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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香奈兒 -【客串老婆(緣來無法擋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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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18 01:56:13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香奈兒 - 客串老婆(緣來無法擋之二)

這一晚,邵筱蓮真是如坐雲霄飛車──
走在暗巷,有人跟蹤,她以為遇到壞人,豈知情況峰迴路轉,
原來對方不是歹徒,而是撿到她皮夾等著還給她的好心人!
她尷尬又傻眼,但他貫徹好人精神,又送她回家、
又偷留字條安慰她,唉,她真的不愛哭,可遇上他,
一年份的眼淚都感動到流光了,真想和他再相遇,
讓她好好感謝,不過⋯⋯她願望是成真了,
但他這次卻開口要她幫忙假扮自己老婆,跟他同住?!
這也太刺激了吧~~雖然自己剛好需要找個新住處,
可是跟他合演一齣真假夫妻的戲碼,她也會怕弄假成真啊,
萬一這樣,到時怎麼收拾?難道他會想娶她當真老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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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18 01:56:52 |只看該作者
楔子

  晚上十一點多,一條開滿Pub、KTV、熱炒店及燒烤店的街道,幾乎将整個城市的夜貓子全集合了,燈火通明、人聲鼎沸宛如白晝,熱鬧得讓人幾乎忘了現在已是大多數人上床就寝的時間。

  「大哥哥,要不要買水果?我的水果很新鮮——」

  「不需要。」

  「不然買花送——」

  「不要!」

  邵筱蓮話還沒說完,就被一個十七、八歲的男孩一口回絕,外加賞個白眼,吓得她立刻快步離開,換到另一家店門口招攬生意。

  我好想回家……

  即使内心正委屈哀鳴,邵筱蓮仍然維持笑臉,繼續向路過行人兜售小推車上削好的袋裝水果和花束。

  現在的她剛升上國小六年級,其它同學放學回家做完功課可以看電視、玩計算機,她卻要出門賣花、賣水果,好想倒頭大睡卻要在這裏硬撐,爲什麽?

  抿抿唇,邵筱蓮硬将不滿壓下,因爲答案沒人比她更清楚。

  親生父母接連過世了,現在她跟着和爸爸結婚不到三年的阿姨住,同父異母的弟弟才一歲半,需要照顧,所以阿姨沒辦法出門工作,雖然有一些救濟金補助,但是阿姨說不夠,身爲長女的她要代替爸爸賺錢養家,多少賺些錢補貼。

  爲了讓可愛的弟弟吃得飽、穿得暖,她這個做姊姊的辛苦一點沒關系,但讓她覺得委屈的是,再努力叫賣,生意依舊時好時壞,每回沒賣完,阿姨都指責是她不認真工作,還得罰跪,現在推車裏還有幾束花和幾袋水果,萬一賣不完,回去又得跪上幾小時——

  「對不起!」一位大概才十七、八歲,長發大眼的漂亮姊姊不小心撞了她一下。

  「沒關系。」邵筱蓮甜甜一笑,捉緊時機拎高手中的水果袋。「姊姊,要不要買一袋水果?像妳這麽美的姊姊多吃水果會更漂亮喔!」

  「漂不漂亮,對我來說已經無所謂了。」

  劉尹茵說着搖搖手,擺明沒有購買意願,轉身朝前方不遠處奔去,一個雙手斜插褲袋、倚在KTV店門前的男孩正在等她。

  「子梓。」

  聞聲,王子梓仰望月色的目光從夜空收回,落到劉尹茵身上,好看的修長雙眉微皺,立即脫下身上深藍夾克披在她肩上。

  「我懷孕了。」劉尹茵捉緊夾克,宣告式地脫口而出。

  「嗯。」

  王子梓望着她,宛如神像般莊嚴儒雅的面容并未因此掀起一絲波瀾,隻是平靜地點點頭,輕應一聲。

  她淺歎。「我打算拿掉。」

  他淡笑。「妳打算殺人?」

  一股惡寒由劉尹茵頭頂竄下,一路冷進四肢百骸。

  「不要笑着講出這麽恐怖的話!」劉尹茵瞪他一眼,有些毛骨悚然。

  「我隻是實話實說。」王子梓說着,澄澈目光忽然越過她,落到她右後兩尺左右。

  「你看什麽?」劉尹茵好奇跟着他的視線回頭,結果什麽也沒看到。

  「沒什麽。」王子梓眼露憐憫,輕歎道:「隻是想趁早習慣以後看見嬰靈跟在妳身後——」

  「王子梓!」她吓得渾身發毛。「你根本是故意的!」

  「妳找我出來,不就是想聽我說這些?」他正色指着她看不出懷有身孕的平坦小腹。「不然呢?難道妳期待一個相信世上有神鬼報應的人,可以無所謂地騙妳肚子裏不是人、隻是一團肉,拿掉沒關系?抱歉,我不當殺人幫兇。」

  「難道我就願意?」劉尹茵有些惱羞成怒。「我不過是個高中生,還要兩個月才滿十七歲,連自己都養不活了,還養小孩?我養父母養我已經心不甘情不願,早就說要我高中一畢業就出去找工作養活自己,要靠他們更是不可能,把小孩子生下來怎麽辦?丢孤兒院?」

  「不可以。」王子梓否決她的話。「妳生下他就必須照顧他,這是妳身爲母親的責任。」

  「身爲母親的責任?呵,這句話應該跟我親生母親說才對。」她笑得凄楚。「你明明知道我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才不得不作這樣的選擇,我根本沒有能力養活一個孩子……」

  「我有。」王子梓伸手握住她雙臂。「尹茵,我撐過試用期了,今天開始算是正式員工,薪水有三萬多,養得活妳和肚子裏的孩子,妳什麽都不用擔心,安心把孩子生下來,知道嗎?」

  劉尹茵像是完全沒料到會得到這樣的答案,圓睜杏目,詫異全寫在臉上。

  「你認真的?」好半天她才重拾語言能力,再向他确認。

  「當然。我保證一定會當個好爸爸,和妳一起扶養孩子長大成人。」

  因爲明白這男孩雖然隻有十八歲,卻遠比許多男人重信守諾、更有擔當,劉尹茵從得知自己懷孕後始終惶恐不安的心情,像是突然得到了解藥,瞬間被安撫。

  「你真的願意?真的不會後悔?」這是她唯一的救命繩,實在沒有不拉的道理,卻又于心不忍。「養小孩一點都不輕松,不隻是錢的問題,也會遇上很多無法預期的麻煩——」

  「從小到大,我什麽時候對妳說話不算話?」他聽然一笑,氣度從容。「放心,無論将來會遇上多少麻煩,有我陪妳一起扛,沒什麽好怕。」

  王子梓說完,眼尾餘光恰巧瞥見一位賣花的小女孩下台階時不慎跌倒,推車上的東西跟着灑落一地,他并未多想便抛下劉尹茵,快步跑到對方身旁。

  「妳怎麽樣?有沒有事?」

  夜色裏傳來一個溫柔如輕風拂過的好聽嗓音,原本跌趴在地、腦袋一時淨空的邵筱蓮立即擡頭,視線先瞧見朝自己伸出、意欲借她扶持的厚實大掌,目光再往上移,對上男孩不帶一絲讪笑的澄澈雙眸,感受到他出自真誠的溫暖關懷,忽然再也壓抑不住滿腹心酸,淚水瞬間湧上眼眶。

  「嗚……哇……」

  原本還算壓抑的細碎啼哭,在她看到摔爛一地的花束和水果後完全崩潰,想到回家少不了面對一頓責罰,邵筱蓮害怕地趴地狂哭,丢臉什麽的早被抛出她驚惶失措的小小腦袋。

  「很痛嗎?」王子梓心一顫——該不會是骨折了吧?「妳忍一下,我馬上打電話叫救護車——」

  哭歸哭,聽到要找救護車送醫院,邵筱蓮立刻拽住他的手。「嗚……我沒事,不要送我去醫院……」

  「妳哭成這樣真的沒事?」看她哭得那麽慘,王子梓不太相信。

  「嗚……我沒事,可是花和水果都被我摔爛,不能賣了,回去媽媽一定會打我,哇……」

  說起這件事,她哭得更傷心,這下子神仙都難救她了。

  王子梓看了看地上,花被推車壓了,水果袋破的破,沒破的也浸在雨後的小水窪裏,袋口全是泥水,果真是一片狼藉,别說賣了,恐怕送都沒人要。

  「這樣好不好,那些花和水果妳算算要賣多少錢,我全買。回去之後别跟妳媽媽說東西摔爛的事,妳就不會挨打,所以快擦幹眼淚,别哭了。」

  「你買那些東西幹麽?嫌錢太好賺嗎?」劉尹茵跟過來,聽見王子梓說的話,立刻擔心地提醒他。「做善事很好,可是接下來我們需要很多錢,現在一分錢都不能亂花——」

  「我知道錢很難賺。可是明明對自己來說不是什麽大數目,卻死守着錢見死不救,别人良心過得去,我過不去。」

  「是啊,你最有良心,被賣還會幫人家數錢的就是你這種人,所以才會被我賴上。」劉尹茵揶揄的語句裏其實滿是歉疚。「我不能待太久,先回去了。」

  她說完便轉身離開,王子梓也不攔人,轉頭看向邵筱蓮。

  「妹妹,那些我全買了,要給妳多少錢?」

  邵筱蓮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氣,想回答,可是看着劉尹茵漸行漸遠,反而替眼前好心的大哥哥擔心。

  「大哥哥,你女朋友是不是不高興?」她坐起身,直接就着手臂擦幹淚,勉強擠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你還是不要買好了。我沒關系,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挨打,你不要管我,快點去追她……」

  「不用擔心,她沒生氣,隻是急着回家。」

  王子梓聽了更心疼,先扶她站好,确認她沒事,再拿出皮夾,抽出一張五百元大鈔塞進她掌心。

  「這些夠不夠?」

  「夠、夠,可是……」她點頭,收得有些良心不安。「大哥哥,你花錢跟我買了也不能看不能吃,這樣我還收你的錢——」

  「有幾枝花是好的,有些水果洗一洗也還能吃。」他說着,一邊幫忙将推車和地上的花束水果收拾好,不嫌髒地挑出一些拿着。「很晚了,把錢收好,快點回家,知道嗎?」

  「呃,好。」他的話像有魔力,讓邵筱蓮不由得乖乖聽話。「對了,我還要找你錢——」

  她低頭翻找挂在推車上的錢袋,數好錢再擡起頭,好心的他早已不見人影。

  「啊,我忘了說謝謝!」

  邵筱蓮一臉扼腕,要不是那個大哥哥好心幫忙,今天她一定會被阿姨打個半死,結果自己多收他錢,還連一聲謝謝都來不及說……

  「也許過幾天他還會和女朋友來這裏約會……」

  到時候,她一定要好好跟人家說聲謝謝,送他一包幹淨的好吃水果,和一把最美麗的花!

  邵筱蓮想着,因爲陌生人的善意而感受到久違的溫暖,滿心期待幾天後便能再度重逢。

  這時的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真有機會再度遇見好心的他,不過卻是遙遠的十多年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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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18 01:57:2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人生哪……

  走出銀行,看着存折上不到五位數的餘額,邵筱蓮不由得一陣感慨。

  大學畢業已經兩年多,每個月都一樣,付完房租、寄給家裏生活費,存折裏永遠隻剩下幾千塊,隻夠她省吃儉用過到下個月領薪水,然後再繼續省吃儉用等着下下個月領薪水……

  不過,至少她有工作。

  這年頭工作難找,加上自己努力有餘、聰明不足,大學沒考上前三志願,半工半讀也沒時間溫習功課的結果是成績總是低空飛過,讀的已經不是什麽名校,成績又不出色,畢業即失業,求職信寄了幾十間公司全部石沈大海,足足熬了三個多月才找到一個在旅行社擔任票務人員的工作。

  雖然錢少事雜,不過每年一次全額免費的員工海外旅遊、特休時又有善心導遊前輩讓給她免費機票,那些薪水領得和她差不多,卻少了這些好康的朋友們不知道有多羨慕,足以讓她咬牙熬過一年又一年。

  再說,下個月就要調薪了。

  想到這兒,邵筱蓮立刻轉憂爲喜,眉開眼笑。

  主任私底下偷偷告訴她,這一年來她表現不錯,不隻加薪有望,今年的年終獎金還會比去年多上那麽一點點,如果那「一點點」能有個上萬元,自己就能買台便宜筆電給就讀國一的弟弟,他一定會非常開心。

  沒錯,今年再努力一點,搞不好到了明年有機會升級,多一筆職務加給,日子還能過得寬裕些……

  樂天派的她不到三分鍾就「自我開導」成功,把存折裏的可悲餘額暫時遺忘,又有了繼續爲生活打拚的目标與動力。

  隻是下一秒,老天爺立刻又讓她欲哭無淚。

  一個不小心,鞋跟神準地卡進排水孔蓋,邵筱蓮猝不及防,「砰」地跪倒在地,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天色已暗,小巷裏沒有其它人,她的糗樣和短裙下的春光都沒外洩,不然真是衰上加衰了。

  她爬起來用力拔了幾次,鞋跟依舊卡得死緊,沒轍的她隻好脫下卡住的鞋子,蹲下身用雙手拔鞋。努力了幾次,她終于把鞋子拔起來,但是「撲通」一聲,和鞋面徹底分離的鞋跟就這麽掉進了下水道,和主人宣告再見。

  「不會吧?!」她捧着頭哀嚎。「這是我唯一一雙工作鞋耶!」

  衰啊~~這雙鞋穿不到半年,還是前輩實在看不下去她穿來穿去都是一雙幾百的中性休閑鞋,當面指正她至少要買雙正式一點的高跟鞋當工作鞋比較得體,硬拉她去買的,打完折還要一千六,她不知道心痛了多久,那麽貴的鞋竟然一拔就斷?!

  聽說過有黑店,不知道還有「黑鞋」的……

  「沒辦法了,隻能去補鞋跟,至少比買雙新鞋便宜。」

  她哀怨嘀咕,拎起缺跟的破鞋,歎一聲,硬着頭皮穿上。

  雖然走路得踮着單腳腳尖才能維持平衡,總好過光着右腳踩回家,畢竟學廣告拔斷另一隻鞋跟那種事,她瘋了才會做。

  隻是沒多久,不知道是她過于神經質還是真有其事,她忽然感覺後頭似乎有人疾步走來,她不安地加快腳步,想不到身後腳步一樣加快,她忍不住回頭一看——吓,居然有個戴口罩的高大男人跟在後面?!

  「媽呀!」邵筱蓮吓得拔腿狂奔,想不到對方也跟着快跑,腳步聲還越來越近。

  有沒有那麽衰!在無人暗巷斷了鞋跟,還倒黴遇上不知道要劫财還是劫色的匪徒,要跑跑不快,要求救,眼下就隻有她和匪徒兩人,叫給鬼聽啊?

  「救命啊!」

  不管了,鬼也好,搞不好奇迹出現,天降神兵——

  「啊!」

  但她慘叫一聲,天兵天将還沒個影,衰神倒先附身。

  穿着一雙高低落差的鞋子快跑的結果就是拐到腳,痛得眼淚都快飙出眼眶,别說跑,連走路都不能,這下真是天絕生路了。

  「拜托你放過我!」

  她轉過身,雙腳跪地,眼下隻剩哀兵之計。

  「先生,我皮夾裏隻有八百多塊,連存折裏都剩不到四千,是我到下個月領薪水前的所有生活費,都給你沒關系,但是請你千萬不要傷害我!我要負責養活守寡的媽媽和弟弟,你如果爲了搶這麽一點錢殺我等于一次殺了一家人,一定會下十八層地獄!還有,我長相真的普通到有點難看,身材又爛,爲了劫我這種色去坐牢絕對不劃算——」

  邵筱蓮機關槍似地說個沒完,看似冷靜沉着,其實吓得六神無主、腦袋空空,完全是抱持臨死前掙紮的心态,不假思索地狂打悲情牌求饒。

  但是口罩男沒有好心腸地轉身離開,依舊來到她面前,伸出手——

  「别怕,我不是壞人,不會對妳怎樣。」

  他用比磨砂紙還粗糙的沙啞嗓音緩緩向邵筱蓮解釋,伸出的右手上不是什麽槍、刀之類的武器,而是她那個百元購入的格紋皮夾!

  「我隻是想問,這個皮夾是不是妳的?」

  認定的匪徒瞬間成了拾金不昧的好人,邵筱蓮的嘴大得可以吞下一顆鹵蛋,當場傻眼。

  不必用大腦想都猜得到,肯定是她跌倒、或拔鞋子時用力過猛,沒發現放在外套口袋裏的皮夾掉了出來,對方撿到了,所以好心追來問是不是她丢的——

  嗚……她腳拐得真冤哪……

  「是我的。」

  說完,被吓到差點魂魄俱飛的委屈忽然湧上,再加上腳踝傳來的陣陣抽痛,邵筱蓮鼻尖一酸,當場哭了起來。

  「嗚……謝謝你撿到皮夾還我,可是你幹麽不說一聲就一直追?我還以爲你是壞人,吓死我了……」

  面對如此令人啼笑皆非的狀況,王子梓也深感抱歉,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幫人還是害人?

  「對不起,其實我有喊,隻是我重感冒,嗓子啞了,聲音就這麽大,讓妳誤解和驚恐真是不好意思。」

  這下換邵筱蓮尴尬了。

  皮夾裏的八百多元對别人來說可能是「小錢」,對她而言卻是好幾天的車錢、飯錢、救命錢,要是就這麽丢掉,回家她肯定搥心肝,接下來還得挨餓省錢。

  人家好心撿了皮夾要還她,是她自己被害妄想症太嚴重,死命跑又一路喊救命,哪聽得見對方解釋?沒感激人家重感冒仍不放棄追着她還皮夾,居然好意思反過來埋怨?

  「不,是我比較不好意思。」她深呼吸,壓抑淚意。

  「别那麽說。」王子梓打開皮夾确認餘額,果真隻有八百多元。「金額沒錯,皮夾還妳。」

  「謝謝。」邵筱蓮從他手中接過皮夾,十分不舍地抽出兩百元。「一點心意,請你收下。」

  「舉手之勞,不必那麽客氣。」王子梓立即推辭,淡笑說:「也用不着行這麽大的禮,快起來吧!」

  邵筱蓮差點忘了自己還跪着,有夠糗!但急着起身忘了腳傷,她又是一拐,痛得讓人想罵髒話。

  「腳拐到了?」

  看她五官全皺在一塊兒,跌坐在地按着腳踝唉唉叫,王子梓也知道答案。

  「嗯。」邵筱蓮點點頭,再度泫然欲泣。「怎麽辦?我左腳扭傷,痛得要命,大概不能走了,可是我沒多餘的錢坐出租車,這種情況可不可以打一一○拜托警車送我回家?」

  「可以。」瞧她聽完滿臉期待,像是期待他幫忙叫警車,王子梓忍不住覺得好笑,接着告訴她。「如果妳不在意可能會有記者跟過來采訪妳小題大作、浪費公家資源,或者要妳對着鏡頭對護送妳回家的警察發表一段感言的話。」

  他不是故意吓唬她,如果正好有記者在警局泡茶聊天等新聞,這種溫馨接送情的正面新聞也是聊勝于無。

  「那還是不要好了。」痛死和被笑死之間,她甯願選擇挨皮肉苦。

  「何況依妳現在的情形,應該先叫救護車才對。」雖然也算有點小題大作……

  「絕對不行!」她毫不考慮就搖頭。「一進醫院就要付錢,離開醫院要付更多錢——算了,我自己慢慢走回去。」

  邵筱蓮認命了,自己每分錢都得花在刀口上,扭傷坐救護車去醫院?她又不是頭殼壞去,窮人什麽都沒有,就是吃苦耐勞比人強,她爬也要爬回去!

  「站都站不起來了,還能走?」

  王子梓輕歎一聲。這女孩子大概真是缺錢缺怕了,痛成這樣了,還在斤斤計較醫藥費和出租車費,聽起來怪讓人心疼的。

  「我先幫妳看看。」他說着蹲下身,小心翼翼脫下她的高跟鞋。「也許有辦法幫妳減輕一些疼痛。」

  聞言,邵筱蓮眼神一亮。難不成對方正好是什麽骨科醫生?那就有救了。

  「難道你是醫——哇!」

  比殺豬還可怕的刺耳尖叫從她口中傳出,幸好附近沒什麽玻璃窗,不然隻怕全在瞬間震碎一地。

  「好痛啊——」她哭嚷着,眼淚用噴的。「我的腳被你折斷了 ~~」

  「放心,妳的腳沒斷。」王子梓被她恐怖的哭聲震得瞇了瞇眼,耐心解釋。「我懂一些推拿,已經幫妳把有些錯位的骨頭推回原位,妳扶着我的手,試試爬起來看看。」

  邵筱蓮哀怨地望他一眼,噙着淚,半信半疑地試着使力,雖然還是痛,但果真沒有先前那樣痛到完全無法用上一點力,再借着對方的幫忙,總算是順利站起身。

  「真的比較好了,謝謝。」好吧,她承認自己再度錯怪好人。

  「不客氣。」王子梓的視線先落在她雙腳,再回到她淚痕四布的臉蛋。「妳剛剛說要走回去,大概要走多久才會到家?」

  「半小時。」想到要走那麽久,她已經開始腳軟。

  「半小時?以現在的情況計算的腳程?」

  「……不是,是平時我走回去的時間。」

  他聞言不禁蹙眉。「不可能,依妳現在的情況頂多忍痛走個幾分鍾,何況妳右腳穿的那隻鞋還是壞的,如果堅持走路回家,恐怕半路會痛到用爬的。」

  這下她不隻腳軟,是四肢一起發軟。

  雖然她剛剛很有志氣地想過用爬的也要爬回去,不過真要她在路上爬,她還是沒那個臉。

  唉,難道真的非要花錢坐出租車不可?

  「唉,好吧,真的走不動也隻能攔出租車了。」她苦笑,彎身拎鞋。「謝謝幫忙。很晚了,你自己身體也不舒服,先走沒關系,我會看着辦,不用擔心。」

  王子梓看她皺眉忍着痛的模樣,教人很難不擔心。

  「妳住哪裏?」

  被他突然問起,邵筱蓮愣了愣,有些遲疑地想了一會兒才苦笑說:「抱歉,現在這種情況,我實在沒心情應付搭讪,就算你是我的恩人也——」

  「妳誤會了。」他一臉尴尬,連忙解釋清楚。「我隻是在想,既然我也打算搭出租車,如果順路,可以讓妳搭免費便車——」

  「我住在中正路三段二十一巷,順路嗎?」

  聽說有便車可搭,邵筱蓮想都不想就報上地址,速度之快讓王子梓瞠目結舌,看得出她有多想省下出租車錢。

  他忍笑點頭。「嗯,剛好順路。」

  「真的?太好了!」

  邵筱蓮又想哭了,不過這回是感動得想哭。衰事連莊,也總該否極泰來了。

  「我背妳到街上攔車。」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走,何況你自己也不舒服。」她怎麽好意思讓陌生人背。

  「我還好,萬一妳走不到三步又跌倒拐到另一隻腳更麻煩,而且我趕時間。」他脫下身上夾克。「把衣服綁在妳腰上,免得曝光。」

  聽說他趕時間,又見他說完便蹲下來等她,邵筱蓮雖然覺得很别扭,還是乖乖把夾克綁上、确定能把自己遮好,硬着頭皮攀上他的背。

  欸,說實話,她連站都很吃力,能不走,她也真的不想走。

  「先生,我知道自己不輕,如果背不動,一定要放我下來。」走了幾步,她很有良心地提醒對方。

  「放心,我在搬家公司打過工,可以一個人背一個大冰箱,這不算什麽。」

  被拿來跟大噸位的冰箱比較,不知道自己到底該覺得好過還是難過?但至少她不用擔心被他摔下來了。

  「呃,我叫邵筱蓮,今天真的很謝謝你。」

  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覺得好像應該自動報上名字、道聲謝,才是做人的道理。

  「很好聽的名字。」他也客氣回答。「我叫王子梓,舉手之勞,不用再跟我道謝了。」

  他說完咳了幾聲,邵筱蓮這才想起他重感冒、嗓子啞了,還一直費力盡量大聲和她說話,肯定很不舒服。

  「你一直和我說話,喉嚨一定很難受吧?我怕害你嗓子真的啞掉,還是不要聊好了。」

  「謝謝。」

  邵筱蓮被謝得好心虛,看來她猜中了,對方的确很不舒服。

  就這樣,多話的她乖乖閉嘴,兩人攔了車。一路上,他似乎很不舒服,一直閉眼休息,邵筱蓮也累了,閉上眼瞇了一會兒,隻是人都還沒睡着,車已經開到了巷子口。

  「需不需要背妳進去?」王子梓在她下車前擔心詢問。

  「不用、不用,我可以。」她沒那麽嬌貴,也不好意思繼續麻煩人家。「王先生,謝謝你了,再見。」

  「邵小姐,妳有東西忘了拿。」

  她才剛下車,就見他搖下車窗,遞出一樣東西,她直覺地伸手接住。

  「咦,這不是我的——」

  發現拿在手上的是一張用撕下的記事簿單頁折成的密合紙袋,并不屬于自己,邵筱蓮急忙擡頭,出租車卻早已載着他駛離。

  她沒現場拆開,猜想裏頭不外是他留下的連絡方式之類的,可是等她回到住處、洗完澡、抹完酸痛藥膏,然後将它拆開一看,瞬間傻掉。

  她猜錯了,錯得離譜!

