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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子澄] 【18歲的聖誕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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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9 10:57:15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楔子
   〔本報訊〕由童星出身的知名美少女模特兒宮縭優,在剛結束與經紀公司的合約
之後,突然出人意表地宣佈退出演藝圈與時裝界,引起各方諸多揣測與愕然。
   眾所週知,宮縭優年方十八,正值演藝事業的黃金時期,為何會選擇在各方看好
的事業巔峰,乍然宣佈如此令人震驚的消息……
             ※     ※     ※
   「該死的宮詠聖、宮詠誕,你們兩個立刻給我滾到書房來寫功課!」震天價響的
怒吼,由半山腰的兩層樓別墅裡響起,整體白色的復古式建築彷彿因而產生微幅動盪

   合上泛黃的報紙剪貼本,窩在沙發上的宮詠誕翻翻白眼,吹了吹覆在額前的整齊
劉海。「說實話,要不是外公偷偷帶這本剪貼簿來給我,我真的不敢相信現在在房裡
那個發出河東獅吼的女人,曾經是什麼『美少女模特兒』,哎~~」
   「你說什麼?」盤坐在地毯上,正玩著電視遊樂???的男孩斜睨宮詠誕一眼,略薄
的唇微微勾起。「『美少女模特兒』?哪一年的陳年舊報?美少女早就成了歐巴桑了
。」發出兩枚子彈,各射中敵機一架,男孩滿意地再接再厲。
   「別忘了,那個歐巴桑是****。」宮詠誕涼涼地提醒,兩條腿由沙發垂下地板。
   「而且是很會吼人的媽。」
   「你要去報到啦?」男孩發現她的舉動,按著遙控器的手可沒停。「麻煩你跟那
位『陳年美少女』說一聲,等我打完這一局再……」
   「再你的大頭鬼!」一個滿頭亂髮的女人由二樓的書房裡衝了下來,一踩進兩個
小孩的「勢力範圍」,立刻拔高嗓門開罵。「宮詠聖,不要以為你長得有點大,我就
管不動你了,再怎麼樣你還是得靠我養你!現在、馬上,給我滾到書房去!」
   背對著大聲叫囂的女人,宮詠聖垂下肩,認命地關掉電視遊樂器,老大不甘願地
站了起來。「好啦!」
   女人一聽到他不耐煩的口氣又發飆了。「好什麼好你那是什麼語氣?看看你妹妹
,我一念她就乖乖上樓了,你還在那邊給我賴?我看你能賴多久!」
   「她是怕耳朵長繭。」宮詠聖低頭涼涼地小聲嘀咕,隨即換上天真無邪的表情,
眨著微紅的大眼睛,撲到女人的懷裡。「媽,對不起,我不知道會讓你這麼生氣,下
次我再也不敢了~~」
   女人才剛吸了口氣,準備再度發飆,不料兒子突然來這一招,立刻讓她的心軟得
一塌糊塗。「其實不是媽愛管你們,但你也知道暑假就快過了,我們又到夏威夷玩了
一趟,所以媽擔心你們的暑假作業會寫不完……」
   「我馬上就去寫。」宮詠聖緊緊抱住女人的腰,泛紅的眼眼看著就要下雨了。「
我會懂事,再也不惹你生氣了。」
   「乖,那你快去寫作業,媽媽還有事要忙。」她還有一堆稿件還沒翻譯,身為自
由工作者,還得同時照顧兩個十歲的孩子,這個母親的角色並不輕鬆。
   「好!」
             ※     ※     ※
   宮詠誕邊翻看著漫畫邊說:「受不了,你又來那招超噁心的ㄋㄞ功。」她是早了
一步跑到書房,看在媽媽眼裡是很乖,但實際上卻是陽奉陰違。
   「總比你只會做表面功夫好吧」訕訕地拿出暑假作業,宮詠聖望著上面的題目發
呆,手上雖然拿著筆,卻動都沒動那麼一下。
   注意到雙胞胎哥哥根本心不在焉,宮詠誕終於放下手上的漫畫。「欸,你不是要
做乖寶寶嗎?幹麼不快點寫一寫?」
   「你懂什麼?」他是「兒童」維特的煩惱,這小丫頭就是不懂!「我只是覺得,
最近隔壁那個趙叔叔,好像來我們家來得慇懃了些;還有,出版社的那個高伯伯,雖
然我不是很討厭他,卻也不想讓他做我們的爸爸……」
   「爸爸?」宮詠誕本來準備再拿起漫畫書,聽到他這麼一說,馬上又放回膝上。
「你怎麼會突然提起那個『虛擬人物』?」
   「最近我在想,或許媽媽會想要有個男人來照顧她;如果我的預感成真,那麼我
們有可能會冒出一個爸爸,但我卻不希望那是趙叔叔或高伯伯其中的任何一個。」
   「喔,那你的『意中人』是哪號人物?」宮詠誕不是很認真地隨口問道。
   只見宮詠聖浮出高深莫測的詭笑,對上妹妹滿是問號的眼。「當然是把我們製造
出來的那個『製作人』嘍~~」
   宮詠誕愣了下,凝視著宮詠聖好一會兒,兩人之間恍若達成某種「協議」,兩對
極為神似的大眼睛同時像彎月般,揚成上揚的半圓弧線──

《 本帖最後由 草薰風 於 2010-1-20 07:13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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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修女也瘋狂」的主題曲隨著門外的人死按不放的電鈴,不斷瘋狂地敲進閉著眼
、處於熟睡狀態的佟兆頫耳裡,逼得他不斷往枕頭裡鑽,直鑽到一顆頭頂到床頭的欄
桿,他才叫了聲疼,不得不氣呼呼地翻身而起。
   「催魂吶?這不就來了嗎?」扯開喉嚨吼了句,他掀開薄被,火大地套上汗衫,
邊動作還邊發牢騷。「哪個不長眼的渾小子,敢來吵大爺我睡覺?我該死的才剛沾上
床而已,不過才瞇了那麼一下,就跑來擾得人無法睡覺,簡直是存心跟我過不去!」

  門外的訪客似乎沒聽見他的咆哮,更是努力地按著電鈴不放,直到他氣沖沖地扭
開大門,差點沒再衝進屋裡拿菜刀砍人。
   「哪個天殺的王八羔……子」咦?沒人吶!到底是──
   「咳咳!麻煩你低頭往下看一點。」兩聲輕咳很快地引起佟兆頫的注意力,他依
照聲音「指示」低下頭往發聲處一瞧,發現兩個還不到他胸口高度、半大不小的孩子
,一男一女,臉上的表情顯得極其不耐。
   「很好,謝謝你的配合。」開口的是男孩,還不到變聲期,仍是清嫩的童音。「
第一次見面,幸會了,佟兆頫先生。」
   挑起濃眉,佟兆頫不記得自己認識這兩個小鬼,但小鬼們顯然認識他。「你們認
得我?」
   宮詠聖和宮詠誕的四隻大眼,同時無聊地瞪著他,臉上明顯寫了兩個字──廢話

   佟兆頫發現自己可以在他們的臉上看出他們此刻的想法,心裡感到有趣,硬是撐
在門邊與兩個小鬼對望,直到小孩們受不了了,主動開口表明來意。
   「佟兆頫先生,突然來造訪是我們不對,但是……」到目前為止,開口的一直是
那個男孩,充分表現他才是帶頭的那個。「如果不介意的話,能不能請我們進屋再談
?」
   這小鬼講話,跟個小老頭一樣。佟兆頫對這兩個孩子的興趣越來越濃厚,忍不住
玩心大起,決定逗弄他們一下。「我為什麼要讓你們進我的屋子?」
   「你為什麼不讓我們進去你的屋子?」一直沒開口的宮詠誕按捺不住,沒經過宮
詠聖的「示意」和「同意」,便自作主張地開口發問。
   「小朋友,你不覺得你的問題很好笑嗎?」佟兆頫沒什麼機會跟這麼小的孩子接
觸,當真覺得新鮮極了。「我跟你們又不認識,而且也沒有任何關係,我為什麼要讓
你們進去?」
   「你可是我們的爸……唔!」宮詠誕衝動地大聲宣告,可惜來不及說完,便讓宮
詠聖一把摀住嘴巴,不讓彼此的關係提早曝光。
   罷?還是霸?佟兆頫只捕捉到其中一個重點字,卻猜不出來??想表達的意念。
   「不好意思,佟先生,」宮詠聖的神情帶著戒備,擺明瞭如果他不邀請他們兩個
進屋,其他一切免談。「如果你不讓我們進去,那麼,就請你當作我們按錯電鈴了吧
!」
   開什麼玩笑?雖然老媽已經「息影」十年,但這傢伙可是演藝圈目前當紅的製作
人欸,誰曉得會不會有狗仔隊在他家附近窺探,好挖掘這個「號稱」他們「爸爸」的
男人的八卦?
   他們可以不認老爸,但不能讓老媽受到流言的騷擾和傷害,這是他和詠誕出發之
前,就事先約定好的。
   這麼有個性?佟兆頫微微點了下頭,心裡已有了決定。
   不管這兩個小傢伙的來意是什麼,以他們的年紀和體型,不可能也做不出什麼危
害他的事來,而且他對這兩個小孩挺有興趣,或許可以考慮讓他們上節目,做出個什
麼特別的單元也說不定。
   「Ok,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再拒絕好像太不近人情。」他故作為難,卻給了兩
個孩子十足的面子,表示他們並不是那麼不受歡迎。「就如你們所願,進來吧!」
   宮詠聖和宮詠誕的黑眸立刻像加入星光般閃閃發亮,一時間讓佟兆頫啼笑皆非,
悶著笑,領著他們進入屋裡。「隨便坐,要喝點什麼嗎?」
   「都、都可以。」差點被轟走的小兄妹,沒想到自己還能受到「老爸」的「禮遇
」,霍地感動得有點結巴;不管老爸拿什麼飲料出來給他們喝,只要不是毒藥,他們
全部欣然接受。
   佟兆頫由冰箱裡取出兩罐可樂、一瓶啤酒,踱回沙發邊遞給他們,自己則找了張
單人座的沙發舒服地坐下。
   通常他不認識的人找上門,大多是為了在演藝圈求個發展的機會,不是推銷自己
的劇本,就是想得到一個不算太差的角色;但依他看來,這兩個小孩絕對不是因為這
些原因才來找他。
   因為以他們這個年紀來看,就算想當童星,上門的也該是他們的父母才對。
   「好了,你們可以解釋一下找我的理由了吧?」拉開啤酒拉環,他蹺起二郎腿,
將背脊舒服地窩進沙發椅背,畢竟他昨晚……不,今天早上將近七點才睡,休息還不
到三個小時。
   宮詠聖和宮詠誕交換個眼神,乖巧地將手擺放在膝蓋上,依舊由宮詠聖發言。「
呃,我們是想請問你,還記不記得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模特兒兼演戲的女人,後來
退出那個圈子,很久沒在螢光幕上出現了。」
   十年應該算「很久」吧能讓他們從受精卵長到現在這麼大,大概是很久沒錯。
   「你們是在講童話故事嗎?」很久很久以前?多老套的發語辭!佟兆頫不禁一聲
嗤笑。「沒名字也沒個姓氏,你們認為我該記得些什麼?」
   兩對神似的眉蹙了起來,微微打了好幾個結。他們有點無法接受佟兆頫的語氣如
此嘲諷且冷淡,但他說得也沒錯,他們的問題的確沒有重點。
   宮詠誕看了看不語的哥哥,再看了眼佟兆頫,最後用手肘頂了頂宮詠聖的手臂。
顯然經過些微的掙扎,宮詠聖停滯了一段時間才開口。「宮縭優,你還記得嗎?」
   只見佟兆頫彷彿輕輕震了下,然後他的眼瞇了起來,帶著犀利的審視,更多的是
防備,均勻地凝視著坐在眼前的兩兄妹。「你們,跟她是什麼關係?」
   「我們……」
   「我們希望你能先回答先前的問題。」阻斷沒耐心的妹妹,宮詠聖堅持道。
   挑起眉,這次犀利的眼直視發言的宮詠聖。「這很重要嗎?」
   「對我們來說,是的。」宮詠聖沒有任何畏懼,清澄無波的眼直接與他正面交鋒

   宮詠聖的堅持其實不無道理。人類的記憶說強很強,但如果不重要的事卻也忘得
很快;像他就不太記得三歲以前認識的人事物,那麼,誰又能肯定老爸還記得當年的
老媽?
   如果老爸將老媽忘得一乾二淨,那他又怎能奢求十年沒見面的男人和女人有什麼
結果?即使他們之間已經有自己和妹妹的存在。
   或許,這就是老媽一直不准他們來認親爸爸的理由吧!
   佟兆頫閉上眼,微微搖晃手上的啤酒罐,似乎在考慮如何回答比較好;宮詠聖和
宮詠誕屏氣凝神地直盯著他,就怕漏看他任何一個表情變化。
   突然,佟兆頫板起臉,完全不搭軋地嘲諷道:「你們兩個小鬼才幾歲?這麼點年
紀就想挖大人的心思?回去多喝幾年奶再來吧!」
   「什麼沒幾歲?」宮詠誕的個性較為浮躁,等不及宮詠聖有任何反應,她的嘴已
經「主動出擊」了。「我們已經十歲了,而且我們早就不喝奶了!」
   佟兆頫漾起一抹得逞的笑。他就知道不可能兩個孩子都一樣沈穩,至少會有一個
較守不住話,果然牛刀小試一下,就讓他試出來了。
   宮詠聖無力地垮下肩,失神地凝了眼天花板;早知道他就一個人來,可詠誕又像
跟屁蟲似的死愛跟!
   更可怕的是,那臭女生還威脅他,如果不讓她跟,她就要跟媽媽告狀,所以他才
不得不帶她來;可帶她來了,這傢伙偏偏又守不住話……
   算了!不管了,反正老爸遲早會發現他們的身份,就讓詠誕「發洩」個過癮好了

   「十歲對我來講,比黃毛丫頭更黃毛。」根本是乳臭未乾的小鬼。「回去吧,等
你們變聰明一點再來。」佟兆頫淡淡地下達逐客令。
   「你太過分了!」宮詠誕生氣了,氣得失去該有的聰慧和辨識能力。「麻煩你到
學校查查看,我們可是資優兒童;就算我們兩個真的不夠聰明好了,那也是你生的啊
!」
   她氣惱得忘了哥哥的交代,千萬別太早露出馬腳,也不管有沒有要到先前的答案
,她就一股腦兒地全說了。
   不算小的客廳,在宮詠誕率性地吼完之後,呈現預料中的靜謐;此時的宮詠聖反
倒感覺好玩,放大膽子細細觀察詠誕和佟兆頫的反應。
   嗯,詠誕知道自己闖禍了,大大的眼裡滿是懊惱,帶著些微的歉意,偷覷著他的
反應;老爸的表情就精彩多了,整個人像被定格了似的,眼睛瞪得老大、嘴巴也差不
多,一樣都合不上,看起來受到不小的驚嚇。
   「我生的?」這三個字像個魔咒,令佟兆頫的驚恐指數達到最高點。「你說你們
……是我生的」不會吧他和縭優就只有十年前那麼一次,莫非……
   兩個神似的孩子同時露出憐憫的表情,沈痛無比地用力點了下頭。「嗯。」
   「你……你們的媽告訴你們的?」天吶!地啊!他從來都不曉得自己有兩個這麼
大的孩子,還自詡是黃金單身漢?多荒謬啊!
   兩個孩子再次點頭,宮詠聖還做補充說明。「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做DNA比對。

   而他們可以提供頭髮、指甲甚至血液什麼的,絕對沒問題。
   「D……」佟兆頫一陣氣虛,總算開始相信他們擁有一般小朋友沒有的智慧頭腦

   哪一個孩子在面對認親的重要關鍵時刻,還提得出什麼狗屁DNA?不嚇破膽就很
了不起了,更別提那些科學新知的「常識」。
   宮詠聖和宮詠誕體貼地等待他消化這個「噩耗」,安靜地沒有出聲打擾,只是眨
巴著晶亮的眼凝著他;那兩雙眼,幾乎和宮縭優的美眸一模一樣。
   其實那兩個孩子,不能說全部神似宮縭優,比較起來,男孩像縭優的部分較多,
不只眼睛,還有鼻子、嘴巴,幾乎全是縭優的翻版;而女孩就有趣多了,雖然擁有與
縭優一般的眼瞳,鼻子、嘴巴則較……該怎麼說呢?應該說,較像他吧!如果他真是
他們的父親──
   「你們是雙胞胎?」雖然女孩的個兒嬌小了點,但如果兩個都是他的孩子,那麼
,只有這個可能,畢竟他和他們的媽……真的只有一次啊!
   點頭,弧度一模沒兩樣。
   「好吧。」深歎口氣,佟兆頫有了「最壞」的打算。「告訴我你們的名字,孩子
們。」
   宮詠聖謹慎地問:「你是說,你承認我們是你的孩子?」
   「不無可能。」雖然他不能單憑片面之辭便相信這兩個小鬼,但實際情況真的不
容他撇清,誰都不能保證那個晚上,他和她不會共同製造出這兩個小魔鬼!「你們既
然知道我是你們的爸爸,為什麼到現在才來找我?還有,告訴我,你們母親的近況。

   兩個孩子精神一振,開始形容起與他「失散」這十年的生活,包括宮縭優跑到美
國待產,還有她和家裡所發生的衝突,更包括她如何「含辛茹苦」、「日也操、眠也
操」地將他們養大,說得是天花亂墜、日月無光,也說得佟兆頫滿心歉疚。「還有,
別說我們沒告訴你,老爸。」這聲「老爸」著實甜到佟兆頫心裡,老實說,這種感覺
還真不賴。「我們是很希望一家四口能團聚啦,雖然你的起步慢了十年,可是有我們
的幫忙還大有可為,但是……」
   「但是?」佟兆頫微愣,心頭竄起不安的預感;這種發語辭,通常不會有什麼好
下場。
   「但是你最少會有兩個敵手,一個是出版社的高伯伯,另一個就是住在隔壁的趙
???叔;他們兩個都是近水樓台,不能不防啊!」
             ※     ※     ※
   一襲水藍色的長洋裝,襯托出宮縭優高佻的身段,使她站在窗邊吹風的身影,恍
若融入窗外的那片藍天之中。
   「媽,你要出去啊?」兩個孩子蹦蹦跳跳地跑進她的房間,一見到她不似家居的
打扮,立刻察覺母親似乎與某人有約。
   宮縭優轉過臉來,看向他們的臉上浮起笑意。「你們兩個做完功課就亂跑!早上
一起來就沒看到你們,跑到哪兒去玩啦?」
   「沒有啊。」宮詠聖和宮詠誕交換個莫名的眼色,兩人很有默契地一致否認。「
你穿這麼漂亮要去哪裡啊?」小女孩拉著母親的裙子撒嬌。
   「等一下高伯伯會來拿稿子,順便帶我們去吃飯。」她指了指桌面上略顯凌亂的
稿件,推了推他們。「媽還剩一小段沒完成,你們先去換衣服,等一下我們就出門了
。」
   「喔。」嘟囔地應了聲,兩兄妹小心地看了眼樓下的大門,不知道說等一下要來
的人,來不來得及趕得上「攔截」老媽的約會?
   才剛這麼想,電鈴聲便適時響起,讓兩個小孩的心跳提得老高,連喘息都不敢。
   「糟了!怎麼來得那麼早?」宮縭優驚嚷了聲,放下才拿起的稿子衝到房門口,
一見兩個小孩還杵在那兒不動,這下子母親的本性又發作了。「你們還不快點去換衣
服?八成是你們高伯伯來了,快啊!別讓人等太久!」然後便衝到樓下開門去了。
   宮詠聖和宮詠誕兩人抿唇一笑,互相推來推去,笑鬧地跑到各自的房間換衣服。
   宮縭優匆匆忙忙地拉開大門,還來不及看清來者,就開口叨唸著。「怎麼來這麼
早,我都還有一小段來不及翻完,你可能要等我……」驀然,她的聲音消失了,在看
清門口的男人時,她徹底地怔住了。「你……」
   「不認得我了?」男人咧開嘴笑,抖了抖手上的粉色花束,背光的俊顏令人看不
真切。「好久不見了,小優。」
             ※     ※     ※
   和早上在佟家客廳裡的沈重氣氛相較,現時的宮家客廳更顯詭譎且凝重,直教人
喘不過氣。
   「你怎會……知道我住在這裡?」侷促地端出咖啡,宮縭優的腦子一團混亂,只
能問出最益智的問題。
   「其實我一直有在注意你的消息。」這當然不是真的,是他的寶貝兒子教他的「
秘笈」。「只不過直到最近才真的確認地址,所以我就來了。」兒子說,得先讓小優
知道自己並沒有忘卻她十年之久,否則女人計較起來會沒完沒了。
   宮縭優微微一顫,不安地朝二樓的方向看了眼。「你來……有事嗎?」
   不會的,她一向行事低調,這十年來也沒有人注意到她的動向,就算他再怎麼神
通廣大,理當不會知道那兩個孩子的事……
   「別這麼生疏嘛!」佟兆頫心裡有點不是味道,雖然兩人很久沒見面了,但一旦
見了面,十年前的感覺彷彿又回來了,只不過中間虛度了十個年頭,兩個人都不再是
毛頭小子了。「就算是朋友也該來打聲招呼,何況我們……」
   「媽,我們衣服換好了!」一陣嬉笑打斷了佟兆頫的發言,兩個小鬼爭先恐後地
由二樓衝了下來,一見到佟兆頫坐在客廳裡,同時露出一臉陌生。「咦?有客人啊?

