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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陸戰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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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阿蠻] 惡質男人[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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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0 08:56:40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他眉一挑,反問:"你說呢?
  "這個……"那綾為之語塞。"我也不確定。兩年前我曾聽一個叫阿奇的男同事傳過你們之間暖昧不明的八卦韻事。他說你是……"
  他不給她引述阿奇的話的機會,冷淡地問:"你信嗎?"
  "我當時不信,因為我見過佟老師注視丁香的神情,那是一個男人只想要一個女人的模樣。至於你,我就不確定了,因為我還沒見過你跟別人相處的情況。"
  "好一對細心觀察的鬥雞眼,"齊放語帶挖苦,"可惜有點自以為是,所以站在離我不到一尺的距離內,你竟看不到我看著你的樣子。"
  "我看到了,但不能確定,因為我發現你的眼睛會騙人。"
  "是嗎?那你現在一定覺得毛骨悚然,全身起雞皮疙瘩了。你是不是因為發現我的真實身份,想起阿奇常掛在口邊的那一句——"那個姓齊的傢伙是個搞雙性戀的吸血鬼,騙我姊姊嗑藥,又把我姊姊肚子搞大,最後逼得她自殺,因此覺得我噁心極了,所以你沒辦法像第一次一樣地放膽和我在床上玩,怕我這個隨便的人把性病傳給你?"
  那綾聞言沒說話,怔怔地看著他臉色轉青的恐怖模樣,才軟下口氣解釋,"你知道不是這樣的,在和你有關係之前,我就聽朋友提過這個可能性,但是我認為那是無稽之談,故沒一直放在心上。"
  "因為那時你不知道RAY和齊放是同一個傢伙。"
  "即使知道,我也不確定自己就因此能抗拒你的吸引力。"
  "但你不能不承認自己從剛才到現在一直在躲避我的碰觸。"
  "我是不能,因為我知道自己沒辦法再和一個我在乎,但他卻把我當成性工具的男人做愛,這跟你是不是雙性戀者完全無關。"
  他不是雙性戀者!要他說上幾適才可抹去阿奇那個臭小子灌輸給她的觀念,但在做任何說明前,先有一個重要的誤會得理清。"你說什麼鬼話。"齊放眉頭緊蹙,嗓門不禁大了起來,"我什麼時候把你當成……"
  "有!你有!"那綾不等他說出那個不堪的字眼,振振有詞地指控他,"你雖然想和我發展出長期的試探性關係,但卻不想對我透露過去,至於未來,更是可想而知了。"
  "你要我怎麼做,才願意相信我是真誠的?"
  "我要你和我坦誠相對,不玩閃躲的把戲,不懷抱防我的戒心,最起碼約定的這三個月之內得如此。"
  "所以姑娘你不高興發癲時,就可以堂而皇之地把我和別的『女人』或者『男人』之間的隱私全部揪出來大作文章?你是不是很好奇我跟男人在一起時所扮演的角色?好,今天就滿足你的好奇,讓你問個清楚,你不要客氣,儘管問吧!但請你注意,這裡是亞美利堅合眾國人種最雜、問題最多的城市,出了這扇門,上街逢可疑人物時,不要像觀光客那樣在野生動物園裡對人指指點點,甚至在公開場合跟我談這種不『政治正確』的問題。"他等著,見她雙唇緊閉,語帶諷刺地說:"還發什麼楞?開口問我跟男人在一起時,是扮演零號還是一號啊?"
  那綾見他是真的氣到火冒三丈,囁嚅地說:"我答應不再問你這種幼稚又沒建設性的無聊問題,請你不要得理不饒人,凶得這麼AB型。"
  她一臉怕被毆打的模樣讓他恢復了理智,重吐一口氣後,大掌在便服上抹了又抹,恨不得把自己抹得面目全非。"我不凶你,但請你記住自己的承諾,並貫徹始終。"他無力地繼續說:"我現在鄭重地告訴你,阿奇老姊雅珍的肚子不是我搞大的,當年她一相情願、瘋狂的愛上青雲,被行事一向理智的青雲所婉拒。她有才華,但為人高傲,承受不了打擊,便拜託青雲推薦她來紐約工作,那時我剛接新職沒多久,正缺人手,就答應青雲的委託。她剛就職時,表現得可圈可點,讓我無話可說,十分佩服青雲挑學生的眼光。但沒幾個月她就染上酗酒嗑藥的習慣,晚上一下工,就固定跟三、四個油條男模特兒混在一起,隔天不是遲到就是來個惡意缺席,我只好親自下海為模特兒料理頭髮,兩把電源大開的電剪不夠用,最後連嘴上都咬一把來弄,模樣有夠狼狽不堪。"
  "我聽人提過『齊放三剪子』這個綽號,莫非……"那綾見他一臉吞下整瓶正露氣的無奈狀,忙閉口。"你好像很恨這個綽號,算我沒問好了。"
  "我當然恨,我有很多長才,偏偏髮型創意不是其中一項。"
  "這叫無心插柳柳成蔭嘛。"那綾也只能口頭勸他。
  "好吧,這株柳成蔭也罷了,偏偏她捅出耬子,最大的事是她有孕了,拖到懷孕三個半月才來找我出主意,我建議她生下孩子,但她死都不肯,說孩於有可能是"非洲種",因為她和從倫敦來的頂尖男模約克發生了性關係。她只想跟他上床;不想懷他的孩子,因為她不要一輩子套在一個黑人身上,即使對方再酷再好都沒有打動她的心。"
  "我當時對地有膚色歧視的觀念很不以為然,威脅她若不更年期約克攤明的話,就要把這件事搬給青雲聽。她一聽到青雲的名字,整個人就歇斯底里了,她哀求我不要跟青雲提半個字,並答應我會找約克解釋。結果到頭來,她沒遵守諾言行事,打了過量的海洛英,只在一張設計圖上留下『齊放,你下地獄吧!』七個字,就昏睡過去了。約克是第一個發現她昏迷,送她上醫院的人,但她在途中就因為心臟衰竭而去世。""所以大家就咬定是你讓她懷孕的?"
  "不是大家,最起碼青雲相信我。"
  那綾一臉同情。"那約克呢?"
  "他太紳士了,從來沒找我質問過,我想身為她的侯選人,他應該心裡有數才是。"
  "那同行盛傳你是雙性戀又是怎麼一回事?"
  齊放一臉獵狗的凶樣,"我不是雙性戀者,但我不怪別人這樣傳話,因為這是我自找的。"他接著很快地將自己為何遭人懷疑是雙性戀的因果源源本本地告訴那綾,"八年前為了保住工作,不惜騙老闆狄米奇尼自己是同性戀者,對他老婆興趣缺缺,青雲則是在不知情的狀況下,無辜地被我扯了進來。後來我的工作上軌道,確定狄米奇尼滿意我的辦事能力後,才慢慢現出原形,但那時要更新形象已來不及了。"
  "那麼久了,你老闆不知道你騙他嗎?"那綾問。
  齊放不在乎地說:"誰知道那隻老狐狸心裡想什麼?"