  才回神,一股熱氣瞬間由鼻間直沖眼眶,感動的澎湃心情化爲淚水,落得又急又狂。

  什麽連絡方式?根本沒有!

  紙張一攤開,裏頭夾着兩張折得方方正正的千元大鈔,紙上是寫了字,卻和她所想的差了十萬八千裏——

  邵小姐,妳好:

  妳的腳傷一定要去看醫生,這幾天要多休息,絕對不可以忍痛步行上下班,因爲妳是一家之主,除了賺錢養活家人是妳的責任,保重身體更是妳的義務。錢可以靠努力掙取,失去健康卻是再努力、再多錢也換不回來。

  随信附上兩千元,作爲補償妳因爲我受傷必須上醫院、搭出租車上下班的一點心意,希望妳善待自己,早日恢複健康。

  王子梓

  「嗚……怎麽會有這麽好的人……」

  她平常真的不是那麽愛哭,可是今天遇上王子梓這個人,讓她把一年份的眼淚都快哭完了。

  是,把他當匪徒的時候,自己把要賺錢養家的事喊得很大聲,也一再很摳地強調不随便花醫藥費和車資的事,但是他沒想過人在情急之下什麽謊都能扯,也許她就是有錢卻愛哭窮的小氣鬼?

  現在是什麽世道,他竟然都不确認,聽她哭窮就直接送她兩張千元大鈔,還附上那麽感人的關心話,是存心讓她感動到痛哭流涕嘛……

  「早知道應該跟他留電話的……」

  可惜千金難買早知道。

  邵筱蓮無限懊悔,因爲自己被社會新聞吓出的防人之心,沒主動和對方交換連絡方式,錯失和難得一見的大好人成爲朋友的可能。

  「王子梓,真希望有機會能再和你見面,可以當面好好地謝謝你讓我知道,這個世界真的沒有那麽糟,還是有像你這樣的好人。」

  她哽咽自語,這才想起自己連人家長相都不知道,因爲他戴着大大的口罩,整張臉就隻露出一雙布着淡淡血絲的疲憊雙眼,和看得出還算高挺的鼻梁,真有機會再遇見他,自己也認不出來。

  可惜、真的好可惜……

  邵筱蓮珍惜地将他送的兩千元和寫着關心話語的紙張貼在胸口,感受寒夜裏因爲陌生人的善意帶給自己的無限溫暖,可惜着從此錯失對方的可惜。

  此時的她還不知道,重逢,就在明天。

  第二天一早,邵筱蓮還是覺得腳疼,在全勤獎金和醫藥費加計程車費的天平中,十分明智地作了選擇,搭着小黃直沖八點開門的中醫診所,讓醫生在腳上塗塗抹抹一番,吞下剛領的藥包,再坐上停留在診所門前等候她的計程車上班,剛好險險趕上九點整的上班

  時間,保住全勤獎金。

  “筱蓮,你腳怎麽了?”她剛進辦公室就引來同事驚呼。

  “昨天回家路上扭傷了。”她笑得尴尬。

  因爲老醫生不過跟她拿了一百五十元的挂号費,卻非常不惜成本地爲她的腳塗上厚厚一層藥膏,再裹上層層紗布和繃帶,連她本人都懷疑老醫生是把她當骨頭斷了治療,簡直像打上石膏,都腫成象腿了。

  “不過我看你心情不錯,笑咪咪的。”

  會計助理韓著抽和她同年,平日兩人最談得來,隻瞄一眼就知道她肯定遇上了什麽開心事,連腳傷都無所謂。

  “當然好。”邵筱蓮不否認。“因爲我突然發現這個世界真的很美好,人心真的很善良,未來還是很有希望。”

  “怎麽,突然想改行傳教去嗎?”韓著抽半開玩笑說。“難道昨晚你扭到腳,結果看見神迹顯靈了?”

  “你怎麽知道?”

  “真的假的?!”韓著抽“唯”地直接屁股連椅子滑到她座位旁,一臉興奮。“是什麽?看見上帝還是天帝?天使還是三太子?”

  “你還當真啊?”邵筱蓮好笑地回她。“我沒遇上什麽神,倒是遇上一個超級無敵大好人——”

  邵筱蓮将遇上王子梓的經過從頭到尾說一遍,韓著抽聽得一愣一愣,一樣覺得不可思議。

  “真的假的?怎麽可能會有那麽好康的事?通常在那種情況下,按照常見社會新聞的發展,接下來你應該是會被劫财劫色、棄屍路口——”

  “呸呸呸,童言無忌!”邵筱蓮立刻截斷她之後的“詛咒”。“有沒有必要講得那麽驚驚?爲了省下搭公車的錢,以後我還是得走路回家,多少考慮一下我的處境吧?”

  “拜托,從你家到公司才幾站?搭公車也不過才十幾塊錢,昨天遇上好人算你運氣好,要知道,遇上壞人的機率也不低,小心省錢省到最後賠上你這條命,有錢也沒命花。”

  “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命也沒錢花。”邵筱蓮自嘲,滿是無奈。“你放心,我自己也吓到了,以後再也不敢抄那條近路,會認命走人潮多的大路,就當是增加運動時間,像昨晚那樣的經曆我可不想再來一次。”

  “一次賺兩千,對你這隻鐵公雞來說不是求之不得的好康?”韓著抽挪偷。

  “我怕下回是我被搶兩千,再衰一點,連命都沒了。”她搖搖頭,一臉敬謝不敏。

  “知道怕就好——不聊了,老總來了!”

  韓著抽“唯”地滑回自己辦公桌前,原本還閑散四處晃蕩的同事們像是老鼠見到貓,幾秒内神速地各歸各位,就連客戶的詢問電話都很配合地适時響起,邵筱蓮也趕緊開機key帳單。

  身爲小旅行社雜務全包的票務OP,訂票、訂房、簽證處理以及客人行程中的食宿交通保險等等前置作業全歸她管,想打混摸魚都找不出時間。

  一開始工作,麻煩事一件接着一件來,忙得她焦頭爛額,而這意外不斷的景況,對她而言幾乎快算是稀松平常的“正常”事了。

  “邵姊,快救命!”

  邵筱蓮剛挂斷電話,新來的OP助理小琴立刻高舉話筒向她求救。

  “怎麽了?”她有預感,這天兵又闖禍了。

  “我完蛋了!”小琴按下保留鍵,立刻飛奔到她辦公桌旁,哭喪着臉小聲哀叫。

  “我錯看了澳門和澳洲的寒假特惠團,跟客人報錯價,對方已經報名刷卡付了團費,我打電話要跟他拿資料辦護照,确認細節時才發現人家要訂的是澳洲團,我卻報給他澳門團的團費,而且他報的還是親子團,一差差了三萬多,這下子怎麽辦?!”

  “怎麽辦?涼拌!我都幫你擦了幾次屁股,你怎麽還是改不了粗心大意?”邵筱蓮白眼一翻,簡直難以置信。“澳門和澳洲差那麽多也能搞錯?你準備這兩個月的薪水都拿來付價差,喝西北風過日子了!”

  “嗚~~真的沒救了啊?”小琴蹲在一旁哀怨吸泣、淚眼汪汪。

  “好啦、好啦,别哭了。”氣歸氣,邵筱蓮也不忍心不管。“現在最優先的辦法就是向對方求情,希望他能接受補足差額,不過這個可能性不大。我看你要有爲自己的糊塗多少付出一些的心理準備,幫對方出點錢,這樣比較好談。最糟的情況就是始真要全額

  補貼,還要請對方高擡貴手,幹萬别把這件事PO到網路上,否則傳到老闆那裏肯定工作不保。”

  邵筱蓮不是吓她,老闆不是什麽會爲員工着想的大器之人,可是把“責任制”發揮得淋漓盡緻,關于錢這檔事向來是誰出包誰負責,不問前因後果,更别提這回全是小琴自己的疏忽,說了非但休想公司會出面幫忙解決,搞不好還被安個影響公司形象之類的罪名

  開除,連遣散費都拿不到。

  “那邵姊,你可不可以幫我跟對方求情?你比較會說話,你去說比較有希望,拜托了!”

  “不是我比較會說話,是你怕被客戶罵到臭頭吧?”她還不了解這小丫頭在想什麽?

  “……我心髒不好,怕聽太久的三字經會昏倒。”小琴手搗心髒,之前被客戶用髒話足足問候自己祖宗半個多小時的經驗太鮮明,到現在想到都會怕。

  “是,我耳朵硬、心髒強,這種肯定會挨罵的工作由我來做最适合。”邵筱蓮真是好氣又好笑。“好啦,别在那裏裝可憐,我答應會盡力,但是結果怎樣不保證。”

  “我知道,不管結果怎樣都謝謝你呢!”小琴點點頭,可憐兮兮地伸出四根手指頭。“剛剛我跟對方說要去拿資料,要他線上等,客人姓王,四線電話。”

  “嗯,把王先生的資料都拿過來。”

  邵筱蓮說着己經拿起話筒,按鍵接聽四線電話。

  “喂,不好意思,讓您久等了,請問是王先生嗎?”

  “我是。”對方果真還在線上。

  “王先生您好,敝姓邵。”

  聽對方的聲音似乎沒有因爲久候不耐,邵筱蓮猜想這人脾氣應該不至于太火爆,但也不敢掉以輕心,刻意放軟語氣。

  “真不好意思,關于王先生您的團費,因爲我們小姐的疏忽出了一點纰漏,方便的話,我想和您讨論一下接下來的補救辦法。”

  “喔,好。”對方聽來有些疑惑。“請問團費出了什麽問題?是我刷卡失敗嗎?”

  對方宛如老舊明盤發出的沙啞嗓音,和昨晚重感冒的男人說話的音調幾乎一模一樣,讓邵筱蓮愣了愣,以爲是他,但轉念一想,自己重感冒時也是這種怪聲,應該隻是巧合。

  “不是的。”她深呼吸,準備說出讓對方火大的事實。“是這樣的,您要訂的是寒假澳洲農莊十日遊,負責的李小姐一時疏忽,誤報成澳門、香港豪華六日遊的團費,其中價差——”

  她說着皺眉使了個眼色,已經将資料送上來的小琴立刻明白她的意思,将資料翻頁,指着上頭用紅筆畫圈的統計數字點了點。

  “兩萬七千三百元。”她頭皮發麻地啥完。這數字如果要她賠,她肯定哭慘。

  “兩萬七千三百元?!”

  聽出對方語氣中的驚訝,雖然不是自己的錯,她一樣覺得十分不好意思,換成是她,恐怕直接問對方到底在搞什麽飛機?這也太離譜了!

  “是的,真的很抱歉,全是我們的作業疏失,給您造成困擾實在很不好意思。”邵筱蓮推了推緊挨着自己一起聽電話的小琴,打了個手勢趕她回自己座位,不然自己壓力超大。

  “這也太扯了,澳洲和澳門怎麽會弄錯?”

  “是,一切全是我們的錯。”她也覺得很扯,由她來道歉更是冤枉。“隻是依公司規定,行政人員的作業疏失必須自行負責,如果王先生您不願意補足其中差額,就得由李小姐的薪水中扣款補償公司一切損失,李小姐也知道是自己的失誤造成您的困擾,不好

  意思求您體諒,隻是一個人在座位上哭,身爲同事看她那麽難過,才想和您商量一下,能不能請您至少補足兩萬五千元,其餘的兩千多元算是李小姐表達自己一時疏失造成您困擾的小小心意?還有,這件事可以請您别在網路上談論嗎?萬一傳到老闆那兒,她可能會丢了工作。”

  頭一回遇上這種事,其實邵筱蓮也沒談判經驗,隻能當成在菜市場讨價還價,裝可憐博取同情,先從兩千左右談起,慢慢加價,能幫同事省一些是一些,希望對方多少有點同情心,不會逼着小琴全額負擔差價。

  “我明白了。”對方語氣裏聽不出喜怒。“其實我沒出過國,對市場行情價沒什麽概念,沒在第一時間點發現價差太多,多少也有點過失。”

  啥?!她驚訝得下巴差點沒掉下來,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小琴輕忽惹禍,萬萬想不到對方居然會說他自己也有過失?難不成——

  “邵小姐,請你轉告李小姐别擔心,看要補足多少,我會全額付清——”他輕咳兩聲,停頓一會兒又說:“就這樣,請你安慰她,要她别哭了,事情沒那麽嚴重,我也不會上網談論這件事,害她丢了工作。不過還是請她下回小心一點,這樣的疏忽真的有點離譜,

  我是還好,但是對别人來說或許會是很大的困擾。”

  “是,我知道,我一定會轉告她,王先生,謝謝您。”

  邵筱蓮十分詫異,競然連一句髒話都沒被招呼,事情就輕松解決,是重感冒的人都特别有同情心?還是姓王的男人脾氣特别好?或者是——

  “不客氣,那就這樣了。”

  “等一下!”

  邵筱蓮在對方挂斷電話前出聲,因爲她看見了旅遊合約書上的簽名,居然這麽巧,就是“王子梓”。

  “請問,我的全名是邵筱蓮,您有印象嗎?”

  世上同名同姓的人很多,但是心腸一樣好、一樣因爲重感冒有個破嗓的機率應該不多吧?

  “邵筱蓮?”一張哭花的驚恐小臉蓦然浮現在王子梓腦海中。“昨晚搭便車的那個?”

  賓果!

  “真的是你?”一句問話證實了她的猜測,讓她喜出望外。

  “是啊,真巧,剛剛我也覺得你的聲音有點耳熟,隻是一時沒聯想到。”他輕笑,意想不到兩人那麽快又有了交集。

  “我也是。”他此刻的嗓音倒是不難認。“王先生,昨晚真是謝謝你,還有,那兩千塊我不能收,能不能找個你方便的時間,讓我請吃飯作爲答謝,順便将錢還你?”

  “不還錢就方便,要還錢就很不方便。”王子梓也猜到她會提起這件事。“邵小姐,要不是我,你腳也不會扭傷,我本來就該負些道義責任,兩千塊作爲醫藥費和這幾天的計程車費隻是剛好而己,那不是我送的,而是你應得的。”

  “可是——”

  “倒是你有聽話坐計程車上班嗎?該不會爲了多存那兩千元,邊走邊爬來旅行社上班?”

  “怎麽可能。”她想笑。“我又不是想上電視、想紅想瘋了,我早上試走了幾步,發現不行,就認命叫計程車了。”

  “沒有就好。昨晚雖然有把骨頭推回原位,但是肌肉拉傷、韌帶發炎免不了,還是要去看醫生才會好得快一點。”

  “我知道,今天早上——”

  “抱歉,我還在工作時間,不能聊太久。李小姐那裏有我的連絡電話,有任何問題可以再撥手機跟我連絡,我得去工作了。”

  “呢,好。再見!”

  “記得一定要看醫生。再見。”

  挂斷電話,邵筱蓮立刻翻找小琴給她的資料,何止是他的連絡電話,連他家住址都寫在上頭,她一看,毫無預警地又被那男人感動了一回。

  送她回去是順路?

  才怪,王子梓的住處和她租處根本是一南一北,出了那條小巷就該分道揚鐮,明擺着是同情她腳傷又沒錢坐車回去,才故意編個順路的藉口,好心繞遠路專程送她回家。

  加上今天小琴的事,王子梓選擇全額負擔,做人好成這樣,簡直是佛心來着。

  “怎麽樣?結果怎麽樣?要賠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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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18 01:57:37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一見她挂斷電話,心急如焚的小琴立刻沖過來,雙手合十,對于答案十分期待又怕受傷害。

  邵筱蓮好笑地伸指往她眉心一戳。“算你運氣好,遇上好人了,他會全額支付,你一毛錢都不用賠,開心了吧?”

  “真的假的?我都己經做好最少要認賠一萬的準備了,真是老天保佑!”小琴開心地笑咧嘴。

  “什麽老天保佑?是我保佑。”邵筱蓮笑得甜滋滋。“既然你都做好散财一萬的準備,我花了那麽多唇舌幫你省下一大筆錢,你也應該要有所表示吧?”

  “那當然!”小琴非常識相,也極爲樂意地拍拍胸脯。“邵姊,你受傷還要早起上班一定很辛苦,從明天開始,我小琴子負責包養你一個月的早餐,親自送到你桌上,讓你不隻可以睡晚一點,還能省下一整個月的早餐錢——”

  “狗腿琴,你又犯了什麽錯要筱蓮幫你擦屁股了?”

  韓著抽剛抱着經理批閱後的帳本回來,雖然不明白剛剛發生什麽事,不過這情景太眼熟,她一瞄就知道這天兵肯定又闖禍。

  “哪有?”小琴當然是抵死不認。“小抽姊,你不要老說邵姊在幫我擦屁股,還每次都講那麽大聲,不知道的人還以爲我年紀輕輕就失禁,很糗耶!”

  “你還好意思說?人家請助理是來減輕工作,筱蓮有你這個助理簡直是自找罪受,連把客戶護照放進茶水間小冰箱裏冷凍這種事你都幹得出來,真的是超級天兵……”

  邵筱蓮望着在她座位旁鬥嘴正起勁的兩人,搖頭一苦笑。這兩個人就是愛擡杠,幸好都是沒什麽心眼的好人,吵吵就沒事,用不着她出面調停。

  她将視線移回桌上資料,考慮片刻,最終還是拿出手機,把王子梓的手機号碼輸入。

  其實這算侵犯顧客個人隐私,違反公司規定,不過剛剛在電話中,王子梓自己說過有任何問題可以再撥手機跟他連絡,她就當作是他同意哄!

  因爲,她不想讓昨夜的遺憾繼續。

  王子梓這個朋友,她是交定了。

  收拾妥化妝箱,王子梓低頭看表,原來己經晚上七點半,難怪覺得又餓又累。

  身爲遺體化妝師,雖然薪水還算優渥,但是很難固定時間上下班,像今晚,原本要下班了,突然有客人要求接體後立即爲大體洗淨、更衣、縫補亡者受損的顔面,隻爲了想讓連夜趕來看愛孫最後一面的老奶奶,目睹遺容時能少一些心痛也好。

  體恤喪家心情,做得到的範圍内他總是盡量配合,隻是這麽一來,讓他越來越難洗刷“放羊的老爸”這個臭名,答應女兒的事十之八九不是錯過就是延期,幸好女兒不會跟他吵鬧,總是好脾氣地笑笑帶過。

  不過,大後天是女兒生日,說什麽也要陪她,還是找同事對調一天輪休比較保險,免得臨時有什麽狀況他不好推辭,連女兒的生日都錯過,可是最失職的老爸。

  “昌叔、黃哥。”

  他來到葬儀社會客室旁的小房間,裏頭堆了一些雜物,剩下幾坪小空間,被同事們拿來當成午休或下班後泡茶閑聊的聯誼室。

  “阿梓,都幾點了,你怎麽還沒走?”帶他進這行的昌叔看見他,反而不悅皺眉。

  “昌叔,你剛回來不知道,阿梓本來要走了,結果臨時被通知要去接體,其實本來應該輪小蔡去的,那家夥跟小老闆說家裏有事不能去,小老闆就叫阿梓負責。唉,現在和以前不一樣。誰會巴結,誰就輕松賺啦!”

  “講那麽大聲是沒在怕的是不是?”昌叔瞪了說話的黃哥一眼。“小心被小老闆聽到,叫你回家吃自己!”

  “哼!吃自己就吃自己,大不了回家種田啦!”黃哥不屑地輕哼一聲,一口把茶幹了。“昌叔、阿梓,你們聊,我要回家抱我水某,不跟你們這些羅漢腳混啦!”

  黃哥毫不在意地笑露一口黃闆牙,揮揮手轉身離開,把空間留給昌叔和王子梓師徒倆。

  “昌叔,酒喝多了不好,還是喝茶好。”

  王子梓一坐下,便自作主張将倒滿烏龍茶的杯子塞進昌叔手裏,把米酒拿到自己身後,擺明不再讓他沾酒。

  “你不給我喝,我不會回家再喝?”昌叔才說完,立刻接收到他的不悅視線。

  “知道啦,不喝就不喝,瞪什麽瞪?又不是要比誰的眼睛大。”

  昌叔眉-登。皺紋深得像刀刻斧鑿,不知道的人還以爲他已經有七、八十歲,其實他才剛過六十大壽。

  “我沒有瞪您。”對長輩不恭的事他不會做。

  “你啊你,沒事幹麽要長一張關公臉?”昌叔悶悶地埋頭喝了口茶。“真的就隻差關公臉是紅的、你是白的,不高興的時候不說話,兩隻眼睛直直盯着就吓人,我什麽壞事都不敢做了。”

  “跟我的長相沒關系,是您自己知道借酒澆愁不是什麽好事,心虛。”

  “是啦,我心虛,看到你的臉更心虛。”

  王子梓笑了笑,不再和師父争辯,畢競他也知道自己天生一張神像般莊嚴端正的臉孔,不笑的時候真有兒分威嚴。

  “小老闆又惹您生氣了?”

  說到這兒,昌叔臉就黑。

  “除了他還有誰?我看透了,不出五年,超哥的家産全部都要在這個不肖子手裏敗光——”昌叔瞄他一眼,停頓片刻。“他的事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做人不要太重感情,有好機會要把握,不要爲了陪我這個老人,把自己的前途賠進來。”

  王子梓聽明白了。“您是指挖角的事?”

  也是,這幾年在地方上日漸壯大的“天福生命企業”,主事的是從前赫赫有名的“擎天幫”少幫主任奇雄,黑白兩道的交情都不錯,掌管财務與人事的孫經理更是畢業于哈佛的著英,運籌精明,公司事業版圖不斷對外擴充,對于專業人才開出的條件絕對令人

  心動,能被這間公司挖角,也稱得上是對于自己專業上的肯定。

  幸運地,最近他也成了“天福生命企業”的目标。

  對方獵人才手段快、狠、準,在電話約談被他婉拒的隔天,居然由孫經理出面,直接高調地守在公司外等他下班,連他都吓了一跳。

  雖然他依舊一口回絕,不過孫經理表明願意給他無限期的時間好好考慮,誠意十足,而這一招也的确讓小老闆在那一陣子待他特别有禮,生怕他說走就走。

  隻不過時間一晃過了大半個月,看他每天正常上下班,似乎是鐵了心在這裏待到退休,小老闆故态複萌,無限制地亂接生意,完全不考慮在昌叔中風後不好使力,改跑業務,公司的大體化妝師僅剩他和另一位兼職學習的阿莊,至于和小老闆有親戚關系的小蔡,

  挂着化妝師的職銜,其實一天到晚打混摸魚,最後累的隻有他和阿莊。

  也不知道孫經理是不是在他們公司安排了什麽人當暗樁,居然知道這情形,又來找他談了一次,雖然當時昌叔不在場,想必事後也聽說了這件事。

  “嗯,你就去”天福“吧!”

  “要我去”天福“?”王子梓當他說笑。“昌叔,我看您真的喝多了,我是您一手帶大的,怎麽可能忘恩負義離開您的公司,跑去爲竟争對手效勞。”

  其實他也知道這裏的工作環境與前景,遠遠比不上來挖角的對手,卻舍不得抛下對自己情深義重的師父,隻能反過來安慰老人家。

  “什麽我的公司?這裏是小老闆的公司裏當初老老闆器重我,當我是号人物,送我百分之三股權,給我在公司說話做事的權利,現在他人走了,誰還理我?”

  昌叔激動地說完,感慨地搖頭長歎。“唉,我還待在這裏不就是因爲我蠢,答應老老闆要幫他那個敗家子,至少也得做到退休爲止。你又不欠他們什麽人情,我說你可以走,你就可以走,越快離開這裏越好。”

  “昌叔……”這麽說實在讓他很爲難。

  “你十五歲的時候,因爲你養父母的親生孩子栽贓,被趕出家門,在殡儀館附近流浪,是我帶你回家、領你進這行,還把一身手藝全教給你,的确對你有恩沒錯,不過這些年來你對我也像對待自己老爸一樣,夠好了,哪個做父母的不希望兒子飛黃騰達?我守在

  這裏沒錢賺沒關系,你去“天福”把錢賺飽飽,昌叔退休以後萬一錢不夠花還有你這座金山挖,多好?這才叫孝順,知道嗎?”

  “昌叔……”

  王子梓當然明白,昌叔才舍不得花他的錢,這麽說全是爲了消卻他的罪惡感,讓他心安理得地飛往更高、更廣闊的藍天。

  “您講那麽大聲是沒在怕的是不是?小心被小老闆聽到,叫你回家吃自己。”他故意學昌叔剛剛叮囑黃哥的話,沖淡感傷氣氛。

  “哼!”昌叔傲氣地拍大腿。“要知道,我是做爽的,口袋飽飽,什麽時候回家吃自己都不怕!阿梓,聽我的,過完年,對方要是有誠意來個”三顧茅廬“,絕對要給我答應,不然我不認你這個笨徒弟!”

  “……嗯。”

  王子梓點點頭。師父的話隻要有理,他向來都聽的。

  隻是原以爲師徒還能在一起工作好兒年,想不到分離時刻轉眼在即,他心中頓時充滿依戀與不舍。

  不知爲何,他忽然感覺自己一成不變的平穩人生,似乎也将因此産生無法預期的大變化……

  邵筱蓮站在葬儀社門口,一陣毛骨驚然。

  唉,怎麽會這樣?王子梓什麽工作不好做,爲何偏偏選擇在葬儀社做事?

