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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陸戰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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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阿蠻]獨身女人香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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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9 20:48:07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我已無法自我排解困擾了,連日來一波接一波的突發事件讓我身心俱疲,我覺得好累好累。我想著蘇敏敏,但因為從不把她放在眼裡,她對我的傷害其實不比我對她的輕視來得多;我怨著我叫哥哥的人,但因為我體會出人可以選擇朋友,卻不能選擇手足的無奈後,他給我的打擊也不及我對他的冷嘲熱諷來得重。
  辭職在家的那段日子,我閒著沒事就向李懷凝和趙空姐訴苦。
  「為什麼愛他會是這麼多災多難的一件事?好似全世界都在詛咒我異想天開。」
  「我多希望他能現身告訴我真相,親口跟我解釋他不告而別的原因,而不是假他人之口叫我滾蛋。」
  「他說過不介意有我這樣集財貌於一身的女朋友的,為什麼他不看在錢的份上回頭來找我?
  「只要他肯花言巧語,我吳念香願意蒙住雙眼,把一切財產轉讓給他。」
  李懷凝和趙空姐見我三天兩頭像棄婦似地囈語一長串,總是眼帶同情地唱著雙簧。
  趙三說:「醒醒吧!這樣粗線條不體貼的男人,既不會臨危救美,又不懂得把握時機,要他做啥用?」
  李四說:「就是啊!海裡那麼多尾魚,又不欠少他這一『偉』。」
  趙三說:「鮪魚?」
  李四說:「尾,尾巴的尾!」
  趙三說:「沒錯,沒錯,何必單戀一尾魚。」
  她們不知道,其實我多怨他一天,惦念也隨之加深,等不到他消息的遺憾,聚積醞釀成濃烈的相思,我覺得全天下已沒人能體會我的心情。
  我開始從食物上尋找慰藉,只要我清醒著就是不停地吃,從早吃到晚整整三天,我吃到再也裝不下食物後,開始嘔吐起來,這一吐簡直就是一發不可收拾,我吐到無物可吐後,轉而吐酸水。
  這時李懷凝與趙空姐見事態嚴重,直接聯絡上我父親,強行把我送入醫院吊點滴。
  我父親吳文敏從他的老友黃副總那裡得知一部分的發展,但還是想從我這裡得到印證。
  父親與我哥的關係本來就不融洽,我雖然討厭我哥,但不願再為父親添白髮,於是聳肩說:「減肥過度。」
  經過一周的健康檢查與診斷,醫生作了一個大膽的假設,告訴我父親:「我恐怕令嬡患了厭食症。」
  醫生對了一半,我不僅厭食,還厭生。
  經過這一場無疾而終的愛戀後,我已元氣大傷,令我不解的是,對事事抱持懷疑論調的我,與駱偉之間的一段並非刻骨銘心到難分難捨的地步,回想從前種種,我們文明到沒牽過彼此的手,就上床行周公之禮,我甚至不覺得我們墜入情網過。
  我想是我累了,我的自尊嚴重地受到打擊,不是始於駱偉與蘇敏敏,而是源自於我年幼不受母親重視的挫折感。
  我依稀記得很小的時候,母親帶著我和哥哥回北投外婆家探親,全家人到後山散步賞櫻。我那時才兩歲半,一百公尺的距離對我而言等於一公里,我走得很累喊著要媽媽抱我,媽媽說我是個大女孩要自己走,但等我哥抱怨腿酸後,媽媽卻二話不說地把哥哥抱起來。
  我當時已敏感地體會到母親對我的排斥,但為了討好母親,我咬牙忍淚,靜靜掐著媽媽的裙子走路,就連我的雙胞胎表哥們好心地提議要用手架一個轎子端著我走一程時,也被我拒絕了。
  那時我知道大人都這麼想我,多彆扭不討喜的小女孩啊!小小年紀就逢人持戒心,難怪不得媽媽疼!
  多年來,我已學會用灑脫來保護自己,直到遇上駱偉後,我恐怕又墜回與我母親的尷尬模式裡——愈想討我愛的人的歡心,就愈是惹人嫌憎。
  如今,我躺在一張幽白的慶上,對事對情對物皆無慾後,以往老死不相往來型的親友竟一個個持了花籃聚到我病房裡來,一時之間花團錦簇,房裡群賢畢至、少長咸集,好不熱鬧乎。若再抬入幾座用菊花滾邊的啤酒罐山和香煙塚的話,這病房不就儼然成了我吳念香迴光返照的故人同樂交誼廳了嗎?