  "你當初一定是走投無路了。"那綾說。
  齊放將她的話想了一下,點點頭。"沒錯,我當時拖了一屁股的債,只要身上有值點小錢的東西部拿去當。我家許多富家子弟一樣,出生於美國,前半生吃台灣米長大,但卻擁有美國公民身份,所不同的是,我生母強力的反對.所以沒去上美國學校,但等到老得快要服兵役時,還是被家人趕鴨子上架似地空運到紐約長島的一幢別墅躲兵債。我那時才十七歲,是個養尊處優、對下人頤指氣使慣了的大少爺,卻還是接受了兒子的命是老子給的,老子要兒子乖乖受教,擺佈是理所當然的理論,任憑青雲怎麼鼓勵慫恿我挺身反抗父親都沒用,沒想到十七年的束縛卻在赴美不到一年就被『美國憲法』瓦解釋放了。"
  "我像脫韁的野馬,再也不願受到箝制,走上離經叛道一途。我老頭要我修法律攻商學,我參考他的意見但不予採納,轉而順著我母親的志向走上紡織設計。我老頭大怒,馬上翻臉,像見利忘義、見不到利就抽根的'商銀',使出斷絕財源的手段要逼我就範。如果我那時人在台灣,也許真會看在錢和好日子的份上.乖乖聽從,可是我人在美國,既然'我家牌銀行'不管用,便找美國銀行申請助學貸款,等到造反成為既定事實後,我父親也當自己死了兒子。"
  "我先學紡織設計,但發現得聽一些財大氣粗的紡織廠老頭的命令打樣圖,難出頭天,後來便轉到藝術學院修產品與廣告設計。我在學院時,很被指導老師器重,但出來找工作,卻栽了一個大跟頭,因為我的作品不夠商業化,沒有半個廣告代理商肯推薦我的點子,於是便在街上打零工,偶爾接幾個男模特兒的事做,替尚不成氣候的年輕設計師走秀,這樣半年過去,還是一事無成,我便與青雲調頭去學整體造型,好在當時有個機會扣上門,我也管不了自己的門是不是錯的那扇,抓著機會就不放了。"
  那綾不禁發問:"所以你有一回在電話上跟我提過的那個蟾蜍王子的故事不完全是捏造的了?"
  "一半一半吧。我父親是做紡織纖維起家的,年輕時在一場秀裡認識我母親。"
  "你母親是模特兒?"
  "不是。她當時已是知名的服裝設計師,被我父親英俊優雅的舉止所打動,兩人一場熱戀後,她便不顧朋友的反對嫁給他了。婚後,她把以自己名字為名的服飾品牌轉到我父親的公司體制下,以自己的專業才能輔佐他經營繼承來的家族事業。她鼓勵我父親不要只把眼光放在服裝業上,應該走上多元化,將建築製造、運動器材等需要用得上人造纖維的行業都納入自己的潛在交易對象,最後把我父親推上了紡織業龍頭大亨的寶位,但很不幸、他的成功是我母親挫敗的開始。"
  "怎麼說?"
  "我母親是個有才華,但長相平凡的女人,她第一眼見到我父親就被他體面的外表所迷住,辨不出我父親其實是一個自私、重視外表,喜歡人家奉承,甚至掌控大局的人。他的成功有一半得歸因於我母親,但當有人開始在他面前讚我母親能幹會幫夫後,他卻不高興了,他要我母親跟外面應酬的小姐一樣把他當皇帝似地招呼伺候,回家一不順心就對我母親嫌東嫌西,也不願意讓她參與公司決策,甚至把她的名字從她辛苦建立起來的服飾品牌拿掉,最後惡意地搞上我母親旗下的模特兒。"
  那綾忍不住心下的匪夷所思。"你說你爸故意製造外遇讓你母親知道,但……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嫉妒我媽比他能幹,打算折磨她吧。"
  "他不是因為愛上你媽媽,才跟她結婚的嗎?"
  "愛!"他冷嗤道,"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答案。我母親是那種為了愛惜什麼都願意犧牲的人,但當愛情轉薄了,她便無法再委曲求全下去,於是他提出離婚分居的請求。他起初按兵不動,私下卻以高薪聘用一個家庭女教師守在我旁邊,然後再限制她的居家行動,派給她一個男司機,以為把她打壓到底她就會對他臣服,結果,不到一年,她就跟那個男司機跑了。"
  "你那時多大年紀?"
  "十二歲,剛上國一。親人僕人都說她為了一個沒身份地位的男人拋棄我們父子,但我不信,只埋怨她有計劃卻不帶我走。她離家出走的那段時間,我父親不顧顏面,一反常態地登報尋人,報載的語氣是委婉退讓,一個月後,她和那個男司機的屍體隨著我爸的轎車在東北角被打撈起來。警局派人來調查,問了一些問題,我暗示他們我母親可能是被我爸逼死,而非出車禍衝入海底那麼簡單。調查人員遂將箭頭指向我爸。但因為證據不足而脫嫌。"
  "我爸因這件事氣我氣得要死,直罵我是孽子,精神錯亂誣陷他,他強迫我去看心理醫師,但是他還是不計前嫌地為我媽辦了一個隆重莊嚴的葬禮,來致哀的人個個同情地要我爸節哀順便,他當時說他永遠忘不了我媽帶給他的榮耀與快樂。
  "也許他當時真的很愧疚。"
  "口頭上也許,但他褲腰下的肉棒子可是跟交警的指揮棒一樣,一刻也沒閒著!"
  那綾被他犀利的言詞嚇到了。他抱歉地看了她一眼,才緩下口氣,繼續說:"我老頭子感天動地的悼文燒掉不過半個月,他就無恥地把另一個女人迎進門了。那女人還拖了一個八歲的女孩,猜猜怎麼著;那是他的種!他打從我上幼稚園起,就瞞著我們母子倆在外面金屋藏嬌。我起初恨那個女人和她的小雜種恨得要死,也不介意讓我爸知道。後來我漸漸接受那個女人是我繼母的事實,也漸漸習慣有妹妹的感覺,我家難得出現這樣像家的溫馨場面。因為這件事,我父親和那個女人非常感謝我的家庭教師,認為是她改變了我。"
  他說到這裡眼神轉移,回頭看著那綾,繼續道:"可惜這種情況沒能持續。一年後,我阿姨懷了身孕,我妹妹高興得不得了,整天期待著,但是我阿姨卻不小心從二樓摔下來,跌斷脖子。這回我爸是真的很難過,他『節哀順便』了半年,認為我和我妹妹該有個人照顧,於是開始尋找能幫他帶孩子的老婆,這回他找了很久,終於看上了我的家庭老師,問我們同不同意。"
  "你和你妹妹同意了?"