  她不是對這行業有什麽歧視或嫌惡,而是她怕鬼怕死人,偏偏這行業接觸死人最多、撞鬼的機率最大,光是站在葬儀社門口,她就覺得附近鬼影幢幢,好像有數不清的阿飄正在她前後左右晃來晃去——

  “不用怕,我又沒做過壞事,怕什麽?”

  她小聲爲自己打氣,反正人都來了,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不管,沖了。

  是啊,不沖也不行。

  他的案子是由小琴負責,自己不方便插手太多,直到要送護照,她才藉口出門辦事可以順便送去,也好讓對方感覺到小琴這方認錯的誠意,降低對方将事情PO網公諸大衆的可能,小琴一聽簡直是十二萬分感激地将護照交到她手上,恭敬目送她離開公司。

  唉,誰教她爲了見王子梓一面,明明可以郵寄的護照,偏偏自告奮勇要專送到府,人家好心體貼,要她白天送來工作地點,免得他下班太晚,她一個女孩子回家危險,她除了感恩答應,還能說些什麽?

  走進葬儀社,她主動說明來意。知道她不是客人,原本負責接待、笑容可親的中年男子,臉色立刻轉爲冷淡,要她原地等待,然後打電話叽叽咕咕一陣,最後才叫她自己出門左轉到會客室待着,等王子梓忙完出來見她。

  “這種服務态度,生意怎麽可能好?”

  反正會客室裏就她一個人,邵筱蓮對着關上的房門咕哝一句,再細瞧屋裏陳設。

  明明是談生意的重要場地,在陽光斜射下,椅背卻蒙着薄薄一層灰,牆上挂着的一幅畫,像是因爲漏水而濕黃一角,仔細一看,窗戶與牆壁的縫隙間還卡着幾根茄屁股,老闆對上門客戶的尊重程度由此可見。

  “會客室不是一間公司的門面?竟然能髒亂成這樣?”她忍不住啧啧批評。“太離譜了,要是我絕對不會光顧他們生意——”

  “抱歉,我會向老闆反應,請他改進。”

  一聲客氣的回覆從身後傳來,邵筱蓮頭皮一陣麻,不安又困窘地擠出笑容再轉身,視線一接觸到站在門口微笑凝望自己的男人,芳心競然不受控制地顫動。

  男人那雙清澈眼眸和記憶中帶笑的溫暖雙睑瞬間重疊,直覺地,她相信他就是王子梓。

  不過,和她想像中的王子梓,誤差還滿大的。

  那晚天色黑,王子梓戴着遮去大半張臉的醫療口罩,加上她心情緊張又腳痛,對他的印象隻有他身材結實、大約比自己高個十多公分,唯一露出口罩外的雙眸在燈光下微布血理,看起來很疲憊,但是注視她時的眸光溫暖又真誠,讓人不自覺地對他卸下心防。

  所以她想像着,口罩下應該是張讓人感覺脾氣溫厚的老實人臉孔,笑起來大刺刺、毫無心機,應該也是爲生活辛苦操勞,所以能将心比心懂得别人的苦,雖然才三十歲,額頭和眼尾已有好兒條細紋,完全是她心目中标準無害又和藹的好人長相。

  結果真是天差地别!

  他的笑容的确和藹,長相卻非常“有害”。

  不曉得是否因爲他的工作是大體化妝師,整天在空調下工作,沒曬什麽太陽的關系,完全是個白面書生,唇紅齒白、鼻梁高挺,端正五官像是先量好标準尺寸和距離才安放上去,完美無瑕。臉上幹淨得連一顆雀斑都找不到,更看不見她想像中的皺紋,看起來像

  是二十歲左右的大學生,可是渾身又散發一股成年人才有的沈穩氣質。

  他樣貌既不陰柔,也不陽剛,稱不上俊美,還不夠帥氣,卻是那種走在路上會讓人忍不住多瞧一眼的男人,感覺像是——

  對了!就像仙佛圖裏的天兵天将,容貌端正、氣勢浩然,卻沒有懾人的距離感,反而讓人覺得可親可信賴。

  這樣的男人,她還是第一次遇到。

邵筱蓮忽然能夠理解男人看到美女時說的“驚豔”,究竟是什麽樣的一種感覺。
  
  “您是王子梓王先生?”雖然如此,她還是需要口頭确認。

  “我是。”他點頭,笑如和風。“邵小姐,腳傷全好了嗎?”

  “嗯,托您的福,全好了。”

  邵筱蓮幹笑。人家說“禍從口出”,果然沒錯,随便批評他的工作環境,一定會被認爲很沒禮貌吧?

  “不必用”您“這麽尊敬的稱呼。”王子梓淡笑道。“我們見過面,也通過幾次電話,算認識,用不着那麽客氣,你叫我王大哥就好。”

  “是,王大哥。”她笑容尴尬。“昵,剛剛我不是故意批評——”

  “沒關系,你隻是陳述事實,何況我的看法和你-緻。負責打掃的阿姨生病開刀,老闆不請個臨時清潔工,想到才派人整理一下,這裏确實是過于髒亂。”

  “呵,其實還好……”她好想找個地洞鑽。

  “我真的不介意,你不必放在心上。”王子梓一眼看穿她的困窘。“讓你專程跑一趟,我才不好意思。這樣吧,我工作剛好告一段落,也差不多該吃午餐了,如果你不急着回公司,要不要一起到附近吃個飯?我請客。”

  王子梓看出她似乎有點潔癖,待在這裏應該十分别扭,好意邀請她共餐,轉換地點談事。

  “好,不過應該要由我請客才對。”她甜笑回覆。“上回你幫我的事加上這回放我同事一馬,怎麽說都該由我付帳才對,否則我會良心不安。”

  “有沒有那麽嚴重?”他爽朗笑語。“好,我答應讓你請客,不過不是這次,等你以後手頭比較寬裕,還是中獎、升職,随時打電話來,我等着沾喜氣吃大餐,好嗎?”

  又來了!自己又忍不住臉紅心跳了……

  看他溫柔笑着,明白她真是窮鬼一個,解意地推辭由她請客,細心、貼心又佛心來着,她如果一點都不感動,那絕對是有同志傾向。

  可惜啊可惜,再心動也沒用,因爲眼前這位好好先生已經有個十一歲的女兒,是别人的老公了。

  因爲小琴提過他辦的是親子團。她猜想王子梓的老婆無法同行,大概是職業婦女,有事無法請假,畢竟老天爺還是長眼的,那麽好的男人怎麽可能晾在那邊沒人要?

  唉,這回她深深同意韓著抽以前說過的一句話——

  好女人遇見的好男人,不是神父就是Gay,剩下的全是别人的老公,不想當小三,隻好朝剩女之途大步邁進。

  好不容易遇上一個看得順眼的好男人,偏偏己經是别人的,以她的道德觀是死都不能碰。眼看自己下個月将滿二十五歲,一眨眼就三十,男朋友連個影子都沒有,難過的時候也隻能抱着枕頭訴苦,越想越是心酸……

  “是我的話傷到你了嗎?”看出她情緒忽然低落,王子梓隻想到這個原因。“邵小姐,你别想太多,人總有一時不便。我知道始這個月手頭不方便,不希望你爲了請我吃頓飯,之後幾頓隻能喝白開水,不是——”

  “沒有,我才沒那麽敏感,我神經很粗的。”看他似乎有些自責,邵筱蓮連忙找個藉口。“我是突然分心想到一件還沒處理好的公事,不過不急,等吃完飯再回去弄還來得及,有免費午餐吃,我怎麽舍得錯過?還有,我叫你王大哥,你也别再叫我邵小姐,直接

  叫我筱蓮就好,要一起吃飯,應該算是朋友了吧?”

  王子梓信了她的說法,釋懷了,微笑頗首。

  “嗯,當然算朋友。嬌等我一下,我先跟老闆說一聲再過來。”

  “好。”她點點頭。“我跟你一起出去,在公司外頭等你。”

  “也好。”

  王子梓正要開門,門闆卻先一步被人打開,幸好他動作快、立即退後,不然就要被直接闖進來的昌叔撞上。

  “阿梓,我聽說有女人來找你——”

  昌叔一臉興奮,視線一看見邵筱蓮時立刻像雷達鎖定,仔細上下掃描,然後滿意地笑開。

  “小姐,嬌是我們阿梓的女朋友嗎?”厚,他等這天好久了!

  “昌叔!”王子梓難得地一臉赦紅。

  “不是、不是!”邵筱蓮像接到燙手山芋,急着撇清。“我跟他是清白的,我不是小三!”

  “小三?”昌叔愣了愣,幸好他年紀大歸大,還是很跟得上流行,知道她說的是什麽。“小三指的不是破壞人家婚姻的狐狸精?阿梓他單身,又沒老婆,你跟他在一起怎麽會是小三?”

  是哩,跟他在一起不會變成小三——

  不對,重點是他單身、沒老婆那一句,

  所以……他是沒有女朋友的單親爸爸?!

  邵筱蓮心頭一陣雀躍,頓時明白,自己對這男人真的心動了。

  “呂叔,您誤會了,筱蓮跟我不過是剛認識的朋友,不是你想的那種關系。”王子梓一臉尴尬。“筱蓮,真對不起,昌叔他隻是一時誤會——”

  “我管你五會還是六會!女朋友不都是從普通朋友開始?”

  昌叔晚他一眼,看向邵筱蓮,堆起一臉笑。

  “小姐,你有男朋友嗎?沒有的話可以考慮一下我們家阿梓,我一眼就覺得你們兩個很速配——”

  “昌叔,您陪我去找老闆,我要出去一下……”

  王子梓向她投以一個抱歉的眼神,邊說邊将老人家往外推,省得他越說越離譜。

  是嗎?真的很速配?

  邵筱蓮想着,心裏笑得甜蜜。

  呵呵,怎麽她也這麽覺得呢?

  好吧,想是一回事,做又是另外一回事。

  邵筱蓮一個人在家抱着棉被翻來覆去,想的都是到底要怎麽做,才有可能讓王子梓主動追求自己?

  她很欣賞、很喜歡那個男人,就連他結過婚、有個女兒也不在意,甚至覺得當個現成老媽也不錯,自己到底能不能生都不成問題,多好!

  問題在于她“有色無膽”,喜歡是一回事,倒追又是另一回事,别說她沒追過男人,二十五歲生日匆匆過了,連個男朋友都沒交過,回想起來,她的生命除了努力賺錢養家,哪有餘力風花雪月?

  打扮自己的閑錢當然沒有,什麽進修、補習才藝和第二專長的“專款”更是怎麽擠都擠不出來,每天下了班就是直接回家,少玩樂才能少花錢,這麽無趣又扛着寡母幼弟的女人,哪個男人會自找麻煩?

  就算要她主動……

  唉,連最老派的送愛心便當給心愛的男人吃,一把抓住他的胃,這點錢她都沒有,算算飯錢、車錢和當花癡期間要花的車錢,她還沒做就先打退堂鼓了。

  再這麽下去,她隻能眼睜睜把王子梓拱手讓人——

  “這麽說也不對,要說”讓“,至少也得曾經擁有過,我連邊都還沒沾上~~”

  邵筱蓮悲哀嚷嚷,反正房裏就她一個人,再怎麽丢臉哀号都沒人聽到,不吐吐心聲真的會悶死。

  她也很好奇,像王子梓那麽好的男人,他前妻怎麽舍得放手?如果是她,一定會緊緊巴住,死都不放!

  “唉,想歸想,結果我能巴住的隻有空氣……”

  她躺平,瞪着慘白的天花闆,無限哀怨。

  把護照送給王子梓之後,眨眼間又過了一個多月,她回家過了年,看看可愛的弟弟、再聽聽阿姨年年不換詞的牢騷,對着電視混過年節又回來上班,錢都被阿姨挖空了,想約王子梓出來吃飯,至少也得等到下個月領薪水再說,要跟他打個電話都找不到藉口,想

  也是白想。

  “肚子餓了。”

  她翻身坐起,看了看牆上的大圓鍾,已經快中午十二點,難怪覺得靓腸辘辘。

  “美好的假日又過去大半了……”她伸伸懶腰,下床準備午餐。

  因爲七早八早就醒來,她已經把不到五坪大的房間打掃過一遍,連雅房共用的浴室都刷得幹幹淨淨,把自己洗得香噴噴,找不到事做才又滾回床上胡思亂想。

  晚上才有同學約她逛夜市,下午要做什麽還沒想到,看來大概又要聽英語檢定CD混時間了。

  唉,沒錢出去亂花也好,照這情況下去,她的英文搞不好有天會比英國人說得還溜——

  鈴~~

  這時,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她懶洋洋地走去拿起一看,顯示的來電人名讓她瞪大眼,瞬間血壓獻高。

  “王子梓?!”

  她緊張得原地跳三下,手上的舊手機瞬間變得燙手。雖然彼此說過是朋友,她也給了他自己的手機号碼,但這還是他頭一次主動打過來。

  “喂?”

  邵筱蓮硬着頭皮接起,怕自己再忙亂下去,對方就要挂斷了。

  “筱蓮嗎?我是王子梓,王大哥。”

  “王大哥,你從澳洲玩回來啦?”她發現自己的聲音不自覺地放柔,想讨他喜歡的心态還真是一點都克制不了。

  “嗯,昨天傍晚回來,想不到你還記得。”


  “呵,因爲你的Case比較特别,小琴——呢,就是報錯價的李小姐,她一直有在留意這件事,擔心要是你們父女玩得不盡興,還是又出什麽纰漏,回國會再來找她算帳,我幾乎每天聽她念,當然記得。”

  事實是小琴那丫頭沒有三天記性,人家答應不追究,把錢補足,她馬上樂得當這件事從沒發生過,每天開懷過日子。

  “呵,李小姐想太多了,玩得盡不盡興是個人感覺,我怎麽可能賴在她身上?”王子梓倒是信以爲真。“請你轉告她,我很滿意這次的行程安排,我跟我女兒玩得很開心,她可以不用擔心了。”

  “好。”她随口答應。“王大哥,你找我是不是有什麽事?”

  “嗯,我帶了點小禮物回來想送你,直接寄到旅行社給你好像不大好,剛好我女兒吵着要去你住處附近一間麻辣鍋吃飯,我在想,如果你中午有空,要不要一起出來?我請客。”

  邵筱蓮大概知道是哪家店,正盤算着皮包裏的錢夠不夠她支付三人的餐費,就聽見王子梓主動說要請客,這男人實在是太體貼了……

  “我是有空。”好不容易有機會和心上人一起吃飯,沒空她也會排除萬難。“不過上回你請我,這回該換我請客才對,不然我怎麽好意思去,好像專程去收禮物還外帶白吃白喝。”

  唉,想省錢、又要顧全面子問題,做人真是兩難。

  “帶着女兒找你吃飯還要你付錢,這樣我才不好意思。反正下回還有機會,這次你就别跟我争,否則讓我女兒看見你付帳,還以爲她爸爸吃軟飯,我多沒面子,你說是不是?”

  “呵,虧你能想到那裏去。”她璞味一笑。“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專程去找你白吃了。”

  “好,我大概再四十分鍾左右會到你家附近的那個巷口,時間上來得及嗎?”

  “可以。”邵筱蓮己經可以想像自己待會兒整理儀容時的兵荒馬亂。

  “那就待會兒見了。”

  “好,待會兒見,Bye!”

  一放下手機,邵筱蓮飛奔到衣櫥前,拿下成堆衣服一件件搭配,簡直比當年初次參加面試時還慎重百倍。

  她太意外了,不隻是接到王子梓的電話,更因爲他即使出國旅遊,居然還會想到帶禮物送她。

  這是不是代表她不是單相思?會不會他對她也有好感?

  想着真有這種可能,她更緊張了。

  因爲她緊接着想到,王子梓要帶女兒來和她一起吃飯,是不是想看看她和小女孩能不能相處融洽?如果他女兒不讨厭她,對方說不定就會開始對自己展開追求一

  “慘了,要怎麽跟小女生相處?現在的小女生玩什麽、喜歡什麽,我一點概念都沒有……”

  邵筱蓮頭疼地望着散落床上的衣物,比起穿什麽,當務之急似乎是先找室友借筆電來Google一下,臨時抱佛腳再說。

  等待王子梓開車來接她的時間裏,邵筱蓮胡思亂想了很多,最擔心的就是他女兒會不會是個被寵壞的小公主?

  畢竟若是她有個像王子梓那樣溫柔的老爸,不予取予求豈不是對不起自己——不是,是說慈父一定都是實施愛的教育,小孩子比較不怕他,長久下來個性多少會比較嬌一點。

  想到對方或許很難相處,一開始就對“後母候選人”懷有敵意,像電視上演的那樣搗蛋搞破壞,她頭就開始疼。

  結果她完全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龍生龍、風生風,天使生的孩子當然是個超級可愛的小天使!

  “筱蓮阿姨,吃完飯我和爸爸要去逛街買東西,你陪我們一起去好不好?”

  “口區,我……”

  邵筱蓮一手拿筷、一手被王子梓的小女兒王懷珍在桌下牽着,她邊問邊撒嬌地拉着手晃呀晃的,一雙圓潤大眼瞅着她懇求,小巧的嘴巴嘟得高高的,可愛得要命,看得她的心都快融化了。

  “懷珍,阿姨待會兒說不定有事要辦,不可以強迫人家。”王子梓爲邵筱蓮搭個台階下。

  “可是人家很喜歡阿姨……”王懷珍小小聲地望着邵筱蓮。“阿姨,真的不可以嗎?”

  女兒一向乖巧,可以說是人見人愛,加上嘴甜,和他的朋友們向來相處融洽,但是第一次見面就和對方無話不談,甚至那麽直接地表達喜歡、不想太早分開,這倒是頭一回。

  他不着痕迹地打量邵筱蓮,忽然發現自己和女兒不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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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18 01:58:05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明明和眼前女子相識不深,在特産店挑選伴手禮的時候,腦海競然浮現她拿護照給他時的手,那樣缺乏保養,心疼她笑笑地說先忍着,等護手霜特價再去買才劃算,也沒多想就買了她的分。回飯店整理行李時,他才想起彼此說是朋友,但僅僅見過兩次面、通

  過兒次電話,這樣會不會太多禮,讓人覺得奇怪?

  不過,買都買了,他雖然猶豫,還是打了電話,幸好她并未多想,欣然赴約。

  或許是因爲第一次相遇令人印象深刻,讓自己不由自主對年紀輕輕就肩負重擔的邵筱蓮多了些憐憫,加上她本人個性活潑好相處,一起吃飯也不怕沒話聊,相處别扭,就這麽自來熟了。

  “也不是不可以,隻是……”邵筱蓮心裏一萬個願意,隻是看不透王子梓到底希望還是不希望她同行,不好意思一口答應。“阿姨跟着不會不方便嗎?”

  “當然不會!”王懷珍立刻搶着回答。

  “是啊,有人幫忙帶小孩我不知道有多歡迎,怎麽會不方便?”他也玩笑回應。

  “爸,我已經十一歲,不是小孩子了,要帶也是帶你。”王懷珍馬上給老爸漏氣。“阿姨,你知不知道我爸是個大路癡?上個禮拜說中午要帶我去漁港吃海鮮大餐,車子開了兩個小時還找不到,問路人才知道他開到相反方向,結果變成在路邊攤吃蚵仔面線。”

  “海鮮大餐變成蚜仔面線?呵,還真是差很大。”邵筱蓮抿唇笑,想不到看起來挺聰明的他,會有這麽可愛的小缺點。

  “蚵仔也是海鮮,我們還吃了蚵嗲和蛤仔湯,也算是海鮮大餐,隻是地點不在漁港而已,我也不算食言。”

  “爸,你這叫強辭奪理。”

  “應該說是據理力争。”

  “爸,不要以爲小孩子好騙,我才不會上當,反正你就欠我一頓海鮮大餐,不能賴!”

  “咦,剛剛誰才說自己不是小孩了,現在居然又學小孩子要賴?”

  邵筱蓮在一旁看着他們父女倆鬥嘴,兩人臉上笑意越濃,越辯感情越好,不由得心生羨慕。

  印象中,過世多年的父親以開計程車維生,在家的時間不多,她最常看見的是父親的睡臉,雖然自己也像懷珍這樣盼望能時常親子同遊,但媽媽總說爸爸開車賺錢養家己經很累,要讓他好好休息,不可以爲了想玩而吵他睡覺。即便是父親醒着,想到他那張總像

  是被人倒債的臭臉,自己也不敢跟他太親近。

  記憶中,父親主動開口說要帶她出遊隻有一次,是在母親過世之後,當時她受寵若驚,不知道有多開心,直到看見阿姨朝他們父女走過來,父親摸摸她的頭,說,那她的新媽媽一一

  “爸爸,注意一下形象,你在阿姨面前的形象都毀了,小心被讨厭呢!”

  “你才要小心,看你這麽盧,阿姨吓得都不敢答應陪我們逛街了。”

  “對呢!”小女孩注意力又移回邵筱蓮身上。“阿姨,你還沒有答應下午陪我們,可以嗎?”

  “嗯,可以。”這麽可愛又懂事的小女孩一再請求了,她怎麽舍得說“不”?

  “懷珍,該說什麽?”

  “謝謝阿姨!”

  王懷珍笑咪咪地道謝,甜美極了,看得邵筱蓮心窩暖暖的,多希望自己将來也能有福氣生個這麽可愛的女兒,她一定會當成寶來疼。

  既然答應了,吃完飯,邵筱蓮順理成章地搭上王子梓的銀白休旅車前往下一站,心裏忽然浮現一個疑惑。

  “王大哥,既然你自己開車上下班,那天晚上怎麽會走路經過那條暗巷?”

  “那天剛好車子送保養。”王子梓明白她指的是哪天。“我平時很少搭公車,結果搭錯車,下了車問路才知道可以從那裏抄捷徑找到我要搭的公車站,沒想到吓掉你半條命,真抱歉。”

  “别那麽說,要怪該怪我想法負面、自己吓自己,那天要不是遇見你,我的皮夾可能撿不回來,還要拖着斷掉的鞋跟走好遠的路回家,再倒柑一點,搞不好半路一樣拐到腳,真要爬回去,幸好有你。”

  “爸爸、阿姨,你們在說什麽?”

  王懷珍感興趣地插嘴,邵筱蓮便将自己和王子梓第一次相遇的情景描述給她聽。

  “哇,爸爸,你英雄救美呢!”坐後座的王懷珍傾身向前,左右看了看他們倆,暖昧地嘿嘿笑。“嘿嘿,所以你們兩個就是因爲這樣,一見鍾情了嗎?”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邵筱蓮臉蛋一下子爆紅,因爲心虛,想否認也一時說不出口。

  “小孩子不要亂說話,爸爸跟阿姨隻是普通朋友。”王子梓向邵筱蓮投以抱歉眼光。“不好意思,懷珍被我慣壞了,說話沒大沒小,你别放在心上。”

  “呵,别擔心,我知道懷珍是在開玩笑。”唉,那麽快就撇清隻是普通朋友,才傷她的心……

  “不是,我是說真的。”王懷珍才沒那麽容易放棄。“阿姨,我爸人真的很好,車子、房子都有了,還有我這麽可愛、又會幫忙煮飯做家事的孩子,條件真的很棒,放棄可惜呢!”

  “呵,我都不知道我女兒臉皮那麽厚,自己說自己可愛,一點都不會臉紅。”王子梓真是拿女兒的淘氣沒辦法。“看得出來你很喜歡筱蓮阿姨,但是也不能因爲這樣就一直強迫推銷自己老爸,不然人家吓得再也不敢跟我們見面,到時候你不要哭着找我。”

  “我哪有強迫推銷?我說的都是實話。筱蓮阿姨,你是不是也覺得我爸是個難得的大好人?”

  “當然。”她舉雙手同意。

  “我是不是很可愛?你也喜歡我吧?”

  “嗯,超級可愛、非常喜歡。”她毫無異議。

  “那你有男朋友嗎?”

  “沒有。”而且二十五年來都沒有……

  “你沒男朋友,剛好我爸也沒女朋友;你覺得我爸人好,我爸肯定也認爲你好才跟你做朋友,加上你喜歡我、我喜歡你,我們三個都喜歡對方,你說,你不當我爸的女朋友不是太可惜了?”

  “呃……”她深有同感,但能說嗎?

  留意到她的遲疑,王懷珍喜孜孜地由後樓住老爸的脖子撒嬌。

  “爸,阿姨沒反對就是願意,從今天開始你們就算是男女朋友,你是男生,要主動一點——”

  “王懷珍!”

  實在是越說越離譜,王子梓不得不将車子開到路旁暫停,闆起臉孔訓斥女兒。

  “你再繼續亂說話,我立刻送始回家,不能逛街、不能看電視,還要默寫課文三十遍,不想要假期泡湯就乖乖閉上嘴巴坐好,聽見了沒有?”

  “……我隻是想要一個媽媽……”

  小女孩委屈地松開環抱父親頸項的雙手,因爲車内沒放音樂,即使是細若蚊納的呢喃,依舊同時傳入王子梓和邵筱蓮耳中。

  兩個大人心一揪,了解小女孩渴望母愛的純真期待,對她此刻的落寞心情更加感同身受。

  王子梓不舍地放軟語調安慰女兒。“懷珍,有些事不是你想要就——”

  “王大哥,我可以認懷珍當幹女兒嗎?”邵筱蓮忽然想到了一個兩全其美的方法。“雖然我沒什麽錢,但是品性應該還算不錯,如果你不嫌棄,難得我們兩個那麽投緣,可以成全一下嗎?”