  我安慰自己,如果我真的翹頭駕鶴覽訪中原名山大澤的話,最糟的情況,也不過如此了。後來我才知道,最糟的情況在後頭。
  吳念宗,那個只長我一歲的哥哥終於大駕光臨了。
  「吳……念香。」他一改以往盛氣凌人之姿,欲言又止地喊著我的名字。
  我無視他那半張被打腫的左頰與黑色的眼圈,扮著假笑告訴他,「親愛的哥哥,真對不起,小妹我還沒用地活著。」
  他一時不知如何接口,只能僵坐在那裡打量我纖弱的手臂,好久才笨拙地將手上的保溫盒擱在一旁,補上一句,「這是香姨幫你熬的蔬菜湯,多少吃一點,好不好?」
  我調開目光,瞪著我那兩節躲在薄被單下的膝蓋,應他一句,「我這幾天有吃的,只是不太能消化進去。」
  他聽了,人僵在椅子上,「你……會活著吧?」
  我聳肩,反問他,「我如果死了,你不就無煩惱了?」
  出乎我意料,他慚愧地垂下頭,跟我道歉。「念香,對不起,我沒料到事情會這麼嚴重。我想找爸談,告訴他我很後悔做錯這件事,但是他把我擋在門外,拒絕跟我說話,他要香姨轉告我,你若活不成,他要把我活活打到死。」
  看著我哥像驚惶失措的小孩般認錯,我才瞭解此刻的他其實跟我一樣,缺乏安全感,我怨他佔據母親的愛,他則恨我霸佔了父親。我們這對兄妹其實是一樁失敗婚姻下的犧牲品,我們的人格發展似乎都有一點不太正常,若說正確一點的話,根本就是畸形。
  我平心靜氣地看著我這個稚氣猶在個性剛烈的哥哥,心裡提不起一絲恨,但若要撇掉舊日的恩怨跟他談同情,那也實在辦不到。
  「你臉上的傷是被爸打的?」
  「怎麼可能!他連見都不見我了。」言下之意,只要我爸肯見他,他寧願挨揍,當棒下孝子。這樣認輸,對一向爭強好勝的他是絕無僅有的。
  我腦子一轉,建議,「這樣吧,下回我見到爸時,會幫你勸他幾句。」
  「他討厭死我了,不可能見我的。」
  「那可不一定,如果我告訴香姨,你成功地勸我喝了三口蔬菜湯的話,他聽到後一定會改變主意的。」
  他眼裡閃出一線希望,慢動作地來到我的床邊,嘴大張地站在那裡,就是不知該說什麼好。
  我只好提醒他,「有什麼話你省著去跟爸說吧,我只要一句『對不起』外加『謝謝』就夠了。」
  於是他指了一下保溫盒,提醒我,「那你得喝湯。」
  我無力地衝他一笑。「我會的,有好消息後我再通知你,我看哥很累的樣子,你還是回去休息吧。」
  他聽到我喚他哥哥後,竟不好意思地搔著頭,「喔,休息,可能沒那麼快,我等一下還要上樓去照個x光。」
  我訝異的問:「X光!為什麼?你看來好端端的啊!」
  「什麼好端端!我這是內傷,搞不好肋骨斷兩根。」他小心翼翼地摸了一下背部,皺眉哀了一聲。
  「誰家孩子那麼粗野,竟練了隔山打牛功!」我忍不住為我哥抱不平了。「這傷非得驗不可。」
  「是照X光,不是驗傷。」我哥顧慮地往門外望了一下,小聲地告訴我,「噓!他人就在外面等著,你別讓我又挨揍。我這就出去叫他進來,免得耽擱了他的時間恐怕又得被他掄一頓。」
  我看著我哥滑稽的模樣,忍俊不住。「好啊,我倒想見見是何方神聖,竟敢把你打成這個樣子。」
  吳念宗糾正我,「非神非聖,是妖怪!」
  五秒後,當我哥口中的「妖怪」持著一束花於門前現身時,我的笑容也在同一秒間僵化住,大眼圓睜地瞪視著魂牽夢縈的妖影一步一步地走向我。
  是的,我哥沒說錯,他的確算得上是妖怪,唯有妖魔鬼怪才有辦法在我身上施咒,讓我迷戀他到走火入魔的境界!即使他不吭一聲地飛去美國,我依然忘不了他善良體貼的一面。
  駱偉!