  "我妹妹喜歡她,高興得直點頭。至於我,那時只有十四歲,不確定也沒權利反對。畢竟我的家庭老師只大我十歲,我有陣子把她當姊妹看,從來沒想過有一天她會變成我媽。"
  那綾樂觀單純地道:"也許你的家庭老師和你爸陷入了熱戀,不可自拔。"
  齊放看著她純善不疑的大眼良久,將額前的頭髮往後撥。"大概吧!感情這種事,是真的算不準。"
  "有了這樣一位善良的家庭老師當媽媽後,你們家應該很和諧了?"
  齊放沒有馬上給她答覆,心思想地被某件事給與據了,直到被那綾輕碰一下肩後,他才說:"我十七歲被打包出國前時還算普通。"
  "所以你爸、你繼母和你妹人都還安好了。"
  他聳了一下肩,"我不想跟他們聯絡,只知道我爸兩年前中風,人是活著,照常說話辦公,但下半身已癱了。我妹身處洛杉磯。至於我那年輕的繼母,她偶爾想到時會來紐約找我。"
  那綾聽出他提到他繼母時語氣裡的冷漠,警覺地睨了他一下。
  他給了她一個無奈的笑,"抱歉我說太多了,你一定覺得很枯燥無味。"
  "不會。"那綾搖搖頭,知道他己不想再談下去後,輕輕地靠在他肩上。"我很高興你願意跟我談自己,尤其是你做了一件非常不AB型的事,讓我對你改觀。"
  "千萬不要對我改觀,我雖然討厭我爸,但我身上留著那個壞胚的血,什麼時候陰晴不定可說不準,而且日子一久,你會逐漸發現我是那種佔有慾很強的人,我不止要你的人,我連你的心與思想都不許有半點走私。"
  那綾沒因他的話感到窒息,她誠懇的說:"我無法信誓旦旦地跟你說自己不會走私,但我想我是那種你愈對我好.我就加倍對你好的人。"
  "既然如此,"齊放伸出臂膀摟住她,淒上自己的唇,問:"可以換我問你幾個問題了吧?"
  "你問。"那綾一手抵著他的胸,另一手忙去扳他纏人的手。結果拉開了左手,他的右手又滑頭地劃上來,那綾猛然覺得她生命中缺乏一個清除八爪章魚的大力水手。
  "八爪章魚"低沉地哄著她,"告訴我,你除了是肉做的以外,到底是什麼『做』的?"
  "雙魚。"那綾整個人被鎖在他的鼻前。
  "哦!原來是一條美人魚。"長長的尾音拉完後,齊放露出一時總算明白的表情。"說來說去,那你還是『肉做』的沒錯了。"
  那綾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沒錯,所以給人摟得太緊的話,會肉麻到喊痛。"
  他聽懂她的暗示,笑逐顏開地鬆開手,輕輕地幫她鬆了肩膀。"再告訴我,為什麼你要拿我去污辱企鵝?"
  那綾聞言微楞了一下,兩秒後才哄吭笑出聲來,"先放開我,我拿一樣東西給你看。"說著就要溜下床,但他緊拉著她的一隻手不肯放,她只好趴在床上,伸長手臂,從行李袋裡撈出一本筆記簿,丟到齊放的胸前。
  "什麼鬼東西?"他好笑地觀了她一眼,不經心地瞄了日商SANRIO研發行的筆記簿的封面,見封面上印有兩手環抱胸前的撇嘴龐客企鵝與膩著企鵝脖子不放的淡色微笑海狗,他讀出英文字,"BadBadtz-Maru-The baddest little bir-daround since l993。"
  "你說,像不像你?"那綾調侃地問。
  "你是問這只是鳥的"企鵝',還是這只不是狗的『海狗』?"他故作不解似地看著她。
  "當然是個鵝。"她回瞪他一眼。
  "不像,因為他沒有我這麼欠扁自大的模樣。"
  "你挺有自知之明的。"
  "謝謝。"他睨了她一眼,嘴角彎起一抹邪門的笑。"我倒覺得這只『海狗』挺像你的。"
  "你胡扯,我哪裡像海狗了?"那綾從不覺得自己像海狗,伸手想抓過筆記本看個清楚。
  "你們全身看來光滑溜溜,頗有質感,摸過還想再摸的樣子。"他將筆記本舉得高高的,見那綾挺直腰桿要來拿,他順勢將她整個身子拖上身,強迫她半坐半跪地緊貼上自己腰際,感受他滾燙的慾望根源。
  這種磨人心靡的親密像電流似地在她週身延竄,讓她不由自主的輕顫起來,她沒動,整張小臉煞轉配紅,她已不再像先前那樣忸怩不安,反而明眸大睜,大方地盯著他和自己的交集處,瞧上三秒後,她好奇地探出手,解開他的褲腰,慢慢地將拉鏈往下拉到盡頭,微舔過乾澀的唇後,老實地對他說:"很突然地,我想要你了,怎麼辦?"
  他聞言兩眼往上一瞧,不由自主地呻吟一下。"原來『我的一生』比黃色笑話更能提味啊!"他慢條斯理地將筆記本往旁一丟,靜坐不動,三秒後如莽原裡猛然突擊的狩獵者,快速解開她的衣衫,濕熱的唇迅速伴著膜拜的手緊握住她的酥胸,並以齒嚙咬著她玫瑰般的乳頭,以舌逗弄她淡粉的乳暈,製造出天旋地轉酥痛的愉悅,他見時機成熟後,伸出另一隻手俐落地下探進她幽幽的私處,毫不意外地發現她要他!
  這份認知讓他頓覺自己像一枚千斤重的黃色炸彈,若不小心觸到就要引爆,這不是他所樂見的,他要她盡情享受性與愛結合的美好感覺,這一刻,他知道自己是真心喜歡上一個女人,不是為了要發洩。
  於是,他將酥軟的她扳離自己,為她除盡一切多餘的衣後,溫柔地從她的腿根處輕撥她的長腿,往自己的肩頭送。
  她抗拒一下,沙啞著喉音問:"你要做什麼?"
