托她天生的風姿。

但見這白衣姑娘好美,美得宛如出水芙蓉、凌波仙子,一雙翦波明眸,朗若辰星,細發衣角隨著晨風起舞,真個是美人兒。

她在店門口一停,那雙令人心醉的眼波,朝店內輕飄一瞬,似乎搜索什麼似的,竟落到白斌和乾坤秀士杜永光座上,盯住二人。見二人目不轉睛的望著她,臉蛋一紅,俏眼往下一彎,柳眉輕掀,陡然間,櫻桃乍破,梨渦一現,笑了起來,笑得好媚,沒有絲毫兒女之態。

白斌和乾坤秀士杜永光二人,被白灰姑娘這嬌媚的輕笑,驚醒過來。覺得太不雅觀,不該這股勁的瞧人,雙雙不約而同的垂下頭來,心裡卻說:“怎地這般悄姑娘也會騎馬,由適才的蹄聲聽來,又是奔馳得那麼快——”敢情這姑娘也練過先天真氣的氣勁功夫,故此神光內斂,他們二人這才沒有瞧出。

自然的現象,使二人禁不住的俊目微抬,再往白衣姑娘望去。卻因二人俊目只那麼微微一抬,故此看到的,也就只及白灰姑娘的腰際。但是,這一抬,已夠二人心頭,恍如鑽出五六隻小鹿兒,亂撞、心跳不止。

但見白衣姑娘的下半身,一雙蓮勾,竟緩緩的從店門口,朝二人祈坐之處,輕輕移步走過來。

眼看白衣姑娘即將走列二人座前,二人倏的不約而同的抬起頭,道:“杜兄,且乾一杯!”“白弟,且乾此杯!”各舉杯一飲而盡,竟是配合得那麼恰當。其實,這不過在二人心中,同時起了掩飾窘態的意念罷了,並沒有其他的原理。

二人乾杯之後,面面相覦,各望著對方的神態,想到適才不約而同的舉動,心裡覺得可笑,竟忍不住的相對傻笑。

就在這時,銀鈴聲響,道:“二位公子請了,店外的那匹紅馬,可是公子的嗎?”聲如玉盤滾珠,清脆之極。

二人隨聲轉頭,不知何時那白衣姑娘已站在自己的座旁。白斌生平和女人相對說話,僅有一次,是和北俠山青雲谷的華紫雲、柳巧花、丹心神尼三人。

如今,她倏然這麼一問,聲音竟是那麼清脆動人,和誓約三年的意中人華紫雲,一般無二,不由得勾起他對華紫雲的情思。一時之間,平時機警謹慎的他,競忘記了自身的存在,愕然呆坐,同不出話來。

乾坤秀士杜永光雖說見多識廣,但以前是三清道裝,更以追研武學為宗旨,縱是遇見這種場面,他也不會注意理合。那知,中秋夜和白斌同舟遊洞庭湖賞月,無意間為白斌勾起那些他從不曾想到,所謂人生另一種境遇,就是指對於男女間的情愫。故此,他此刻的表現,和白斌完全兩樣。他只為白衣姑娘的倏然一問,怔了剎那。

他對臉上露著滿懷情思的白斌一望,答道:“店外那紅馬,正是在下二人所有,不知姑娘有何見教!”

白衣姑娘嫣然一笑,道:“只是見馬神俊,想看它的主人罷了,不想卻驚動二位公子酒興。”其實,她這句話,一半是真,另一半卻是臨時加上的。

原來,這白衣姑娘姓鮑名紅,外號玉羅利,乃是武林八奇中,雪山派掌門人白骨怪的掌珠,武功盡得乃父真傳,功力之深,似乎猶高出丹心神尼門下華紫雲一籌,為的是練武年數較久,先天“白骨陰氣”,亦練到了五六分火候。

這次奉其父白骨怪之命,下山偵察當今武林情勢,和赴一個昨夜答應了人家的約會。今日來到此間蔣市鎮,奔馳小,驟見客棧外正吃著馬料的紅馬,竟是一匹神俊良駒。問過小廝,知是二位公子所有,心裡某種意念,催促他進店看看,究竟那二位公子是何等人物,竟然有這麼神駿可愛的紅馬。

那知,店門口的輕瞥一瞬間,她見到小廝所說的二位公子,竟然是那麼英俊瀟灑。她還沒有看清楚二人是否會武,然而她的心底已起了莫名的漣漪。那是蘊藏著男女情愫的意念,對白斌和乾坤秀士杜永光二人所發。

一時之間,她覺得二人同佔著她,不知該選擇那一人才好。不覺的,竟想起了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忘記她的來意,問紅馬的主人,是否割愛賣給她。想出的辦法,竟是當她問後,第一位回答她的人,就是她所選擇的對象。可笑的,她也沒有想想回答她的人,會答應接受她的愛嗎?竟把這足夠影響她一生的重要問題,要在這荒唐的一問一答間,決定了它。這真可稱為空前絕後的笑話,但話說回來,若上天有了這種安排,卻也有成事的可能。故此,她適才回乾坤秀士杜永光的話,那前半是真,後半卻是臨時加上的客套話。

這時,白斌已在乾坤秀士杜永光和玉羅利鮑紅一問一答間,由回憶情思中甦醒了過來。道:“姑娘如不嫌棄,就請坐下同飲一杯為何?”敢情他覺得她和他們之間,並不須要有客氣的存在,故此,他竟這樣說了。

玉羅利鮑紅似乎亦有同感,莞爾一笑,道:“既是公子邀請,鮑紅若再客套,那就顯得失禮了。”說完,那已蘊情意的微笑,竟浮現於兩個梨渦中,她對乾坤秀士杜永光笑了,那神態正是江湖兒女的本色。

乾坤秀士杜永光隨聲說道:“鮑……”腦後門“轟”的一聲作響,如墜五里霧中,半晌始接道:“鮑姑娘,請了。”

白斌對乾坤秀土杜永光的一怔,覺得就如第一次對華紫雲一樣,微微一笑,卻沒有說出什麼。

玉羅剎鮑紅更不在意,好像乾坤秀士杜永光這一著,本來就是少不了的一般,嫣然的坐到二人的對面,舉起夥計己為她送來的酒杯,倒注一杯,道:“鮑紅還未請教公子大名?”說著,舉杯一飲。

白斌道:“白斌就是在下姓名。”神色間,有點不自然,故此語氣也硬些,隨著舉杯一飲。

乾坤秀士杜永光適才那一聲巨響,猶然徘徊腦際,姑娘的請教,他聽到了,舉杯飲酒卻沒有說出名諱。

他心裡不斷念著:“鮑紅,鮑紅,這姑娘人稱玉羅利,是八奇中人白骨怪的女兒,難道她就是她嗎?不!白骨怪乃是邪道魔頭,他不會有這麼明豔清秀的女兒。”他不知為何會這樣偏護她,敢情他們二人,竟在那輕瞥一瞬間,已經互相生出所謂男女間的情傣,不然他對她,只不過是初見面的人,難道就值得他這麼關心嗎?

白斌見乾坤秀士杜永光的模樣,以為他一時窘住了,說道:“這位是在下兄弟,武當派太空道人唯一弟子乾坤秀士杜永光。”

玉羅利鮑紅頓時一愕,心說:“敢情他已知道自己來歷,不敢道出姓名,怕自己因此為門派之見,和他疏遠,這樣嗎?”這也是一種可笑的想法。她往好處想,就覺得自己選擇了乾坤秀士杜永光是沒有絲毫錯處。至於白斌,她已沒有理由想他。

她心裡不由一喜,嫣然一笑,嬌聲道:“原來竟是武當弟子,鮑紅真是何幸相遇——”

乾坤秀士杜永光心裡對她已生情愫,心想著她不會是白骨怪的女兒,甚至心想:“縱然是她,也是沒有關係,他對她之間,是不應該有此間隔的!”

他有了這種念頭、這種決定,似乎輕鬆了許多,頓時笑道:“鮑姑娘家傳武學久仰已極,今日可否一顯,供為瞻仰。”他那種嗜武如命的性格,似乎永遠如此,故此,連這種情形下,也不曾忘記。

白斌不禁心說:“原來這鮑姑娘尚有家傳武學享譽武林。敢情這武學亦堪稱江湖一絕,不然,怎地一提姓名,乾坤秀士杜永光即知呢?”心裡不禁想問姑娘長輩,但一時之間,卻難以開口,不知怎麼說法·

玉羅利鮑紅已笑道:“微末家學,何足道哉,鮑紅怎敢獻醜。”說完,嫣然作笑,杏目望著白、杜二人。

這一來,白斌也不再問,覺得開口問了,人家不答反而不好意思,隨聲道:“我們且吃菜吧!”

於是,二男一女,便不再說話,相繼吃過菜飯。

膳罷,玉羅剎鮑紅當先站起,道:“鮑紅有事在身,不能逗留,我們後會有期——”

但見她說著,杏目望著乾坤秀士杜永光露出依依之色,好像是說:這後會的日期,將不知在何時?覺得再那麼輕瞥一瞬,也是溫馨甜蜜,倒沒有即時離去。

乾坤秀士驟聽她要走的話,心坎裡頓時恍如倏然失去了什麼似的,覺得空虛、惆悵,甚至有點輕愁。那是聽了她的話,再看到她那依依不捨的眼波,祈感覺到的。他和她一樣,留戀著那臨別前,最後片刻在眼皮上的溫情。

二人固然不覺什麼,但白斌就不同了,他看到她此際的眼波,熟悉的緊,那是在他和華紫雲別離時見過的,不由心說:“想不到第一次見面,愛神就把他們系在一起,他們是墜入情網了——”

白斌心裡說著,把二人比作鸞鳳,羨慕萬分。但是,他不知道,忘記了他們三人中,就有一人,也曾經把他這麼比喻,甚至比他此刻的感覺遠深刻。當然,那是還沒有遇見玉羅利鮑紅前的乾坤秀士杜永光。

這時,乾坤秀土杜永光不需要再羨慕人家,因他也將捉到了能夠使人羨慕的東西——他和她之間的情愛。

他對著正看他的白斌一望,提起勇氣,問她道:“鮑姑娘此行是北上呢?——還是南下?”他希望只說到前面,便見她點頭,故此,竟停了一會兒,才說出下面那一句。

但是,卻不知是因姑娘要南下,還是另有方向,竟沒有回答,甚至到他頓了一頓後,說出“還是南下”四字,還是沒有作答。

過了半晌,她才嬌聲輕道:“是北上。”難道她對他的一問,感到羞於啟口?不!那是因心裡感謝他有此一問,太過歡喜,一時說不出來。

白斌似乎忽然想起作月下老人的事來,想給乾坤秀土杜永光嘗試更多的甜蜜,那是居於男女之間,情愛所能得到的東西。竟道:“鮑姑娘既是北上,何不同道走呢?”

乾坤秀士杜永光心裡十分感謝,他代自己說了這句話,連忙接道:“鮑姑娘,如無不便之處,我們真的可以成為一道同行呀!”

他說完此話,心裡正如適才他說了北上、南下後的感覺,希望她點頭或說好。就是不立時回答點頭,若和適才停了半晌才說,甚至到臨死前才說,只要是地點頭,或說聲好,他將會興奮得連我俱忘。於是,他靜靜的耐心等待,那甜蜜使他興奮的迴音。

她似乎已知他此刻的心情,及對她唯一的希望,是那麼短,而且也似那麼長的一句:好,或是因為——所以——的使他失望的話。

然而,她不能和杜、白二人同行,那是因為還存著一層足夠把她和他,這一見鍾情的情誼,變得後會無期,甚至痛苦終身的事,因她答應了三尺毒者呼延緱要和杜、白二人拚鬥。她不能讓他知道,就是連白斌也不能,她必須製造一個偽證,失約於三尺毒者呼延猴。她有這麼多的事瞞著,怎能和他們二人一起北上呢?

這一下,她處於不讓他失望,疏遠他和她之間的情誼,和不失約於三尺毒者呼延緱,影響她父親白骨怪三次下山時的友誼。這二件大事問,一時覺得以情為貴,但又覺得父女之情更可貴,竟不知怎麼選擇,只好讓時間來為她答覆,為她選擇。

這一來,一個是不管時間的長短,一個是要讓不能作主的時間來決定,雖然同是以時間為背景,但他們的意念,卻是絕對矛盾,永遠不能湊合。可是,由於他們各堅持著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意思,也就不覺得他們在這一陣子間,已過了不少時光。

白斌看著他們二人,正所謂旁觀者清,當局者迷。他已知他們之間,必然存著他所不能看出的矛盾,忖道:“如再這樣的拖延下去,時間固然沒有關係,卻會被人當作笑話,一男一女怎能在大眾面前,如此四目相交傳情呆然呢?”

他心裡這麼想著,便道:“如鮑姑娘另有要事,我們可在前頭再會——”

這一句話是振奮劑,早催醒劑,他們當堂甦醒過來,他得到回答,雖然出自白斌口裡,卻也充滿無限的興奮和愉快。她也是得到最佳的決定,她可以暫時離開,偽稱另有要事,失約於三尺毒者呼延緱,再在前途等那一見鍾情的他,真是圓滿到極點。

玉羅剎鮑紅立時道:“那麼鮑紅先行一步,我們前面武陵城再見!”說完,強忍著滿懷的愁緒,轉身疾行。至店門口,再回頭一瞥,只見已是淚光澄澄。

乾坤秀士杜永光心悅後會有期,也沒有想到武陵城何等廣闊,人海茫茫,將在那裡相會。俊目中閃射出又喜又悲的眼光,把她送出客棧。隨著蹄聲響起,他喃喃念道:“目送芳塵去,試問——”

白斌不等他念下去,接道:“我們也該走了。”敢情他了解他此刻的心情,故此這般的說了。

乾坤秀士杜永光隨著白斌的話聲,點了點頭,喚夥計結賬,和白斌走出客棧,騎上赤雲追風駒離開蔣市鎮,北上奔去。

一陣奔馳,白斌收韁停馬,已到湘鄉前的一座小鎮,三棗集。這時天色剛過正午時分,百里行程,竟只不過費了一個時辰。

白斌轉頭指著前邊,道:“杜兄,過此小鎮就是湘鄉了,我們是休息一會兒,還是繼續趕路?”

乾坤秀士杜永光初歷情場,心惦著玉羅剎鮑紅,怕讓她先趕到武陵城等得太久,恨不得一步跨到湘鄉無花坪,把整座龍虎幫分舵搗毀,然後直上武陵城和她相會。當下聽完話,即道:“我們趕路——”

白斌會心一笑,放轡一蹬,寶駒通靈,昂首一聲長嘶,已然放蹄如飛,奔馳起來。

眨眼工夫,過三棗集,重入廣闊平坦的原野,但見稻田塊塊,綠黃參差,已到即可收割的時候。

過了一陣,赤雲追風駒愈馳愈疾,直似一團紅雲掠空疾飄,行人偶遇駐足注目,就看不清馬上騎的人是什麼模樣,只覺一晃即逝,快捷無比。馬上的人,也如驟雲駕霧,把路人看成一粒塵沙,一飄即沒。

太陽漸移,炎熱轉緩和,正是已近黃昏。

驀地,赤雲追風駒疾奔之勢放緩,只見暖和的夕陽下,前面不遠之處,隱現出一片黑壓壓的房屋,看來敢情就是湘鄉鎮了。

白斌道:“湘鄉已到,那無花坪又在何處?”

乾坤秀士杜永光只知那無花坪在鎮外,卻也不知實在何處。沉思一會兒,道:“我們先入鎮吃飯,再問夥計就知道了。”說完,摧馬疾奔入鎮。

入到鎮內,吃過晚膳,一問夥計無花坪所在,果然一問就知。

原來,這無花坪乃在鎮東郊外,是龍虎幫分舵所在,剛建之時,固然隱密,但日後由於日常買賣,和綠林豪客的投帖拜見,也漸為大眾所知。但因另有戒律,不能隨便進出,故此,知其所在的雖多,但真正知道里面建設的倒沒有,這是指平常人所言,幫中人卻是例外。

二人間明無花坪所在,也就不急於即刻行事,當下開了一間客房,安頓寶駒,雙雙休息下來。

不久,日落暮沉,天色入夜,明月當空,雖是清光溶溶,卻為片片烏雲,偶爾穿遮,顯得倏明又暗,使有意的人,感覺到那是一種預兆,也是最好行動的時刻。

烏雲溜過,又恢復清朗。這時,客棧的屋頂白影一閃二條人影,白衣飄飄,直朝鎮郊飛奔而去。

看那二人身法,施的是所謂“凌空虛渡”的上乘輕功,且那方向朝的正是東面無花坪所在,敢情這二人就是白斌和乾坤秀士杜永光吧!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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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14 13:58:05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寒月銀月,銀虹卷迅電 殘燈閃爍,少俠嘗溫馨

龍虎幫湘鄉分舵——“無花坪”。相距湘鄉鎮不足二里,沿著背後丘陵地而築著一片莊院。乾坤秀土杜永光和白斌二人,展開“凌空虛渡”的上乘輕功,那還不是眨眼工夫即到。

這時,烏雲遮月,大地昏暗。這無花坪竟然沒有一盞燈光,黑黝黝一片,宛如面臨宇宙末日一般。

敢情莊中之人,已知今宵會有敵人到來,故此斂燈以應那我暗敵明,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之話。

白斌、乾坤秀土杜永光二人,藝高膽大,直闖莊門,縱身躍牆飛入,正擬尋人傳話,已見一個身著勁裝,手持兵刃的中年大漢,緩步現身迎至。

中年大漢手上闊背刀一掛腰際,揖手一禮,道:“兩位可是武當應約之人,裘舵主久等了。”

白斌俊目一瞥,心想:“我道為何沒有一盞燈火,原來他們知道我們要來,才故意如此——”

乾坤秀士杜水光哈哈一笑,道:“你們舵主也太多禮了。我們正是應約之人,請帶路吧!”

中年大漢嗯了一聲,道:“兩位果是應約之人,這就請隨在下進莊——”說完,轉身領先,朝前面屋角走去。

驀地,四面燈光齊亮,光明如晝,竟不知這是那一門的禮節。

白斌、乾坤秀士杜永光二人,跟在中年大漢身後,沒有絲毫露出膽怯或詫異的神色,左轉右彎,直到一塊平坦廣場的前面,一莊磚樓門前停下。

但見,廣場和磚樓四周,均林立著高大檜柏,疏疏落落,參雜其間。直將四面圍沒得密不通風,真個不走到地頭,遠遠眺望,則絕對看不出,此間還有這麼一個地方。並且,前面所建的房屋,就為著隱遮這地方所築的。

倏地,廳中傳出了曉的笑聲,道:“武當弟子真是信人,裘某迎接遲了。”

話聲中,自磚樓廳內,陸續走出五個人來。

白斌、乾坤秀土杜永光二人,隨聲看去,只見前面三人是三尺毒者呼廷緱,和自稱為裘某的湘鄉分舵舵主雙頭鷹裘通,以及一個英俊瀟灑,雙袖高卷,臂腕間,左右各露出一隻耀眼金環的黃衣少年。

後面二人,卻是二名五十歲以上的老者,面色慘白如紙,沒有絲毫血色,更帶著陰森之氣,身雖走著,口裡卻露出似哭的冷笑。

白斌環視五人之後,雙目落到黃衣少年臂腕金環上,暗道:“難道這對金環就是此人兵器?——”

乾坤秀士杜永光見多識廣,立時一怔,心說:“怎地這小子也在這裡,看來今晚有得戰了。”

他心裡說著,卻冷笑道:“你道區區之會,就會使杜某不敢來嗎?”

須知,這黃衣少年,乃是龍虎幫幫主天地日月叟司徒轅的第三弟子——金環瘟君詹天倫。武功已得天地日月叟司徒轅真傳,一雙金環真有奪天之巧,詭異無比,還有那與所謂先天真氣,異曲同工的外家絕頂“混元功”,亦已頓具火候,出道以來,相傳還未真逢敵手,故此生性頗為自負,並存著唯我獨尊的念頭。

當下,一聽乾坤秀士杜永光話,利時面色一變,俊臉現出怒容,俏目隱透殺機,怒道:

“你乾坤秀士有甚麼了不起,我金環詹天倫就不把你放在眼底,想討教吧——”

敢情他對“金環瘟君”這個外號,並不感到滿意,尤其是後面兩字,故此,他僅以“金環詹天倫”稱自己。

乾坤秀士杜永光幾曾受人如此譏笑過,“哼”的一聲,先天“陰煞氣功”已然發動,雙掌當胸一錯,就要進攻。

“嗖!”人影一晃,白斌倏的搶前一步,阻道:“杜兄,既然已來,還能不一拚嗎?看來他即非此間舵主,我們何必為他動怒,貽笑於人。”

乾坤秀士杜永光心知白斌初涉江湖,不知這金環瘟君詹天倫來歷,是以這般說法。便道:“白弟,此人乃是龍虎幫幫主弟子,地位高出此間舵主一等,故此才敢如此猖狂。”

說著,心中也覺得應該略為沉氣才對,不知不覺間怒氣已然消去一半,再為白斌阻身在前,暫時看不到金環瘟君詹天倫的面容,也就矜持住了。

金環瘟君詹天倫雖然自負之極,卻也為乾坤秀士杜永光運起先天真氣的形相一怔,暗道:“原來他已領悟了先天真氣的氣勁功夫,無怪膽敢這般自傲。”

心裡說著,也如乾坤秀土杜永光一般,在不知不覺中,怒氣消減,暫時沉住了。

雙頭鷹裘通敢情極為熟悉金環瘟君詹天倫性格,故此,適才雙方怒言相譏之際,也不出言阻止。

如今,眼見風雲暫息,才說道:“兩位是應約而來,如無其他高見,裘某這就劃道一決雄雌!”

白斌心怕乾坤秀士杜永光再以冷言相譏,搶道:“裘舵主儘管劃下道兒,杜公子和白斌定然遵命討教!”

雙頭鷹裘通點了點頭,轉身低聲朝二位老者和三尺毒者呼延緱,金環瘟君詹天倫說了一陣。

三尺毒者呼延緱倏的邁步上前,一抖手中奇門兵器三才毒龍鉤,嘿嘿笑道:“兩位就先償在下師弟性命——”

乾坤秀士杜永光冷哼一聲,緩步上前,邊行邊道:“你也償我師侄毒傷——”

三尺毒者呼延緱白髮一豎,仰天大笑,道:“恩怨並償,接招吧!”

話聲中,矮短的身軀,隨聲倏的一挫,宛如只剩一顆大頭顱,右臂一揮,三才毒龍鉤化成一道藍光,一招“老樹盤根”,直朝乾坤秀士杜永光下盤雙足捲去。

乾坤秀士杜永光眼見三尺毒者呼延緱矮小的身形,再行一挫,變得更矮,心說:“你喜歡矮,我就使你更矮——”

當下,身形不動,雙掌朝下壓擊,同時雙足微拔,借勢避過三尺毒者呼延緱那捲襲下盤的攻勢。

三尺毒者呼延緱不管乾坤秀士杜永光下擊之勢,矮挫的身形,再行一縮,竟如一團肉球,夾著三才毒龍鉤所發出的藍光,翻翻滾滾,展開他生平絕學“滾地十八式”的功夫,勢若平地風捲,威猛無倫。

乾坤秀土杜永光驟見三尺毒者呼延緱展開看家本領,攻勢愈加凌厲。那三才毒龍鉤所附的劇毒,正是他所心存顧忌的,不由“哼”了一聲,身法招式倏變,雖沒有施出先天真氣的氣勁功夫,卻已將“乾坤八卦掌”招式施出。

剎那間,雙掌一翻,“旋轉乾坤”,“乾坤一柱”,“呼呼!”二招絕學,直朝三尺毒者呼延緱滾地之勢,還擊搶攻,聲勢之猛,更勝一籌。

白斌俊目觀注兩人戰況,暗道:“這一下,不須施出先天真氣的氣勁功夫,已是勝券穩操了。”

然而,龍虎幫湘鄉分舵四人,卻凝神屏氣,注視鬥場,暗中為三尺毒者呼延緱被迫將敗之勢,流了一身冷汗,因為這時乾坤秀土杜永光已是著著搶制機先。

三尺毒者呼延緱平日極為自負,此刻兵刃在手,竟為乾坤秀七杜永光掌勢迫居下風,這等侮辱,無異掃盡他一生威名,利時哼聲連連,滾地疾攻之勢,倏地一頓,身形猛然暴長騰起,三才毒龍鉤隨勢疾吐,一招“大蟒吐信”,直鉤刺乾坤秀士杜永光胸前“氣海穴”,正是拚命之招。

乾坤秀士杜永光何等人物,豈肯輕易與人拚命。但見他右足斜踏七星步,身形微擺,卻沒閃避,右掌猝然易掌為指,使出武當擒拿手,“穿雲取月”,疾抓三尺毒者呼延緱右腕脈門,左掌一招“乾坤一柱”,疾拍對方前胸。

三尺毒者呼延緱眼見對方身形微擺,自己冒然拚命之招式,已經使老,變式不及,只覺對方二招勁式,堪堪擊到;心神凜然,暗道:“這番休矣——”雙目一閉,等待死神來臨。

驀地,人彩一閃,二股勁風,直撲乾坤秀士杜永光身後要害。

乾坤秀士杜永光為勢所追,不得不先行自救,三尺毒者呼延緱閉目中忽覺形勢有異,雙目一睜,已自趁機晃身斜縱,避過生死之劫。

乾坤秀士杜永光功敗垂成,心裡大怒,“嘿嘿”二聲,大喝:“好!全來吧!”轉身自救,卻猛可將先天“陰煞氣功”貫注雙臂,雙掌連揮,即自救又還攻,端的凌厲已極。

“砰砰”二響,搶救三尺毒者呼延緱的二人,已為乾坤秀土杜永光驟然發動的先天真氣掌勁,擊得飛跌五丈開外,倒地斃命。

原來,這搶救三尺毒者呼延緱喪命的二人,正是那五十歲左右,臉白如紙的二位老者。

三尺毒者呼延緱逃命掌下,正想趁機再次進攻,但為這“砰砰”二響後的形勢,嚇得趕緊退立到雙頭鷹襲通,和金環瘟君詹天倫身旁。

乾坤秀土杜永光餘威之下,仰天長笑,道:“還有誰出來領教!”

金環瘟君詹天倫頓時俊臉如罩寒霜,一抖雙臂,金環在握,冷冷道:“詹某就要領教,請一兄兵刃!”

雙頭鷹裘通倏的飛身上前,笑道:“杜公子,你已接過一陣,這就讓裘某討教你朋友的高招,避免以為本幫以車輪戰對你!”

乾坤秀土杜永光哈哈一笑,轉頭對白斌笑道:“白弟,裘舵主技癢想領教你的崑崙絕學。”

“本派素與貴幫無甚糾葛,裘舵主有興指教,白斌卻是歡迎之至。”

白斌微微笑著,緩步上前,神色間,閒逸之極。

雙頭鷹裘通一聽乾坤秀士杜永光的話,已是一怔,心說:“崑崙一派,自彌陀僧仙逝後,武功已自失傳,難道還有旁支流傳不成——”

那知,在這想念間,白斌竟然自認崑崙門下,且語氣雖然客氣之至,卻是有恃無恐,並不怕得罪龍虎幫一般,不由懷疑中微微含怒,道:“白公子有興教導,裘某何幸之至!”

“哼!”金環瘟君詹大倫倏的插口道:“你就是近傳洞庭劍退天山派陰陽童宗居平的崑崙弟子嗎?——”

白斌自見金環瘟君詹大倫第一眼起,內心對他那種猖狂傲慢之態,已是憎恨異常,至於適才勸過乾坤秀土杜永光,乃是心存男子漢大丈夫,而不與小人鬥氣的觀念。這刻,他再也矜持不住了,心中如焚,怒哼一聲,衝口答道:“是又怎樣!”

雙頭鷹裘通一看形勢,也就暫時靜待。

乾坤秀士杜永光冷笑旁觀,卻是等待金環瘟君詹天倫有所舉動,便將欺身一戰。

金環瘟君詹天倫雙目精光一掃,奇怪的竟沒有為白斌的話,激怒或出手擊人,依然冷玲地道:“你是崑崙弟子,但你師父卻是何人?”

白斌似乎感到有點意外的一楞,但立即微微一笑。敢情他心想自己縱然說出師尊名諱,也將無人知道,不如不說來得好些一,故此微微一笑,沒有開口。

但是,你道為何金環瘟君詹天倫一聽白斌是崑崙弟子,便追問其師父名諱呢?——

原來,這中間,還有一層關係整個崑崙派的門戶之爭。

須知,崑崙派自彌陀僧仙逝之後,那譽為崑崙鎮派寶劍——“伽藍劍”,和彌陀僧所持崑崙歷代單傳的武功秘笈,也在他昇天後同時消失,不知去向。

近十年來,武林中再也不曾見過崑崙門人出現,也就是崑崙一派,已經在江湖上失去了派名。

但是,當今武林中卻有一人,他曾經和彌陀僧相聚過一段時間,並學會了崑崙派的各種武功,可是遺憾的是他沒有學到那稱絕武林的先天“玄幽禪功”。後來,他雖已由崑崙派和他本身所學的武學中,另外領悟出一種與所謂先天真氣,俱有同等威力的外家絕學“混元功”。

雖然,他在這十年之中,從不曾施過崑崙派的武學於江湖上,但是由於他身具崑崙派武學,是以,想重立崑崙派,並自任掌門之職。自然,這是由於崑崙派自創派以來,無論聲譽、武功,都是超人一著之故。

可是,他在未見到“迦藍劍”之前,卻也不敢斷然立派自稱,以免他派貽笑。這人就是龍虎幫幫主天地日月叟司徒轅。

當然,天地日月叟司徒轅對於這一節事情,除為著要尋那“伽藍劍”,和確定當今武林間是否還有崑崙門人存在之故,略微告訴過弟子外,就是幫中最親近之人,也是不知有過這麼一回事。所以,武林中自天地日月叟司徒轅在七年前創立龍虎幫,自任幫主以來,只知他武功莫測高深,卻不知他來歷和派門。

金環瘟君詹天倫乃是口月叟司徒轅的第三弟子,自然知道此事,剛好這次奉命查巡各處分舵,且於日前行經武陵,聽到中秋前夕,有一位崑崙弟子以“伽藍劍”和先天“玄幽禪功”,挫敗天山派八奇之一,千面人妖之子陰陽童宗居平,並道將在湘、鄂一帶,遊歷名勝古蹟,故此金環瘟君也就逗留鄂、湘一帶,想見識、瞻仰這位崑崙弟子。

那知,他今日來到湘鄉分舵之際,正好遇上三尺毒者呼延緱回來,說出與乾坤秀士杜永光約戰之事,於是他便留下應戰。至於三尺毒者呼延緱膽敢自做主張約戰一節,自然是內算好他於近日會來。

由於以上的幾點,所以金環瘟君詹天倫這才一連串的追問白斌師父名諱。

這時,金環瘟君詹天倫見白斌不答,心裡誤認他是無師自練,不由忖道:“即是無師自練,諒也不會強到那裡,定是那陰陽量宗居平有名無實了。”

金環瘟君詹天倫心裡這樣想著,便道:“裘舵主,你就領教崑崙絕學——”

白斌依然微微一笑,沒有作聲。

乾坤秀士杜永光衝口冷笑道:“姓詹的,你不要老是給人派場,等會兒杜某可要領教你幾招金環絕學。”

金環瘟君詹天倫聞言怒極,俊臉登時滿布殺氣,錯非他已叫雙頭鷹裘通和白斌較量,則將立即撲出和乾坤秀土杜永光一拚生死。

雙頭鷹裘通不管兩人怎樣,身形一飄,落在白斌面前半丈之處,揖手一禮,道:“裘某領教貴派絕學,就請發招!”