  我靜靜地仰瞪著他,他也一語不發地傾頭觀察我,將捧花輕擱在我胸前,順手折下一朵嬌嫩艷紅的玫瑰,往我失去光澤的發間插,然後捧住我消瘦蒼月般的面頰,歎了一句,「一個月不見,你成了憔悴病美人了。」
  我不吭氣,挪開目光後,使盡力道,想把那束玫瑰花砸回他臉上。
  花才在他的下巴前晃一圈就掉落在他腳邊,但一個未處理乾淨的刺掃中他的頸部,留下一道紅痕。
  他沒被我孩子氣的行為激怒,反而矮下身子跪在我床邊,合情脈脈地輕吐一句,「我愛你。」
  我才不相信!我猛瞪他一眼,請問他,「為什麼你當初不給我一個解釋自清的機會?」
  他沒回答我,只是照舊重複那句我不希罕的「我愛你」。
  我傾身上前,咄咄逼人地問:「你憑什麼說走就走,讓我一個人承受那種恥辱!」
  他沒退避,反而靠過來,再次強調那一句,「我愛你。」
  我鼻一嗤,告訴他本姑娘不買他的回頭帳,「難道就因為我倒貼你,主動要求跟你發生關係,所以你覺得我輕浮到死有餘辜?」
  這回他湊上我的鼻頭說:「我愛你。」
  我很生氣,不服輸地也把鼻子湊到他面前較勁。「你怪我沒跟你說我跟安安之間的關係,但卻隱藏你是富家子的身份,你以為我吳念香對你投懷送抱是衝著你家的錢嗎?」
  他還是那一句,「我愛你。」說完就要湊上前吻我的唇。
  我頸子一側,避開他的吻。
  他不死心,往另一邊尋來,我只好用手掩住自己的唇不讓他得逞。
  我隔著一道五指山,冷冷地質問他,「傷害已經造成,你以為現在於事無補地說你愛我,我就會讓你愛我嗎?」
  「你可以不讓我愛你,但你沒法阻止我愛你。」這句話基本上是換湯不換藥,說穿了,還是那三個字,「我愛你。」
  我覺得無奈,哭著指控他,「你當初不該走的。」見他的嘴張成O型,我氣急地警告他,「該死的你愛我,你再不換一句台詞,給我一個理由,我跳樓給你看。」我挺起上半身,抬著軟手要掀被下床。
  「這段時間以來,我想通了一件事。分離不見得是愛情的終點線,相守不見得就能讓愛情恆久。」他一掌印在我胸前,把我壓回枕上,說:「我知道你與你哥形同陌路人,所以瞭解你是無辜的,自然也不需找你對質。
  「一個人能知道他愛的是什麼,要的是什麼是再好不過的,但並非人人都和你一樣清楚自己要什麼。當時我連自己的感情都摸不透,怎會體會到你對我的一片情意,如果我不選擇離去,我不會瞭解自己在乎你的程度。」
  「喔!所以我就該不受徵詢地耐心等待駱大少爺自我探索你在乎我的程度?你以為你是高高在上的王,而我是巴望你青睞的奴隸,得苟延殘喘地等待你簽下赦免令嗎?」
  他聞言,沒跟著我發飆,反而消遣我一句,「你是不是跟我媽一樣,連續劇看太多了?」
  原來他受不了戲劇化的女人!