   佟兆頫蹙起眉心,也佯裝出頭一回見面的模樣。「你們……怎麼會叫小優『媽』
?」雖然他做的是幕後工作者,但也當過一段時日的臨時演員,這小角色還難不倒他

   「小優」孩子們異口同聲地喊道,不可置信的眼凝向一旁呈呆滯狀的母親。「媽
,他是誰啊?怎麼叫你叫得這麼親熱?」
   宮縭優的心臟一陣凝縮,幾乎因這場面而停止跳動!她不知道今天是怎麼回事,
為何自己得面臨這一切的混亂……
   雙方的問題她都無法回答……不,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會對她將來的生活不
致造成太大的改變。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佟兆頫首先不敢置信地嚷叫起來。「你怎麼會有兩個這
麼大的孩子?我一直以為你還沒結婚呢!」
   「我……」宮縭優退了一大步,不知怎的,她好心虛啊!
   「你這個人怎麼這麼沒禮貌?」宮詠聖向佟兆頫眨眨眼,扮演起保護公主的王子
角色。「這裡是我們家,你只是一個客人,怎麼可以這樣對我媽說話?」
   宮縭優暗抽口氣,心下一驚,為他們不知對方身份而將起的口角擔心不已。「不
是的,詠聖……」
   「不准欺負我媽媽!」對不起老爸,我不是故意對你凶的!宮詠誕在胸口劃了個
小十字架,希望老爸能看到她的小動作。「你是壞人!」
   宮縭優快昏了,她揪緊領口,一口氣幾乎轉不過來。「詠誕……」
   「這兩個小鬼怎麼這般凶巴巴又沒教養?」佟兆頫皺起濃眉,顯然對他們的反應
不滿到了極點。「你們的爸爸呢?他到底是怎麼教你們的?」該死的小鬼,這種台詞
好像在罵他自己似的,念起來怪不是滋味的!
   「你你你……要你管!」宮詠聖急得結巴,當然也是設計好的橋段。
   「我們的爸爸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而且他又不認識你,你管那麼多做什麼?」
   宮詠誕也有她的台詞,而且三個人將宮縭優的情緒拿捏得剛剛好,大多是兩個孩
子的功勞。
   「那可不一定。」佟兆頫挑起眉,若有似無地睞了宮縭優一眼。「以前我可是你
們媽媽的宣傳喔,她身邊有什麼男人我不清楚?來來來,報出你們爸爸的名號,搞不
好我就認識他。」
   「不……」宮縭優雙腿一陣虛軟,氣虛的聲音根本無法介入眼前二小一大的爭吵
之中。
   「怎麼可能?」宮詠誕挑起英氣的眉,一臉不服輸的模樣。「我爸爸可是大名鼎
鼎的……」
   「詠誕!」宮縭優急忙出聲阻止女兒,卻來不及阻止另一張張開的嘴。
   宮詠聖正好逮到這個空檔,得意地宣佈老爸的名號。「名製作人佟兆頫!你怎麼
可能認識他?」
   「噢……」宮縭優懊惱地呻吟了聲,一顆頭垂得好低,完全沒有擡起來的勇氣。
   「佟兆頫是你們的爸爸?」佟兆頫適時將責備的眼神投注在宮縭優偷覷的眸底,
更是讓她的心沈入無底深淵。「我怎麼不知道?」
   「誰知道你不知道?」
   「你不知道有什麼關係?反正你又不是我們爸爸!」兩個孩子還在一搭一唱,完
全不敢看向母親那張快昏厥的臉。
   「我就是佟兆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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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9 10:59:0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四雙眼互相瞄來轉去,其中最為驚恐的自然是非宮縭優莫屬;佟兆頫則顯得稍有
內疚,畢竟他一個成熟的大人,聯合兩個十歲的小鬼一起訛詐他們的老媽,實在問心
有愧。
   至於宮詠聖和宮詠誕則是一臉矛盾,不曉得老媽會不會承受不住地暈了過去?卻
又很難不對親子相認感到心喜不已。
   正當四個人你看我一眼、我覷你一眼的岑寂當口,電鈴聲適巧解除了這尷尬的局
面,也讓幾近昏厥的宮縭優獲得喘息的空間,火燒屁股般地逃到門邊開門。
   但很可惜,開門之後的情況並未獲得轉圜,反而因那個人的出現而更形緊繃。
   「怎麼回事?你的臉色怎麼這麼難看?像整夜沒睡似的。」所謂人未到聲先到,
約莫就是形容高各爾這種人,人還沒進到屋裡,聲音便由門口傳了進來,每個人都聽
得一清二楚。「昨晚又熬夜趕稿子了?」
   「誰啊?」佟兆頫挑挑眉,以無聲的唇語向孩子們問道。
   兩個小孩也聰明地以氣音回答,還不忘用小手擋在唇邊,隔開空氣任何可能的流
動。「就是我們之前跟你說的,出版社的那個『高各爾叔叔』嘛!」
   高各爾?聽起來個頭很高,但願不至於超過二百公,否則以他將近一百九的身高
,對付起來恐怕有點麻煩;佟兆頫在心頭暗忖。
   「呃……各爾,我還有一小段還沒翻完,你恐怕得等我一下……」事實上,她都
不曉得如何面對現在杵在客廳裡的二小一大了,更不知道待會兒能不能如願陪他一起
吃個飯。
   「沒關係,沒關係。」高各爾迭聲嚷道,一雙腿不請自來地踩進「地雷區」。「
詠聖、詠誕,高叔叔來……呃,有客人啊?」
   佟兆頫一見到那位「高各爾先生」,差點兒沒由沙發上滑下來。哇咧!人長得矮
就得認命,沒事取個與自己身形相反的「高個兒」幹麼?簡直自打嘴巴嘛!
   「你好,我是佟兆頫,小優的……」他停頓了下,刻意睞了宮縭優一眼,笑容是
極優雅且無害的。「老朋友。」
   宮縭優的臉色瞬息萬變,簡直可以用「精彩萬分」來形容。乍聽他的介紹詞後,
她先是鬆了口氣,卻又因搞不懂他在得知兩個孩子存在的事實之後,心裡在想些什麼
而忐忑,因此她的情緒反而較之前還緊繃。
   「喔,原來是這麼回事。」高各爾也鬆了口氣,默默解除心頭霎時激起的敵意。
「那麼佟先生,等會兒要跟我們一起去用餐嗎?」
   其實高各爾不太願意讓閒雜人等跟著去破壞場面,但人家都已經坐在宮縭優的客
廳裡,他又不是主人,怎好下逐客令咧?
   完了!宮縭優又是一驚,想阻止卻已經來不及了。
   佟兆頫眼角一跳,看了孩子們一眼,得到兩人一致的聳肩,表示他們也毫不知情
。「咦?原來你們事先有約啊!」瞇起眼看向宮縭優,他出了個難題給她。「那……
得看小優的意思。」
   「我……我……」宮縭優兩難地看著眼前的兩個男人,她決定先行「逃難」去。
「我沒意見,你們自己看著辦,我先去把沒翻譯完的部份稿子做完!」然後就飛也似
地逃到書房去了。
   「哈、哈哈。」高各爾乾笑兩聲,完全沒料到宮縭優會有如此不成熟的一面;她
一向表現得理性且成熟,不過今天除外。「真是的,畢竟是個女人家,連這點小事都
要男人做主。」
   原本為了緩和氣氛而講的笑話,沒想到內容實在太過「涼颼颼」,除了三道無聊
視線無情地投射而來之外,著實激不起任何笑聲,令高各爾更為尷尬了。
   佟兆頫暗歎口氣。真要命!那女人的眼光真是沒半點長進。
   想挑個依靠的對象,好歹也挑個稱頭點的,至少也要比他長得帥、來得優秀;如
果嫌他開出來的條件太苛,那麼最少、最少也要找個高一些的男人,這樣才有點安全
感嘛!他也才容易說服自己「問心無愧」啊!如今找了這麼個蹩腳貨,教他如何能放
心讓那兩個小可愛喊那個「高個兒」老爹咧?
   真是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啊!
   他無力地睞了眼高各爾,像主人似的下了最終指令。「那麼孩子們,就由你們為
小優決定吧!」
             ※     ※     ※
   宮縭優完全不曉得自己如何度過那頓難挨的午餐,在不斷躲避佟兆頫審視的眼和
高各爾莫名其妙的疑慮,加上孩子們有點接受又有點不太接受佟兆頫的眸光底下,她
簡直是食不知味且備感壓力。
   高各爾也不好受。原以為和宮縭優認識這麼久,兩個人也還算處得不錯,或許有
機會能得到佳人青睞,好結束三十多年來的單身漢身涯,沒想到在自認為時機逐漸成
熟之際,卻突然冒出一個俊帥又迷人的佟兆頫,不曉得久盼的戀情會不會生波?
   而且,佟兆頫總在有意無意之間,表現出男主人的特有氣勢,而宮縭優竟也沒加
以阻止,害他原就不很強的自信心大受打擊;加上孩子們明顯往佟兆頫那邊靠攏,令
他更是備感挫折。
   「媽,我吃飽了。」擦擦嘴巴,宮詠聖悄悄踢了踢宮詠誕。「我想到有個勞作還
沒完成,我們可不可以早點回家?」
   宮詠誕忙吞下口中的紅茶,附和著點頭。「嗯,我也有一篇作文還沒寫,剛才突
然想到一個不錯的題材,想早點回去完成。」
   「這樣啊……」宮縭優放下咖啡匙,不安地瞟了眼佟兆頫頰,在接收到他完全沒
意見的微笑之後,倉皇地避開他的眼,側臉轉向高各爾,揚起一抹歉意的笑。「那各
爾,我恐怕沒辦法陪你聊天了……」
   她習慣以小孩為中心,不是因為任何人,只是她總覺得孩子才是她最重要的財產
,她沒辦法將他們擺在第二位。
   「沒關係,我瞭解。」高各爾即使無奈,卻也無可奈何;這是早知道的事,在宮
縭優那顆美麗的腦袋裡,沒有任何事抵得上那兩個小惡魔的要求。「我先去付帳,再
送你們回家。」然後他便站了起來。
   「不用了,高先生。」優雅地喝光最後一口咖啡,佟兆頫終於出聲了。「我和小
優很久沒見面了,你知道,好朋友久沒見面,要聊的事多得跟山一樣高;而且你還要
回公司交稿子不是嗎?既然大家都忙,那麼我們可以各自離開,才不至於耽誤到大家
的時間。」
   兩個小孩子點頭如搗蒜,完全認同老爸的說法,並對他崇拜得五體投地。
   「呃,這樣嗎?」高各爾的嘴角抽搐了下,從來沒比現在更討厭那兩個精明的小
鬼。「縭優,你覺得呢?」拒絕那個男人的提議吧!至少給他一個「溫馨接送情」的
機會,好表現他最基本的慇懃。
   「我覺得……他的建議不無道理。」宮縭優實在沒辦法念出佟兆頫的名字,更何
況她知道現在所有的麻煩才正要開始,絕不可能是結束,而她不想讓任何人知道他就
是兩個孩子的父親,任何人都不行。「我們自己想辦法回家。」
   「既然如此,那就這樣了。」不待高各爾有所反應,佟兆頫拍拍屁股起身,摟著
宮縭優和孩子們往門外移動。「走吧,我們『回家』。」
             ※     ※     ※
   十年前的聖誕節,會發展成那種情勢純屬意外。
   原本佟兆頫便對演藝圈的幕後工作極有興趣,所以在混完五專、等待入伍的空檔
裡,找了個宣傳的工作殺時間;不知打哪來的狗屎運,竟被公司分配到當紅的模特兒
宮縭優身邊當宣傳,兩個人就這麼認識了。
   他還記得當天的情形,那時是因為一部連續劇殺青,而宮縭優在裡面飾演一個還
算吃重的角色,剛好又遇到聖誕節,所以一海票劇組人員一起去慶功,連帶地他也被
拉著一起去。
   他承認當天晚上大家都有點high過頭了,以至於每個人都喝多了些、話多了些,
也導致那失控的一夜──
   「受不了,我實在受不了那些場務啊、攝影師的。」讓佟兆頫送回家的宮縭優,
一踏進沒有隔間的租賃套房,便大剌剌地撲向屋裡最醒目的傢具──床。「他們就不
能講點有水準的東西嗎?黃色笑話?油~~超噁心的!」
   佟兆頫其實也喝了不少,所以他們是搭計程車回來的。「男人嘛,喝了酒以後聊
的就是這些,不然下次你別跟去了。」
   「你以為我愛去啊?」宮縭優嘟嘟囔囔地貼靠在舒服柔軟的床上,她幾乎讓體內
的酒精征服。「要不是阿嬌姨硬拉著我去,我才……哈──不想去……」間雜著一聲
呵欠,她覺得頭重腳輕。
   「小優,我看你還是先去洗個澡再睡吧!」佟兆頫疲累地摸索到身邊,坐在床沿
拍了拍她的背。「嘿,別這樣睡,滿身酒味的你不難受嗎?」
   「難受啊……」事實上,她的眼早已閉上了,而且有點反胃。「可是我好累喔…
…一點、都……不想動……」
   佟兆頫搖頭苦笑。伸手為她脫去鞋子,將她擺放成稍微舒服的姿勢,他這才發覺
自己也昏眩得厲害。
   「小優,你這裡讓我窩一晚好不好?」他恐怕沒辦法清醒地支撐到家。
   「幹麼?」宮縭優不甚清醒地睜開美眸,帶著不懷好意的上揚嘴角傻笑著。「ㄏ
ㄡ\──你被工作人員說中了厚?誰曉得你在打什麼、壞主意?」
   他甩甩頭,沒想到這一甩頭更暈了。「我哪有打什麼壞主意?」
   她很掙扎地撐起上身,半趴著同他說話。「欸,他們不是說,男人一喝酒、『那
個』就會、衝動?是不是真的?」她好奇死了!
   「你……睡你的吧!」沒好氣地轉開她的臉,這才發現她半趴著的胸口,裸露出
多少春光。
   今天晚上她正好穿著一件V字領、微貼的針織衫,下身搭配著牛仔長褲;由這個
姿勢、角度,他正好可以看清她胸前那道美麗的溝渠,令血氣方剛的他狠狠地抽了口
涼氣……呃,酒氣。畢竟現在滿屋子的空氣彷彿都沾染上淡淡的酒味,一時讓情勢緊
繃了起來。
   「別這樣嘛!」她也醉了,巧目倩兮地將小手搭在他結實的大腿上,一點都不知
道自己觸發燃點,天真的臉滿是無辜。「你應該有經驗吧?告訴……我嘛!人家、想
知道……」她一陣亂笑,也不曉得自己到底在笑些什麼。
   「沒,、沒有。」他微紅著臉扯開她的手,卻沒想到才一撥開,她的魔手又「爬
」上來了。
   「你說你沒經驗?」她眨巴著大眼,醺醉的眸底全是不敢置信。「哪有可能?你
們男生、最色了,你怎麼可能、沒經驗?」
   「說沒有就沒有?」他的臉越來越紅,不斷地撥開她的手,卻也不斷地被她「騷
擾」。「嘿!別鬧了!」真要命!這妮子知道她在做什麼嗎?她正在挑釁男人少得可
憐的色膽!
   更可怕的是,他不曉得自己可以撐多久?!
   「真的沒有?」她的醉眸染上笑意,石破天驚地提出一個要命的建議。「我也沒
有欸,不然我們兩個來試試看好不好?」
   哪個女人不懷春?每個沒試過的女孩子都難免會加以想像;但以她現今的名聲,
要找到一個自己順眼又肯跟她「試做」的男人可能不容易,既然他和自己熟,加上醺
然的酒意,不如就乘機「成其好事」唄!
   佟兆頫差點沒讓她嚇死!「那、那種事怎麼能用『試』的!?」這妮子醉糊塗了
,真是……發酒瘋又口不擇言!
   「欸?不能嗎?」她微愣,沒多久又一臉天真爛漫地笑了。「那我們就不用試了
,直接做吧!」她語不驚人死不休地說道。更可怕的是,她竟用手心在他的大腿上磨
蹭!
   佟兆頫快休克了!一顆心不斷地往上提,因為她的話和她的舉動──說真的,要
他不動心真的很難吶!「???小小……小優!你……醉了,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推
開她,心裡還覺得自己好帥,但真的……好可惜啊!
   「我知道啊,我再清楚不過了。」拉起他的手放在胸口上,讓他感受自己如擂鼓
般的心跳。「你聽,我的心跳得好快對不對?」又將另一隻手放到他的胸膛。「你也
是,跟我一樣……」
   試想,一般正常且衝動的年輕男性,如何能抗拒這般令人血脈僨張的誘惑?佟兆
頫自然也不例外。
   幾經掙扎,終究理智抵不過慾望的煎熬,他猶疑地緩慢湊近她的俏臉,發燙的唇
若有似無地觸碰著她因酒精而紅潤的頰側,引起她不滿地抗議。
   「是這樣的嗎?」她不懂,可說不懂又似乎由雜誌和八卦消息裡若有所悟。「真
的只是這樣嗎?」她以為應該是更激情一點、更熱烈一點,不是像這般「輕如鴻毛」

   「別急。」他被她的反應逗笑了,沒料到她是如此「猴急」的女人。「我們才要
開始呢!」
   就在抗議之後,宮縭優接下來完全沒有喘息的空間和時間。因為她的抗議引爆兩
具年輕身軀之間的燃點,原先不很確定的星星火苗,頓時燃燒成為狂鷙大火,一發不
可收拾……
   令人暈眩的熱吻,奪去兩人因被酒精佔領後僅存的理智;年輕人該有的衝動、熱
切,全因慾望的爆發而燃燒到極致。
   灼燙的唇舌、熱烈的撫觸,在年輕的軀體上造成一波又一波讓人無法阻止的森林
大火,在酒精和衝動的催促之下,終究避免不了一場禁忌的遊戲──
   隨著車行的速度,十年前的往事一幕幕鮮明地由佟兆頫的腦海裡閃過,其間甚至
不覺得經過十年歲月的痕跡,清晰得恍若昨夜才發生的事。
   側過頭看了眼坐在後座的兩個孩子和女人,他不得不相信他們之間多了十年的空
窗期。
   他當然不是沒想過找個時間跟她聊一聊,只是兵單在毫無預警之下便發放而至,
而她卻早在隔天他還來不及清醒之際離去,從此音訊全無。
   在消失數日之後,她突兀且火速地以傳真的方式向媒體宣佈退出影壇,沒有任何
人知道她的去處,她就像在地球上消失了似的,他們甚至連再見一面的機會都沒有,
一切就彷彿輕風吹散般地不曾發生過。
   然後他去當兵,退伍後又在幕後做了一陣子,包括臨時演員都是在那段時間的經
驗;後來意外的,他得到一個去德國學習製作節目的機會,而他也全然沒有猶豫地投
身到異國學習,直到去年年底才回到台灣發展。
   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已經是個有孩子的男人。演藝圈是個複雜的圈子,說句不避嫌
的話,他有很多艷遇的機會,不過那些都是露水姻緣,過了,很快就散了,他甚至想
不起來那些女人的名字,也從來沒有成家的念頭。
   十年漫長的歲月,他不是沒想過宮縭優,但往往工作一忙又沒有任何誘因,很快
地,想她的嫩芽便這麼夭折了、遺忘了;只是偶爾在午夜夢迴,他還是會夢到這個曾
經在生命裡,佔了一絲說不上來是什麼地位的女人。
   望著她依稀姣好的側顏,種種複雜的情緒不斷掠過心口,是到了該說清楚的時候
了──
   不是沒有察覺他帶著審判般的視線,宮縭優壓不下心中的忐忑,一顆心浮躁得無
以復加;但還不到時候,現在的她,除了躲避和心理建設之外,別無他法。
   和他一樣,她沒有忘卻十年前的那個綺麗的夜,但不同的是,她幾乎沒有一天不
去想起。
   當年,因為兩人年紀相仿,個性又相去不遠,理所當然地,兩人之間也有較其他
工作夥伴來得更多一些的互動;一段時間相處下來,她發現自己經常在不經意之間注
意他的動向、情緒,進而發現自己對他漸生的莫名情愫。
   她不知道這能不能稱之為「暗戀」,她只是知道,當他笑的時候,她的心情也會
很好,很想跟他一起開懷大笑;而當他板起一張臉時,她的心情也變得沉鬱,充斥著
淡淡的輕愁。
   她從來不後悔十年前將自己交給他,既然如此,她就得為那一夜所留下無法預期
的「後遺症」──兩個鬼靈精似的孩子負責。
   為了留下肚裡的小生命,無可避免地她和家裡產生極大的衝突。
   父母為了她做出如此不知羞的事感到失望、傷心,無論她如何祈求,母親就是不
讓她留下孩子;經過一次又一次的衝突、爭吵,最後她只能選擇母親給她的唯一一條
後路──離開台灣,並永遠不准再回來。
   依恃著之前拍片和當模特兒所賺的錢,她安然地度過整個懷孕期,但孩子生下之
後問題來了。
   她不能就此坐吃山空,她必須賺錢養活孩子,當然她還得算計他們將來的教育費

   或許該說這兩個孩子自己天生便帶了財庫,以他們不算差的外型,她輕易地為他
們接下一個又一個系列的嬰兒服、童裝的平面攝影機會,不僅讓他們的生活尚稱富裕
,也讓她存了一筆錢。
   之後之所以又回到台灣,是因為母親因病去世,她不放心留父親孤單一人在台,
才舉家回國定居,從此以翻譯國外稿作維生。
   一切的一切好似都導上正軌了,只是千料萬料,料不到孩子的父親會在十年後又
重新介入她的生命,而她卻無法預期將來的生活會面臨如何的轉變和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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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9 10:59:44 |只看該作者
第三張

   很不巧的,他們在回到宮家門口時,正巧遇到出外散步、住在隔壁的趙耀敬;他
有飯後散步的習慣。
   趙耀敬彷彿沒見到宮家一行人身後高大的佟兆頫,他綻開笑容,逕自與宮縭優打
招呼。「欸?出門啦,縭優?」
   「呃……欸。」宮縭優不安地將亂髮撥至耳後,心中暗歎一聲。
   佟兆頫微挑濃眉,拉住走在最後面的宮詠聖,低聲問道:「這傢伙又是誰?」
   「他就是另一個近水樓台的『照妖鏡』先生嘛!」宮詠聖嘟著嘴,不滿地應了聲