  “說什麽嫌棄成全,是我比較不好意思,沒想到懷珍這麽喜歡你,說了那麽多不該說的話……”對于她的提議,王子梓意外又感動。“如果你真的願意,我當然十分樂意——”

  “爸,阿姨是要當我幹媽,又不是當你幹媽,你樂意什麽?應該是我說樂意才對吧?”王懷珍重拾笑容。“阿姨,我很樂意——不對,以後要叫”幹媽“了。”

  “會笑了?”王子梓頭一次覺得自己好像把女兒寵壞了。“不用問我也知道你樂意。”

  “可惜,要是能把”幹“這個字拿掉就更棒了!”

  “王懷珍——”

  “我知道,閉嘴。”

  才待父親再訓話,王懷珍識趣地在嘴前比個橫拉拉鏈的手勢,乖乖地不再多話,雙眼卻在父親和幹媽之間來回,一副十分有信心能心想事成的模樣。

  “筱蓮,抱歉,讓你看笑話了。”

  “才不會。”

  王子梓的目光從平日十分乖巧、今天突然變得古靈精怪的女兒身上移開,才剛和邵筱蓮四目相對,她卻突然紅了臉、羞澀一笑,随即轉開頭,和後座的女兒聊了起來。

  他微愣,也不以爲意,任她們談天,自己将車開回路上,朝預定的購物商場出發。

  但是有了獨自思索的時間,一些原本沒留心的蛛理馬迹突然變得鮮明起來。

  筱蓮的反應其實不慢,對于小孩子的玩笑話明明可以輕松以對,就說當他是大哥、彼此是普通朋友,甚至騙孩子已經有男友也無你,别讓懷珍抱着不切實際的希望就好,可是面對懷珍三番兩次的追問,她顯得猶豫、羞赦,沒有反感,也沒有拒絕,難不成——

  下一秒,他中止自己的猜想。

  無論筱蓮對自己是不是有意,現在他沒有時間、更沒有心情談感情。

  昨晚一回國,他接到遠嫁國外的前妻來電,表達了想接懷珍過去一起生活的想法。

  他拒絕了,但不代表對方就會放棄,加上小時候很讨厭有女人接近他、說什麽也不想有“新媽媽”的懷珍,現在居然會纏着他要個媽媽,如此渴望母愛,更讓他心裏的不安持續擴大。

  即将要換新工作、要搬新家、爲女兒辦轉學手續,女兒的媽又趕在這個時候給他出難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對于筱蓮的感情,此時的他,也隻能視若無睹了……

  晚上快八點,邵筱蓮坐在空蕩蕩、宛如被小偷大搬家的客廳,靜得聽得見時鍾滴答聲,和自己肚子裏的咕噜叫聲。

  還沒吃晚餐的她快餓扁了,卻沒什麽感覺,想到自己從明天開始搞不好要露宿街頭,誤了晚餐又算什麽……

  很奇怪,每次她好不容易覺得自己運勢就要開始變好,老天爺一定要丢個晴天霹靂吓她,幸運之神剛光顧,衰神馬上将袍一腳踢開。

  順利地和王子梓成爲好友,還收了一個可愛貼心的幹女兒,享受到有人喊“媽”的甜蜜,薪水也終于上調兩子,一切看來順心如意,突然間,阿姨騎車跌倒自己壓斷腿,沒積蓄的她隻能跟朋友借錢支付醫藥費。

  慘的是她請特休照顧阿姨回來,才知道房東生意失敗跑路去,房子早被法拍轉手,他們這些當初爲了貪便宜,同意房東不簽契約,隻有口頭約定和收款收據的笨房客,不隻押金找不到人要回來,還一個個都得打包搬家。

  明天房子就要被點交,和她一同分租雅房的另外三個房客氣歸氣、罵歸罵,還是趕緊找好住處、打包行李提前搬走,隻剩她撐到最後一天,一個人茫然守着屋子發呆。

  當初因爲工作地點太遠,住老家要通勤,每天車程加等車時間來回就得花上四、五小時,她才不得不自己租屋,現在臨時要去哪裏找住處?和她交情好的同學都在北部發展,能借住的隻有附近的公司同事,但和她熟絡的小琴和男友同居,不方便,著抽家人多

  房少,三個未出嫁的姊妹同住一間房,她再去擠就真的要爆了。

  再說這不是一、兩天的問題,隻是一時找不到便宜又近的出租房屋,逼不得己跟同事借錢去住旅館也隻能應急,這幾天她一下班就爲了找房子的事忙得團團轉,但是以她的能力,還是找不到解決辦法。

  兩穎圓滾滾的眼淚順着她雙煩滑落。

  明明已經那麽努力,爲什麽賺錢的速度永遠追不上花錢的速度?三天兩頭加班工作,難道連一點喘息的時間都不能留給自己,休假都得去找工作兼差,爲了養家鞠躬盡瘁、死而後己?

  鈴~~

  “喂?”手機來電鈴聲響起,她看也不看,直接接起。

  “……怎麽了,你在哭嗎?”

  聽見王子梓溫柔而關懷的詢問,原本刻意壓抑的淚意再也控制不住,淚水嘩啦啦地奔流不止。

  “發生什麽事了?”王子梓被吓了一跳。“你現在在家嗎?”

  “嗯。王大哥,我……”她哭着,語不成句。“我該怎麽辦才好……”

  “什麽事要怎麽辦?你說清楚,我才能幫忙。”問歸問,她隻是哭,他也沒辦法。“好,你不要難過,待在家裏,我現在就去找你。”

  一聽他要來找她,邵筱蓮卻愣住了。

  因爲成了懷珍的幹媽,偶爾他晚下班、她不用加班的時候,就會讓懷珍到公司大廳等她,兩個人一起回她家吃飯,等懷珍做完功課還能一起聊天,王子梓再過來載女兒回家,他總是不忘帶些好吃的或日用品給她,美其名是懷珍的“安親費”,其實是好心減輕她

  經濟壓力。

  可是他一個人單獨過來找她,還是第一次。

  沒等她回應,王子梓已經挂斷電話,不到二十分鍾,門鈴響起,邵筱蓮半信半疑地去開門,沒想到真的是他。

  “發生什麽——”

  一進門,王子梓便急着問她不知所措大哭的原因,一瞧見幾乎快被清空的客廳,整個人傻住。

  “遭小偷了?”她那麽勤儉持家,難怪要狂哭。

  “沒有。”她搖搖頭。“是室友搬家的時候把各自的東西一起帶走,剩下的是他們不要,留給我的。”

  在他趕來的二十分鍾内,哭得正上瘾的她足足花了七、八分鍾才止住眼淚,剩下的時間忙着整理髒亂客廳,結果看起來更空了。

  “你的室友全搬走了?”

  他這才留意到房子裏靜得出奇,仔細一聽,兩人對話仿佛還傳來一絲回音。

  “法院明天就會派人來點交房子,大家都找到住的地方搬走了,隻剩下我。”她點點頭,語帶幽怨。

  “點交?”王子梓聽出一些端倪。“房子被法拍了?真糟糕,房東缺錢,這樣押金肯定拿不回來。不過也不必急着搬家,在租約有效期間内,房客還是可以繼續住——”

  “沒用的,我們根本沒簽約……”

  邵筱蓮懊惱地将事情經過告訴他,包括自己到現在還找不到落腳處的窘迫與悲哀。

  “這件事爲什麽不早點告訴我?如果我今晚沒打電話過來,你明天打算拖着行李睡路邊嗎?”

  她抿緊唇,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雖然沒膽子真的去睡路邊,厚着臉皮到那些24小時營業的商店耗到天亮,大概是她唯一能想到的救急方法。

  “這件事沒什麽好操心,住的地方本來就不是什麽大問題,你别擔心。去收拾一下行李,跟我回家。”

  “跟你回家?”她有沒有聽錯?“你要我跟你同居?!”

  邵筱蓮臉色爆紅,一說完立刻想到以他好好先生的個性,肯定隻是想收留她住兒晚,反倒是她自己心裏有鬼,聯想到同居去了。

  “呢,算是吧?”看見她瞪大眼,難得也會起玩心的王子梓又笑道:“放心,是同居不同房。你不是看過我剛搬入的新家?三房兩廳、四十幾坪,就我和懷珍兩個人住,剛好多一間房,你隻要拎着行李住進去,而且還免房租,多好?”

  是啊,好到讓人睦目結舌!

  邵筱蓮聽完更詫異,原以爲他隻是收留自己住幾晚,結果他說免房租?意思是讓她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嗎?

  她怕是自己想太多,直接問清楚。

  “不用房租?你不怕我一住進去就賴着不走,不是隻住幾天,而是幾個月?”

  “住幾年也OK”他大方回答。“如果你不嫌棄跟我們父女同住,多少會有一些生活上的不方便,你可以住到存夠買間小公寓的頭期款,日後就能把預計付房租的錢拿來付貸款,擁有自己的房子就不必擔心房東趕人,對你而言也比較有安全感。”

  她真的很感動,收留一個外人在家裏長住這麽不方便的事,即使是朋友也不是人人都願意,他卻爲她想得這麽遠。

  “真的可以嗎?”因爲太幸運,讓她有點難以置信。“如果可以,真的是幫了我一個大忙,現在的我根本籌不出押金和房租,但是我不會真的白住,等我下個月領薪水——”

  “我不是說了,我不收房租,如果你堅持付錢,就是不認我這個朋友。”

  “王大哥……”怎麽辦?他不隻心地好,還這麽講義氣,自己好像更喜歡他了。

  “謝謝,以後還請你多多照顧。”

  “别客氣,事情就這麽說定。”王子梓頓了頓,表情頓時有些馗尬。“其實我打電話過來,也是有件急事想請你幫忙。隻是現在說,有點像是在和始交換條件——”

  “說什麽交換條件,我知道你不是那種人。”既然他幫自己解決了一個大忙,她自然也該義氣相挺。“有什麽事你說,隻要是我能力所及的一定幫。”

  她說完,隻見王子梓蹙眉,一臉欲言又止,話還沒吐出口,己經從脖子一路紅上臉。

  “你——可不可以當我老婆?”

  王子梓問完,紅了一張臉,邵筱蓮隻覺腦袋裏“轟”地一聲,格個人又熱又紅,也呆了。

  她不知道自己呆滞多久才回過神,即使回神,思緒還是處于極度驚得之中,理不出一個頭緒。

  “你是在向我求婚嗎?”她聽起來是如此。

  她很喜歡王子梓沒錯,但是有人會連一點點追求的迹象都沒有,直接跳過做男女朋友的階段,告白跟求婚一起來的嗎?

  離譜的是,她居然還心動,真的在考慮要不要答應,隻怕錯失良機——

  “不是、不是。”

  發現自己說得太直白,造成天大的誤會,王子梓神色頓時更加慌亂。

  “我是希望你能幫忙一下,假裝是我老婆,幫我留住懷珍。”

  “假裝是你老婆才能留住懷珍?這是什麽情況?”


  不得不承認,聽見隻是客串一下老婆這角色,不是自己的心意得到回應,她心裏不是普通酸澀,不過最後那句重點讓她沒心思想自己,隻爲他擔心。

  “其實,懷珍不是我的親生女兒。”她瞠目結舌的錯愕表情全在他意料之中。“懷珍的媽媽和我一起在育幼院長大,我們的感情像親兄你一樣,即使日後分别被領養到不同家庭,依然沒斷了連絡,所以當她未婚懷孕,我當然義不容辭挑起照顧她們母女生活的責任——”

  她忍不住發問:“爲什麽是你挑起,而不是懷珍的親生父親?他跑了?”

  “不是。在發現懷孕之前,他們己經分手,男方分手不到兩個月就和相親對象閃電結婚,懷珍的媽媽不希望因爲孩子和前男友糾繼不清,更不想讓對方的新婚妻子痛苦,所以沒告訴對方。”

  她點點頭,明白了。“所以你就和你前妻商量,收養好朋友生下的孩子?”

  他點點頭又搖搖頭。“我前妻就是懷珍的生母。”

  “啥?!”邵筱蓮越聽越糊塗。“可是你剛剛不是說,你們的感情像兄你一樣?怎麽到後來又相愛了?”

  “男女結婚不一定是因爲相愛。”他苦笑着解釋。“當年懷珍的母親懷孕時還未滿十七歲,我也才十八歲,要能讓她名正言順離開不喜歡的養父母家和我同住,讓懷珍一生下來就是有父有母的孩子,我們唯一能想到的辦法就是結婚,事實證明,這也是最簡

  單、最容易的方法。”

  邵筱蓮想像着當時情形,的确可以理解他們的做法。

  “可是你們又爲什麽離婚?懷珍又爲什麽沒跟着親生母親,反而由你扶養?”

  “因爲尹茵——呢,就是懷珍的生母,她遇到了喜歡的男人,對方也不介意她曾經懷孕生子還結過婚的事,所以我們很開心地辦了離婚。”他忽然淺歎一聲。“直到籌辦婚禮的時候,男方家長從英國來到台灣,她未來婆婆突然不準他們結婚,尹茵才知道未婚夫沒

  有把她的過去告訴父母,那時候事情鬧得很大,最後她未來婆婆讓步,準許他們結婚,唯一的條件就是不能帶懷珍回英國,也不能連絡。”

  “她答應了?自己的女兒……怎麽舍得?”換成她一定割舍不下。

  “當然舍不得,所以尹茵一開始拒絕了,但是她太愛那個男人,對方也是,她未婚夫來家裏下跪哭着求我,我實在不忍心看他們那麽痛一苦,所以——”

  “所以你又很阿沙力地跑出來說女兒我養,你們結婚去吧!”看她拍胸脯保證的模樣,明知是在椰榆自己,王子梓也忍不住笑了。

  “呵,我沒你那麽豪氣,不過也差不多就是那樣。”

  “唉,你啊……”

  邵筱蓮真不知該數落他什麽才好,畢競要不是這種爛好人性格,自己也賴不上他,明天晚上準備流落街頭了。

  “所以呢?她婆婆忽然轉性還是過世了,所以懷珍媽媽又跟你連絡,說她想把女兒接回去?”

  他點點頭。“嗯,她婆婆一年前過世,這段期間她和她老公努力說服原本也不希望她帶回女兒的公公,終于讓對方軟化,所以——”

  “所以她很開心,立刻打電話跟你要女兒?”她聽了就有火氣。“她憑什麽?不要的時候就丢給你,跟她老公逍遙自在,想要就打電話跟你要?懷珍是人,又不是東西,做人怎麽可以這麽任性,一點都不顧念你幫她養女兒的辛勞——”

  “就是顧念,她才希望接回懷珍,還我單身。”

  邵筱蓮想了一下,也是。

  要是那女人真的那麽沒心沒肺,不要女兒、不在乎王子梓的付出,根本不用說服公公、不必主動打電話讨回女兒,跟她老公繼續過幸福生活就好了。

  她也是良心不安吧?

  明明是她未婚生子闖的禍,卻由親如兄長的王子梓替她擔起所有責任,爲了讓懷珍不成爲私生子,連婚都結了,她要追求“第二春”,必須抛下孩子,他也無怨無由地當起單親爸爸,真的是送佛送上天,隻要還有點良心,是該想辦法把女兒帶回去自己扶養。

  “你舍不得讓她帶走懷珍,這我懂,可是這和你有沒有老婆有什麽關系?”

  說到這個,他就尴尬了。

  “呃,我聽尹茵說要帶回懷珍,給她一個完整家庭,我一時慌張,随口跟她說自己已經結婚,老婆一直以爲懷珍是我的親生女兒,兩個人感情好得跟親生母女一樣,懷珍留下來依然有個完整家庭,希望她再多考慮一下,最好能維持現狀。”

  “結果她想親自來确認你有沒有騙她?”

  王子梓搖搖頭。“這是我有生以來對她撤的唯一一個謊,她沒有任何懷疑,隻是說她想看看我老婆、看看她和懷珍相處的情況,還有最重要的是,她想和懷珍相認。”

  “和懷珍相認?她完全不認得親生母親長什麽模樣?”邵筱蓮有些詫異。“所以懷珍母親再婚的時候她還小,之後你們兩家人也真的完全沒有連絡?但是……懷珍都沒問過母親的事,也沒看過照片?”

  王子梓再度搖頭。“尹茵再婚的時候,懷珍才三歲,我在她婆婆面前發過誓,絕對不會主動跟尹茵連絡,告訴她關于孩子的任何事,尹茵大概也怕藕斷絲連更難受,這之中隻有在搬家的時候來電告訴我新住址,完全不敢問孩子的事。至于懷珍,她從小就很懂得

  看大人臉色,隻要提出的問題會讓我爲難,她絕對不會追問到底。

  “我怕那孩子看了照片會更想念媽媽,也擔心她太聰明,以後會藉着照片找到英國去,打擾尹茵的生活,所以把尹茵留下的照片和資料全鎖到銀行的保險箱,隻有在我突然過世的情況下,才會由律師将保險箱的鑰匙交給她,由她決定要不要跟尹茵相認。”

  “你想得還真周全。”如果是她,一定不會想到如此深遠。“比起懷珍的生母,你這個毫無血緣關系的爸爸更疼愛她,如果我是懷珍,一定不會跟母親走,會留在你身邊。”

  他忽而腼腆地笑了。“我問了懷珍,她也說要跟我住,不想跟媽媽走。”

  “你把她媽媽要帶走她的事說了?”

  “既然要找你演新媽媽,必定要她配合才行,不能不說。”

  “喔,說的也是。”她點點頭,心裏仍有個疑問。“那懷珍到底知不知道你不是她生父?”

  “這點她還不知道。”王子梓正色道。“我和尹茵有默契,一輩子都不會揭發這個秘密。對懷珍來說,這一切隻是因爲再婚而離開多年的媽媽覺得爸爸單身,不能給她一個完整家庭,想帶她回英國和繼父一起生活,所以我這個爸爸扯了謊說己經結婚,要演出一

  家三口和樂的戲騙過她媽媽。至于她的身世秘密,請你幫忙保密到底。”

  “我當然會保密。”她一口允諾。“其實這個秘密你可以不必告訴我,就不怕我如果哪天和你吵架,一氣之下跑去跟懷珍說。”

  “你不會。”王子梓對她溫柔一笑。“如果不是很看重家庭、很有責任感,你一個人自給自足,日子不用過得這麽一苦,更别說你對懷珍有多疼愛,我也看在眼裏,會傷害懷珍的事,你不可能會做,我信任你。”

  被他這樣注視着,再聽他那麽說,她不禁臉紅心跳。

  “如果我答應你,要去登記結婚嗎?”她可得問清楚。

  “不需要,尹茵不至于會要我拿身分證出來證明。”他有把握。“你隻需要和我們父女一起生活,暫時假扮一家人。剛好我住家、工作都換新的,鄰居和同事對我家裏情況不熟,隻要暫時别跟他們有太深入的交往,就算尹茵碰上他們也問不出所以然。”

  她明白了。“好,我願意幫忙。”

  “真的?”王子梓松了口氣。“太謝謝你了!”

  “要感謝等我們順利解決事情再謝吧。”她可是壓力很大。“不過我答應你,我一定會盡力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我相信你可以的。”王子梓微笑給她鼓勵。“其實你和懷珍的互動,早就和母女差不多。”

  “嗯,這點我是不擔心,我擔心的是和你假扮夫妻的部分。”邵筱蓮看看他、再看看彼此有禮地相隔将近兩公尺的距離。“你和我講話總是保持距離,”請、謝謝、對不起“三句不離口,太客氣了,哪裏像夫妻?”

  她沒說,他還沒留意到。“嗯,我會注意改進。”

  她點點頭。“除了我要開始改口喊你”子梓“,還有哪些需要注意的,你想到再提醒我。”

  “嗯。”王子梓看了看表。“懷珍還在家裏等我,你的行李多不多?要不要幫忙整理?”

  她搖搖頭。“不多,我早就核理好擺在床邊,所以才坐在客廳發呆。你等一下,我進去拿。”

  “床邊是嗎?我幫你拿。”

  邵筱蓮還來不及客氣推辭,他己經快手快腳地進房幫她把行李拿了出來。

  “背包我自己背就好。”

  “沒關系,你負責關燈、鎖門,其他東西我拿就好。剛剛外頭下雨,樓梯有點濕,待會兒下樓小心一點。”

  “嗯。”他邊說邊離開,邵筱蓮隻好點頭跟上。

  看他一個大男人二話不說便背起她的印花布包往外走,也不怕待會兒出門被笑,還不忘提醒她小心腳步,這麽溫柔體貼又值得信賴的好男人,如果假扮夫妻朝夕相處不會弄假成真,那她肯定是很有佛緣,可以考慮出家了。

  她苦笑自嘲,住處的問題是解決了,但是即将要和心儀的男人開始同居生活,客串他的老婆,未來還真不知是福是禍啊!

  “媽,這題數學我不會,如幫我看一下。”

  “好啊!”邵筱蓮放下手上的雜志,跳上床。“寶貝女兒,哪裏不會?”

  王子梓站在女兒大敞的房門外,微笑注視着床上一大一小兩個女人,心窩暖暖的。

  幾天前,因爲太緊張,他一開口就是問人家能不能當自己老婆,差點沒把邵筱蓮吓死。

  幸運的是,她答應客串他老婆,和女兒相處更是融洽,懷珍從“幹媽”改喊“媽”,連适應過程都不用,每天回家就瞧見她們倆膩在一塊兒,仿拂原本就是母女,讓他不必擔心尹茵随時沖過來查探。

  相較之下,他比較擔心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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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18 01:58:39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原本他就覺得邵筱蓮善良、好相處,開始同居生活之後,發現她擁有一切好太太的特質,愛幹淨、廚藝好、對孩子有豐富的愛心與耐心,昌叔曾經要他開出的相親人選條件,她幾乎是百分百吻合。

  之前因爲太多事需要優先處理,他刻意忽略邵筱蓮對自己的好感,如今搬家、換工作、幫女兒轉學的事全都妥善處理好,隻等尹茵排好休假來台灣,優先列出的待辦事項一一完成後,剩下的,是她甜如蜜的笑容。

  像此刻,凝視着她燦爛笑顔,聽着她宛如風鈴的清脆笑語,他競然舍不得将視線移開。

  即使刻意忽略、拒絕,結果自己還是對她心動了嗎?

  這讓他有點頭疼。

  現在這種情況,不是主動展開新戀情的好時機,一個弄不好可能會被誤以爲是爲了拚命保住女兒、把戲演足,故意對她示好,反而弄巧成拙。

  何況,女兒那麽喜歡她,萬一自己搞砸,不隻無法給懷珍一個新媽媽,還害她失去疼愛自己的幹媽,到時候女兒不知道會有多傷心。

  算了,還是努力把持住自己,單純一點,做朋友就好。

  “爸,你回來啦!”

  懷珍一喊,邵筱蓮才注意到他站在門邊,接着發覺自己穿着睡衣趴在床上,跷着的雙腿還在那兒晃呀晃,真的是淑女形象盡失。

  “辛苦了。”她趕忙爬起,小心拉拉衣服下棍。

  “媽,你幹麽那麽緊張?”王懷珍瞅千媽一眼。“居然跪着迎接爸回來?真的好像日本時代劇裏的賢慧太太哩!”

  “我、我是不小心的。”邵筱蓮羞紅臉,連忙跳下床站好。

  “懷珍,不要胡說八道。”王子梓也一臉馗尬。“今天宵夜買的是你最喜歡的鮮蝦湯包,再捉弄你幹媽就不準吃。”

  “好嘛!”王懷珍跟着下床,挽着幹媽的手撤嬌。“媽,看爸多疼你,開個小玩笑他都會心疼。”

  “懷珍,你——”

  “我先去吃湯包了!”趕在父親不準她吃宵夜前,王懷珍一溜煙地跑出卧室,先吃先赢。

  “抱歉,懷珍這孩子真的是被我慣壞了,你别放在心上。”他隻能代替女兒賠不是。

  “别放在心上的是你,我跟懷珍已經玩鬧得很習慣,才不會把玩笑話當真。”她輕松笑笑。“我炖了當歸雞湯,你先去洗澡,出來再吃。”

  “好。”

  這麽冷的天回到家,不再隻能吃自己買回來的宵夜,而是可以喝到她細心炖煮的熱騰騰雞湯,王子梓打從心裏覺得溫馨,不禁羨慕起那些有老婆在家等候的幸福男人。

  “你先去吃湯包,不然要讓懷珍一個人吃光了。”

  “呵,你不知道,她這個年齡的女孩子己經懂得愛漂亮,愛吃歸愛吃,還是很注重身材,知道要控制食量,否則依你買美食塞爆冰箱的速度,懷珍早就胖成小豬了。”

  “塞爆冰箱?”他笑得腼腆。“我有那麽誇張?”

  “有,你們家的冰箱簡直像是東西沒了會自動變出來補足的夢幻逸品,以前我總是對着自己空蕩蕩的小冰箱歎氣,現在是對着塞滿美食的大冰箱流口水,還不誇張?”

  “流什麽口水?”他聽了有些心疼。“我不是說了,家裏的夥食由我負責,那是”我們的“冰箱,你想吃什麽自己拿、想煮什麽都可以,缺什麽再跟我說,你不說,我隻好想到什麽就買什麽。我和懷珍當你是自家人,你再跟我們客氣就真的太見外了。”

  “我哪裏客氣啦?”她捏捏自己臉煩肉。“我煮好料給你們吃的同時,自己也吃了才少,你沒發現我才住進來兒天就胖了?”