  我念頭一轉,改換上一副波婦罵街的面孔,嚷道:「本姑娘都快餓死了,你還有心情閒扯淡,你這次回來是做好收屍送葬的準備是嗎?」說完兩手拱在一起朝天一祭,唸唸有詞道:「生年不滿百,長懷千歲憂。月下老人,您就別為我哭泣了,畢竟我甩了最不想留下來的東西,此生大願達成也該知足,現在請你趕快把這個討人厭的傢伙請回去,我好圖個清靜。」
  我看到他眼珠子往天花板望去,等著他翻白眼,但他偏就是不翻,還一副仰鼻凝思狀。
  十秒,二十秒,三十秒,我沉不住氣後,兩手一撇,交抱於胸前,不客氣地問:「喂,你幹麼?」
  他的嘴東努西動好幾回,也學我唸唸有詞地唱了起來。
  「生年不滿百,長懷千歲憂。月下老人,您就別為我偷笑了,畢竟找撿到人家最珍貴的東西,幸運一回也該滿意了,但我曾聽人說,與其沾沾自喜於一次的幸運,不加追求永生的幸福,現在拜你趕快把當初那個可愛的女人送回我懷裡,如此一來皆大歡喜,我現時現下放你一馬,日後也不再去煩你!」
  我捂著耳朵,孩子氣地揚著下巴,「我先禱告的,還有你最後那幾句話太狂妄了,我要是月下老人根本不鳥你。」
  他聳肩給我一個是又怎麼樣的表情。「你該聽過愛能化解仇恨這句話吧?」
  我扮了一個鬼臉,依樣畫葫蘆地使了一個So What的眼色回去。
  他則嘻皮笑臉地說:「所以我的念力就會比你強。」
  「什麼歪論!你對中東以、巴領袖說教去。」
  「說也沒用,月下老人地域觀太重,只管中原事。」
  「那你對兩岸領導人說去。」
  「還是一樣沒用,因為月下老人只管姻緣,不搭理政治圈裡的打打殺殺。」
  這樣跟他閒嗑牙實在是太浪費我的生命了。我沒好氣地板著臉,咬牙切齒地問:「你到底要鬼扯到什麼時候才高興?」
  「扯到我不高興為止。而很奇怪的,我有預感,只能要好一陣子才會有一丁點不高興。」
  這樣同他磨耗其是煩人的一件事,但若說我希望嬉皮笑臉的他掉頭走人,又非真心本意。尤其他剛才用那幾句「我愛你」灌我米湯,我聽了雖沒心花怒放,但是掩不住竊喜在心頭,只不過對他的怨氣未消,不想就此便宜他。
  我正眼將他重新打量一圈後,這才注意到他衣著鬆垮,西裝的袖子裂了,扣子則是東缺一粒,西掉一枚,他看起來好像在泥地上打滾過似地。這時我才恍然大悟,瞭解把吳念宗狠槌一頓的人是駱偉。
  這個發現讓我心動意搖,我斜睨他的拳頭,問:「你幹麼把我哥揍成那樣?小心又被人抓到把柄。」
  彷彿找人練拳是家常便飯之事,駱偉竟狀若平常地說:「這是我能見你的條件之一。」
  我不解地問:「條件?什麼條件?」
  「你爸不准我見你,我費盡唇舌跟他說明我對你的感情,他才點頭並出條件,要我把你老哥先揍一頓才放行。」
  「我爸,不可能!他老人家雖然跟我哥不親,但他絕不會眼睜睜地看著我哥被人打。」
  「你哥的確該打,而且早八百年前就該受教才是,」駱偉說到這裡,忍不住又摩拳起來。「他這回真的是興風作浪過頭了,但養子不教父之過,我認為你哥這副德行全都得怪你爸,明明想教訓兒子,卻又捨不得下重手,好險碰上我拳頭發癢,樂意替他出氣,要不然,你哥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欠揍。」
  「除了這個以外,我爸有開出其他條件嗎?」
  「有,他要我想辦法餵你進食。」他說完,身子一斜,拎起保溫盒檢視一番,「這湯是你的午餐嗎?」
  「嗯!」我點頭,眼帶戒備地觀察他的舉動。
  「湯匙在哪裡?」