   照妖鏡?他的小優很漂亮,當年還被稱之為「藝壇美少女」,哪用得到「照妖鏡
」那種東西?就算照破鏡子也照不出個所以然來。
   不過佟兆頫很難不再次對宮縭優的眼光感到悲哀。雖然這個姓趙的身高還過得去
,少說也將近一八○,身材也還不賴,好歹算個M號的活動衣架,他那片「會發光」
的額頭是怎麼回事?看他不是老態龍鍾,頭上的毛卻已掉得差不多了,該不會是未老
先衰吧?
   「我看你們家後院的水溝,就是跟我們後院相連的那一條嘛!前兩天好像有堵塞
的現象,所以早上我就自作主地為你清理了下,沒關係吧!?」趙耀敬笑得很是得意
,那口看起來平日就抽不少菸的黃板牙,此際正在陽光下散發著它的「黃色光芒」。

  「啊,不好意思,還麻煩你清理了!」宮縭優實在對他的盛情感到為難。在她的
感覺裡,趙先生是位很好的人,常幫她換燈泡、清水溝什麼的,但那些她可以請外面
的工人來做,雖然得花點錢,但總比欠人家人情來得好。「我本來想過兩天再叫人…
…」
   「欸,花那個錢做什麼?」趙耀敬揮揮手,直往她身邊貼近。「所以我說啊,一
個家裡還是得有個男主人比較好,那……」
   「不勞煩你了。」佟兆頫不知打哪時走到宮縭優身後,就在她不知該怎麼應付趙
耀敬時,不著痕跡地伸出援手。「以後這種『小事』我來做就好,不必再麻煩趙先生
費心了。」什麼嘛!白疑都看得出來,這禿頭的傢伙在打什麼主意!嘖!
   「呃,這位是……」趙耀敬顯然佟兆頫的突然出現嚇一大跳,不算大的眼瞇了起
來、高瘦的身影不覺往後退了一步。
   「他……」
   就在宮縭優還厘不清該怎麼介紹佟兆頫的身份時,宮詠誕體貼地為母親「解圍」
了。「他說他是我和詠聖的爸爸。」
   頓時,兩聲抽氣聲同時響起,一個發自於趙耀敬,另一個沒意外的發聲者是徹底
傻眼的宮縭優;佟兆頫咧開嘴笑,大手讚賞地輕拍女兒的頭,以「勝利者」的姿奉擡
高下巴,像只驕傲的公孔雀,只差沒伸出手指比個「V」。
   「以後請多指教,趙先生。」噢!佟兆頫發誓,他不是故意這麼「小人得志」的
,只不過心頭那股得意很難不找個出口發洩,誰教這傢伙整整晚了他十個年頭?
   「啊?」趙耀敬讓他這麼一提,登時滿臉尷尬。「呃,欸……欸欸……」
   宮詠聖和宮詠誕覺得好笑,知道趙耀敬是不知該怎麼接腔,只能那麼無意義地「
欸」個不停,就像VCD被刮壞了似的,不斷重複讀取刮壞的那一小部份音軌,實在
無聊透了!
   「那麼,我們就不打擾趙先生了,再見。」
   佟兆頫向孩子們使了個眼色,連拖帶抱地將失魂的宮縭優拉進屋裡,留下趙耀敬
一個人兀自站在太陽底下,額頭還不住「閃閃發亮」哩!
             ※     ※     ※
   極??趣的,宮詠聖和宮詠誕將書房暫闢為「戰區」,將那一小方空間留給十年未
曾聚首的「一男一女」。
   沒辦法,雖然他們兩兄妹是資優兒童,但那兩個大人的關係對小朋友來說,實在
太難界定。他們既不是情人,也不是愛侶,當然更不是夫妻,不過他們卻莫名其妙有
了兩個帶著雙方血緣的孩子做為聯繫,所以只能暫時稱之為「狗男女」……呃,更正
,是一男一女。
   現在,書房裡呈現凝滯的氛圍,男女雙方除了呼吸之外,沒有任何人開口說一句
話;可是風在吹……嚴格說起來,是冷氣在吹,所以空氣還算有在流動。
   宮詠誕在等了將近五分鐘之後,忍不住對拿著玻璃杯貼在門板上的宮詠聖喊道:
「怎麼樣子?哥!」
   「噓!」宮詠聖犀利地瞪了她一眼。「我什麼都還來不及聽到,你閉嘴啦!」最
重要的是,千萬不能讓裡面的爸媽發現他們在偷聽,不然就……更別想聽到了!
   「好嘛!」小女生噘起嘴,口中喃喃自語。「不知道我那護士玩具組裡的聽診器
可不可以派得上用場?」
   「當然不行,你這個大笨蛋!」宮詠聖忙著竊聽,還得分心責怪她的異想天開。
   「為什麼不行?」理論上,聽診器應該可以聽得比玻璃水杯還清楚!
   宮詠聖無力地翻個大白眼。「因為你只聽得到白蟻蛀蝕木門的聲音,笨蛋!」
   佟兆頫站在窗邊,很想模仿電視劇裡悲情的男主角,大聲地質問女主角為何悶不
吭聲地離開,更擅自決定生下屬於兩個人的孩子?但他自認為沒有演那種「灑狗血劇
」的細胞,最後他決定做他自己。
   「我想,你恐怕欠我一些解釋。」這些解釋可能很長、很久,事關他被排除在外
的十年光陰。「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可以給我一個理由。」
   宮縭優閉了閉眼,她最不想面對的時刻終究還是來了。「我不知道……你想知道
些什麼,你這樣問,我沒辦法解釋……」太多複雜的往事她當真無法一一敘述,最好
就是他什麼都別問。
   深深看她一眼,燦亮的陽光透過鏤空的紗質窗廉映照在她臉上,形成美麗的光點
,卻也將她蒼白的臉照拂得更加沒有血色。
   歎了口氣,他選擇較為折衷的方式。「那麼我問一句、你答一句,這樣可以嗎?

   凝視著地上的磁磚,她只能沉重地點頭。
   「很好。」第一個問題,放在他心裡已經十年了。「那天之後,你到哪裡去了?
」為什麼他都找不到人?
   她搖了搖頭。「沒有特定的地點;我只是走到哪停留到哪,隨意散心而已。」
   「你沒想過跟我談一談?」他微感詫異,以為女人應該會是較為不安的一方。
   「你認為應該談什麼?」雖然兩個人都喝醉了,但她很明白那天晚上是她自己點
燃導火線,所以沒有任何想要跟他談談的必要。
   佟兆頫不滿地蹙起眉。「難道你沒想過懷孕的問題?」
   「想啦。」她吸了口氣,擡頭看著他。「但做都做了,後來再想有什麼用?」那
個年代可沒有什麼事後避孕丸之類的東西,想了等於白想。
   「至少你發現懷孕之後,可以來找我!」而不是讓他茫然無知地度過十年。
   「找你?」她微微一笑,坦承從來沒有過這個念頭。「我知道你還要當兵;而且
你有什麼方法可以解決?墮胎?我做不到。」他們沒有任何權利抹殺孩子的生存權,
畢竟是大人的一時衝動製造了他們的存在。
   佟兆頫頓時語塞了。或許這真是他們當時唯一可能的解決之道,但何其殘忍而愚
昧;如果要拒絕如此殘忍的方法,除非他們能重回那一夜,並阻止任何可能的發生。

  可惜時光不能倒流,他們也不能再將那兩個孩子塞回肚裡,所以這個問題等於是
白疑問答題。
   「你至少讓我知道他們的存在……」他的要求在此時的確顯得太勉強了。
   宮縭優沉默了好一會兒。「他們過得很好,我沒有讓他們吃到任何苦頭。」所以
沒讓他知道的必要。
   這讓他感到嫉妒;因為自己沒有參與孩子們的成長,來不及陪他們歡笑,更沒有
盡到半點做父親的責任──
   「我要搬進來。」不假思索地,他決定在短時間內補足欠缺給孩子們的愛,而這
是最快的方法。
   宮縭優愣住了,未幾,一股說不出的憤怒在她心口衝擊。「這根本不是問題!」
   「既然不是問題,那我明天一早就搬過來。」他不會笨到不瞭解她的意思,只是
故意曲解她的原意。
   「我說的不是問題,不是你所謂的『不是問題』!」她漲紅了臉,懊惱地反駁。
   「不管你有沒有問題,我就是要搬進來。」他也同樣固執,不會比她遜色分毫。
   宮縭優揪緊裙子,徹底被他惹惱了。「這是我的房子、我的家,你憑什麼認為可
以不經過我的同意,就單方面擅自決定住進來!?」
   「好,你要這麼算也行。」既然她要將兩人的關係撇得那麼清楚,那麼他就有辦
法將它們弄得更為牽扯不清。「當初,你不也是沒經過我的同意,就單方面擅自決定
生下擁有我們共同血緣的孩子?」他懂得利用對自己最有利的籌碼,而且就算要比硬
心腸,他也絕對勝她一籌。
   「你……」宮縭優真的幾乎被擊敗了,但她還試圖做最後的挽救。「至、至少我
沒有……我沒有虧待他們……」
   「沒有嗎?」瞇起眼,他狠心地逼她面對現實。「你剝奪了他們該有的父愛,雖
然你沒有在物質方面虧待他們,但你敢說從來沒在精神方面對他們有所虧欠?」
   「我是很忙沒錯!」她無法否認這一點,因為有時工作一忙,她連自己該吃飯都
忘了,自然會有所忽略。「可是他們長大了,該懂得照顧自己……」
   「長大?你認為他們真的長大了嗎?」攫住她的肩,將她的內疚推至最高點。「
兩個十歲的孩子就算長大了嗎?小時候你也曾受到父母忽略,難道你不能將心比心?

   宮縭優怔忡了。的確,在她有記憶以來,自己大部份的童年全在攝影棚裡度過。
   小朋友應該快快樂樂地歡度新年、全家圍爐、領紅包的時刻,她必須在攝影棚裡
參加過年的特別節目現場錄影,有時甚至得連趕好幾場;生日的時候,蛋糕是製作單
位買的,陪她過生日的全是工作夥伴和影迷,而她的父母恍若只是路人甲乙,在鏡頭
外陪著乾笑;這些,都是抹不去的憂傷記憶,她怎能忘得了?
   一切的一切,全是為了展現給世人觀看的光鮮外表,誰又能真的懂她心裡的寂寞

   一陣抑不住的酸澀衝上鼻端,她瞬間泛紅了眼。「你……就算你搬進來,又能改
變什麼?」他以為他是誰?救世主嗎?
   「或許我也沒辦法將時間全然奉獻給他們,但至少我們可以互補。」他也有工作
,不會將話說得太滿,他只希望能在將來面對兩個孩子時,那份歉疚會是最低限度。

  「互補?」怎麼做?怎麼才能做到每個人都滿意?
   「還好,我們都算自由工作者,時間可以自己調配。」他的腦袋迅速做好盤算,
企圖打破她的抗拒。「一般來說,我的時間可能比較多,因為除了手上的節目要到攝
影棚看看之外,其他的可以用電腦取代。」感謝發達的通訊和科技,令他可以不用奔
波。
   「而且拍攝時間大多為孩子們上課的時間,如果我有事耽擱了,你就來補我的空
檔。」凝著她慌亂的眼,他再認真不過了。「你還是以你的工作為主,但給我機會,
讓我彌補欠給他們的這十年光陰,可以嗎?」
   「不公平……」她好掙扎,不知該不該同意。「他們一直是以我為中心,如今你
執意介入,那我……我會被擺在哪裡?」
   不諱言,她是脆弱的。這十年來,若不是有這兩個孩子支撐著她的生活重心,她
不曉得自己要怎麼度過這漫長的十年歲月。
   「你當然還是他們的媽媽,最愛的媽媽。」明瞭她的畏懼,他好聲好氣地勸誘。
「血緣是切不斷的,你根本不需要擔心。」
   倉皇且不安地注視著他的黑瞳,她看不出任何虛偽和謊言,信心開始動搖。「我
、我不確定……」
   「給我們時間試試看,好不好?」佟兆頫急了,手勁不由得大。「小優!」
   「你別逼我……別逼我……」她好怕啊!這些年來一直只有她和孩子們相依為命
,如今他堅持介入,將會為她的生活引起多少無法預期的風波?
   「小優!」
   踢了下宮詠聖的屁股,宮詠誕實在無法在滿心好奇又極無聊的情況下打瞌睡。
   不是沒想過家裡的廚房絕對少不了其他的玻璃水杯,但她既懶得跑到廚房再拿一
個回來,只為了「竊聽」這種低級的事,也不想因自己來回跑動的時刻,漏聽任何可
能的「重要資訊」,所以她只好賴在原地盯著宮詠聖的後腦勺發呆,直到再也受不了
為止。
   「你幹麼啦!」宮詠聖正聚精會神地竊聽,冷不防屁股挨了一踢,自然不可能「
和???悅色」,他壓低聲音對妹妹咆哮。
   「他們到底在說什麼嘛?」好煩喔!大人真囉嗦,有什麼話隨便講一講就好了嘛
,幹麼講那麼久?
   「他們才剛開始吵沒多久……噓!」其實裡頭的聲響一直不很清晰,直到剛才兩
個人似乎有爭吵的跡象,聲音才大了起來,讓他有機可乘聽個清楚;可惡的是,沒啥
用處的妹妹在一旁打擾,害他都沒辦法專心聽,正巧房裡又傳出碰撞的聲音,他不得
不噓妹妹一聲。
   宮詠誕無聊地蹲下又站起,如此來回數次之後,又踢了下哥哥的屁股;宮詠聖沒
再凶她,僅僅是神色詭異地回頭睨她一眼,將水杯由門板上拿下。
   「怎麼了?你幹麼不聽了?」宮詠誕以為自己把哥哥給惹毛了,臉上馬上擺出討
好的笑容,只差沒像狗一樣搖尾巴──因為她沒有長尾巴。「還是談判中止了?」
   宮詠聖搖了搖頭,再看向妹妹的眼向上彎了起來。「他們要我們做決定。」
   「決定什麼?」氣死人了!早知道她就衝去拿水杯,省得在這裡玩猜謎。
   「要不要讓我們的老爸大人搬來跟我們一起住。」壓不下嘴角上揚的弧度,宮詠
聖賊兮兮地笑了。「表決喔,你怎麼說?」
   宮詠誕先是愣了下,未幾,也彎起與哥哥神似的眉眼,伸出手跟他Give me
five,用力一擊掌。「開什麼玩笑?當然是三比一嘍!」
             ※     ※     ※
   眼見兩個孩子揮汗如雨地陪著他們的「老爸」走進走出,手上都各自提著、拎著
佟兆頫的行李,宮縭優的心裡真是五味雜陳。
   她沒錯,孩子們的確是長大了,大得足以分擔大人的工作;但佟兆頫也沒錯,畢
竟他們都還只是十歲大的孩子,或許他們夠獨立、夠強壯,卻終究還是個孩子。
   昨天的表決、她輸得很徹底。她不知道佟兆頫是用什麼方式,那麼快便讓孩子們
接受他存在的事實,更不知道他為何能夠那麼快便擄獲孩子的心;結果是三比一,她
以兩票之差敗北,感覺自己很沒價值。
   她還記得昨天晚上她的心情差到極點,兩個孩子為了安慰她,故意搬出家裡很少
用到的視聽器材,硬是表演了好幾首荒腔走板的時下流行歌曲逗她開心,害她一下子
哭、一下子笑,最後被弄得啼笑皆非。
   而佟兆頫的動作很快,昨天才決定的事,今天一早就將大大小小的東西全搬來了
,不僅沒有給她適應的時間,也全然不給她表達異議的空間。
   「媽,快點,我快渴死了!」宮詠誕放下最後一個小箱子,蹦蹦跳跳地由書房衝
到客廳,一屁股就黏到沙發上。「水,我要水,多喝水沒事,沒事多喝水!」即使渴
得快暈了,她的一張嘴還是嘮叨個沒完。
   「閉嘴!」宮詠聖跟在她後面衝到沙發,拉起領口就往臉上擦。「媽,麻煩你,
我沒力氣動了。」他也一樣需要補充水份。
   「別用衣服擦汗!」宮縭優神經質地叫嚷著。「我說過幾百次了?衣服不是你們
在洗,是我,我不是你們的菲傭,沒那個義務幫你們洗那些臭又髒的衣服!」
   「好了、好了,他們只是累了。」佟兆頫最後步入客廳,他拍了拍宮縭優緊繃的
肩,體貼地往廚房走去。「小鬼們,老爸來替你們服務嘍!」打開冰箱,他很快便找
到他要的東西。
   「謝謝。」宮詠聖投以感激的眼神。
   「哇嗚──老爸,我最愛你了!」宮詠誕的表現就直接多了,直接拋了個飛吻給
他。「萬歲!」
   佟兆頫頑皮地往空中一抓,將撈到的空氣放到嘴邊輕啄了下。「女兒,我收到嘍
!」然後開心地大笑,將冰水注入空杯。
   「你們女生最噁心了,就愛撒嬌!」宮詠聖吃味地吐槽妹妹一句。
   「你還不是一樣?」懶懶地睞他一眼,宮詠誕也對他不屑極了。「哪一次你不是
用這招應付老媽?只是媽不知道而已。」
   「你……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我就要說怎麼樣?你啊,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點燈!」
   「死詠誕,你還說!?」
   「我偏要說、偏要說,啦啦啦……」兩兄妹一吵起來就忘了口渴,直接用口水止
渴比較快。
   宮縭優又好氣、又好笑地看著他們鬧成一團。或許她真的太忙了,完全不記得自
己有多久沒看到孩子們這般笑鬧、天真的模樣;或許佟兆頫又說對了,在精神層面上
,她的確虧欠他們太多。
   「要不要也來一杯冰的?」頑皮地拿著水杯輕觸她略帶輕愁的臉頰,佟兆頫不著
痕跡地抹去她的愁緒。「透心涼哦──」
   「神經!」睞他一眼,宮縭優再難板著臉孔。「你們喝就好了,我又不渴。」
   「別不好意思嘛!」他硬是塞了杯水給她,不理會她的拒絕。「以前我當你宣傳
的時候,哪件生活瑣事沒為你做過?」
   「爸,你和老媽到底是怎麼認識的?」
   「對啊,我也想知道。」兩個小鬼不知何時竄到他們身邊,打斷大人們的「談情
說愛」時間。
   「想聽?」佟兆頫遞給他們一人一杯冰開水,挑起一邊眉逗弄他們。
   「想──」兩個童音疊聲而起,早忘了喝水一事。
   「來來來,老爸告訴你們,當年你們的媽出過什麼糗……」
   「佟兆頫!你不要亂說些有的沒的!」
   「別理她,女人就容易歇斯底里……」
   「老爸,我也是女生欸。」
   「呃,我說的是女人,你年紀還沒到……」
   「佟兆頫!」
   近午的太陽正熱,也將平靜的宮家照耀得暖烘烘,熱鬧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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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張

   佟兆頫的房間編派在書房隔壁的客房,因為除了那間客房之外,空置的房間就只
剩下書房和樓梯階下又黑又暗的小貯藏室了。
   宮詠聖和宮詠誕搞不懂,為什麼老爸得去住客房?別人的爸爸媽媽不是都睡在同
一個房間?電視也是這麼演的,為什麼他們家的爸爸媽媽跟別人家的不一樣?
   「因為爸爸跟媽媽很久沒見面了,可能一時間還沒辦法像以前那樣熟悉,所以還
是分兩個房間比較好。」佟兆頫是這麼搪塞他們的。
   其實他也不懂,為什麼現在的孩子會有那麼多的為什麼?他記得自己小時候,不
管發生什麼奇怪或不奇怪的事,孩子們似乎都會很自然地將它們歸類為「理所當然的
事」,因為大人們都會說──囝仔郎有耳無嘴;完完全全堵住小孩子的問。
   但時代不同了,不能再用「圍堵」的方式,所以他試著用「疏通」的方法和他們
溝通,雖然搪塞的答案居多。
   兩個孩子從佟兆頫正式搬進宮家開始,便像黏皮糖般緊緊地黏著佟兆頫「培養感
情」,看得宮縭優又喜又慌,一顆心上上下下地怎麼也著不了底。
   佟兆頫好不容易搞定兩個精靈古怪的孩子,在經過書房前,瞧見書房的燈還亮著
;他輕推門板進入,卻發現宮縭優仍埋首桌前。
   「還在工作啊?」走到桌前敲敲桌面,見她疲累地擡起頭,雙眼泛紅。「怎麼不
早點休息?」都十點多了還工作?她需要把自己搞得那麼累嗎?
   「這是進度表之外突然插進來的急件,不先把它弄好不行。」是一篇國外的旅遊
報導,要放在下一期的雜誌裡。「我快弄好了,待會兒就可以休息了。」
   佟兆頫聳聳肩,兀自由書架上抽了本閒書翻看起來,翻了一個多小時,他快把整
本將近兩百頁的書看完了,宮縭優卻還在翻字典,忙得不亦樂乎。
   「你的待會兒是多久?」以她這種算法,一天可能比一年還長;他不苟同地蹙起
眉心。「快十二點了欸。」
   「你累了就去休息,管我那麼多幹麼?」奇怪了,累不累是她的事,他幹麼這麼
雞婆?
   佟兆頫把手上的書放回原位,走到桌邊大手一揮,在她來不及反應之下,合上她
的字典。「太晚了,先去睡,剩下的明天再做。」
   「我這是……」明天中午以前就得交出去的!
   「沒有任何藉口和理由。」不給任何申辯的空間,佟兆頰的堅持再現。「如果做
不來,就別接那麼多工作,弄壞身體多划不來?」
   宮縭優不滿地瞪著他。「我就不信你從沒熬過夜?」
   分開之後,她的確不瞭解他的作息時間,但就以往兩人還是工作夥伴時來說,熬
夜可說是家常便飯,尤其在她滿十八歲之後。
   「我不否認自己的作息也很糟,但那是在昨天之前。」從現在開始,他要學習保
護自己的身體,以防太早「蒙主寵召」。「我們都不再年輕了,要好好保重身體。」