敢情他已知白斌武功不凡,這才如此客氣說話。

白斌見他辭色之間,極為謙婉,全然不同於金環瘟君詹天倫那種自傲橫蠻之態,便霽色回道:“那白斌就以雙掌討教裘舵主高招。”同時,心中暗自打算,只要自己稍微佔居上風即可,決不使對方太過於丟臉。

雙頭鷹裘通邁步錯掌,道聲:“有僭!”聲落,進步遞掌,右掌一招“推態望月”,已向白斌胸中“玄機穴”拍去。但見勁道功力,全勝適才搶救三尺毒者呼延緱的二位老者一籌。

白斌眼見對方出手不凡,雖然心存讓意,卻也不敢大意,身形一晃,“移形換位”,不待掌勢逼至,已向斜邊閃出半丈,縱身避招,卻沒還擊。

雙頭鷹裘通適才一掌,已是六成功勁,眼見對方避過,卻不還攻,心說:“你縱想讓我,也不該如此,這一來,豈不等於瞧我不起。”

心念一掠即逝,雙掌一收,再次搶攻,一招“雲繞茂林”,一擊左肩,一攻右脅,勁勢凌厲,又快又準,正是他生平武學中,最得意的“追雲掌法”。

白斌崑崙派唯一傳人,心裡暗自叫好,卻因他心裡已決定以不還手,而要將對方折服。利時,展開“崑崙十二式”中的“神龍昇天”之式,兩臂平伸,身腰一挺,在雙頭鷹裘通雙掌堪堪擊到之際,平地拔起二丈高下,身形凌空一翻,疾射雙頭鷹襲通身後。同時,運起先天“玄幽禪功”,散佈全身,準備僅以這二避一迎,在三個照面間,便將對方弄得口服心服的。

雙頭鷹裘通眼看堪堪擊到,倏的失去白斌蹤跡,心知白斌這招必是所謂“崑崙十二式”中的招式,相似於自己“追雲掌法”中的“流水行雲”之式,凌空避招,飛身再由對方身後攻擊。

利時,暗吃一驚,趕緊轉身,心怕白斌趁機搶先攻擊,雙掌交併,一招“助雲遮月”,搶先攻去。

這一招,拚命發出,勁勢果然不同凡響,但覺掌風呼呼,宛如長江大河,滾滾湧至。

白斌敢情藝高膽大,故此飄逸從容之極,竟然不以掌相迎,微微一笑,身形不動,以身迎掌;雙頭鷹裘通見狀怒罵於心,雙掌猛可加快推去。

眼看掌勢堪堪擊到,倏的發覺自己發出千鈞之力,竟然宛如石沉大海,毫無是處,不由心膽俱寒,暗道:“完了,他若趁勢反擊,則命休矣!”

就在這時,白斌笑道:“裘舵主武功已臻神境,白斌承讓了。”

說話間,已將“玄幽禪功”氣勁潛力消斂,正是恰到好處,沒有將雙頭鷹襲通已經失去勁力的身形,吸得往前踉蹌站立不住。

雙頭鷹裘通心神俱安,卻臉孔一紅,答道:“裘某微末之技,貽笑公子了。”心裡佩服不已,趕緊拱手退後。

這一陣,竟然以真正以武會友之勢而完歇了。

乾坤秀士杜永光心裡有點不滿,但因心知白斌不想隨便結怨,只冷冷地對雙頭鷹裘通報以一聲“嘿嘿”。

“果然輕功、掌法、先天真氣均是迥異凡流,詹某膽敢討教劍法,想不致吝嗇不賜吧!”

敢情金環瘟君詹天倫此刻才將白斌放在眼底,這才出言激鬥。

“姓詹的,你不先過杜某這關,休要另存他想。”

乾坤秀土杜永光不等白斌開口,已然搶先說話,同時,雙目冷然一睨金環瘟君詹天倫。

金環瘟君詹天倫立時俊臉變色,怒叱:“接招!”話聲中,身形疾搶,雙手一對金環,但見金光閃處,已然隨著欺前身形,直朝乾坤秀土杜永光面門擊去。

乾坤秀土杜永光強敵當前,不敢絲毫怠慢,斜身側步,“移形換位”,左掌護胸一擺,右手探腰抽出,兵器玉扇一亮,一道白光射掠,反攻回去。

金環瘟君詹天倫眼見對方身法輕盈,所施兵刃與自己兵刃,同是門外兵器。當下,不敢冒然搶攻,欲先瞧明乾坤秀土杜永光武功家數,再定對策,故此,比喝一聲,雙手金環施出看家本領,“金鍰十八式”中的守式。

乾坤秀士杜永光似知其意,竟故意賣狂突道:“杜某渾身火熱,使扇生風,你可注意了。”

聲落,運起先天“陰煞氣功”,貫透玉扇,摺扇揮開,一招“狂風斗扇”,逕朝金環瘟君詹天倫扇去。

金環瘟君詹天倫自幼受天地日月叟司徒轅悉心陶教,天地日月叟司徒轅淵若湖海,當世各家各派武學,無一不聽聞見傳,如今,金環瘟君詹天倫使用金環為兵刃,就是天地日月叟司徒轅一片苦心,想為武林創一奇蹟所創,故此招式詭異之極。

這刻,只見他雙環倏的一交錯,又分開,已自將對方勁道封開斂去。

乾坤秀士杜永光一見對方招式,果然適異凡響,於是招式一變,也將看家本領施出,只見玉扇招式,全是迂儒模樣,但勁道去勢,卻處處招呼人身要害,凌厲已極。

原來,太空道人少年時,乃是一位遊學書生,文武兼學,後來武學愈練愈精,竟自觸類旁通,將武學與書生酸態融為一體,創下一路以扇為兵刃的武學,名謂“酸溜扇法”。隨後,只因他領悟了道家先天“罡幻神氣”,逐易服全真潛研這絕世神功,並且斂跡江湖,故此,這“酸溜扇法”雖已創出,卻未真正在武林道上揚眉吐氣。

乾坤秀士杜永光練武奇才,太空道人唯一弟子,十數年武當山埋首苦練,就除了背師另投過早,那先天“罡幻神氣”沒有學到外,其他太空道人所有武功,端的無一不是練得出神入化,後來又得機緣,巧得天地間第一精玉製成的“白玉扇”,於是更將這套“酸溜扇法”,練得更加登峰造極,列為自己生平絕學。

如今,他以這種絕世罕見的“酸溜扇法”加上先天“陰煞氣功”,施出和金環瘟君詹天倫交手,就是金環瘟君詹天倫自幼蒙受天地日月叟司徒轅所陶教,自命當世間青年輩之佼佼者,一時之間,卻也只能堪堪招架抵擋。

但見玉扇宛如銀散鐵劃,勁峭凌厲,金環猶如遍地黃金,耀眼生輝,兩樣兵刃,縱橫交錯,只是從不曾交撞擊過,以及分出勝負之數。

半晌,金環瘟君詹天倫雖不曾見識過“酸溜扇法”的精奧,但是到底是一代怪傑天地日月叟司徒轅之徒,“金環十八式”又是一項絕學,於是漸漸地也將“金環十八式”中的攻式,參雜使用,有攻有守。

乾坤秀上杜永光見金環瘟君詹天倫武功果然高強,自己先天“陰煞氣功”氣勁潛力,正好為對方外家絕項“混元功”抵住,且對方金環之勢,已然逐漸易守為攻了,不禁喝一聲採,叫道:“小心,颱風來了。”

聲落,左手長袖飛舞,直似白蛇亂遊,右手玉扇白光連閃,狂奔疾走,出招變得全不依章法,但見他如瘋如癲,如酒醉,似中邪,玉扇生勁,招招凌厲得無以復加。

金環瘟君詹天倫眼見對方易招疾攻,心知若不再以攻還攻,而一味堅守,則將被迫下風。當下,長嘯一聲三見將“金環十八式”中的攻式,全然施出,並且左右金環,時而相對一砸,隱隱發出雷電交擊之聲。利時,兩道金光鼓起陣陣銳利疾風,宛如兩條金龍飛舞,直與乾坤秀士杜永光玉扇帶出白虹匹鏈,互相交融激鬥。

轉眼之間,兩人以攻應攻的招式,越使越快,愈閱愈猛,身影兵刃,黃白相交,竟是旗鼓相當,秋色平分。

白斌眼見兩人全以超越閃光似的捷速身法,生平武學之精髓,互相激鬥,那種身法,那種聲勢,感到有點自嘆弗如之感。

忽地,心念一掠,心說:“噫!那金環瘟君詹天倫的一雙金環,在激鬥中時而相互自砸,發出一種似有一定音韻的響聲,這莫不是暗含武學中所謂‘奪神魔音’的外門功夫嗎?”

他心裡這麼說著,不禁往三尺毒者呼延緱和雙頭鷹襲通看去,但見兩人“太陽穴”上,冷汗直流,每粒足有黃豆大小,臉孔滿布痛苦之色,好像正強忍著某種有生以來,使他們最痛苦,並且無法避開的災禍,正是因為他們沒有練那先天真氣的氣勁功夫,而以自身後天修為的內家功力,勉強抵擋那自金環互砸,所發出含有所謂“奪神魔音”的功夫,所感到痛苦,而自然露出的苦相。

原來,這所謂“奪神魔音”的功夫,乃是一種近乎左道旁門的外門功夫,這功夫含有一定的韻律,能借各種金屬物質,以及琴、簫一類的樂器,照著那一定的韻律發出,這發出的聲音,隨著各種樂器物質而不同,但所產生的功效,卻是完全相同。它能使聽到聲音的人,感到魂魄皆失,恍恍惚惚,再者就是痛苦萬分,心如刀割,欲生不能,欲死不得,這般威力說來,可真堪稱天下無雙。

但是,寰宇間,本就沒有天下無雙的武功,就說先天真氣的氣勁功夫,也有外家絕頂“混元功”,與之匹敵。故此,這所謂“奪神魔音”的功夫,也是一樣,它所發出的聲音,只能對沒有練過先天真氣的氣勁功夫之人,收穫到它的威力,而對曾經練過先天真氣的人,也就不會產生效果,或收穫到某一種利益。

這時,三尺毒者呼延緱和雙頭鷹裘通二人,到底算是武林有數的人物,他們雖然不知金環瘟君詹天倫,那“金環十八式”中,含蘊著這種“奪神魔音”的功夫,可是經過這一陣強忍,已嘗試到它的威力,知道這並不是自身後天修為的內家功力所能忍受抵擋得了,於是,就在白斌看他的瞬息間,趕緊展開輕功,直朝聽不到那金環交砸聲的地方跑去。

於是,無花坪這片為檜柏所籠圍的廣場,就只剩下激鬥中的金環瘟君詹天倫、乾坤秀土杜永光,和在旁觀戰的白斌等三人。

烏雲,還是一朵一朵的穿遮過天上的皎月,把大地變幻得忽明忽暗,更使這片廣場除金環瘟君詹天倫和乾坤秀士仕永光二人,拚鬥所生的緊張情境之外,倍增了淒涼之感。

乾坤秀士杜永光和金環瘟君詹天倫的激戰,並沒有因時間的消失,而把那疾逾電光石火,強若怒海奔騰,快捷無倫,兇猛凌厲的身法和勁道,變緩或轉弱下來。在那明月忽現的一剎那,告訴著白斌,兩人已經戰了二個更次,已是將近四更天了。

驀地,激鬥中的黃白身影,金光白虹,倏然一斂,乾坤秀土杜永光和金環瘟君詹天倫激戰之勢,隨在這顧盼之間,變得出手遲緩,可是用勁之巧,卻猶比適才快捷無倫的身法時,更加兇猛狠辣,全是“金環十八式”和“酸溜扇法”中的絕招奇式,每遞一招一式,背後全然暗隱著七至八式的連環殺手,故此誰也不敢冒然搶先攻出,正是四面楚歌,危機四伏。

白斌俊目一掃兩人,只見兩人的臉色,全是那麼緊張、小心!

為的是因這時節的兩人,全處於所謂地獄的邊緣一般,只要他們絲毫差錯,則他們的聲譽,甚至人生最寶貴的性命,也將會在這指顧問失去。

然而,他如果再仔細的看,他將會看出在那緊張和小心的後面,卻蘊藏著他們兩人,心中各幻想將來在武林上的聲譽和威望,也就是兩人在將對方擊敗,或擊斃後,所能得到的那一些,所引起令人興奮的念頭。那是一股危險的力量,它很強烈,而且也是冰冷的。

這股莫名強烈,而且冰冷的力量,逐漸在他們心中鼓動,它雖然不快,卻很有力量,使他們把緊張和小心,拋諸腦後,而生出幻想和帶著濃厚血腥味的衝力。

白斌沒有仔細的看,故此沒有看到這一切,他此刻的心意,希望他們能夠就快些罷手,以免落得最後變成兩敗俱傷,或生出其他更重大,而料想不到的慘局。他有了這種念頭二兄在一瞥兩人之後,沉思起欲使他們停手的最好辦法。

可是,天意使然,豈是白斌所能挽回,就在他沉思辦法之際,他們心中所懂憬的未來聲譽和威望,所形成的血腥衝力,已然超越了他們內心的緊張和小心,發動了它的威力。

金環瘟君詹天倫“嘿嘿”笑了兩聲,手中金環,倏的相自一砸,“當”的巨響,響徹雲霄三兄把四周檜柏之葉,震得簌簌飄落。

響聲中,早把外家絕頂“混元功”的勁力,貫注金環,一招“金虹飛電”,右手金環疾點乾坤秀土杜永光左腕脈門,且在同時身形猝然拔空平射,右手金環再以“金絲綿綿”之式,直襲對方“天靈蓋”要害。指顧問,已把乾坤秀士杜永光全籠罩在金環勁風潛力之下,其非他硬架硬碰,否則休想擺脫得掉。

乾坤秀士杜永光早想發動,先天“陰煞氣功”潛力已及,此刻驟見對方搶先攻來,且一發之勢,已然不容自己有所閃避,剎時,“嘿”的大喝一聲,身形微挫,右手玉扇直迎金環瘟君詹天倫左手金環來勢,左手沒有兵器,倏的一翻長袖疾卷金環,同時,左手蓄勢以待反扣對方右腕。

這剎那間的變化,直把正在沉思的白斌驚醒,急不及待的運起先天“玄幽禪功”全勁,飛身疾撲兩人已經碰上的身形間。

但聽“當!”“噗!”二聲併發,白斌沒有趕上他們硬架硬碰之勢,但卻阻止了他們的第二次攻擊。

人影分處,白斌站立正他們兩人之間,凝神注視著兩人,只要他們有所拚命的舉動,便將立即全力阻止。

金環瘟君詹天倫一對金環,乃是左右而握,卻多了一片白布,他望著乾坤秀士杜永光冷笑,卻對白斌露出詫異之色。敢情他所驚奇的是,白斌竟敢這一剎搶進來阻止,而不怕若出手過慢時,將同時受到雙力勁力的交擊,他能抵擋得住嗎?

乾坤秀士杜永光右手握著玉扇,左手抓著一塊黃布,他沒有看白斌,卻也報以金環瘟君詹天倫一連串的冷笑。

原來,這一照面,竟是棋逢敵手,將遇良材,平分秋色,勝負未判。金環瘟君詹天倫把乾坤秀士杜永光捲到右手金環的長袖震斷,乾坤秀士杜永光也把金環瘟君詹天倫右手黃色衣袖抓下一片。

“嘿嘿!這一陣勝負未分,姓詹的,我們再鬥一場!”乾坤秀士杜永光冷笑的說著。

白斌心知說話阻止必然無效,故此沉默不言,但卻蓄勢以待,準備以武力硬阻。

金環瘟君詹天倫俊目一掃,忖道:“今夜看來要勝乾坤秀士杜永光已是無望,自己功力和他伯仲不算,那白斌功力似乎猶高一籌,今宵之約不如就此暫告結束,他日再邀師兄弟和他們一拚生死。”

心念一掠,不由冷哼一聲,冷然道:“姓杜的,你別猖狂,詹某不曾敗下,只因另有要事待辦,咱們後會有期!”身形一晃,已消失在暮色檜柏林間。

乾坤秀士杜永光倏的仰天長笑,回身撲向磚樓,雙掌連揮,全是先天“陰煞氣功”氣勁掌力,聲勢凌厲得無以復加。

掌力到處,“砰!砰!砰!砰!”四響,宛如平地焦雷,那座磚樓竟被他擊得“嘩啦”連響,倒塌下來。

白斌阻止不及,只好喃喃道:“這樣也好,少得龍虎幫在這湘鄉一帶為非作歹。”

乾坤秀士杜永光望著已經倒塌的磚樓,又是哈哈笑了一陣,才道:“白弟,我們回店休息一會兒,就上武陵去!”

他經過這一陣激戰後,竟又想起武陵之約,可見玉羅剎鮑紅此際在他心坎裡,所印上的將是不可磨滅的影子,敢情這就是所謂男女之間,最微妙的“情”字吧!

白斌仰頭望著已過五更,晨曦已露的長空,點了點頭,隨著已起身的乾坤秀士杜永光身後,展開輕功逕向湘鄉鎮客棧的道上奔去。

可是,心裡卻為乾坤秀士杜永光急著赴約武陵的話,激起萬千情思,想念著在北峽山青雲谷的心上人華紫雲三見不知不覺的茫然呆立道中,直到乾坤秀士杜永光催行,方才甦醒過來,繼續趕路。

這當兒,無花坪檜柏的廣場上回來了兩條人影,一高一矮,正是雙頭鷹裘通和三尺毒者呼延緱。

雙頭鷹裘通睜眼望著被擊塌的磚樓,以及為乾坤秀土杜永光以先天“陰煞氣功”震斃的二位老者,嘆了口氣,滾落二滴眼淚來。

敢情他覺得今宵敗得大慘,是他自任舵主以來,空前第一遭,故此,令他但覺英雄氣短而流淚了。

三尺毒者呼延緱也往四面環顧,心說:“看來連詹香主也沒有討好,而回總舵去了。”

不久,旭日東昇,金光匝地,雙頭鷹襲通和三尺毒者呼延緱二人,這才整理一切後事善後。

正是事過境遷,直至五年後,汪祥別師武林八奇之一的醉丐魯純如下山報仇,湘鄉無花坪之地,這才再起風雲。

白斌和乾坤秀土杜永光二人,回到鎮內客棧,休息了片刻,也就策馬趕路,直奔武林大道。

江南秋天的早晨,風雖強烈,但並不冷,兩人騎著赤雲追風駒飛奔疾馳,淡淡的涼意,就像一條小蛇滑過皮膚一般,並沒有其他的感覺。

太陽正從遠處重疊的山峰間升起,厚重的雲層,像一幅半透明的大帷幕,看不見的陽光得意的將他渲染戍深紫色、青色、淺紫色和橙色,它重疊著,間隔著,一片片,一條條的在交相變幻,不相滲染。不庸一,第一線光透出了雲層,耀眼的金光鋪滿了東方的天際,瑰麗無比。

赤雲追風駒好像為這象徵著光明前程的陽光所鼓勵,揚起滾滾的砂塵,跑得更快。眨眼工夫,已奔出了五十多里路。

乾坤秀土杜永光心急如焚,恨不得立時飛到武陵和玉羅剎鮑紅相見,奔了一陣之後,就叫白斌轉途直馳山間捷徑。

片刻工夫,轉進山區;眼光到處,但見雲峰山脈山嶺銜接,重峰疊障,雲山相連,不知有多遠多深。

還奸,他們奔馳的只不過是山脈邊緣的崎雲山路,赤雲追風駒天地間第一龍種,放蹄如飛,那還不是如履平地。

中午剛到,便已跑過三百多里,直到洞庭湖資水東岸的馬跡塘,剩下的只不過百把里路程。

這時,二人一馬,清早出發,馬雖不累,人卻已有餓意。乾坤秀士杜永光似乎對餘下短短的路程,感到並不需要更做不停的疾馳,說道:“白弟,前面過河,再過百多里便是武陵了,我們且休息一陣吧!”

寶駒通靈,未等他說完,已自緩蹄走入鎮上。

白斌在一家飯館收韁停馬,笑道:“杜兄,我們就在這裡用膳。”

說著,雙雙縱身落地,並吩咐小廝照料赤雲追風駒,便朝飯館大門走進。

兩人匆匆吃過午膳,僱船過河,騎上赤雲追風駒,寶駒昂首一聲長嘶,已然再次放蹄疾奔趕路。

馬行如飛,百多里路程能有多遠,黃昏未到,便已走完,而到了武陵城外。

武陵城洞庭湖西面最大城鎮,商業繁盛,大街之上,行人如鯽,熙熙攘攘,熱鬧已極。

兩人進入城中,牽馬緩行,一街再過一街,乾坤秀士杜永光面臨著最大的煩惱。心裡不斷喃喃念道:“杜永光呀,杜永光,你怎麼恁的糊塗,那時怎地不約好在甚麼地方相待,如客棧、酒店,甚至什麼偏僻的角落也可以呀!如今,這偌大的武陵城,試想人是那麼多,玉人何處?怎麼找呢?”

白斌固然也想到了這個問題,但亦沒有辦法,只好茫然的跟在乾坤秀士杜永光身後,試那宛如大海撈針的辦法。

這條街已經走過了,叫是還得再走一次——二次——三次——四次——。

不知不覺間,華燈已上,到了入暮時分,走過客棧門前,夥計們不再招呼做生意,而是睜著訝異的眼睛,望著他們,只因他們走過太多次了,二個白衣書生打扮的少年,一匹紅色駿馬,那是一瞥間便能深深的記著。

乾坤秀士杜永光心坎裡為愛情強烈的熱火,所燃燒著,因此對其他的一切,就是百隻以上的眼睛,正不停的輪流,且奇異的看著他,也是茫然不覺,還是繼續走著,那意思好像早已存了找不到玉羅剎鮑紅誓不甘休的樣子。

白斌跟著乾坤秀士杜永光走著,自然也不能得到刮目相看的待遇,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正是如此,他知道這種盲目亂撞,並不是辦法,但在沒有好辦法之前,不由忖道:“不如先找地方休息,再另行想辦法較好。”

他心裡有了這個念頭,不禁邊行邊抬頭四顧,倏的,眼光到處,在燈下隱隱可見一家招牌的四個大字,“水泰鏢局”。

剎那間,心念一掠,想起—個人來,心說:“人曰:鏢局人手多,或許對找人的事,他們較有辦法。”

於是,頓足道:“杜兄,鮑姑娘既然約下武陵之會,勢必到來,只要她來,諒必找來亦是不難,正好此間鏢局有一位朋友,諒杜兄亦曾相識,我們不如進去休息一會兒,順便託他代訪,或許另有辦法,亦未可知。”

原來,白斌所說的朋友,就是青竹杖江皋,無極派僅存的高手。中秋前夕,天山派陰陽童宗居平率人到洞庭扁山碧霞莊欲取莊主神醫客洪尚賢之命時,他仗義相助,接戰一場,擊斃銅腳李元霸。而在分別之際,曾將住址告訴白斌,正是這武陵城的“永泰鏢局”,故此,白斌見到這四個字,也就想了起來。

乾坤秀士杜永光此刻正當沒有辦法,於是一聽白斌的話,立刻點頭並且有氣無力的應了一聲:“好!”

白斌見他同意,便一帶赤雲追風駒,當先朝“水泰鏢局”走去。

兩人剛走到店門口,頓覺有點不怎對勁,但見店內似因有人故意搗亂,顯得有點凌亂,冷清清的,寂靜得見不到半個人影。

乾坤秀士杜永光江湖閱歷精湛之極,一看情形立道:“白弟,敢情你這朋友的鏢局,已為他人搗亂過了!”

白斌似乎早已覺到,旦因心裡奇怪著以青竹杖江皋的武功造詣來講,在江湖上已可算是一派高手,到底來此間搗亂的人是誰?何以有這等似乎高出青竹杖江皋武功的人,並且這樣大瞻的來鑲局挑梁。

此刻,驟聽乾坤秀士杜永光這麼說,立時搶身進門,叫道:“裡面有人嗎?”

他喝了一聲,裡面竟然沒有回應,不由得再走進一些,繞過前廳,進入中閣,又問了一聲,但覺裡面依然那麼寂靜,除了自己的聲音,和那一閃一閃的檯燈外,再也沒有什麼動靜。

他四下環顧,剎時感到有點淒涼、陰森,那是心靈上的錯覺,但覺毛髮悚然,就要回身退出。

“刷!”驀地,一聲細響,勁風颯然,一團黑影撲出,並且雙掌已然發出武林上所謂“百步劈空掌”的掌力,逕朝他的背後襲到。

他驟覺勁風襲至,雖未看清來人,先天“玄幽禪功”已自然的發動,護住全身,同時轉身迎將過來。

“噗!”的一聲,宛如裂帛聲響,那撲身發掌之人,已為白斌護身先天“玄幽禪功”氣勁潛力,震得後退半丈,跌坐在地。

可是,來人並沒有因此停手,倏的一揚手,五條白色絲線,在閃閃燈光下,分成五個方位,環繞攻到。

白斌眼見來人偷襲不成,竟然又以暗器攻擊,且發暗器之際又沒有開口招呼,心裡暗罵:“你這人怎地這般狠毒!”身形一挫,展開“捉風撲影”的奇快身法,避過暗器,並且搶身將來人右腕脈門扣住。

“哎呀”一聲,竟是黃鶯哀啼,敢情來人正是一位女子。

白斌在來人出聲間,扣住脈門的手,趕緊一鬆,竟忘記來人曾不擇手段的要取他生命,且楞然呆立。

原來,白斌手扣來人之際,他觸到了生來最甜蜜溫馨的感覺,如同在巢湖小集時,華紫雲握著他的手,跑進飯館的那一剎一般,他扣到的正是一條軟綿綿,細膩膩的手腕,是姑娘家的玉腕。

來人一聲“哎呀!”也不知是痛、是羞、是驚,抑是求救的呼喚,竟見在白斌鬆手楞然的當兒,也是動也不動三八見她一雙杏目不斷的打量,這在她心裡上,但覺身法奇快,功力精湛,而這刻正楞然呆立的少年——白斌。

就在這時,一條快捷無倫的身影,撲了過來,但見他身形落地,很快的張開口欲說話,可是,還沒有說出半句話,便又合了下去。

白斌道:“杜兄,沒什麼吧!”

原來,這開口沒說話的人,正是乾坤秀士杜永光。

他微微一笑,搖了搖頭,只因這刻白斌所問的話,正是適才他欲說的話,試想叫他怎麼回答呢?

至於他何以已經開口而沒有說出時理由,那是簡單不過的事了,正因在他欲說之際,見到白斌身側站立著一位清麗絕代的姑娘,並且她正以一雙杏目緊望著白斌,看來眼神中似乎並沒有敵意。

半晌,他才開口道:“沒什麼,你們談談!”說著,身形一晃,直朝外面飄飛出去。

他這臨走的一句話,端的有莫大的威力,直把白斌和那突現的姑娘,說得相對一望,同時迸出一句話來。

“你是什麼人?”

“你是誰?”

敢情只因同時開口之故,竟然全又禁不住的楞然。

半晌,姑娘才詫異的道:“我當然是這裡的主人。”

白斌連忙道:“那無極派青竹杖江——”

姑娘不等他說完,倏的冷哼一聲,搶道:“江某正是家父,原來你也是和他們是一夥的。”

聲末落,左掌一卷,右掌疾吐,倏的又朝白斌擊去。

白斌猝然受此攻擊,距離又近,倉促間,先天“玄幽禪功”自動發出氣勁潛力,將身形四周布起一團無形無相的氣堵,堪堪將姑娘右掌勁道吸收消斂。

這一來,可就妙了,他倉促間發動的先天“玄幽禪功”,若用以擋堵姑娘掌勁猶好,但是隻因心怕姑娘抵受不住這先天真氣的氣勁功夫,竟然施出吸收消斂的勁道。於是,這一施出,姑娘的勁力,雖然消洩得一乾二淨,但隨著而來的妙,卻因功候之差,而無法抑止。

姑娘一掌推出,眼見對力並沒還掌招架或閃避,心說:“打死你!”左掌正要再以進招,卻忽覺自己右掌勁勢宛如掃沉大海,絲毫餘力,並且更有一股不能自制的吸引力,發動傳到自己身軀之內。

剎那間,但覺這股吸引之力,不強不弱,卻是令人難以抵擋,竟不由自主的被這潛力牽制,隨著引力方向,疾撞過去。

“噗”的一聲,妙到極點,只見白斌的胸懷中,多了一位可人兒,那是姑娘受先天“玄幽禪功”的餘力,所吸撞過來投進了他的胸懷中。

這一下,出其不意,鸞鳳飛舞。他沒有想到先天“玄幽禪功”所產生的餘有潛力竟會造成這巧妙的情境;她更沒有料到眼前的少年,他在消卸了自己掌力之後,還有這等莫名其妙的餘力,一時之間,那“噗”的一響,聽在耳裡,真比轟雷還響,血液的循環,利時快了一倍,心底也跟著產生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這敢情就喚“掌底緣”吧!

兩人立時匆匆的分開,各自退後一步,白斌只覺懷中,依然存著適才那一剎軟綿綿,暖烘烘的感覺,不同於青雲谷輕舟穿洞的那一刻,時間雖是那麼一瞬,卻是回味無窮。但是,那所謂人類固有的天性——“羞”,並沒有把他遺忘,他在這一回味間,頓時赤霞繞頰,蓋了起來。

姑娘呢?她雖然也嘗試到那甜蜜溫馨的一剎,但是,她那仇視的意念,依然飄浮腦際,蓋過了她內心的感覺,以及女兒家的羞赧,杏目一瞪,立又錯掌進招攻來。

白斌自在回味慚羞中,但由於那無窮的回味,牽制著他,故此,意念間在不知不覺中,注視著眼前姑娘,於是一覺勁風撲至,利時晃身避過,同時也覺非趕緊解釋不可,忙道:“江姑娘,你誤會了,白斌此來拜訪江英雄,並無絲毫惡意。”

江姑娘名英琳,此刻一聽白斌解釋,芳心裡雖沒有完全相信,但“白斌”這個名字,卻是熟悉之極,那是她父親青竹杖江皋,自洞庭扁山碧霞莊回來後,告訴她的,須知,青竹杖江皋對白斌可是衷心佩服到極點,故此,在姑娘的心眼裡,對白斌這個陌生人,也存了極深刻的印象。

於是,她在驟聽之下·不由脫口道:“你就是白斌?”

白斌一聽江英琳口氣,似乎對自己早已久仰,暗道:“她怎地會知道我的姓名?”

其實,這是最簡單不過的事情,根本就不需要他去想,在轉念間,便將能自然明白,那是她必曾聽父親說過的。

只聽他道:“在下正是白斌,未知令尊江英雄在家與否?”

江英琳倏的嬌臉露出喜色,喃喃道:“這敢情好,看來再多來幾人也將沒有關係了!”

白斌眼見她喃喃自語,說得莫名其妙,心想:“這句話,大約與當前情境有關吧!”

他心裡有了這種想法,也就開口想問一問清楚,但她已道:“白——公子,家父因事負傷,此刻正在後園石室靜養,白公子是一個人去,還是與外面那——”

敢情她不知怎麼稱呼外面的乾坤秀士杜永光才好,故此,說到這裡竟不知怎麼說法而停住了。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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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14 13:58:45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厲聲慘號,禪功斃頑兇 風平浪靜,鏢客話舊事

這時,倏的傳來一聲輕笑,道:“自然少不了我的份呀,白弟,你說是嗎?”

敢情適才的對話,甚至那微妙的鏡頭,乾坤秀士杜永光也看到聽到了,不然怎麼會故意說出另有含意的話。

白斌那裡不知他話中的含意,點了點頭,笑道:“人家江姑娘又沒有說不讓你去,你急什麼?”

這一說,乾坤秀士杜永光可算黴頭觸足了,頓時再也說不出話來。

江英琳卻是嬌羞不勝,想到乾坤秀土杜永光能夠說出這句話,自然在自己與白斌說話間,他必然在附近不遠的地方,是以他聽到了。

須知,這不遠的地方,當然是很近了,多近呢?她不敢想像,適才那撞懷的微妙,若是他看到了,那是多麼難為情的事呀!