  "好好愛你。"他兩眼深深地定在她臉上,話說完,馬上制住她的親密處,以舌尖挑逗她的性感地帶,親暱地探索她。
  她像著了火的森林,更像被微風緩吹慢送的暗潮,逐漸失去自我控制的能力。他問她的感受,她無法言語,只覺得自己半截身子在他的殷勒誘惑下迅速松潰融化成千絲萬縷的糖漿,被他疼惜的美好感覺像春天裡因風揚起的柳絮,一絲一絲地被剝離開來,在渺茫的天空裡載沉載浮,迷惘地飄起又跌下,無助地跌下後又被他輕盈地撩撥起,千萬次的沉淪與千萬次的昇華反電交織纏繞著她,蹴就一瞬讓的神醉狂喜,她終於體會到情人的輕輕一觸,勝過千言萬語的奧秘。
  她緊閉上眼,忍住淚,不讓它下滑,她無聲地對他伸出雙手要擁抱他,他挺起身子,以醉人的眼眸凝視她,吻去她眼角邊的淚珠後,以行動接受她無言的邀請,以整個身心緊摟住她粉裡透紅的肌膚,放緩自己的身子,一可一寸地下滑探試,直到適時填滿她的空虛為止,而這還只是兩個宇宙整合為一的開端。
  他不敢莽動,只怕傷了她,因為她似乎又比第一次更緊張,他氣息不穩地問:"你還好嗎?"
  那綾緊攀著他,胡亂地點頭,反問他,"你呢?"
  "這輩子從沒覺得這麼好過。"
  這一刻,那綾憶起副教授說過的話——性,是最樸實的瘋狂,窒息的莽撞,陳年的甜美;唯有跟所愛的人在一起,方能體味到情愛的最高境界。
  那綾知道這個人非他莫屬了,不再遲疑,她將纖細的玉手滑降到他的腰際,渴求他再深入自己。
  他拒絕她的請求,先調整她的身子,確定她能安適地接納包容他後,才滿足她的心願深挺進她,他與她四眼交會捨不得挪開,十指緊緊地纏繞,兩人汗涔淋漓地契合交融在一起,一次又一次地俯衝與接納、退讓與等待,在取與受之間體驗人生末曾有過的歡愉,只因為他們都在乎對方的感覺。
  他們想延續這一刻。卻又極欲渴望帶給對方貼心滿足的慰藉,最後是那綾輕輕地在他耳際與頸動脈間吹送了一句允諾,"我愛你。"
  簡單三個字,在他耳裡像是天籟之音,他無語地看著她,急速地在她柔軟濕潤富彈性的體內衝刺佔有,在他終於承擔不了,瘋狂不可自拔地釋放自己的同時,吻住她的眉眼,一道又一遍地對她傾訴,他是真的在乎地,強得超乎他的想像力。這一夜,他做了平生第一樁破天荒的事,他擁著一個女人入眠,不帶戒心地與地交纏依偎,直到天空泛起魚肚白時才雙雙醒來。他抱著她酣懶的身子入浴淨身,上滿泡沫的雙手在戀人身上遊憩,深入淺出地引誘她的激情,見她目眩神迷、無法自持的嬌滴滴模樣,便情不自禁地在一團濃厚的泡沫裡佔有她。
  他愛她的方式是那麼的狂野大膽,卻又柔情款款得讓人銷魂難拒,兩人的契合彷彿再天經地義不過,那綾竟沒有心生難為情之感,她除了任他需索擺佈以外,只以行動回應他的熱情。
  早上十一點時.他被行動電話吵醒,他不予理會,反而下床走到欄杆處拉開帷簾,往廚房尋去,見她套著自己的襯衫露出粉嫩的玉腿泡咖啡做早餐的性感模樣,心才安了。他衝著她喊,"美麗的廚娘,來一杯不加糖的黑咖啡好嗎?"
  "好。"那綾抬眼,給他一個溫情的笑,問;"你要哪一種蛋?水煮蛋、煎蛋,還是荷包蛋?"
  "只要你做的,什麼都好吃。
  "貧嘴。"那綾斜瞪他一眼,催著,"你到底要哪一種?"
  齊放點了荷包蛋,不巧行動電話又響了,他回頭去接,原來是老闆狄米奇尼來電約他出去會見一個法國來的設計師。齊放以有事走不開為由,頭一遭拒絕老闆的命令,並順便跟狄米奇尼請了三天假;這是齊放為他效力六年,從未發生過的異象。狄米奇尼一直以為齊放是百邪不侵的鐵打超人,不會生病。他語帶關心的問:"小子,是不是病了?"
  齊放坦率地回道:"沒病。"
  "那人好好的,為什麼要請三天假?"
  "目為我想在家好好放鬆充電一下。"
  這時那綾走進房間,將咖啡擱在床櫃上。齊放豎起大拇指表示謝意,那綾不多想,便回了一句,"不客氣。"她的聲音很低,但是不容忽略。
  狄米奇尼也聽到了,他起先不說話,然後突然開口咒:"HollyShit!你那裡有女人!路上叫的野雞嗎?"他粗嘎地作風。"他又猜。"清潔女工?"
  "也錯。"
  "這女人剛到,還是在你那裡過了夜?"
  齊放忍著不冒出"Sowhat"這個字眼,不耐煩地暗地奉送一根中指給他老闆致敬,才說:"過了夜。"
  "你讓女人在你那裡過夜?破天荒了!"狄米奇尼語帶興奮地嚷著,"好小子;總算想通戀愛的機緣是異性美的道理了。我就給你三天假,你休息充完電後,上來我這裡報到。"話畢,連句再見都不說就掛了電話。
  那綾問:"誰啊?講話中氣十足的。"
  "你客氣了,說他粗魯不文倒實在些。他是我的頂頭上司狄米奇尼,作風霸道得跟義大利黑手黨沒兩樣,可以一手拿玫瑰念珠,另一手拿槍把你的腦袋打出一個窟窿,事後不是滿嘴神就是瑪莉業地請求寬恕。"齊放起身走到更衣室,一邊提醒那綾,"還有,他就住在這幢大廈的閣樓裡,是這間公寓的主人,有一把備鎖,我若不在家時。你最好從屋內反鎖。"
  那綾也跟了進去,不安地揪住胸口,"這……未免太恐怖了吧,搞不好等一下門外就會出現一個賣蘋果的老太太。"
  "別擔心,他只是一個好奇心很重的阿伯,又恰巧是個喜歡掌控一切的億萬富翁。"齊放從頭到尾將她審視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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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0 08:57:08 |只看該作者
 "不過嘛……跟他小惡作劇一下也是可以的。"話說完,他眼帶一絲頑皮,從衣櫥裡挑出一件休閒男裝往那綾身上比雖一下."外面天氣算不錯,你把這套衣服換上,我帶你出去逛逛,順便買點吃的。"
  那綾看著手上的這套男裝,很快地會意了。"你存心要耍弄狄米奇尼嗎?"接著兩手一伸,乖乖地讓他伺候穿衣。
  他抽出一印了紅玫瑰花的黑色領帶,繞上她的頸子,把她勾近自己,迅速給她一個纏綿悱側的吻,他的舌伸入她的喉裡,害她癢癢的差點笑出聲。他適時地鬆開她,說:"誰教他逢人就說我是同性戀,弄得人盡皆知,讓我這條鹹魚難翻身。"
  那綾還陶醉在他的吻裡,他反而三兩下就把領帶打好。那綾不明所以,欣賞他所打出來的領形。"我覺得他應該知道你騙他,除非你跟女人約會時都是偷偷摸模在進行。"
  "所以我更不該放掉這個戲弄他的機會。"他滿意地看著她一身中性的裝束,回頭穿戴起來,附和她。"我想你沒錯。他早就發現我不是,卻又不點破,而我也明白他心裡有數,卻懶得去跟他道歉:這樣也算一種變態的默契吧,點破就沒啥意思了。"他面對她,通過一條領帶要她幫他打上。
  那綾是會打領帶,但不是箇中高手,打出來的領形,像吊著一截尾巴的三角棕。這在他意料之內,他沒嫌她手藝差,反而滿足地牽起她的手,一路拖著她踏進廊道的電梯,拉上雙層鐵門,轉頭叮吁她,"等會兒下到大廳,你若看到一個穿得很有派頭的銀髮男子蹲在門階前看報紙的話;別理他。"
  "為什麼?"