  「那是你好不好?」她翻翻白眼,不肯承認自己不再年輕。「我才二十八。」
   「我也才三十啊!」兩歲的差距而已,算這麼清楚?嘖!「別忘了,我們還有兩
個孩子要照顧,不能只向『錢』看齊。」
   「他們一向是我的責任!」很好,他們又遇到問題了,之前根本沒想起的盲點─
─教養孩子的費用該怎麼算?在她認為,一切照舊,孩子們的生活所需依舊由她來負
擔。
   「你已經辛苦了十年,接下來該由我接手。」佟兆頫則不認為這是個問題。
   她不是聖母瑪利亞,不可能憑自己一個人,就有辦法「製造」出兩個活蹦亂跳的
小孩,得有「外力」的「幫忙」才能「成事」,而他便是那個「外力」。
   她夠辛苦的了,不僅一肩起了懷孕和生產的痛苦,更將把屎把尿、最難度過的嬰
兒期全一手包辦了;而他,只不過貢獻了一些即使沒「處理」也會「發洩」掉的精蟲
,就能得到兩個聰慧且懂事的孩子,那麼,其餘還有什麼好爭的呢?
   「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厚!真面目露出來了厚!說得那麼好聽,分明只有一
個目的,他根本是想跟她搶孩子!「我不會放手的!」
   「什麼意思?」他不懂,不懂她何以如此激動?
   「你休想一出現就跟我搶孩子,他們都是我的!」更可怕的是,她沒辦法想像失
去孩子的自己,將會變成何等模樣,她不能失去他們啊!
   佟兆頫懂了,瞬時明白她的恐懼。「我沒有要跟你搶任何東西的意思。」
   「孩子不是『東西』!」她氣他的無所謂。
   「對,他們是人,所以有思想。」這點他完全認同。「他們需要父親,但很明顯
的,你選擇的對象並不適合他們。」不然他們不會自己「千里尋父」,自個兒找上他

   「我選擇的對象?」她什麼時候選擇了什麼對象,她自己怎麼一點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是啊!一句『不知道』就可以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他嗤笑。「出版社的高
先生和隔壁的趙先生,你敢說他們對你沒任何意思?」奇怪了,他的語氣怎麼這麼酸
吶?他明明記得今晚沒吃過任何酸性的食物啊!
   宮縭優的眉皺了起來。「你不要胡說八道行不行?人家是看我們孤兒寡母的,好
心多幫了我們一點忙,幹麼把別人都想得那麼有企圖?」
   「孤兒寡母?拜託,我還沒死好不好?」什麼嘛!說得他好像「嗝屁」了似的。
   「我才不想跟你亂扯呢!」揉揉眉心,她當真覺得累了。「既然你已經搬進來了
,那麻煩你把自己身為『客人』的角色演好,這就夠了,別再想些有的沒……」
   「我可不認為自己是『客人』。」他不滿地嘀咕了聲。「我是孩子們的爸爸。」
   「那又怎麼樣?」將散亂的稿子整理好,她推開椅子起身。「你不過是貢獻精子
罷了。」
   就在她疲累地越過他,準備回房間休息時,佟兆頫陡地攫住她的手肘,讓她失衡
地跌進他的懷抱。
   「是這樣嗎?」他還想不透,一個年紀輕輕、有著大好前景的女孩,為何堅持生
下肚子裡「一夜情」的「產物」?這其中真有她的如此簡單嗎?「告訴我,為什麼把
孩子們取名為『詠聖』和『詠誕』?你想紀念什麼?」
   以字面上來看,「詠」這個字有歌唱、吟頌的意思;「聖」和「誕」就更有趣了
,加起來正是家喻戶曉的「聖誕」,卻不偏不倚正好是他們倆初嘗禁果的那個日子,
她真有如她表現出來那般不在意嗎?
   心口一提,宮縭優好想尖叫。「哪、哪有想紀、紀念什麼?就……就、就好聽而
已,當然沒有為什麼……」完了,她的腿怎麼施不上力了?
   「是這個原因嗎?難道跟『聖誕節;那個特別的日子全然無關?」這妮子,連說
謊都說得不輪轉,她騙得了誰啊?使壞地在她耳邊吹氣,發覺她身上的味道好聞極了
,跟十年前一模一樣,但好似又多了那麼點……成熟的女人味?
   「呵,呵呵……你想得太多了……」怎麼會這樣啦!?在為孩子們取名之初,她
的確或多或少受到那個日子的影響,但她從沒想到自己還有跟他相遇的機會,所以也
沒細想就報了戶口,這下……這下該怎麼硬拗才好?
   「嗯哼,真的是我想太多了?」貪婪地嗅聞她的髮香,鼻尖不經意地輕觸她飽滿
的耳垂。「嗯?」
   「你、你不是累了嗎?我也累了,還是早點休息吧。」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的
聲音可以更堅定一點,而不是像現在一樣「軟趴趴」的。
   耳邊響起一聲輕笑,他性感的聲音隨之響起。「你是在邀請我嗎?」
   「啊!」宮縭優以為自己在尖叫,事實上只是虛軟地輕呼了聲。「你發什麼神經
?我是這裡的女主人,可不是風月場所的老鴇;如果你想尋花問柳,我想你是走錯了
地方!」死色狼,簡直是「走不知路」!
   「別急著拒絕我,小優。」他為她的反應感到心喜。「一個女人帶兩個孩子真的
很辛苦,你需要一雙強壯的臂膀來依靠,而我,是你最佳的選擇。」最重要的是,他
還是兩個孩子「名正言順」的老爸,DNA可以證明。
   「你一定是瘋了!」而她可能比他瘋得早,如果他再繼續這麼語無倫次下去。「
我沒打算結婚,如果有,也不會是在十年後的現在!」最苦的時候她都熬過來了,沒
必要在孩子都大了的現在再來自找麻煩!
   「我提到『結婚』兩個字了嗎?」彷彿逗她是件極好玩的事,他竟感到樂此不疲
。「只是一個人睡,不覺得孤枕難眠、芳心難耐嗎?我可以免費提供服務的。」
   「佟兆頫!」她脹紅了臉,不知是氣惱還是羞窘。「你知不知道你的嘴巴很臭?
麻煩你洗乾淨一點,你房裡有新的牙刷!」她懊惱地弓起手肘,冷不防地往後撞擊他
的腹部,然後飛也似地狼狽逃離書房。
   「該死!」佟兆頫低咒了聲,抱著肚子在原地彎下腰,嘴角竟變態地浮起笑意。
「小優啊小優,你還是跟十年前一樣單純吶──」
   稍微逗她一下,她就臉紅心跳地不知所措,表示這十年來可能沒有其他的男人有
能耐進入她的生命領域;從以前到現在,只有他一人有辦法得到她的「寵幸」,他怎
能笨得不知好好把握咧?改天再探她一探,他很快便能得到答案。
             ※     ※     ※
   一直以來,她的確是寂寞的,就某種程度而言。
   她的日子一向過得很忙碌,說好聽點是充實,實話卻是汲汲營營。兩個孩子佔去
她大部份的精力和時間,她的生命圍繞著孩子打轉,除了孩子就是賺錢;她從來沒為
自己多想一點點,或許這就是當初母親如何都不肯讓她留下孩子的原因之一。
   由於她的工作是閉塞性的,她已變得不再習慣接觸太多人群。如果現在還有機會
要她在螢光幕前現身,她恐怕做不到,因為她已經無法再適應那麼多人的目光同時集
中在自己身上。
   她已經不再是昔日的宮縭優了。
   洗好澡躺在床上的宮縭優輾轉反側,身體明明十分疲累,腦神經卻還不合作地活
躍轉動,令她遲遲無法入睡。
   就因為如此封閉的生活,她所接觸到的對象幾乎全是「婆婆媽媽」,除了經常在
超市和市場打照面的太太們,算得上經常接觸的異性,也只有高各爾和趙耀敬兩個。

  由於工作上的需要,她和編輯高各爾培養出還算不錯的情誼,但始終僅止於工作
方面,她對高各爾沒有任何「遐想」;趙耀敬更別提了,一個離了婚的男人,又帶著
一個女兒……不是她介意人家的婚姻狀況,而是她真的對他沒感覺──就是沒感覺。

  其實別人對她好,她也不是毫無所覺,只是既然對人家沒有「非份之想」,就不
要給他們「胡思亂想」的機會;但是他們偏偏要對她好,她也沒辦法啊!好些時候都
很難拒絕的嘛!
   像高各爾,他說約她吃飯,人家連兩個孩子都計算進去了,也說了要談些工作上
的事,這時候就很難拒絕的啊!
   還有趙耀敬,就拿清水溝一事來說吧!他都「先斬後奏」了,難道要她叫他再將
水溝弄回原狀,讓自己再來清一回嗎?不可能的,是吧?天下沒有那麼笨的人吶!所
以她也只能接受了。
   但她卻無法接受佟兆頫將她想成那種隨時有「備胎男人」的女人,他憑什麼這麼
污蔑她?
   或許她是寂寞、或許她也有脆弱得無法面對自己的時刻,但她一向憑藉著自己的
毅力,和對孩子們的愛來度過這些難關,她不需要什麼強壯的男人臂膀來依靠!
   該死的佟兆頫,她會做只盡責的老母雞,用盡全副精神和力量來保護她的孩子,
他這個「外人」休想來染指!
   他休想……
             ※     ※     ※
   佟兆頫真的做到他的承諾,將大部份的時間留給孩子,但當孩子們無可避免地開
學了,他一個人卻又閒得發慌,不知道該找什麼事來打發時間,所以他只好纏著另一
個待在家裡的人──宮縭優。
   「拜託你別來煩我,行不行?」她有一大籃的髒衣服待洗,明明都已經將它們搬
到後陽台的洗衣機旁了,卻又被他弄得亂七八糟的衣架子所困擾,她的眉心不知道打
了多少個結。
   「不行。」奇怪了,這些衣架子為什麼越弄越亂?啊?原來是他從來沒有類似的
經驗,整理這種會互相「勾勾纏」的東西;以往他的衣物都是送洗,難怪沒機會接觸

   「為什麼!?」她幾乎要???嚎了。
   他擡頭對她一笑,笑得很是無賴。「因為我很無聊啊!」瞧,多麼理所當然且冠
冕堂皇的理由。
   宮縭優受不了地大翻白眼。
   「你可以無聊,你也可以做任何事來解決你的無聊,但不是來打攪我!」那天晚
上被他一搞,害她隔天中午差點交不成稿子,所以這傢伙是危險人物,會把她的作息
弄得一團亂,因此絕對要離他三尺以外!
   「我可以做任何事來解決我的無聊?」他的眼亮了起來,即使雙手還掛著可笑的
衣架子,他的眼仍顯得過份晶亮。
   「你……」她感到不安,因為他的眼神;下意識舔了舔乾燥的唇,不知怎的,她
有股想逃的衝動。「你不能……」來打擾我!
   但來不及了。她來不及將話說完,他火熱的唇硬是毫無預警地壓了下來,讓她的
眼眸驚惶地瞠至最大!
   他……他以為他在做什麼?
   宮縭優氣壞了,無暇理會他意亂情迷的沉醉表情,她相準了在自己唇齒間滑動的
軟舌,在他反應不及的瞬間,硬是狠狠地咬他一口──
   「嗯!」佟兆頫悶哼了聲,迅速地跳離一大步。「你該死的在做什麼?!」他氣
急敗壞地吼道,嘴角隱隱泛出血絲。
   「你才以為你在做什麼?」她該更疾言厲色一點,但她全然不曉得自己的臉上漾
滿紅潮,唇瓣微微紅腫,一副美麗且誘人的神情。「我說過,叫你扮演好『客人』的
角色,可沒叫你對我亂來!」
   「『亂來』!?」他尖聲叫嚷了起來。「我們連孩子都有了,不過是個親吻,你
竟然說我『亂來』?」簡直是莫名其妙的指控!
   「那時我年輕不懂事,何況十年前的事,別拿出來再老調重彈!」她的聲音也很
尖銳,卻跟他的理直氣壯不同,她多了份難以言喻的羞窘。
   「十年前的事?」他突然笑了,笑得好欠扁。「這麼說,這十年來,你從來沒有
『爬牆』過?」真令人驚喜啊!猜測是一回事,由她親口承認又是另一回事,他簡直
想放鞭炮慶祝了!
   「什麼爬牆?」單純如她,聽不懂他的弦外之音;她可是個淑女,怎可能做那麼
粗野的事?何況以她的成長經歷來看,她根本沒時間。「我長這麼大,從來都沒爬過
……」陡地,她瞠大美眸,不敢置信地瞪著他。
   喔哦,看來她有所「領悟」了。佟兆頫不著痕跡地往後移一步,卻敵不上她狂燒
的怒火,硬是被她狠狠甩了一個耳刮子。
   「你太過份了!」她氣得發抖,緊握著發燙的掌心,眼眶不爭氣地凝滿水液。「
你走!走啊!走!」
   「小優……」慘了!試驗過度了,產生不可預期的化學物爆炸,炸得他滿頭包。
「對不起,我不是……」
   「你不是什麼?」瞇起眼瞪他,她努力不讓眼眶裡的水氣滑落。「從見面開始,
你就不斷用言辭暗示我是個不甘寂寞的女人。對!十年前是我引誘你的,但如果你沒
那個意思,我們不會……」
   「小優,別再說了!」他沒想到自己的話造成對她的傷害,他只是不想讓兩個人
如此生疏,徹頭徹尾像對陌生人罷了。
   「我為什麼不能說?」人類天生反骨,越遭到阻止,就越想一吐為快。「你到底
想知道什麼?你想問什麼就問吶,我一定竭盡所能地回答你!」好久沒有如此激動的
情緒,令她一時不適應地產生暈眩。
   「我……我只是想確定你只有我一個……」天!此刻自己的動機竟顯得如此鄙劣
,教他艱澀得難以說出口。
   「就這樣?就這麼簡單?」宮縭優淒楚地笑了,控制不住的淚水終於耐不住地沿
著頰畔滑落。「我承認我這輩子除了你一個男人,再沒有其他的『姘頭』,這樣你滿
意了嗎?還是你想聽到其他的答案?沒關係,你說,你要我說什麼,我都可以說給你
聽!」
   「小優?」他不喜歡她如此類似自暴自棄的言語,這些犀利的言辭不該屬於他的
小優。「對不起,是我的錯……」天!她竟以「姘頭」來形容自己與她的關係……真
教人難以接受!
   「那你走啊!」她從來不知道自己會有恨他的一天。「不要讓我見到你!我再也
不要見到你!」
   「我不走。」如果走得如此輕易,那麼將來呢?他肯定會永遠失去他們母子。「
我是孩子的爸爸,我不會走的。」
   「你不要太得寸進尺了哦!」她的頭越來越暈,雙腿越來越無力,甚至得扶著洗
衣機才能撐住自己激動虛軟的身體。「他們都已經叫你爸爸了,你到底還要怎樣?」

  要怎樣?他到底要怎樣?佟兆頫語拙了,由這一刻開始,他認真地思索著未來的
可能。
   「我──我要擁有你們,一家人再也不分開了。」沒有預警地,話脫口而出,也
令他豁然開朗,明快地決定自己和他們的將來。
   「不……」無力阻止直衝腦袋的黑暗,她虛軟地跌坐在陽台的地磚上。
   「小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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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怎麼會弄成這樣?」
   「老爸,你是怎麼欺負老媽的?竟然把老媽給弄暈了,真有你的。」細碎的童音
低淺地響在主臥房裡,言辭裡有淡淡的嘲諷。
   「我……哎──」佟兆頫成了眾矢之的,支支吾吾地百口莫辯,只能以歎氣結尾

   這一歎,歎得宮詠聖也想歎氣了。「別歎氣了,歎氣也沒用啊。」
   「對啊,你剛搬進來的時候,我看你們處得還不錯啊。」宮詠誕咬著小朋友送給
她的棒棒糖,口齒不清地說道。「雖然不至於『和樂融融』,至少也『相安無事』嘛
!」
   「拜託──」宮詠聖無力地垂下肩,輕撫宮縭優汗濕的額頭。「我們還是讓媽休
息吧,到書房去談。」
   於是父子三人轉往書房,一進房裡,面對兩個孩子譴責的目光,佟兆頫好想哭喔

   「壞就壞在你們開學了啊!我一個人閒著無聊嘛,自然就只能纏著她聊天啊,可
是……哎,都怪我這張嘴……」他也沒料到自己會這麼笨拙,拙到把小優給氣昏了。

  「不行喔,老爸。」宮詠聖再也忍不住了,深深地歎了口氣。「這個結果跟我們
當初設想的不太一樣;我們本來是希望你能讓老媽開心一點,沒想到你弄巧成拙,壞
了我們一番美意。」
   「嗯。」舔掉唇邊沾上的糖汁,宮詠誕也有話說。「而且你這麼會惹老媽生氣,
那我們一家人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團聚?」
   「我們……呃,我已經搬進家裡來了,應該、應該也、也算團聚啦……」佟兆頫
顯得有點心虛,畢竟這只是「虛有其表」。
   「是喔?」斜睨他一眼,兩個孩子眼底有深深的懷疑。「可是別人的爸爸媽媽都
很『相親相愛』啊,為什麼你們不能跟人家一樣?」這樣就是怪怪的嘛!
   佟兆頫垂頭喪氣兼可憐兮兮地低喃。「我……跟你們的媽雖然沒有相親相愛,但
至少……我們有相敬如『冰』啊……」
   「老爸,你根本是硬拗嘛!」宮詠聖無力地甩了下雙掌。「你知道,老媽是我們
全班同學的媽媽裡面最漂亮的一個,好多同學不曉得多羨慕我們兩個;我們本來也不
需要老爸來跟我們『爭風吃醋』啊,可是有討厭的叔叔、伯伯要跟我們搶媽媽嘛!既
然這樣,我們還不如把你這『正牌老爸』找回來,這樣你懂了厚?」
   「噢……」佟兆頫聽了兒子的解釋後,無可避免地更加沮喪了。「原來我才是真
正的『備胎』。」不同的是,他是兒女心目中的備胎,不是他們老媽的。
   「什麼備胎?」宮詠誕的眼溜了下,不記得他們有聊到車子。
   「不懂就別問!」宮詠聖不耐煩地吼了她一句。「你到底有什麼問題?老爸。」
   佟兆頫此時有種角色錯置的謬覺,好像宮詠聖才是爸爸,而他是那個不長進的兒
子。「我怎麼知道;…小優每次看到我都會生氣……」他也是一千萬個不願意啊!但
這似乎成了他和宮縭優之間必然的結果。
   「生氣就哄鬨她嘛!女人都吃這一套的。」宮詠聖很想、很想敲開他老爸的腦袋
,看看他的大腦是不是太久沒泡妞、退化了?
   「啊?」這下子佟兆頫的錯覺更嚴重了。「詠聖,你……」
   「哥的女朋友可多的咧!」宮詠誕嗑光那根棒棒糖,涼涼地插嘴。「真不曉得那
些女生是不是眼睛瞎了,不然怎麼會看上哥呢?」她就覺得宮詠聖長得不怎麼樣啊,
頂多稱得上「普普」而已,比起她差多了。
   佟兆頫聞言差點沒昏倒。哇塞,青出於藍勝於藍,以前他也算是校園裡的風雲人
物,不過那是升國中、身長拉高之後的事,怎麼他兒子的表現比他還「猛」?乍然得
知這個「好消息」,他到底該哭,還是該笑?
   「這不是重點好不好?」以非常不屑的眼神睞了眼父親和妹妹,宮詠聖把得意小
心地收藏在心底。「重點是,老爸連一個愛著他的女人都搞不定,我看他的泡妞術得
重修。」哎──到底誰才是「老手」啊?
   「愛著我的女人?」或許受的刺激過大,佟兆頫的腦子一下子轉不過來。「兒子
,你說誰啊?」
   連宮詠誕都受不了了,兩兄妹同時翻個大白眼。
   「老爸,沒看過豬都該吃過豬肉;老媽要是不喜歡你,需要冒著被外公外婆『眾
叛親離』、生產時的『生命危險』,為你生下我們嗎?」拜託!連她這種沒談過戀愛
的小女生都知道的事,他一個做人家老爸的大男人竟然不知道?真是「天地顛倒」嘍

   「詠誕、詠聖……你們……」佟兆頫的牙關都要打顫了?雖然詠誕的成語用得「
不三不四」,但這兩個小傢伙也懂得太多了吧!?感覺有點……不,是非常恐怖!「
你們是說、小優她……」
   「愛、你──」極有默契的,兩個孩子異口同聲地說道。「拜託你進入情況一點
,別老是在狀況外好嗎?老爸。」宮詠聖末了還很瞧不起他地補了一句。
   「那……」雖然孩子們都這麼說了,可他的心裡怎麼還是不太踏實?「****這十
年來……真的都沒有別人?」他還是忍不住想問吶!
   宮詠聖和宮詠誕對看一眼,終於發現問題的癥結了。
   「老爸,你該不會蠢得問老媽這種問題吧?」這下子兒子不僅瞧不起他了,還下
顎仰得高高地睥睨他。
   佟兆頫說不出話來,頹喪地垂下雙肩,淺淺地歎了口氣。
   「完了,老爸,你真的沒救了。」女兒則是很不給面子的直接吐槽,吐得他黑了
一張臉。「老媽為了你可是『守身如玉』,你這麼問,不是太傷她的心了嗎?」
   佟兆頫像個小學生,低頭靜默承認錯誤,難過得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好了,詠誕,別再說了。」同樣是男性,宮詠聖頗能體會老爸的「少不更事」
。「我們還是想想辦法,為老爸扳回一點劣勢吧!」
             ※     ※     ※
   連著幾天,宮縭優都沒給佟兆頫好臉色看,一見到他就像見了鬼似地躲得老遠,
害得佟兆頫的情緒跌入谷底,像個怨夫似地靜待孩子們的「救贖」。
   由於學校開學不久,校方舉行了「母姊會」,希望家長可以蒞臨學校與老師溝通
,好確實地清楚小孩子在學校的學習進度和方式,並與老師密切配合做好教育的工作
;於是宮詠聖和宮詠誕為佟兆頫「量身訂做」了一個絕佳的「約會時機」。
   看完學校的通知單,宮縭優記下了日期和時間。「知道了,我會把那天的時閒空
下來,準時到學校去。」
   「媽。」宮詠聖一直是代表發言的一方,這次也不例外。「我希望老爸也可以跟
你一起參加。」
   宮縭優震了下,幾乎沒拿穩手上那張薄薄的紙片。「這、不是『母姊』會嗎?」
她忍不住結巴了,因為她一點都不想跟他一起出門。
   「哎喲,那只是代表名稱嘛!」宮詠誕鬼靈精地向佟兆頰使了個眼色。「你去年
不也見到美荷的爸爸嗎?爸爸也可以參加的嘛!」美荷是她的同班同學,坐在她隔壁