於是,半晌過後,才羞答答地道:“兩位公子請了!”說著,領先朝後房走去。

白斌和乾坤秀士杜永光二人,點了點頭,這才陸續跟在江英琳身後走進。

一會兒,出了中閣,過後廳,已是後院花園。這時,新月在天,清輝匝地,只是園內時蒔花傳香,香風陣陣,迎面一座涼亭,忽隱忽現,環繞亭旁的丈許竹林,隨風飄搖,發出“沙沙”聲響,卻不見姑娘所說石室。

穿走著花間小徑,右繞左彎,已到竹林前端,兩人跟在姑娘身後,又走了一段,原來早過竹林涼亭,這才看去在前面五丈遠處,建築著一間丈方石室。敢情此刻青竹杖江皋就在屋內,只見屋內石縫間,傳出微弱黃光,正是油燈發射透出的光芒。

江英琳倏然停腳道:“家父正在此間養傷,兩位公子請便,姑娘奉命巡敵,少陪了!”

說完,嬌軀一轉,就要往來路奔去。

乾坤秀士杜永光笑道:“姑娘,杜某雖然不知府上發生何事,但適才無意聽到令尊受傷,故此來前已叫‘寶兒’注意,若有敵蹤出現,它自會長嘶傳警,這點姑娘儘可放心。”

說著,似乎又怕她不甚相信,又對白斌道:“白弟,愚兄之言對嗎?‘寶兒’可靠得住吧!”

白斌笑道:“有‘寶兒’守望,姑娘可放心了。”

江英琳雖不知他們所說的“寶兒”是指何物,但只因她此刻心中對白斌所說的話,已是信賴之極,於是點了點頭,再往前領路。

這邊三人,剛緩步走到相距石室丈許之處,已聽石室中說道:“是琳兒嗎?”聲氣衰弱,證明屋中人此際果然已是受了重傷。

江英琳縱身一躍,道:“爹,你說的白公子和一位杜公子來看你了。”說著,已到門前,開門進去。

白斌和乾坤秀士杜永光二人,眼見姑娘已然飛身開門進去,於是展開“凌空虛渡”的上乘輕功,也不見停落,輕飄飄的在一晃身間,也進到石室內。

眼光到處,只見方丈石室中,擺著一張竹床,床上躺著一人,雙眼圓圓睜著,目光有點呆滯,仍是生機閃爍,正是無極派僅存的高手青竹杖江皋。

青竹杖江皋呆滯的眼光,一瞥兩人飛身進來,忙道:“江某何幸之有,竟蒙兩位少俠光臨探視,抱病之軀,未能迎迓,敬希見諒。”

白斌揖手一禮,笑道:“江英雄太客氣了。”

乾坤秀土杜永光也謙遜了幾句,卻問道:“杜某不怕江英雄見外,敢問江英雄此傷何來,可否見告?”

江英琳聞言杏目一瞥青竹杖江皋,意思是說:“這事關係爹爹你一生英名,還是不說吧!”

青竹杖江皋好像看懂愛女心事,點了點頭,道:“這有什麼關係,人曰:‘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江某這次雖敗在一位姑娘手裡,卻也並不過分。”

乾坤秀士杜永光心念一掠,忙問道:“江英雄可有看清楚那姑娘打扮,和問知姑娘名諱?”

青竹杖江皋嗯了一聲,道:“這位姑娘名頭之大,不下於天山派陰陽童宗居平,她就是雪山派武林八奇之一白骨怪之女,人稱玉羅剎鮑紅,江某就是傷在她那先天‘白骨陰氣’的氣勁功夫下,這人杜少俠想必聽過吧!”

白斌一怔,心說:“原來鮑姑娘竟是白骨怪之女,只是玉羅剎這外號並不雅聞,怪不得當日乾坤秀士杜永光要她露一手家傳武學,聽來她已得乃父真傳,且已練了那雪山派稱絕江湖的先天‘白骨陰氣’,這就無怪他不敵受傷了。”

江英琳自從知道白斌不是敵人時,芳心裡已自在不知不覺中生出所謂男女間的情愫,也由於這情愫的驅使,意念閻便不覺然的對他注意起來。如今,一見白斌倏然一怔,臉上隨著流露出一連串不同的神色,好像他對這位鮑姑娘,已然有了多時的相聚,卻只因不知她的來歷,故在這突然聽到當兄,露出這種怔然沉思的形態。

一時之間,仇怨,情愁驟由心底湧了起來,竟目不轉睛的望著白斌,杏目聚霧,珠淚潸然。

乾坤秀士杜永光卻是臉容平淡,再問道:“江英雄,適才姑娘口氣,似乎對方還要再來是嗎?”

青竹杖江皋點了點頭,卻沒開口。敢情他受傷很重,適才他說話之間,又動了不少真氣,是以,此刻已然疲乏,就是想再說,也說不出了。

乾坤秀士杜永光茫然的跟著點頭,心說:“鮑紅,你今晚一定再來,我們也就可相見了。”

這就是所謂“情”字的魔力,他自聽了青竹杖江皋的敵人三見是自己心所愛的人——玉羅剎鮑紅。本來一顆欲助青竹杖江皋報仇的心,立時為意念間的情愫所泯滅。

他平淡的那麼一問,當他問明今宵還會再來的時候,雖然只茫然的點頭,和祈禱她一定要來之外,在他內心裡已是欣悅萬分,差點叫跳起來。

這刻,他心中更存了一個不合乎情理的想法,忘記了玉羅利鮑紅和此間的主人父女二人,已然成了水火之勢,而認為她打傷青竹杖江皋是應該的,如果不這樣的話,或許他們兩人也就將要從此相見無期了。

他在這一瞬間,彷佛嚐到了相見後,心裡所將享受到的甜蜜溫馨,竟不由的微笑起來。

白斌俊目一瞥,不禁皺眉暗道:“這件事怎麼辦才好?”自然,他只看到乾坤秀士杜永光的微笑,而沒有見到江英琳正幽怨的流著眼淚,不然,又得有他再皺眉的了。

心念一動,不禁轉頭一望青竹杖江皋,只見他此刻已然雙目緊閉,正以自身的修為功力,抵禦那為玉羅剎鮑紅先天“白骨陰氣”所浸蝕的傷軀,而露出不勝其力的樣子。

於是,身形一動,走近床沿,道:“江英雄,我助你一臂——”說著,伸出右手,貼到青竹杖江皋丹田之處,運起自身先天“玄幽禪功”,貫通右臂,直貫青竹杖江皋丹田要穴,將為先天“白骨陰氣”所冰凍的真元助長流動起來,並把先天“白骨陰氣”浸體之氣迫去。

轉眼間,只見青竹杖江皋已恢復了生機,自己能夠運功行氣。白斌也斂手離開床沿,走出石室,提氣養神。

青竹杖江皋元氣恢復,但乃不能走動,但兩道感謝的神光,已然由雙目射出,一瞥愛女江英琳,而轉視白斌走出的背影,好像是說:“琳兒,你該去向白少俠道謝才對呀!”

江英琳這刻見白斌為父親助氣療傷,芳心裡,早把適才的仇怨和情愁,收敘起來,化成滿腔的感激,眼淚雖然已在適才含蘊目間,但它所流落的意思,變成了決對的反比。

她觸到父親的眼波,便不由自主的跟著走出石室。

乾坤秀士杜永光依然在嘴角間露出欣悅的微笑,好像眼前的事,對他全然無關,那神態一望而知,他正等待著一生將感到最快樂,幸福的來臨,等待他心所愛的人——玉羅剎鮑紅。

白斌走出石室,在左近的一塊平坦石板坐下養神。

中天的月亮,照射出溶溶的清光,四周顯得一片悠然寂籟。

倏地,他覺得似有雨滴一般,背後頸間一涼,但又立覺得不是涼,而是暖烘烘,不由忖道:“這不是雨呀!”

心裡想著,綏緩地轉回頭來,眼光到處,只見背後一條儷影盈立,她不知何時走來,竟然能夠使他沒有發覺,剎那間,他頓覺千頭萬緒,不知如何才好,只因這一瞥間,他已看清楚這條儷影正是江英琳。

雖然,這一瞥是多麼的短暫,但是,即使最細微的動作,也逃不過他銳利的眼睛,適才的那一滴清涼,正是天地問最能流露表現出人類真情的眼淚,它由江英琳的杏目流落下來,是感激,是幽怨,還是什麼呢?

這些問題,正因情境的不同,白斌即使想穿了腦袋,也不能找到確定的答案。不過,有一點他是明瞭清楚的,他覺得在眼波相觸的當兒,他們之間的距離,似乎因此已經接近了一點。

這種距離上的感覺,在他的心裡,她雖然比不上華紫雲,但卻比玉羅剎鮑紅強得了,那並不是白斌心理上的成見,它的確是這般的。

他望著她那露出感激,但又帶悽惋之色的面容,和不再滴落的眼淚,呆了一會,茫然的站了起來。

她見他站了起來,嗚咽道:“謝謝白公子——”

敢情她此刻面對相望,感觸更深,故此禁不住的嗚咽低泣,再也說不下去了。

驀地,一聲龍吟虎嘯,隨著風聲颯然,那是赤雲追風駒的嘶聲,和一條捷速的白影,他的衣襟帶起了風聲。

白斌和江英琳二人,倉皇回顧,白影已杳,卻知是乾坤秀士杜永光疾奔的身影。

江英琳利時斂起泣聲,抹去淚痕,心說:“這龍吟虎嘯之聲,必是他們適才所說的‘寶兒’,發出之警號,看這姓杜的公子,好快的身法,只怕連父親亦是難望其背,望塵莫及。”嬌軀倏的一動,逕奔前去。

“這怎麼行?”白斌心念一掠,身形疾射,展開“捉風撲影”的絕頂奇功,搶越落在江英琳身前擋住。

江英琳驟覺眼前一晃,倉促間以為敵人撲到,立時揮掌擊出,正是所謂“百步劈空掌”的勁道。

“砰”的一聲,只見來人已被自己掌勁震退五步,似乎沒有受傷,一看竟是白斌,不覺啞然呆了。

“你回去照顧江英雄,諒來此事只要杜公子一句話,便可解決了。”白斌微微笑著對江英琳說。

她點了點頭,只因昨夜的情形,使他猶記心頭,敵方人多勢眾,自己父親打死,打傷了幾人,最後卻被後來的玉羅剎鮑紅以先天“白骨陰氣”的氣勁功夫震傷,但那一剎,若非玉羅利鮑紅阻止,並約下今晚之約,則早巳被敵人趁機下手擊斃了。

於是,在她一轉念間,便立時返身往石室奔回。

白斌望著她的背影,似乎減輕了不少重擔,輕輕的吁了一口氣,展開“凌空虛渡”的上乘輕功,朝乾坤秀士杜永光奔去的方向追去。

眨眼工夫,已到鏢局後院之處,身形一頓,正想躍上屋頂,卻已聽瓦面上傳來男女對話之聲,頓時努力一挫身形,放眼看去。只見瓦面上站立著二條白影,正是乾坤秀土杜永光和玉羅剎鮑紅。

原來,乾坤秀土杜永光在石室中,已經忘記了一切的存在,就連眼前的青竹杖江皋也包括在內,好像飄浮在渺茫的空際,悠悠自得的等待著心目中,將感到最甜蜜溫馨的來臨。

那倏來的一聲龍吟虎嘯,正是他最有力的振奮劑,也是他期待來臨的前聲。“光陰是最寶貴的”,這刻用這句話來比喻,正是最恰當不過的了。他沒等嘶聲停止,便施展“凌空虛渡”的上乘輕功,疾撲奔去。

一瞬過後,他已到了鏢局門口的瓦面上,放眼一看,只見一位身穿白衣姑娘身旁跟著四名中年大漢,白衣姑娘來到門前一看赤雲追風駒,倏的頓足呆立,粉臉露出似驚又喜之色,但四名中年大漢並沒有因她的駐足而絲毫停頓,頃刻間,便已紛紛飛躍瓦面,直朝鏢局後院青竹杖江皋養傷的石室之處奔去。

白衣姑娘走近赤雲追風駒身旁,嬌聲道:“你叫什麼名字,杜公子呢?”這人正是玉羅利鮑紅。

赤雲追風駒似乎對她的問話,感到奇怪,不禁側首張望,露出詫異的眼光,好像是說:“我主人可沒有你這個朋友呀!”輕輕的低嘶一聲,就是回答。

她知道即使它已通靈,也不會開口回話,故此一聽它的低嘶,心說:“它敢情是說在裡面吧!”

競道:“謝謝,我會去找他的!”說著,嬌軀一晃,“乳燕穿林”,直往瓦面躍去。

她一躍上,登時脫口喚道:“杜公子——”下面的話,一時之間,卻不知怎說法,和將說些什麼才好。

原來,她眼到之處,只見眼前飄飄然的站著一位白衣少年,正是自己相約武陵見的乾坤秀土杜永光。

乾坤秀士杜永光也跟著脫口喚了一聲:“鮑姑娘——”

就在這時,忽見白影一瞥,她正想喝問,已聽他道:“那是白公子,我們且到城外河邊去!”說著,俊目一瞥玉羅剎鮑紅,展開輕功離開瓦面而去。

這一句話,蘊藏著莫大的魔力,他當先一走,她頓時忘記此來的用意,立時跟著展開輕功追趕而去。

眨眼工夫,便已雙雙消失在起伏不平的瓦面上。

他們倏然一瞥的白影,不錯,正是白斌。

這時,白斌點了點頭,暗道:“這敢情好了。”

驀地,石室方面傳來嬌叱之聲,他不由脫口喃道:“原來還有別人!”身形一轉,趕緊返身朝石室奔回。

他這一奔回去,但見石室前面,已然分成兩堆正在廝殺,江氏父女二人,各以一敵二,雙方打得難分難解,一時之間,卻也分不出勝負。於是,心念一掠,忖道:“我不如暫時藏身觀戰,以便救助,順便更進一番閱歷。”

原來,江英琳聽了白斌的話,當然不知他另有用意,而他自然也不知除了玉羅利鮑紅之外,還會有人同來,那是因青竹杖江皋說到受傷時,沒有說及之故。但是,所謂“言者無心,聽者有意。”她聽了之後,連想起昨夜的情形,於是在點頭之後,趕緊奔回石室,也正因如此,才減輕了青竹杖江皋在體力方復之際,所遇的以一敵四的重擔。

她返身奔回的當兒,只見四條人影撲到石室門前。

為首一人,“嘿嘿”冷冷地笑道:“姓江的,昨夜準備後事,今宵我們四兄弟特來送終,請了——”

敢情他們早已確定青竹杖江皋的傷勢,不會好轉的那麼快,還不是手到擒來,一刀兩斷,那麼方便俐落,故此,口氣方才這般橫蠻堅定。

“哈哈!人曰:‘生死有定’,此言端的不錯,你們既然已來,江某就遂成你們這番心願吧!”

話聲中,“呼”的一聲,勁風颯然,青竹杖江皋已然手提兵刃青竹杖,左掌一揮,疾撲出來。

這等聲勢,那曾有受傷之態,室外四人,利時為這出乎他們意料之外的聲勢,驚嚇得連退三步,滿面露出訝異的神色,目不轉睛的瞪著青竹杖江皋,是不是有裝腔做態的可能。

青竹杖江皋環目四顧,冷笑道:“原來就是你們這幫無名的崆峒小輩,江某促成你們,來,來,來——”

原來,這四名中年大漢乃是崆峒派掌門追魂魔君師弟宇宙道祖的門下弟子,人稱岑家四凶,岑大、岑二、岑三、岑四等四位兄弟。

這岑家四凶在江湖上,也是頗有字號的人物,雖然輩份上,或許低於青竹杖江皋一輩,但平時自負已極,試想幾曾被人如此當面奚落,利時臉色全變,氣怒非凡。

岑大首先按耐不住,喝道:“你敢瞧我們兄弟不起,打!”拔起背上九紋刀,當無疾砍過來。

隨著,岑二、岑三、岑四三人,也紛紛提起兵刃,刀、劍、棍三般兵器,同時一揚,就要加入以多攻少。

這一來,江英琳身形豐到,已禁不住的嬌叱一聲道:“你們休想以多勝少,看姑娘打你!”話聲中,左掌一揮,一招“開天闢地”,施出“百步劈空掌”的勁力,直朝岑二、岑三打去。

這一招,含念出手,一發之勢,直如洪流潰堤,凌厲已極。

岑二、岑三兩人,一聽嬌叱之聲,便知江英琳擊到,身形一晃,閃身避招,刀、劍齊揮,轉攻江英琳。然而,岑四卻依然一揮手中棍,助岑大搶攻青竹杖江皋。

於是,石室之前,分成兩堆大戰起來。白斌是以返身趕來,眼見雙方不分軒輊,正是隻因這刻激戰方才開始之故。

當下,青竹杖江皋一見愛女現身助戰,心知岑家四凶各負崆峒絕學,並非無能之輩,不由暗忖:“自己以一敵二,自然沒有問題,可是琳兒亦是以一敵二,可就不敢想像了!”

心念一動,利時施出無極派絕學“青鸞杖法”,宛如風雷併發,怒潮洶湧,直朝岑大、岑四兩人疾攻,只因他必須趕緊先戰勝其中一人,而去幫助愛女江英琳。

岑大身形連閃,九紋刀隨身發招,“橫掃千軍”,刀光如雪,“刷刷刷”一連三刀,逕攻青竹杖江皋下盤。

岑四也不落後,長眉棍一伸,從側疾點“氣海穴”。

青竹杖江皋無極派僅存高手,青竹杖為無極派鎮派之寶,乃由深山萬年異竹製成,不懼普通兵刃削斷,眼見二人刀棍攻至,青竹杖翻飛帶出勁風,一招“分花拂柳”,閃身遞杖,“當”的一響,盪開二人刀棍攻勢,隨著趁勢搶進,反手青竹杖疾點岑大咽喉,左手駢指,疾點岑四“肩井穴”,一招兩式,快捷無倫,兇猛之極。

岑家兄弟,同是當今崆峒派有數的人物,只見岑大、岑四兩人,側身避招,九紋刀、長眉棍易勢搶攻,亦是又狠又辣,快捷無倫。

幾招過後,青竹杖、九紋刀、長眉棍三般兵刃,融匯交集,已然戰得白光閃閃,杖影點點、棍勢如山,端的是勢若排山倒海,怒潮衝擊,彼此難分。

這邊激戰,另一邊亦是不閒。

汪英琳一招“開天闢地”打出,接過岑二、岑三兩人慾攻青竹杖江皋之勢,接著玉掌徽揮,喝聲:“打!”五點白光立時隨聲疾射岑二和岑三兩人。

敢情她已知自己以一敵二,功力相差太遠,故此,先來個下馬威,發出暗器,使對方先存顧忌,較奸應付。

岑二、岑三兩人,避開掌勢,倏聞嬌叱之聲,眼光到處,各不禁暗驚罵道:“這丫頭好毒!”

冷哼一聲,刀、劍翻卷如幕,擋開暗器,同時欺身搶攻。

這一來,江英琳再也不敢以空手應敵,閃身避招,趁勢後退二步,右手一翻,背後長劍隨勢出鞘,當先迎向岑二劍勢,左手一招“柳絮迎風”,暫時追住岑三餘勢。拖的正是無極派“無極劍法”和“無極掌法”中的精研守式。

但是,一擋之後,利時嬌軀徽晃,變招易式,掌、劍招式併發,齊齊反攻擊去。

須知,岑二、岑三兩人,各人本身功力火候,已經處於江英琳伯仲之間,如今以二對一,那還不立即見效。

當下,一見江英琳反攻過來,竟是不閃不避,加勁硬碰過去。

“當!”“砰!”二響,江英琳吃虧在一心二用,勁力二分,立時被震得連連後退。

岑二、岑三兩人,得勢不饒人,“嘿嘿”冷笑二聲,趁勢搶攻,“刷刷刷”,刀劍交加,又攻了三招。

一時之間,只見江英琳被逼連連,險象環生,守多攻少,狼狽之極。

白斌隱身觀戰,自然看得清清楚楚,但是藝高膽大,存心等到最後關頭,方才出手相助,故此仍做壁上觀,可是心中卻是緊張到極點。

然而,青竹杖江皋卻是不同了,父女之情,身歷其境,無形中又增添了一番緊張的氣氛,不由心裡大急,青竹杖搶招急急進攻,大有捨命不顧之態。

正是一夫拚命,萬夫草敵。青竹杖江皋以一獨戰岑大、岑四二人,本來就微佔上風,如今,變式拚命搶攻,那還不是更加兇猛百倍,一時之間,只見青竹化成萬點青光,直把對敵兩人,團團罩住。

驀地,一聲大喝,青竹杖江皋旋身一轉,青竹杖挽起斗大杖花,猛然低身撤出,疾截岑大下盤。

這一招,又快又狠,饒是岑大武功身居四凶之首,也禁不住的急使了“鷂子翻身”之式,倒竄出五六步,當下堪堪避過這招猛掃的招式。

這一來,形勢大變,青竹杖江皋在迫退岑大的剎那,猛可易勢轉攻岑四而去。

說時遲,那時快,岑四驟然慧變,閃避不及,只得拚命舉起長眉棍,朝青竹杖來勢迎去。

“嚓”的一聲,杖、棍交擊,只見岑四長眉棍斷成兩截,人也被震得跟艙後退不已。

眼看只要青竹杖江皋趁勢追擊,也就難逃劫數了。剎那間,岑大眼看兄弟命在旦夕,正好後退之勢已盡,立時拚命舉刀砍來,以進為退,這才救下岑四之命。

這招一過,霎時引起岑大和岑四拚命之心,九紋刀、兩段長層棍兩般兵器,齊齊加緊招式,直把青竹杖江皋堪堪逼住,心說:“你休猖狂,等岑二、岑三擊斃你女兒後,以四人之力戰你,看看還不是死路一條。”

青竹杖江皋這一下狠攻,目的末達,相反地更招來了對方的拚命抵擋,心裡不由大怒,連哼二聲,想要再次加勁猛攻。卻在這時,忽覺提氣之間,似乎略有後力不繼的樣子,利時心神一凜,暗道:“糟了,自己受傷方愈,敢情舊傷禁受不住復發,這一來,恐怕自守亦難了。

這一來,失望和感傷,立時由他內心底升起,他失去了信心,青竹杖的勁勢,競不由得呆滯下來,於是,形勢竟在他一念之間,完全變了,而漸被迫下風。

青竹杖江皋這邊的形勢,主客易勢,江英琳那邊也更糟了。

江英琳力敵岑二、岑三兩位功力與她在伯仲之間的高手,雖然險象環生,但卻依然能夠勉強抵住,其中最重要的原因,乃是基於人類內心中的信念,她相信青竹杖江皋一定能夠在不久之間,戰勝岑大、岑四兩人,這一些,她由雙目所見的情形,可下一個鐵一般的證明,故此,她心裡堅信著只要自己再抵擋一會兒,她的父親便會前來助她,於是,她能夠抵擋得了岑二和岑三的齊力攻擊;

如今,在一瞬間,她的堅信意念成灰了,故此,手上的長劍不由一滯,竟生了性命之憂。

利時,只見白光一掠,岑二長劍疾刺前胸,岑三的闊背刀也臨“天靈蓋”砍到,正是容一不容二,再也不能抵擋,只有閉目待斃的份兒。

變生肘腋,間不容髮,倏的一條白影疾射撲至,人未到,一股無形無相的潛力,已然當先推撞而來,它帶走了江英琳,同時也盪開了岑二和岑三的刀劍勁勢和方向。

原來,這白影正是隱身觀戰的白斌,敢情他看出這次江英琳再也不能招架了,這才現身以先天“玄幽禪功”救了這俄頃危機。

江英琳被救又驚又喜,卻禁不住的啞然呆立。

岑二、岑三兩人,卻是驚訝到極點,各不自覺的連退三步,雙目不住的打量白斌。

那邊,青竹杖江皋和岑大、岑四之戰,並沒有因白斌的出現,而停下或緩滯慢下,相反地更加激烈,這全因白斌出現之故。

岑大和岑四兩人,雖然並不認識白斌,也沒有見到他適才怎麼救江英琳,但有一個心念,那是他們多了一個敵人,於是,本來希望等待岑二、岑三來助的意念,立時改變過來,變成他們必須趕緊解決青竹杖江皋,而再去助岑二和岑三,也就加強了攻勢。

然而,青竹杖江皋也囚白斌的出現振奮起來,只因他認識白斌,心知只要他來了,自己縱是有什麼危險,也能夠比險為夷。於是,忘記了內傷方愈的事,而拚命起來,利時所發招式,全攻無守。

這一來,雙方同時加勁搶攻,正是火上加油,越加越烈,越戰越凌厲兇猛起來。

白斌緩步走近江英琳身旁,輕輕問道:“江姑娘,沒有受傷吧!”說著,雙目連朝四下一望也沒有,這神態如用“旁若無人”,這句話來形容,將是最恰當不過的了。其實,他此刻端的沒把岑二和岑三放在眼底,就連岑大和岑四兩人,加起來也是一樣。

江英琳默默的點了點頭,意思是說沒有受傷。但是,她那清澈如水的杏目,卻流露出無限感激的眼波,和含著綿綿情意,萬斛柔情,正是默默無語,情傳眉宇,默默是真,無言卻是未必。

這種眼波,白斌早已熟悉,他曾在華紫雲眼中看過、陶醉過,再者玉羅剎鮑紅對乾坤秀土杜永光也曾這麼的流露過;心知眼前這姑娘,對他已經生愛,這是什麼原因呢?怎地下山後,方才遇到了三個姑娘二共中便有二位愛上他呢?

一時之間,“怎麼?”“為什麼?”這些問題困擾著他,竟不由得望著江英琳出神,就好像這一連串的問題,全能在她身上找到答案一般。

白斌和江英琳兩人,楞然相望,由適才白斌的口氣,岑二和岑三兩人,得到了解答,心說:“原來這小子不是偶然出手相助,而是他們早已認識的了!”

心裡說著,眼見白斌的神態,不覺氣怒起來,又因不認識白斌,不知他的厲害,竟不由認為適才的變化,那是因為事起突然之故。

於是,眼光到處,隨著掠過一個念頭:“看!敵人正楞然呆立,這是最好的下手機會——”

須知,他們早已沒有所謂英雄氣概的存在,其實,也不需要有,岑家四凶本來交手之際,就慣於四人合攻,像今夜這種以二對一的情形,已絕無僅有的事了,於是,對於明攻暗襲的途徑,那更不需要談了。但見他們兩人,雙雙舉起刀劍,朝相距丈許的白斌和江英琳慢慢撲去。

一步一步,很慢很輕,敢情他們要殺人也要看情形,對這一雙似陶醉在情愛中的人,必須特別作出緊張的氣氛,使自己另外有所感受,這才感到滿意。

距離的接近,整整拉近了一半,只相差到半丈遠近,只要他們再輕輕的跨上三步,刀劍砍下的勁勢,就足夠白斌和江英琳兩人陸續步上九泉。

夜,更深,更寂靜,夜風把四面的竹林,吹得“沙沙”作響,就如大自然的景物,也對被殺者發出警告,或者,就是從中欣賞這即將演成的悲劇,感到無限欣喜三見發出這種鼓勵的呼號,淹沒了殺人者的腳步聲,只見他們也真會把握機會,又走近了二步,連第三步也抬了起來。

激戰中的青竹杖江皋,沒有時間旁顧,自然不知這被供奉在他心目中的後輩佼佼者,當前的白衣少年白斌,正和愛女江英琳已處在空前危機之中,不然,足夠他拚命的大喝一聲,警告他們。正是萬籟俱寂,危機四伏。

這時,白斌和江英琳兩人,各為著自己的問題,處於人我俱忘的情境中,不知只要在岑二和岑三兩人,那已經抬起的腳,跨下的當兒,便是他們生命之火,熄滅的一刻,跟著便將永遠不能說話、走動、作事,其他的更不用提了,而剩下的將是隻有一條所謂憲魂不散的東西了。

但是,奇異的事,每在意料中發生,當岑二和岑三跨出第三步的時候,他們競沒有立即下手,是遲疑嗎?

不!怔住了,只因他們此刻的心裡,倏然掠過一個念頭,正如一名劊子手將要處決一個死囚一般,當他舉刀砍下之際,他被犯人鎮靜的神態所怔住,而不覺然的緩了砍下之勢,就是指頓了一頓,並非沒有砍下。

如今,他們正是這樣,被白斌和江英琳楞然到連那生死之刻,也未查覺的神態怔住了,頓了一頓,這才出力砍劈下去!

驀地,傳來一聲龍吟虎嘯,響徹雲霄,竟救了白斌和江英琳的生命,但卻為岑二和岑三兩人,做了招魂之聲,斷送了他們的生命。

敢情這就是佛家所謂的因果報應,不然怎會這般湊巧,這聲音正是赤雲追風駒的嘶聲。

原來,在這剎那間,白斌倏的被這嘶聲驚醒;他反應極為靈敏,頓覺背後金鐵破空之聲襲到,同時,眼前一瞥,江英琳也正為另一人所襲擊,利時,嘿的一聲,身形疾搶,一招“神龍雙現”,先天“玄幽禪功”的氣勁潛力,自然隨著發生妙用,發動起來。

這一下,生命之憂,並帶忿怒之意,故此,一發之勢,氣勢萬千,凌厲得無以復加。

“砰砰”二響,慘聲隨號,岑二和岑三兩人,在加勁砍下的當兒,忽覺身形一震,五內全碎,不覺慘叫一聲,丟下兵刃,倒地斃命。

這邊的慘叫聲,蓋過了適才的嘶聲,撼動了岑大和岑四的心神,立時使那邊青竹杖江皋和岑大、岑四的戰況,起了很大的變動,跟著也傳出一聲慘叫。

他們這一戰,自改變戰術之後,越打越疾,勁道也愈來愈加兇猛,於是恁是何等高強,一時之間,卻也不能分出軒輊。

正是對敵之際,分毫之差,即可制敵死命。如今,岑大和岑四兩人,倏聞怪聲震耳,接著又是二聲慘叫,兄弟骨內之情,那還不是一聽即知,於是心裡大驚,暗道:“誰有這等功力三兄然能在一招之內,同時擊斃自己二個兄弟,這還得了!”

岑大和岑四兩人,這一驚恐起來,身法不晃一滯,發出去的招式,也就擋不住了。

岑大究竟是岑家四凶之首,功力在四人之中為最精湛,故此立刻暴身疾退,解救自己危機。

岑四卻因功力懸殊,閃避不及,硬接了青竹杖江皋的青竹杖威猛勁道,且又在被震之際,被趁機追襲,如在洞庭扁山碧霞莊的銅腳李元霸一般,慘叫一聲,腦漿四濺,一命嗚呼。

岑大暴退身形未落,耳聽岑四斃命之聲,魂飛魄散,正想晃身逃走,已聽一聲嬌叱:“留下命來!”白光疾卷,只見江英琳已然劍身合一,疾撲過來。

原來,江英琳在白斌以先天“玄幽禪功”震斃岑二和岑三之際,也完全由情思中甦醒過來,當下,忽聽父親方面的激戰中傅來一聲慘叫,杏目一瞥,正是岑大拔足欲溜,故此,叱喝撲去。

岑大驟見倩影剝勢撲至,暗道不好,正想拚命逼退來人再逃,那知,一團青光早又僕至,並喝道:“認命吧!”於是,把心一橫,長劍拚出全力迎向青竹杖江皋青竹杖來勢。

“當!”金鐵交鳴,“哇!”一聲死喚,人影一分,岑大長劍脫手,胸前劍身透背,已經被江英琳刺死了。

青竹杖江皋微微一笑,對愛女能夠把握時機,趁時下手刺死岑大,連聲道好。

江英琳心裡高興,卻道:“有什麼好,適才若不是白公子及時出手,只怕死的是我們呢!”

白斌連忙謙虛幾句,這:“江英雄,這幾人難道與玉羅利鮑紅是同派嗎?”

青竹杖江皋立時將岑宗四凶派門,來歷說了出來,並問道:“白少俠,今晚可有見到玉羅利到來?”