  王子梓認真地端詳她一番,沒發現她哪裏胖,反倒覺得她還是稍嫌疲了點,想到當時幫她搬行李過來,裏頭居然還有半箱泡面,也不知道她爲了省錢寄給家人,握過多少個隻吃泡面度過的日子,忍不住爲她心疼。

  “我覺得女孩子太度不好,你也是,太瘦了,再胖一點才剛剛好。”

  “我太疲?”她表情狐疑。“你是在安慰我,還是說真的?”

  “當然是說真的。”他表情認真。“依你的身高,再胖個三到五公斤差不多,爲了達成這個目标,我會多買一些你愛吃的食物來誘惑你,讓你順利養胖。”

  “聽起來怎麽很像是打算把我當豬養?”她笑着搖搖手。“拜托,千萬不要,我這個人最沒有克制力了,萬一到時候我胖到卡住門怎麽辦?”

  “我會把門拆了。”他笑着接口。“再找師傅按金氏世界紀錄裏的最大腰圍做一扇新門,等你哪天再卡住,就恭喜你榮登世界第一寶座了。”

  “喂,一點都不好笑!”她聽了好氣又好笑。“你有沒有聽過由儉入奢易,由奔返儉難這句話?我知道你心腸好,才會把我”撿“回家供吃供住,不過也别太寵我,我怕将來要離開這裏恢複獨立生活,恐怕很難适應。”

  他沒多想。“我們就像一家人一樣,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沒有人會趕你。”

  “像一家人,但畢竟不是真正的一家人。”雖然他這麽說讓她聽了很感動,卻也倍覺心酸。“這種情況隻是暫時的,你總不會一輩子都不戀愛、不結婚,到時候我還住在這裏,不是很奇怪?所以将來你要是結婚了,千萬不要慈悲心一發作就把朋友帶回家住,

  不然你老婆一定會被你氣死。很晚,不聊了,你快去洗澡,我去吃宵夜唆!“邵筱蓮故作輕松地說完,擺擺手,先一步離開房間。

  隻是,背對着王子梓,她的嬌笑瞬間轉爲怅然。

  兩人如果一直維持這樣同居的朋友關系,隻有自己處在戀人未滿的假想暖昧裏,一穎心不上不下地懸在他身上,是徒增痛苦。

  才“同居”幾天,自己己經快像個己婚婦女,習慣王子梓每天送女兒上課時順路送她上班,期待着下班回家和他們相處的時間,不由自主地越來越喜歡這樣的相處方式與氣氛,幻想有天他會突然抱住她,說他愛她,盼望能有和他們成爲真正家人的一天——

  她明白,自己正在越陷越深。

  所以理智告訴她,最遲等到懷珍生母的事處理好,若是王子梓對她的感覺依舊沒變化,還是趕緊找房子搬離這個家,否則她怕自己對他們父女的感情越放越深,深到不能自拔,到時候真的苦不堪言。

  注視她離去的王子梓,讀不出她此時心中的百轉T回。

  但他深深察覺,當她說“像一家人,但畢竟不是真正的一家人”,戳破他此時眷戀的假象,讓自己不得不正視如此美好的女子随時會離開,虛幻的美滿家庭不過是昙花一現的幸福,他心中突然湧出滿滿的不舍,差點就要伸手擁住她。

  幸好,他終究是克制住自己的一時沖動,沒吓到她。

  隻是,這瞬間的情緒波動,己經讓向來情感内斂的他意識到,自己對她的看法與感情,似乎出了很大的差錯。

  對她,似乎己不隻是單純的欣賞、憐憫,與一點點動心,想要爲了女兒與她維持純粹的朋友之情,克制自己情感的想法,似乎己經成了不可能的事。

  因爲他……

  已經喜歡了。

  該來的終将會來。

  邵筱蓮搬入王家一個多月後,遠嫁異國的劉尹茵也終于排定假期回台,進行雙方爲了女兒的第一次會面。

  “王懷珍,始己經吃了兒球冰淇淋?不要命了嗎?”

  看見幹女兒第三次舀了滿滿的冰淇淋回來,邵筱蓮再也忍不住壓低聲音警告她。

  “可是媽,這個牌子的冰淇淋很貴耶,平常一球就快一百,難得這間餐廳提供免費吃到飽,不多吃一點不是很浪費?”深知幹媽的“節儉美德”,小妮子對症下藥。

  “一球快一百?!”邵筱蓮一聽,眼睛立刻閃閃發光。“不早說,我也去裝。”

  “你不是說你吃太飽?”王懷珍好笑地調侃她。

  “你不知道嗎?甜點、冰淇淋是用另一個胃裝的。”邵筱蓮振振有辭。“再說一球一百,不吃我不是虧大了?”

  “是吧?”說服成功!“所以我待會兒還要去——”

  “去哪裏?”邵筱蓮馬上截斷她的話。“這是你最後一杯冰淇淋,再吃等一下喊胃痛,我就拉你去醫院,叫醫生拿最大号的針筒打到你這輩子看到冰淇淋就怕。”

  “怎麽可以這樣……”王懷珍不滿地嘟起小嘴。“媽,你現在的嘴臉很像白雪公主的壞後母。”

  “講這樣,那個壞皇後哪有我年輕貌美?”

  邵筱蓮甩甩長發、抛個媚眼,刻意賣弄風騷的模樣逗得王懷珍哈哈大笑。

  “呵呵,媽,待會兒爸回來的時候你再弄給他看,他一定會——”

  王懷珍的笑語戛然而止,神情忽然變得有些别扭,邵筱蓮知道是她去拿菜的母親回來了。

  “在聊什麽聊得這麽開心?”劉尹茵不是沒發現女兒一見她立刻收斂笑臉,隻是裝作沒看到。

  “沒什麽,隻是在講冷笑話。”邵筱蓮明白她們母女的心結,笑笑帶過。

  “筱蓮,看你和懷珍相處那麽融洽,一定很喜歡小孩,你和子梓計劃什麽時候爲懷珍再添幾個弟弟、妹妹?”

  劉尹茵可沒那麽客氣,故意在女兒面前提起這件事,想讓女兒明白繼母對她的寵愛随時可能移轉到親生子女身上。

  “沒有計劃。”邵筱蓮當然清楚她的用意。“目前我們一家三口過得幸福美滿,反正我才二十五,又己經有懷珍可以讓我玩,幾年内都沒有生孩子的打算,子梓應該也是這麽想。”

  “什麽讓你玩?我又不是你的玩具。”王懷珍好笑地在旁咕味一句。

  “咦,你不知道嗎?我是先愛上你這個芭比娃娃,才不得不嫁給你爸的,來,媽咪啾一個!”

  “不要啦!好肉麻,我又不是三歲小孩……”

  抗議歸抗議,王懷珍怕動作太大反而引人注意,結果還是被幹媽抱住親了好幾下,臉紅成一片,心裏卻是甜滋滋、暖呼呼,真的有感受到濃濃母愛。


  劉尹茵雖然吃味,也不好說什麽,隻能尴尬笑笑,郁悶地叉起食物入口。

  “你們母女倆又在玩什麽?”王子梓上個側所回來就瞧見她們抱在一起親。

  “爸,媽不準我吃冰淇淋。”王懷珍逮到機會馬上投訴,比起親親,這個比較重要。

  他點點頭,淡淡掃她一眼。“難得連那麽寵你的媽媽都要制止,所以你到底吃了多少?”

  “呃……”踢到鐵闆。“嗯,好像吃得差不多了,要回家了吧?我去上側所。”

  王懷珍推開椅子,一溜煙跑了。

  “人小鬼大。”

  王子梓笑着歎口氣,和邵筱蓮互相交換了對愛女完全沒轍的眼神,一切默契全讓劉尹茵看在眼中。

  “我原本以爲你是騙我的。”劉尹茵忽然開口,兩人同時将眼光移轉到她身上。

  因爲心虛,邵筱蓮從背脊竄起一陣寒意,猜想會不會是自己哪裏露出馬腳?千萬不要第一次見面就搞砸了王家父女對她的殷切期待。

  “你想太多了,我早說過,她們兩個的感情真的親如母女。”相較之下,王子梓顯得沈穩許多,立刻聽出前妻話中涵義。

  “雖然你這麽說,可是我總以爲不可能會有女人把丈夫和前妻生的孩子視如己出——”她微頓,目光停駐在邵筱蓮身上。“謝謝你,真心疼愛我的孩子。”

  “你不需要跟我道謝,我真心疼愛懷珍,因爲她是我的孩子。”聽出對方不是看穿自己的事,邵筱蓮安心許多,也能正常應對了。

  “但不是你親生的。”劉尹茵再度提起這事實。“一旦你和子梓有了自己的孩子,你有百分之百的自信能對他們一視同仁?是人都會有私心,到時候隻要你有一點偏心,就會對懷珍造成傷害,所以——”

  “所以我應該把懷珍交給你?”邵筱蓮一臉不以爲然。“如果真要這麽比,你現任老公也是懷珍的繼父,你就有信心他會把懷珍和你們兩個生的孩子一視同仁?”

  “我有。”劉尹茵态度肯定,笑意中卻帶着苦澀。“因爲我們很難擁有自己的孩子,或許這輩子都不會再有,那麽懷珍就會是我們唯一的孩子。我老公很喜歡小孩,一定會比誰都疼愛懷珍,也是他一路支持我等待機會把孩子帶回身邊的。”

  這答案,完全出乎邵筱蓮和王子梓的預期。

  “你老公無法生育?”王子梓隻是猜測。

  劉尹茵搖搖頭。“三年前,我不知道自己已經懷孕,和朋友去馬術俱樂部玩,不小心從馬背上摔下來,流産又重傷住院。後來醫生告訴我,将來我想懷孕生子的可能微乎其微。我很傷心,甚至想過和我老公離婚,免得拖累愛孩子的他承受一輩子無法擁有自己親

  生孩子的苦,是他不離不棄、一再安慰我,才讓我熬過當時的苦她以法然欲泣的無助眼光凝睇多年未見的好友。“子梓,我不是不明白你們夫妻倆對懷珍的愛,也知道自己想帶走她有多自私,可是能不能請你體諒我當初不得不放開那孩子的苦,把懷珍還給我?你

  和筱蓮還能再生,可是我——”

  “醫生隻是說微乎其微,不是完全不可能,對吧?”看出王子梓的爲難與不忍,邵筱蓮跳出來爲他說話。“而且你這樣說也不太對,因爲你可能生不出孩子,所以急着要回懷珍,那萬一接回去之後你馬上懷孕呢?何況懷珍不是任何人能代替的,就算我和子梓将來

  有了自己的孩子,那也不是懷珍。你要子梓讓出的不是什麽東西,是他從小疼愛、甚至不惜耽誤自己終身大事也要專心照顧的寶貝女兒,你隻想到自己的痛,有沒有想過他的?”

  劉尹茵被反駁得啞口無言,就連王子梓一時也愣住了。

  “至于我,剛巧就是白雪公主真人版,受到繼母差别待遇的苦,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十二歲就被繼母推出去賣東西賺錢養家,每晚她抱着我弟在溫暖的被窩裏看電視,我卻得一個人推着推車叫賣,一直到現在,她看見我也隻會伸手向我拿錢,從來沒問過我

  一個人在外頭穿得暖不暖、吃得好不好——”

  她深呼吸,忍住心酸。“所以你完全不用擔心我對懷珍的愛會有任何改變,我絕對不會将自己受過的苦加諸在别人身上,無論将來我會不會有自己的孩子,懷珍一輩子都是我疼愛的女兒——”

  她蓦地收口,因爲王子梓突然在桌下握緊她的手,因爲由側所回來的懷珍,出其不意地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媽媽……”

  王懷珍将臉靠在她肩窩,簡單兩個字,喊得好甜、好甜,一路甜進邵筱蓮心坎裏,讓她深深感受到,自己是如何受這孩子的喜愛與依賴,即使沒有血緣,卻是真心将她當成了母親看待。

  劉尹茵也瞧見了,她紅了眼,滿腹心酸與痛楚,後悔當初自己不多争取一點,就将自己唯一的親生女兒留下,現在女兒和自己不親,要怨也全都是她一個人的錯,隻能由她想辦法你補。

  “尹茵,你剛搭長途飛機回來應該很累,今天晚上早點回飯店睡,有什麽事我們改天再談,好嗎?”

  王子梓終究還是最心軟的那個人。雖然舍不得将女兒拱手讓人,也不忍心好友繼續看着女兒粘着别人喊媽媽的傷心情景。

  “嗯。”劉尹茵也沒傻到以爲光憑母女天性就能立刻赢回女兒。“懷珍,明天媽咪去接你下課,你喜歡吃冰淇淋,媽咪再帶你去吃?”

  “明天我跟媽媽講好要去買書了。”王懷珍防備地望着親生母親。“剛剛媽媽說吃太多冰淇淋不好,我今天已經吃很多,這個月都不吃了。”

  “這麽聽話?天下紅雨了?”邵筱蓮笑捏了捏幹女兒的臉頰。

  “媽!”聽話還被虧?

 “後天好了,後天星期六,下午你和懷珍出去逛逛,晚上回來家裏一起吃頓便飯。”王子梓考慮片刻,提出另一個方案。

  “爸!”王懷珍一臉不解。

  “媽媽難得回來,她很想你,有空要多陪陪她,這是做人子女應盡的孝道。”他明白好友思念女兒的苦。

  “她也沒對我盡過多少做母親的責任——”

  “王懷珍,不要以爲小聲嗆我就沒聽見。”王子梓制止女兒繼續說出傷人的話語。

  “爸,你是順風耳投胎的嗎?”居然連她自言自語都聽得見。“我知道了啦……”

  談妥了下回見面時間,王子梓先送好友回飯店,再載邵筱蓮和女兒返家。

  “怎麽樣?我今天的表現還可以吧?”門一關,邵筱蓮立刻急着尋求認同。

  “媽,你表現得很好,是爸表現得很糟糕。”王懷珍贊同千媽的同時,不忘損損自己老爸。

  “我哪裏糟糕?”王子梓不同意。“我不過是答應讓你和你媽單獨相處半天,又不是要讓她帶你走,這樣就成了不及格的老爸?”

  “是不及格的老公。”

  王懷珍立即糾正父親,在他和邵筱蓮之間來回看了又看,誇張地搖頭。

  “爸,你對媽太客氣了,我去我幾個同學家吃過飯,從來沒有一家爸媽吃飯的時候挾個菜就說一次謝謝,坐太近不小心碰到手就急着說對不起,兩個人多看幾秒還會臉紅的,有夠離譜!”

  “有嗎?”

  王子梓看向邵筱蓮,沒想到她一臉心虛模樣,好像真有這麽一回事。

  “當然有。今天是因爲英國媽媽的注意力都在我身上,沒發現你們兩個不對勁,可是她要在台灣待一個月耶,如果你們兩個不加緊練習,被看穿是假的怎麽辦?”

  “練習?”王子梓這下被女兒考倒了。“要練習什麽?”

  “你們要互相練習喊老婆、老公,要習慣一起牽手、一起靠近坐着、一起抱抱——”

  “喂-”

  “媽,你舍得我被英國媽媽帶走嗎?”

  邵筱蓮不過才抗議一聲,王懷珍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立刻楚楚可憐地凝望着她博取同情。

  “而且你那麽窮,可能要存十年才能買到一張飛機票到英國看我!”

  最後一句實在太貼切、太現實,邵筱蓮二話不說,立刻轉頭盯着王子梓——

  “老公。”

  “哈哈——”

  實在是她紅着臉、咬牙切齒豁出去的表情太逗趣,王子梓忍俊不禁、大笑出聲。

  “爸,媽她那麽認真練習,你怎麽可以笑她?你也要練習喊老婆才行。

  “呵,抱歉。”他輕咳兩聲,止住笑意。“老婆。”

  “聽起來很沒有誠意——呢!”王懷珍捂着被老爸輕敲兩記的頭,一臉幽怨。“爸打人!”

  “不然還得誇你嗎?”王子梓啼笑皆非。“不要在這裏指揮大人該怎麽做,功課不是做完了?去洗澡睡覺,明天還要上課,再賴床就打你屁股。”

  “好啦,不過你們兩個要繼續練習呢!”走沒兒步,她又不放心地回頭交代一聲,才悻悻地轉身回房。

  “這孩子實在是——”

  回過頭,看見伸在自己面前的小手微微發抖,王子梓一愣,繼而會心一笑,伸手握住。

  “其實你不用全聽懷珍的。”他含笑看着邵筱蓮羞紅的臉。“尹茵應該不會無聊到注意人家夫妻間的小動作。”

  “這很難說。”她沒他那麽樂觀。“劉小姐回來的目的不就是希望發現我們不适合扶養懷珍,她也知道自己理虧,隻有努力找理山說服自己把女兒從你身邊帶走是應該的,如果讓她知道我們隻是客串一下,說不定她一氣之下,把不能說的秘密告訴懷珍——”

  “應該不至于吧?那樣受傷最深的不是别人,就是懷珍。”

  “受了傷,才會傷心離開。”

  一句話點醒王子梓,如果好友決心帶回女兒,不得不用的最後一步,真的隻有說出他和懷珍毫無血緣關系的事實,賭一賭女兒的選擇了。

  “現在隻能希望她看在我們一家和樂的假象下,不忍心破壞,自己離開。懷珍說的沒錯,戲演了就要做足,演夫妻就要像夫妻,你做人太君子,沒辦法,隻好由我主動了。”

  她有些不舍地主動抽出被他握在掌心裏的手,緊握了下,然後再次做個深呼吸

  “好吧,現在練習擁抱。”

  說是要主動,不過她沒有自動送上門的經驗,好不容易跨出一步,卻連手腳該往哪裏擺都不知道,視線更不敢對上他的。

  “還是由我來吧!”

  慌亂失措間,隻聽見王子梓輕輕說了句,還來不及反應,腰己被他托住,他微微使力,人便跌入他懷裏,被他緊緊抱着。

  邵筱蓮感到一陣暈眩,心跳狂粼。

  想不到被喜歡的男人抱在懷中的感覺如此美妙,可以感受彼此的心跳、體溫、和呼吸,親密得好像兩人是世上僅存,即使隻是“練習”,都讓人覺得幸福,她一點都不想離開這男人溫暖的懷抱。

  王子梓的感受和她一樣,說是“練習”,不如說他早己情不自禁,這一抱,讓他明白自己對邵筱蓮的渴望有多深,情有多濃。

  “筱蓮,辛一苦你了。”他感慨輕訴。“謝謝始爲了我們父女那麽努力,我撒下的謊,卻要你跟着我一起騙人,真的很對不起。”

  “還說對不起?”她在他懷裏笑得滿足。“我們現在不是在演夫妻?夫妻同心是應該的,不是嗎?”

  “如果說……現在的我不是在演戲呢?”

  邵筱蓮瞬間僵住,腦袋打結。

  不是演戲?

  那……是因爲他想抱她才抱的?

  莫非——這就是她期待許久的告白?!

  “你的意思是?”與其猜測,不如直接問個明白。

  “我的意思是,我喜歡你。”因爲沒有十足的把握,王子梓也很緊張。“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榮幸,和你假戲真做?”

  不是模棱兩可的回覆,答案直接明朗,邵筱蓮又驚又喜,要不是人在他懷裏,可能早就興奮得又叫又跳。

  “有!你有這個榮幸——”太開心、太緊張,反而讓她語無倫次。“呃,不是,是我很榮幸!我、我——”

  “什麽都不用說,我明白。”王子梓笑着輕撫她烏黑長發。

  “你、你全都明白?”她臉蛋倏地燒紅。“意思是,你早就知道我肖想你很久?”

  “呵呵。”邵筱蓮不假思索蹦出的話再次逗笑他。“我是知道你喜歡我,但是不太明白你”肖想“我什麽?你要不要說說看?”

  “我——”她才不會上當。“哼,原來你一點都不老實,根本就是扮豬吃老虎。”

  “有你這麽溫馴的老虎嗎?頂多算是家貓。”

  “家貓爪子也是很利的!”她擡頭,嬌慎地瞪他一眼。“以後不準再欺負我。”

  “嗯。”他目光眷戀地鎖住她。“以後我隻會寵你,再也不會讓你受任何人欺負。”

  “真的?”她隻是問開心的,心裏早就樂翻天。

  “當然是真的,我保證。”

  話接得很順,但聲音不太對。

  兩人同時将視線移往下方,愕然發現原本該在浴室洗澡的王懷珍,不知道什麽時候偷溜出來看好戲,還非常捧場地出聲爲老爸擔保。

  王子梓一臉尴尬。“壞珍,你——”

  “恭喜爸告白成功,我去洗澡了!”

  沒笨到呆在原地聽訓,她笑咪咪地說完立刻沖回自己房間,識相地不再出來搗蛋了。

  “她該不會全都聽見了?”邵筱蓮槟得真想找個地洞鑽。

  “我也不知道。”他的心思全在她身上,真沒發現女兒什麽時候偷溜出來。“不管她聽見多少都沒關系,反正我們在一起對她來說是件彼得高興的事,搞不好她已經樂得躲在浴室裏又叫又跳。”

  想像那畫面,邵筱蓮不覺莞爾,卻又聯想到另一件事。

  “子梓,你該不會是因爲懷珍希望我能成爲她真的媽媽,所以才決定跟我交往吧?”她很擔心,如果是這樣,根本不算喜歡。

  “因爲懷珍不喜歡而跟剛認識的女人分開,這是有可能,但是因爲懷珍喜歡,所以就強迫自己愛上對方,這種事我不會做。”

  王子梓凝視她雙眸,認真告訴她。“因爲你太美好,所以我喜歡你,喜歡到明明希望自己處理完懷珍的事之後,再找個好時機向始告白,不想讓你以爲我是爲了懷珍才提出交往,但心裏又怕慢了一步就會被别人捷足先登、橫刀奪愛,感情與理智不斷拉扯的結果

  ,就是我再也管不了自己,忍不住向你告白,這才是事實。”

  聽着他的甜言蜜語,看着他因爲不好意思而越發脹紅的俊顔,邵筱蓮相信他說的全是真話。

  這男人是真心喜歡她,這塊還沒人發現的寶玉,她終于有福氣收歸己有了——

  “那我也告訴你一個事實。王子梓,我突然發現,自己好像不是喜歡你。”她正經地說完,面對一臉錯得的他,忽然調皮地眨眨眼。“我很愛、很愛你!”

  感覺就像剛被一腳踢入冰湖,瞬間又滑進溫泉,王子梓一顆心仿拂洗了三溫暖,差點吓到停止跳動,這才發現平日看來挺懂事的她,原來也有這麽頑皮淘氣的一面。

  隻是,無論哪種樣貌的她,似乎都令他坪然心動。

  看來三十歲的他,這回真的是紅鸾星動了——

  剛開店,客人寥寥無兒的咖啡廳一角,邵筱蓮簡單化了口紅、綁個馬尾,一件黑色毛衣加牛仔褲,激動地說得比手畫腳,和她對面身穿圓領紫絨洋裝、外罩短版外套,留着一頭柔美秀發,輕吸咖啡、安靜聆聽她滔滔不絕的長發女子,形成強烈對比。

  “姊,我很幸運,對吧?”

  因爲太高興,邵筱蓮假日一早便約出表姊,急于和親人分享王子梓向自己告白的好事。

  相反地,面對表你急于尋求認同的開心表情,喬佩妤秀眉輕蹙,一時間也不知自己是該恭喜她覓得真愛,還是要她保持冷靜比較好?

  或者該說,剛重逢就找她聊起終身大事這麽重要的話題,對于慢熱的自己來說,還真有些頭疼。

  兩人雖說是表姊妹,也隻在上高中前偶爾聚會連絡,一家人移民後便漸漸和不少親友斷了音訊,包括這位小表你。

  沒想到上周她去旅行社查詢一些事,筱蓮居然認出她,馬上親熱地抱着她又叫又跳,像是有多開心彼此能重逢,她卻得努力從記憶裏找出童年印象,才能認出自己的小表你。

  知道她這回會在台灣長住一段時間,筱蓮立刻表示自己是“在地通”,留台期間任何事都能來電詢問。因爲她太熱情,加上彼此多了層親戚關系,她同意交換了手機号碼,這小表你從此天天打電話關心,話題天南地北全無禁忌,連她都快以爲兩人從來沒失去連

  絡,是從小玩到大的好交情。

  不過,畢竟隻是“以爲”,她不認爲自己該去攪和别人的感情事,免得日後反招怨。

  “幸或不幸,我沒有辦法回答你。”喬佩妤最終還是選擇置身事外。“我對你的了解還不算多,對你男朋友更是完全陌生,你到底是幸運撿到一穎寶石還是炸彈,這點恐怕要讓時間來證明,沒有人能給你答案。”

  “炸、炸彈?”邵筱蓮呆滞地眨眨眼,幹澀一笑。“姊,你的形容好恐怖,好像不小心愛錯人就會粉身碎骨一樣。”

  “事實如此。”

  看着淡淡說出這句話的表姊,邵筱蓮感覺有些迷惘。

  小時候,她最喜歡大阿姨家的兩個姊姊,大表姊喬如鼓熱情奔放,小表姊喬佩妤溫柔可人,兩個姊姊小時候長得像洋娃娃,如今小表姊長大後史是漂亮,睫毛纖長慈翹、水眸宛如黑珍珠明亮動人,膚色還是令人欣羨的白裏透紅,笑起來右頰有個淺淺酒窩,更添

  上兒分甜美。

  隻是印象中兩個姊姊待人親切,怎麽長大之後,小表姊卻成了超難親近的冰山美人?