   「那是……美荷媽媽沒空啊!」人家兩夫妻也只去了一個,而且人家是夫妻欸!
她跟他什麼都不是,要她和他兩人一起參加屬於家長的聚會,那多奇怪啊!
   「那有什麼關係?雙親一起出席,不是更表示你們重視我們的學習狀況嗎?」並
非每個家庭只能派一個代表出席,校方並沒有這種強制規定。「而且老爸從來沒到我
們學校參觀過,正好讓他瞧瞧我們的學習成果。」
   佟兆頫配合地點著頭。「好,我去。」
   「那……還是你去就好了。」她退縮了,就是不想和他一起出門。「我正好可以
趕些工作……」
   「小優,你忘了我說我們不能只向錢看齊。」佟兆頫怎會不知她有心逃避?「我
希望你可以跟我一起參加。」
   「我……」她瑟縮了下,猶豫地咬著紅唇。「我……」
   「好啦,媽,讓老爸跟啦!」
   「我們也想讓同學們知道我們有這麼優秀的老爸啊,免得每次同學都一直問:『
你爸爸是做什麼的?』、『怎麼從來沒見過你爸爸來學校?』之類的問題。」兩個小
鬼唱作俱佳地哭喪著臉,徹底讓宮縭優心軟了。
   「怎麼你們的同學……都會問這些問題?」她真的太不瞭解孩子們的世界了嗎?
她以前怎麼都沒聽他們提過?
   「這還是小case呢!」宮詠誕開始加油添醋。「他們還最愛比較誰的爸爸賺的錢
比較多,誰的老爸工作比較體面、職位比較稱頭,還有啊,最重要的是,誰的老爸最
帥!」她看了眼佟兆頫,表情泛起得意。「以老爸的『美色』看來,我相信老爸一定
可以『艷冠群雄』。」真是帥呆了!
   天吶!他的女兒成語怎麼用得這麼……貼切啊?貼切得令他感到無力──
   「好啦媽──讓老爸去嘛──」
   「拜託啦,媽──」
   喲呵!千萬別小看兩個孩子一起耍賴的力量,那是非常驚人的,宮縭優撐不過兩
秒鐘就敗下陣來,苦著一張臉首肯了。
   佟兆頫微勾起唇,向孩子們眨了眨眼,成功了!
             ※     ※     ※
   大部份學校需要家長參與的活動都定在星期六,這次的母姊會也不例外。
   佟兆頫一想到有機會可以跟宮縭優「獨處」,興奮得幾乎整夜無法入睡;然後他
起了個大早,不到六點就起床了,體貼地幫孩子們弄好早餐並陪他們吃過早飯,才送
他們出門上學。
   回到家後,他又閒著沒事了,幾次經過宮縭優的房門口,又擔心吵到她的睡眠或
惹得她不高興,只得鼻子摸摸去庭院將車子洗乾淨;直到宮縭優起床,他立刻像只哈
巴狗在她身邊繞來繞去。
   「小優,我弄早餐給你吃好不好?」
   「小優,我把車子洗好了,開出去跟新的一樣,絕對不會給兒子女兒丟臉。」
   「小優,你想穿什麼衣服?我穿這一套不知道合不合適……還有這條領帶……」
   宮縭優讓他左一句小優、右一句小優給煩死了,與其讓他給煩死,不如乾脆將他
推到沙發裡。
   「佟先生,可不可以麻煩你安靜一點?」她兩手插腰,像一隻活生生的幼兒學習
杯。
   佟兆頫很難形容自己的心情,感覺有點期待又有點雀躍,更多的卻是浮躁。「我
、我好像太緊張了厚?」
   放下雙手,宮縭優被他的情緒擾亂了,似乎能感受到他的不安。「你……再這樣
下去,你恐怕會是全校最聒譟的父親。」而她,從不知道他是如此容易緊張的男人。

  「噢……」他哭喪著臉,懊惱地低吟了聲。「那怎麼辦?萬一讓兒子女兒丟臉怎
麼辦?我不能讓他們……」
   「閉嘴!」忍無可忍,宮縭優大聲吼了他一句。「你很好,只要維持平常的水準
;別忘了,你是去替詠聖和詠誕『爭光』的!」
   宮縭優的「信心喊話」不啻為他打了劑強心針,他呆呆地笑了,像個疑傻的二楞
子;換好衣服,兩個人便一起出發,開著車往學校去了。
   沿途,宮縭優並無法全然放鬆,因為佟兆頫的緊張牽動了她,連帶地使她也輕鬆
不起來地略帶忐忑;不過,她很意外自己見識到佟兆頫不曾示人的一面。
   人之所以緊張,泰半是因為在乎;他之所以緊張得語無倫次,表示他是真的很在
意兒子和女兒的觀感和感受,所以才會緊張得像顆彈跳球。
   或許是父子連心吧!他和孩子們竟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培養出如此深厚的感情
,這讓她很難形容自己的感動,倔強的心也因此變得柔軟,重新以不同的心態看待他

   這個男人在她沒發現的時刻裡有所轉變了,他不再像以前年輕時的毛躁、輕浮,
他變得穩重、成熟且能獨當一面,最重要的是,他跟她一樣愛著他們的孩子。
   有沒有可能呢?有沒有可能像他之前說的,她和他一樣,兩個人還可能有未來,
共同組成一個無堅不摧、甜蜜溫暖、令人稱羨的家庭?毫無理由地,她陷入深思了─

             ※     ※     ※
   到了學校,佟兆頫和宮縭優一出現,立刻引來不少驚歎的目光。一襲合身的西裝
,將佟兆頫頎長的身材徹底襯托出來,加上昔日被稱之為「美少女」、全身雪白的宮
縭優,兩個人站在一起,只能用四個字來形容,那就是──配到不行。
   「太誇張了吧!?」三樓教室的陽台上,宮詠聖搖著手中的棒球帽,憐憫地看著
被雙親的「艷色」所嚇到、眼睛嘴巴都合不起來的「一堆人們」。「可能是我每天看
吧,不覺得老爸老媽和別人有什麼不同啊,還不是兩個眼睛、一個鼻子外加一個嘴巴
?」
   「當然不一樣啊!」宮詠誕靠著扶手,頂著地面的腳丫子愉悅地亂晃。「我沒見
過比他們更絕配的爸媽了!」雖然她見過的「爸媽」很有限,但她的絕對是最棒的!

  宮詠聖懶懶地睞她一眼,跟著淺淺地勾起嘴角。「嗯……」他也略有同感。
   或許親子間真有難以言喻的感應,佟兆頫和宮縭優夾雜在一堆家長和老師、小朋
友之間,突然不約而同地擡起頭,同時看到站在三樓陽台上的小兄妹。
   「嘿!詠聖、詠誕!我親愛的小寶貝們!」佟兆頫不顧形像地大嚷起來,讓身邊
的宮縭優羞窘地紅了一張臉。
   真要命!他非得這麼熱情嗎?所有的人都在看他呢!雖然本來看他的人就不少,
但此時他們的眼光充滿興味,並淡淡地融入一絲羨慕,好似沒見過這麼熱情、直接的
父親,真令人……令人感到眼眶發燙。
   「嘿!老爸、老媽,我們在三樓呢!」宮詠誕一向最挺她老爸的,一見佟兆頫如
此「熱情演出」,她也振臂全力配合,猛力搖著雙手,笑得好快樂。
   只見佟兆頫拉著宮縭優直往走廊裡沖,想必是想在最短時間內跑到他們身邊。
   「我說詠誕,你非得這麼『引人注目』嗎?」涼涼地朝下方人群看了眼,宮詠聖
都忍不住臉紅了。
   「機會難得嘛!」宮詠誕笑嘻嘻地向他扮了個鬼臉。「我這叫『先下手為強』,
誰知道你會不會跟我搶這個鋒頭?」
   宮詠聖懊惱地蹙起眉。「真是夠了你──」
   轉身一見爸媽已經快步衝上三樓,為了不讓宮詠誕「搶盡鋒頭」,宮詠聖趕在妹
妹拉開步伐之前,快一步衝向父母身邊,猛力一次抱緊兩個人。「爸、媽,我們等你
們好久了!」
   「因為路上有點塞車,所以……」佟兆頫感動莫名,俊眸竟微微泛紅。「對不起
,讓你們久等了。」
   宮詠誕實在受不了他的濫情,垂下眉尾時,意外發現老媽的眼也微微發紅,看著
老爸的眼神好像不太一樣了……賓果!詠聖真是天才,他竟察覺了讓老媽發現老爸優
點的方法欸,那……她也要抱抱!
   宮詠聖和宮詠誕的級任老師來了,發現一個高大的男人和兩個孩子抱在一起,有
點狐疑地輕喊了聲。「宮小姐?」
   「啊,胡老師。」宮縭優窘然地擦擦眼角,笑臉以對地迎上女老師的目光。
   「這位是……」天!好英俊的男人吶!他是詠聖、詠誕的舅舅、還是叔叔?
   說實話,她在教育界任教也有好幾年了,由年輕教到現在幾乎過了適婚期,但放
眼所及不外乎啤酒肚或禿頭的男人,因為大都是學生的家長,所以很少見到這麼俊俏
又體面的男人,令她不禁芳心悸動。
   「呃,他……」完了,她就知道會遇到這種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的尷尬問題!
   「老師,他是我爸爸喔!」宮詠誕得意地宣佈,大聲得恍若怕天下不知似的。
   「啊?」胡老師愣住了,才剛暗許的芳心立刻跌入谷底。「那個……宮小姐不是
未婚嗎?」怎麼會這樣!?」
   沒關係,或許是宮小姐的「前夫」,畢竟宮家是單親家庭;如果這男人是宮小姐
的前夫,那麼她也不介意撿「二手貨」。
   「呃……」胡老師今天是怎麼回事?怎麼問題都這麼犀利啊?
   「不好意思,老師。」佟兆頫基於禮貌,認為應該跟老師認識一下比較好。「我
跟小優因為一些很難解釋的原因而分開,現在好不容易又相聚、一家團圓,所以趁著
這次學校舉辦的家長會,特地到學校來瞭解一下他們的在校生活。」他避重就輕地一
語帶過。
   「喔,應該、應該的……」分開又相聚、一家團圓?那她……不就全沒機會了嗎
?嗚──胡老師的臉色一陣青陣白,額頭冒出羞窘的冷汗。
   「這兩個孩子鬼靈精怪,要是有什麼不聽話或犯錯的地方,還請老師不吝指教。
」他全然一副家長的氣勢和語氣,說得胡老師越來越尷尬。
   「怎麼會?詠聖和詠誕的表現非常好,在我們班甚至全校都是有目共睹的……」
雖是身為老師一貫的客套話,實際上卻也是不爭的事實,她沒有加油添醋。
   「哪裡,還請老師多擔待……」
   「別客氣,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無可避免地,接下來便是家長和老師的溝通時間,孩子們就只能靠邊站,無聊地
聽著大人們數落著他們的不是──
   待大人們的交談告一段落,胡老師向佟兆頫及宮縭優告辭之後,宮詠聖突然胡老
師拉到一邊,低聲問道:「老師,我老爸很帥厚?」
   胡老師愣了下,臉上泛起心虛的紅潮。「欸……是、是很不錯……」
   「好可憐喔,胡老師。」他陡地做出憐憫的表情。
   胡老師一時反應不過來。「詠聖,你說什麼?」
   「要是你早點認識我就好了。」他一臉正經、無限哀痛地說。「最好在我和詠誕
還來不及成形之前,因為他可是我的老爸,你、沒、機、會、了。」然後帥氣地跟上
準備參觀校園的佟兆頫一行人,把胡老師遠遠丟在後方。
   胡老師滿臉不敢置信,過度驚愕之下,完全忘了維持她二十五度上揚的嘴角,臉
上的皺紋幾乎因臉部表情的改變而全顯露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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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9 11:01:37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家長會完畢之後,佟兆頫和宮縭優在學校附近閒晃等待孩子們放學,準備接他一
起回家。
   「小優,我的表現還可以吧?」兩人在校園外的公共座椅坐定,佟兆頫拉了拉頸
圍上的領帶,甚少正式打扮的他有點不自在。「希望詠聖、詠誕還算滿意。」末了,
一口淺短得不容易發現的輕歎,由他鼻腔裡緩緩吐納而出。
   「別這樣。」宮縭優真的強烈感受到他對孩子的重視,心頭一蕩,不禁主動伸手
覆上他的手臂。「每個人都需要學習,沒有人天生就是做父母親的料;雖然你才剛起
步,但相信我,你做得很好,真的很好。」
   定定地凝著她覆在自己手臂上的柔軟小手,只有他知道,自己的心情並不如表面
那般平靜。
   幹麼這樣看人家?她不安地眨了眨眼。「兆頫?」
   突然將另一手覆在她的手背上,佟兆頫的眼閃閃發亮。「小優,我們再試試看好
不好?」再給彼此一個機會,不要再避他如蛇蠍。
   「試、試什麼?」她的心臟狂跳了下,俏臉浮起淡淡的紅雲。
   「讓我們重新來過。」不再遲疑,他找到自己未來的目標,那就是讓她和孩子們
愉快美滿地生活下去。
   「別鬧了!」她緊張地想抽回手,卻讓他緊緊握住,動彈不得。「我……你……
你一定是糊塗了……」
   「不,我一點都不糊塗。」他從來沒有比現在更清楚的時候。「我是真的想跟你
重新來過,讓我們試試看好嗎?」
   「佟兆頫!」她好慌,心頭小鹿亂撞。「你不要以為……我讓你搬到家裡來,讓
孩子們叫你爸爸,你就可以……得寸進尺!」
   「我有得寸進尺嗎?小優。」他扯開笑臉,將她的驚惶看進眼底、心裡。「詠聖
和詠誕『不小心』出賣了你,你認為我信他們好,還是信你的好?」無意挑起他們母
子間的戰火,他刻意隱瞞部份實情。
   出賣?她陡生不安的預感,上身不覺得向後微傾。「他們……出賣我什麼?」
   「你認為呢?你認為他們會出賣你什麼?」他狡獪地不答反問。
   「我、我怎麼知道?」冷靜、冷靜!她一向對他們沒有隱瞞,包括他是他們的父
親這件事,況且她也沒什麼不好對外人說的秘密,她沒什麼好「出賣」的。
   學校放學的鐘聲響起,佟兆頫也不急著戳破,只是握著她的手,靜待宮詠聖和宮
詠誕走出校園。
   孩子和家長陸續由校園裡走了出來,在他們接觸到第一個好奇的眼光時,宮縭優
便不自在地抽回自己的手,正襟危坐地像個小學生,引來佟兆頫低低的訕笑。
   「爸、媽!」沒多久,宮詠聖和宮詠誕一前一後由校門口跑了出來,看得出來跑
得很急,因為兩個小鬼的額頭都已冒出汗水。「我們等一下要去哪裡?」
   「去哪裡?」宮縭優有絲茫然,不記得和他們有所約定。
   「你們想去哪裡?」佟兆頫上道多了,知道精力旺盛的小孩,絕對無法像大人在
家裡悶一整天。
   「我想吃飯。」宮詠誕快餓昏了,心裡想的滿滿全是可口的食物。
   「笨蛋!」宮詠聖不給面子地賞給妹妹一記爆栗。「我們現在討論的是吃完飯以
後的行程啦!」
   「詠聖。」佟兆頫蹙起眉心,對他向妹妹動手一事感到不悅。「詠誕是你妹妹。

   「沒關係啦,爸。」宮詠誕伸了伸舌頭,趕忙為哥哥「請命」。「我們鬧習慣了
,我也常『修理』他啊。」
   佟兆頫無法釋懷,像個碎嘴的老太婆似的,準備來場「機會教育」。「兄妹之間
要相親相愛……」
   「呃,我看我們還是先去吃飯吧?」這一陣子,宮縭優實在受夠了他的「老爸情
結」,忙不迭地打斷他的「爸爸經」。「吃完飯,我們……就去野人谷,怎麼樣?」

  「耶!耶!萬歲!」
   「老媽真是全天下最棒的老媽!」佟兆頫還來不及反應,孩子們已經興奮地又跳
又叫,好像人已身處野人谷裡似的。
   「野人谷?」佟兆頫挑起眉,咕噥了聲。
   宮縭優笑了笑,偶爾她會帶孩子們到野人谷發洩精力,那是一種很省錢的消費遊
樂方式。「欸,是森林遊樂區喔!」
   抿抿唇,佟兆頫接受了。「好,就野人谷。」
             ※     ※     ※
   隨便吃了點東西填飽肚子,一家人立即驅車前往位於平溪的野人谷遊樂區;它的
確是個好玩又省錢的地方,他們一家四個人,一千元有找。
   佟兆頫從來不知道自己可以玩得此瘋狂。跟著熟悉地形的兩個孩子,他們一同玩
過滑草、山野訓練式的繩索攀爬,將體力發洩得淋漓盡致;最可怕的是空中飛索,由
這頭坐著原始的草繩編織座椅,拉著繩索飛往那一頭,讓頭一次嘗試的他冒出一身冷
汗。
   宮縭優自然也參與了他們的活動,還好她今天穿著棉紗質料的長褲,行動起來並
沒有太大的問題;不過她那身白,很快地便變成「灰白」,另有一番原始的情趣。
   蕩過空中飛索,他在另一頭接過一個接一個蕩過來的孩子,最後才輪到宮縭優;
只見她坐在那張草繩座椅上,掙扎著該不該隨著他們蕩過去。
   「****怎麼還不過來?」眼見她後面已經有別的遊客在排隊了,佟兆頫忍不住問
著站在一旁的兒女。
   宮詠聖笑嘻嘻地回道:「以前媽都是『參觀者』,今天她是頭一次坐在那上頭。

   擦了擦額上的汗粒,宮詠誕也答話了。「我想媽是沒膽子過來了。」
   「是嗎?」佟兆頫笑了下,扯開嗓子往另一頭喊道:「快過來,後面有人在排隊
了,別讓人等太久。」當心人家耐心不夠,直接把她「推」下去。
   「我我我……」宮縭優慘白著一張臉,即使剛才已經玩過許多繩索器材練過膽,
但她還是沒辦法克服心裡的懼意,感覺腳底涼颼颼的,即使下面有網狀的安全設施。
「我不敢吶──」她聲如蚊蚋,搞不清是說給對方那頭的他聽,還是說給自己聽?
   「別慌。」佟兆頫拍著手,舉了舉自己粗壯的手臂。「過來,我會接著你。」
   她抓著繩索的手心直冒汗呢!「我、我……」
   「來啊!相信我,你辦得到的!」他沒注意一雙兒女已經在他背後下注了,賭他
們的膽小老媽敢不敢相信老爸的話,由那頭蕩到這頭來?
   倉皇地回頭看了一眼,宮縭優發現身後的隊伍越來越長,且已有人露出不耐的神
色;她深吸口氣,定定地看了對岸的佟兆頫一眼。「你……你要接住我哦!」天!她
的聲音都在發抖了。
   「來啊,我保證一定會接住……嗯!」他的話來不及說完,因為她已經閉上眼、
咬著牙蕩了過來,而飛行的速度很快,馬上就「飛掠」到他面前,他伸手穩住她的繩
素,結結實實將她攬進懷裡。
   「嘖!可惜」宮詠聖啐了聲,老媽這一蕩,蕩掉了他五十元的零用錢。
   「Yes!」宮詠誕可樂了,她平白賺了五十塊。「你看吧,我就說『愛情的力量
真偉大』!」
   感覺宮縭優的肩膀還控制不住地發顫,佟兆頫好笑地拍了拍她的背,覺得她像個
小女孩般需要他的力量來平復緊張。「好了,我說你做得到的,你看,你真勇敢!」
他不吝稱讚她小得可憐的鼠膽。
   「我真的做到了?」她想說的其實是好可怕,但逞強的性格不容她在他面前示弱

   「嗯。」將她汗濕的發撥到耳後,露出她紅得嬌艷的臉蛋。「有了這次的歷練,
下次你就不怕了。」
   怯怯地回頭再看一眼別人乘坐飛索的「英姿」,她的雙腿仍感無力地微微發軟。
「嗯……」拉緊他的襯衫,她幾乎癱瘓了。
   她不敢放開他的支撐,緊緊倚偎在他懷裡,感覺說不出口的安全感包圍著她,讓
她想就此依靠一輩子……
   「咳咳!」兩情正繾綣,結果一個不識相的咳嗽聲打斷了他們的「溫存」,並很
不給情面地撥了盆冷水下來。「老爸、老媽,我實在很不想打擾你們,可是我不得不
說句實話,這裡──確實不是個談情說愛的好地方。」他們差點沒成了動物園裡的無
尾熊,讓人排隊「參觀」呢!
   佟兆頫和宮縭優這才微微擡起頭,發現一堆玩飛索的人都帶著好笑的表情,看著
他們緊緊摟在一起,幾個女孩子還掩嘴直偷笑呢!
   於是他們火速地分開彼此,像對方身上有登革熱病源似地分得好開,兩人臉上都
泛著難以言喻的紅潮。
   宮詠聖和宮詠誕兩人相互使個眼色,兄妹倆笑得像吃糖的螞蟻。
   雖然進展不大,但結果還算令人滿意,成功!
             ※     ※     ※
   接下來的日子似乎不再那麼難過了。自從森林遊樂區一遊之後,佟兆頫和宮縭優
漸漸能享受兩人獨處的時光,偶爾共享一段溫馨空閒的下午茶時光,偶爾相約到附近
的公園散步──在他們都沒有工作羈絆的時刻。
   但日子不是一直都能這麼悠閒的,尤其在長輩介入之後。
   入秋後的一個午後,涼涼的秋風帶著一絲潮濕的水氣,輕輕地吹拂過大地,也帶
起一陣無名的「龍捲風」。
   將翻譯的稿件做個記號,宮縭優伸伸懶腰,正想稍做休息並泡杯花茶來放鬆精神
時,門鈴陡地大響;她放下滾燙的開水,匆匆跑去開門。
   「爸!?」一見年邁的父親站在門口,宮縭優很難不驚訝。「你、怎麼有空來?