  我從抽屜裡拿出一隻免洗湯匙,當著他的面,啪啪啪地將湯匙折成三斷,皮笑肉不笑地說:「啊!最後一根卻被我不小心弄斷了,真是不好意思。」哼!沒湯匙,看一八五先生怎麼餵我。
  他面無表情地瞅了我兩秒,然後含笑地對我說:「沒關係,我想到一個一石二鳥、你情我願的方法。」他說完,掀開蓋子,倒出一碗湯,慢條斯理地將湯吹冷,自嘗一口,解渴兼漱口。
  我以為這就是他的一石二鳥之計,肯幫我把湯喝掉一些。
  所以當他再嘗第二口的,我也卸除了警戒往後仰靠於枕上,沒想到他碩實的身子隨即壓上來,大手托住我的下巴,迅速地在我微啟的唇間落下一吻,湯汁於是流進我的嘴裡,為了防止我吐出來,他又迅捷地以吻封住我的唇,直到他確定我把稀微的湯汁吞下腹後,才鬆開我的唇。
  「這可真噁心,我要吐了。」他灌我米湯我都喝了,蔬菜湯又有何不可?不可,不可,因為事關尊嚴,我才不想這麼便宜他,讓他好過。
  於是,我把手指伸入喉嚨,想將湯催吐出來,但他輕輕地挽住我的手,放到他唇間,憂心忡忡地說:「別這樣,好不好?」
  我把手抽回來,聳肩道:「沒關係,現在不吐,幾秒後照樣要吐。」
  我等待那一股進食後的反胃感覺,但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我可以感覺到一股暖流從我的咽喉漫入食道,直下賁門,或許是少量的關係,一分鐘後一陣肚鳴乍響,湯安然無恙地在我的消化器官裡運作,我驚訝地掩嘴望了駱偉一眼,他則是喟出好大一口氣,兩臂大張地緊環住我,給我一個熊式的擁抱後,順道補上一記纏綿的吻。
  這個吻裡含了幾滴鹹鹹的淚,我以為自己哭了,片刻後才理解是一八五先生貢獻的,我這才體會出深藏在他心裡的恐懼與焦慮。
  莫非他以為我真的沒救了!嗯……我該好好犒賞那個跟他通報消息的人。
  「是誰告訴你我入院調養的?張力嗎?」
  「不是,是安安的母親。」
  我愣住了。「靜香姨!」
  「沒錯。我們在電話上談了很久,她勸我人與人之間相知相惜不容易,但若拖到天人水隔時,才後悔沒做到真情相對的話,恐怕要遺憾終身。」
  我聽了他這番轉述的話,思量片刻,老實告訴他,「我當初以為真情相對是男女之間最容易辦到的,如今我才知道自己錯得離譜。」
  他但笑不語,牽著我的手湊近他的唇際,疼愛有加地呵護著。
  看著他那只牽住我的手,我有了新發現。「駱偉,只是你第一次牽我的手。」
  他愣了一下,「是嗎?感覺如何?」
  我眼珠子晃過一圈後,毫不介意地與他分享我的感覺。「感覺好好。」
  他揉著我的指,一語不發地從口袋裡掏出一隻珠寶盒,輕輕掀開盒蓋,從金色的錦緞上取出一枚環戒,直接套上我的無名指。
  環戒簡單素雅,沒有鑽石珠寶,卻仍是漂亮大方。唯一的缺憾是我的手指太細,撐不住戒指。
  「等我將你養胖後,咱們再去挑一隻你喜歡的,然後不管旁人怎麼囉嗦,你都得嫁給我。」
  我含淚自動送上一記香吻。「遵命,救命恩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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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9 20:49:14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駱偉從醫生那裡得到證實,確定我有起色後,才搭機赴美接受職訓,儘管我天天在越洋電話上跟他保證我很好,不到一個禮拜他又翩然返國,因為他實在放心不下我,便跟新老闆請了一個禮拜的假,沒想到他的老闆竟多批准他一個禮拜。