  "因為他就是狄米奇尼。"他話剛落,古老電梯"轟"地一聲停在大廳上。他挽著她走出電梯,經過守門警衛,往大門走去。
  如他所料,門階前坐了一個年過正句的銀髮中年人,黑得發亮的臥蠶眉下亮出一對精銳的厲眼,漫不經心地潛浮在報緣上端打量她。彷彿役料到她會以男人姿態露臉,中年人有點驚訝,但懊惱更多,忍不住瞪了齊放一眼。齊放則是理都不理他,拉著那綾往前走。那綾得承認這種賭氣式的較勁方式,自己還是同一道見識到。
  齊放領著那綾逛公園,喂鴿子,閃直排輪,壓馬路,逛博物館,上超市採購民生必需品,同時要求那綾進去店裡後,不要一臉劉姥姥進大觀園的老土模樣。
  那綾問他,"為什麼不行?我看到食物會興奮啊!"
  "那麼克制你的興奮程度。我最討厭觀光會想嘗鮮嘗新的蠢動,過分一點的,還以侵犯人的隱私為樂。"
  那綾不理會他偏執的毛病。"那你儘管討厭我吧,美食在前,我樂得當個正字標記的觀光客,惹你這個冷漢無情的紐約客嫌惡。"那綾將一盒精緻的小蛋糕盒放進提籃裡,再塞了好幾包比利時進口的純黑巧克力。
  "你放心.有你這麼迷人的觀光客光臨本市,沒人敢嫌。"齊放將巧克力盒拿起來瞄了一下,:"你買這個做啥?做糕點嗎?"
  "不是,是要當零食吃的。"
  齊放楞在那裡一秒,然後說:"這是百分之八十的可可粉摻牛奶制的,沒糖可要苦死你。"說著就要放回去,幫她另外挑甜的。
  那綾阻止他。"我就喜歡這種道地不加料的,很久以前吃過一次,苦味濃烈到讓我流眼淚,但那種醇厚的可可香氣,讓人永遠難忘。"
  "我看你是上癮了才這樣虐待自己的味蕾。"
  "是沒錯。"那綾甜甜地送給他一個燦爛的笑,淘氣地在他耳畔輕聲說:"如果我說品味這種巧克力的滿足感覺跟被你愛後的感覺一樣難忘,吃了還想再吃,不知道先生您作何感想?"
  齊放起初不答應,情深意濃地凝視她一眼後,不顧身在人來人往的走道,低頭輕輕在她微張的紅唇上印下一吻。以行動給她答案,"很好、那就多買幾包吧!"
  回家的路上,他們經過一家百貨公司,那綾瞄到櫥窗裡模特兒身上的白襯衫,轉頭問他,"逛逛可不可以?"
  他二話不說,眼底閃過奇異的眼神,大手一拈上她的腕,便拉她進店門找售貨小姐試衣服,除了在那綾結帳前,默默翻看,檢查有無暇疵外,並沒以專家不可一世的姿態嘲弄她"黑白配"的品味,只問:"你那麼愛穿白襯衫?"
  那綾搖頭,"才不,我喜歡暖色系的衣服,但我的頭髮帶了點紅夠色,若穿得花梢涼快一點的話,很容易讓人誤會是特種營業的。"
  他一臉荒謬地審視她黑中帶紅的秀髮,悶不作聲。那綾以為他不信,忙解釋,"我沒騙你。我十六歲時在老家附近的夜市被誤會過一次,剛上台北念大學逛士林夜市被人差點拉進暗巷。我想是自己外形的問題,穿保守單調一點比較不惹人注意。就連算命先生都建議我要穿暗色系的衣服,尤其中穿桃紅,以免犯桃花煞。"
  "我看是因為你身邊缺一個護花使者吧。"
  那綾對他扮鬼臉。"更慘。有一次我外婆生病,外公帶我去喝喜酒,席間被他生意上的朋友譏諷他偏好"幼齒",氣得他當下就跟那個人翻臉,並且千叮萬嚀我別再穿迷你洋裝,以免風塵味太重,被不肖歹徒盯上。"
  齊放同意,因為就連他在見到她的第一眼時,也想將她佔為己有,但他抿嘴不置可否地說:"你外公未免矯枉過正了。這樣吧,我的助理安妮快要出嫁了,你也在邀請之列。安妮是中國癡,外國人的婚紗是白的,洋小姐她偏要穿件大紅大紫的格格袍,說是能遮肚皮。她己發出婚宴警告,不招待穿白和黑的客人,你若穿得太素雅,鐵定要犯她的諱。"
  那綾說:"那怎麼辦?我沒帶半件可赴宴的衣服。"
  "那只好買幾件了。"齊放挽著她的肩,搭電梯到女裝部,找來四位專櫃小姐,對她們下了幾道要求。他請A小姐下去幫他調一組全套的英國瓷器,請B小姐找出特定廠牌與特定尺碼的衣服,
  請C小姐挑幾款帽子及配件,順便帶幾雙適合那綾腳型的鞋子,D小姐則是眼明手快地替他們端來熱飲,軟布尺一拉,一邊丈量那綾,"邊跟他問話家常。
  那綾像個稻草人站在原地任人擺佈,以眼神問他,這樣大費周章是什麼意嘛!