   「幹麼?不歡迎我?」老人家板著一張臉,看起來不是很高興。
   「怎麼會?」接過父親手上的行李袋,她微皺起眉心。「先進來坐。爸,你要到
哪兒去嗎?度假,還是旅遊?」雖然未曾聽說,但行李袋有點沉重,她很難不起疑心

   拄著枴杖進到屋裡,宮元勝可有可無地應道:「沒有啊。」
   她放下行李袋,將父親安置在沙發裡。「我正要泡茶,你要不要也來一杯?」
   「我可不要什麼花茶,那是女人家才喝的東西。」宮元勝嘟嘟囔囔地,一字不漏
地傳進宮縭優耳裡。
   「知道了。」她知道父親一向只喝烏龍茶,還好家裡有存放一些茶葉,她一向收
藏得很好,不至於有走味現象。
   再由廚房走出來時,她的手上多了一個托盤,上面有兩壺茶,一壺是她的花茶,
另一壺則是宮元勝的烏龍茶。
   「爸,喝茶。」恭敬地將茶端到父親面前,她還介意那個行李袋。「你說沒有要
去哪裡,那你帶行李做什麼?」她估計,裡面至少有三到五天的換洗衣物,著實不相
信父親不打算出遊。
   慢條斯理地喝了口烏龍茶,宮元勝才溫吞地回答。「老李說他兒子要娶媳婦了,
他要請幾天假休息,所以我就到你這裡來住幾天,可以吧?」老李是他的管家,自從
老伴走了以後,宮縭優便僱用老李來照顧他的起居,已經有好些年了。
   「喔,我怎麼沒聽老李說過?」她的直覺反應是老李太過客氣。「我要是沒聽你
提起,萬一沒包禮金,不是對老李太失禮了嗎?」
   「他就是怕你包紅包,才不肯告訴你。」老李是個老實頭,怎好意思向僱主開口

   「是喔?」她聳聳肩,沒多細想。「好啊,反正客房……」客房?客房!?糟了
!客房現在是佟兆頫在住啊!
   「客房?客房怎麼了?」偷覷女兒一眼,宮元勝淡淡地問了句。
   「沒、沒有……」
   「我聽說詠聖、詠誕的爸爸回來了?」落井下石般,宮元勝再補一句。
   宮縭優狠狠抽了口涼氣,端起茶杯啜飲以掩心虛,不料卻灌飲過猛,反致被茶水
沖上鼻腔,猛烈嗆咳了起來。
   「你這是做什麼?」宮元勝不動如山,只是淺淺地歎了口氣。「雖然我以前反對
,但不表示我現在還反對。」他又喝了口茶,相較於宮縭優的緊張與無措,兩人的情
緒有如天壤之別。
   「事情都過了十年,我也沒什麼好反對的了。」他頓了下。「自從****去世之後
,我想了很多;詠聖和詠誕也大了,過兩年就要上國中了,沒有父親的孩子,總是比
較容易受人欺負,不論孩子本身是否優秀……」
   宮縭優急促地換氣呼吸,她已經不再咳了,僅剩微紅的眼顯示她剛才的不適。
   「你心裡……其實還想著那個男人吧?」中國人的社會,父親跟女兒講這種貼心
話,感覺有點怪,但宮縭優的母親已經不在了,能和她講這些體己話的,也只有他這
個做父親的人了。
   「爸……」其實她也說不上來,自己現在對佟兆頫有什麼想法,只是有他在,感
覺……較為心安。
   「別急著否認。」宮元勝舉起手,阻止她說出任何言不由衷的話。「如果你不是
還想著他,你不會十年來都不想組成家庭;就我所知,對你有意的男人不乏其人是吧
?」
   她緘默不語。她的確有過機會,但她選擇以孩子為主,也以孩子的感受為最主要
的考量;所以,其實她並不是特別的為了等他而停留……只能說,在不知不覺中,就
這麼過了十年。
   大概就是這樣,她不是特地為他而停留……
   「讓我看看他吧!」不忍心再逼迫女兒承認心意,他老了,只想一家團聚,畢竟
兒孫自有兒孫福;他和妻子的干涉,讓女兒虛度了十年的青春,他不會犯地再固執下
去,否則女兒的春天何時才會來臨?「讓我看他值不值得託付。」
   兩壺茶靜靜地冒著白煙,伴陪著父女倆的無語,它們似乎印證了時間的流動,直
到煙霧不再──
             ※     ※     ※
   傍晚時分,宮詠聖和宮詠誕在佟兆頫的接送下回到家,一見到宮元勝便親熱地和
他摟摟抱抱,讓佟兆頫心頭有點淡淡的吃味。
   「幹麼?看你整個晚上都悶悶的。」吃過晚飯,宮縭優將碗盤收進房,看佟兆頫
滿手洗碗精,捧著一個碗微微怔忡。「發生了什麼事嗎?」
   「嗯?」他用甩頭,委屈地看著她美麗的臉龐。「沒有啊,只是……」他的眼光
越過她,不由自主地往客廳瞟去。
   「只是?」她挑挑秀眉,對他的反應感到好笑。「你吃我爸的醋啊?」
   「哎──」他歎了口氣,將滿是泡沫的碗放到另一個洗碗槽裡;這裡的洗碗槽是
一大一小的格式,大的用來洗碗,小的正好沖淨及晾乾,這種設計挺實用,因為方便
。「我是不是太『慾求不滿』了點?」
   他其實很清楚孩子們對他的存在,已經發揮最大的「禮遇」,他實在不應該再要
求太多;只不過他還沒過夠做父親的乾癮,就出現一個「阿公」來跟他搶鋒頭,讓他
很難不若有所失。
   宮縭優啞然失笑,穿上圍裙開始沖淨碗盤上的泡沫。「什麼嘛!什麼比喻?」萬
一傳了出去,可要笑別人大牙呢!
   輕吐口氣,他陡地問了個牛頭不對馬嘴的問題。「小優,你母親走幾年了?」
   「嗯?」她愣了下,沒料到他會問這個。「四年了吧,怎麼了?」久得她已逐漸
忘記那個傷痛,卻忘不了母親臨終前依舊對她無法釋懷的失望。
   「四年來,你爸爸就一個人住啊?」他不知道在想什麼,一個碗、一個碗地遞給
她。
   自從他搬到這裡來之後,他認為不該茶來伸手、飯來張口,所以堅持與她分攤家
事;由他負責拖地和洗碗,三不五時,她會進來幫他一超洗碗,譬如說像現在。
   「是啊,不過管家老李也住在他那裡,算是有個伴吧?」因為他們剛由國外回來
時,詠聖和詠誕都還小,父親又怕吵,所以協議分開住比較好。
   佟兆頫安靜了好一會兒。「你看……把他接過來一起住,好不好?」
   「咦?」宮縭優不意他會有這種想法,畢竟他不是剛剛還對她老爸的出現感到吃
味嗎?「怎麼突然……」
   「也不能說突然啦。」他將手上的泡沫沖乾淨,轉到她另一邊拿起抹布擦碗盤。
「其實我是由我爺爺奶奶帶大的,我想,沒有親人在身邊,他或許會感到寂寞。」
   宮縭優不記得自己聽他提起過這些,倒是微微感到詫異。「你是……那你爸媽呢
?」她當年一直以為他也同自己一般,也有個健全的家庭,畢竟他是如此樂觀而開朗

   「我爺爺說他們去了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那是個他到不了的地方。「我想,
他們或許是失蹤了,或許死了,反正我從來沒見過他們。」而他也習慣了,學會不再
去想那些惱人的問題。
   「唔……」她低吟了聲。「現在呢?你的爺爺奶奶?」
   「去跟****媽做鄰居了。」早在他到德國之前,他們便相繼離他而去,他也才能
走得如此毫無牽掛。「你覺得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他變換話題的速度太快,她有點跟不上。
   「把你爸爸接來一起住的事啊。」他老調重彈。
   宮縭優神色複雜地看他一眼。「你覺得……他會同意嗎?」就她記憶所及,父親
一直是嚴肅而難以親近的,她不確定佟兆頫的論調是否成立。
   「誰知道,我又不是他。」他聳聳肩,調侃地看她一眼。「嘿,他是你爸爸,你
該比我還瞭解他才是。」
   她是有口難辯。「事實上,我……」
   「我知道你一時很難決定。」放下擦乾的碗盤,他拍拍她的肩。「中國人的社會
是這樣的,一般而言,子女都和父親的距離較遠;試試看,我想他剛開始會推拒,但
沒有人會不想享受天倫之樂,我就是最好的例證,嗯?」
   凝著他似笑非笑的表情,她轉身看向客廳,見到父親那蒼老的臉龐,一時竟失神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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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宮縭優一直在思索著佟兆頫給她的提議,直到洗完澡準備就寢了,她還在想著到
底要怎麼跟父親開口比較好?
   當她陷入苦思,門上突然傳來輕淺的敲門聲,硬是打斷她的思緒,令她困擾地蹙
起眉;雖然不是很情願,但她仍然起身開了門──
   「你……」看到門外的面孔,她的心提上喉頭,陡地喉間一陣乾澀,更令她深感
無措。「你、你怎麼還沒睡?」
   「我沒地方睡啊!」苦著臉,他比她還想哭。「我的床位被你老爸佔了,他又不
讓我睡地板,我抱著一個枕頭要出來時,他還特地警告我,書房是看書工作的地方,
不能拿來睡覺,我、我當然只有來找你了。」
   宮縭優只能以「張口結舌」來回答他。對了,她一直不斷在想如何能讓爸爸答應
搬進來的事,卻忘了為他準備房間,所以他才會去客房,但……
   「我爸他……他真的這麼說?」這怎麼可能?
   「拜託!我騙你幹麼?」他的臉皺得像顆苦瓜,都快可以擠出苦瓜汁來了。「現
在這個時間大家都該睡了吧?我不會無聊到這時候跟你開這種玩笑,畢竟我明天還有
工作得做啊!」明天十點,他有個節目要錄影,以他的習慣,會到現場稍作探看。
   「那……怎麼辦?」她會如此驚訝其實是有原因的。宮元勝是個物理學者,在家
中的書房兼研究室裡,一窩三五天是家常便飯,理所當然的,研究室書房成了他的第
二個臥室,如今他竟不准佟兆頫睡書房?真是奇怪!「不然……不然你到我房裡……

   「你是說,我能跟你一起睡?」他的眼亮了起來,之前疲睏的神態一掃而空。
   「想得美!」她的臉迅速潮紅起來,羞窘地狠瞪他一眼。「你打地舖!」
   「啊──」剛衝上雲端的心情急俯而下,像坐高速升降梯似的,佟兆頫不很情願
地垂下肩,神情較剛出現時還要沮喪。
   宮縭優又好氣又好笑,倚著房門指了指客廳的沙發。「要不要隨便你,給你另外
一個選擇,沙發、地舖,你自己選一個。」
   佟兆頫哀怨地睞了眼沙發,那張沙發哪容得下他的身長?如果他選擇柔軟的沙發
,那麼他的腿勢必得掛在沙發外,那多不舒服,明天肯定要腰酸背痛的!
   「怎麼樣?」她兩手環胸,好整以暇地「任君選擇」。
   「哼!你以為我有這麼笨嗎?」他擡高下顎,訕訕地越過她走入房裡,屬於她身
上的馨香立即撲鼻而來。「嗯──好香啊。」
   宮縭優的心又狂跳了一下,她拍拍發燙的臉,阻止自己胡思亂想。「喂,先說好
,不准你亂……」
   「亂來?」長臂一伸,她在毫無所覺之下讓他攬入懷中,他故意靠她靠得好近,
近得幾乎聽得見她的鼻息。「怎麼樣才算亂來?」
   這女人就是這樣,他們什麼都做過了,甚至連孩子都生了,一家人也團聚了好些
時日,她還不讓他越雷池一步,怎不教人氣餒?
   「佟兆頫!」她羞惱地伸手轉開他的臉,硬是不讓他看見自己赧紅的臉。「你再
這樣,我就讓你去睡沙發!」
   「嘿,我都登堂入室了,你現在才趕我不是太遲了嗎?」他耍無賴,見她一臉無
措得快「自焚」了,不得不好心地放她一馬。「好啦、好啦,你到底要我睡哪兒,總
不能讓我睡那塊羊毛地毯吧?」他可是對羊毛過敏的,如果真睡在那上頭,只怕一整
晚都要噴嚏打不停了。
   宮縭優神經緊繃地由櫃子裡拿出備用的被子,細心地在地毯上舖上一層,上面再
蓋上一層被子,才指了指舖好的那塊範圍,示意他睡在那上頭。
   佟兆頫翻翻白眼,無奈地將手上的枕頭丟到被子上,然後像龜爬似地「爬」到他
的床舖。瞧這女人戒心多重?她根本將他安排在整個房間裡,離她的床最遠的位置!

  直到他在她舖好的位置「就定位」,她才將燈關掉,只留下兩人之間矮幾上昏黃
的小燈;她遲疑地看了下他躺好的身影,然後緩緩地回到床上躺好,閉上眼準備入睡
……
   「小優。」
   他突如其來的叫喚,令她全身緊繃了起來,雙眼驚恐地瞠大,小手本能地揪住薄
被。「什、什麼事?」
   「沒什麼,我只是想提醒你一個事實,以一個二十八歲的女人、兩個孩子的媽而
言,你的睡衣實在幼稚得過火。」
             ※     ※     ※
   有人規定二十八歲的女人,不能穿印???趴趴熊的睡衣嗎?兩個孩子的媽又怎樣?
她就是覺得棉質的長睡衣穿起來很舒服嘛!
   帶著點賭氣的意味,宮縭優隔天特地到百貨公司閒逛,就為了買一套讓佟兆頫覺
得「不幼稚」的睡衣;沒想到這一逛卻逛出她的購物慾,一連為父親和孩子們買了好
多衣服和日常用品,連「他」都沒漏掉。
   當然在挑選屬於佟兆頫的物件時,她的心情是沮喪且懊惱的。她幹麼為那個口無
遮攔的臭男人買休閒鞋?她又幹麼「歹目」地看上那件帥氣的男性麂皮背心?他穿起
來好不好看干她屁事?可是……
   可是她就是忍不住地刷卡付帳,真是沒用到了極點!
   「縭優?這不是縭優嗎?」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令她驀然一震。完了?她沒想到會在公共場合遇
到認識她的人,畢竟她已經很久沒露面了……她帶點驚慌地回頭看向喚她的人。
   一個斯文的男人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隱在鏡片後面的明眸稍嫌晶亮了些。「真
的是你!?好巧,我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你。」
   「常……常鈺?」她瞇起眼,在腦海裡翻找男人的印象,想起對方的名字。
   「對,是我,侯常鈺。」侯常鈺顯然很高興宮縭優還認得他,他愉快地揚高嘴角
,毫不吝嗇地表達自己的欣喜。「你一個人逛百貨公司啊?怎麼沒找人陪你一起?」

  「呃,我……我覺得,自己一個人也不錯;」扯開艱澀的笑,她只想快點回家。
   侯常鈺是她以前經紀公司裡的企劃,公司裡所有明星人氣的推展、廣告,全由公
司團隊慎重規劃,而他,就是企劃團隊裡的一員。
   他們曾有段時間相互合作,所以對他,她並不很陌生,只是很久沒見了,感覺很
是生疏,這令她不安。
   「是嗎?」侯常鈺不置可否地一笑,指了指百貨公司裡附設的Coffee
Shop。「我們一起去喝杯咖啡、敘敘舊如何?」
   宮縭優很討厭自己不擅拒絕別人的弱點,所以她怪不得別人,在已經坐在Coffee
Shop裡的當下。
   「你這幾年都到哪兒去了?」撕開奶精球,侯常鈺狀似不經意地問起。「大家都
沒你的消息,你過得還好嗎?」
   「還、還好。」事實上,她很喜歡目前的生活,安穩、平靜、一家人愉快地生活
在一起,她感覺自己別無所求。「也沒到哪兒去,跟平常人過的日子沒什麼不同。」

  侯常鈺不著痕跡地偷瞧她美麗的容顏。歲月待她不薄,並沒有在她臉上刻畫出任
何不該有的皺摺,卻添加了她成熟嫵媚的女人味,著實令人心動不已。
   「不打算復出嗎?」演藝圈的生活新鮮刺激,而且以她的知名度,要賺進大筆錢
財並非難事,她真的甘願過那種平淡的日子嗎?「雖然你息影很久了,但要復出並…
…」
   「常鈺。」她平靜地望著他,態度嚴肅而認真。「謝謝你的好意。我若是有任何
再復出的念頭,絕對不會是在那麼久之後的現在,所以我不會再考慮了。」
   侯常鈺頓了下,啜了口咖啡後微歎口氣。「看來我再多說也沒什麼意義了。」
   「很高興你能明白我的心意。」這讓她的心情好多了。
   「我看你好像買了很多東西,怎麼,現在跟家人一起住嗎?」他還記得,以前為
了工作方便,她是自己一個人住在租賃的套房,偶爾才回家和父母相聚。
   「欸。」她避重就輕地回答。
   接下來是一陣天南地北地閒聊,侯常鈺在咖啡即將見底之際,終於鼓起勇氣問道
:「縭優,你……現在還單身嗎?」
   「嗯?」這個問題……很難回答欺。雖然她是未婚,偏偏有了兩個十歲大的孩子
,可這又不能讓他這種還在傳播界「混」的人知道,真教她為難。「呃……是、是啊
。」
   侯常鈺顯然鬆了口氣,語氣也不免輕鬆了起來。「那你留個電話給我,改天有空
約你吃飯。」
   「啊?」宮縭優傻眼了,怎麼他對自己也有那種「意思」?
   所謂不經一事、不長一智。從小到大,不曉得多少男人向她提過類似的請求,所
以她不會蠢得不曉得對方的意圖,但她……對侯常鈺還是沒感覺啊!
   而且現在她怕死了「神通廣大」的傳播界,萬一她的「秘密」被發現了,天曉得
到時候會被記者們的「生花妙筆」渲染得多可怖又難聽?
   「家裡電話還是手機都可以。」侯常鈺以為她沒聽清楚,不厭其煩地重複一次。
   「我、我沒有手機……」宮縭優低下頭,感覺心虛。
   侯常鈺聽清楚了,他笑了。「沒關係,家裡的電話也可以。」
   「家裡……家裡……」家裡的電話她是背得滾瓜爛熟,問題是,她不想給啊!正
當她煩惱地不知該如何推拒時,包包裹有鈴聲響了起來。
   不假思索地她翻找出皮包裹的行動電話,按下接聽鍵後接聽。
   「喂……」頭一擡,看到侯常鈺愀然變色的臉,感覺拿著手機的掌心在發燙,霎
時頭皮一緊,不得不扯開僵硬的嘴角對他傻笑──
   嗚──怎麼會這樣啦!
             ※     ※     ※
   宮縭優嘟著一張嘴,翹起來的弧度都可以練「外丹功」了。
   「奇怪了,你到底在生什麼氣?」穩當地握著方向盤,佟兆頫問得好生無辜。
   因為今天早上他要出門前,發覺宮縭優也準備出門採購,所以他便繞了下路送她
到世貿商圈,然後才驅車去攝影棚。
   就因如此,他在下了工後,理所當然地撥電話給她,好確定她回家了沒?如果沒
有,他還可以順道載她回去,沒想到這一撥電話就撥出她滿肚子氣,簡直莫名其妙!