  我奇怪他才新到職沒多久,新老闆怎肯寬容大量讓他一放就是半個月。
  原來,他的老闆是我表哥常棣華,也是他以前的女朋友、我繼妹安安的新婚夫婿,這樣多層的關係讓他即使想回美國上工都不行了。
  經過我哥無條件的同意,駱偉晚上在我對門的公寓打地鋪,白天則待在我的寓所裡照料我的飲食,有他陪伴的日子是說不出的甜蜜,只是我給自己的單身公寓下過一道男人不得入內過夜的禁令,所以這陣子,駱偉把他對我的濃情蜜意都摻進了飯菜裡,結果倒便宜了跟著搭伙的李懷凝。
  駱偉的朋友張力,有空沒事會到對門找駱偉把酒敘舊打橋牌,因此和趙燕麗在我們大樓的電梯裡二次邂逅,兩人對彼此的第一印象改觀,就此情定三生。
  趙燕麗怕自己三天兩頭在天上飛,給地上的女人製造機會,毅然辭去高薪工作,留在地面守著張力,後來在一家冷門拮据的慈善機構擔任勸募人,憑著她的公關魅力與能言善道的長才,該組織在很短的時間內湊足預募款項,趙小姐於是又跳到另一家孤兒院準備為孩童們爭取一幢被地震毀掉的宿舍,她現在過得比我和李懷凝都還愜意。
  駱偉回台渡假期間,曾帶我回台南老家探親一次。從他家那一大塊由阿拉伯特製原裝進口,一刀不剪鋪在地上任人踩的手工織氈,可窺見其府上之氣派與他母親對品味堅持到底的態度。
  他爸爸已年近八十了,公司大大小小的事務早放手給駱偉同父異母的大哥駱旭掌管,只是駱旭大哥那時回大陸探母沒現身,我無緣與之會面,又碰到駱偉那個剛選上立法委員的二哥駱遠和他的二嫂,及他的小妹駱鈴。
  十八歲的駱鈴跟以前的我一樣身長體胖,靦腆的她不是個多話的孩子,處身於外表出眾的駱家人裡,顯得毫不起眼,讓我頻想起年少的自己。
  最後就是駱偉的媽媽,駱媽媽跟我印象裡的人簡直是大相逕庭。
  我本以為一個會包粽子、迷信、愛看連續劇又喜歡逼兒子相親的駱媽媽是個六十來歲、穿著碎花洋裝的老太太,誰知完全不是如此,她看起來才五十出頭,風韻猶存,皮膚比駱偉的二嫂還滑嫩呢!
  駱媽媽不只精明,還很會做菜,手藝跟飯店大廚有得較勁。只要有貴客上門,在駱家幫傭的僕人是得閃邊站的,駱偉的二嫂則自動從二少奶奶降格成了她的跑堂倌。
  才一個下午,她就變出十來道豐盛佳餚,食材都是最昂貴高檔的山珍海味。
  菜一旦上桌後,我就成了眾矢之的,每人一雙筷子爭先恐後地把菜夾到我的碟子上,才三秒,我的碟子已是菜滿為患。
  沒食慾不打緊,我光是看到那驚人的份量,酸水就要從賁門嗆出,因為我雖已開始進食,卻只能少量,吃多消化不了照樣要吐,於是只好愁著臉。
  駱偉似乎未卜先知,坦率地將我的碟子挪到他桌前,頗不高興地責怪他媽媽,「媽,跟你提過,我不喜歡念香太胖,你別再餵她吃東西了。」
  「吳小姐那麼瘦,比你以前那個叫安安的女朋友還沒肉,我是關心她耶。」
  「我喜歡瘦一點的女孩子。」駱偉只違心地強調這一點,疼兒子的媽也不敢有意見了。
  想來駱偉沒將我患上厭食症的事透露給家人知道,這一層我能瞭解,畢竟駱家財大勢大,若事前發現兒子要討一個帶衰的媳婦進門,即使對方門當戶對,恐怕又有一場爭辯了。
  吃過飯後,大家聚在客廳,駱媽媽聊天的興致相當濃,言下之意對我家的背景非常滿意。她詢問我的年紀,發現我跟三十而立的駱偉差了三歲犯沖後,似乎有點悶悶不樂,直到駱偉堅持我們只差兩年又八個月,還用很多歪理去模糊焦點,他母親才又眉開眼笑。