  他好笑地看著她,"放心,我們不是在重拍『麻雀變鳳凰』。"然後扼要簡短地說:"這家百貨商城有百分之六十的股權括在狄米奇尼的手裡,我偶爾會帶模特兒來這裡工作。等下你若試穿到喜歡的衣服的話,儘管帶,我回頭再跟公司結。
  他從小姐手中接進十來個衣架和鞋盒,催那綾走進豪華貴賓更衣室。
  那綾以為他會讓她一個人試衣服,沒想到他竟賴著不走。他一臉嘲弄,並保證。"我很專業,除非有人鼓勵,我辦正經事時很少對人毛手毛腳。"
  "問題是我並不專業。"她護著自己,不讓他動手,順帶提醒他。"我沒說要買內衣啊!更沒說要買那樣"涼快'的內衣。"她指著那些散躺在紙盒上的蕾絲衣料,有些設計光是看就教人臉紅,更遑論穿上身。
  齊放因為職場上的訓練,替女人脫衣有一套,他晃到那綾身後,三兩下就把她剝個精光,還拿個大鏡往她身上照,兀自打量起在鏡子裡的"維納斯"。他沒有對她上下其手,反而有條不紊地替她穿戴起來,凡是他手親觸過之肌膚,如同被火苗燒到似地熾熱起來。
  那綾告訴他,"我覺得自己赤裸裸地像一隻趴在超市架上的火雞。"
  他安慰她,"沒那麼糟。火雞是冷的,你是熱的,火雞全身精光,你還獨有一處迷人的蔽蔭,比火雞更教人食指大動。"他若無其事地以指關節輕刷進那綾的下腹,不懷好意地點了一下那綾的腳踝,要她卸下內褲。
  那綾猛覺下半身起了決堤的異樣,但她才剛擺脫經期不到十天,不可能是大姨媽又來了,她無法跟他承認自己不能脫的原因,只能夾緊腿根,搖頭拒絕,"不,我不脫。"
  "是誰剛說不買這件"涼快'的內褲的?"齊放一臉無辜,眼眸閃著興味與刺激。
  那綾現在才明白他是故意陷害自己,紅著臉罵他。"痞子!"
  他將她拉近自己,說:"可惜這年頭偏愛痞子的正經女人還不少。"然後淒上她的耳根道歉。"行了,是我缺德,別生氣,趕快把衣服試一試,我們早點回家弄點吃的,你不知道我有多餓。"
  那綾接過他遞上來的第一套衣服,不是滋味地問:"你似乎很習慣光著身子的女人了。"
  "這行干久了,再養眼的視覺也會麻木。"
  那綾跟他承認。"如果我看見你這樣指導別的女人穿衣,一定會很難受。"
  "很好,那就表示我不讓你接替安妮的工作是明智的決定。"
  那綾不再吭聲,靜站在原地任他擺佈,每當她換上一套衣服,他使停下手運的事打量她,若不滿意還會替她重新搭配、組合、這樣兩個小時後,試穿衣服已不再有樂趣。他看出她一臉疲倦,便叫暫停,請專業小姐打包那綾試過並滿意的衣服與配件。
  那綾穿著細肩碎花洋裝及平底涼鞋,與他步出店門時,天際也差不多轉暗了。他們各提好幾大袋物件回到齊放的寓所。
  當齊放將門上了二道鎖,回頭牽住那綾的手時,她知道接下來的兩人,他們是哪裡都不會去,只會到對方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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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0 08:59:03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女人的靈魂活在愛裡,那綾十分同意,因為這句話點出她與他朝夕相處兩個月的感受。她這一生中,從沒體會到和一個異性互相依賴的幸福。
  他曾問她,"你究竟看上我哪一點?"言下之意不大相信自己的好運。
  她會這樣告訴他,"你陰鬱難以取悅的氣質,像一隻拒絕搖尾乞憐的流浪狗,期待人的愛,卻放不下戒心。"
  "原來你不愛我,而是可憐我像一隻狗!"
  "我沒挖苦的意思,只說自己喜歡你桀騖不馴的樣子。"
  "這我可以接受。"
  "那你又看上我哪一點?"那綾反問他。
  "大概是因為你欲擒故縱,夠教人又懂得放餌,開朗美麗又大方,最重要的是,你有我所沒有的善良特質。"
  "看來我們是彼此吸引了。"
  齊放齜牙咧嘴,一臉邪惡地對她說:"只怕我是個無底黑洞,會把你連身帶骨地全部搾光。"說完將她拖進自己的臂彎,誘她釋放熱情。
  起初,齊放花了三天的時間"充電"完畢,依約上工,那綾則到語言學校報到,完成註冊手續。重新當學生不到一個禮拜,她總算見識到自己所愛的人可心"小氣"到什麼程度。
  那天她提早五分鐘下課,依約在學校附近前的站牌等候他。有個西裝筆挺的白領師哥見她一人落單便上前搭訕。那綾想,有人練習英文也不錯,便同他聊起來,後來他邀她去喝咖啡。她搖頭解釋自己等人走不開,於是他留下一個行動電話號碼,要她聯絡他。那綾沒說好,更沒點頭,拎著紙張一角,面帶客套的微笑,目送他離去。
  不想齊放忽地在她身後冒出,抽走那張便條紙,酸澀地說:"挺快的嘛,街上露臉,晃不過幾天,就有雅痞王子打算釣你這條美人魚了。"
  那綾看他一臉不悅,安撫他:"他很友善,沒有惡意。"沒惡意!那傢伙擺明要釣你上床,你還跟人家有說有笑的,"
  "不然你要我怎麼辦?光大化日之下告他非禮嗎?"那綾伸手跟他要紙條。
  "還我吧。"
  他不還,無賴地將紙條揉成一個小球往嘴裡塞,吞下肚,"抱歉,這下得等到我拉出來後再給你,誰知道他有沒有在紙上塗迷藥。"
  那綾不信他典把紙條往肚裡吞,好氣又好笑。"別神經質了。"
  "你不該對陌生人笑的。"齊放介意地重量,牽起她的手往前走。"這裡的男人厚顏到不需要任何鼓勵。"
  那綾覺得被誣賴,掙開他的於,不願與他比肩而行。又因他為了一件小事醋勁大發而感到窩心,但她聰明地不提任何一個宇。結果,正到轉角處,齊放莫名其妙地將腳跟一煞,走在他身後的那綾不得不停下腳步。
  原來是兩個時髦前衛的亞洲少女擋住他們的去路,其中一個帶著甜酒窩的女孩以英語大膽地開口,"你好,我們是從東京來的學生,在藝術學院攻服裝設計,想跟你認識做朋友。"
  另外一個女孩則是以崇拜偶像的希冀表情凝望他。
  齊放兩眼冷漠地看著她們,回拒道:"我朋友很多,目前不缺。"說完反身牢牢牽住那綾的手,繞過這兩個半路攔人的女孩。
  那綾覺得他有點殘酷。"沒必要這樣傷人自尊吧。"
  "那你是寧願我丟下你,帶著她們去主題咖啡聊天了?"