  “姊,你是不是被壞男人劈過腿,還是讓詐騙集團騙過錢?感覺你防人之心好重,說到男人更嚴重,好像他們全是炸彈,沒一個好貨。”

  “沒那回事,我隻是認爲對人原本就該具有基本的防備心,尤其是感情這種事。”喬佩妤喝了口咖啡,說得雲淡風輕。

  “是因爲大表姊的事吧?”

  喬佩妤一愣,執杯的右手僵在半空。

  “你聽說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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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18 01:58:4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她很意外,姨丈再娶後便帶着小表你搬到外地,跟妻子的娘家完全失聯,按理說,筱蓮不應該會聽見關于他們家人的任何消息才對。

  “不是聽說。上回大阿姨打電話給你,我不是也跟她聊了幾句,要了Skype帳号?後來我們在線上聊了很多,我才知道大表姊閃電結婚,完全沒通知家人,才說有空會找時間帶老公回去,結果人還沒見到又閃電離婚,後來發現自己懷孕也不通知前大,堅持一個人

  扶養小孩,直到臨終前才告訴你們前夫的連絡方法,要你帶孩子回來找爸爸——”

  “看來你跟我媽真的聊了不少。”她早該想到以母親多話的個性,跟自來熟的小表你肯定很談得來。“或許你說的沒錯,我對異性沒什麽好感,多少和我大姊的感情有關。因爲被愛情沖昏頭,她沖動結婚,以爲自己找到真愛,結果新婚不到兩個月她就抓到老公

  劈腿别的女人。如果男人願意認錯也就算了,但他居然大言不慚說那隻是逢場作戲,心還是屬于我姊的,你說,男人多可怕?”

  “非常可怕!”邵筱蓮點點頭,大表贊同。“不過,也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像我男朋友人多好,爲人正直又古道熱腸,連免費幫人家養——”

  邵筱蓮倏地收口,差點咬到舌頭,險險把男友免費幫好友養小孩、自己充當對方假老公的秘密說出口。

  “呢,反正世上還是有好男人。”她匆匆結尾,把話題轉開。“對了,聽大阿姨說,你現在就帶着外甥住在”前姊夫“家,好讓标外甥藉由父愛沖淡失去母親的傷痛,可是你那麽讨厭”前姊夫“,跟他住在一起一定是度日如年吧?”

  “呃……嗯。”

  喬佩妤說了謊。

  讨厭嗎?

  在來台灣之前,她對未曾謀面的前姊夫何止讨厭,簡直是當成該人人喊打的蜂螂看,深惡痛絕!

  可是真正見了人,對方卻和姊姊口中那個性格放蕩不羁、滿嘴甜言蜜語的壞男人相差十萬八千裏。

  他沈穩内斂,不熟的人或許認爲他有些冷、有點傲,不喜歡和人親近,可是看他和孩子相處,又發現這男人其實外冷内熱,隻是不擅表達感情。

  相處越久,她越迷惘,究竟是姊姊因愛生恨,将前夫說得太壞?還是這男人徹底轉性,完全變成另一個人?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對現在的“前姊夫”一點反感都沒有,甚至要逼自己努力讨厭他,制止心中不斷增生的好感,隻怕一個不留神,自己會和姊姊步上同一條路。

  理性如她,絕對不允許自己成爲那樣的笨女人!

  “那你要不要搬來和我住?”邵筱蓮沒發現她神思飛到九霄雲外。

  “和你住?”她的聲量讓喬佩妤回過神,莞爾笑語。“你不是寄居在你男友家?一個人白住嫌不夠,還找我一起去占便宜?個月她就抓到老公劈腿别的女人。如果男人願意認錯也就算了,但他居然大言不慚說那隻是逢場作戲,心還是屬于我姊的,你說,男人多可怕?”

  “非常可怕!”邵筱蓮點點頭,大表贊同。“不過,也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像我男朋友人多好,爲人正直又古道熱腸,連免費幫人家養——”

  邵筱蓮倏地收口,差點咬到舌頭,險險把男友免費幫好友養小孩、自己充當對方假老公的秘密說出口。

  “呢,反正世上還是有好男人。”她匆匆結尾,把話題轉開。“對了,聽大阿姨說,你現在就帶着外甥住在”前姊夫“家,好讓标外甥藉由父愛沖淡失去母親的傷痛,可是你那麽讨厭”前姊夫“,跟他住在一起一定是度日如年吧?”

  “呃……嗯。”

  喬佩妤說了謊。

  讨厭嗎?

  在來台灣之前,她對未曾謀面的前姊夫何止讨厭,簡直是當成該人人喊打的蜂螂看,深惡痛絕!

  可是真正見了人,對方卻和姊姊口中那個性格放蕩不羁、滿嘴甜言蜜語的壞男人相差十萬八千裏。

  他沈穩内斂,不熟的人或許認爲他有些冷、有點傲,不喜歡和人親近,可是看他和孩子相處,又發現這男人其實外冷内熱,隻是不擅表達感情。

  相處越久,她越迷惘,究竟是姊姊因愛生恨,将前夫說得太壞?還是這男人徹底轉性,完全變成另一個人?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對現在的“前姊夫”一點反感都沒有,甚至要逼自己努力讨厭他,制止心中不斷增生的好感,隻怕一個不留神,自己會和姊姊步上同一條路。

  理性如她,絕對不允許自己成爲那樣的笨女人!

  “那你要不要搬來和我住?”邵筱蓮沒發現她神思飛到九霄雲外。

  “和你住?”她的聲量讓喬佩妤回過神,莞爾笑語。“你不是寄居在你男友家?一個人白住嫌不夠,還找我一起去占便宜?個月她就抓到老公劈腿别的女人。如果男人願意認錯也就算了,但他居然大言不慚說那隻是逢場作戲,心還是屬于我姊的,你說,男人多可怕?”

  “非常可怕!”邵筱蓮點點頭,大表贊同。“不過,也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像我男朋友人多好,爲人正直又古道熱腸,連免費幫人家養——”

  邵筱蓮倏地收口,差點咬到舌頭,險險把男友免費幫好友養小孩、自己充當對方假老公的秘密說出口。

  “呢,反正世上還是有好男人。”她匆匆結尾,把話題轉開。“對了,聽大阿姨說,你現在就帶着外甥住在”前姊夫“家,好讓标外甥藉由父愛沖淡失去母親的傷痛,可是你那麽讨厭”前姊夫“,跟他住在一起一定是度日如年吧?”

  “呃……嗯。”

  喬佩妤說了謊。

  讨厭嗎?

  在來台灣之前,她對未曾謀面的前姊夫何止讨厭,簡直是當成該人人喊打的蜂螂看,深惡痛絕!

  可是真正見了人,對方卻和姊姊口中那個性格放蕩不羁、滿嘴甜言蜜語的壞男人相差十萬八千裏。

  他沈穩内斂,不熟的人或許認爲他有些冷、有點傲,不喜歡和人親近,可是看他和孩子相處,又發現這男人其實外冷内熱,隻是不擅表達感情。

  相處越久,她越迷惘,究竟是姊姊因愛生恨,将前夫說得太壞?還是這男人徹底轉性,完全變成另一個人?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對現在的“前姊夫”一點反感都沒有,甚至要逼自己努力讨厭他,制止心中不斷增生的好感,隻怕一個不留神,自己會和姊姊步上同一條路。

  理性如她,絕對不允許自己成爲那樣的笨女人!

  “那你要不要搬來和我住?”邵筱蓮沒發現她神思飛到九霄雲外。

  “和你住?”她的聲量讓喬佩妤回過神,莞爾笑語。“你不是寄居在你男友家?一個人白住嫌不夠,還找我一起去占便宜?”

  “子梓不會介意這種小事。”邵筱蓮對自己男友的肚量可是很有信心。“何況你難得回來台灣,才住一陣子而己,占不了他多少便宜。我是說真的,有需要千萬别跟我客氣。”

  “謝謝,有需要我會跟你說。”喬佩妤笑着點點頭。“不過防人之心不可無,以後還是别亂收留親友回家住,萬一你的寶貝男友被人近水樓台、橫刀奪愛,到時候你就欲哭無淚。”

  她的确感受到了小表你的真心與誠意,難得多事地提醒一句。

  “對呢!”邵筱蓮還真沒顧慮到這裏。“不過你會這麽勸我,表示你不屑做那種恩将仇報的小人,所以你來住沒關系。”

  “你還真是容易信任别人。”喬佩妤服了她的單純。“告訴你感情的事沒那麽簡單,上一秒你看不順眼的人,下一秒可能就讓你抨然心動,如果要不要、能不能愛一個人是可以靠理智簡單控制的事,世上就不會有那麽多人爲愛心碎。”

  “嗯,很有道理。”邵筱蓮目光充滿崇拜。“姊,你的經驗一定很半富,說的話都很有智慧,以後你就當我的戀愛軍師,如果我能順利和子梓結婚,你來當我伴娘好不好?”

  戀愛經驗半富?

  喬佩妤在心底笑歎,方才不是才說過,因爲大姊的遭遇,她對異性沒什麽好印象,當然不可能會有什麽豐富的戀愛經驗,不過自己也無須刻意否認就是了。

  “當伴娘應該沒問題,戀愛軍師就免了,我不喜歡幹涉别人的戀情,一不小心就成了豬八戒照鏡子,裏外不是人。”她看看表。“快中午,我該回去了。”

  “姊,你這個客人不會還要負責煮三餐吧?不然爲什麽要在中午前趕回去?”

  “不是,是我姊夫今天下午要相親,我要趕回去帶我外甥。”她淡笑說着,心裏卻微微泛起酸意。

  “原來是這樣,晚上家裏有客人,我也差不多要回去準備,那我們改天再聊。

  “嗯。”

  因爲住處一東一西,兩人在咖啡廳門口道别,各自離開。

  邵筱蓮打算先去吃碗面,再搭公車去大賣場買些晚上要用的食材,正要過馬路,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筱蓮,中午你要請你表姊吃飯嗎?身上錢帶得夠不夠?”

  “夠。”聽見男友的關心詢問,邵筱蓮笑得眼眯眯。“姊要回去帶她外甥,我們隻是聊一聊,喝完咖啡剛分開,我才打算要去吃碗陽春面,你就打電話來追蹤了。”

  “我不是追蹤,是擔心——”聽見手機那端傳來女友的低笑,王子梓明白自己又被她要了。“你真的很頑皮,越來越喜歡捉弄我。”

  她甜甜笑說:“就是越來越喜歡,才會逗你玩啊,你不喜歡嗎?”

  不喜歡嗎?

  王子梓回問自己,不禁啞然失笑。

  不,喜歡。

  他的确喜歡在自己告白以後,女友更加親近他,喜歡跟他開玩笑、賴着他撒嬌的模樣,連被她捉弄都成了生活樂趣。

  “喜歡,無論你做什麽,我都喜歡。”他意外發現,自己臉皮也挺厚的。“不要去吃陽春面,你在哪兒?我開車過去接你。”

  “你來接我?”邵筱蓮語帶納悶。“你不是要送懷珍去你前妻那裏,等晚上你們三個再一起回來吃飯?”

  “需要單獨相處的是她們母女,不必我湊熱鬧。何況哪有我們三個人去玩,讓你一個人在家裏準備晚餐的道理?我早就打算今天要陪你。”

  “那你怎不早說?”

  “我原本要說,但是你說已經約了你表姊,所以——”

  她嬌慎搶問:“如果我跟表姊約好要逛到下午才回去準備晚飯,那你要陪誰?”

  “不陪誰,就一邊打掃家裏、一邊等你和懷珍回來。”

  這答案讓邵筱蓮滿意,想像他認真拖地、抹桌子等她和幹女兒回家的身影,居然也超有魅力的,看來喜歡一個男人,真的是連他睡到流口水都覺得帥。

  “子梓,我們今天來約會。”她在綠燈轉紅前快步過街,低頭看了下手表。“扣掉買食材、備料、煮飯的時間,應該還能擠出三小時的空檔,我跟你還沒單獨約會過呢,吃飯、看電影,三個小時應該來得及吧?”

  “來不及也沒關系,不過是晚一點開飯而已。”

  聽出她語氣中的期待與興奮,王子梓也跟着情緒高昂,想想自己自從得父兼母職扶養懷珍之後,也沒有單獨和女人出門約會過。

  “我剛好人在電影院附近,待會兒我先去買票,再去接你。”

  “好。”邵筱蓮跟他報了自己在哪裏、附近又有哪些地标。“不說了,你開車小心一點,我等你過來——”

  “等一下!”

  “怎麽了?”她隻差零點幾秒就要結束通話。“還有什麽事沒說嗎?”

  “呃,沒有。”手機那端傳來他略帶尴尬的聲音。“我隻是想多聽一下你的聲音……好像有點蠢。沒事,挂斷了。”

  “别挂!”這回換她喊停。“我們繼續聊吧,反正不是花我的電話費,我不心疼。”

  “呵,什麽話?所以我交了個節儉成性的女友,以後休想接到你主動打來的電話?”

  “是啊,誰教你免費通話指定的是懷珍,我指定的是我弟,你賺得比我多那麽多,當然是你打給我。”

  “好,我打,不要到時候又說我天天追蹤你就好。”

  “呵,你說的呢,要”天天“打,你敢一天不打電話給我,回家我就修理你!”她嘴上說得兇,笑容卻甜蜜。

  “呵,我是不是挖坑給自己跳了?”他也笑得一臉心廿情願。

  “沒錯,坑是你自己挖的,怨不得人。”

  “是,我跳,每天跳……”

  沒什麽意義的閑聊,手機兩端的人兒卻笑得幸福洋溫。


  因爲他們要的不多,就是這麽簡單、純粹的幸福,因爲找到彼此,寂寞的兩顆心才得以圓滿,隻要一點點小事,就讓彼此心中充滿喜悅與愛。

  “咦,下雨了?”一滴雨落在邵筱蓮的鼻尖,冰冰涼涼的。

  “那别聊了,你趕快在附近找個地方躲雨。”

  “嗯,待會兒見。”

  結束通話,雨勢開始變大,幸好附近剛好有個公車亭,邵筱蓮快跑躲進去,沒淋到什麽雨。

  “剛剛還出大太陽,怎麽突然就下雨了?”

  “是太陽雨吧?應該等一下就停了。”

  “烏雲密布,搞不好會越下越大。”

  邵筱蓮聽着其他路人的對話,雨聲也從一滴滴的“答答答”變成傾盆而下的“嘩啦啦”,艾名地,心頭感到一陣不安。

  從母親過世之後,她一路辛苦活到現在,好康的事很少有她的分,想不到居然能遇上王子梓這樣的好男人,幸運地和他兩情相悅,眼看幸福唾手可得,心卻忍不住慌了,總覺得有些不踏實,好像一切得來太順利,不太像是她邵筱蓮苦情人生裏該有的戲碼。

  不過,應該是她想太多了吧?

  仰望天空,雨勢雖然大,黑壓壓的烏雲卻有逐漸散開之勢,就像她的人生,總不可能一直處在雷雨交加的時刻,晴朗無雲的好天氣終會到來。

  是啊,一定會的。

  幸好,約會順利,晚飯時間也沒耽誤。

  多了男友充當二廚,邵筱蓮趕在懷珍母女回家前準備好豐盛佳肴,大家吃得賓主盡歡,飯後她還和劉尹茵一起邊洗碗邊聊天,相處融洽,讓她覺得說服對方放棄帶回懷珍的事,或許大有希望。

  可惜,她猜錯了。

  “比起你們夫妻,懷珍跟我住會更幸福。”

  邵筱蓮剛在懷珍房裏陪她聊完今天發生的事,看着她入睡才離開,回到客廳沒看見人,以爲男友送客下樓,便要到廚房倒杯茶喝,忽然聽見劉尹茵的聲音,才知道客人還在。

  “你小聲點,懷珍不知道睡了沒,不要讓孩子以爲我們在吵架。”

  “你是怕你老婆聽見我對她的不滿吧?”

  聽見這句,原本要踏進廚房的邵筱蓮停下腳步。

  “你對筱蓮不滿?”王子梓對于前妻天外飛來的一句更加不解。“你跟筱蓮隻見過兩次面,剛剛我看你和她在廚房有說有笑,看起來聊得不錯,爲什麽又突然說對她不滿?”

  “我是不滿她對待孩子的方式。”劉尹茵擰眉說。“你們夫妻兩個都在工作,收入應該不少,爲什麽對懷珍那麽苛刻,居然買一隻才兩百元的塑膠表給女兒戴?她是學生,萬一考試期間手表突然停了,害她看錯時間、成績考壞怎麽辦?我心疼孩子,想買隻名牌

  表送她,懷珍居然把那隻塑膠表當寶,說什麽都不肯扔,還說你老婆說過,你這個做爸的賺錢很辛苦,小孩子要惜福,不可以太浪費、太虛榮,跟朋友比穿戴名牌,可是她自己呢?上回吃飯她背的那個包雖然是舊款,也是名牌,當初肯定花了不少錢,我看她根本是

  不舍得花錢買好東西給懷珍,畢競不是親生母親——”

  “名牌包的事我知道,那是她朋友出國旅遊買回來送她的生日禮物,是A貨,假的。尹茵,如果你對好母親的定義,就是舍得花大錢買一堆昂貴東西滿足孩子的虛榮心,那我更不能把懷珍交給你。”

  王子梓看着好友,感慨淺歎。

  “我知道你嫁入豪門,成爲丈夫事業上的左右手,身上随便一件首飾可能就是我好幾年的年薪,可以讓懷珍過着小公主一樣令人羨慕的生活,可是懷珍不是那種愛慕虛榮的孩子,她當然也會對名牌表心動,卻還是拒絕你幫她買,正是因爲她知道,筱蓮幫她買

  的表雖然便宜,卻充滿愛心。”

  她冷笑。“呵,兩百元的地攤貨有什麽愛心?”

  “兩百元對你來說可能很少,但是對家中還有繼母和弟弟需要扶養的筱蓮來說,可能是省了幾頓飯錢才存下。所以懷珍很珍惜一個廉價表勝過你想買給她的名牌表,比價值是你赢了,可是比起疼愛女兒的心意,你完全比不上。”

  “你是說,她都嫁給你了,還要負責養她娘家?”這點劉尹茵并不知道。“子梓,我真的不懂你在想什麽?以前我幫你介紹過比你老婆還要漂亮、能幹的對象,你都不中意,我還以爲你的眼光有多高,或者也要追個能讓你少奮鬥兒十年的富家女,結果這次回來

  我真的很失望,你娶了一個條件普通的女人也就算了,居然還有家累?”

  她稍頓,神情忽然略顯歉疚。

  “你老實告訴我,該不會是因爲帶着懷珍,才。讓你遲遲交不到好對象,随便讨個老婆?如果是這樣,我真的很對不起你——”

  “筱蓮是我精挑細選的好對象,一點都不随便。”他闆起臉,難得露出不悅。

  “尹茵,就算不顧念我兒次幫你,來到人家家裏作客也不應該對女主人一再人身攻擊,難道有了錢就讓你瞧不起老朋友,在他面前批評他老婆也算是做人的道理?”

“……對不起。”自知理虧,劉尹茵不強辯,黯然道歉。“我隻是覺得,你配得上更好的女人。”

  “應該說,是你希望我最好娶個完美無缺的老婆,才能減低你當初爲了追求幸福,把孩子留下讓我獨自照顧的愧疚,也能理直氣壯跟我要回懷珍的扶養權,對吧?”

  “在你面前,我恐怕永遠都無法理直氣壯。”她擺低姿态懇求。“我隻希望你看在一位母親長期思念女兒的分上,把懷珍還給我,好嗎?”

  王子梓搖搖頭。“你還不懂嗎?不是我同不同意的問題,而是懷珍願不願意,決定權在她手上。孩子想跟你回英國,我不會硬逼她留下來,也不會因爲同情你,就逼她跟你離開。作爲一位父親,我隻希望她快樂,不想讓她爲難,如果你有辦法在短時間内讓她愛你

  勝過我們,決定跟你離開,我再怎麽舍不得也隻能放手。相反地,如果你做不到,我也希望你不要強求,讓孩子難過,好嗎?”

  “抱歉,我沒辦法同意你任何事。”劉尹茵神情哀凄。“我知道自己虧欠你太多,不應該跟你争任何事,但是你比任何人都清楚,當初我不是自願放棄懷珍,是逼不得己。不連絡她不代表我不想念她,反而是因爲太思念,怕知道越多越痛苦。我好不容易得到

  可以和孩子一起生活的機會,我不想放棄。當初我也說了,一有機會一定會回來接走女兒,不會真的把她扔給你不管,明明我才是和她有血緣關系的生母,爲什麽我想帶走自己的孩子,卻好像成了罪人?”

  “尹茵——”

  “你不要勸我,我好累,今天先回去了,我會再跟你連絡,再見。”

  “我送你。”

  “不用了。”

  話不投機,劉尹茵轉身離開,王子梓送她到門口,望着她決絕的背影,心中隐隐浮現不安。

  算了,劉尹茵到底想做什麽?他猜不透,也無從管起。

  何況,現在他還有更棘手的狀況要處理。

  王子梓從玄關來到邵筱蓮的卧房前。

  剛剛他不經意瞧見廚房外牆上的人影,應該是她沒錯。

  大概是怕突然加入讓場面更是尴尬,所以她的身影不一會兒便消失,但是那些不友善的批評她應該是聽進不少,讓他有點擔心。

  “筱蓮?”

  他敲了敲房門,無人回應。

  “我知道你還沒睡,我進去了。”他刻意預告,再開門而入。

  自從她搬進來,這還是他頭一回單獨進她房裏。

  一如他所料,她人早已在床上躺平裝睡。

  “我認識的邵筱蓮,應該再累也不會做出不送客人離開就直接進房睡覺,這種不禮貌的事。”

  床上人兒依舊沒動靜,顯然想裝作累到一離開懷珍房間就跑來睡,完全沒聽見他和劉尹茵的對話,避免雙方馗尬。

  但是他不确定她有沒有聽見自己反駁好友的話,他不想讓她因爲這樣胡思亂想、一夜難眠,任何誤解還是現在立刻說清楚比較好。

  “尹茵的話,你不用放在心上。”他說他的,反正知道她聽得見。“她不是有心,或許是因爲嫉妒懷珍對你的感情,才會一時沖動說出那些話。你放心,我們一起生活又不是一、兩天的事,如是什麽樣的人、對我們父女怎麽樣,我還不清楚嗎?無論她說了什

  麽,都不會動搖我對你的看法和感情。

  “另外,她說你配不上我,其實是她心裏對我有所虧欠,才會期待我選個完美的對象。其實我這個人不太會說好聽話,也不懂什麽生活情趣,又是個孤兒,沒有了不起的家世背景,雖然樂在工作,也不得不承認自己選擇的職業會讓不少人連跟我握手都有顧忌,

  再說我又是單親爸爸,,好人卡“也直接發來了。

  “所以真要說起來,反倒是我怕自己配不上你!因爲你樣樣都好,心地善良、待人和氣,日子過得再辛苦也一樣笑口常開,你的笑容就像天使一樣,如果沒遇上我,說不定會有比我更優秀一百倍的男人發現你的好,給你更好的未來,也不會讓你陷入我和尹茵

  之間的難題。

  “不過,我雖然有這樣的自知之明,卻不打算放開你。筱蓮,和你一樣,我對你不隻是喜歡,而是愛,因爲愛你,所以無論遇上任何阻礙,都想和你一起走下去。我是以結婚爲前提的認真态度和你交往,無論别人說些什麽,在我心裏,我已經認定你是最完美

  的女人,不要爲了旁人說的話難過或動搖,你隻要想着我愛你就好,知道嗎?”

  王子梓一口氣将心裏的話說出來,雖然是真心話,但要化爲言語還是非常難爲情,他不由得慶幸女友自始至終一直緊閉雙眼,沒有突然醒來,否則一定會咬到舌頭。


  “真的睡着了?”他在她床邊坐下。“難道我剛剛說的都是自言自語?”

  床上的睡美人仍然動也不動,好像真的睡得很沈,不過他可是一直盯着她的睡臉,當然不會錯過她嘴角稍稍上揚,和臉色微微泛紅的變化。

  絲然肯定她是醒着的,不過,再做些确認也無你。

  王子梓抿唇一笑,傾身直接覆上一吻——

  因爲太詫異,邵筱蓮再也裝不了,傻愣愣地睜大眼,像是不大确定這是真實還是虛幻,直到看清他近在咫尺的笑顔,感受到他輕柔呼吸,确認剛才真是一吻,雙頰瞬間飛紅。

  “你……”

  “不裝睡了?”王子梓笑着捏了捏她鼻尖。

  邵筱蓮嬌慎一笑。好吧,隻能承認自己演技欠佳,忍笑忍了這麽久真是白搭,一眼就被人識破。

  “我要裝睡才能再來一次嗎?”

  她說得大方,小臉可是羞成一片紅。

  王子梓被她問得一愣,待回過神明白她意思,不由得聽然一笑,沒回答,直接覆上她的唇。

  不同于第一次的蜻蜓點水,這回他緩而慢、深而重地吮吻她櫻紅雙唇,纏綿熱吻讓兩人渾身溫度不斷升高,想要的不再隻是一個吻。

  他不自覺地脫鞋上床,邵筱蓮沒阻止,反而溫柔地樓住他頸項。

  不記得是誰先撤去彼此之間礙事的棉被,也不知道是誰先解開誰的第一顆紐扣,一切進行得如此理所當然,誰也不想喊停,寒冷的冬夜更讓他們渴望擁抱彼此、取得溫暖。

  邵筱蓮感受着他帶給自己的所有歡愉,忍不住主動回吻他、撫摸他,用全身細胞感受自己從女孩進入女人的所有痛楚與狂喜,切切實實地感受彼此是如何親密地合而爲一,又是如何完美地契合。

  即使一開始心裏仍有些微害怕與擔優,此刻也全然消失,隻感覺到體内像會燒融彼此般地火熱,和心中對這男人不斷滿溫的愛意,讓她一再不顧羞恥地攀緊他,一秒也舍不得放乎,直至彼此一起得到極度的歡愉……

  “等懷珍的事處理完,我想找昌叔一起去你家提親,好嗎?”