  最後門及八字。
  我連自己的八字都沒概念,駱偉倒一清二楚地查報了出來。真沒想到他這個「放洋的孩子」也信這八股的一套。
  到最後我才知道事實剛好相反,那個八字是他私下去找算命師配合他的生辰推衍出來的理想八字,只要他看中的女孩子,不管先天八字如何,在他母親面前一律以他認可的「後天理想八字」為準。
  我問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有前車之鑒在先。」
  原來當年駱偉帶安安回家時,照實報了安安的八字,結果駱媽媽拿去給人批,批回來的結果是凶多吉少,會克駱偉,從此駱媽媽是千方百計地阻撓,只要安安南下來訪,從沒給她好臉色看。
  駱偉因此明白如果要靠他家人創業,就得聽媽媽的話,聽了媽媽的話,就表示他得跟安安說再見。最後,他選擇安安與經濟獨立,從美國念完書回台後,一個人留在台北打拼,不受駱家的遙控。
  人家說前人種樹,後人乘涼,有安安在前受罪當犧牲品,我今日才免於重蹈覆轍。
  說實在的,我不確定自己喜歡駱偉的母親,因為她是那麼地自我中心,讓旁人無福消化她所謂的好意與關心,但她讓我聯想起我已逝的母親,基於移情作用,我試著去體諒並找尋她本性如此的原因。
  半個月過去,駱偉的假也差不多用完了,他不願與我分隔兩地太久,希望我跟他一起去美國。
  爸爸不答應,主要是怕長途奔波令我勞神,他甚至打著要留駱偉在他自己公司的歪主意,因為他覺得有駱偉這個「打手」在,我哥才不會作怪,只因吳念宗從小到大,總算碰到一個敢扁他的人。
  駱偉拒絕了,因為他若留在我們吳家賣力,駱家人不會不知道,屆時會傷了他父母的心。
  最後是我堅持要跟駱偉走,我父親才完話可說,他提議我和駱偉先赴美,訂婚與結婚之事則由雙方家長料理,屆時新人趕回台灣行禮如儀即可。
  我只願與駱偉朝暮共嘗甘苦一生,後續的事我可一點也不在乎。後來我們都承認自己犯了一個大錯,不該信任雙方家長的智商。
  首先,光談下聘的事,就足以讓我爸跟他媽撕破臉。
  駱偉的媽認為她的寶貝麼兒討老婆是大事,豈可等閒視之,於是決定送給我們吳家一個很白癡的天文巨數為聘禮,這才能保住顏面。
  我父親則認為他已夠有錢了,不需親家這樣錦上添花,更何況他是嫁女求半子,而非賣女求榮,於是堅辭不受,還反過來說他也為我準備好一份豐厚的嫁妝,不會讓被此丟面子的。這話可算污辱到駱偉的母親了,於是她也依法炮製拒絕合作。
  再來,談及婚禮舉行的地點。照理訂婚依女方作主,結婚則循男方意思辦,我爸接受傳統,但現在強調一句,「沒關係,再遠我包好幾輛遊覽車,非得把台南大大小小的飯店包下不可。」
  駱偉的媽媽自當不服輸,「唉啊,這怎麼成,我看婚禮還是在台北舉行好了,台北的大飯店房多又豪華,我們駱家的親戚不用分頭住,還順便可以包下整幢飯店,豈不更理想?」
  我的靜香姨與駱偉的爸爸只好尷尬地坐在另一端扮笑臉,急於為自己的老伴找台階下,以緩和僵局。
  我表哥常棣華這位主婚人到場見識了這場紛爭,下意識地摟著已懷有身孕的嬌妻,私下慶幸安安躲過一場浩劫,不必勞神地淌這種缺乏時間管理效率的渾水,並且當下打電話給駱偉提及近況,順便警告他,若再任老人家這樣胡鬧下去,搞不好隔年我肚子大了,孩子蹦出來,我們的婚禮恐怕還是遙遙無期。
  最後,是駱偉忍無可忍地在越洋線上發飆了!