  "當然不是。有很多不傷人的拒絕方法啊,為什麼不給人留點面子?"
  "因為遇見你之後,我發現直言拒絕最有效。
  那綾聽了,定在那裡一步也不肯挪。"你言下之意好像是我緊纏著你不放似的。"
  他眉挑高。"難道不是嗎?"
  的確是如此,但由他口裡點出來,就覺得自己很廉價。那綾也不管這裡是大街,指著他的鼻子說:"既然如此,你去找一個被動又小家碧玉的女人好了。"
  "才幾日你就受不了。"他提醒她,
  "你再這樣沙豬下去,我連一分鐘都受不了。"
  "我沒有批評你的意思,若有的話,請原諒我用辭不當,我只是想讓你明白,我寧願得罪十個陌生人,也不願你心裡產生任何一絲不安的感覺。"
  那綾與他對峙而立,把他的話咀嚼過後,才上前握住他的手,"我懂你的意思了,抱歉我剛才沒直言拒絕那個人,讓你心裡起疙瘩,無論如何請相信,我不會把眼光放到別人身上。"感覺到他微微握了一下自己的手,她才釋懷些,這幕小摩擦因此告一段落。
  這樣的小插曲在接下來的日子裡層出不窮,生活自然不可能風乾浪淨,齊放的個性本就難纏不易摸透,即便對那綾情有獨鍾,也無法在短期內栓除劣根性,對那綾供出一切,所以很多事都是那綾自己一點一滴摸索出來的。
  譬如,跟他朝夕相處快兩個月時,她心血來潮上小意大利和中國城購買山珍海味,依照外婆口訣相傳的家族秘方,為他下廚做了第一頓海陸盛筵後,才失望地發現煙酒不忌的他,竟然是素食主義者!她失望地將一鍋熱騰騰、閃著紅光的可樂豬腳往桌上一提,激動地說:"你怎麼不早說?"
  他則是一臉冷漠。"你又為什麼不早問?"
  "我以為……"那綾被問得語塞,急得只顧著摘除防熱手套。
  "你以為什麼?"他口氣一種,替她把疑問說穿了。"你以為家我這麼一好色的人,是吃虎鞭啃鹿茸長大的。"
  那綾不說話,回想半個月來,齊放帶她出外用餐的習慣後、不得不低頭承認,"也許我太自以為是了。"
  "是有那麼一點。"他努嘴、她勉為其難地說:"如果你真介意的話,我願意嘗那幾道肉還家。"
  "這些葷菜怎麼辦?"
  他比了一下天花板,"只好便宜那個住在頂樓的老傢伙。"
  那綾可不願意他為了這麼一件小事而改變自己的飲食,只問:"為什麼我們在一起用餐時、你從未對我所點的東西皺進眉頭?"
  "為什麼我該?你吃肉,但這不因此表示你是個殘酷的人;我雖然不喜歡吃肉,品行也不見得端莊正直到哪裡去。"
  那綾這才又瞭解自己喜歡他的原因了,因為他不是個假道學的人,也很少拿自己的標準來衡量別人,就二十世紀末的世代標準來評論,他該算得上是那種"好色而不淫"、"好財而不貪"的人。
  "好,既然如此,你連肉還家都甭吃了,將菜統統往上端吧!"
  於是一通電話,大大小小的盤子便在十五分鐘內被狄米奇尼的家僕綸瑞走了。
  為了贏回美人心,齊放決定請那綾上唐人銜的素館子充飢。那綾馬上反應,"可以、但咱們照舊例GoDutch,各付各的。"
  他則不耐煩地說:"我的大小姐啊,上唐人街吃合菜可沒得讓你GoDuctch。你只有NoMore Go Ductch一途可走,而且以後餐餐皆如此。"
  "你不是說你是鐵公雞,一毛不拔嗎?"
  "遇上你,我發現做一隻愛擺闊的中國籍公民比荷蘭裔的鐵公雞有光彩得多。
  No MoreGo Ductch,此後天下就太平了嗎?當然沒有,他們還是會為了芝麻綠豆的小事爭到面紅耳赤,但到頭來,總有一方會讓步,目前為止那綾退了兩次,齊放則有七次之多,除了口頭上的道歉以外,還會以實際行動來補償她。
  近來,她常覺得自己處身在虛渺不實的夢幻世界裡,沒有生活的壓力與人事的煩擾,就像度假一樣,假期雖甜蜜,終有叫停的時候,現在她倒害怕嘗試苦的東西,所以她戒了純巧克力,只因地生命裡有了更濃烈的替代品,那就是他。
  不論齊放怎麼盯住狄米奇尼,不讓他跟她碰頭,他們還是不可避免地在安妮舉行婚宴的飯店裡碰面了。狄米奇尼家象只躲著獵人的老狐理,等齊放轉頭跟朋友打招呼時,把她拐帶到陽台處,特別褒揚她下廚的手藝,讓他吃上一頓道地味美的中式家常菜,而非那種以包了簽紙的冒牌中國菜,除了玄之又玄的簽紙後,反失了胃口。他很健談,告訴那綾,他為齊放終於想定下來而興奮不己,十句裡,那綾只插得上一個宇一不是"YES"就是"NO",然後他可以口沫橫飛地獨自好幾十分鐘,內容都是繞在齊放身上,那種驕傲的模樣,彷彿在談自己的兒子。
  "我第一次看到那小子的作品就知道他大有可為,雖然我向來不愛用出身富裕家庭的人,只因他們到後來常變得不夠專業,但齊放不一樣,他跟他爸的那段恩怨,造就他肯低頭吃悶虧的韌性,又因為他母親早年調教有方,他應對進退的社交手腕比西方的紳士都高段,那種魅力連我這個羅馬人都得甘拜下風。啊!小姑娘別訝異,他一定跟你說了我的壞話、但他罵歸罵,一遇到麻煩事解不開,酒猛灌後,還不是拿我當吸水海綿一樣傾訴,所以你日後遇上他腦筋打結,儘管來找我,我幫你指點迷津。"
  他大喝一口白蘭地,指著場內一個漂亮的金髮美女說:"看到那個女人了沒?那是我太大,長得美、身材又好。"他搖了搖頭,一臉惋惜。"可惜沒腦筋。不,你沒猜錯,我心裡是不愛她,但身體戀她。偏偏女人只有兩種,一種是有智慧但不貌美的,另一種是貌美卻忘記讓腦筋進化的;我對前者是很祟愛,但留不住人,因為她們知道嫁我這種好色男人准要變成怨婦,至於後者呢,是留得住,但留到最後很哀怨,因為她們永遠不瞭解我這個好色男人偶爾也會有向蘇格拉底看齊的時候。
  小姑娘,你酒喝光了,不妨再來一杯吧。他說著攔住一名拿著香檳托盤的侍者,取下酒杯遞給
  她,繼續說:"齊放有沒有跟你提過我跟他母親的一段往事?"