  王子梓樓着懷中發絲散亂、嬌喘籲籲的情人,又情不自禁地尋着她的唇,印上深深一吻。

  “嗯。”她點頭,笑得甜蜜。“你說什麽都好。”

  “那待會兒再來一次?”

  邵筱蓮沒回應,羞得将臉龐埋進他胸膛。

  至于答案……剛剛她已經給他了。

  下班前,邵筱蓮事先接到王子梓來電告知,因爲要進行複雜的大體修複,晚上可能會加班到很晚,要她不必等他吃飯,但她還是準備了三人份的晚餐。

  “等一下爸看到我們出現,一定會很驚喜。”王懷珍邊吃飯、邊看着餐桌一旁已經準備好的保溫便當。

  “他那個人一忙起來就忘了吃飯,我猜他一定又把公司準備的便當放在一旁,我們吃完飯再過去,差不多快八點,應該剛好是他肚子餓得咕噜叫、打算吃幾口冷飯填胃的時候,看到我們兩個美女親自送上熱呼呼的飯菜,他說不定會感動到噴淚呢!”

  “我還沒見過爸感動到噴淚是什麽樣子,好期待呢!”

  “是吧?”邵筱蓮笑嘻嘻,忽然想到一件事,又笑得尴尬。“不過上回他們公司同事忽然跑來家裏吃飯,我來不及準備飯菜,隻好臨時去新開的便當店外帶,但是飯太硬、菜太油、肉太老,聽你爸說,他同事都覺得他很可憐,娶到一個口味重、廚藝差的老婆,很

  快就要加入高血壓、高膽固醇一族,現在看到我送便當去,會不會當我存心謀害親夫?”

  “哈哈,可能呢!”王懷珍點頭。“媽,那頓飯真的很難吃,我看你有機會要選個時間重新請客,不過爸的同事可能再也不敢來我們家吃飯了。”

  “我也這麽想。”越說她越嘔。“真是的,我明明很會煮菜,沒想到一世英名毀得那麽冤枉,要不是那天真的沒時間親自下廚,一定讓他們羨慕子梓娶到我這麽賢慧的老婆!”

  “媽,你說爸已經跟嬌求婚,那你們怎麽還不去辦登記?先登記再補辦婚禮也行啊!”

  邵筱蓮搖搖頭,甜蜜微笑。“你爸說有沒有正式登記,你們都已經當我是一家人,可是說到結婚還是不能太随便,提親、訂婚、結婚全都要按禮數來,才顯得他對這件事有多慎重。況且最近他們那個孫經理一口氣砍掉兩個不敬業的實習生,在找到合适的新人加

  入前會很忙,他還要和你生母周旋,實在沒時間籌備婚禮,所以我們打算先解決這些事,再談結婚。”

  “又是因爲我嗎?”王懷珍活潑靈動的黑眸瞬間黯淡。“爸真的很疼我,我真的很對不起他。”

  “說什麽對不起?”邵筱蓮伸手摸摸她的頭安撫。“爸爸疼女兒是天經地義的事,而且我們又不是不結婚,隻是慢一點而己,說對不起也太嚴重了。”

  王懷珍望着她搖搖頭。“不,是我以前年紀小、不懂事,爸爸也曾經跟相親認識的女生交往,可是我怕爸爸娶了新媽媽會欺負我,所以不準爸爸交女朋友,還跟他鬧,後來他真的跟人家分手,一直單身,就算我大了一點,知道自己不能那麽自私,跟他說可以幫

  我找新媽媽了,他也總是說随緣就好。幸好老爸遇見你,不然我可能就害爸爸一輩子沒人要了……”

  “他沒人要?你想太多了。”邵筱蓮坐到她身旁,抱抱她。“這是緣分問題,你爸那麽好,怎麽可能一次戀愛不成功就沒人要?隻能說他和當年的相親對象沒緣分,我就幸運了,和你們父女倆都投緣,注定和你們當一家人,現在隻希望你英國媽媽快點回去,不

  要再來搶我的寶貝女兒,讓我們開開心心過一輩子。”

  “嗯。”王懷珍點頭附和,腦袋裏蓦地浮現一件陳年舊事。“對了,當年我破壞爸爸交女朋友的事,還被爺爺罵了一句很奇怪的話,那時候我不懂,現在我明白了。”

  “什麽話?”她知道幹女兒口中的“爺爺”就是昌叔。

  “爺爺那時候有點喝醉酒,爸去幫他倒茶,爺爺突然瞪着我,說我跟我媽一樣壞、一樣自私,隻顧自己快樂都不顧我爸死活,沒良心!要不是我爸一下子就端茶出來制止他,爺爺那天一定會把我罵到臭頭……”

  王懷珍歎口氣,一臉幽怨。“那時候我覺得自己很委屈,爺爺他根本什麽都不懂,後來我才知道,不懂事的是我,現在看到英國媽媽回來跟爸爸搶我的扶養權,我知道爺爺說的沒錯,她真的是很壞、很自私,以前我年紀小、不懂事愛胡鬧、要辛苦照顧的時候,

  就把我丢給爸爸一個人養,現在我會自己照顧自己了,她就回來跟爸爸搶,真的是很自私的壞女人!”

  “懷珍,不可以那麽說自己的媽媽。”邵筱蓮不是不明白她心中的埋怨。“你媽媽懷胎十月才辛苦生下你,怎麽可能不愛你?長大以後你就會知道,人生有很多無奈,不是你喜歡、你想要,事情就能照自己的意思做。她會想争取扶養你,就代表她還是很愛你

  、舍不得如,母親想和自己的孩子生活并沒有錯,隻是你們的情況比較複雜,選擇了媽媽就失去爸爸,選擇了爸爸又傷了媽媽一——”

  她歎氣,同情地看着幹女兒。“換成是我也會覺得很頭痛,辛苦你了。”

  “有什麽好辛苦的?反正我一定是跟爸爸一起的。”王懷珍答得理所當然。“我現在懂事了,不壞也不自私,跟英國媽媽一點都不像,我果然是爸爸的女兒,還是比較像爸爸的,對吧?”

  “嗯,對。”

  邵筱蓮微笑附和,心裏卻有些惶惶不安。

  看她這麽以身爲王子梓的親生女兒爲榮,萬一她知道彼此沒有血緣關系……

  她頭皮發麻,不敢想像。

  唉,隻希望劉尹茵再怎麽想搶回女兒,也不要戳破這個不能說的秘密才好。

  一連下了好兒天的雨,不大不小,就是滿地濕濘,連空氣也沒片刻幹爽,讓一向讨厭雨天的邵筱蓮心情跟着低落。

  “東西不好吃嗎?”王子梓留意到她的郁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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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18 01:59:11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好吃,隻是我讨厭雨天。”她皺皺眉,看着餐廳窗外的雨景。“真希望永遠都是晴天。”

  “那就成了幹早,人人沒水喝,世界要滅絕了。”王子梓笑着提醒她。

  “對呢。”她倒沒想到,感慨地低歎。“小時候最讨厭這種天氣還要出門賣東西,穿雨衣太悶熱,不穿雨衣淋久了又會全身濕答答,還要小心别讓水果和花淋濕,最慘的是這種天氣通常客人特别少,賣不完要挨罵罰跪,回家的路上我幾乎都是邊走邊哭,所以

  一遇到這種天氣就覺得悶,感覺心情特别不好。”

  “是因爲聯想到不開心的事,才會情緒低落。”他伸手握住她擱在桌上的手。“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别再想那些難過的往事,以後遇到雨天,你就想我們出來約會,吃大餐,還有——”

  他說到一半突然停頓下來,看着她隻笑不說,存心吊她胃口。

  “還有什麽?”她果然立刻上鈎。

  “還有——”

  他不說,忽然反轉她的手,拿出一個粉紅色的盒子放入她掌心。

  “這是什麽?是音樂盒嗎-”

  邵筱蓮邊問邊打開盒子,發現盒子裏還有個小錦盒,那規格、樣式怎麽看都像是放婚戒的。

  “盒子都快被你看穿了,打開看看。”看她傻乎乎地盯着盒子看,什麽動作也沒有,王子梓隻得好笑地提醒她。

  她拿起小盒子,打開一看,果真躺着一枚亮閃閃的鑽戒,像星星一樣耀眼。

  “以後遇到下雨天,你就想,那是我正式送上鑽戒向你求婚的好日子,再也别想那些讓你感傷的過去,知道嗎?”

  “嗯。”邵筱蓮點點頭,感動得雙眸淚光閃閃。“你不是說要等懷珍的事處理完再說嗎?”

  “尹茵己經待了二十多天,還是沒辦法說服懷珍跟她走,我想她也差不多該放棄了。”

  他拿起戒指,不由分說地套進她指間,大小剛剛好。

  “而且我越想越覺得昌叔說的沒錯,像你這麽好的女朋友,不趕緊套牢,多一天就多一分風險,萬一被哪個識貨的男人中途攔截,我恐怕真的要一輩子打光棍到老,所以這戒指套進去了就不準拿下來,我要所有人一看就知道你已經名花有主,知道嗎?老婆。”

  “還是昌叔識貨,知道我很搶手。”她故意揚高下巴,笑得得意。

  “我也很識貨,所以早早把人拐上床了。”

  “你說什麽啦!”

  雖然他刻意将音量降到隻有彼此才聽得見,邵筱蓮還是羞紅臉,忍不住從桌下踢他一腳。

  “你不會那麽三八,連我們先上車後補票的事都跟昌叔說吧?那我以後沒臉見他了。”

  “放心,我沒那麽大膽。”他順着手勢與她十指緊扣,依戀地凝視她維紅的嬌顔。“筱蓮,謝謝你願意把未來交給我,我一定會努力讓你覺得自己很幸福。”

  “也不必太努力,因爲我已經覺得自己很幸福了。”她現在真的打從心裏這麽認爲。“你看我多有福氣,别人結婚隻多了一個老公,我還多了一個女兒,買一送一,真劃算!”

  “呵,虧你想得出來這種形容。”他真的被逗笑。“難怪你最近連作夢都會笑。”

  “真的嗎?我作夢都會笑?”她問完又覺得自己好傻。“我們又沒睡在一起,你怎麽會知道我有沒有笑?”

  那夜之後,他們兩個再也沒有同床共枕過。

  畢競家裏還有個未成年的小女兒,他們雖然相愛,也已經互許終身,老公、老婆不知道叫得多順口,但是沒結婚就是沒結婚,還是要注意一下身教,一個不小心讓女兒“活逮”那多糧,以後要教育她什麽小心婚前性行爲的話題也毫無立場可言。

  所以在結婚之前,兩個人隻好——忍!

  “沒睡在一起,不代表看不見始睡覺都會笑。”他笑得神秘。

  “什麽意思?”她腦中靈光乍現。“不會吧?難道你在我房裏裝針孔?”

  “你想到哪裏去了?都己經看光光,還裝什麽針孔?”

  她嘟起嘴。“看光光就嫌棄了?”

  “如果我嫌棄的話,也不用半夜跑去沖冷水澡了。”他真冤枉。“是有天我發現你和懷珍一樣有踢被的壞習慣,所以每天去幫她蓋被的時候,也會順便去你房裏看看。”

  “真的嗎?原來你還會來幫我蓋被?難怪我這陣子都不會半夜冷醒,早上起來被子還好好地蓋在身上。”她滿臉幸福洋溫。“你不說,我還以爲是自己睡癖突然之間變好了。”

  “你都幾歲的人了,還跟小孩子一樣愛踢被?現在不隻要照顧女兒,還多了一個老婆要照顧,我真是勞碌命。”

  “不要這麽說嘛,我也有照顧你的胃啊!”邵筱蓮拉拉他的手撒嬌。“那是現在還沒結婚,等結婚以後我們睡在一起,不就可以少巡一間房?人在你身邊,擡個手就可以幫我蓋被,不會太勞碌的,老爺~~”

  聽她嬌聲一喊,王子梓骨頭都快酥了,要不是人在外頭,他可能忍不住餓虎撲羊。

  原來,從前自己面對異性示好能無動于衷,不是定力夠,而是真的不曾動心過,一旦遇上能引燃自己内心澎湃熱情的女人,他一樣會像個十七、八歲情窦初開的小男生,天天想着對方,能多看一眼、多說一句話都開心,也會自私地想獨占她,不願和任何人分享

  她的一絲美好。

  這就是愛情嗎?

  他居然直到三十歲才發現愛情的美妙。

  之前覺得自己能爲了不讓女兒擔心,在她長大結婚前都不談感情,現在要他放棄眼前的女人,他卻可能痛不欲生,就算女兒反對,他也放不了手了。

  這一刻,他忽然能體悟當年劉尹茵心中的痛。

  “筱蓮,你會不會覺得我找你演戲欺騙尹茵,剝奪她想接回女兒的權利,其實很自私?”

  “不會。”這答案她不用考慮。“懷珍雖然不是你親生的,但是你對她的付出和關愛遠遠勝過她的親生父母,劉小姐自己也清楚這點,不然她隻要打官司,要求做親子鑒定,孩子判給生母的機會絕對遠遠大于判給養父,到時候不管懷珍願不願意都隻能跟她走,

  她根本不用跟你們父女耗。”

  “所以我們應該感謝她沒走到這一步?”

  “……唉,說實話,我也不知道。”她忽然想到劉尹茵的落寞神情。“不管懷珍怎麽不願意,你都會像今天晚上一樣,安排她們母女單獨聚會,給劉小姐時間籠絡懷珍,也是因爲心裏多少對她有點過意不去吧?每次看她送懷珍回家,那樣依依不舍,懷珍卻

  一頭栽進我懷裏,根本不回頭看她,我也忍不住覺得她很可憐,可是真要把懷珍拱手讓她,又換我們兩個很可憐——唉,真希望有個兩全其美的方法。”

  “是啊,我也希望,可惜一直想不到。”

  “怎麽現在換你情緒低落了?”她用溫暖雙手包覆住他厚實大掌。“船到橋頭自然直,我們兩個在這裏唉聲歎氣也沒用,還是回家吧,劉小姐也差不多要送懷珍回家了。”

  “這麽晚了嗎?”王子梓看一下表,真的不早。“跟你在一起,我老是忘了時間。”

  “這麽說我還滿有魅力的嘛!”她笑呵呵。

  “是度日如年。”他開起玩笑。

  “好冷,不好笑。”她好笑又好氣地白他一眼。“你小心一點,不要以爲我套上戒指就是你的,還沒登記結婚,我可是随時會落跑。”

  “是,我錯了。”他笑着賠罪後拿起帳單。“走吧,我們回家。”

  他們牽着手,誰也沒放開誰,渾然不知家中等待他們的,即将是一場風暴……

  當他們兩個回到家,劉尹茵己經人在客廳,反倒不見懷珍的蹤影。

  “尹茵,懷珍昵?”

  打完招呼後,王子梓開口問,對于好友居然舍得在約定時間前提早送女兒回來,己嗅到一絲不尋常。

  “她在房裏。”

  “你們吵架了?”一個坐這裏、一個待房裏,邵筱蓮立刻聯想這個可能。“爲了什麽事?需不需要我去帶懷珍出來,替你們母女調解一下?”

  “我們沒吵架。”劉尹茵淡淡地說:“懷珍已經答應跟我回英國,她在房裏收拾行李。”

  “怎麽可能——”

  “爲什麽不可能?”劉尹茵打斷她的話。“你們一個是養父、一個是千媽,隻有我才是唯一和她有血緣關系的親生母親,她夠懂事就應該知道不能再繼續拖累你們,不是嗎?”

  王子梓與邵筱蓮一臉仔然,同時愣住。

  “你調查了我和子梓的關系?”聽見“幹媽”兩字,邵筱蓮明白假戲已被看穿。

  “沒錯,我相信子梓,但不相信你,想查一下女兒口口聲聲喊”媽“的女人到底是什麽來曆,這很正常吧?”劉尹茵眼光轉向王子梓。“隻是我萬萬想不到,居然連我最好的朋友都不能相信,競然聯合别人騙我他結婚,把我唬得一愣一愣。”

  “你把那個秘密告訴懷珍了?!”

  王子梓不擔心結婚的謊言被戳破,隻是萬萬想不到,自己最不樂意見到的事還是發生了。

  “如果是指你不是她生父的那件事?是,我說了,說得清清楚楚。”

  劉尹茵承認,依然笑着,神情卻讓人感到滿懷哀傷。

  “呵,那孩子居然說她不是我的女兒,是你的,她不想跟自私的媽媽一起生活,要我快點回英國,爲什麽?明明我才是懷胎十月生下她的親生母親!你們到底跟她說了什麽,讓她對我一點感情都沒有?居然愛你們這兩個毫無血緣關系的外人勝過我?!”

  “孩子不懂事,你怎麽也可以跟着不懂事?他爲了嬌們母女付出多少,你比誰都清楚,無論他因爲舍不得跟懷珍分開撤了什麽謊,全世界最沒有資格責備他的就是你!”

  邵筱蓮很生氣,自己被誤解無所謂,卻不容許别人誣蔑王子梓。

  “我和子梓什麽也沒說,懷珍不愛你的原因,你比誰都清楚,孩子是你生的沒錯,但是全心全意扶養她、給她愛和關懷的是子梓,雖然沒有血緣關系,他對孩子的愛卻一點也不假,甚至因爲懷珍不想要有新媽媽,他就和原本交往的對象分手,他付出那麽多,

  懷珍愛他勝過媽媽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所以我真的不是爸爸的女兒?”

  突然冒出的哭腔讓她心頭一驚,這才想到隻有劉尹茵一個人說,懷珍不一定會相信,可是她這個阿呆居然一氣之下跟着附和,等于幫着證明這個事實……

  她愧玖地望向哭喪着臉走出房門的懷珍,再看向王子梓,以爲會見到他嚴厲責備的目光,但他像是明白她的自責,溫柔地對她一笑,簡單表達了自己的不介意,随即走向女兒,輕柔地擁住她。

  “你是爸爸的女兒。”他彎下腰,不舍地以袖子拭去她滿臉的淚。“雖然沒有血緣關系,但是懷珍的的确确是爸爸最寶貝的女兒,這一點無論發生任何事、無論你身在何處,永遠不會改變。還是說,因爲你身體裏沒有流着爸爸的血,就不認我這個爸爸了?”

  小女孩搖搖頭,水汪汪的雙眸滿是淚光。“爸爸還是爸爸,我最愛的還是爸爸,隻是覺得爸爸更可憐,我明明不是你的女兒,你卻爲了我不結婚……嗚……爲什麽我不是爸爸的女兒?我好想當爸爸的女兒……我隻想做爸爸的女兒,媽媽真壞,爲什麽要告訴我這

  件事,嗚,……”

  “讓最支持你的好朋友和最愛的女兒這樣傷心,這就是你希望的結局?”

  邵筱蓮冷冷望着劉尹茵,雖然明白同情她的心痛,卻無法諒解她自私的行爲。

  劉尹茵開了口,嗫嚅半天卻吐不出半個字。

  一直顯得很強勢的她,頹然地跌坐沙發,親耳聽見女兒對自己的怨恨,瞬間完全抵消了女兒答應跟她返回夫家的喜悅,徒增更多的委屈與傷心,讓她一時悲從中來,放聲大哭。

  “爲什麽我做任何事都是錯?我沒有一天忘記女兒,沒有一天不思念她,我想抱抱我的女兒,想和她一起生活,希望把我擁有的所有最好的東西都給她,難道全都錯了……因爲當初不得不放手,就一輩子失去擁有她的資格?懷珍,始就真的那麽讨厭媽媽?真的

  一輩子都不原諒我嗎……”

  “呃,她也沒那麽說啦,你别哭了……”邵筱蓮一下子氣虛,連忙遞面紙安撫。

  因爲沒預料到劉尹茵會放聲大哭,另外兩個也吓了一大跳。

  原本哭得最傷心的王懷珍,一下子忘了哭,呆呆地望着哭得妝容盡毀,一雙眼被眼線、睫毛膏糊成黑的,完全不複精明幹練形象的母親,想到這些日子以來她的努力讨好,和剛剛那番話,真的有些不忍。

  “看到了嗎?媽媽其實真的很愛你,從來沒有忘記過你。”王子梓鼓勵地輕拍女兒的背。“去吧,反正爸爸永遠是你的爸爸,多一個疼你的媽媽也不是什麽壞事,不是嗎?”

  王懷珍點點頭,雖然步伐有些遲疑,還是緩緩走到了劉尹茵面前。

  “媽媽,對不起,你不要哭了……”

  邵筱蓮悄悄從她們母女身邊退開,來到王子梓身邊。

  “子梓,對不起,我——”

  “沒什麽好對不起的,其實說出來,我心裏也輕松許多。”王子梓輕摟着她的脫,釋懷淡笑。“心裏的大秘密終于不再是秘密,對我來說也算是一種解脫,接下來,就看懷珍自己的選擇了。”

  “萬一她真的答應跟她媽媽回去呢?”光是想像就覺得好舍不得,她更能體會到時他不知道會有多心痛。

  “我會尊重懷珍的選擇,不會讓她爲難。”說是這麽說,他的心卻是痛的。“幸好,我身邊有你。”

  邵筱蓮用力給他一個擁抱,在心裏暗自許諾,有生之年隻有他不要她,絕對不會有她主動離開這男人的一天。

  如果他不得不失去懷珍,就讓她爲他孕育真正屬于他的孩子,再也不讓他嘗到失去孩子的心痛。

  電影院,銀幕正上演緊張刺激的警匪追逐戰,槍聲四起,車子連環沖撞、一連串爆破特效聲響驚心動魄,這麽吵鬧的環境裏,居然還有人能睡得安安穩穩,一次也沒被驚醒。

  邵筱蓮看着身旁靠着椅背,連睡姿都正經八百的男人,微笑彎唇。

  結果,懷珍還是跟劉尹茵回去了。

  不是因爲血濃于水、也不是因爲沒了血緣關系便不愛爸爸,而是王子梓和劉尹茵以怎麽做對女兒最好爲前提,慎重地坐下來談了一整晚才作出的決定。

  和他住沒什麽壞處,但是和生母到國外住一段時間也不壞,可以改換一下自由學風、增廣見聞,還有機會把一口爛英文學好。

  剛好懷珍小學畢業,有個長假,所以兩人商最出折衷方法,讓她跟劉尹茵回去住一個暑假,順便看看附近中學環境,如果适應OK,就當她去做小留學生,平日跟母親生活,寒、暑假就回來他身邊,女兒依然是兩人共有,誰都不會永遠失去她。

  決定做得灑脫,卻不代表心裏不會患得患失。

  自從懷珍跟生母離開後,即使能天天視訊,他仍舊擔心得大半個月沒睡好,半夜時常突然驚醒說要去看女兒有沒有踢被,他總說自己體力好、沒問題,結果累到看電影時睡着,吹破牛皮。

  邵筱蓮凝望着他的睡顔,感覺他比電影好看,果然愛家、愛小孩的男人最美,也最值得依賴,她喜歡有責任感的男人,果真讓她幸運遇上一個這樣的男人,進而彼此相愛,老天爺待她還是不薄的。

  隻可惜,女兒現在跟人家平分,隻剩寒暑假能相聚,她滿腔的母愛無處揮灑,隻好把未婚夫當孩子寵,跟她約會看電影竟敢直接睡給她看、無視于她的魅力,她也隻能一笑置之,舍不得埋怨。

  “……天亮了?”

  王子梓睡飽了,睜開惺松雙眼,隻覺得光線刺眼,紮得人眼眸酸澀。

  “是戲演完了。”

  邵筱蓮好笑地拍拍他大腿,電影散場,燈光大亮,他也準時醒來,真是買票進來睡的。

  “戲?”他迷蒙神智慢了幾秒才完全清醒,神色尴尬。“不好意思,我睡着了。”

  “是啊,戲開演不到十分鍾就睡着,一路睡到結束,等這部片的DVD出來,我一定要花錢買下來送你,以後你睡不着的時候可以播來看,比安眠藥還有效。”

  “别虧我了。”他笑得困窘。

  “我是說真的,看你這樣,我也不好受。”她撤嬌地拉起他的手。“睡得好嗎?如果還是覺得累,我們直接回家。我說了,你不用刻意假日陪我出來約會,在家裏抱着我睡也算另一種不錯的約會呢!”

  “邵小姐,你現在是在暗示我什麽嗎?”王子梓笑了,明白女友是故意逗自己開心。

  “哪有?你不要想歪,我指的是純睡覺。”

  邵筱蓮雙頰瞬間紅了,被他一點才發現自己随口說出的話好像帶着某種暗喻,羞死人了。

  “睡覺還分純與不純——好,不說、不說了。”被女友羞瞪一眼,王子梓才忍着笑住口。“走吧,肚子餓了,先去吃飯?”

  “嗯。”

  她起身,挽着男友的臂彎走下階梯,離開電影院。

  “對了,我己經請昌叔這個周末空出時間,陪我去你家提親。”

  “這個周末?!”