白斌點了點頭,卻未回答。

江英琳道:“杜公子追上去了。”

青竹杖江皋雙目一瞥白斌,而意思是希望有個正確的答案,以免在乾坤秀士杜永光發生意外時,多加重了他內心的歉咎。

白斌似乎清楚他的心急,笑道:“江英雄,只因這玉羅剎鮑紅和杜公子之問,尚有一段情愛牽纏,故此,白斌不去了,諒必不會有麻煩,只是對江英雄有點——”下面的話,雖沒有說下去,但意思已然明顯之極。

江英琳輕輕地鬆了一口氣,心說:“英琳呀,你誤會了!”只因她自聽青竹杖江皋說出玉羅剎鮑紅後,由白斌神色間,料想他或許與玉羅剎鮑紅有過能使她發生酸性作用的事情,芳心裡存了成見之故,這才這般念頭。

青竹杖江皋沒有注意到她的神態,卻體會白斌下面所沒有說的話,那意思是說:“如果你青竹杖江皋對玉羅剎鮑紅的事情,不能就此算完的話,那麼他在這個立場上,將會左右為難了。”

其實,青竹杖江皋受上代已逝無極派先師的陶冶,內心裡,本來就把這江湖上的恩怨,看得平淡之極,根本不十分重視,故此,在他已知白斌的心意後,如果白斌再感到為難的話,那將是大錯特錯的想法。

青竹杖江皋哈哈大笑,道:“白少俠,你也太客氣了,這有什麼說不得呢?江某不說白少俠對在下的恩惠,試想昨夜若非鮑姑娘從中阻止那些崆峒派的狂徒,江某今日還能有命嗎?”

敢情他此刻真的太歡喜了,故此對玉羅剎鮑紅的稱呼也政變了。

白斌聽到他又提起昨晚的事,不禁就想開口問問他們結怨的經過。

那知,青竹杖江皋又道:“白少俠,不知杜少俠可有遇見鮑姑娘?”

白斌點了點頭,道:“他們已經相偕離去,只不知此刻在那裡罷了,看來諒必不會發生意外!”

江英琳一聽白斌說完,忙道:“爹,我們進石室去,順便也說說這次的經過給白公子評評理。”

這一來,正合白斌心意,應道:“好!”不等青竹杖江皋邀請,已自跟在江英琳身後走右。

青竹杖江皋走在最後,倏的看著兩人背影,掠過一個念頭,心說:“端的是人間龍種,假如愛女能夠僥倖博得他一份情愛,實在太好了!”

他心裡生出這個念頭,致使日後極力江英琳追求不捨,竟因此生出不少禍患。

當下,白斌、青竹杖江皋和江英琳三人,連袂回到石室裡面坐下,只聽青竹杖江皋將這樁事的前因後果敘述出來。

五年前,一個秋高氣爽的早晨,青竹杖江皋親自押著一批鏢貨,由荊州出發北上,剛好來到襄陽西南的隆中山下——

驀地,“咻!”一支響箭飛空,隨著由道旁樹林奔出五匹駿馬,馬鞍上,各騎著一名大漢。這五人手中各持著不同的兵刃,眨眼間,就把青竹杖江皋正在前行的鏢車,完全擋住,並排橫立道中。

青竹杖江皋雙日一掃,眼光到處,已把五人看得清清楚楚,只見五人年紀全在三十五歲左右,由左看起:

第一人:身著藍色粗布衫襖,鷹鉤鼻,雙目尖細,目光炯炯,手中握著二環刀,正神氣十足的逼視著他。

第二人:衣著和第一人相同,卻是方臉通紅,手持的是吳鉤劍,雙目緊盯著鏢車。

第三人:穿著玄色短衫褲,臉色正和第二人相反,皙白如紙,更帶青色,和他衣著襯托起來,更是令人心生反感,手中持著一柄大芭蕉扇,敢情這就是他的兵器。

第四人:身穿白色衣衫,可是膚色黝黑閃光,配襯起來,也是難看到極點,他的兵刃是匕首尖刀。

第五人:身穿青色粗布衣衫,軀高手短,手中的兵刃是一根長鐵棍。

青竹杖江皋打量過後,身形一晃,搶到五人馬前半丈之地,手中青竹杖朝地面用力一插,半截沒入土中,冷笑一聲,神色間,根本沒有把五人放在眼底。

五人驟見青竹杖江皋上來的身法,似乎一怔,十隻眼睛齊朝他手中青竹杖看去。

“嘿嘿!原來是無極派青竹杖姓江的吧!今日咱們可真有幸得會高人了!”

敢情那中間的白麵大漢,見多識廣,故此一見青竹杖,便立即喚出青竹杖江皋的名號來。

青竹杖江皋見對方認出自己,神色不由放得較為尊重一些,思了聲,道:“在下正是無極派江某人,未知各位名諱稱呼,此來有何貴幹?”

手持吳鉤劍的人,倏的雙目又朝鏢車上一瞧,道:“我們是誰,以後你自去打聽,至於此來嗎?談不上貴幹,只望你江某人留下鏢車就可了。”

青竹杖江皋雙目又是一掃,倏的仰天長笑,道:“那真多謝各位給江某一番差事,鏢車不能留,看來這番差事,江某也不必麻煩了。”

那意思是說:“我也不想打探,這就解決你們。”

他這一番話,來人全是一方梟雄,那能聽不出來,利時,只見五人身形一縱,飄身落馬,動作神速,靈敏快捷,沒有絲毫含糊。

隨著,白麵大漢笑道:“姓江的,咱們有僭了!”說話間,手中大芭蕉扇一扇,使個眼色三見是五人齊向青竹杖江皋圍攻過去。

青竹杖江皋話方出口,早已蓄勢以待,驟見五人攻來,立時掄起青竹杖回敬過去。

眨眼工夫,以一對五,雙方已打得難分難捨,激烈非凡。

這一戰,足足打了半天光景,最後青竹杖江皋終於技高一壽,當場擊斃四人,只留下一名使吳鉤劍的大漢,負傷逃去,而存下昨夜的後患。

光陰如矢,晃眼五年,這使吳鉤劍的人,姓韋名裡,在這五年中,他投入崆峒派掌門武林八奇之一的追魂魔君的師弟宇宙道祖門下;苦練絕技直至前一個月,才偕同岑家四凶,隴海瘋客等六人,離崆峒山來武陵尋仇。

他們六名崆峒派的人物,日行夜宿,正好於昨日清晨來到武陵城,在城東的一家客棧住下,探明“永泰鏢局”的地址,便在房間開懷痛飲起來,他們藉此消磨白天的時光,而等待夜暮的來臨。

就在這時,這家客棧也來了一位白衣姑娘,正是玉羅利鮑紅。

她為著等待乾坤秀士杜永光,正好下榻於崆峒派門人的隔壁,是以無意間聽到他們的對話,雖然她並不認識這批人,但由於崆峒和雪山派有點淵源,她父親白骨怪和追魂魔君更是莫逆之交,又聽他們話中的仇敵,是和她漠不相關的無極派人物,故此在門間的觀念驅使下,她不由暗存了相助之意。

不久,夕陽斜墜,晚霞流照,紅雲如火,隨著,夜幕低沉,星月閃光,已是初更時分。

玉羅利鮑紅靜坐休息,倏的聽到隔壁態戶微響,心說:“敢情他們已動身了,我且趕緊迫去,不然,可將失去目標了!”心念即動,身形一晃,跟著趕緊飛上瓦面。

星月在天,清光溶溶,她身落瓦面,縱目四顧,果然六條身影,起落疾奔,宛如流星飛瀉,難為之駑,逕朝武陵城中心奔去。

當下,身形一動,白衣飄飛,展開上乘輕功“凌空虛渡”的身法,輕飄飄的追了下去。

眨眼工夫,只見崆峒派五人,來到“永泰鏢局”門前停下,玉羅剎鮑紅不想被六人發現,是以逕朝鄰居屋頂躍去,她身法快捷異常,一掠即逝,故此他們六人並沒發覺。

她萬才隱好身形,崆峒派諸人剛剛停落。“永泰鏢局”大門,倏的自行打開,燈光外射,已聽裡面朗聲道:“志氣可佩,江某等待多時了!”頓了一頓,再道:“請了,江某在後院恭候!”

敢情說話的人,此刻已漸向後院走去,故此聲音也是越去越遠,而低沉下來。

崆峒派六人,似乎對說話之人,能夠知道自己將於今夜會來的事,感到有點疑惑,不覺怔了一會,這才縱身進屋。

玉羅剎鮑紅聽到屋內的說話聲,杏目一瞥,順著店門朝後面沿看過去。敢情她已知後院所在,身形疾射,已朝目光所及之處,飛縱而去。

她身形一落地,急忙躍上院旁一株巨松,回頭一看,已見一個手提青竹杖的人,和一位妙齡少女走了進來,正是青竹杖江皋和江英琳父女兩人。

江英琳道:“爹!你有把握嗎?”

敢情她已知今夜來的人,並非庸手,是以連她平時最敬佩的父親,也令她掛慮。

青竹杖江皋笑道:“琳兒,你也太減爹的威風了,爹爹生平怕過誰來,何況來人還是昔年杖底遊魂。”

父女兩人,邊說邊行,到玉羅剎鮑紅藏身的巨松下,回頭一瞥,停了下來。

玉羅剎鮑紅心說:“聽來這人氣度剛強可佩,只是太過驕傲一點。”

不一會兒,崆峒派六人,已然陸續由江氏父女出來的地方現身。

青竹杖江皋道:“姓韋的,五年苦學,諒必有特出的造詣吧!”

頓了一頓,雙目一掃,又道:“人曰:‘為友雙肋插刀而不皺眉。’各位有幸而來,江某決不使各位失望。”

這意思刻薄之極,既譏笑韋裡不敢獨自尋仇,且又表示他不怕他們人多,定要令他們鎩羽而歸。

霎時,六影一瞥,搶身欺步,道:“我隴海瘋客就先會你!”

“刷!”人影一晃,韋裡倏的飛身攔前低聲道:“師弟,還怕他逃去不成!”

隴海瘋客哼了一聲,雙目一瞪,這才緩步退回岑家四凶身旁。

岑家四凶冷冷一笑,凝立未動。

“五年前,韋某僥倖留得一命,埋首苦修!”韋裡朗聲說道:“姓江的,快人快語,今夜我們再見真章,以便安靈過去逝去的朋友,不會另有他言吧!”

江英琳心知這人便是五年前,父親杖底遊魂,不由得嬌聲搶道:“你算什麼?也敢對我爹無禮,要尋仇就先問問姑娘手中兵刃!”

韋裡冷哼一聲,正待開口,隴海瘋客已然再度撲身前來,一掄手中長劍,喝道:“臭丫頭,你哇哇叫甚麼,爺陪你幾招!”

汪英琳平生幾曾被罵過“臭丫頭”這句話,柳眉一豎,腳下一跺,氣沖沖的就要撲身攻去。

“琳兒,你忘記爹的話嗎?”青竹杖江皋說著,硬生生的把她擋退二步。

原來,青竹杖江皋對於韋裡離開崆峒尋仇的事,他早在幾日前便已得到消息,故此預先佈置一切,遣開了鏢局中的人,甚至連愛女江英琳,也在那遣開的人之列。

那知,自從他愛妻林氏病故,他們父女相依為命,骨肉情深,江英琳死也不肯離去不讓父親單身待敵。一時之間,他也就無法可想,於是父女兩人約法三章,說來人武功極高,要她到時不能輕易的妄動才可。當然,她心裡雖然不服,但終於答應了,而他也才讓她留下。

這時,她雖然被他阻止退後,但手中長劍卻依然在握,哼了一聲,咬唇切齒,那形態只要他閃開一步,或半步,她必將立刻不顧一切的搶前進攻。

隴海瘋客似乎已知這戰又告吹了,竟冷然的一笑,退了回來。

岑家四凶作風一慣,依然冷笑凝立。

青竹杖江皋知道愛女性格,是以見到隴海瘋客退下之後,始閃開踏步轉身對韋裡道:“姓韋的,今夜是你先動手,抑是先讓朋友效勞?”

這一句話,恰到好處,即迫住他們不敢以多勝少,又順便再譏諷了韋裡一番。

韋裡敢情來前心念已定,也不動容,冷冷地道:“韋某再是不濟,也不會以多勝少,這點你姓江的儘可放心!”

說完,卻沒有說出是由他先動手,還是另有其人。

青竹杖江皋心說:“好呀,原來你想先用別人當先和我動手,待我真氣消耗之後,你才與我決戰。”

江英琳杏目一瞪,搶道:“這樣說來,你是先做旁觀者了。”

頓了一頓,哼了一聲,又道:“那麼你們誰有興領教,姑娘就讓你們見識見識!”

聲未落,隴海瘋客按照韋裡的安排,又欺身搶前,長劍一揮,劍走偏鋒,直朝江英琳疾剌過去。

韋裡和岑家四凶自然移浚數步。

青竹杖江皋也不再阻擋,並且也移後二步。

剎那間,中間便讓出一片場地來。

江英琳晃身避招,右手長劍一揮,猛可錯步搶前,一招“玉女簪花”,直朝隴海瘋客前胸還剌過去。

這一劍,暗藏變化,不等敵人閃避抵擋,倏的一轉,繞過正面,一掄劍影,反向對方面門斜剌。

果然,隴海瘋客撤招變式,身形隨著一轉,江英琳便又急搶偏鋒,打側面攻上。

“刷刷刷”一連三劍,狠毒迅捷,劍光如鏈,所攻之處,全是人身要害穴道,正是無極派別樹一幟的“無極劍法”。

這不過是轉眼間的事,隴海瘋客適才輕敵,一時被搶制機先,當下,冷哼一聲,長劍翻卷,回攻硬架,只見白虹飛舞,分點江英琳全身要害。

玉羅剎鮑紅藏身不露,暗自點頭,心說:“早該這樣才對。”

江英琳奮劍連衝,想要重製機先,但究竟功力火候弱於對方,於是幾招之後,也就漸轉下風。

韋裡眼見己方佔據上風,不覺會心一笑,傲慢的望起青竹杖江皋。

青竹杖江皋理也不理,雙目凝神注視愛女和隴海瘋客之戰,只因這形勢看來,江英琳將是敗在眼前,故此,他準備有變便立即搶救。

那知,江英琳連連還攻無效,且漸被迫下風,倏的嬌叱一聲,劍交左手,改使起另一種劍法,並補於右掌使出“無極掌法”,只見身形大變,一反常態,如瘋如狂,威力大增,頓把形勢改變過來,著著搶制機先。

隴海瘋客驟見對方變招換式,左劍右掌,掌勢雖然無奇,但左手劍招卻是雲詭波譎,離奇莫測,只見明明和適才所施的“無極劍法”中的招式相同,可是每在臨左刺到之際,卻又變成臨右攻來,一時之間,竟是狼狽之極。

這時,形勢轉變,青竹杖江皋固然心裡歡喜到極點,可是卻有點疑惑在心,不知愛女何以劍換左手出招,並加上右掌勁道之後,竟然威力大增,且劍勢似左實右,似上且下,更是匪夷所思。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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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14 13:59:22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事過境遷,前因應後果 兒女情長,星星伴皎月

韋裡原有的笑容倏的完全消失,心裡又驚、又訝!不知所以然來。

岑家四凶彷佛對這驟然的變化,並不感到關心、奇怪,或露出敢情已知江英琳奇異劍招的原由的神色。神態間,夥然傲慢之極,一點兒也沒有把它放在眼底。

玉羅剎鮑紅藏身巨松觀戰,卻是唯一看出江英琳左手劍招上奧妙的人;那是由於她父親白骨怪的陶冶,對各種武學的認識所得。她杏目一瞥之後,已知這乃是江英琳別出心裁,另行改變的所謂“反手無極劍法”。

心說:“你這‘反手無極劍法’,雖然別具風格,但在功力上,你卻仍低一籌,看來你也只能暫搶上風罷了,這義有什麼用呢?”

江英琳這手劍法,自從領悟之後,今夜可是首次對敵,她一連攻了幾招,搶佔上風之後,似乎也知道這種變化,只能夠處於一時而已,除非在這瞬息之間,急快的把隴海瘋客打倒,不然,那一會兒過後,也就將會重蹈前轍,處於危險之境。

於是,趁著隴海瘋客困惑狼狽之際,又是叱喝一聲,奮起平生功力,掌劍齊揮,縱橫交擊,更是疾攻起來。

隴海瘋客聲譽不談,生死關頭,那能馬虎,心裡儘管凜然驚駭,但出招變式之間,卻不敢有絲毫疏忽,手中長劍,翻卷飛舞,身形閃竄騰挪,劍勢勁道、變疾加勁,竟然在連連被迫之後,又漸漸地挽回搶先起來。

青竹杖江皋凝立在旁觀戰,但原先心裡已打定主意,決意不讓愛女江英琳插手其間,故此,一見形勢又將改變,立時一揮手中青竹杖,一招“青竹趕蛇”,倏然搶身朝隴海瘋客打去,同時,朗聲道:“琳兒,讓他知道利害就好了。”話聲間,只見杖影如山,滾滾罩去。

這一下,青竹杖江早猝然攻去,雖然口中話意是要阻止隴海瘋客,好讓江英琳及時退下達到所謂見好即收的形勢,但心意其實卻與口氣迥然不同,而是想在他發聲阻擊時,江英琳能夠趁機除去對方,少去後面激戰之勞。

果然,江英琳隨聲掌劍並攻,長劍虛刺右方,轉削左臂,右掌兇猛推出,拍擊“天靈蓋”,端的是出手如電,招式勁道宛如風雷併發,快捷無倫,兇猛無比。

韋裡、岑家四凶五人,口裡喊“糟”之聲,雖然各不相同,動作卻是一樣,疾如電掣雲馳,齊往青竹杖江皋撲去。

隴海瘋客猝然間,背腹受敵,正是緩不濟急,一個措手不及,剎時慘叫一聲,整條左臂,竟為江英琳倏然變式的,“反手無極劍法”中之“含沙射影”一招,活生生地切了下來。

慘叫聲中,風聲颯然,人影連晃,韋裡和岑家四凶兵刃掌勁齊發,勁道和速度,直若怒潮激空,閃電飛舞,已然堪堪罩到。

敢情他們已不管受傷慘叫的隴海瘋客,竟要在這一撲之間,擊斃江氏父女,併為隴海瘋客報仇。

青竹杖江皋何等人物,他早已料到必有這著,喝道:“退!”江英琳隨聲疾退,他也如同閃電般的前進。

剎那間,韋裡和岑家四凶五人,帶著凌厲的攻勢,如影隨形,立時又欺身搶進攻來。

青竹杖江皋立刻判斷出這五人撲來之勢,已含著不達目的,誓不甘休的形態;厲害到極點,不論自己父女再連連後退,都絕對不能從容避開。

念頭一掠之際,慘叫之聲又起。敢情那隴海瘋客已自先犧牲在自己人手下了。

青竹杖江皋但覺兵刃耀眼,勁風罩體,絲毫也沒有為適才的慘叫聲,呆滯了片刻的樣子,不由心中為之大駭,喝道:“滾!”江英琳和他兩人,利時,把整個軀體貼地向旁滾開了去。

這一下,青竹杖江皋和江英琳兩人的動作,快得異乎尋常,臥地滾身,全在一時間內一氣呵成,同時,只見兩人在這一滾身之間,雙雙把青竹杖和長劍,翻卷成幕,宛如平地間,驀地出現了青霓和白虹一般。

韋裡和岑家四凶五人似乎已知這一連串的攻擊之後,沒有收到效果,則再也沒有辦法藉故群毆,於是各自冷“哼”一聲,收勁停身凝立,但眼角卻不自覺的一瞥被自己擊斃的同門師兄弟隴海瘋客,暗暗的露出後悔之色,同時,更瞪眼怒視江氏父女,殺氣滿面,兇光閃閃。

就在這時,人影倏的一閃,只見從他們經過這一番撲擊之後,已經相距離開二丈左右的巨松上,迎風飄擺,宛如白鶴橫空,冉冉落下一位白衣姑娘,正是雪山派武林八奇之一白骨怪的掌珠——玉羅剎鮑紅。

在場的雙方各人,武功雖稱不上空前絕後,卻也都是有名之士,這刻驟見這白友姑娘飛墜之勢,立時發覺到她的輕功,已達即將堪稱為上格青冥的境界,學會了那所謂上乘絕學“凌空虛渡”的輕功。以此推論,其他的武功,那還有差池嗎?然而,這種武林頂尖的角色,倏然在此出現,是敵是友,全然未判,不由得雙方諸人,齊齊轉身面對著她楞然呆立。

玉羅剎鮑紅的身形,看來迂徐不迫,其實卻是快速無比,白衣飄飄,轉眼間,已落在相距他們五步之地。

她杏目飄波,嫣然一笑,道:“姑娘就是玉羅利鮑紅,怎麼樣?你們崆峒派膽怯了嗎?我助你們一臂之力吧!”

敢情她對人家送她的外號“玉羅剎”三字,也是極為賞識,故此,這才在現身表明身分之際,連號帶名一起報出。

青竹杖江皋驟聽來人來歷,心際不由得暗自叫苦,心說:“方才心喜除去了一人,卻又多出一人,並且武功更是精湛難纏,莫測高深。”

江英琳江湖閱歷淺疏,雖然不知玉羅剎鮑紅的能耐,但由於適才的身法看來,已然足夠她暗暗感到詫異,和皺眉叫苦了。

“多謝姑娘關懷,謹代師伯拜問令尊鮑老前輩金安!”韋裡說到這裡,揖手一禮,雙目往後一掃江氏父女兩人,再道:“此間姓江的,和本派之事,韋某諒還能擔待得起,若姑娘閒來無事,就不妨略為頓足觀摩!”

說著,形態間,並沒有露出感激之色,那是任何人都能夠一目瞭然,尤其是最後的一句,更是顯著的表達了出來。

岑家四凶似乎也同韋裡一般看法,心說:“我們又不需要你幫忙,你來作啥?”冷冷地望著玉羅剎鮑紅,只微微地點了點頭,卻沒有說出半句感謝的話。

玉羅剎鮑紅鑑聲察色,“哼”了一聲,暗道:“好!我就看看你們到底有何家當,能夠以一對一的戰勝人家。”

心念一動,竟決定一項念頭,她要絕對阻止崆峒派的人,以多勝少,以便挫挫這些傲慢無禮的狂徒。

青竹杖江皋是個老江湖,見多識廣,利時在一瞥間,判斷出玉羅剎鮑紅並非他們邀來的幫手,並且在此刻似乎已對這般敵人生出反感,雖然沒有即時拂袖離去,但由神態間已足可斷定她絕不會澈底的與己方為敵,直至生命交關的境界。

他立即道:“鮑姑娘,敝派素與貴派無爭,若姑娘此來只為印證敞派武學,就煩請稍待此間事了,再行指教吧;玉羅剎鮑紅芳心裡已有主見,聽了青竹杖江皋的話三見嫣然一笑並不答話。

江英琳見父親模樣,知道對這玉羅剎鮑紅頗為顧忌,如依照她平日的性格,就在玉羅剎鮑紅只笑不答的情況下,她必會立時以言相譏,但這刻她好像瞭解情境的惡劣,暗道:“縱然你如何的高強,也不該擺這臭架子!”同時,冷“哼”一聲,側目旁顧,意思是:“我就看不起你。”

“姓江的,你們無極派自然與雪山派無關,你放心吧!但我們之間恩怨,也該清斷了。”韋裡倏然開口說著,邁步上前,一抖手中吳鉤劍,示威起來。

“好!請了。”青竹杖江皋也不相讓,聲落,青竹杖隨聲一揮,一招“走馬看花”,青光勁風,“呼呼”聲響,直朝韋裡揮打過去。

韋裡這五年來的苦學,並沒白費,身形一晃,“移形換位”,手中吳鉤劍展開吳鉤劍特具的妙用,手卷劍卷,白虹閃動,也朝青竹杖江皋來勢削勾還擊。

青竹杖江皋一見來勢,全然與五年前回然不同,勁道招式,別具風格,微妙之極。當下,不敢因以前是手下敗將,而心存絲毫輕敵之念,青竹杖一收閃身再攻,展開無極派歷代獨傳的“青鸞杖法”,只見杖影如山,綿綿不絕的往韋裡罩擊過去。

韋裡見勢凌厲之極,心說:“原來五年來你也沒有白費!”利時加緊劍勢,也把看家本領施展出來,端的是又凌厲、又狠毒、又快捷、又怪異。

這時,兩人全以生平所學互相拼鬥,招式越打越疾,勁道愈來愈猛,指顧間,便已戰了二十多招。

江英琳杏目盯著戰場,那是骨肉之情,生平僅見,頓時凝神屏氣,連我俱忘。

岑家四凶眼對著青竹杖江皋和韋裡之戰,他們比不上江氏父女之情,但卻是友情和師門聲譽之關係,於是也目不轉睛,緊張非凡。

玉羅剎鮑紅在觀戰的人中,她是最輕鬆的一人了,面對激戰,視同兒戲。自然,那是由於所謂“你為你,我為我”,站在第三者的立場,所能感覺得到的。

她看著當前的激戰,就好像做師父的,在觀察她的徒弟練武對招一般,看了一會兒,忖道:“可惜,無極派自從前五代祖師青天霹靂韶和仙逝之後,便人材稀落,門下弟子竟沒有一個人能夠把他們本派至高無上的先天‘青鸞氣功’練成,不然,當今武林上就不僅只有八奇人了,看來這青竹杖江皋也是一樣,沒有練成那先天真氣的氣勁功夫,不過,以他目前的功力,看來這崆峒派的韋裡已不是他的敵手了!”

心裡想著,不覺然的嘆了口氣,難道她真的替無極派惋惜,還是對韋裡將敗之勢在嘆氣呢?

這瞬息間,激戰中的兩人,經過一陣彼此攻守之後,漸漸的由各人本身的功力火候上,分出深淺強弱的現象。敵情這戰況已經到了強存弱亡,生死立判的地步了。

驀地,聽得青竹杖江皋一聲大喝:“接著!”青竹杖掄起兇猛杖勢,一招“韋陀降杵”,隨聲疾打下來。

韋裡似乎早知這招式威猛非凡,正是和五年前一模一樣,威力一觸即發,假使他在這招之下,閃身避開,則那後面的絕招奇式,必將綿綿卷至,簡直防不勝防,只有束手待斃的份兒。

這個念頭,一掠而過,利時再也不容他慢慢考慮,除非他施出生平修為功力,與之相薩,那是再也沒有辦法,來不及了。於是,只見他冷“哼”一聲,右手一翻,一招“急浪翻舟”,吳鉤劍拼出全身功勁,直往青竹杖勁勢迎去。

這一瞬間,岑家四凶好像知道這一硬拼之後,便是韋裡抵擋不住,險著喪命之際,下由得齊露出緊張欲撲的樣子。

江英琳當然欣喜萬分,卻立刻感到必須注意岑家四凶,因情勢之變,而倏然僕出攻擊,彷佛適才的情形一般,發生不能意料的危險,利時長劍易手,蓄勢以待。

玉羅剎鮑紅卻在這時,倏地冷笑一聲,一雙清澈如秋水的眼睛,閃射出冷清迫人的神光,順著江英琳往岑家四凶環視掃去,令人一觸,毛髮悚然。

敢情她此刻芳心裡倏然起了某種念頭,只要在青竹杖江皋和韋裡之戰,沒有結束之前,誰敢輕易妄動,她則要以絕毒殺手,擊斃那違犯她心意的人,至於那令人悚然的眼波,正是證明她已經得了先天“白骨陰氣”的象徵。

果然,她杏目環顧之後,岑家四凶消洩了緊張欲撲之勢,江英琳也不由得放鬆了已蓄的勁勢。他們是怕嗎?不得而知;其實,那隻不過是一時間的感應而已。

“當”的巨響,青竹杖和吳鉤劍硬碰結實,嫋嫋餘昔,顯然地表示了這次的交擊,已到了生命交關的境界。

玉羅剎鮑紅似乎感到違背良心,作了一件不應該做的事,暗自一咬銀牙,閉起雙目,不敢再看這一聲巨響後的慘變。

但見,這一聲巨響之際,韋裡手中吳鉤劍被震墜地,面色鐵青,雙足一蹬,借勢就要往後暴退。

須知,生命相拼,招得勢,豈能相容,青竹杖江皋利時青竹杖翻揮,一招“雷震五嶽”,快如電光石火般的追擊過去。

正是生死有命,絲毫不能勉強,青竹杖這一招追擊過去,真的是間不容髮,試想韋裡還能應變,當下措手不及,一聲慘叫,一條靈魂,直朝陰間報到。

這指顧間的慘變,頓把岑家四凶驚醒,可是卻已救之不及,於是,岑大叫道:“姓江的且慢,我們岑家四兄弟領教幾招!”聲落,岑家四凶齊齊撲出,四般兵刃同時一揮,就朝青竹杖江皋進攻。

“刷刷”風響,人影晃處,只見江英琳和玉羅剎鮑紅兩人,也齊往青竹杖江皋面前撲到。當然,這是慘叫聲在喚醒了岑家的四凶的當兒,也叫醒了這二位心存不同念頭的姑娘。

三幫人的動作,全是一齊發出,如閃電,似流星,端的快速無倫,一瞥即至。

這一來,玉羅剎鮑紅武功造詣高出一籌,搶身最疾,只見她在即臨青竹杖江皋身前時,倏地一返身,輕飄飄地推出玉掌,利時把岑家四凶和江英琳五人,宛如平地倏然築起一道無形壁堵般的擋住。這是先天“白骨陰氣”沒有透出殺人陰氣時的現象,僅能夠堪堪把人逼住而已。

青竹杖江皋在那身後,輕道:“多謝姑娘,江某這廂有禮了。”那聲音一聽即知是衷心的,沒有絲毫虛偽的成分存在。

玉羅剎鮑紅輕輕地“嗯”了一聲,這聲音在青竹杖江皋聽來,但覺意味全然不同於適才未戰前的那一聲。

岑家四凶和江英琳五人,這刻好像已知必然無法搶身進前,齊齊不約而同的全撤勁停下身來。

“你們全讓開,姑娘這就領教幾手無極派的杖法!”玉羅剎鮑紅見各人停下,口裡說著,緩緩地轉身過來,和青竹杖江皋相對而立。

岑家四凶和江英琳萬人,內心裡雖然不甘願,但雙足卻不由自主的緩緩往旁移去。敢情這玉羅剎鮑紅髮出的聲吾,在她施出先天真氣的氣勁功夫後三見然別具了莫名的威力,非使他們這般作不行。

青竹杖江皋揖手一禮,道:“江某螢燭末光,豈敢獻醜,不過,姑娘若真的要以貴派武學和敞派印證的話,則江某必定真誠奉陪,並請姑娘多多指教!”

這句話,含意極深,話意中含著客氣,客氣中卻微微地露出泰然並不害怕的神氣。

玉羅剎鮑紅似乎不頤多說話一般,又是“嗯”了一聲,但眉宇間露出的神色,已足夠證明她已下了決定較量的決心,同時,緩步後退三步,這正是武林間比武較量的善意禮節。

青竹杖江皋點了點頭,道:“那麼姑娘就在掌法上指教幾招吧!”說著,緩步後退三步還禮,手中青竹杖往地面上一插,雙掌交錯當胸,“上下交徵”,正是“無極掌法”中,以守欲攻的第一起式。

玉羅剎鮑紅點頭道:“請了。”

話是請人,卻是自己先動手了,敢情這就是雪山派應那不攻則已,欲攻則先的話,所創出的特異尋常的掌法,只見她右掌一揮,一招“仙女散花”,直攻過去。

青竹杖江皋好像早知必有這一著的樣子,當下晃身避掌,施的只是“無極掌法”中的守式而已。

玉羅剎鮑紅曾經聽父親白骨怪說過,自己雪山派只才是兩百年來新興的派門,在武林間是以能夠稱雄霸道,那是全仗著先天“白骨陰氣”的功夫,和絕毒暗器“白骨回散沙”兩種奇學,但真正若在掌法和兵刃上的功夫說來,若非練成先天“白骨陰氣”之後,參透施出,則將無法與其他各大派相比擬。

於是,她驟聽青竹杖江皋欲比掌法時,便暗自叫苦,故此不客氣的當先進招,而應那不攻則已,欲攻則先的諺言。

這時,她見青竹杖江皋在自己攻擊之後,竟然只閃身而不還擊,且施出的招式,逕是不攻只守而已,於是,不胡然地感觸到她內心中,對雪山派掌法上所存的自卑感,生出一種與人不同的想法。她誤會布只守不攻的理由,是基於她曾經多次的阻止崆峒派即將群攻的場面,這才由心底發出對她的客套,而施出這種招式。

這一來,她認為青竹杖江皋瞧她不起,由小而大,更看不起雪山派,利時一咬銀牙,叱道:“好!”展開身形,以那捷速無比的輕功“移形換位”的身法,補助掌招上的弱處,瘋狂的亂攻起來。

當然,此刻她已恨透了青竹杖江皋,甚至就是此刻正在旁觀戰的岑家四凶和江英琳等人,只要心存瞭如同她想像的意念時,她也會對他們下手,直到把對方打敗或打死為止。

就是如此,還有一件值得慶幸,那是在誤會觸起她的自卑感而瘋狂搶攻的當兒,她沒有施出先天“白骨陰氣”的氣勁功夫,或那令人聞名喪膽的絕毒暗器“白骨回散沙”,不然,只怕就有一百個青竹杖江皋也敵不住了。

但是,無極派在四百年以前,武學方面是以先天“青鸞氣功”配於“無極掌法”的施出,稱雄江湖;如今,青竹杖江皋雖然沒有練成那先天“青鸞氣功”,但掌法上的造詣,卻已達出神入化的境界了。

這時,他自然沒有想到玉羅剎鮑紅,竟然會生出這種超越常理的反應,就是在她瘋狂疾攻的現在,他還是茫然不覺。他見她攻的越疾,意念間,便驅使他守得越緊,這正是人之常情,又有什麼辦法呢?何況對手的人,正在極力搶攻,如果他萬一疏忽錯手,豈不是要遭受到生命的危險嗎?