  「不過是一場儀式,你們有必要像三歲孩子吵成這樣嗎?別人對嫁聘大多是隨意就好,喜氣洋洋一團和氣,你們倒好笑地在那裡猛開支票比闊,你們以為我和念香結場婚是花錢消災是嗎?給你們一個月,如果再沒下文,我和念香直接在這裡辦理結婚登記,公園裡隨便拉兩個路人證婚就好,不勞你們操心。」
  奇跡的事終於在一個禮拜後發生,我們終於等到自己大喜之日的「佳音」,我甚至喜極而泣地哭了出來,而這一切都該歸功於我的表哥和駱偉從大陸返國的大哥,是他們連手擺平雙方家長的歧見,將事情承接過手。
  猜猜怎麼著?我們的佳期就是在後天,成婚地點則是在台中的一家大飯店,住房有三分之二被雙方家長包下了。
  我的天,表哥和駱大哥的折衷效率也未免高過頭了。
  結果他們發電文過來,反而將功勞算在我們頭上。「是你們小倆口效率好,我們只是照章行事罷了。」
  我突然有了婚前恐懼症!在駱偉面前跳來跳去,「不行,我沒準備好!我最近似乎又胖了,連新娘禮服都還沒試,怎知合不合穿?」
  駱偉馬上摟著我的腰身安撫我,「不會有事的,就算禮服不合身,你穿著布袋跟我拜堂都沒關係,因為我沒耐性等了。」
  兩天後,我終於嬌羞地在眾佳賓的祝福下嫁給他了,他深情款款地看著我,讓我覺得自己是全世界最美麗的女人,一切都那麼完美,我也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新娘,直到敬酒見到「陳高」與「陳紹」這白酒黃湯表兄弟時,我才記起自己遺漏了最重要的一件事沒提。
  大家千萬不能灌他黃湯啊!
  但太遲了!關鍵性的第二杯酸梅陳紹已入腹,我見他不勝酒力,喜形於色的面頰泛紅,知道局勢已無法挽回,只好緊張地守在他身旁,怕他心曠神恰之餘,去調戲別人家的老婆與女兒。
  在確定駱偉露出七分醉意的神態後,故舊老友不分男女,如陰風猛鬼般紛紛出籠,使出鬧場絕活,他們在我的婚紗上黏上m&m巧克力,確定一排北斗七星從我的左胸橫到右胸後,又要趙燕麗在我的蕾絲內褲裡塞金莎巧克力,並且強剪下我的褲襪綁住他的雙手,要他用舌頭一粒一粒地將藏在我衣裡衣外的巧克力找出來吃乾淨!最後更過份的是,他們竟搞下我的粉紅色高跟鞋,在裡面倒酒要駱偉一口仰盡。
  駱偉在眾人的鼓噪下,對這幾項遊戲可是熱衷得不得了,眼見他真的就要撩起我的裙頭時,總算有人瞄到駱偉的媽媽一副快暈厥過去的樣子,出面阻止了。
  最後,他的那票朋友饒了那粒金莎巧克力,把我和駱偉抬進飯店提供的新人洞房。
  駱偉雖然微帶醉意,他的性功能卻似乎不受影響,反有愈來愈醒旺的趨勢,環著我就要親熱。
  我使出金蟬脫殼之計,掙開自己的禮服與他的毛毛大手,把他與白紗禮服往大床一推,要他躺著別動,自己則半裸著身子,確定門鎖已上牢,敏感地檢查房內是否裝了迷你攝影機,連浴室的馬桶和蓮蓬頭都不放過,最後順手將粘稠噁心的巧克力撈出來往馬桶一衝,心下還直咒著,如果被我查出是誰策動這場謬劇的話,我非報復不可。
  我洗著手時,他的聲音傳來,「吳念香……你在蘑菇什麼?快快回到你老公的懷抱裡!」
  「別吵,就來了!」我應他一句,確定手乾淨後才轉身,沒想到一副裸體已站在我面前,嚇我一大跳。
  我紅著臉問:「老公,你這樣『穿』,不怕著涼嗎?」
  他把我摟進懷裡,對我綻出一個魅力四溢的笑,「怕我著涼,還不快出來替我蓋被?」然後他兩眼一斜,將斗大的梳洗室瞄過一圈,問我,「嗯,我們從沒在這裡試著親熱過,你覺得……」
  我拉著他進房,委婉地說:「我覺得新婚夜傳統一點比較好,而且我比較喜歡替你蓋被這個主意。」
  他嘲弄我,「吳念香,古板又膽小。」
  「是又如何?」
  他回我一句窩心的話。「不如何,我還是最愛你。」然後將我打橫抱起,幾個箭步擱到鋪了龍鳳氈的床上,將他的愛意轉為行動,放心無慮地交給我。
  我幾乎確定我們可以情深愛篤地過一生了,但我天性好質疑,就請各位祝我們的愛情歷久彌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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