  “怎麽,不方便嗎?”看她一臉詫異,他直覺時間似乎不行。

  “不是、不是,我隻是沒想到你還記得。”她嬌羞淺笑。“我以爲你還在煩心懷珍去英國能不能适應的事,短時間内應該沒心情想我的事。”

  “天天在我身邊,我怎麽可能不想?”他這才意識到自己或許不自覺地沉溺在忽然跟女兒分離的落寞中,冷落了女友。“對不起,最近爲了懷珍的事,對你有點疏忽——”

  她挑眉。“好像不隻一點呢!”

  “對不起,我——”

  “我跟你開玩笑的啦!”她眨眨眼,頑皮地笑笑。“周末的事,我打電話跟我媽說一聲,應該沒問題。不過你最好要有心理準備,依我繼母的個性可能會獅子大開口,跟你要很多、很多聘金。”

  他苦笑。“看來爲了娶老婆,我得賣房、賣車,搞不好還得去賣血。”

  “誇張!”她笑着輕撞了撞他手肘。“她開價,我們就得付嗎?我又不是未成年,要求太離譜的話,我們就一切從簡、公證結婚,她要不要出席當主婚人無所謂,我弟來就行了。”

  “唉,以後萬一我不同意懷珍婚事,她也說爸爸要不要出席當主婚人都無所謂,媽媽來就行了,我一定會很難過。”

  “你會不會想太多了?情況完全不同好不好?”她真是好氣又好笑。“難道你也想”賣女兒“,狠敲将來跟懷珍結婚的對象一筆?”

  “當然不會。”

  “所以哄,沒事亂生什麽同理心?”她拉着他往電扶梯的方向走。“對了,你問一下你們公司孫經理周末有沒有空,可以的話,請他陪你們一起去提親。”

  他一臉疑惑。“爲什麽還要找他?你繼母看到美男會比較好說話?”

  她唉味一笑。“這個我不知道,我隻是覺得你和昌叔太老實,壓不住我媽,我也一樣鬥不過她的伶牙俐齒,才會被她吃得死死,你們那位孫經理出了名的精明,我每次跟他說不到三句話就肅然起敬,那張嘴真是厲害,我在想,如果他能幫忙,就不用擔心我媽

  出什麽難題了。”

  王子梓想了想,也覺得非常有道理。

  “好,我問一下阿迦,如果他周末沒空,我們可以再喬一下時間配合,他應該不會拒絕,頂多就是要延後兒天。至于昌叔那裏,隻要事先說一聲應該沒問題。”

  “嗯,那就這樣。”她想起另一件事。“對了,到時候可以讓懷珍請假回來參加我們的婚禮嗎?我答應過要讓她幫我牽婚紗的。”

  “當然沒問題。”他允諾。“婚期一決定我就會通知尹茵,要她帶懷珍回來。”

  “真好,可以提早見到懷珍了。”

  邵筱蓮正說着,王子梓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不會又是公司要你臨時回去加班吧?”

  “不是。”他笑着,讓她看了眼來電顯示。“是尹茵家裏的電話,一定是懷珍想念我們,又偷打電話了。”

  “那你還不快接!”她急着催促,不想讓千女兒久等。

  “喂——”

  邵筱蓮等着他說完将手機轉給她,可奇怪的是他隻聽不說,唇邊的笑驟然凍結,繼而消散無影,連臉色都瞬間蒼白。

  “子——”

  她正要開口追問,突然瞧見他紅了眼眶,下一秒,眼淚已經順着臉龐滑下。

  邵筱蓮一顆心緊揪成團,腦海瞬息閃過千百個不祥的可能,身子不由自主地發顫。

  “是懷珍嗎?”她的笑容僵硬,嘴角微抖。“讓我跟她說說話。”

  是啊,隻要還能聽見懷珍的聲音,其他事都沒什麽大不了。

  但下一秒,他連手機都拿不住,“砰”地一聲,手機在地上分了家,連電池都彈了出來。

  “懷珍、懷珍她……”

  王子梓緊握她雙肩的手劇烈抖顫,淚如泉湧、語不成句。

  “她、她死了……”

  邵筱蓮下巴靠着擱在窗台的雙手上,遙遙望着天際一輪明月,因爲眼淚滿眶,月影在淚海裏左右蕩漾,扭曲變形、難以成圓。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

  腦海裏蓦然浮現這曾經爲了考試而熟背的詩詞,她明白其中涵義,早懂得聚散有期、天意難違,但即使自己經曆過生離死别,依然無法看破。

  誰也想不到,懷珍和她母親出遊,竟然會遇上死亡車禍。

  一場宛如電影情節、突如其來的警匪追逐,居然讓她們母女遇上,車子被歹徒高速沖撞,懷珍當場身亡,劉尹茵重傷住院,醒來後,她失去了關于女兒的所有記憶,連丈夫都認不得。

  她和王子梓緊急請假飛往英國,卻連懷珍的最後一面都沒見着,隻能一同抱着孩子的骨灰痛哭,無法相信一個好好的女兒竟然在眨眼間成了泡沫,再也看不見、摸不着,從此隻能存在彼此記憶裏,成爲兩人生命中永遠的遺憾。

  她的心好痛,宛如刀割。

  和懷珍相處不過數月,連自己都痛苦到難以入眠,何況是一路拉拔她長大的王子梓。

  她回頭凝望空無一人的雙人床。半夜三更,棉被仍然整整齊齊地摺疊好擱在床尾,那是王子梓整理床鋪的習慣,她也按着他的方式做,現在的擺設和今早一模一樣,看來他在公司待了一天一夜都沒回來。

  不,也不一定。

  從英國回來後,他每晚自動加班到深夜,回家後便待在女兒房裏,有時她半夜起床經過,才發現他睡在懷珍床上,手裏還抓着懷珍的照片,臉上留有未幹的淚痕。

  她不懂該怎麽安慰他,他也沒給她機會。

  對于帶懷珍骨灰回台安葬一事,劉尹茵的丈夫沒有任何異議,畢竟和孩子感情不深、妻子又失憶,他也不希望留下任何會讓愛妻想起喪女之痛的物事。

  回台後,靠着公司同事們的幫忙,他們迅速卻不失隆重地爲懷珍辦了葬禮,事假己經請到公司上限的她必須返回工作崗位,有好心老闆大方給假的他卻不肯休息,仿拂打定主意依賴忙碌工作療傷止痛,每天比她早上班、比她晚下班,有時還幹脆二十四小時待在

  公司裏。

  因爲擔心,她打電話向孫經理詢問,才知道業務并沒有多到需要王子梓日以繼夜工作的地步,是他自己每天沒事找事忙,連别人的工作都搶着做,一刻也閑不下來,勸他他也不聽。

  孫經理反倒問她能不能幫忙勸王子梓休個長假,調适好心情再回來工作,公司可不想因爲員工過勞死而上報。

  她想勸,但也得他肯聽,願意面對她。

  其實,她清楚感覺到他的刻意疏離,他可以在懷珍的房間待上一整晚,所以他遲歸逃避的不是關于女兒的一切,而是待在這個家裏的她。

  可是,原因是什麽?

  她左思右想也不明白原因,之前因爲顧慮他不希望有人打擾的心情,她壓抑自己無法求解的痛苦,給他安靜療傷的空間,但是日子一天一天過去,情況完全沒有絲毫改善,她總覺得自己如果再繼續沈默下去,似乎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隻是猜測這種可能,她就覺得好舍怕。

  她己經完完全全将自己當成這個家的一份子,懷珍的死讓她痛徹心腑,得到又失去的痛她真的不想再嘗了……

  “嗯,不能再拖了,一定要找時間跟他問清楚。”

  就在她終于下定決心跟王子梓好好談一談之後,房外忽然傳來走動的聲音,看來是他回來了——

  “你回來了——”

  邵筱蓮飛快将門打開,看見王子梓似乎十分意外,畢竟她已經自動在這家裏“消音”許久。

  “嗯,回來了。我去洗澡,你早點睡。”

  他沒進房,繼續走,早己習慣她每天都會替自己準備好換洗衣物放在浴室。

  “等你洗好澡,我們談談。”

  他停步。“很晚了,你先睡,有事改天再說。”

  “沒關系,我等你。”

  他無奈地回頭看她一眼。“我今天很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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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18 01:59:27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我知道。”她怎會不懂這是他的推托之詞?“我還知道你明天也會很累,後天、大後天、之後不知道還有多少天都像今天這樣累,所以不用改天,就今天。”

  看見她眼中的堅決,王子梓知道今晚不聽她說幾句,她是不會放過他的。

  “你想說就說,我聽完再洗。”他走回她身邊。

  “爲什麽要避開我?”她直接進入正題。

  “避開?我現在不就在你而前?”

  “是,但這是被我逼的。子梓,你知道自己己經有多久沒有正眼看過我了嗎?邵筱蓮伸手捧住他憔悴的臉龐,不意外地看見他似乎是下意識瞬間别開的視線心一刺,因爲懷珍碎逝而造成的傷口加倍疼痛。

  “很明顯的,你不想面對我。”她己不需要他回答。“爲什麽?因爲看着我會讓你想起懷珍?應該不是,你不怕想起懷珍,所以才會時常在她房裏留戀不走。可是我确定,你刻意跟我保持距離,一定跟懷珍的事有關,到底是爲什麽?”

  “我現在沒有心情安撫你!更不想談這些。”王子梓神情有些煩躁,拉下她的手,冷漠轉身。

  “不要再避開我!”邵筱蓮攔住他去路,決心讨個答案。

  “我不需要安撫,我要的是答案,我知道懷珍的死對你來說是無法承受的痛,我又何嘗不是?爲什麽我們不能彼此安慰,還要成爲住在同一個屋檐下的陌生人?你到底是怎麽了?!”

  她越說心越痛,有預感答案不會是自己想聽的,但她還是必須追問到底,不想繼續渾渾噩噩過下去。

  “就算是不喜歡、不愛了,你也應該跟我說清楚。”一陣心酸,淚已湧上眼眶。“子梓,我不想再看你繼續折磨自己,我真的很害怕你這樣下去會跟着懷珍一起走,如果不想回家看見我,隻要你說明白,我不怪你,我願意離開,可是你要答應我,不能再這樣

  折磨自己,懷珍在天上絕對不樂意看你爲了她這樣傷害自己,就算是爲了要讓她走得安心,你也該每天好吃好睡——”

  “我怎麽有辦法好吃好睡?是我害死她的!”他終于忍不住崩潰大吼。“懷珍根本不想跟尹茵回去,是我勸她、逼她,親手送她去死!”

  “你怎麽可以這麽想?懷珍的死跟你無關,害死她的是搶匪……”她萬萬沒想到他居然會這麽自責,把過錯攬在自己身上。

  “如果她沒去英國,怎麽會遇上那場警匪追逐?”王子梓頹靠于牆,眼裏滿是哀傷。“那孩子一直和我相依爲命,從來沒想過要和我分開,就算知道我不是她親爸爸,一樣要和我在一起,但因爲我心軟,同情尹茵、同意她的哀求,反過來勸懷珍,才會害她

  死于非命。”

  “不是這樣!”邵筱蓮否決他的說法。“懷珍也願意的,離開前她親口跟我說過,仔細想想也覺得媽媽很可憐,去英國住也算盡一點孝心,她讀完書就會回來我們身邊——”

  “那些全是我跟她說的話。”他聽了史心痛。“懷珍從小懂事聽話,心地又善良,看她媽媽哭得那麽傷心,跟我一樣會舍不得、會心軟,猶豫到底該不該跟尹茵走?可是她說,換作是以前,無論媽媽再可憐也絕對不跟她走,不讓我一個人孤單,可是現在因爲

  有你,稱會幫她照顧我,所以她可以安心離開。我好後悔,後悔自己爲什麽要勸她走?爲什麽要讓她覺得可以安心離開?是我、是我一手害死了懷珍!”

  他跌坐于地,淚水奔流。“這些日子我忍不住會想,如果我不曾遇見你,如果我們不曾相愛,如果一直隻有我和懷珍相依爲命,她一定不會離開,現在就會活得好好的,一想到這點,我就不由得後悔……”

  他沒說出口的話,她都明白了。

  他後悔了,後悔和她相遇、後悔愛上她,因爲見到她就會忍不住想到如果不曾有她,懷珍或許不會願意去英國,不會死……

  于是,在他心裏,她成了間接害死懷珍的原因。

  “别說了,我懂,我都明白了。”她在他身旁跪下,悲傷地抱住他,淚流滿頰。“不是你的錯,真的不是你的錯,要怪都怪我,是我不該愛上你……”

  無所謂了,如果這麽想能爲他分擔一些罪惡感,讓他心裏好過一點,她什麽都無所謂。

  可是她也終于明白,彼此相守到老的承諾,隻怕将要跟着懷珍一起理葬,再也無法實現了……

  一整天,王子梓工作上大小差錯不斷,自己也看不下去。

  趁手邊事暫時告一段落,交代完剩下的瑣碎處理事項,他決定先到休息室喝杯咖啡提神。

  他急于穩定浮躁心緒才能繼續工作,可是一閉眼,腦海裏便自動浮現昨晚邵筱蓮含淚安慰他的溫柔臉龐。

  他明白,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傷透了她的心。

  懷珍的事怪天怪地,就是不該怪她,他明明知道她有多無辜,卻制止不了自己滿腦子的胡思亂想,腦海裏有千百個“如果”折磨他,忍不住去想隻要其中一個“如果”消失,懷珍就不會死得那麽冤枉……

  他的躲避不是因爲怨她,而是不知該如何面對她,他無法面對她的溫柔,無法接受她給的愛,覺得對不起不幸的女兒,他沒有權利獨得幸福。

  這陣子他很茫然痛苦,聽不進任何人的安慰與開導,他沈默地理首于工作,不願和任何人讨論懷珍死去的事實,直到昨晚,邵筱蓮逼得他退無可退,該說的、不該說的,他一吐爲快,傷不傷人這件事根本沒在他腦海浮現。

  說完、哭完了,身心俱疲的他累到倒頭大睡,早上遲到兩小時,可是清醒那時的心情,卻是至今最輕松的一刻。

  不過也隻有那一刻。

  想到昨晚自己情緒潰堤時跟她說的那些話,他的心再次凝重。

  “不是你的錯,真的不是你的錯,要怪都怪我,是我不該愛上你……”

  邵筱蓮抱着他、安慰他的話,在他心上一遍又一遍割着。

  多好的女人,在他悲痛過度、不知所措的當下,是她鎮靜幫忙辦理出國事宜,陪着他台灣、英國來回奔波。當他顫抖得連女兒的骨灰壇都無法捧好,是她緊緊幫他抱着、陪他哭着。她明白他不想和任何人說話,默默和他一起經曆喪女之痛,在他懦弱得将一切怪

  罪于她,她無怨無尤承受他的指責,不爲自己辯駁,卻給他最溫暖的擁抱與安慰……

  “王子梓,你怎麽可以對她說出那些傷人的話!”他懊悔不己。

  或許自己是個失職的父親,沒資格獲得幸福,但她是懷珍最愛的幹媽,是世上最有資格得到幸福的女人,他沒辦法讓她快樂就算了,怎麽舍得親口傷害她?

  即使他是傷心至極才會說那些話,一樣不能原諒,萬一她傷得太重,決定放棄這段讓她傷透心的感情,“成全”他的後悔——

  這樣不行,他要快點向她道歉。

  他連忙拿起手機,可是無論鈴聲響多久、重打兒遍,她都沒接聽。他打到旅行社才知道今天員工旅遊,她沒參加,但也無須上班,他再打回家,一樣是鈴聲響到爛都沒人接。

  “是氣到不想接我的電話,還是——”

  他心一凜,該不會是離家出走?!

  鈴~~

  這時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以爲是邵筱蓮回撥,來電顯示卻是他助理,說是有朋友來找他,人在會客室等他過去。

  “我知道了。阿和,待會兒你幫我跟人事部請個假,我有事要早退,明天再補假單。”他跟助理交代一聲,随即離開休息室。

  但當他進入會客室,卻發現那位自稱是他友人的女子,是個從未見過的生面孔。

  “你好,請問你是?”即使存疑,他還是客氣地詢問對方。

  “你就是王子梓?”她不答反問。

  “我是。請問——”

  “我是筱蓮的表姊,喬佩妤。”她打斷他的問話,自動報上名。

  “你好,我聽筱蓮提過你。”雖然沒見過面,但因爲筱蓮的關系,要說是朋友也可以。“請問你來找我有什麽事?”

  喬佩妤掀唇一笑。“我今天來,是專程代替筱蓮送你一樣東西。”

  她說完,忽然舉起右手,王子梓還想不透她想幹麽,一記又大又響的巴掌已經落在他左頰。

  “你-”他驚愕地捂着自己的臉。

  “這就是我要代替筱蓮送你的東西,要不是我自己手也會痛,真想免費再本送你一個。”

  喬佩妤立即變臉,笑容凍結成冰,杏目熊熊燃着怒火。

  “虧筱蓮把你當成寶,事事都以你爲優先,結果你就是這麽回報她的感情?指責她是害死婦女兒的兇手?你幹脆說全世界都該爲婦女兒的死負責,全人類一起陪葬好了!王子梓,你是不是男人?爲了女兒的死你還要消沈多久?你是吃定筱蓮愛你,非拖着她一直跟你

  活在地獄才開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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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18 01:59:46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他因爲莫名挨打而冒起的火氣,還沒發作已被她幾句話瞬間撲滅。

  筱蓮應該是打電話向表姊尋求安慰,隻是想不到她口中那位端莊文靜、美麗又有氣質的表姊,不露面則已,一露面居然就這麽火爆,直接賞巴掌。

  不過她既然是代替邵筱蓮來找他出氣,這巴掌挨得不冤枉,他甘心領受。

  “對不起,是我傷心過度才會說出那種話,我正打算提前下班,回去找筱蓮一——”

  “回去找筱蓮?所以你到現在還不知道她離家出走?你對她到底有沒有一點關心?”喬佩妤聽了史爲表你抱不平。

  “她真的離家出走?她去找始,在你那裏嗎?”他沒想到自己的猜側競然成真,緊張地追問。

  “原本是。”

  “原本是?”他心一揪。“意思是你現在也不知道她下落?”

  “你在乎嗎?”喬佩妤冷眼看他。“希望筱蓮從來不曾進入你的世界,不是你的願望?她打算成全你,徹底從你的生活裏消失,省得你爲了避開她,工作到累垮,現在是不是感覺如釋重負,終于可以安心回家睡個好覺?”

  安心嗎?不,因爲自責,他認爲自己不再擁有得到幸福的權利,可是當幸福真的即将從指間溜走,他才醒悟自己一點也不想失去邵筱蓮,不願親手毀去兩人相互扶持、共度一生的承諾。

  他承認,昨晚的自己根本就是個任性胡鬧的孩子,因爲壓抑的情緒找不到出口,隻敢對她發洩,因爲他知道隻有她可以忍耐自己的無理遷怒,所以他把能說、不能說的一吐爲快,隻想求個痛快,卻忘了懷珍驟逝,她的哀痛從來不少于自己——

  “我當然在乎筱蓮。”這個答案他比誰都清楚。“謝謝你通知我,我現在就去找她。”

  “她在醫院。”

  “醫院?!”王子梓倉皇地問:“在醫院是什麽意思?筱蓮她怎麽了?”

  “昨晚她傷心過度,三更半夜跑來找我——”

  “出了車禍?”

  “安全抵達我住處。”

  “那人怎麽會在醫院?”

  聽說人在醫院,他又驚又慌,喬佩妤卻說得慢條斯理,存心折磨人。

  “筱蓮哭着跟我說,她跟你可能真的有緣無分,再也回不到從前,失去你她不知道要怎麽活下去。我勸了她很久,可惜她還是想不開……”

  “她怎麽那麽傻?居然爲了我去做傻事?!”王子梓心如刀割,真想毒啞自己!

  “她有沒有事?她在哪家醫院?我去找她。”

  喬佩妤平靜面對焦躁的他,打開皮包,緩緩從裏頭取出一張便條紙。

  “醫院地址和病房号碼都寫在這裏,要看她就快點去,晚了隻怕——”

  最後四個字讓他刷白了臉,二話不說便搶過紙條奪門而出,一秒都不敢耽擱。

  “隻怕人已經出院。”

  喬佩妤輕輕吐出方才未競的話。

  不過就是急性腸胃炎,醫生已經做了處理,死不了人的。

  “想不到偶爾多管一下閑事,感覺其實還不賴。”

  她輕歎,想不到自己居然也有這麽熱血的一面。

  隻是管完别人的感情事,接下來,似乎也該處理一下自己的了……

  搭上計程車,王子梓不到二十分鍾便抵達醫院、找到病房,看見臉色蒼白、緊閉雙眼躺在床上的邵筱蓮,懊悔内疚齊湧心頭,壓得他喘不過氣。

  “筱蓮,你醒一醒,不要丢下我……”

  他上前将她緊緊抱住,害怕又傷心。

  “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我不是真的怪你,我是心情不好才口無遮攔。懷珍的死跟你一點關系也沒有,我卻說了那麽過分的話傷害你,都是我不對!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爲什麽會變得那麽殘忍?再怎麽痛苦也不該說那種話,我簡直不是人!筱蓮,我

  真的很愛你,這才是我的真心話。你和懷珍是我在這世上最重要的人,我已經失去一個,不能再失去始……我錯了,請你原諒我,别再跟我賭氣,睜開眼睛看看我!懷珍,求求你!不要把你幹媽一起帶走,爸爸很需要她,不可以連她都——”

  “好重……”

  級然是十分細微的聲音,但他聽得清清楚楚,筱蓮開口說話了!

  “筱蓮?!”

  他撐起身子,果然看見她也睜開眼凝望自己,這才破涕爲笑。

  “太好了……你沒死,太好了!”

  “你再抱這麽緊——”她氣若遊牲地嚷:“我真的會被你勒死……”

  “對不起,我是太開心了。”

  王子梓立刻放松懷抱。“你現在覺得怎麽樣?你這個傻瓜,有什麽事不能好好說,爲什麽要尋短?如果你真的有個三長兩短,教我一個人怎麽獨活?以後再也不許做這種蠢事,聽見了沒有?”

  因爲疲憊而熟睡的邵筱蓮,在他哭着上前的瞬間被驚醒,還以爲自己走衰運,連住院都會遇上想霸王硬上弓的色狼。等她發覺緊抱自己的是他,她吓飛的三魂七魄才歸位,又聽他一連串道歉和真心告白,本就舍不得他的心,也原諒了他一時悲痛的口不擇言。

  只是……

  “我尋短?誰跟你說的?”她一臉迷惘。“我怎麽可能做那種事?我隻是急性腸胃炎住院啊。”

  “急性腸胃炎?”他聞言愕然。“始真的不是自殺?”

  看她慎重點頭,王子梓這才明白,自己完全掉進喬佩妤的誤導,吓得差點在搭車趕來的途中心髒麻癢。

  “不是就好,不是就好。”

  他依依不舍地擁住失而複得的珍寶。無論喬佩妤爲了幫表你出口氣,如何惡整自己,他都沒有埋怨,隻要她還好好活着,還能和他說說話就好。

  “難道是表姊她……”她想了一下,倒是猜到了。

  王子梓苦笑點頭,将喬佩妤如何殺到公司當面賞他一個大耳光、狠狠教訓他,又故意誤導,害他以爲她尋短,趕來見她的經過一五一十全說了。

  “我就知道,表姊雖然常嫌我太多事、太煩人,其實還是很關心我,比起某人好多了。”她心裏真的好委屈。

  “對不起。”王子梓很識相地對号入座,也誠心地向她低頭認錯。“筱蓮,是我錯了。我不該一直沈溺于痛苦,不但忽略你的心情,還自暴自棄讓你傷心,現在我真的想通了、也清醒了,你說的沒錯,懷珍在天上有靈,絕對不希望看見我們爲了她的事起争執,

  甚至因此分開,請你原諒我,給我你補你的機會,把你的未來繼續交給我好嗎?”

  邵筱蓮望着他,也跟着熱淚盈眶。“你說真的?真的不會再怪我害死懷珍?”

  昨夜聽他那麽說,她以爲他真的怪自己,彼此再也沒有未來,所以她越想越傷心,拎着簡單行李就去投奔表姊,在表姊的追問下,她忍不住哭訴自己的委屈。

  沒想到一早肚子突然疼到她想死,緊急送醫後折騰到何時睡着的都不知道,結果一覺醒來事情突然峰回路轉,王子梓的未來裏又有她了,這是真的,還是夢?她都搞不清楚了。

  “拜托你忘了我說的那些蠢話。”王子梓不舍地爲她拭淚。“我今天想了一天,懷珍遇上那種事,不是我們兩個也不是尹茵的錯。她是老天賜給我們的小天使,卻也注定隻能跟我們相處那麽短暫的時間。人死不能複活,我真的認了,再也不怪誰,因爲懷珍永

  遠都活在我心裏,她會一直跟我活着。”

  “我也是。”淚眼婆婪的她淡然一笑。“懷珍也活在我心裏,無論将來我們會才會有自己的孩子,懷珍永遠都是我心目中的大女兒,跟着我們到老,老天爺也搶不走。”

  “嗯,懷珍是我們的女兒,誰都搶不走!”

  他們抱在一起哭哭笑笑像瘋了,卻是從得知懷珍死訊後到現在,最舒坦的一刻。

  逝者已矣,來者可追。悲傷的過往,終有一天會随着時間慢慢沈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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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5-6 2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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