於是,雙方同以後天修為的功力,互相拼戰之下,饒她玉羅剎鮑紅如何的搶攻,在青竹杖江皋的極力守勢下,一時之間,卻也無法得逞。

高手對招,快攻穩守,指顧間,玉羅剎鮑紅已攻了一百多招。

這一百多招間,她使盡了雪山派獨特掌法中,所有進攻的招式,在這種無法取勝的當兒,她不由得沮喪自怨起來,心裡不斷念道:“怎麼雪山派不會創出一套天下無雙的掌法,就是怎地難練也好,只要是有——有——”

她心裡不斷的念著,意念間,不覺然的感慨起來,似乎雪山派已經真有了這種掌法,並且她已經練成了,覺得這刻她只那麼輕描淡寫的發出招式,便打青竹杖江皋迫得只守而不敢還擊的錯覺。

眨眼之間,她那自怨自憐的情緒,到達了最高潮,失去了判斷力,頭吾腦脹,竟把沒有的事實,假想成真有那麼一回事一般,藉以減輕心中的哀傷,於是,她對青竹杖江皋的攻勢,不知不覺的緩和下來。

這一些變化,青竹杖江皋自然沒有足夠的理由可料想得到,他立時覺得奇怪,為何她轉弱攻勢呢?

岑家四凶、江英琳五人,雖說旁觀者清,當局者迷,但她們卻也一概不知,比之青竹杖江皋更是茫然。

驀地,玉羅剎鮑紅倏覺青竹杖江皋的掌勁,增強的反朝自己壓來,昏亂的頭腦,利時搖動了她心中的慰藉!念頭一掠:“啊!我這是什麼?”只因掌法上的隱疚,妒火漸漸升燃起來,終於變成恨怒!

剎那間,她冷“哼”了一聲,四周頓時好像佈滿了殺氣一般,星月倏然變得沒有先前那般的明亮,更增添了一層陰森的氣氛;她在這刻間,已運起先天“白骨陰氣”的氣勁功夫,貫透雙臂,一招“雪山倒塌”,雙掌交併疾推而出。

青竹杖江皋原來在她勁勢轉弱時,心中覺得奇怪,不覺然地將守式上的掌勁,倏然加勁的拍出一招,以試試情況;誰知,卻因此遭受到她的氣恨,而施出先天真氣的氣勁功夫來。

當下,他但覺心神一檁,一股無形無相的陰森潛力,直襲過來,雖然已自連起後天修為的真力,猶自抵擋不住,霎時眼花神昏,再也禁不住地跌坐於地。

玉羅剎鮑紅意氣揚揚地笑了起來,喃喃地道:“掌法,這有什麼要緊,他能抵得住雪山派的先天‘白骨陰氣’——”

可笑的,她竟起了這種想法,而未曾想到如有一個人,他也練成了先天真氣的氣勁功夫時,在功夫悉敵的情形下,這掌法的招式,低了人家一籌,則將只有敗落的機會了。

青竹杖江皋倏的似乎忍受不住那先天“白骨陰氣”的透體陰氣的侵蝕,瞼色慘白的“哼”了一聲。

江英琳在青竹杖江皋跌坐時,她已見到了,芳心裡可說緊張慌忙之極,但只因為玉羅剎鮑紅反常態的長笑和喃喃數語,所吸引去了心神,如今,驟聽他的悶哼忍痛聲,剎時宛如晴天霹靂一般,只見她身形一晃,疾搶到青竹杖江皋身旁,望著他的臉孔,“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岑家四凶這刻也立時甦醒過來,心說:“這是好機會,報仇吧!”各人心裡說著,齊齊不約而同的縱身往青竹杖江皋和江英琳父女兩人攻擊過去,端的快如閃電,兇猛已極。

這一下,變生肘腋,禍起俄頃,出乎意料之外,江英琳父女情深,心裡悽楚到了極點,對周圍的一切,不用說,已經拋諸九霄天外,於是,對岑家四凶這刻的暗襲三見然的絲毫不覺。

青竹杖江皋這刻正以自身後天修為的真力,抵禦先天“白骨陰氣”的侵蝕;這意外的攻勢,他雖發覺了,卻是不能開口,同時,也因心知愛女也是沒有辦法抵禦,並且意念間,更掠過臨逝前的甜蜜感慨,他想到父女兩人,即將死在一起,永不分舍,這似乎別具風味,並且太好了。

勁風颯颯,人影連晃,眼看岑家四凶對江氏父女兩人的突襲,已將堪堪逼至!

就在這時,玉羅剎鮑紅似乎倏為江英琳悲痛的哭聲所感動,腦海間一清醒,並且掠過一種天良的念頭。剎時,嬌叱一聲:“你們做什麼!”白衣飄忽,身形疾搶,玉掌揮飛,先天“白骨陰氣”布成一道無形的氣堵,堪堪在岑家四凶即將撲至時,把他們統統逼住。

至於她會倏然的這麼做,敢情就是她獨特的性格所然,不然,絕不會在一念之間,便相差的這麼遠;須知,她適才還想把他殺之而後已呀!

岑家四凶再次為先天“白骨陰氣”所阻,收勁停身,八隻眼睛齊齊氣沖沖地瞪著玉羅利鮑槓,那神態若非他們自忖不是敵手,則將一定反目相向,一拼生死。

青竹杖江皋眼看著適才的情形,知道又是玉羅剎鮑紅救了自己父女兩人,於是,對她既傷了自己,復又救了自己,這一連串的矛盾問題,想不出所以然的望著她。

江英琳此刻也覺得有異,她的心,正如青竹杖江皋一般,不禁又訝異,又感激的望著玉羅剎鮑紅。

玉羅剎鮑紅意志似乎更堅定,自卑感消失,道:“今宵你們受傷了,我們暫且不為難你們,明曉見吧!”

她即代岑家四凶做主說了話,故此隨著轉頭對岑家四凶道:“好漢不乘人之危,我們明曉再來!”

說完,杏目朝江氏父女兩人眨了一眨,這是好意的暗示,要兩人在明晚前離開這裡,再另想辦法療傷

青竹杖江皋自然看到了,,他深深地藏在心裡,露出感激但卻無可奈何的眼波,向玉羅剎鮑紅望去。

玉羅剎鮑紅杏目一瞥,似乎得了一絲安慰,不管青竹杖江皋有什麼隱衷,說道:“走吧!”緩緩地當先走了二步,再回頭看望岑家四凶的情形。

岑家四凶心知今夜再也無法得逞,好在玉羅剎鮑紅說過明晚再來,心裡雖然千萬個不願意,卻已在玉羅利鮑紅回頭的當兒,朝青竹杖江皋狠狠地瞪了一眼,那意思是:“今晚且留下命兒,讓你們多活一天吧!”

隨著,只見岑大一晃身,搶在玉羅剎鮑紅面前,道:“鮑姑娘,我們兄弟走了。”說完,一揮手,四位兄弟陸續離開“永泰鏢局”後院而去。

玉羅剎鮑紅不想讓岑家四凶另有其他的念頭,是以,也在岑家四凶起身的當兒,猶自比岑家四凶搶先一著,相隨著離開了。

青竹杖江皋經過這一陣之後,已暫時以後天修為的真力,逼住了先天“白骨陰氣”侵體的陰氣,雙目望著離去各人的背影,和死在院中的韋裡和隴海瘋客的屍體,深深的嘆了一口氣,暗道:“人類為什麼對恩怨的事,記得這麼深重呢?又玉羅剎鮑紅對我的暗示離開之事,怎麼辦呢?”半晌,他使做了決定,心說:“我是當今無極派的唯一傳人,縱是死了,也絕不能做出貽笑於人的事!”

他決定不離開之後,使吩咐江英琳先把死去的韋裡和隴海瘋客的屍體埋葬,然後,就到後面的石室,靜靜地等待第二夜的來臨——。

隨著,第二夜的經過情形,白斌已經親眼看到了,並且親身參加。

這時,青竹杖江皋在石室中,將這一段事情,扼要的敘述出來。尤其對玉羅剎鮑紅變幻無常,使他猜想不透的性格,更加描述得詳細之極。

白斌聽完了這一切經過,不由得對乾坤秀土杜永光和玉羅剎鮑紅的情愛,暗暗感到憂慮起來,不覺輕輕地吁了口氣,那是對他們兩人的性格所發的敏感。

詩間,在青竹杖江皋敘述五年前及昨夜的經過中,悄悄地溜過,明月漸杳,星兒疏落,隨著,射入暖和的朝陽光輝,不覺得一宵已過。

突然,又是龍吟虎嘯般的長嘶,劃破了沉寂的清早。

江英琳道:“白公子,莫不是你們的‘寶兒’又傳警了。”她沒有把乾坤秀士杜永光分開,故此,以“你們”稱呼。

青竹杖江皋不知什麼叫“寶兒”,只因適才已經傳來了一聲,並又聽了愛女的話,故此沒有開口說話,雙目朝白斌一瞥而已。

白斌“嗯”了一聲,點頭道:“我去看看!”身形站起,就要朝石室外面奔去。

驀地,一條人影,已然匆匆忙忙的急撞進來,只見來人氣喘喘地,並且似乎受了傷。進來之後,雙目先朝青竹杖江皋和江英琳一望,最後落到白斌面上,露出疑惑的神色,目不轉睛的打量起來。

青竹杖江皋道:“魏標南?你們怎地兩天便回來了?”敢情這人就是青竹杖江皋手下鏢師,故此,他一見面便認出,並且連稱呼也喚了出來。

白斌見這姓魏的鏢師,沒有回話,只顧訝異的望著自己,不由得也舉目打量這位鏢師。只見他身穿青色粗布勁裝,面目眉宇間,自然流露出傑傲強悍之色,雙目微微露出光芒,象徵著他在武功上很有點根底。

江英琳見來人未答,催道:“魏師父,你沒聽到家父的話嗎?”

這一下,被稱魏標南的鏢師,似乎已聽到了,他不再凝視白斌,轉頭再往江氏父女兩人一瞥,開口說了,但卻不是回答青竹杖江皋的話,而是對白斌說。

“這位相公,敢問外面的那匹紅馬是相公所有的嗎?”他說到這裡,歇了一歇,再道:“實在太厲害了……”說著,朝自己腰間一瞥,露出疼痛的神色。敢情他之所以會說厲害,就是因為腰間為赤雲追風駒所傷了。

白斌心中一動,大概已知一二,道:“魏師父,你可是為它所傷了?”

青竹杖江皋和江英琳兩人,一聽兩人的對話,各不由得心說:“原來,那叫‘寶兒’能夠通靈傳警的就是他的坐騎,但它能傷害手下得力鏢師,到底怎麼厲害法呢?”

魏標南面對白斌,楞然地點了點頭,卻立即轉頭對青竹杖江皋埋怨道:“江鏢頭,你有事情,也該對我們說呀!雖說我們學不足用,但也多少能給鏢頭一個接應,如今,幸好局內沒有意外,不然,我們還能在江湖上走動嗎?那實在貽人見笑了。”

原來,青竹杖江皋探知韋里約人前來報仇之時,他立時遣開鏢局裡的各人,但只因當他遣開各人之際,並沒有說及事由,故此,各人在離開之後,略加思索,便覺事有蹊蹺,這守趕緊回來。

那知,他們於今日清晨趕回店前,卻見門前多了一匹神駿紅馬,而且,這紅馬竟在他們要進門之際,發動了曠世罕見的奇舉;倏地朝他們攻來,剎那間,便把除魏標南外的五名鏢師:劉天惠、張炳三、萬飛、金柏和朱由等五人,全部擊倒於地,更發出長嘶傳警。

這一來,魏標南可覺得將有意外的事發生了,當下忍住腰傷,趕緊往裡面奔來。穿到後院三見然不見一人,他也和白斌昨夜進來時一樣,連叫了數聲,直到離石室不遠的地方,這才見到四具屍體,於是爭不及待的闖進石室。

他見到江氏父女兩人無恙,這才一放心,但隨又見到白斌這位陌生人,由於外面餘悸猶存,這才先對白斌發話,等到見白斌沒有惡意,並且似乎是自己人時,這才開口埋怨起青竹杖江皋來。

青竹杖江皋這刻一聽魏標南的話,“嗯”了一聲,滿瞼露出歉疚的神色,不知應由何說起。

江英琳也為魏標南的真誠之心,感動得潸然落下淚來。

白斌知道這些事,雖然在青竹杖江皋敘述時,他沒有說出沒有告訴他們的原由,但卻能夠一想便知,不覺得默默地點頭,心裡感慨萬千,又是佩服,又是欣悅,他竟認識了這麼一位義薄雲天的朋友。

魏標南頓了一頓,又急急地說道:“喔!對了,外面的坐騎,既是這位相公所有,那我們且趕緊救人要緊,適才進來之時,還有五位夥伴被相公的坐騎踢倒了。”

江英琳搶道:“是和你一起離開的劉師父他們五人嗎?”

青竹杖江皋也暗驚道:“這是什麼馬?竟有這等莫測高深的造詣!”父女兩人齊不禁驚訝地朝白斌直瞪眼。

白斌忙道:“寶兒不知是自己人,所以撒野了,白斌這廂先對江英雄和魏鏢師賠禮。”

說著,揖手一禮,說道:“我們就去吧!”身形一飄,躍出石室,當先便朝鏢局門前奔去。

青竹杖江皋經過這一陣談話,身體已然完全復原,聲道:“我們也去。”身形一起,跟在白斌身後追。

江英琳和魏標南兩人,見青竹杖江皋已隨後趕去,剎時各喝聲:“走!”魚貫奔出石室,逕朝前面白斌和青竹杖江皋背後身形追去。

眨眼工夫,白斌、青竹杖江皋、江英琳和魏標南四人,已然相繼來到鏢局門前。

這一下,還好是在清晨時分,不然可就驚動世俗了,只見鏢局門前橫豎倒著五人,沒有絲毫外傷的傷痕,看來敢情這赤雲追風駒也會點穴的功夫,並且認穴的能力,也是精湛之極,不然,斷不會一舉便成這般形勢!

這五人,正是青竹杖江皋手下鏢師,劉天惠、張炳三、萬飛、金柏和朱由。

赤雲追風駒見到白斌,輕輕地低嘶了一聲,靠近白斌身旁,口裡咬著一卷白紙,交到白斌手中,親蜜地以頸緊擦山斌的俊臉。

白斌接過白紙,輕撫著它的頸間,讚道:“好!你幾時也練會了點穴功夫?”

赤雲追風駒又輕“嘶”一聲,那聲音一聽即知歡喜已極,假使它會說話,看來它定會告訴白斌是怎麼學會點穴的。

正是良駒配俠士,至於赤雲追風駒會武功一節,它另有一段因果,就是得天獨厚,上天特意為它創造罷了。

這一瞬間,青竹杖江皋已把五人穴道解開,救醒過來,魚貫的走近白斌和赤雲追風駒的身邊來。

白斌連忙推開赤雲追風駒,回身揖手為禮,道:“寶兒無知,冒犯各位師父,白斌這裡道歉賠禮。”

五位鏢師一聽眼前這位白衣少年,便是青竹杖江皋自洞庭扁山碧霞莊回來後,一直讚口不絕的白斌,全不由一怔,隨著露出幸會之至的神色,不住的齊朝白斌細細端詳,認清這位當代唯一得傳崑崙派衣缽的廬山真面目。

白斌見五位鏢師直望看自己,俊臉一紅,露出難為情的樣子。

青竹杖江皋忙著為各入介紹,並道:“我們裡邊坐吧!”

隨著,又轉頭對江英琳道:“琳兒,你去準備早點。”說完,當先領路,走進大廳。

白斌撞手輕拍赤雲追風駒道:“寶兒,你不要亂跑,等會兒我再來看你。”跟著青竹杖江皋和鏢師走進大廳。

這時,天色大明,陽光燦爛,青竹杖江皋熄滅殘燈,請白斌坐下,隨著,再將這次的先後經過,對六位鏢師簡單的說了一遍。

不久,江英琳把早點做好端上,各不客氣的吃起來。

江英琳對白斌已然由敬佩而生愛;剛見面時,只因不知敵友,而在交手間造成軟玉香抱的場面。試想姑娘家的玉體,豈能輕易供人擁抱,故此當她知道他是白斌之後,由於男女間所生情愫的微妙作用之下,她對他的一舉一動,不覺十分關切起來。

適才,他和赤雲追風駒親熱時,她似乎見到它交給他一卷白紙,這刻杏目輕瞥,只見在他左手白紙依然在握,不由得嬌聲道:“白公子,你手上的白紙是作什麼的?好像是信一樣呀!”

白斌“喔”的一聲,好像這才想起似的,趕緊展開手中白紙卷,又“噫”了一聲,喃喃念道:“白弟,我已見到了鮑姑娘,我們談起天山之約,她竟也要同去,只因另有要事待辦,堅偕愚兄為伴,所以不得不與你暫時分別,謹此留書見告,天山再見!”原來,這封信正是乾坤秀士杜永光留給白斌的。

鏢師劉天惠道:“白相公,可是留給你的信嗎?”

白斌點了點頭,道:“是杜公子的留書。”

青竹杖江皋道:“這麼說,乾坤秀士杜少俠可是已偕鮑姑娘另奔前程了。”

這一來,六位鏢師們頓時齊露出訝異的神色,他們不解何以乾坤秀士杜永光會偕玉羅剎鮑紅同行,只因在青竹杖江皋敘述經過時,他只簡單地說了,故此,沒有說及乾坤秀土杜永光的事。

當下,青竹杖江皋鑑聲察色,便將乾坤秀士杜永光和玉羅剎鮑紅兩人間的事,再行補充的說了出來。

白斌倏的心念一掠:心說:“這樣也好,省得寶兒一天到晚忙著追。”

心裡說著,利時記起赤雲追風駒自昨天午後,就沒有吃過糧食,說道:“敢問江英雄這兒可有馬料?”

青竹杖江皋一聽,暫時停下他正對鏢師們說及乾坤秀士杜永光和玉羅剎鮑紅的事,忙道:“有,有。”

江英琳搶道:“爹,我去拿來。”說著,杏目往白斌脈脈一飄,正是輕瞥勝千言,只見她轉身便向裡邊走去。

白斌忙道:“不敢有勞姑娘,白斌自己拿好了。”說完,身軀站起,不知是否見到適才那一瞥含情脈脈的眼波;逕跟著往裡邊趕去。

青竹杖江皋望著兩人背影,暗暗心喜,忖道:“原來琳兒果然是對白少俠已有了愛意,這敢情好,好——”

可笑的,他也不想想白斌是否也如江英琳一般,對她已生情愛,竟這般的想了。只見他抿嘴欣喜的一笑,這才繼續將未說完的話,對鏢師們說了出來。

江英琳緩步走在前面,笑道:“你要拿,你說你知道放在那裡嗎?”

白斌俊臉一紅,心說:“可不是嗎?”

心裡說著,乃是緩步跟在她的後面,只因他不敢麻煩她,而欲在她帶到地方後,自己動手拿馬料,並沒有其他用意。

片刻,白斌和江英琳兩人,各提著一桶馬料走了出來。只因他在到達存放的地方後,並阻止不住江英琳的好意之故,只見這馬料是最上等的一種,由米飯和雜糧加水配成。

江英琳愛人及馬,搶先走到赤雲追風駒身前,放下馬料桶,嬌聲道:“寶兒,你好強呀!琳兒喜歡你,肚子餓了趕快吃吧!”到底還是位姑娘家,不脫幼稚天真之氣,竟然在一匹馬前面,自稱起琳兒來。

白斌走在後面,跟她卻僅僅相距二三步,於是她說的話,他聽得清清楚楚,不由得抿嘴輕笑一聲,加緊步伐走了過來。

赤雲追風駒敢情見到來人親自來餵它,故此,輕“嘶”了一聲,算是感謝江英琳的誠意,竟然沒吃她帶來的馬料,馬首仰起望著後來的白斌,辜負了她的一片誠意。

江英琳見赤雲追風駒不吃,且又聽到白斌的輕笑,雖然那笑聲輕細之極,但一入她耳裡卻宛如平地響雷一般,“轟”的一聲,頓時紅潮滿嬌臉,低垂著粉頸,連頭也不敢抬。

耳邊傳來“嘰喳”,“嘰喳”的聲音,她知道赤雲追風駒是在吃馬料了,但不是吃自己帶來的!

半晌,才聽白斌道:“寶兒,這會兒該吃江姑娘的了。”

隨著,她只聽得“嘰喳”之聲,近在耳際,大約赤雲追風駒此刻已在吃自己帶來的馬料了,不禁粉頸微台,眼角朝木桶偷偷一瞥,暗道:“啊!果然在吃了。”

當下,杏目輕溜,眼波到處,那是眼皮上的享受,但也連到芳心裡,英俊瀟灑,宛如玉樹臨風,這種美少年那能多見,不由得更上一層樓,情愛更深。

倏地,“嘰喳”之聲戛然而停了,赤雲追風駒低“嘶”了一聲,大約這就感謝江英琳的表示。

白斌隨著赤雲追風駒的輕嘶,道:“謝謝江姑娘幫忙!”

說著,自然而然的回頭一瞥江英琳,眼光到處,觸到了基於男女間情愫的眼波,他曾經看過,並且熟悉之極,這刻竟然再次由她的一雙杏目中疾射出來,脈脈含情地傳了給他。

剎那間,青雲谷華紫雲的倩影,立時兜上心頭。三年之約,很長久嗎?不!那是短暫的,如果不去想它的話,那將宛如飄水浮萍,一瞬即至。臨別前的眼淚,是愛情到了沸點時,所生的蒸氣,永遠不會使他忘記。於是他在心中暗暗念道:“我愛她,就不能辜負她。”

他這刻心念一掠,頓時把江英琳對他的一切,就是對他付出的愛情,完全迫壓下去,那將是以後的事,他認為不必想它,就讓時間把它遺忘吧!

隨著,他竟轉而想起別的問題,乾坤秀士杜永光和玉羅剎鮑紅兩人,一見鍾情,這有什麼不對,自己與華紫雲又何嘗不是一樣呢?自然,這裡所指的一見鍾情,是指雙方一樣,而不是如汪英琳只有一方,這般的單純。

但是,他們此刻在那裡呢?他與乾坤秀士杜永光這些日來的相聚,已經到達了親兄弟般的情誼,故此,他不覺得對乾坤秀士杜永光關心起來。

“寶兒,杜兄留書要你轉交我後,他和那位姑娘往那裡去了?”他說到這裡,不等赤雲追風駒回應,又道:“當時你怎麼不喚我呢?我也好送他們一程呀!”說完,茫然的望著它,等它回話。

江英琳這時已斂起情幽幽的眼波,她不知在這指顧間,白斌的腦海中,已經想了那麼多,竟以第三者的立場,聽著他的問話,並望著赤雲追風駒,看它怎生回答。

只見赤雲追風駒點了點頭,輕“嘶”一聲,意思是說:“我有喚你呀,不過你自己卻沒有來罷了。”至於它的叫喚,便是在岑二和岑三兩人,舉兵刃朝白斌和江英琳時那一剎,它宛如龍虎嘯般的長叫喚了。

隨著,它把頭朝西邊一掉,敢情是乾坤秀士杜永光和玉羅剎鮑紅兩人,已經往西邊入川去了。

白斌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心說:“他們這一見面,必定談了很多,就如將來我見了華紫雲時,一定也有很多的話,要對她說一般。”

這時,他不由得竟如天地間最愚蠢的人,蹲立在馬旁,用目光不住的數著馬毛一般,傻楞楞地不知做些什麼!江英琳見他這樣,卻也不願打破沉寂,靜靜地伴著蹲立正他身側三尺之地,杏目瞪著他的楞相。

驀地,他猜想乾坤秀士杜永光和玉羅剎鮑紅兩人,可能會到什麼地方,在那相見之後,見白斌來後,去了那裡呢?

原來,乾坤秀士和玉羅剎鮑紅兩人,見到白斌的身形之後,經過乾坤秀士杜永光的提議,便雙雙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兩人展開“凌空虛渡”的上乘輕功,宛如星瀉電掣般的朝武陵城外落去,眨眼工夫,便雙雙落在沅江河畔。

站定身形,相對一笑,放眼望去。只見江面碧波粼粼,漁火點點,除了倏然躍出水面魚兒的聲昔外,倒也顯得十分清靜幽然。

半晌,乾坤秀士杜永光這才開口道:“鮑姑娘,我們相見,我真歡喜……”

敢情他此刻真的歡喜到了極點,故此,不知怎麼說才好,竟說得不成一句話,並且又說不下去。

玉羅剎鮑紅“嗯”了—聲,敢情她也真個歡喜之極,這才同他一般,沒有下面的話題。

時間是寶貴的,豈能讓它平白的消失,他雖是初墜情場的雛兒,卻也懂得它的可貴。他聽了她無言的“嗯”聲,心知她此刻的心情,正如自己一樣,不由得再道:“鮑姑娘——”當他叫了她的稱呼後,卻又不知說些什麼?

她這刻似乎也知道它的寶貴,提起鼓勵的語氣,嬌聲道:“杜公子,你有話儘管說呀!這周圍也夠寂靜了。”說完,大約覺得太過親熱了一點,竟不由得低垂粉頸,情怯怯,羞澀澀地忸怩不止。

“我們這次的重逢,是否也將如同前次一般的分離?”他剎時勇氣百倍的說了出來。但在心中卻暗道:“我怎麼說出這種喪氣的話呢?難道這是一對重逢的男女,應該說出的話嗎?”

她在欣悅之下,好像沒有想到這些問題,臉上一怔,心說:“不分離又將如何?難道一個姑娘家,能夠一輩子跟著人嗎?”

心裡雖然這麼想著,其實內心中的情感,卻是矛盾之極,她對愛情寧可犧牲一切,就如她答應到龍虎幫湘鄉分舵無花坪相助,最後卻失約沒有去,便是最好的例子。她又“嗯”了一聲,似是似不是,但神色間卻懊喪之極,正如一隻小動物被困在蜘蛛網中,掙扎不開一般,深深地墜入在綿綿情絲中,真的是剪不斷,理還亂,是愛是憎,是拒是迎,縈繞著她。

他看著她的神態,那一聲不知怎麼解釋,是呢?抑是不是!不由得喃喃道:“難道除了分離,就沒有其他的辦法嗎?其實,就能夠多相聚一些時候,也是好的——”

她好像也同意他的說法和想法,點了點頭,這是她對他最末一句的見解,覺得這相聚到分離的時刻,正是天地間最甜蜜的一利;正因如此,她就對即將離別的哀傷,更見其深,深得宛如無底深淵般的不見其底。

倏地,她抬頭一瞥著他,這一下,相對而望,眼光相觸,立時糾結在一起。

他也正在如她一般,直率地表露出內心裡對分離的悲哀,轉眼間,雙雙覺得在無言的悲傷中,彼此的心更接近了,情愛也更深了一層。

她倏地悠悠地道:“你此後去那裡呢?”

他喃喃應道:“我曾輿天山派陰陽童宗居平約下二年中秋之約,正因還有一段時間,所以和白公子邊遊邊走,消磨這一段悠長的歲月,你呢?”

其實,白斌對這一段時間的遊歷,豈如乾坤秀七杜永光說的一般,他必須以這段時間,充實對江湖上的閱歷。但是,如以乾坤秀土杜永光說來,則是確實如此,沒有絲毫可疑的地方。

她瞼上倏的掠過喜色,道:“那我也隨你上天山一行,不過,你得先和我到峨嵋山一趟才行,好嗎?”

敢情她雪山派和天山派之間,並沒有什麼淵源,故此才敢答應同上天山之行。但是,只因這中間另有要事,必須到峨嵋山一趟,是以在兩人全不願分離之下,便邀他同赴峨嵋山一行。

他一聽之後,似乎覺得在熱情如火之下,不必再猶豫了三見道:“好!待我留信給白公子後,我們就走!”

說完,倏的想起一個問題,忖道:“此去峨嵋山,是步行,抑是騎馬代步呢?如欲騎馬,則需和白斌商量借赤雲追風駒之事。”只因在他和白斌共同制服赤雲追風駒後,他由於將答謝白斌衡山救命之恩,在心裡已經決定把這匹罕世良駒,全歸白斌所有,故此,這刻才有這等想法。

心念一掠,於是再道:“紅妹,我們此去,是步行,抑是騎馬?”

敢情在這刻間,他已認為他們間的距離,已經到達兩相交集的地步,故此稱呼上也親熱起來。

剎那間,她但覺這一聲“紅妹”,甜到心裡,更入骨內,倏的,她想起一件事來。

記得在不久以前,就是這次下山的時候,她有一位又醜又高的師兄,那師兄深深地愛著她,他曾經也這樣的喚過她——“紅妹”,可是,如以那次的呼喚和這次相比,則一個是又甜蜜又可愛,另一個卻是又難受又可恨,真是堪稱天淵之別了。

當時,她狠狠地罵了師兄一頓:“你憑什麼這樣喚我!”這句話,端的堪稱為天地間,最使人難堪的話了。

於是,她覺得他的師兄絕對非生氣不可,那知,他卻宛如寰宇間最冷性的動物一般,絲毫也不氣怒,反而哈哈笑了。但是,這一笑,她卻看出那是陰狠絕頂的笑,笑時的神態和聲音告訴她,就如他說話一般:“好!以後就別讓我遇到有這麼一個這樣呼喚你的人,我必定把那人碎屍萬段。”

這時,她不知怎會想到這些過去的事,不由得感到好笑,暗道:“他憑什麼?我何必想這些往事呢?”