  「我哪有在生氣?」她嘴硬,卻不承認是因為他那通「不長眼」的電話之故,她
不得不基於歉疚,留下手機號碼給侯常鈺。
   不管了?以後要是發生什麼討厭的事,都讓他去收尾好了,誰教他要闖出這個禍
!?
   「還說沒有?」斜睨她翹得老高的嘴角,他說服不了自己「臣服」於她的謊言之
下。「別告訴我,你高興的時候就是這個表情。」他調侃道。
   他自以為幽默的冷笑話,讓宮縭優更惱了。「我當然高興啊?女人最愛買東西了
,我買了這麼多東西,實在是『快樂得不得了──』。」她皮笑肉不笑地來段「小曲
」。
   「對了,你到底買了什麼東西?大包小包的,只差沒把整家百貨公司給包了。」
他不記得家裡有缺什麼東西,那麼,她到底都買了些什麼?
   「要你管!」該死的笨蛋!氣死人了!回去之後,為他買的東西全打包送到「慈
濟功德會」,就算積陰德也此給他用來得好!
   「嘿,火氣別這麼大嘛!」將車開進停車坪裡,他陡地想起一個可能。「你大姨
媽來啦?」聽說女人「那種時候」比較容易情緒失控是吧?
   「來……來你的大頭啦!」她氣壞了,等不及他將車停好,便火大地拉開車門「
跳車」。「該死!」末了,還很沒氣質地低咒一聲,並踢車門一腳洩憤。
   「小──」他嚇一大跳,連忙用力踩下煞車,卻來不及攔截她的衝動,只能對著
她氣呼呼的背影搖頭歎息,然後認命地打開後車廂,將那些大包小包的「雜物」扛進
屋裡。「什麼嘛,那麼粗魯……」
   一進門,兩個孩子便爭先恐後地往他身邊擠。「哇──爸,你買什麼東西買那麼
多?」一人分走一部份的袋子,拎到客廳裡迫下及待地「分贓」起來。
   「縭優是怎麼了?一張臉臭得跟榴褳一樣。」宮元勝由他手上僅剩的兩個紙袋再
接走一袋,也擠到外孫身邊去與他們分享「拆禮物」的喜悅。
   佟兆頫摸著鼻子走到祖孫三人身邊,選了塊還算空曠的地板坐了下來。「不知道
,她什麼都不說。」他到現在還想不透啊!
   「咦?誰的腳這麼大?」宮詠誕拿出一雙藍白相間的男性休閒鞋,比了比自己的
腳丫子,不合,再換一隻……咦?也不是外公的,那……啊哈!找到「兇手」了!「
爸,是你的休閒鞋欸!好帥喔!」
   「這裡還有欸!」宮詠聖不滿地叫嚷起來,舉高手上的麂皮背心。「這麼大件肯
定不是我的,給外公穿又太年輕了點,老爸,老媽對你很偏心哦──」
   「呃……」佟兆頫有些不好意思,眼尖地發現好些套男女童的衣服,還有宮元勝
的菸斗、襪子、圍巾,忙轉移眼前的祖孫們投給自己過度的關注。「你們也有啊,瞧
瞧,多好看的衣服啊……」
   「喲──老爸害羞嘍──」宮詠聖和宮詠誕兩人笑著推來推去,兩兄妹逗趣地擠
眉弄眼,惹得佟兆頫更不自在,也讓宮元勝忍不住笑開了。
   「我不知道你哪裡惹得縭優不高興。」宮元勝摸了摸嘴角的白鬍子,卻掩不住他
深陷的笑紋。「不過女人嘛……」
   「哄鬨她就沒事了,對吧?」佟兆頫和宮詠聖異口同聲地接腔,讓所有人笑得肚
子都疼了。
   「拜託,你們還真搞笑欸!不過啊,我看老媽這次氣得不輕,老爸,你就『自求
多福??嘍!」宮詠誕笑嘻嘻地抱起屬於她的「戰利品」,涼涼地潑了他們一盆冷水,
然後高高興興地回房了。
   「哎──」佟兆頫一直等到她進了房間,才興闌珊地垂下肩。
   宮元勝看了他一眼,淡淡地示意外孫。「詠聖,進房去。」
   「喔。」宮詠聖約莫知道外公可能有Men's
Talk要跟老爸說,所以乖乖地抱著老媽買給他的東西進房了。
   「伯父?」佟兆頫也察覺宮元勝的意圖,輕輕地喚了句。
   「縭優是個溫順的女陔,我很少見她發這麼大的脾氣;就我記憶所及,她只有兩
次如此毫不遮掩地在我面前橫眉豎目。」順了順鬍子,宮元勝的眼滲入興味。「不過
挺有趣的是,這兩次都是為了你。」
   「為了我?」佟兆頫指著自己的鼻子,感到莫名其妙。
   「嗯。」把玩著女兒買給他的菸鬥,宮元勝瞳底有淡淡的滿足。「頭一回,為的
是她未婚懷孕,我和她媽媽要她把孩子拿掉,而她不肯,跟我們發了好大一頓脾氣;
第二回,就是今天。」
   「把孩子拿掉……」佟兆頫的心臟微微凝縮,不安地看了眼孩子們的房間。
   「過去的事,我們就別再提了,反正再提也改變不了結果。」拍拍他的肩,宮元
勝露出老者的睿智。「你打算什麼時候給我女兒一個名份?」
   「名、名份?」他的聲音都要顫抖了。「伯父,我……」
   宮元勝瞬間板起臉。「難道你不想負責?」
   「不!」他答得好急,像怕被誤會什麼似的。「我絕對沒這個意思,可是這個…
…是小優她……」
   「她不肯?」宮元勝挑起眉。
   「欸……欸。」
   看他一副喪家犬的頹喪模樣,宮元勝笑著搖頭再搖頭。
   「伯父?」眼見宮元勝笑得開心,佟兆頫無可避免地更為沮喪了。「有這麼好笑
嗎?」他可是一點都笑不出來。
   「咳……」宮元勝笑岔了氣,悶聲咳了兩聲。「我真搞不懂,當初你們是怎麼『
製造』出那兩個古靈精怪的小鬼?」
   佟兆頫窘然地紅了顴骨,看向宮元勝的眼有點哀怨。「伯父,不是說好過去的事
別再提了嗎?」哎──他怎能拆穿當初是他那美麗可人又聰慧的女兒「色誘」他呢?
只怕老人家的心臟承受不起啊!
   「好好好,別提就別提。」宮元勝記不起來自己有多久不曾笑得如此開懷了,好
像自從老伴走了之後,他就不曾開懷大笑。「不過說真的,我真的認為孩子們需要父
親,你認為呢?」
   「我也是這麼想。」而且是很想、很想!
   「得加把勁兒啊,小子。」他可是很看好這個男人,以他身為男人的眼光,這種
女婿他還算滿意。「你應該知道縭優的條件不差,即使她帶著兩個拖油瓶。」
   「噢……」佟兆頫懊惱地哀嚎了聲。「別再說了,伯父,我已經夠沒信心的了!

   「傻瓜,孩子就是你的籌碼,何況他們還都站在你這邊,」他是老了,但並不糊
塗,還看得出兩個外孫在玩什麼把戲。「有他們幫襯你,你的勝算應該很大。」
   「伯父?」畦咧!這老阿伯怎麼知道他佔了天大的優勢!?吁難不成他未卜先知

   拿起菸斗和襪子、圍巾,宮元勝也想回房休息了。「加油啊,小子,我等著你叫
我岳父咧!」然後慢條斯理地步上往二樓的扶梯。
   佟兆頫忍不住雙眼一泡淚。他何德何能,得到大部份人的支持;但問題是,那個
女主角就是不點頭,他該怎麼做,才能讓那顆頑石點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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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後來證明,女人的憤怒是非常可怕的。宮縭優氣得整個晚上都不跟佟兆頫說話,
儘管她所有家人都不斷為他製造話題。
   等到所有人都回房了,佟兆頫還掙扎著該如何回房面對她。他百無聊賴地拿著電
視遙控器轉來轉去,不管電視節目再好看,全都入不了他的眼,因為他太瞭解電視的
製作過程,那些節目對他一點吸引力都沒有。
   關掉電視,他微歎口氣,腳不經意地踏到某樣東西,這才發現下午回來後,最後
掛在他手上的那個紙袋,還乖乖地躺在沙發底下,想必是大夥兒在客廳裡走來走去之
後,不小心踢到沙發下的,難怪沒被人發現。
   不過小優到底去逛百貨公司幹麼?買了半天,也沒買到屬於她的半樣東……欸?
這軟軟的質料是什麼?
   他將那軟軟柔柔的「東西」由紙袋裡撈出來一看──哇塞!是件超性感的睡衣欸

   赭紅色的絲質布料配上側邊深紫色的鏤空蕾絲,細細的肩帶精巧地牽連著睡衣本
體,真教人看了慾火賁張……等等,她買這件睡衣幹麼?
   莫不是她有了約會的對象,所以買了這件性感的蕾絲睡衣?那可奇了,他沒看見
有男人在她身邊打轉吶,何況她根本看不上高各爾和隔壁的趙耀敬,那麼到底是誰?

  他心頭漾起一抹很難形容的鬱塞,有點苦、有點澀、有點酸,還有一點不是味道
。也難怪啦,既是又苦又澀又酸,當然不會是好味道。
   悶悶地拎著紙袋往宮縭優的房間走,他全然忘了剛才自己所苦惱的麻煩──如何
跟她面對面。
   他現在有新的苦惱,就是──到底「那個男人」是誰?
   推開房門,正巧見她由洗手間裡走了出來,下識意將那個紙袋藏在身後,他不甚
在意地瞥見她身上的趴趴熊睡衣──欸?她……
   啊哈!他想起來了!原來他就是「那個男人」!
   忿忿地對他的傻笑視而不見,宮縭優越過他往床邊移動,爬上床後就將被子往臉
上一蓋,眼不見為淨!
   藏在身後的紙袋更拎緊了些,佟兆頫非常「好心」地提醒。「小優,你是不是忘
了什麼?」
   不動。
   他明知她還沒睡,只是故意不理他,畢竟沒人有「一秒鐘入睡法」的能耐;換個
方式看看。「小優,伯父和詠聖、詠誕都很喜歡你為他們買的衣服和用品。」
   還是不動。
   「當然,我也很喜歡你買給我的『禮物』。」特意強調「禮物」二字,看她會不
會有所反彈?
   仍舊不動如山。
   佟兆頫有點急了。她該不會就這樣裝睡,裝到後來真的睡著了吧?「不過小優,
你好像忘了屬於『你、自、己、的、東、西』。」這下子,他就不信她還睡得著!
   果不其然,宮縭優瞬間掀開被子,還因動作過大、過快而弄亂了才剛梳好的髮絲
,頂著一頭亂髮狼狽地跳了起來。「還給我!」
   「什麼東西?」要裝誰不會裝?既然她會裝睡,那麼他就會裝傻。
   「那個……那個……我的東西!」天!她從沒一刻像現在這般希望自己的願望能
立即實現──她希望他沒有卑鄙地偷看到她買的睡衣!
   「我沒有拿你的東西啊。」他的表情何其無辜,讓她幾乎就要相信了他的謊言。
   但他的手為什麼一直藏在身後?她很快發現自己上當了,當場便脹紅了臉。「有
,一個紙袋,裡面裝了我的東西!」
   「紙袋?」他還在裝,讓她恨得牙癢癢。「裡面裝了什麼?」他問。
   「你管我!?」開什麼玩笑!她怎能承認自己會無知到為了他一句批判,就傻呼
呼地跑去買一件性感睡衣?「快還給我?」
   「欸欸,小姐。」他吊兒郎當的耍無賴。「你知不知道規矩啊?失物招領是要先
確認遭人撿拾的物品真正屬於你,才能讓你拿回去,你這樣連紙袋裡的內容物都說不
清楚,耍我怎麼能確定這東西是你的?」
   「佟兆頫,你夠了喔!」她火了、惱了,想繞到他身後去搶那個紙袋。「拿來!

   「不行!」她搶,他就躲,哪那麼容易讓她得手?「你得先說裡面裝了什麼……

   兩個人開始像小孩子玩躲貓貓般,她往右抓、他便往左閃,她往左撈、他便往右
躲,就這麼上下左右的「上衝下洗、左搓右揉」,硬是讓她快搶到手,偏又次次差那
麼一點點距離而功虧一簣,將她的情緒逼到最高點。
   「該死的你!叫你還給我聽到沒有!?」她??惱地不肯放棄,不斷地企圖由他手
中搶回那個「令人臉紅的秘密」。
   仗著身高上的優勢,佟兆頫將紙袋拎得老高,還不怕死地在口頭上挑釁她的耐心
。「來啊,來搶啊,搶得到就給你……哇──」
   兩個人就這麼你推我擠,一個收勢不住,啪啪踉蹌地跌到床上,造成床板微幅動
盪、發出嘎吱的哀嚎,兩人以極為曖昧的姿勢,女上男下地互疊在一起。
   「可惡!」宮縭優全然沒注意到此刻的姿勢有多「不雅」,她伸直手臂,趁著他
不注意的當口,搶到他高舉在枕頭上的紙袋。「哈!我還是搶到了吧?」她得意地笑
了。
   佟兆頫微瞇起眼,大掌不著痕跡地圈住她的腰肢,猛地將她抱得更緊。
   「你……」直到此時,她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得不償失」,忙不迭地推拒他
的肩臂,卻不僅掙不開他的鐵臂,還幾乎讓他抱得差點喘不過氣來。「你做什麼?放
開我──」推的不行是吧?行,她用捶的總行了吧!?
   「嗯!」雖然她的拳頭對他構不成什麼「傷害」,他仍像徵性地悶哼幾聲以博取
同情。「該死的女人,你不會輕一點吶!」
   「痛嗎?怕痛就放開我……」她還在掙扎,就像被捕獸器抓住的小兔子,一點都
不放棄求生的機會。
   惡意地直往她臉上吹氣,在她睜不開眼的混亂之中,他問了幾乎令她尖叫的問題
。「女人,告訴我,你為了誰買性感睡衣?」
   宮縭優狠狠地抽了口氣,完全不用經過大腦反射,俏臉迅速變得火紅。「誰……
誰買那種東西!?」該死的傢伙,他竟然「偷看」!
   「沒有嗎?」大掌懲罰性地拍了下她渾圓的屁股,惹得她輕喘一聲。「那你幹麼
急著搶回紙袋?」
   「我……」她又羞又氣,以手臂抵住他的鎖骨不讓他靠近。「我、我買的東西…
…當然得要回來!」
   「承認吧。」他勸誘著,大掌若有似無地在她身上遊移起來。「承認你是為了誘
惑我,才買那麼惹火的睡衣。」
   宮縭優的臉上一陣白一陣紅,變化得比多變的氣候還快。「見鬼了!我才不會做
那種事!」
   他低低地笑了。「不會嗎?那我們的孩子怎麼來的?」既然她忘了十年前的風流
帳,那麼他絕對不介意提醒她。
   轟──地一聲,她快無地自容了!
   「可惡的傢伙。」她羞惱得聲音都發顫了。「休想在口頭上佔我便宜,我不再是
任人欺負的小女生了……」她不安份地再次開始掙扎,不斷地扭動身軀,就為了掙脫
他的箝制。
   「嘶──」霍地,他狠抽口氣,臉上的表情猙獰了起來。「該死的你,別再亂動
了!」他已經要命地起了「反應」,她再這樣扭下去還得了!?
   「那你放開我啊!」她的「經驗」著實少得可憐,全然不曉得自己的「行為」,
已經嚴重挑起他男性的慾望,還懵懂地以為自己的抗拒收到成效,更加「賣力」地扭
動。
   「噢……」他痛苦地淺吟一聲,陡地一個翻身,迅速將她翻倒在床,雙手擒住她
的手腕,整個龐大的身軀緊緊壓在她的嬌胴上。「女人,你自找的!」
   宮縭優還弄不清楚發生什麼事,驀然一個黑影壓了下來,她微啟的唇立刻被堵住
了,嚇得她瞠大美眸,連怎麼呼吸都忘了……
   佟兆頫狂鷙地銜住她的紅唇,熱辣的舌趁著她來不及反應的當口,硬是溜進她甜
蜜的檀口與她嬉戲,輕觸的、舔吮的、激烈且不容閃躲地糾纏她甜美的丁香,直到她
無力反抗,虛軟地癱在他身下。
   折磨一個男人最殘忍的方式,就是讓他禁慾。自從和她重聚以來,他不曾再試圖
「獵艷」,並如柳下惠般推拒許多主動送上門的機會,為的就是不想背著她「外遇」
;而這一切,理所當然要在她身上獲得補償和滿足,他等得夠久了!
   發覺她不再抗拒,潛藏的慾念一發不可收拾,他不再滿足於單純的親吻,他貪婪
地想要更多!
   灼熱的唇開始往下遊移,舔過她圓潤的下顎、顫動的頸項,沿著她鎖骨的弧線輕
舔著、吸吮著,留下一個又一個殷紅的印記;他喜歡她身上有他留下的記號,這代表
她屬於他。
   「不……」感覺他急躁地拉高自己的睡衣下襬,她飄離的神智稍稍拉回了些;她
抓住理智的尾巴,阻止他繼續「為非作歹」。「你不能這樣……」
   「為什麼不能?」現在就算鎮壓孫猴子的五指山飛來壓住他,都不能阻止他強烈
的慾念。「這麼久以來,你都不曾有過別人,這就表示你還在等我。」
   「不是……」為何此刻的否認顯得如此虛軟?他們已經錯過一次,不能再錯過第
二次啊!「我沒有、等你……」
   「說謊。」猛力撕開她的棉質睡衣,讓她的嬌軀在他眼前完美呈現。「你看,你
的身體因為我的撫摸而亢奮──」像為了證明似的,他略嫌粗魯地搓揉她渾圓的山丘
,讓她胸前的紅花因他的撫觸而綻放。
   「啊……」生澀的她怎堪他如此輕狂,她無力阻止在身上漾開、似曾相識的激流
,卻又震驚於自己令人嬌羞的呵吟,頓時委屈地紅了眼眶。「不要……我不要你這樣
……」
   「別怕。」輕啄她濕潤的眼角,他溫柔地誘哄道。「你只是忘了我們之間的熱情
,沒關係,我會讓你想起來。」
   「我……啊!」驚覺他的指探入體內,她驚恐地攀住他的肩膀。「別……」
   「乖,我不會傷害你。」天!她緊窒得宛如處子,一點都不像生過孩子的女人!
「放輕鬆,你會喜歡的。」
   「兆,我們不該……」她好怕,好怕再次留下什麼「後遺症」。
   隱隱察覺到她的顧忌,他吮去她眼角的淚水,順道一併撫去她心口上的驚懼。「
你知道,其實我很愛小孩,你多生幾個沒關係,我想,以我的經濟狀況還養得起。」

  她破涕為笑,被他要不得的幽默感弄得啼笑皆非。「你……真的要?」眨眨眼,
眸光變得認真,更多了份慎重。
   「我要。」完全不需考慮,他的答案只有一個。「不管將來會遇到什麼難關,不
管我們會不會再孕育出新的小生命,我絕對不會再讓你重蹈以往的痛苦,相信我。」

  所有堅持彷彿因他的宣告而崩塌,她的心因此而融化。「你知道,我……已經不
再是當年的我,我、年紀大了很多……」或許不再有當年的吸引力了。
   「也更成熟了。」他微勾嘴角,為她的轉變感到驕傲。「或許你不相信,現在的
你,令我隨時都想拐你上床──」
   秋夜微涼、月色正美,蕭瑟的秋風卻帶不走滿室呢喃,而春色正濃……
             ※     ※     ※
   「奇怪了,今天老媽怎麼沒準備早餐?」
   宮詠聖巡視了餐桌一圈,不敢置信地發出疑問。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以往老媽
再忙,就算熬夜,她都會為自己和妹妹準備簡便的早餐,今天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以為老媽是7-11啊?」套上襪子,宮詠誕不置可否地說了句。「二十四小時
營業兼全年無休?不過才一天沒做早飯而已嘛!」同樣身為女性,她覺得有必要為老
媽爭取一點「自由」。
   宮詠聖望著空無一物的餐桌,眉心不覺擰了起來。「你不覺得很奇怪嗎?詠誕。