她緩緩地撞頭看天,竟然已過三更,心說:“這時光過得真快呀!”不由得嘆了口氣,低聲道:“我們步行好了。”

敢情她心裡生了錯覺,覺得這麼站著不動,時光已是過得那麼快,如果再騎馬的話,豈不是更快了。

他不知她曾經想了那麼多的事,更不知她何以在欲笑的時候,又嘆息起來,但畢竟她的答覆,已經足夠他歡喜了。於是,禁不住的說道:“好,我這就寫信叫寶兒轉交給白公子,我們就可走了。”

她一聽他連提到留信的問題,便知紙和筆的困難,忙道:“到我住的客棧去,你寫信,我也順便整理行李。”說看,嬌軀一轉,當先往城內奔去。

他見她已動身,也就隨著展開輕功追去。

不久,他們進到客棧,她整理好行李,他寫完留給白斌的信,雙雙離開客棧,來到“永泰鏢局”,將信留交由赤雲追風駒轉給白斌,赤雲追風駒的長嘶聲中,相偕入川往峨嵋山去了——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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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14 13:59:59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承先啟後,少俠睹奇功 幽林風雲,苦心造奇葩

時間,說它過得很快,卻也不然。白斌楞然對赤雲追風駒蹲立著,忽然甦醒過來,暗想:“乾坤秀士杜永光和玉羅剎鮑紅兩人,都已開始辦他們的事了,自己對江湖閱歷,淺疏之極,這也該動身闖練了。”

心念一動,就想離開武陵城往別的地方,於是自然而然站立起來,眼角微瞥江英琳,雖知她對自己已然生愛,佃他此刻似乎不需要這麼多,竟不覺得報以感謝的微笑,轉身朝廳內走去。

江英琳對白斌的一切,一舉一動。只要是對她而發的,都會深深地印在腦海心際中,故此,她在白斌微笑走進廳內的當兒,也隨後緩步走進。

這時,大廳中青竹杖江皋也將乾坤秀士杜永光和玉羅剎鮑紅兩人間的事,盡他所知道的完全對魏標南、劉天惠、張炳三、萬飛、金柏和朱由等六位鏢師講完了。自然,他所以能夠知道,就是聽白斌說的。

白斌回到大廳坐下,揖了一禮,對青竹杖江皋道:“江英雄,杜公子和鮑姑娘有事他行,白斌身負使命,亦想就此告辭,以便天山之約前,順道闖練增加閱歷。”

“白少俠才藝超人,當代龍種,武林奇葩,說闖練莫不如說利用天山之約前的時光,為江湖正義上,做點有益於天下的事來得恰當!”青竹杖江皋說到這裡,頓了一頓,接道:“正因如此,江某也不再留你,但願日後路過敝地之時,不,該是天山約了之後,如不賺陋蝸居,就請再臨敞地一遊。”

魏標南等六位鏢師也是各自連請白斌再來一遊。

白斌心裡感激,忙道:“白斌感愧交集,天山約了,定然再拜望各位金安。”

說完,倏的覺得沒有聽到江英琳的話聲,不由得俊目一瞥,只見江英琳杏目聚霧,不勝悲愁的站在青竹杖江皋身後,好像默默地說:“你就這樣的走嗎?難道就連一句美麗的謊言,也吝於施捨,須知我對你的情意,你並非不知道呀!”

其實,白斌正因知道了,才故意裝著若無其事一般,只因他已經心有所屬,怎麼能夠再動情另愛一個人呢?更何況他和華紫雲的分別,還僅僅是二個月的時光,那青雲谷別離時的情景,海誓山盟,三年之約,是何等的愛極悲悽呀!

剎時,他的內心裡,對江英琳憐憫起來,似有意似無意的點了點頭,道:“江姑娘再見了。”

說完,立時轉身往門外疾走,敢情他的點頭,就是安慰,感激江英琳對他的情愛,轉身疾走,就是說相見爭如不見,無情卻是多情,你怎能知道我的苦衷呢?

青竹杖江皋似乎有點感觸,雙目望著白斌疾走的背影,不知不覺的嘆了一口氣。

江英琳可就禁受不住的投到父親青竹杖江皋懷中,嗚咽的哭起來。

六位鏢師似乎也略微領悟兩人間的事,相對一望,亦感離愁難斷,怨起蒼天的安排,也太愚弄人了。

這時,門外傳來一聲輕嘶,隨著,便是越去越遠,最後終於馬蹄聲消失了。敢情此刻的白斌,已然騎上赤雲追風駒離武陵城去了——。

“爹只道你天賦練武的條件不夠,所以沒有將爹無法練成的本派最上乘武功傳授於你,前夜見你居然能把‘無極劍法’,另行領悟以反手施出對敵,威力倍增,爹這才知道看錯了!”

青竹杖江皋撫著懷中愛女喃喃地說到這裡,倏地哈哈一笑,轉道:“真是天意使然,英雄出少年,無極派近四百年以來,就沒有一人練得了本派最上乘的先天‘青鸞氣功’的氣勁功夫,看來這一代中,就可再出新人,和各派互爭長短,揚眉吐氣了。”

江英琳似乎想到這先天“青鸞氣功”的威力,暫時忍住內心的離愁情怨,倏然由青竹杖江皋懷中站立起來,道:“爹,我們無極派的先天‘青鸞氣功’的氣勁功夫,是否也能夠與武林各派的先天真氣的氣勁功夫相比擬!”

青竹杖江皋略微沉思,道:“這種先天真氣的氣勁功夫,在當今各派來講,雖有正宗和邪門之別,但在其本質上各俱威力,就是說萬宗歸元,同是先天真氣的氣勁功夫;爹雖因天賦的關係,沒有練成這種功夫,而不知其威力的強弱,但既是同以先天的真元練成以化氣發出,固然不會有何差別,就是縱然有別,諒也必是火候的高低罷了!”

說到這裡,頓了一頓,再道:“琳兒,本派的先天‘青鸞氣功’的練法,你師祖臨逝前,曾將秘笈傳下給爹,想自今夜起便可依法傳授給你,兩年之後,在白少俠前來之前,你也可有成就,那時再和他印證一下,便可明白了。”

江英琳聽了這一番話,芳心裡的悲怨,剎時消失得一乾二淨,絲毫不存。隨著,想到未來的遠景,那將是那麼的瑰麗燦爛,不由得嬌臉露出喜色,莞爾一笑。

青竹杖江皋眼見愛女這種歡喜的神態,恨不得趕緊天黑,而傳她那無極派至高無上的先天“青鸞氣功”的奇學,心說:“既然我要專心一志的教導愛女學那先天‘青鸞氣功’的氣勁功夫,那我就得暫時擱下鏢局的事務才可——”

他有這個念頭,立時雙目朝手下六位鏢師一瞥,道:“我們相處多年,該算是知心的夥伴了,適才愚兄所說的話,各位諒必聽到了,所以我想就此暫將局內業務,邀請各位代勞,以便專心課女,未知各位意下如何?”

這一句話說出,滿臉全是真誠的神色,但卻也沒有半點勉強之態。故此,六位鏢師在各自謙遜幾句之後,便齊齊欣然的承受起來。

江英琳連忙謝道:“有勞各位叔叔,琳兒無恁感銘,定當沒齒不忘!”說著,連朝六位鏢師躬身作禮。

這一來青竹杖江皋便自此專心教導江英琳,致使日後武林中多一奇葩,無極派的名譽重振江湖。

這時,紅日當頭,已是中午時分,白斌坐在赤雲追風駒背上,思潮起伏,街上行人的喧譁聲,對他不生作用,甚至坐下的赤雲追風駒也是一樣,他不管它要載他到那裡?他已經忘記自己騎在馬上,並且又正行走著,但覺宛如飄浮在空間,更睡在雲間一般——。

其實,這刻的赤雲追風駒並沒有展開它宛如騰雲駑霧,風馳電掣的腳程,故此斷不會使他生出錯覺。

他想:“人曰:‘姻緣的匹配,就如鎖匙開鎖一般,一把鎖匙一把鎖,絲毫不能勉強。’自己和華紫雲兩人,正是這樣,乾坤秀士杜永光和玉羅剎鮑紅兩人,何嘗又不是這樣,真的是一點也沒有言過其實?”

“但是,江英琳又是怎生說法?難道她是另外一把鎖匙,而我也變成另外一把鎖,可是怎麼可能?不過,這只是自己的立場,假使我站在她的立場時,那另外形成的形象,豈不是沒有絲毫可疑的嗎?”

想到這裡,不覺深深地嘆了口氣,把沉思的頭擅起來往前看去,心裡上就好像眺望自己的前程一般!

但是,眼光到處,只見前面是一條土石道路,自己正騎著赤雲追風駒沿著道路向前緩緩地走,他回頭一瞥,一座城池濛濛隱現,原來竟在不知不覺中,離開了武陵城足有二三里路了。

他忽覺已經想得太多,悽然一笑,暗道:“唉!那麼多的問題,不想也罷!”

其實,何嘗有如他所覺的那麼多,真正的不過是在一個“情”字上打轉而已。然而,正因這個情太過複雜,同時他對愛的經驗也確實太少之故,這才生出這種錯覺。

於是,他心裡說著,只覺頭昏腦脹的把雙目閉上,靜靜休息起來。

赤雲追風駒好像知道主人的心思,依然放蹄緩緩地走,為的是要讓它的主人多休息片刻的。

一人一騎,沿著土石路,由中午走到黃昏入暮,到達一個鎮集前,赤雲追風駒才停蹄輕嘶,喚起白斌。

白斌睜開雙目,一看大色,卻沒有為自己一閉眼間,便過了一個漫長的下午,而感到驚訝或生出其他的念頭,他深深地吁了一口氣,但覺精神奕奕,輕鬆之極。

倏地,一陣腳步聲傳來,聲音告訴他,這由後面走來的人,走得並不快,更也沒有絲毫練武的象徵。

不久,這人已走到白斌和赤雲追風駒旁邊,敢情這人對在夜色入暮,行人都恨不得趕緊入鎮的時候三見然有這麼一位白衣書生騎馬痴痴地停在道中,感到詫異迷惑,不由得頓足朝一人一騎打量。

這刻間,白斌頓為這陌生人帶回他的理智,心想:“我此刻到了那裡呢?”

心念一動,立時對陌生人問道:“這位先生,請問前面是甚麼地方?”

陌生人一怔,心說:“這太可憐了,怎地連自己要去的地方都不知道……”不由得雙目露出憐憫的神光,道:“白衣相公,前面就是石板鎮,你可是要上那裡?”

白斌沉思片刻,反問道:“你可也是入鎮的?”

這時,他在沉思之後,已知自己由武陵城一直北上,心裡感謝陌生人的指示,是以想以赤雲追風駒送這人一程,竟不由得反問這句話。

“你這人怎地這麼傻,此間只有一條路,難道還用得說嗎?”陌生人心裡誤會,暗暗說著,卻對白斌更加憐惜。

他點了點頭,卻沒有說話。

白斌在暮色漸沉之際,也沒有詳細的看清這陌生人的神態,不然,他將一定看到這陌生人此刻流露出的真情,將是天地間最善良的一面。

他微微一笑,道:“那麼我送你一程。”

陌生人驟聽白斌的話,心知自己誤會人家,正想開口謙遜幾句,倏覺眼前一花,整個身軀已然被人提起,再聽聲道:“寶兒,走!”蹄聲驟響,由緩變疾,只覺勁風撲面,“呼呼”作響,不由得慢慢將適才因驚恐閉上的雙目睜開。

眼光到處,原來在這指顧問,自己已然安安穩穩的坐在馬上,同時背後同坐的正是那位白衣書生——白斌。

他在這回顧的當兒,見到白斌對他微微一笑,似乎並無惡意的樣子,故此心中一鬆,放眼朝四周看去。但見馬跑得真快,除了不遠鎮上的燈火外,兩旁的景物,根本就分辨不出,這般景象,那曾見過,心中一懼,趕緊又閉起雙目。

這一段路程能有多長,還不是眨眼便到。白斌一勒馬韁,將陌生人送離馬背,喝聲:“走!”再繼續往鎮中奔去。

倏地一回頭,只見陌生人宛如中邪般的鵠立鎮口道中,大約是為適才驟然上馬,和赤雲追風駒的捷速腳程,所驚呆了。

白斌騎著赤雲追風駒不一會兒轉過街角,失去陌生人的身形,只見街上燈火通明,迎面便有一家客棧兼賣酒食的店號,於是來到店前收韁下馬。

這辰光正是來往客商投宿的時候,故此一落馬便有小廝前來接過,他吩咐小廝以上等馬料餵馬之後,緩步進店,在靠門座頭坐下。

正好,由於這刻正值晚飯時候,店中客人眾多,夥計們忙不可開交。白斌坐了一陣,竟然沒有夥計前來,只因他今天只吃了少許早點,故此禁不住的叫喊起來。

果然,聲落夥計已到,白斌飢餓不堪,不等夥計開口便道:“有便當的菜餚,只顧取來,順便再來一壺酒。”

那知,夥計稱是之後,竟道:“公子可是等人,那位老爺說不必等他,他已先往鶴峰鎮去了,並請小的轉告公子隨後立即趕去要緊。”

“這是誰?他怎地會知道我要來這裡?”白斌一怔,心裡說著,忙問道:“你說的老人家在那裡?”

夥計道:“他黃昏前過去了,怎麼,他不是約你在這個座頭相待嗎?”

白斌剎時驚訝萬分,暗道:“真是活見鬼,我那曾約過誰來,怎地又知我所要坐的座頭,難道這人能夠未卜先知不成!”

心裡說著,又忙道:“夥計,你可別弄錯,你說那老者怎麼長相?”

夥計一怔,顯然已經有點疑惑,雙目朝白斌上下打量片刻,微微一笑,這才肯定的道:

“不會錯,他說公子是白衣書生打扮,揹帶寶劍,這還錯得了嗎?他說要公子趕緊去,說事情要緊得很——這我沒有聽清楚,且待我備菜餚,公子吃飽也好趕去。”說完,立時離座去備菜餚。

白斌宛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心說道:“這是怎麼回事?不過,既然這樣,我去看看也好。”

這一瞬間,夥計已將菜餚端來,竟然不見有酒,心知夥計早得那人吩咐,這才不賣酒給自己。當下只因心中有了決定,也就不再多說,草草忙忙的吃了個飽,取消在此過夜之計,付過飯錢,問知老者並沒騎馬,這才出店。

這時,小廝已將赤雲追風駒餵飽,故此不再耽廷,縱身落鞍,喝道:“寶兒,我們趕路追人!”

聲落,赤雲追風駒似乎知道主人心有急事,仰首一聲長嘶,四蹄齊放,逕朝西面疾馳而去。

夜入初更,行人飲跡,正是赤雲追風駒揚威的時候,只見它放蹄如飛,快逾電掣雲行,兩個更次間,便已追出百八十里,漸漸轉入山區,白斌一瞥便知至此已是武陵山餘脈,山嶺自西南迤邐東來,到鶴峰鎮之路,至此已是二分之一半途。

白斌收韁停馬,忖道:“憑赤雲追風駒的腳程,就是當今天下輕功最快的人,也僅能達其一半而已,那老者黃昏出發,最多也僅能行上一百多里,怎地自己連追了這許久,還未追到,莫非另有捷徑入山不成。”

心中有了這種想法,不由得放眼朝前面山勢看去,但見濛濛夜色下,山嶺連綿,林木茂密,宛如綠色的浪潮一般,綠油油,茫茫一片。

驀地,一聲長嘯,劃破長空,遙傳過來。那是一個內功火候極深的人,以後天修為內家真氣發出所謂“獅子吼”的功夫,其聲聽來似乎就在附近,其實,至少還在十里以外的地方呢!

白斌驟聽這聲長嘯?以赤雲追風駒的腳程計算,心知發聲的人,此刻正在前面山林不遠之處,心說:“嘿!不久就可明白了。”坐下赤雲追風駒不必再受白斌吩咐,已然放蹄循聲追去。

一人一騎,穿進山林,快若風馳電掣,離弓疾弩,盞茶工夫,便已進到山嶺深處,白斌心中推測二、三十里的地方。

須知,這種遠處聽聲的辦法,只能測知大概地點,故此,白斌再次收韁停馬。只見人馬停立之處,林木甚密,毫無動靜,一時之間,到了地頭,反不知如何才好,若說搜查,那豈是輕易的事。

猶豫之間,不由得凝神屏氣,運起武學中所謂“洗耳恭聽”的精神功夫,靜查四周的聲息。

這一來,白斌可就旁徨無計,假設道:“敢情這發出嘯聲的人,此刻已離開此地,到了自己‘洗耳恭聽’的精神功夫不能達及的地方。”

心裡這麼想著,更是遲疑不決,喃喃地說道:“我不如再走進一點去找,還是在此等侯呢?”

倏地,“轟”的一響,同時傳來巨木倒裂之聲。

這一次,白斌聽得清清楚楚,是在西邊三里之處。只因距離不遠,在不必要時,不願為人發覺,是以,輕聲道:“寶兒,你隨後慢來,小心不要被人發覺。”

說完,一縱身,離開赤雲追風駒背上,身形借勢直穿樹梢,展開“凌空虛渡”的上乘輕功,飛躍於樹梢上,直朝西邊撲去,端的是疾逾電掣雲行,離弦疾弩,白衣飄處,一去便五丈多遠。

這時,天色已近三更,只見月亮雖然沒有十五的光輝,卻也堪堪可見半里左右的林間景物。

眨眼工夫,已然聽到有人對掌交擊,勁風呼呼,越來越響,中間還參雜細枝葉斷落之聲。敵情交戰的地方,就在此間林中,更由於交手的人,功力非凡,故此,才震得四周枝葉斷落聲響。

“嘩啦”之聲,倏的響起,竟然又有一棵樹幹,被交戰者的掌風震斷了。

這一瞬間,白斌已然到達鬥場,且將身形隱藏在樹幹背後,半晌,才緩緩抬頭看去。為的是怕此間另有別人,更交手的人,竟然能夠以掌風震斷樹幹,其功力的火候已夠想像了,至少對聽覺的精神功,已達出神入化之境。

眼光到處,不由暗暗稱讚,暗道:“這兩人的內功火候,看來似乎猶比青竹杖江皋勝上兩倍有餘。”

但見,前面正是一塊丈方的林間草地,四面林木環繞,中間卻是綠單茵茵。然而,卻因此刻變成戰場,故此枝葉零亂飄散,更有兩棵雙手合抱般大的柏樹,倒塌其間,不然,倒可稱得上是一片幽境。

這時,草地上正展開著一場龍虎鬥,蒙朧月光之下,一紅、一黑兩條人影互相交擊。定睛一看,正是一名穿紅衣的道士和一位黑衣打扮的道姑,兩人身上似乎都帶有奇門兵刃,但卻沒有使用,而僅以雙掌拼鬥。

白斌一瞥之後,心中擊道:“這是那一字號的人物,竟然做道士也有穿紅衣的?夥計說的老者不是這道士,自然也不是這道姑,然而說的是誰呢?”

就在這時,“砰”的一響,紅,黑纏鬥的身形,倏的隨聲分開,暫時面面相對佇立,沒有立即再行相拼。

原來,他們在這頃刻間,硬拼了一掌,故此,正調氣察看自己是否在這硬拼之間,有無損傷。

白斌心裡想著事情,不見有點分心,是以驟聽“砰”的聲響,剎時又凝神朝紅衣道士和黑衣道姑看去。

黑衣道姑大約已知這次硬拼,雙方均未負傷,竟道:“重虛叛逆,我清靈道姑以全真派掌門的身分,看在你與我交手之間,沒有偷用別派武功,以及當年同門之誼,暫且饒你一遭,但需速速離開中土,不然下次再見之日,必以本門‘一陽指’的功夫,取你性命!”

白斌驟然一聽,心說道:“原來這兩人是全真派人物,且又是師兄弟。敢情這紅衣道士叛離師門,而今師父已死,由這黑衣道姑接任掌門之職,卻因紅衣道士另有企圖,故此和黑衣道姑交手起來,但只因黑衣道姑猶念昔日同門之誼,不忍痛下殺手,這才說話勸他。”

“但是,這種‘一陽指’的功夫,師伯的記錄中有載,自己曾經讀過,那是一種先天,後天都可修練的功夫,假如練成以先天真氣發出,則威力足可與各派的先天真氣的氣勁功夫,互相媲美,分庭抗禮。可是,這種功夫在全真派說來,除去創派的前三四位已經仙逝的掌門人外,近五百年來,可說沒有一人真正練到能以先天真氣發出的境界。不知這位道姑是否已經練到,可惜,她此刻沒有施出之意,不然倒可開開眼界!”當然白斌是以能夠知道得這般清楚,就是隻因在崑崙派彌陀僧的記錄中,有著十分詳細的記載之故。

紅衣道士重虛道人“嘿嘿”冷笑兩聲,可是,卻突然地易笑為哭,嗚咽之聲頓起,只覺哭聲悲悽之極,連連不斷。

利時,藏身樹幹背後的白斌,只覺莫名其妙,看來他若非旁人,不想讓人發現的話,則將立時現身問個原由。他心中狐疑,暗道:“好好的,這又有什麼好哭?”

這顧盼間,清靈道姑臉色一變,卻笑道:“你以為這西藏派的‘迷魂之聲’,能夠對我發生作用嗎?”

說者,連連嬌笑起來,但聽這笑聲,宛如十八,九歲的姑娘嬌笑一般,清脆動人,嫋嫋不絕。

“哦!原來這重虛道人就是叛師投入西藏派門下,無怪才穿著紅色道衣,假使這清靈道姑沒有說出,敢情我將二輩子也想不出來。”白斌心中一動,暗道:“但這所謂‘迷魂之聲’的功夫,莫非就如中士的‘奪魂魔音’一般,有著異曲同工的妙用!”

須知,白斌練的是先天真氣的氣勁功夫,就如上次在無花坪龍虎幫分舵時,乾坤秀士杜永光和金環瘟君詹天倫交手之際,那金環瘟君詹天倫的“金環十八式”中,就暗含“奪魂魔音”的功夫,那時他何曾知道,又何曾對他發生作用,故此,這刻在感到狐疑中,如非聽到清靈道姑的話,還不是宛如上次一般,茫然不知。

但是,縱然如此,心中卻乃感到狐疑,只因雖知重虛道人的哭聲是西藏派的“迷魂之聲”,卻想不透清靈道姑回出的笑聲,又是那一門的功夫?故此,趕緊凝神屏息的注視他們的戰況!

原來,這西藏派“迷魂之聲”的功夫,正和中土“奪魂魔音”的功夫,同具有一般使人喪魂失魄,甚至因而喪命的效力,但這隻能對沒有練武的人,和練後天內家功夫的人,產生其別具風格的能力;相反地,對練有先天真氣的氣勁功夫的人,也就不能發生作用。

這時,只見清靈道姑縱聲喜笑,笑聲中宛如春風和暢,笑氣馨芳。重虛道人卻是無淚悲哭,越哭聲越大,其聲愁盡慘極,迴腸百轉。若旁觀聽聞之人,不知他們正以精神上的絕妙修為相鬥的話,則必然以為是兩個寰宇間最瘋癲的人,於此間縱聲哭笑而已。

倏地,重虛道人的哭聲轉低,越哭越弱,到了後來,竟是聲若遊絲,似斷似續,更加顯得悽惋之極。

白斌藏身旁觀聽聞,只因練就先天真氣的氣勁功夫,故此,雖然聽出其聲的悽楚,卻因見不到眼淚,更是茫然不覺。

清靈道姑可就不同了,須知她此刻用以對抗重虛道人的笑聲,乃是在接任全真派掌門之後,知道重虛道人另投西藏派的事,更知西藏派有這麼一種“迷魂之聲”的功夫,這才在某種因果下,觸類旁通,獨研出來的所謂“置若罔聞”的功夫。其妙用是在當作沒有聽到中,以自己內功的修為,另發出一種聲音,用以搗亂對方的情緒,使對方在施用無功的情況下,自其飲聲收起。

那知,重虛道人投入四藏派的十數年光陰,並沒有空白荒廢,故此清靈道姑在這低沉若虛的“迷魂之聲”下,她那“置若罔聞”的功夫,頓時失去一半效力,此消彼長,也就漸漸露出抵擋不住的神態。

重虛道人這刻敢情已知清靈道姑的情況,利時臉露喜色,更將那“迷魂之聲”的哭聲壓得更沉更虛。

白斌自身沒有感受,自然對重虛道人所練“迷魂之聲”的威力,並不十分詳細,這刻一瞥重虛道人露出笑容,還以為他抵擋不住,因而被迫轉低哭聲,更差點被清靈道姑牽制,這才露出笑容。

清靈道姑驟聽重虛道人再次轉變聲音,心知已到最後關頭,自己神魂即將喪失之際;暗道一聲:“不好!”拼著喪命也要給對方受傷,倏地身形一晃,雙足不動,一提真氣,就要大笑一聲。

就在這時,東邊倏的傳來一聲,宛如龍吟虎嘯的長嘶,響澈雲霄,聲中似乎另帶一種魔力,剎那間便把重虛道人即將戰勝的“迷魂之聲”的威力功效,融和消失得一乾二淨。

“怎地寶兒在這時突然長嘶,莫非遇敵不成!”白斌只因一聽即知赤雲追風駒在長嘶,故此心裡說著,不覺就要棄去一看究竟,但是在臨走前一瞥鬥場,也就使他捨不得離去。自然,這中間他相信赤雲追風駒不會這麼快就敗下,故此認為第二聲傳來時,再去還是不遲。

清靈道姑千鈞一髮之間,驟然遇此千載難逢,舉世無雙的機會,利時一咬銀牙,“哼”了一聲,叱道:“我若再容你猖狂,也枉身為掌門人了。”聲落,雙手齊握,左、右各剩食指,左臂一捲疾吐,食指閻已然生出一股銳細的勁風,直朝重虛道人“玄機穴”點划過去。

這一下,施的正是全真派絕學“一陽指”的功夫,可惜清靈道姑依然未能練到以先天真氣的氣勁功夫發出。饒是如此,聲勢之大,已是非同小可,宛如怒潮激衝,狂風掃葉,威猛無倫,凌厲已極。

重虛道人冷“哼”一聲,隨聲身形一盤旋,倏的趺坐地面,雙膝一盤,瞑目垂首,狀如坐禪,雙臂隨著迴環舞動,轉眼間,便把清靈道姑的“一陽指”勁道抵住,清靈道姑雖是見多識廣,卻也不由一怔。

當下不敢大意,右臂一捲,左、右雙手並用,連環不絕的逕往重虛道人擊去,勁道之猛,更勝過適才數倍。

敵情她對重虛道人此刻施出的功夫,生平不曾見聞,故此,使她不得不慎重一些,加勁施出。

重虛道人對清靈道姑約攻勢,好像毫無所覺,乃是瞑目垂首,無動雙臂;可是,他背後四周,就如都有眼睛一般,不管清靈道姑從什麼方位點擊過來,他雙臂一揮,就能恰好從容的把來勢消卸擋住,並且勁道越來越強,竟然大有蓋過清靈道姑之勢。

顧盼間,清靈道姑神色倏的一緊,似乎察覺她的攻勢被封,而且隱隱生出一股反擊之力,攻勢愈猛,反擊之力愈大,他那雙臂雖是緩緩揮動,卻宛如在面前四周布成一道銅牆鐵壁一般,摧之不毀,攻之不入。

利時,變招換式,攻勢催緊,直把“一陽指”的精妙招式,完全搬出。只見雙指來無蹤去無跡,用力雖沉,卻無聲息,大有非令人束手無策不可的樣子。

重虛道人卻是如舊應待,並沒因清靈道姑“一陽指”的去勢,變得無聲無息,而露出應接不暇之態。

但見眨眼工夫,兩人便已戰了五十多招,勝負之數,猶然未知,正是棋逢敵手,將遇良才。

白斌這刻身在樹幹背後偷看,心中歎服不已,暗道:“這兩人的功力火候,我若沒有施出先天真氣的氣勁功夫,只怕還要略遜一籌。但是那重虛道人施的又是那一門的功夫,又奇又怪,看來只怕師伯當年也是不知有此種功夫,不然,斷不會在他對天下各派武學的記載中沒有提起。”

原來,重虛道人施用的功夫,乃是印度的“瑜伽功”,再配以西藏派“迴環臂”的功夫,而成的一種上乘內家功夫。只因十年以前,西藏派的武學中,並沒有這種功夫,故此,饒是崑崙派彌陀僧淵若湖海,對各家各派的武學,無一不知,卻也無法預知西藏派會在他死後創出這種怪異絕倫的武功·也就無怪白斌不知了。

白斌心裡說著,雙目乃不瞬的逕往清靈道姑和重虛道人看去。

眼光到處,只覺這一陣過後,激戰的情勢,似乎已經有變化。但見重虛道人兩臂迴環舞動之勢,越舞越緩,彷佛力有不勝的樣子,神色間,也顯得越來越緊張,本來悠悠閉著的雙目,也不覺得微微睜開。

白斌經過這一番觀察,心裡已然對重虛道人的功夫明白起來,固然,他並不知重虛道人施展什麼獨門功夫,不過已知重虛道人的手臂,舞得越緩,便是功力越運越深,雙臂發出的勁力,比揮得急遽時,不知要大出多少倍,正因如此,察顏辨色,已經知道清靈道姑勝在不遠了。

心念一掠,不由得便朝清靈道姑看去。只見她這刻神態已變,失去適才緊張之色,變得安祥之極,彷佛若無其事一般,口角之間,竟宛如一個人偶然想起得意的事,笑意便不自禁的上到唇邊一般,微微含笑。雙手食指伸縮自如,逕朝重虛道人全身要穴,點劃不已。

驀地,重虛道人一聲慘笑,坐地的身形倏起,翻個筋斗,身形倒豎,以頭觸地,位置雖不換,但卻連朝天的雙足也舞動起來,變成四肢齊揮,回舞不絕。

原來他覺得光以雙臂不夠應付,故此,連雙足也搬上相助。

這一來,白斌更是迷惑不知頭緒,暗道:“這又是那一門的功夫?”

清靈道姑驟覺對方勁道增強,雙手微頭,柳眉一皺,唇邊笑意頓斂。只見她似乎亦覺光以雙手“一陽指”的功夫,已經不夠應付對敵,雙袖一抖,連同“一陽指”的招式,疾揮施出。利時,一招間兩種勁道併發,威力倍增,以袖拂出的,正是江湖上所謂“鐵袖功”的功夫。

這一下,重虛道人和清靈道姑兩人,同以兩種不同的身法,施出兩種武功,故此雙方彼此勁道倍增,雖然沒有以先天真氣的氣勁功夫相拼時,來得兇猛凌厲,卻也把力丈以內的巨木,搖撼得簌簌葉落不已,就連白斌也感到勁風撲面生涼。

你道重虛道人這套倒豎且以雙足加勁的功夫,又是什麼功夫呢?

原來,這功夫乃是和前面的功夫一般無二,以印度的“瑜伽功”,配以“迴環臂”施出,更多了一種與“迴環臂”異曲同工的所謂“踢天腿”的功夫而已,可是,它的威力卻因此增加一倍有餘。

這時,白斌驟覺勁風撲面,先天“玄幽禪功”已然自生妙用,頓把撲面的凌厲勁道消卸,依然凝神注視戰況。

重虛道人眼見清靈道姑身法已變,補以“鐵袖功”挾擊,心中利時加緊提防,雙目也立即睜得大大,眨也不眨。半晌,又過了二十多招後,兩人互相拼鬥的形勢,已經又有新的變動。

重虛道人只覺清靈道姑每發一招,自己發出的勁力,便被迫得搖搖晃晃、動動盪蕩,頗有被反彈自攻的模樣,正如適才自己迫清靈道姑一般。正是不知不懼,知者更懼,利時,神色間,又覺得緊張起來。

清靈道姑笑容再露,出手之際,更是加猛勁道,指袖併發,正是得手而不饒人,越逼越緊。

不一會兒,白斌只見重虛道人由緊張變成慌張,更是狼狽不已,衣裳盡溼,汗珠宛如黃豆粒般大小,一顆顆地倒流透發染地。若非地上長滿青草,則定可瞧出他頭低下地面,已經染溼二尺見方之地。

倏地,清靈道姑喝道:“倒!”左右雙指、雙袖齊齊拍出,勢若排山倒海,山崩地裂,直朝重虛道人撞去。

這一下,正是她兩種功夫的全身勁力,故此,一發之勢,迥異平常,凌厲得無以復加。

重虛道人倒豎地面的身形,連晃兩下,觸地的頭,往下努力一壓,應道:“不見得!”

敢情這叫不見棺材不流淚,故此竟以“落地生根”的功夫,把全身修為功力,貫注頭頂,勉強硬生生的抵擋。

清靈道姑一錯愕,暗道:“好!反正要你生命,就是追你自殺也是一樣!”指袖再次推出,勁道絲毫未減。

眼看重虛道人的頭,漸漸往土內插進,只要清靈道姑再發出一招,則整個頭部全將入土喪命矣!

倏地,“砰”的一聲,重虛道人入土頭部連身倒飛拔起,清靈道姑身形往後暴退,身軀晃了兩晃,這才拿樁站穩。

白斌驟然一見,大為詫異,暗道:“這清靈道姑明明即可取勝,何以又忽然放鬆,且身形似乎被震搖晃,難道這重虛道人突然飛起的身法,又是一種厲害的武功不成。”

顧盼間,重虛道人飛空的身形,已然落地,卻不再是倒豎的模樣。同時,“嘿嘿”兩聲冷笑,兩條人影直搶到重虛道人身旁,分左、右並立。

清靈道姑似乎早已料到必有這著,雙目一掃,冷“哼”一聲,可是神色間,已然凝沉慎重起來,敵情她已知來人的厲害,故此這般不敢絲毫大意。

白斌心說:“原來是這兩人突然出手相助,還道重虛道人另有法寶。”

心裡說著,眼光到處,競不由得脫口“噫”了一聲。

原來,兩人正是一老一少,那老者正如白斌在石板鎮飯店裡,聽自夥計告訴他一般,只見老者身穿黑綢棉襖,長及拖地,雙掌微抬於腰際,手掌鮮紅如血,好像剝開了皮一般,在淡淡月色下,更是分外鮮明。正是象徵這位老者已經練就邪門“血神掌”的功夫,且功夫火候十分精湛。

少年一身白衣書生打扮,背插長劍,全然和白斌一般無二,所不同的只是神色間缺少自然英秀的氣質,和長劍柄端隱隱可見的三個金鈴。故此無怪白斌會不由自主的“噫”出一聲來。

白斌俊目一掃,“噫”了一聲之後,暗道:“原來夥計看錯人了,竟把我誤當是那少年。”

心念未落,只覺神光一掠,老者、少年、重虛道人和清靈道姑四人,齊齊露出驚訝的神色,逕朝這邊看來。

原來他們此刻心中,正暗暗稱奇道:“怎地這地方還有別人,而自己竟沒有發覺?”不然怎會露出這般形態。

須知,當前四人,全是當今武林中頂尖的角色,尤其這老者和少年,更負盛名。

這時,重虛道人和清靈道姑兩人,只因認為這出聲的人,無論是在適才拼鬥時,或恰好偕同老、少兩人而來,郡有足夠的理由,因分心而未發覺來自我辯白,於是,兩人在顧盼間便已回覆原有的神態。

然而,這老者和少年兩人,可就大不相同了。

原來,龍虎幫總舵於五個月前,接到重虛道人的信,信中的意思是說:“如今,全真派最上輩的人物,除掌門人清靈道姑外,便是他了。如果,龍虎幫能夠助他把清靈道姑除去,他便將在接任掌門之後,要把全真派併入龍虎幫,和龍虎幫並肩除去其他各派,獨霸武林。”

這一件事,在龍虎幫幫主天地日月叟司徒轅說來,真可謂是莫大的喜事,便自然答應重虛道人的請求;而重虛道人便也就自西藏偷偷地回到中土。

隨著,重虛道人復於兩個月前,再次去信龍虎幫總舵,告知天地日月叟司徒轅趕緊派人來武陵山通往鶴峰鎮的山林中相助完成所約。同時,也去信嵩山全真觀約戰清靈道姑,原因是掌門之職的關係,地址正是和龍虎幫已經約定的地方。

於是,天地日月叟司徒轅接信之後,便派這一老、一少前來相助重虛道人除去清靈道姑。

這中間,老者奉命先行,少年隨後約定於石板鎮飯店相會。那知,老者等待不及,這才留言夥計傳言給少年,卻不巧的遇到白斌前來,陰陽差錯,夥計誤傳,而使他們圓滿的一番心計,因此破裂,另成一段因果。

這少年,在白斌離開石板鎮的片刻,便已到達,夥計一見心知適才誤傳,故此不敢提起這事,只將老者留言傳告少年,少年得知之後,便利時趕來。

正因如此,白斌在赤雲追風駒的捷速腳程下,竟反而當先到達,趕在前頭,當先欣賞了這場奇異的拼鬥。

這當兒,少年和老者兩人,也已經相會到來,但可惜卻為赤雲追風駒看見,一聲長嘶把兩人引開一段路程,耽誤了一點時間。遠好兩人在找不到發出長嘶的赤雲追風駒後,趕緊來到約定的地方,這才救下重虛道人性命之危。

你道這兩人是誰?在龍虎幫的地位又如何?

老者——屠命生卓洛,乃是龍虎幫總舵刑事堂副堂主,“血神掌”的邪門功夫,怪異之極,掌風發熱,觸人即斃,十數年來從未遇過真正敵手。

少年——金鈴瘟君耿釗,乃是天地日月叟司徒轅四大弟子之一。天地日月叟司徒轅四大弟子以紅,白、黃、青四色服裝順序排列,武功也是由上而下,這金鈴瘟君耿釗排行第二,練成外家絕頂“混元功”,猶比在無花坪跟乾坤秀士杜永光拼鬥的金環瘟君詹天倫高出一籌。

這時,金鈴瘟君耿釗和屠命生卓洛兩人,驟聽白斌因訝異發出的“咦”聲,心知必是和適才那聲長嘶有關,於是,兩人臉色的難看,氣怒的程度,絕非重虛道人和清靈道姑兩人所能比擬。

屠命生卓洛“嘿嘿”冷笑,喝道:“何方高賢,且出來見識見識!”

說完,雙目瞪著清靈道姑,那意思是說:“原來你還約有能人在此埋伏。”

清靈道姑心裡有數,她何嘗邀約幫手,但此刻驟聽對方心存這種意思,倒也真希望來人是為幫助自己,於是,見屠命生卓洛瞪著自己,便裝著極其泰然的樣子。

金鈴瘟君耿釗不管他們,雙目逕朝白斌藏身之處,連連逼視,同時露出傲慢的冷笑。

重虛道人先驚後喜,這刻又憂慮起來,暗道:“希望來人不要比自己的幫手高強才好?”

白斌心知已被發覺,雖不知來人是誰,武功如何,但卻因對清靈道姑已心生好感,更生出同情心和正義感的念頭。於是,不等屠命生卓洛說完,便微微含笑緩步走出,形態間,閒逸從容,絲毫不帶橫傲之色。

他雙目一掃重虛道人、金鈴瘟君耿釗、屠命生卓洛三人,笑道:“各位真是雅興不淺,白斌一時失聲驚動各位,遠望各位見諒!”

清靈道姑驟聽白斌之言,剎時驚喜交集,說不出話來,只因白斌洞庭退陰陽童宗居平的事,她已有傳聞,更看來他已有相助自己之意;不由得心說道:“敵情他已對適才自己的一切,已然明白了。”

屠命生卓洛怔了一怔,揉揉眼睛,似乎不相信傳聞中的白斌,竟然是這麼一位年輕英俊、瀟灑的少年。

金鈴瘟君耿釗就如白斌適才見到他一般,詫異中,就多帶了一番憂慮。原來,在他此行之前,遇到金環瘟君詹天倫,得知湘鄉無花坪的事,故此,他見到白斌雖然不懼,卻擔憂著乾坤秀士杜永光同時出現。

心中一動,就想先打敗白斌,再對付還未出現的乾坤秀士杜永光。竟朗聲道:“真人不說假話,快人快語,你既為助全真派掌門而來,我金鈴瘟君耿釗就先見識見識,順便算算無花坪的舊賬。”

聲落,“叮噹”三響,金鈴劍隨聲出鞘,只見金光一閃,挾著鈴聲已然身劍齊至,直朝白斌刺到。

這一招,金鈴瘟君耿釗雖然沒有施出外家絕頂“混元功”的勁力,卻由於此招乃是天地日月叟司徒轅精心所創的“金影劍法”中,所謂“金影吞屍”的絕招,內中暗含三個變式,端的凌厲之極。只見他金鈴劍一指,疾如電掣,三個變式全然發動,宛如三朵金花,驟然自平地飛起,齊往白斌罩去。

白斌聽到“無花坪”三個字,和“金鈴瘟君”的外號,立知不能善罷,早已蓄勢相待。這刻眼見金鈴劍刺到,勁勢非凡,雙手空空,那敢迎接,利時身形一晃,倏然平地拔起五丈,“伽藍劍”劍光一掠出鞘,整個身形隨即停在半空,不上不落,施的正是崑崙派秘技“神龍盤空”之式。

他停在空中,故意挖苦金鈴瘟君耿釗,笑道:“耿香主,既要賜教,白斌自當捨命奉陪,但又何必——”

金鈴瘟君耿釗一招落空,羞怒交集,未等白斌說完,已是按耐不住,金鈴劍一抖,雙足一瞪,剝身合一,外家絕頂“混元功”貫注劍端,再次進招騰身追擊。

白斌未料金鈴瘟君耿釗竟會拔空追擊,但覺身形一蕩,已知對方施出“混元功”勁力,不敢怠慢,身形趕緊借勢輕飄飄地再升高三丈,避開劍招,突然一翻身,施出“崑崙十二式”中,“神龍入水”之式,疾落到清靈道姑身旁,只見神態從容閒逸,依然微微含笑。

金鈴瘟君耿釗逼落白賦,身形凌空一轉,也往屠命生卓洛和重虛道人身邊落去。敢情他心懼白斌趁勢偷襲,故此這般作法,以便萬一有個接應。

這一下,白斌和金鈴瘟君耿釗兩人,已經交換兩個照面,一攻一閃,快捷凌厲,乾淨利落,竟是未分勝負。

白斌暫時不管對方三人,對清靈道姑道:“崑崙白斌,拜見全真掌門人,今日之事,白斌強行插足,還望見諒!”

清靈道姑忙道:“白少俠義薄雲天,洞庭之舉,震動寰宇,今日貧道幸蒙前來相助,謝之猶不及,若少俠恁地說項,則貧道慚愧死矣!”

金鈴瘟君耿釗身形落地,便想再次進擊,可是驟聽白斌對清靈道姑說的話,其意似乎只有他一人來的樣子,於是暫時按住,等到清靈道姑回話,這才邁步上前,欲邀白斌堂堂正正較量。

那知,重虛道人已搶步指著白斌道:“喂!你這小子別管閒事,不然——嘿嘿!”雙掌翻起交錯當胸,下面的話,雖然沒有說出,卻已足夠明瞭他是不懷好意。

原來他剛從西藏進到中土,未曾聽過白斌洞庭退陰陽童宗居平的事,且適才又只見白斌閃避,更心念間認為金鈴瘟君耿釗也不過是後輩高手,並無出眾之處,於是便把白斌估計很低,這才傲慢的罵戰。

白斌微微一笑,理也不理,大約這叫君子不鬥口,對重虛道人自恃有了靠山的傲慢舉動,不屑一顧。

金鈴瘟君耿釗似乎已知重虛道人心意,冷“哼”一聲,心說:“好雜毛,你這不是連我也瞧不起嗎?”心裡說著,對重虛道人憎惡起來,不由得就想給他吃些苦頭,竟沒有說話阻止,或作其他的表示。

屠命生卓洛卻趕緊搶步阻道:“此人與本幫有點恩怨,等下耿香主自會解決,煩請道長暫退一下。”

重虛道人知道屠命生卓洛在龍虎幫的地位,如今一聽和屠命生卓洛同來的少年,正是天地日月叟司徒轅四大弟子之一的人物,不禁一楞,斂去對白斌那種輕視舉態,但卻仍倔強的哼一聲,才和屠命生卓洛退下。

清靈道姑禁不住的“噗嗤”一笑,那意思是譏笑重虛道人有眼不識泰山,狐假虎威的舉動。

金鈴瘟君耿釗見重虛道人退下,他是此行的代表者,當下便把來意說出。對清靈道姑道:“全真派掌門人,這番事由諒你也必明白,耿某說一句話,請道姑想一想,並作真確的回答。”

頓了一頓,接道:“如果道友能將貴派掌門之職辭去,讓給重虛道長,則此後貴派的事,及道姑的事,本幫絕不過問,而道友也可由此清閒的擇地隱居悟道,不然,事清的演變,諒耿某不說,道友亦會想像得知了。”

說完,臉色冷然的朝清靈道姑一瞥,倏的轉頭向白斌看去。舉動間,正如告訴白斌說:“如果清靈道姑答應他的際件,則你便是自蹈羅網,孤掌難鳴了。”

白斌置若無睹,閒逸飄然的佇立一隅,心說:“你真是枉費心機,清靈道姑絕不會答應的!”

“多謝貴幫與耿香主的關懷。”清靈道姑已道:“只惜敞派自創派以來,掌門之職均由上代掌門人臨死之前傳命,至今歷傳八代從無更改,故此,貧道縱然有心,卻也不敢違犯歷代法規,於是貴幫對敝派的好意,貧道只好心領。”

金鈴瘟君耿釗利時冷笑兩聲,暗道:“我何嘗不知你全真派門規,只是如今偶然多一強敵,這才鄉此一舉,你道這般說法,就能擺脫此際和以後的事不成。”

屠命生卓洛性格似乎鉸為急躁,竟道:“你小小全真派掌門,竟膽政不聽本幫的主意,來!我屠命生卓洛龍虎幫刑事堂副堂主,就此代本幫幫主執法,看看一派掌門,究竟有何能耐,竟敢反對本幫主意!”

說著,一揚鮮紅如血的雙掌,意氣揚揚。邁步上前示威,那形態之傲慢程度,足可說根本就沒把清靈道姑放在眼底下。

清靈道姑一派掌門,那裡忍得住屠命生卓洛這種侮辱的挑戰,利時,冷“哼”一聲,雙手指頭一握,只剩食指,嬌叱一聲:“好!”右手疾出,食指如戟疾點,施的正是“一陽指”的看家本領。

屠命生卓洛身形一側,右掌一揚,還攻過去,看來相距半丈,掌峰卻已倏的拍到清靈道姑胸前,正是“血神掌”的功夫。

清靈道姑何等功力,她所發的“一陽指”功勁,雖說兩人尚距一段間隔,卻也非同小可之事,但屠命生卓洛竟然能夠閃避,並且迅速出格還擊,這怎能不使她驚訝萬分!

但見眼前紅影閃動,屠命生卓洛通紅如血的手掌,已然拍到胸前,出招如電,掌勢飄忽,更自然帶著“血神掌”迥異凡響的妙用,熱氣呼呼,宛如剛從鼓風爐中噴出的熱風一般,使她頓覺呼吸不暢,不由得急忙晃身閃避,“風吹柳擺”,連閃三招,叱聲道:“好!且也叫你見識見識全真派的奇門兵刃。”

聲落,倏的一轉身,奇門兵刃“飛蕩冰珠”,形似小球,通體雪白,由一條細如三根毛髮般的金絲繫著,已然隨聲握在手中,同時手腕一挫倏推,一道寒光,挾著刺骨寒氣,疾射屠命生卓洛面門。

屠命生卓洛連發三掌,連清靈道姑的身形,也沒有逼退半步,這是他生平與交手絕無僅有的事,不由得正要仰天長嘯,再次以“血神掌”的功夫加勁施出。

這剎那間,倏覺冷氣撲面,嚇了一跳,雙掌連忙拍出,只見熱風冷氣,互相抵消,正顯出清靈道姑“飛蕩冰珠”前端“冰魄球”的妙用。

顧盼之間,兩人便已鬥了十餘照面,正如棋逢敵手,將遇良材一般,各有所長,平分秋色。

白斌雙目凝神注視,暗暗點頭,心說:“正是陰陽相剋,天地間造物的神奇變幻,真的是無可預料。”這是對清靈道姑“冰魄球”和屠命生卓洛的“血神掌”,一冷一熱,有所感觸,油然而生的說法。

金鈴瘟君耿釗和白斌一樣,心裡固然暗自感慨,但卻因自傲的神氣,猶然存在,倒沒有如白斌一般禁不住的暗自點頭。

重虛道人驟見清靈道姑兵刃,大吃一驚,暗道:“怎地師父竟肯把這塊萬年冰精——‘冰魄球’,讓她製成兵刃,幸好自己適才沒有動用兵刃,不然,只怕以自身多年的修為,也將敵不住這‘冰魄球’的寒氣,而凍死當場。”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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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14 14:00:50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星射電馳,劍氣送鬼關 谷驚魅影,雙掌看雄飛

屠命生卓洛自從“血神掌”練成以來,十數年中,就打敗過不少高手,尤其是“血神掌”的熱風,更燒灼不知數的人,這次初逢敵手,冷熱相剋,精神倏振,哈哈怪笑,道:“妙極了,妙極了,我屠命生卓洛真是生平僅遇了。”

清靈道姑見他肆口狂言,心裡不由大怒,叱喝一聲,奇門兵刃“飛蕩冰珠”加緊招式,舞得更加凌厲無前。

她的兵刃招式,有個名堂喚為“寒絕十幻八大式”,乃由全真派的“七星獨步劍法”中,悟透出來做為基礎,參於“冰魄球”的天生妙用,端的是奇詭無比,莫測高深。但見招式發動之處,立時白虹、寒氣併發。

屠命生卓洛驟遇她這一陣凌厲的還攻,利時不敢再行露出分毫狂態,暗自玄功默運,將“血神掌”勁道熱風,逐漸加強施出,抵禦還擊清靈道姑“寒絕十幻八大式”中蘊藏的殺手招式和浸骨寒氣。

眨眼工夫,又相拼了五十餘招,只見兩人加緊勁勢,互相追逐,你劈一掌,她還一式,兔起鵑落,風馳電掣,熱氣逼人,寒風刺骨,這片一丈見方的草地,兩個人穿梭來往,紅影、白虹,此去彼來,宛如數十百人在場中惡門狠拼一般,令人眼花撩亂,但卻是越戰越疾,勁勢也越加。

白斌、金鈴瘟君耿釗兩人,雖然一個身負先天“玄幽禪功”,一個練成外家絕頂“混元功”的功夫,卻也多少受到影響的移步後退到樹林邊,各自運起修為功夫,這才又自凝神觀鬥。

重虛道人功夫火候較差,於是有點禁受不住的退到林中,距中央門場三丈遠近之處,才運功凝望。

場中,屠命生卓洛,清靈道姑兩人的拼門,就如冬天和夏天的氣候一般,不斷的互相交替。

七十餘招過後,四周二丈內的樹木、花草,逐漸為兩人拼門時發出的熟風、冷氣,逼得葉落成灰,樹幹也由丈內擴展,不斷的被震倒塌,發出“嗶啪”烈響。

“嗶啪”聲中,雙方愈戰愈疾,清靈道姑仗著兵刃“飛蕩冰珠”奇冷天生妙用,不怕熱力,步步追進,一招緊似一招。

屠命生卓洛生平不用兵器,僅賴“血神掌”的熱風勁力取勝,但是這種情勢下,不覺然地熱風逐漸無功,也就漸露敗象,居處下風,不久,竟被逼得堪堪抵擋不住,險象迭露。

驀地,一聲輕嘶傳來,一團紅影疾搶白斌身旁,他不是重虛道人,正是白斌的“寶兒”——赤雲追風駒。

金鈴瘟君耿釗驟見紅影撲至,心裡一驚,以為自己意念料想的乾坤秀土杜永光到來,更見屠命生卓洛被迫勢危,小由得心中一轉,身形一晃疾搶,外家絕頂“混元功”貫注雙掌,直朝正激斗的清靈道姑攻擊過去。

他心中一轉間的意念,正是欲先將清靈道姑除去,再來應付想像中的強敵——乾坤秀士杜永光,和在眼前的白斌。

這一下,外家絕頂“混元功”驟然而發的勁勢潛力,宛如長江大河,綿綿滾滾,以及潰堤撞衝而出的巨洪一般,真的是兇猛絕倫,快速無比。

屠命生卓洛一名武林有數的健者,平時自負之極,對成敗之數,十分注重,如今雖居下風,卻仍有一種暗器絕技沒有施用,故此,意念間,尚存的所謂頂天立地的男子氣概,倚多勝少,勝之不武的念頭,心念一掠而過,剎時晃身撤退。

自然,這是由於他並不在金鈴瘟君外家絕頂“混元功”的潛力範圍內之故,不然也不會就此能夠從容後退。

清靈道姑仗著白斌在旁觀戰,心神一致,正以全身修為解數,急攻屠命生卓洛。此刻,驟覺眼前一花,一股強烈無比的潛力,疾撞過來,竟是抵擋不住,心裡大驚,右手“飛蕩冰珠”正好進招攻敵,已是個能撤回抵禦,左手正待以“一陽指”和“鐵袖功”發出硬招,猶是無及!

剎那間,眼看堪堪喪命當場,倏的“絲絲”二響,白影晃動,青光劍氣暴射,剛好把這堪堪擊到的外家絕頂“混元功”潛力氣勁,融和消卸。清靈道姑驟遇救星,化險為夷,立時趁勢後撤丈許,離開戰場。

原來,白斌聽到赤雲追風駒的嘶聲,頓時自然地回頭一瞥,那知,天意使然,金鈴瘟君耿釗操之過急,進發突襲之勢,不覺快了一些,正因如此,在白斌剛好一回瞥問,不期然地眼角略微一瞥到了,故此,立即發動先天“玄幽禪功”貫通“伽藍劍”出招急救,而造成清靈道姑得以無恙。

金鈴瘟君耿釗倏覺自己外家絕頂“混元功”的勁道消失,由青虹劍氣的勁勢看來,心知必是白斌所為無疑,剎時,冷哼一聲,身形倏轉,凌空倒射,金鈴“叮噹”一響,金鈴劍如勢施出“金影劍法”中“金影掠空”之式,劍化一道金色光芒,挾著“叮噹”連響的鈴聲,反擊白斌要害。

白斌救急功成,身形斜飄,凌空一轉,閃避來招,轉眼間,身形已然落地,正好和金鈴瘟君耿釗交換了位置。

金鈴瘟君耿釗身劍合一刺去,人影交錯,雖已招式落空,失去白斌身影,卻在這一瞥間,已將四周情形凌空瞧得清清楚楚,暗道:“這敵情自己錯了,只有一匹良駒,並不見乾坤秀士杜永光身影呀——”

心裡說著,足尖剛才著地,剎時身隨足旋,轉過身形,為的是怕白斌趁機攻擊,卻沒有再次進攻。

轉眼間,風雲暫歇,但是四周的樹木,卻為金鈴瘟君耿釗的劍勢、外家絕頂“混元功”的餘勁,掃蕩得又倒了三株手圍般的巨木。

清靈道姑和赤雲追風駒一人一馬,也不由得後退二丈。

屠命生卓洛和重虛道人兩人,何嘗又不是一樣,猛可後退了三丈遠近,心裡暗自驚歎不止——

白斌身形站定,微微一笑,暗道:“看來這金鈴瘟君耿釗的操急性格,似乎猶比乾坤秀士杜永光更勝一籌。”

其實,他的想法何嘗對呢?須知,金鈴瘟君耿釗在天地日月叟司徒轅四大弟子之中,最是沉靜,並且攻於心計之人,故此,對這種關係重大的事,天地日月叟司徒轅才會派他擔任,並在這刻急急地對白斌搶攻。

金鈴瘟君耿釗此刻眼見白斌的笑容,心中剎時生出一種偏激的念頭,認為白斌瞧不起他。心念一掠,不禁“哼”一聲,道:“人家已經鬥了一陣,我們也真該見見真章了。”

說完,金鈴劍平胸舉起,直到柄端及肩之時,倏的右臂連搖,身形鵠立未動,但聽鈴聲悠悠響起,“叮噹”、“叮噹”……由細轉響,竟然含有一定韻律,敢情正是“奪魂魔音”的功夫。

這正是他的習慣,當他每在與人交手時,必須作為的舉動,正如金環瘟君詹天倫一般。所不同的是後者的金環,它必須自行相碰才會出聲,而前者的金鈴,則是隨搖就響。

這一來,白斌雖然不覺怎樣,但是在旁的清靈道姑、屠命生卓洛、重虛道人,甚至赤雲追風駒,三人一馬,卻全不由得頓覺心旌搖搖,莫可抑制!

瞬息之間,由於在場的人,全對這種精神上別具風格的功夫,有所研練,故此不知不覺地便施出功夫,與金鈴響出的所謂“奪魂魔音”的功夫,互相拼門起來。

清靈道姑臉孔似喜,笑聲自然隨發,施的正是她獨研的所謂“置若罔聞”的功夫。

重虛道人所練的西藏派“迷魂之聲”的功夫,其間自含有抵禦的妙用,於是,轉念間便也將它施展出來,臉色如常,卻是啕聲大哭。

屠命生卓洛身居龍虎幫總舵刑事堂副堂主之職,日夜與天地日月叟司徒轅相處,故此自然而然地對這種“奪魂魔音”的抵禦方法,有了深切的研練,此刻,驟見金鈴瘟君耿釗搖鈴,在心旌搖動之際,也就自然地將功夫施出。

他這種功夫名喚“裝聾如風”,正和清靈道姑的“置若罔聞”的功夫,有著異曲同工之妙用,不同的地方只是他以嘯聲代替了她的笑聲而已!

赤雲追風駒卻是天生異質,自有妙法,但聽它唇邊不斷跳動,發出低沉嘶聲,和金鈴聲抗禦起來。

一時之間,只聽金鈴瘟君耿釗“金鈴劍”發出的鈴聲中,頓時參雜了四種不同的聲音,忽而歡笑,忽而悲悽,忽而高亢激昂,忽而低沉委婉,聲韻瞬息數變,更在其問又展開兩場爭鬥,那是哭笑之鬥,和高嘯低嘶之爭—

原來,清靈道姑和重虛道人,屠命生卓洛和赤雲追風駒,正各分成兩組,以聲音的內勁,互相拼門。

倏地,金鈴瘟君耿釗右臂一停,鈴聲頓斂,朗聲笑道:“好!妙!我這就討教崑崙絕學——”

說完,同時心念一掠,已作了兩項決定,不殺死白斌,就得捉到白斌,只因這中間蘊含著兩種關係之故!

第一,乾脆除去,免留後患,而影響日後龍虎幫爭霸江湖之舉。

第二,帶回總舵,使師父天地日月叟司徒轅能夠自白斌身上,得到更多關係重立崑崙派,自掌門戶的信物。

剎時,但見他身形一晃,一招“金影四散”,金鈴劍霎時挾著外家絕頂“混元功”的氣勁潛力,宛如浪花四濺,千點萬滴,逕朝白斌身上罩過去。

白斌已蓄勢相待,此刻驟覺眼前一花,金鈴瘟君耿釗劍勢四面八方疾攻而來,心裡暗道一聲:“好!”

當下,心想一拼對方功力強弱,身形擺動,伽藍劍舞成如幕青光,先天“玄幽禪功”貫注劍幕,“絲絲”連響,逕迎金鈴劍來勢。施的正是崑崙劍學上,“紫冥劍法”中的“青天如海”之式。

指顧間,雙方劍氣交擊,只聽金鐵交鳴之聲,連響五聲。

原來,金鈴瘟君耿釗和白斌兩人,已在這一攻一迎之間,電射星馳的交換了五招。

金鈴瘟君耿釗一聲長嘯,金鈴劍響起“叮噹”之聲,身劍合一,再次展開劍勢,宛如水銀瀉地,花雨繽紛,施展的招式,全是“金影劍法”中的妙招絕式。

只見四面八方,都是他的影子。

白斌不敢輕敵,展開“移形換位”的上乘輕功,配和著“紫冥劍法”的精妙奇招,在劍氣匹練中,飄來晃去,宛如一葉扁舟,在狂濤駭浪之中掙扎一般,但伽藍劍所到之處,卻如青龍穿雲一般,橫搗直撞,一點也不讓金鈴瘟君耿釗搶佔到絲毫機先。正是棋逢敵手,將遇良材。

當下,兩人身法越展越快,勁道也愈加愈大,只見伽藍劍劍端為先天“玄幽禪功”帶出的青色劍芒,直逼著金鈴瘟君耿釗,金鈴劍挾著外家絕項“混元功”的金光,彼此攻守,五十招一過,就再也不能分辨出誰的身形來。

這一陣,此之洞庭扁山碧霞莊白斌和陰陽童宗居平之戰,還要激烈。只因金鈴瘟君耿釗的劍法,出入招式,猶此陰陽量宗居平的“天山劍”快出一籌,故此,無形中在彼此進擊之間,也就激烈起來。

但是,兩人的激門雖然又凌厲又快捷,卻竟自再也聽不到兵雙碰磕之聲,那正是高手拼門應有的情形,就如在洞庭扁山碧霞莊時,白斌對陰陽量宗居平一樣,沒有絲毫歪曲事實!

此刻,兩人全以渾身絕學,避招進攻,但見劍氣匹練繚繞,人影幢幢,此去彼來,光是兩人的比劍,就如數十百人相門一般,令人眼花撩亂,看不清楚。

白斌邊戰邊想,覺得好生駭異,暗道:“敢情丹心神尼老前輩多年不曾涉足江湖,是以不知除了陰陽量宗居平外,尚有這許多年輕高手。就以這金鈴瘟君耿釗看來,他對外家絕頂‘混元功’造詣,雖比不上陰陽董宗居平先天‘虛無功’的修為功候,但這劍法卻比‘天山劍法’,似乎還要奇譫莫測,此戰我雖不會落敗,但如要戰勝的話,看來若不過千招,是不可能的了——”

其實,丹心神尼自得傳先天易數之學後,雖不能達到逢事必知的神仙境界,但配合以平日耳濡目染,已足夠她料事如神,故此何嘗不知當今武林大概呢?

她那時所以對白斌如此說法,其中正是另有含意。只因以白斌目前的功力火候,和那一般他此刻心想的高手比擬,她已確實知道高出分毫,故此,為使他在擊退陰陽量宗居平之後,而要以這些地沒有指出的人物,使他不能生出自滿的念頭,更磨練他的一切,包括機智、膽識和武功三種,對練武的人所應具有的最重要條件之故!

金鈴瘟君耿釗此刻也如白斌一般,不斷地想來想去,他已知最後的勝利,並不是自己的了,但在未曾落敗之前,卻也沒有絲毫氣餒,相反地,更是加勁搶攻!

可是,心頭上仍不由自主地打轉不停,心說:“我自負功候高出師弟金環瘟君詹天倫半籌,如又並以智力,則仍可與師兄金網瘟君宣經宇在伯仲之間,這麼看來,這白斌豈不是也要高出師兄嗎?”

兩人心裡雖然各有所思,但交手間的勁道身形,卻沒有因此轉緩或變弱,不知不覺,又過了半個時辰,戰了六百多招,合計已經七百招有餘了,猶是不分勝負之數。

在旁的清靈道姑、重虛道人、屠命生卓洛和赤雲追風駒等三人一馬初自白斌和金鈴瘟君耿釗兩人交戰起,由於金鈴劍上的金鈴,仍是繼續發出“奪魂魔音”的功夫,是以在這段時光中,依然各自以自身的修為功夫抵禦,並且互相爭鬥。

但聽經過這一段時光後,已經有了改變,那是由於功力在不斷的消耗下,竟變得似乎接續不上的樣子。同時,每在各人發聲之後,身形便如不諳武功的小姑娘和即將病死的病馬一般,弱不禁風的微微搖晃起身軀。

這時,五更已過,朝陽生輝,天邊紅霞滿布,正是顯出了大自然的美景,令人興奮,瑰麗無比。

驀地,白斌和金鈴瘟君耿釗的激戰,已經有了變化,這是九百五十招了,相距白斌千招預定,僅剩五十招。

但見此刻的激戰情況,剛好宛如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彎一般,完全失去適才快捷無倫的打法,變得十分緩慢,一招一式,分明可辨,更隨之又變得好像疲乏不堪的人兒,拖著腳步隕行一般,一個高舉“金鈴劍”,一個斜垂“伽藍劍”,相對環繞,誰也不敢當先搶招!

這一瞬間,由於白斌和金鈴瘟君耿釗兩人的激戰情勢轉變,到了有如水火相拼,立見勝負之際,緊張的氣氛,關係到四周的情境,竟宛如暴風雨即將來臨的前夕一般,萬籟俱寂。

自然,這是因為此刻金鈴瘟君耿釗的“奪魂魔音”的功夫解除,在旁的三人一馬,眼見當前的緊張情勢,想到自己功力消耗甚多,非得趕緊養神不可,不然,在金鈴瘟君耿釗和白斌再次發動時,那此際預料不到,可能將會有更厲害的變卦,而抵禦不住時的後果,那將氣散功破,至少將要忍受半年的靜修始能回覆功力。剎時三人一馬,各自凝神屏息的調氣養神,競使四周變得寂然!

半晌,白斌、金鈴瘟君耿釗兩人,竟宛如故意要給這三人一馬,多休息一些時候般的,連環相對繞走了三圈,消磨了一個時辰。

須知,兩人在這一時辰間,全是運著先天“玄幽禪功”和外家絕頂“混元功”的氣勁。於是,只見兩人“太陽穴”兩邊,冷汗、熱氣簌簌然,更走過的草地,也不覺為兩人舉步提足間所帶起的勁氣,斬除得露出地皮來。

倏地,白斌似有意似無意的微微抬頭看天!