   「不會啊。」撥了撥整齊的髮辮,她並不以為意。「說不定老媽只是賴床,你自
己還不是常常賴著不起來?」
   「那不一樣!」通常都是他玩得太晚,所以早上才起不來,但老媽從來沒有這種
狀況。「不行,我還是去看看她怎麼回事好了。」
   「詠聖。」他正想往母親房間衝去,一道蒼老的聲音拉住他的腳步。
   他停了下來,回頭望向拄著枴杖,正由樓上走下來的外公。「早,外公。」
   「別吵****,我想她可能累壞了。」老天明鑒,他老人家可沒有偷看或偷聽的嗜
好,實在是年紀大了淺眠,一不小心就會聽到「不該聽的聲音」,他也是千百個不願
意啊!
   「咦?」宮詠聖畢竟還小,不是很懂外公的「弦外之音」。「媽又熬夜幹工作了
嗎?」不然怎麼會累壞了咧?
   宮元勝苦笑了下,很難向一個十歲的男孩解釋,中國人長期不敢輕言碰觸的「桃
色話題」。
   「宮詠聖,你實在很囉唆。」背上書包,宮詠誕蹦蹦跳跳地跑到門口。「我們在
路上買就好了嘛;快點啦,快遲到了,我可不想陪你被老師罰站!」
   這是胡老師的規定,遲到的學生得在教室門口莉站二十分鐘,還得提著裝滿水的
水桶。那多重啊!她才不屑做那種蠢事,要做,詠聖自己做去,她可不奉陪!
   宮詠聖為時勢所逼,不得不跟上妹妹的腳步,但臨行前不斷狐疑地回頭看著外公
,更多的是不明瞭的眼神,直望向宮縭優的房門。「哪外公,我們走了,掰掰!」
   「好、好。」老人家微微冒了點汗,忙向外孫揮手道別。
   哎──好女婿,我絕對不是不把握機會對你兒子「機會教育」,實在是擔心你還
來不及過夠當父親的癮頭,過不了幾年就不小心陞格當了爺爺,我真的是為你著想啊
──
             ※     ※     ※
   宮縭優不安地在床上扭動,她感覺好熱,熱得讓她由夢裡清醒過來。
   不是入秋了嗎?眼見冬天就快到了,為什麼她還會睡得滿身大汗?真是弔詭啊!
   心不甘情不願地推開身邊的「暖爐」,她陡然睜開美眸──不對,根本不到拿暖
爐出來取暖的地步,她怎會有這種荒謬的感覺咧?
   直到看清「暖爐」的真面目,她深吸口氣,想起昨夜荒謬的熱情。
   十年前的錯誤可說是她一手造成,但昨夜的錯誤卻不是她能一人承擔的;畢竟他
們都已成年,不能再用無知好奇當作藉口,他們得為自己失序的行為負責。
   好吧,她承認心頭還有他佔領的位置,但他呢?
   雖然他口頭上有所保證,但誰曉得他不是為了負責才說那些話?多生幾個?開什
麼玩笑,她要的不是純粹肉體的歡愉,她更需要心靈上的絕對擁有。
   她明白自己長時間不曾再接受其他男人,就是因為感覺不對;她對那些追求自己
的人毫無所覺,卻沒用地對他全然沒有抵抗能力……難道她就甘心這樣過一輩子了嗎
?過這種沒情沒愛的生活?
   佟兆頫一個翻身,被身邊輕淺的聲音擾醒,他睜開眼一看,被她臉上的斑斑淚痕
震得一陣心疼。
   「怎麼回事?」她幹嘛啊?嚇人嗎?一大早就哭得像個淚人兒似的,簡直考驗他
的承受力!「怎麼哭成這樣?」
   怔怔地摸了摸臉龐,她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竟然哭了。不記得自己有多久不曾如
此失控,十年來,任何再難過的關卡都讓她一一度過了,為什麼在一切都逐漸明朗的
現在,她會失控到淚流滿面?
   「小優,說話!」他急了,因為急躁而少於該有的耐心。「別這麼悶悶的哭,至
少告訴我原因!」
   她搖頭,不斷地搖頭。連她自己都理不清的原因,教她如何說得出口?
   「你這樣……」他抑不住鼓動的心疼,被自己胡亂的臆測逼得快瘋了。「你就這
麼厭惡跟我在一起?」
   他以為昨夜的歡愛是個全新的開始,是他和她感情的重生,他們會再生好幾個活
蹦亂跳、古靈精怪的小蘿蔔頭,就此恩恩愛愛的過一輩子,怎麼如今看來,全成了自
己的一廂情願?
   她愣住了,不意他會如此演繹。
   她的怔愣讓他錯認為自己的猜測無誤,無法阻止心頭泛起的酸麻和痛感;他讓自
己想像的理由擊潰了,掀開被子跳下床。
   「我不會搬出去。」不管她對自己有什麼看法,不論她心裡有沒有他存在的位置
,他就算死皮賴臉也耍賴她一輩子。「今晚開始,我到書房去睡。」
   她嚇住了,為他突兀的決定和迅速的動作──他就這麼大剌剌地抱著褲子、光著
屁股走出她的房間?他不怕被其他的家庭成員發現嗎!?
   天!他真是……太瘋狂了!
   不過,他為什麼突然決定要到書房睡呢?
   佟兆頫直到關上房門,才緩緩地將褲子套上。他頂靠著門板閉上眼,想釐清她哭
泣的理由,卻怎麼也理不出頭緒。
   最後他歎了口氣,一睜開眼,卻發現宮元勝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邊,眼帶興味地
直睨著他瞧──
   老天!老先生該不會看到他在走廊上穿褲子吧!?
   宮元勝憐憫地拍了拍他的肩,顫抖的聲音顯然正在隱忍某種極難控制的情緒。「
孩子,我相信你能給我女兒幸福。」然後像個老學究般,搖著頭離開了。
   佟兆頫驚愣地瞪大雙眼,不敢信老先生的「開明」……
   哇咧!他的裸體竟然讓一個老人家看光了,這種感覺……好噁心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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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9 11:03:17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佟兆頫陷入前所未有的低潮期,這讓他對任何事都提不起勁;即使在當年完全沒
有宮縭優的音訊,他都不曾如此深切體認過。
   趁著星期假日,佟兆頫拗不過雙胞胎的糾纏,帶他們到外面吃點「好料」,而宮
縭優因為還有工作,所以沒跟著他們一起出門;沒想到小鬼們的好料,竟然是「歡聚
歡笑每一刻」的麥當勞,害他原本就不甚提振的食慾,變得更差了。
   「老爸,你真是……遜斃了。」坐在靠窗的座位裡,宮詠誕舔著甜入心坎的霜淇
淋說道。「我就知道老媽這次氣得不輕,看吧,她氣了快一整個禮拜了,看起來還沒
消氣呢!」
   沒有人發現他和宮縭優曾經「和好」過,而且和好得非常「徹底」……呃,除了
宮元勝之外。不過那個結果讓她隔晨的淚水所破壞,也壞得非常「徹底」。
   佟兆頫撕扯著炸雞的手指頓了下,氣悶地繼續往下撕,帶點洩憤的味道。
   「所以我說,你們女生最小心眼了。」宮詠聖可是站在跟佟兆頫同一陣線,畢竟
他們都是「男人」。「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有必要氣這麼久嗎?」
   「不可以這樣說****。」氣歸氣,他還是不願聽到有關對她任何負面的評判,尤
其是從兒子嘴裡說出來,那簡直只能用「不可原諒」來形容。「她是個好女人,是老
爸不爭氣,老惹她生氣。」
   宮詠聖和宮詠誕立即識相地閉上嘴,雙雙低下頭「反省」。「……喔。」
   宮詠誕不安份的眼角偷覷著哥哥,發現他如同自己一般自省,心裡覺得好過一些
;她的性格原本就較浮躁,不安份的眼神帶點心虛和無聊,不經意地瞥過窗外──
   「啊!」霍地,她輕嚷了起來,爬跪到座椅上,整張臉都快貼上玻璃了。「是媽
唉!她怎麼……唉?旁邊那個男人是誰啊?」
   她這一叫,讓佟兆頫和宮詠聖都幾乎跳了起來,爭先恐後地擠到窗邊,像在參觀
遊行般認真和急切。
   「真、真的是老媽唉!」宮詠聖不敢置信地揉眼再揉眼,總算真的確定那是老媽
「紅杏出牆」,詠誕沒有說謊。
   佟兆頫沒有說話,只是瞇著眼,拚命在腦海裡搜尋男人那張似曾相識的臉。
   他認得那個人,不過一時想不起在哪裡認……有了!是他,每次都藉機和小優攀
談的企劃人員,侯常鈺。
   之所以對這個名字還有印象,實在是因為他的名字太過好笑。他還記得當時的同
事怎麼喚那個人的,他們叫他「『常』,被猿『猴』『遇』上的傢伙」,教他想忘記
都很難。
   他什麼時候又和小優搭上線了?還是他們一直保持聯絡?
   不,如果他們之間還保持著聯絡,詠聖和詠誕不可能不知道那傢伙的存在,他們
一定是最近才又遇在一起……
   「哇──那個人竟然敢握住老媽的手唉!」陡地,宮詠誕大驚小怪地驚嚷了聲,
硬是將佟兆頫抽離的神智拉回現實。「噢,可憐的老爸,我看你這回是『江山難保』
嘍……」老爸的臉實在臭得可以,她彷彿可以聞到那股「臭酸」的味道哩!
   「笨!」宮詠聖也看得「津津有味」,他用手肘拐了下用辭不當的妹妹。,是「
『美人難保』,關江山屁事!」所謂「江山美人」,他承認老媽是美人,但絕對與江
山無關。「而且是老媽差點跌倒,那個人才會拉她一把,別說那種會讓人誤會的話!
」他擔心地看佟兆頫一眼,怕他更加「懷憂喪志」。
   佟兆頫笑不出來,即使兩個小兄妹的對話令人莞爾,但那種感覺又來了,悶悶的
、刺刺的,恍若一股陳年積鬱的瘀氣卡在胸腔,令人心悸、鬱悶,卻找不出方法解除
──
   宮詠誕也發現了他的不對勁,睞了眼哥哥,好心地伸手拍拍佟兆頫的肩,義正辭
嚴地說:「老爸,你別太傷心,反正你有我們兩個當靠山嘛!萬一老媽真的想跟那個
人在一起,我們一定會堅決反對,而且反對到底!」
   宮詠聖兩眼一翻,很想馬上暈死過去。哇咧!這算什麼安慰詞?乾脆將老爸直接
踢到油鍋裡還痛快些!
   佟兆頫一聽到女兒的「童言童語」,兩眼都快噴出「泉水」來了。什麼嘛!詠誕
的意思,是不是代表他就快沒機會了?嗚──
   「老爸,振作點!」畢竟是頭腦動得很快的天才兒童,宮詠聖猛力拍了下佟兆頫
的肩,差點沒把注意力不在身上的他給拍到座位底下。「我們不能讓『外敵』有機會
入侵,得想個辦法把那傢伙除掉才行!」
   「怎麼除?」佟兆頫顯得相當無力。「要買開山刀嗎?」
   「老爸,你可別衝動啊!」宮詠誕嚇了一跳,衝動地一把抱住他。「我不要有一
個殺人犯的爸爸,你要為我想一想啊!」
   宮詠聖無力地再翻一個白眼。天!他們是要想辦法,不是要在麥當勞裡「拍戲」
,萬一引來「觀眾」可就麻煩了。
   「以其人之道遠治其人之身。」宮詠聖很快便想到解決之道,雙眼迸射出犀利的
眸光。「老爸,既然老媽背著你交男朋友,那你不會也去交一個女朋友來氣她?」
   佟兆頫眨眨眼,開始認真考量兒子這個辦法的可行性。
   但……這到底是個解決問題的好辦法,還是小鬼們伺機「報復」的手段?
             ※     ※     ※
   「啊,胡老師今天怎麼有空到家裡來?」週???的放學時間,原以為是孩子們回家
了,不料打開門,卻是學校的胡老師站在門口,著實讓宮縭優愕然了下。
   「不好意思打擾了,宮小姐。」胡老師歉然一笑,點了下頭。「我來做家庭訪問
,我們可以進去再談嗎?」
   「喔,好,請進。」奇怪,怎麼沒事先通知?而且不是才辦過母姊會,怎會在如
此密集的時間裡,又到家裡來訪問?宮縭優雖然滿心疑惑,但仍請胡老師到客廳暫坐

   宮縭優先轉到廚房裡,很快倒了杯開水走回來,放在胡老師面前。「呃……是不
是詠聖和詠誕闖了什麼禍?」全然是直覺反應,不然胡老師沒道理到家裡來。
   「宮小姐,你言重了。」其實她是有點想念那個帥哥先生,正好宮詠聖和宮詠誕
兩人在今天同時出了點小「茶包」,所以她便乘機登門造訪了。「只是他們今天……

   「怎麼了?」宮縭優一顆心提得老高,忙不迭地問道。這似乎是每個做母親的所
犯的通病,孩子們只要有一點風吹草動,做媽的人都會急得半死!
   「呵,也不是什麼太嚴重的事啦!」胡老師笑了下。「他們兩個啊,不曉得為什
麼今天的表現都很『失常』,生活與倫理的小考竟然全考了個位數,真是……比智能
不足的學童還糟糕啊!」有意無意的,她好似特別加強某些字句。
   宮縭優高提的心頓時Down到谷底,像在坐雲霄飛車一樣。個位數?她從來沒見過
這麼「獨立」的數字「站」在他們的考捲上,怎麼今天一站就是「兩個衛兵」?
   佟兆頫正好從書房下來準備沖咖啡,一見到客廳裡多了個人,不禁多看兩眼。
   「咦!胡老師,你怎麼有空來?」
   胡老師一看到心所想念的男人,臉上立即堆滿了矯情的笑臉。「佟先生,真高興
你還記得我。」
   「哪兒話。」這老師怎麼怪怪的?她是孩子們的老師,他當然得記住啦!「有事
嗎?」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老師來訪一定有問題,他走到宮縭優身邊落坐。
   「也不是什麼太重要的事……」哎──她不得不承認,那兩個人坐在一塊兒,真
是對令人稱羨的璧人。
   「是詠聖和詠誕。」宮縭優滿心憂慮地扯住他的手臂。「他們竟然給我考個位數
!而且還是生活與倫理,他們到底吃錯了什麼藥?!」
   佟兆頫挑起眉,不敢相信他那兩個天才兒女會考如此「有個性」的成績。而且他
們的禮貌和生活習慣都不錯啊,有時他還自覺比不上他們倆,怎麼……
   他霍地心思一轉,想起宮詠聖昨天在麥當勞給他的「建議」──既然老媽背著你
交男朋友,那你不會也去交一個女朋友來氣她?
   這胡老師……該不會是那兩個小鬼給他找來的「冒牌女朋友」?那他若不懂得配
合,不是太辜負了兒子女兒的「用心良苦」?
   「你別急。」這麼想過後,心情頓時好了許多,他拍了拍她的手背。「這事兒我
來跟胡老師談就好,你去忙你的吧!」
   「啊?」宮縭優不意他會將自己摒除在外,心情更為低落。「我……」
   「聽話。」他是孩子們的父親,所以有絕對的權利處理他們的功課問題。「我和
胡老師一定會找出最適合詠聖詠誕的學習方式,嗯!」最重要的是,他得製造出自己
對這個老師很有興趣的「假象」,這樣才可以清楚地探測到她的心事。
   宮縭優不安地看看他,再看看胡老師,不知怎的,她有點心慌,卻又找不到正當
的理由好反對。「那……我、我去忙嘍!」
   「嗯。」不過,他不能讓她躲到她的工作領域裡,這樣會令她見不到自己精湛的
「演技」,那麼,所有的努力不就功虧一簣了嗎?「麻煩你幫我沖杯咖啡。」
   「……喔。」不算情願地起身,她在沙發旁站了一會兒,才低頭走進廚房。
   輕輕淺淺的對談聲,伴雜著在她聽來特別覺得刺耳的笑聲,她說不出充斥心頭的
複雜感覺是什麼,卻明顯地感到不舒服。
   或許是不想太早面對那幅和諧的畫面,她將沖泡咖啡的每一道程序都處理得特別
慢,溫溫地進行著;但事情就是這樣,不管做得再慢,事情還是會有做完的時候……

  再磨蹭下去,咖啡就要涼了;咖啡如果涼了,就不好喝了。微歎口氣,她不得不
端起冒著煙的熱咖啡,緩步走回客廳。
   「胡老師,這麼說就太見外了。」走出廚房,他的笑聲立即傳入耳裡,令她不悅
地蹙起秀眉。「那兩個小傢伙皮慣了,要不是老師有耐心,恐怕早就放棄了。」
   什麼嘛!她的孩子有那麼糟嗎?帶著說不出口的憤懣,她微慍地將咖啡放到桌上

   「才不是呢!」無視於她的出現、胡老師笑得媚態橫生。「這是我的工作,我當
然得盡心去做;說句不害臊的話,我自認還有許多優點,只可惜,還沒遇到懂得賞識
我的『有緣人』。」
   佟兆頫頓了下,很快堆出還算自然的笑臉。「這麼,有機會我倒是得見識、見識
。」天!這女人真夠「大面神」,還好還沒吃飯,不然他恐怕會吐出來。
   「好啊,如果佟先生有『興趣』的話。」帶著點挑釁的味道,胡老師斜睨了宮縭
優一眼。「不過,對宮小姐可能不好意思了些。」
   「不必顧慮我的想法。」心頭的鬱悶無處可發洩,宮縭優再也沒辦法表現出乎常
的溫柔婉約。「反正我和『佟先生』並沒有什麼關係,你們大可『盡量』。」
   哇咧!這女人……一定得這麼傷人嗎?佟兆頫黑了一張臉,氣悶得說不出話。
   「既然如此,那麼佟先生,我們改天約個時間在外頭見面可好?」胡老師懂得機
不可失的道理,既然宮縭優擺明瞭要將他拱手出讓,那她又何需太過客氣和矜持呢?

  「好。」或許基於報復的心態,佟兆頫不假思索地答應了。「那麼你看,哪個時
間比較好?」
   胡老師聞言,千嬌百媚地笑開了;宮縭優則是再也無法忍受,板起一張俏臉,生
氣地瞪了佟兆頫一眼。
   「你們聊,我進去煮飯了。」一轉身,她頭也不回地進廚房了;在進廚房前,還
聽到佟兆頫親切地問胡老師要不要留下來吃飯!
   什麼跟什麼嘛!晚飯是她做的,他憑什麼不問過她的意見,就主動留客用餐?
   然後,胡老師拒絕的聲音傳了過來,讓她稍微平了口怨氣。還好,胡老師還算識
相,不敢打擾他們一家人團聚的晚餐時間……
   突然,她由冰箱裡拿出食材的手頓住了。
   一家人團聚?她什麼時候開始把他排進這個家的固定成員裡了?
   不想再鑽牛角尖、不想認清這個問題的答案,她恍若在逃避什麼、又像在轉移自
己雜亂的心思般,將才從冷凍庫裡拿出來的豬肉放在砧板上,像在剁雞肉那般,狠狠
地、用力地揮砍下去──
             ※     ※     ※
   「你們兩個給我說清楚!」吃過飯之後,皇后「點召」王子和公主各一名,進入
書房「闢室密談」,久不見世的河東獅吼再現江湖,令王子和公主縮著身子抖瑟不已
。「除非有個能說服我的好理由,不然你們今晚別想睡了!」
   她不是非得孩子們考滿分不可,但至少不該是如此「醒目」的成績,那讓她覺得
自己沒做到母親該有的督促責任,更嚴重的,她因此自覺對不起反對她生下孩子、已
往生的母親。
   宮詠聖和宮詠誕的頭垂得老低,兩個人都沒敢輕易發出聲音;他們知道,這次真
的做得太過火,當真把老媽這頭母獅子給惹毛了。
   「要『好理油』是不是?我這裡有一瓶。」搖著手上的橄欖油,佟兆頫慵懶地靠
在書房門框,身後站著滿面憂慮的宮元勝。「詠聖、詠誕,回房複習功課去。」
   領到父親的「特赦令」,兩雙神似的眸子皆閃動著「謝恩」的光採,但母親一個
凌厲的眼神掃射而來,立刻削去他們的「奢望」,眸子又黯沉了下來。
   「好了,縭優。」雖然不是一家之主,但好歹是目前這個家裡年紀最大的一個,
宮元勝再也看不下去地動之以情。「考不好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我記得你小時候
的數理也很糟,我從沒這麼責備過你是不是?」
   「那不是……」那根本不一樣!當時的她還有戲約要接,功課不好也是理所當然
;但她無法違拗父親的話,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地斷了反駁的話。
   佟兆頫瞳底的心疼一閃而逝,看向孩子的跟帶著暗示。「還不快跟外公去?」
   宮詠聖和宮詠誕不斷地看著父母和外公,猶豫掙扎不已之下,仍選擇和外公一起
「遠離戰場」,三個人火燒屁股似地趕忙離開書房;離去前,沒忘記帶走他手上的橄
欖油。
   一口怒氣沒有獲得適當的宣洩,即使她不斷的深呼吸,仍控制不了「火燒紅蓮寺
」般的心頭火,聲音全因而打顫了。「你知不知道你很過分?」
   「嗯?」微攏眉心,發顫的聲音讓他聽得不是很清楚。
   「我在管『我的』孩子,你憑什麼插手?!」明知自己此刻???極了無理取鬧的瘋
婦,但她就是得找件事來發洩,不然她會發瘋。
   佟兆頫平靜地看著她,涼涼地堵她一句。「儘管科技再發達,沒有男人,女人是
沒辦法自己生孩子的。」
   他意在提示她,孩子有他一份,而且不容否認。
   「笑話!」她怒極反笑,沒將他的提點聽進耳裡。「現在科技昌明,輕輕鬆鬆就
可以在國外做人工受孕,難道你不曉得嗎?」口吻儘是嘲諷。
   「即使是試管嬰兒,至少也需要男人的精子,不是嗎?」男人不是萬能,沒有男
人萬萬不能;最起碼在生孩子這件事情上頭,這句話是不容置疑的。
   他是不知道以後的科學能不能真正的進步到「無性生殖」,但以現在的科技是無
法辦到的,這點常識他還有,哪那麼容易隨便讓她唬弄過去。
   「你……」當憤怒堆疊到某個「境界」,接下來的反應往往是悲傷,宮縭優正是
如此;在無法拿出有力的辯詞與他辯駁的沮喪之下,她控制不住的潸然淚下。「這樣
欺負我……讓你很高興是不是?」
   她不想哭的,可是在他面前,每每莫名其妙就流淚不止;她不喜歡這樣的自己,
一點都不喜歡!
   佟兆頫心頭一擰,微歎口氣。「幹麼又哭了呢?我發現你最近很愛哭。」他朝她
走近了些。
   「你不要過來!」她退了一步,聲音有絲破碎。「我會變得這麼愛哭,還不全都
是你害的!」害她變得軟弱、無理取鬧,全「仰仗」他的出現,自己才會變成這副討
人厭的模樣!
   「天地良心。」他覺得好笑,不曉得自己做了什麼才改變她。「我記得我什麼都
沒做,哪可能有能耐改變你?」
   「還說沒有!」激動的情緒一發不可收拾,管不了能說、不能說的,她一股腦兒
地全說了。「如果不是你,詠聖、詠誕不會將注意力全數由我身上撤走;如果不是你
,我不會在這麼多年後,才在孩子們面前讓我爸數落;還有,麻煩你以後要談情要說
愛,去外頭隨便找個什麼樣的地點都行,就是不要在我家的客廳!」
   靜靜地等她發洩完畢,他深邃的眼微瞇,帶著幾不可見的笑意。「小優,你在吃
醋。」
   事實證明兒子的方式奏效了,而且很快就看到成果,這讓他感到非常滿意。
   「哪有?」她氣糊塗了,根本沒弄懂他話裡的真實涵義。「我最討厭吃醋了,連
糖醋都不吃!」她討厭醋裡酸酸的味道,因為會將她的胃酸全數吸引出來,所以她向
來敬謝不敏。
   他笑著搖了搖頭,再向她逼近一步。「難道你不是在意我和胡老師談笑嗎?」
   她警戒地再退一步,帶點驚恐以及被識破的羞意,勇敢地瞪著他。「誰、誰說的
!你愛怎麼樣……就怎麼樣,橫豎我管不著!」
   「我是在跟她談孩子的功課。」不能再玩了,再玩下去問題會越抹越黑,而他,
將永無翻身之日。
   「笑話!」她滿不在乎地嗤笑。「談孩子的功課,跟見識人家的優點有什麼關…
…」驀然,她住了口,發覺自己透露太多潛藏的情緒。
   「說啊,我在聽呢!」不放棄地步步朝她逼近,直到將她逼退至窗邊的死角裡。
   「你……你別再過來喔!」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無路可退,她無力阻止爬上臉頰
的紅暈,企圖以較大的音量逼退「敵軍」。「我說完了,你……」請自便。
   但她來不及將話說完,也來不及採取任何逃離的動作,因為他陡振雙臂,將她牢
牢地困在牆角裡,令她驚恐地瞠大雙眼。
   「你……你想幹麼?」天!不能再這樣下去,這樣她會沒用的癱軟,沒有理由的
癱軟!「走開……唔!」
   所有時間彷彿定格般,停滯在他不由分說、蠻橫地銜住她粉嫩紅唇的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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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5-14 15: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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