光是這麼微微輕瞥,已是給金鈴瘟君耿釗認為是莫大良機,剎時,金鈴劍“叮噹”一響,發動攻勢!

但見他金鈴劍劍鋒忽而上指,忽而下戳,腳步踉艙,好似雜亂無章,其實,施的全是“金影劍法”中的精詭招式。

白斌適才的抬頭輕瞥,正是誘敵趕快發動之計。此刻,眼見金鈴瘟君耿釗攻到,剎時凝立不動,右手“伽藍劍”展開招式,化成一道光幢,護住全身,同時,準備在對方攻過一陣,劍勢一緩,便發動針對的反擊!

金鈴瘟君耿釗驟見白斌有備,心裡惴惴不安地暗道一聲:“糟了!”只覺白斌劍氣凝重如山,撲攻不進。當下猛喝一聲,加緊攻勢,因他已知輸在不遠,如不全力以赴的話,只有敗得更快更慘。

眨眼工夫,便過了三十餘招。

須知,兩人經過這般長久的激戰,功力已經消耗許多,照理說來,此刻的戰況應該轉弱才對,但事實卻與之相反,只因正值生死之判,勝負之間,使兩人全不得不以最後的餘力相拼不可!

忽聽一聲金鐵交鳴,一條白影劃空而出,手中所持寶劍,暴射出丈餘的青色劍芒,蓋過了朝陽的光輝,疾飛長空,青光燦爛,宛如黑夜中劃空的閃電一般。

原來,白斌和金鈴瘟君耿釗的激門,此刻正好滿了一千招之數,且金鈴瘟君耿釗又在這刻間放緩了攻勢,故此,他兒時機已到,便立時施出這最後一手,在“紫冥劍法”中所謂“青虹飛電”、“青影殘射”的連環招式。

“奇怪,這姓白的怎地倏然身劍飛空?”

金鈴瘟君耿釗就在與白斌碰劍之際,只覺各人劍上所聚的氣勁相撞,自己的外家絕頂“混元功”功候,竟是抵擋不住白斌的先天“玄幽禪功”,眼角微瞥白影一晃沖天,心裡隨即掠過這個念頭。但是卻自然地趕緊斂去渾身外家絕頂“混元功”的氣勁,為免對方的潛餘氣勁,趁機迫身傳入。

說時遲,那時快,白斌的身形已然憑空翻卷,頭下腳上,手中伽藍劍隨著身形的旋轉,漫布成一片如天羅地網般的劍氣,“絲絲”之聲,不絕於耳,逕朝金鈴瘟君耿釗卷罩下來。正是連環招式中的“青影殘射”之式。

變生肘腋,禍起俄頃,這一下,金鈴瘟君耿釗外家絕頂“混元功”的氣勁,恰好斂去尚未運回,怎能抵得住呢?

霎時間,只聽一聲慘呼,金鈴瘟君耿釗竟在白斌這片如虹劍氣潛力下,喪失他寶貴的生命。

白斌身形落地,心神大懍,只見白衣片碎,血肉模糊,金鈴劍上的三個金鈴,散落一旁,劍上金光依然,然而金鈴瘟君耿釗卻已魂歸九泉,一命嗚呼!

他見狀不由得一跺腳,心說:“這一下,可與龍虎幫結下不解之仇了!”

原來,他在施出“青虹飛電”之式時,並未料到會有這般後果,心裡以為金鈴瘟君耿釗必還能拼著受一點傷,而接下他這招“青影殘射”之式,故此,乃依照原有的功力勁道發出這最後一招,而發這一局慘局。

白斌這一跺腳,頓時入土半尺,卻不見他拔出,而愕然呆立。

這邊激戰結束,另一邊也告了段落。

清靈道姑、赤雲追風駒、重虛道人和屠命生卓洛等三人一馬,在休息養神之際,再次為金鈴瘟君耿釗對白斌的最後攻勢之中,所連帶發出的“奪魂魔昔”所侵襲,發出早巳料到的抵禦互攻之聲,笑、嘶、哭、嘯四種不同的功夫。

還好,這次的情勢,並沒有他們所想像的那麼激烈、持久,相反地,竟匆匆結束了。

這時,清靈道姑雙目一瞥金鈴瘟君耿釗的屍體,嘆了口氣,敢情她心裡存著玩火者自焚的意思,同時感激白斌為著自己的事,竟不惜與當今武林號稱第一大幫的龍虎幫結下如許大仇。

重虛道人旺眥欲裂,只因如果半路不殺出這個程咬金白斌的話,此時豈不是已大事完成?他對金鈴瘟君耿釗的死,正因如此,並沒有感到憐惜,相反地,怪起天地日月叟司徒轅為何不派武功較高的人來。

赤雲追風駒突然一聲輕嘶,慶賀主人白斌的獲勝。

屠命生卓洛又驚又怒,想不到金鈴瘟君耿釗竟會戰敗,更落得如此慘局,不由得也嘆了口氣。

隨著,想到此戰的結果,朗聲對白斌道:“姓白的,全真派的事,至此與本幫無關,我們之間的恩怨,自有了斷之日,青山依舊,綠水長流,我們後會有期——”聲未落,身形一轉,不管重虛道人如何,竟自飛身離去。

白斌輕輕地“嗯”了一聲,不知是否聽得清楚,依然傻楞楞地站立著,連入土的右腳也猶未拔出。

重虛道人望著屠命生卓洛離去的背影,冷“哼”一聲,暗道:“我就不相信你們中土的武功,能此西藏派新創的高學高強——”身形一轉,展開輕功就要離去。

“你還想走嗎?”清靈道姑驟見之下,冷笑一聲,話出口人已到,逕撲擋在重虛道人面前。

白斌倏然拔起右足,叫道:“道姑,就讓他去吧!”

清靈道姑神色一怔,不覺然地回頭一瞥白斌。

重虛道人利時趁這機會,身形一閃,搶過清靈道姑身旁,眨眼工夫,便已消失在林木樹影中。

清靈道姑待得察覺,心知要追也追不上了,不禁輕輕地嘆了口氣,道:“白少俠,屠命生卓洛此番回幫,必將多事渲染事實,則龍虎幫上下高手,勢必傾巢而出·與白少俠為難——”

頓了一頓,接道:“又這重虛叛徒此次敗回西藏,看來也必搬弄是非,把那些從不曾人中土的西藏派高手,勾引進來與中土各派一爭長短,則武林浩劫成矣!”

白斌聽了清靈道姑的話,似有所悟地點了點頭,喃喃道:“這敢情是天意使然,抑是我錯了呢?”

清靈道姑亦是有點茫然地隨著點了點頭,喃喃道:“這就是三教中所謂世事浮雲,早有所定的了!”

紅日漸升,不知不覺已到中午時分,赤雲追風駒輕嘶一聲,喚醒兩人,走到白斌身旁,依偎到他的懷中,不斷地輕擦其首,親熱已極。

清靈道姑沉思一會兒,道:“白少俠,昨宵承蒙相助,貧道永銘心肺!至於西藏派入中土之舉已定,不過看來還須二三年時光,貧道適於二個月前,略微領悟了先天真氣的氣勁功夫,因此就此告辭回觀,埋頭苦練,以免在這次即將形成的武林浩劫下,使本派應劫而滅亡。”

“這敢情好,正是天意使然,正義道士應由此多一高手——”白斌心裡說著,自然地點了點頭贊好。

清靈道姑揖手作禮,說道:“白少俠,珍重!”

聲落,人已離開當地,只見雙足未動,衣袂自然迎風飄飛,一去近丈,施的正是全真派所謂“草上飛”的身法。

白斌心頭悵惘,良久,良久,始因感到飢餓,這才縱身上赤雲追風駒,一拍馬首,輕道:“我們往回走,且先找個鎮集吃飯——”

赤雲追風駒一聲長嘶,放開四蹄,穿山越林疾奔離開這片林間草地。

奔了一陣,白斌忽然想起金鈴瘟君耿釗的屍體,沒有人收拾,心想:“自己殺死了他,如沒有把他屍體收拾,而讓他於死後再受風霜之罪,並受野獸分屍,雖則人已死去而不覺,卻也有點太殘忍了。”

於是,不由得勒轉馬頭,往昨夜交戰之處奔去,等到埋葬完畢,再奔回鎮上時,已是黃昏日暮了。這一夜,他便在這武陵山餘脈的小鎮上,安靜舒適的過了一宵,翌日這才再動身他往——

韶光不斷地流逝,日復一日,不知不覺已到了翌年春暖花開的季節。

這一日,白斌騎著赤雲追風駒疾馳在豫南往潼關的伏牛山山道上。

中天的暖陽,隨著赤雲追風駒的四蹄,漸漸地往西方斜落,跟著無限好的夕陽也溜過去了。

照理,白斌是該落店歇息了,但是由於赤雲追風駒的腳程太快,更山道中鎮集稀疏,於是錯過宿頭,不得不趕起夜路來。

驀地,眼前一花,只見朦朧暮色中,數條黑影相繼在前面道上,閃晃竄人道旁林間,逕朝山嶺奔越上去。

白斌心裡忽感詫異,輕道:“寶兒,我們跟蹤追去,莫要給他們發現,且瞧瞧這班人是什麼來路——”

赤雲追風駒超凡絕質,靈慧之極,當下,果然加言追去,四蹄齊放,繞道林間,只覺宛如猿猴穿林,轉眼間,已到嶺頂。白斌勒馬放眼看去,原來這山嶺的背面,竟是一片空谷盆地。

但見黑影相繼奔至,東邊有人拍了兩下手掌,西邊也有人回了兩下掌聲。於是,他再次放轡緩奔下到靠空谷這面的山腰,選好一處有利的地形,縱身下赤雲追風駒,藏身在一塊凸巖後面,憑藉月光,已然將卜面俯瞰清楚。

當下,黑影隨著掌聲訊號,相繼奔到,竟在白斌和赤雲追風駒藏身山岩下,首尾相接,坐成一個人圈。

“這些人大約是什麼幫會聚集,不是衝著我來的吧!”白斌心裡說著,俊目再往下面一瞥,只見在這顧盼之間,下面圍坐之中的空地上,香火繚繞,似是正舉行著什麼儀式,一數人數,竟是個不祥的數目,整整有十三人。

忽然,其中一人道:“怎麼弘明大師這時候還沒有來?”

白斌驟聽之下,心神一怔,暗驚道:“怎地這些人竟是來等弘明大師的呢?”

敢情他去年擊斃金鈴瘟君耿釗之後,到今天為止,他已經走過不少地方,更增添許多對中土各派的認識,是以,對這弘明大師的人,在他內心腦海中,已經熟悉得很,縱是本身沒見面過,卻已聽了很多有關這人的事。

這時,他忽然沉思起來——

奇怪的,在這段時間裡,龍虎幫並沒有派人找他的麻煩,竟給他足夠的時間,增添了這些閱歷。

其實,這也沒有什麼值得訝異的地方,它只不過是一種計謀,龍虎幫為著要以他做為對付天山派的所謂“借刀殺人”之計罷了。

自然,此刻白斌心中所想的並不是這些問題;須知這些問題在他此刻想來,就是想個三日三夜也絕不會有答案。但是,他此刻又想些什麼呢?

少林派自在二百年前,因門人在江湖上為非作歹,受到俠義道的武力攻擊,幾乎全派殆滅;由此以後,在少林派的門規中,便增多了一條嚴禁收錄俗家弟子戒律,更門人也不準隨意下山,除非得到掌門人的特許;故此,武林八奇人中沒有少林派的人物,這並非少林派武功的不濟,而是隻因這條戒律之故—正因如此,在當今武林中對少林派的如何,也就生出一種莫測高深的念頭。

但是,話雖如此的說,然而武林中的各派人物,凡是有出來闖練的人,都對當今少林派的內部人物,知道得清清楚楚,瞭如指掌。這弘明和尚正是當今少林派掌門人智元禪師的大弟子;如今他竟與人相約來到這伏牛山的山谷,這不是令人詫異的事嗎?

白斌此刻所以沉思的就是這些問題!

就在這時,已經又有一人道:“這是他邀約咱們到這裡來聚集的,怎地會不夾呢?”

“咱們先談談也罷……”先說的那人再道:“重虛道長本來說定今年四月要偕同西藏派的全部高手進入中土,和弘明大師共舉逼迫少林派合作,消除各派以完成獨霸武林之勢。”

頓了一頓,接道:“但是,由於此刻西藏派中,有幾位前輩高人因所練的所謂‘梵易大法’,與中土先天真氣的氣勁功夫,有異曲同工之妙的功力,還未能登峰造極,出神入化,是以,改定再延一年至一年半中進行,且要咱們在這段時間中,先混入少林寺,以作他日響應之用!”

又有一人接道:“這麼說來,弘明大師今宵所以邀咱們來此,就是為這件事與咱們商量的吧?”

先說的那人點了點頭,忽然抬頭一瞥天色,敢情他奇怪弘明和尚何以到這時還沒有來,難道他們來早了不成?

白斌在山腰的凸巖上,聽了下面這幾句話,心中大懍!不由得想起近幾個月中所得到的傳說:“崆峒派和雪山派已經聯合,並加入龍虎幫,坐了二幫主和三幫主的交椅,幫勢之大,大有吞蝕其他各派,獨霸武林之勢。”

這一來,天山派千面人妖自然必定另有打算起來,還有遠在黑水白山的長白派吸血鬼,他見到如許情勢,難道會沒有打算嗎?

西藏派人中土之局,早在清靈道姑預料之中,但如今若與少林派合併起來,豈不是又多一個能夠與龍虎幫及其他止邪各派分庭抗禮,一爭長短的勢力!

白斌由傳說想到這一些可能形成的形勢,嘆了一口氣,暗自驚駭道:“這在歷來武林史上,將是空前絕後的一大變動,慘絕浩大的劫數!”

轉念間,又聽下面一人道:“你們想弘明大師真有把握要他師父智元禪師和西藏派合作嗎?”

立時有一位從未開口,卻像是這些人的大哥般的人,笑道:“這怎麼不能,其實,就是弘明大師不理會,掌門人智元禪師也早有打算了。不過,怕只怕他另外兩個弟子不同意罷了。”

“是那悟明和尚和空明和尚嗎?”另一人接道。

先前話說最多的人,似乎亦知此事,道:“怎麼不是!”

原來,這悟明和尚和空明和尚兩人,正是智元禪師的另外兩名弟子,和弘明和尚共稱三大弟子,排行是弘明最大,悟明次之,空明居後。

“既然連少林派掌門人智元禪師也有和西藏派合作之意,看來這事必成定局無疑了!”白斌轉念間,再聽這番話,不由得心裡又自暗道:“只是悟明和空明和尚兩人,又會有何作為了呢?是隨從,還是逃避現實!”

巖下,那大哥模樣的人,又道:“不過,那悟明和尚和空明和尚的事,你們儘可放一百萬個心,弘明大師已經早想好了對付他們的辦法!”

白斌心中正為悟明和尚與空明和尚的做法結局猜測,此刻驟聽這句話,剎時毛髮悚然,想不到江湖之中,竟有這般陰險的人,無疑的,那所謂對付的辦法,自然是殺之後已的了。心念一掠,不由暗道:“既讓我白斌得知這件事,雖則以性命作賭注,也無論如何要助兩人一臂之力!”

月亮,隨著時光逐漸西移,下面諸人更是心奇焦躁。

一時之間,話頭頓起。

“怎麼還不來?”

“弘明大師是怎麼搞的?”

“還等不等他?”

“不等了,我們走吧!”

“嘿嘿!”喧譁聲中,忽然傳來一聲冷笑。只見由一堆亂石之後,隨聲突然跳出兩人。

走在前面那人,面目奇醜,光頭如雪,似笑非笑,在月光下,更顯得詭秘之極,可怖異常。此人非他,正是少林派掌門人智元禪師坐下三大弟子之一,排行第二的悟明和尚。

後面那人,手提著一把鳥弓,長達五尺,手拂弓弦,錚然作響。正是悟明和尚和空明和尚。

當下,十三個正等待弘明和尚的人,一齊驚慌站起。原來,那大哥模樣的人名喚催魂使者赫炎,是個黑道魔頭,若和龍虎幫的屠命生卓洛並提,無論名堂武功之精混,似乎還要高出分毫,正是這十三人的大哥頭。

催魂使者赫炎雙目一掃,抱拳笑道:“啊!原來是悟明大師和空明大師,你們幾時來的?”

悟明和尚冷冷地道:“來了許久啦!”

催魂使者赫炎接道:“怎麼不到這邊來坐?”

空明和尚雙目微微一瞪,笑道:“就因為怕你們對付呀!”

催魂使者赫炎面色大變,心知他們十三人適才所說的話,已經全被悟明和尚和空明和尚兩人聽去了,心中一轉,料想今晚這一場惡門,定所難免,剎時,朝諸人打了一個眼色,只因不知來人武功造詣如何;又不曾聽弘明和尚說及,故此想倚多勝少,趁機把兩人除去。

催魂使者赫炎鼻孔“哼”了一聲,朗聲道:“兩位大師既然如此見外,那麼請問兩位今晚到來,有何見教?”

悟明和尚仍是冷冷地這:“只因知道你們遲早總要找我們,所以為便利各位,特地專程趕來。”

催魂使者赫炎臉色更變,喝道:“什麼!”

空明和尚笑道:“師兄,乾脆就說來給他們送終好了。”

“嘿嘿!”催魂使者赫炎冷笑一聲,叱道:“這就試試吧!”

聲落,把手一擺,十三個人排成圓陣,剎時便將悟明和尚和空明和尚兩人,圍困當中。

悟明和尚昂首向天,胡聲慘笑,冷冷道:“弘明叛徒還未來嗎?我若不親手問罪,誓不甘休!”

他做夢也想不到同門師兄,竟然為著出家人視為一文不值的名望,勾引外派盜首,要請師父智元禪師混入武林漩渦中,同時要以極端的手段,對付自己和師弟兩人,故此神情悲憤,笑得極為淒涼。

空明和尚強裝笑臉,看來似無感慨,其實,內心猶此悟明和尚更加難過,感嘆不已!

催魂使者赫炎陰險的一笑,道:“來與不來,倒無所謂,只怕你們的願望,未必能夠如願以償——”

他故意把最後一句話?說得很慢,讓它參雜了其餘十二人的不同喝聲:“殺了他們再說!”“你們狂什麼,教你們知道厲害!”

悟明和尚心高氣傲,加以氣恨之極,喝道:“來來來,我佛就慈悲你們這些無能之輩、又好搬弄風雲之人!”

催魂使者赫炎大怒,戟手一指,陣勢立時發動攻勢!

悟明和尚冷“哼”一聲,身形一轉,上面僧衣已脫在手,喝聲:“師弟,超渡他們!”

隨聲手上一抖,僧衣頓時如棍一般,“呼”的聲響,便朝催魂使者赫炎“命門穴”打點過去,施的正是少林派外家“金剛大能力”的功夫。

空明和尚鳥弓“錚”的一聲,也不落後,身轉弓卷招出,亦朝攻來的人點打過去,勁道之猛,並不弱於悟明和尚,反而猶有超出分毫。施的正是他獨門功夫“阿莫弓法”中的“彎弓”射鵬之式。

催魂使者赫炎是黑道頂尖人物,聲譽之大,猶駕屠命生卓洛一等,武功自是回異尋常!

當下,眼見悟明和尚來勢兇猛凌厲,不敢怠慢,左手一招“鷹爪手”,雙指微曲,疾勾悟明和尚手腕,右手一探腰際,兵刃“催魂毒索”隨勢蕩起疾吐,一招“毒蛇出洞”兵刃手指兼施,只要悟明和尚攻勢一發,就立刻搶制機先。

那知,悟明和尚以外家“金剛大能力”施僧衣為兵器,全不依常軌,但聽“呼”的一聲,他那鋼硬如棍的僧衣突然倒轉,反手一揮,正好有一人從右斜方攻到,恰恰硬接了他這一招,頓時悶哼一聲,肩頭如氣球般的睡了起來。

催魂使者赫炎立即催招疾上,一招“八方蛇陣”,催魂毒索疾吐,同時叫道:“四方聯攻,叫他騰不出手來。”

當下,只見十二個人立即分成三組,每組四人,如潮水般的揮動兵刃,倏進倏退,連環攻擊。然而,催魂使者赫炎則專居中策應攻勢,以及防範悟明和尚的怪招偶然攻擊。

晤明和尚驟見情勢如此,趕緊與師弟空明和尚貼背應敵,揮衣運功,身形寸步不移,指東打西,指南打北,以靜制動,綿綿不絕。為的想先耗費對方勁力,以及清楚每人功力,以拖突擊!

白斌從凸巖上面,俯瞰谷中戰況,只見人影幢幢,塵沙滾滾,絃聲錚錚,僧衣呼呼,劍光如練,刀光如雪,殺得難分難捨。

他瞧了一會,不由得心奇道:“奇怪,這身為少林派掌門三大弟子之二的悟明和尚與空引和尚兩人,看來武功造詣並沒有什麼超凡入聖、登峰造極,難道他們本身資質不夠學那少林派獨秘的先天‘達摩真力’嗎?”

其實,他這麼想法,是大錯待錯了。須知,少林派自經過那次變動後,二百年來,從未混入武林任何漩渦裡,故此,這先天“達摩真力”的氣勁功夫,便只有掌門人和掌門坐下大弟子練到罷了。

相反地,其他的弟子,也就僅知有這種功夫能與其他各派一爭長短,卻無法練得。

如今,悟明和尚和空明和尚兩人,正是如此,他們的資質,並沒有如白斌想的那般,而是好到極點。故此,他們後來也練成了這種先天“達摩真力”的氣勁功夫,重振了少林派,不過此是後話。

空明和尚的弓弦,乃是由蛟筋和烏金合煉製成,可以拉斷敵人兵雙,算得是武林一件異寶。

但是,使用這種奇門兵器的人,若是應付一個功力火候與自己不分軒輊的敵手,則絕對可在兵刃上佔了很大便宜。但應付群毆嘛,則除非他練就先天真氣的氣勁功夫,不然,卻是難以發揮其最大的威力。

悟明和尚的外家“金剛大能力”的功夫,已經練到出神入化、超凡人聖的境界,但只因他本來是使禪杖的,故此,此刻他以僧衣為兵醜,無形中威力勁道,便由此大大打了折扣。

相反地,此刻在這裡聚集的十三個人,個個都是黑道上的頂尖角色、出類拔萃的人物。只因當今派別分明之故,迫得他們非靠攏他派不可,才有今晚之舉。於是,雖則如此,若以一對一,可真還不是悟明和尚和空明和尚的對手,但是此刻他們分組輪攻,彼此消長,卻是搶盡上風。

情勢雖然如此,但催魂使者赫炎仍是得勢不饒人,激戰中,他倏無“嘿”的一聲,飛身躍起,催鬼毒索一招“橫江斷流”,憑空倒卷,逕從悟明和尚與空明和尚兩人的當中卷截過去,為的是想追開兩人。

當下,悟明和尚與空明和尚兩人,正在應付四方的攻勢,驟然給催魂使者赫炎這般當空攻到,無法變招防禦,竟不由得被迫分成兩邊來。

說時遲,那時快,催魂使者赫炎哈哈一笑,身形尚未落地,那餘下的十二個人,已經剎時填了空檔,隔斷悟明和尚與空明和尚兩人貼背凝立應敵之勢,將兩人各自包圍起來。

這一下,情勢變成以六對一,三三輪攻,催魂使者居中突襲。

悟明和尚經此一變,竟變得僅能仗著僧衣怪招自保,但勁勢卻越來越弱,施展不開,看來敗在不遠了。

空明和尚功力火候,猶在悟明和尚之下,自然不會佔上風,所以應付起來更是艱難之極了!

當下,只聽一陣陣“叮叮咚咚”的繁音密響,接著倏然急促一響,金鐵交鳴,他隨聲狂叫一聲,左肩中了一劍,弓梢也給長劍割裂,剎時,“阿莫弓法”招式威力大減十倍,形勢變得更加驚險萬分!

催魂使者赫炎眼看功成不遠,退身朗聲道:“兩位大師如欲合作,擲下武器,從此為友。”

空明和尚身已受傷,命在旦夕,猶然不屈不撓,大笑道:“叫本師向你們這批鼠輩投降嗎?哼!我空明和尚縱是弓折身死,也斷不受辱乞降!”

“好!這才是少林弟子——”悟明和尚口裡大叫,僧衣加勁飛舞,拚命衝刺,想再次與空明和尚會合,並肩禦敵。

催魂使者赫炎心中火起,“嘿”的一聲,身形疾搶,催魂毒索連揮數招,硬把悟明和尚截得寸步難移。

白斌藏身巖上觀戰,早已心存相助之意,更為著將來武林大劫,正是同仇敵愾,此刻眼見兩人形勢更是危險,尤其空明和尚雖然仍是揮弓力戰,但那弓弦之聲已啞,正是生死之判,命在旦夕!

剎時,回頭對赤雲追風駒道:“寶兒,你且在這上面等我,我下去救人!”

聲未落,倏的從半山凸巖現身朗聲道:“兩位大師休慌,我來助你們——”身形隨聲撲出,宛如飛將軍自天而降;伽藍劍雖未出鞘,卻已將先天“玄幽禪功”運通雙臂,形勢看來,只要誰先對他攻擊,誰就先遭殃。

悟明和尚與空明和尚兩人,心裡大喜,隨聲抬頭,在月光下看得清清楚楚,剎時不由得喜氣頓失,暗道:“這又何必,豈不是又多一人陪葬嗎?”

原來,白斌運起先天“玄幽禪功”,想出其不意的先擊斃幾人,故此,凌空下落之勢,並不顯得快捷,使人瞧不出是個身懷先天真氣的氣勁功夫之人,還道是個技藝平凡,僅仗血氣之勇救人的人。

催魂使者赫炎等十三人,驟聽白斌話聲,齊齊暗吃一驚,但在看到白斌身法時,卻又放心起來,而加緊攻勢。

催魂使者赫炎長笑一聲,道:“喂!你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不先稱量自己,就瞻敢學人救人——”

說著,身形一晃,撤身離開悟明和尚,揮起催魂毒索,就等白斌下來送死。只見神態之間,根本就沒把白斌放在眼底,敢情他並不知來人就是出道不久,卻已震驚寰宇的白斌,不然,定當狼狽先逃。

悟明和尚不知來人是誰,武功如何,總之在他顧盼間的判斷,那是太過庸俗了。當下,眼見催魂使者赫炎撤身蓄勢待攻,立時叫道:“少施主,你不必多管閒事,趕緊走吧!”

其實,他這句話是多說的了,試想他既認為來人武功不濟,此刻身形凌空,你能叫他怎麼走法?

那知,他這一叫喊,身手不由一滯,反而遭遇危機!

白斌憑空眼見催魂使者赫炎撤身出來對付自己,雖然不知這人名諱,但人曰:“蛇無頭不能行。”心知這人正是這些人的首領,於是測好身勢,就想先朝催魂使者赫炎開刀。

誰知,生死有命,絲毫勉強不得,在這一瞥之間,驟見悟明和尚遇險,正是救人如救火,剎時轉移目標,一個“神龍掉首”,身形下落之勢驟變,逕朝襲擊悟明和尚的敵人撲去。

這一下,白斌身形下落之勢,驟然由慢轉快,快捷無倫,雙掌隨勢平胸吐出,巧極猛極,先天“玄幽禪功”的氣勁潛力,所到之處,但聽兩聲慘叫,已然擊斃兩人。同時,身形也隨著飄然落地,只見神態奉然自若,飄然閒逸,嘴角之間,猶然掛著徽微笑意—

剎那間,激戰的形勢,受到這兩聲慘叫的影響,竟紛紛散開停止。

催魂使者赫炎和另外十人站在一起,臉上露出又驚又怒的神色,卻煞有介事的望著白斌,隱隱透出怯色。

悟明和尚和空明和尚兩人,平時不曾在江湖上走動,兩人連眼前催魂使者赫炎等人的名諱都還不知道,故此,自然地對白斌更是茫然不識。但是,兩人此刻的心中,卻知道眼前救助自己的白衣少年,在武學的成就上,已經練就所謂先天真氣的氣勁功夫,且功力火候,似乎與師兄弘明和尚不相上下,這是由適才凌空下擊,發出的勁道上所瞧出的。

悟明和尚揖手作禮,道:“敢請少施主賜示名諱,以便永銘心腑。”

敢情他與空明和尚兩人,都已是三十歲以上的人了。

白斌笑道:“悟明大師言重了,白斌只不過為日後武林盡點義務而已,何敢有勞大師心記此事。”

悟明和尚驟然一聽白斌道出自己法號,心中一怔,不過心念一掠,分析白斌的話,想到適才催魂使者赫炎喚過自己法號,立時再沒有足夠奇怪的地方了。

他不曾涉足江湖,故此不知白斌的威名和來歷,竟道:“白施主,救難恩如山,沒齒難忘,小僧有禮了。”

空明和尚隨著悟明和尚又雙雙躬身行起大禮。

白斌連忙揖手還禮,連道“不敢當,不敢當!”

這邊白斌一報出姓名來,催魂使者赫炎等十一人,立時啞然大驚。雖然擊斃金鈴瘟君耿釗的事,龍虎幫並沒有傳開,但是洞庭扁山碧霞莊技退天山派陰陽童宗居平的事,卻已是傳遍五湖四海,人人皆知!

催魂使者赫炎心說:“我道誰有這般功力,原來竟是他,看來今夜弘明大師再不來的話,則己方等十一人,定然無法倖免了……”

他心裡有了這個想法,剎時心中一轉,就想拖延時間等弘明大師前來,便道:“在下催魂使者赫炎,若白少俠此來只為阻止我們對兩位大師無禮,則只要白少俠一句話,我們便全部告退不誤。”

這一句話,可謂客氣之至,更含著所謂“恭敬從命”的意思,大有連自己的人被擊斃亦是絲毫不惱怒的樣子。雖則他心中另有打算,也由於功夫做得到家,竟真個使人不易察覺。

白斌暗道:“原來這人就是聞名關洛的黑道頂尖人物催魂使者赫炎,無怪才有這等功夫,竟連少林派的掌門弟子也奈何不了。”

心裡說著,卻不知怎麼回答才好,他由凸巖現身之前的決定,就是要把這些人全部擊斃除去,減輕日後武林大卻的負累。但是,此刻聽到催魂使者赫炎的話,竟是那麼客氣,不由得不能照原來決定而下辣手,更也沒有想到另外借題實施的辦法。一時之間,猶豫不決,竟在無形中,墜入催魂使者赫炎的拖延的計策上,沒有開口回答,而楞然沉思!

悟明和尚鑑聲察色,由適才催魂使者赫炎對待他的狂傲之態,推想起來,已知白斌這個少年,雖然年紀輕輕,但是他的名諱和武功,卻已是武林皆知的了,不然,絕不會使催魂使者赫炎這般客氣說話對待:

於是,心裡對白斌更感佩服、更感詫異,暗道:“這是誰的弟子?”

心裡說著,不由得目不轉睛的打量白斌全身,就好像經過這麼望著之後,便會找出答案一般。

空明和尚心念較密,暗道:“原來這廝是想等師兄弘明和尚來了之後,以本派先天‘達摩真力’的氣勁功夫,絆住這前來相勸的白斌,然後再以他們餘下的十一人來與自己和悟明師兄決戰……”

他心裡料想得沒有絲毫錯處,故此,意念間不由得對催魂使者赫炎的心計,卑視已極。當下,禁不住的“哼”了一聲,雖則沒有開口,卻已暴露到極點。

就在這時,催魂使者赫炎等十一個人之中,有兩名較為傲慢冒失的人,不知催魂使者赫炎的苦心,竟在一種反常的血氣之勇的驅使下,在空明和尚“哼”了一聲之後,忽然齊向白斌突擊過去。

等到催魂使者赫炎察覺,待要阻止,已是無及!

這一下出乎意料之外的攻擊,端的又狠又疾,只見一個使刀,一個使劍,不約而同的挾著霍霍白光,一上一下,逕朝白斌攻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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