  那綾搖頭。
  "他不說,就讓我這個主角來說吧!我跟他媽媽以前是同學,曾在巴黎小談過一場戀愛,但他媽媽太保守,碰也不讓我碰,我只好向外發展,後來被她發現了,哇!她大發雌威、明艷照人的模樣是難得一見的,我願用我一半的財產去換回那一刻。可惜,她是完美主義者,不原諒我的情感走私,任我再怎麼後悔道歉都挽不回她的心意。"
  "齊放說她媽媽不漂亮,但很有才華。"
  他點頭,再同意不過,"外加足智多謀。可惜她在挑揀情人時總是蒙了一塊眼罩,不知道人是脆弱不完美的,最後的落空可想而知。我很高興她沒選擇我,要不然我們的後代一個個都是吸大麻的草包。"
  "你有兒子?"
  "兩個膿包。我第一任下堂妻生的那一個到埃及旅行時被回教徒指控強姦良家婦女,這生怕是要爛在監獄裡了,第二任老婆生的則在一級方程式賽車裡兜圈子玩命。"他無奈地搖頭,"這就是笨鳥專華而不實的鳥巢歇息的悲哀。你來紐約多久了?"
  "快兩個半月了。"
  "見過齊放的繼母嗎?喔!我是指活著的那個。"
  那綾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提起這個話題,搖搖頭。"那大概也快了,她每三個月會來這裡纏齊放一次,被她纏煩了總要發巔一次。總之,你見到她後,小心提防她。喔哦,那小子朝這裡走來了,我們要裝出一臉平靜無波的模樣才好。"他將眉聳到半天高,刻意露出白森森的兩排牙跟齊放寒暄,那神秘兮兮的模樣不但缺乏說服力。看來更像作賊心虛。
  擺脫狄米奇尼後,齊放將那截快被老闆拍斷的手臂搭住那綾的肩,解釋,"對不起,有事擔擱了。安妮不相信我會真的凱到送她那組餐具,忽地攀著我痛哭一頓,還硬強迫我聽她懺悔。狄米奇尼纏你了嗎?"
  "沒有。他似乎是個很健談的人。"
  齊放沒好氣地哼了一句,"當然,遇上美女,他是賤到什麼都談。他跟你聊什麼?"
  那綾不願隱瞞,照實說:"一部分聊你,一部分聊他自己,還提起他和你母親的一段情,也提到你繼母。"
  "我繼母?他幹什麼沒頭沒腦地跟你提她?"
  "我不知道,他要我小心提防她。"
  齊放一臉鐵青,陰沉沉地說:"沒必要,反正我不會將她介紹給你認識。"
  "為什麼不?她好歹也是你的繼母。"
  "她不配"母"這個字眼,惟一例外的是在後面加上一個"狗"字。"從他太陽穴處陡暴的青筋,那綾知道他正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緒。
  那綾抬手輕探他的額,哄道:"我知道你介意她,告訴我她的事。"
  "時機成熟時,我會一五一十地跟你說。咱們現在去見一些朋友、經過狄米奇尼的渲染,他們對你大感好奇、另外,再十分鐘後,安妮便要擲繡球了,她請你站在她左邊顯眼的地方好接球。"
  "要我接繡球!"那綾以為自己聽錯。
  他一臉無奈。"我跟那個洋婆子解釋過,咱們中國人的繡球不是這樣她的,但她偏不理會,硬要把捧花當繡球一樣丟給女伴。警告你,那捧花扎得跟隕石一樣硬,你好自為之。
  接不到就趕快閃,可別被砸昏頭了。"
  結果,花繡球的確是朝那綾所站的方向飛過來,但在半空中就讓人攔截走了。
  安妮婚禮過後兩個禮拜,那綾與齊放相約的三個月適應期也到了。兩人都嘗到墜入情網的滋味,並且不願意改變現況。
  對那綾來說,這樣的不改變卻有如天翻地覆。首先,她打電話將自己的近況告知在巴黎從事兒童心理諮詢的母親,並寄上自己和齊放的生活照。再來,她把自己留在紐約的決定告訴於敏容和丁香,後者想必已從佟青雲口中得知她和齊放的關係。第三件事,她得拜託表哥把台北承租的房子退掉並取回物品。最後,較為棘手的是,得告知外公外婆自己暫時不回台灣的決定,因為她遇上一個男人,墜入情網無疑地,這個消息在老家將引起一場不小的風暴,她已預先作好心理準備。
  可喜的是,外公來電時雖然叨叨唸唸,擔憂的口氣聽來頗怪罪那綾行事莽撞,卻少了她預期的盛怒,只不斷地嚷著,"注意天候,早晚多加衣服。"最後外公緩著口氣告訴她,希望知道對方的大名和家世背景,好對疼她的外婆有個交代。
  那綾沒多想就把齊放的身份透露給外公,並期望外公成全,當然,那綾沒提自己與齊放之間的婚事有可能一輩子渺茫無期。
  結果,她沒等到外公的回電,反而等到母親的人。
  在一個星期天的早上,她母親風塵僕僕地出現在齊放的公寓門前。"媽!"那綾喜出望外地呆看著細緻小巧、美麗動人的母親。
  "我的小寶貝!"與女兒睽別已久的那琬琬把高她半個頭的那綾緊緊環抱住,劈頭第一句就是,"那小子人呢?"那綾赧顏地說:"齊放陪他老闆到西岸出差,要今天下午才會回來。"
  "他對你好嗎?"她口氣尖銳地問。
  那綾點頭,"當然好,疼得跟個寶。"她不解地看著一向愛笑的母親竟繃著險。
  "那你呢?你確定自己不是被他的外表迷惑,一時昏了頭才愛上他。"
  "媽,難道你當初不是這樣被爸迷住的嗎?"
  "那可不一樣。我在黑漆漆的告解室裡一聽到你父親動人心弦的聲音,馬上就知道他是個天使。"
  "媽,天使不會讓你懷孕生下我。"那綾好笑地看著母親.告訴她,自己對齊放的感覺,"他溫柔的話語與貼心的舉止讓我對他延伸出一種依戀後,儘管知道他性格上有諸多不完美,但多與他相處一天,我就愈瞭解若失去他,日子勢必又會單調一成不變。我知道他不是天使,但他讓我領會到、愛一個人,常常是不可自覺地把對方的缺點都愛進去的,愛到細節處,最後連缺點都變成了致命的特色。媽,齊放不是一個正經八百的人;他最大的優點就是不隱藏自己的缺點,而我也不會天真的以為,自己能在短短三個月內就摸透他底子的十分之一。"
  那琬琬松下口氣。"聽到你這麼說,我很高興自己走這一趟。"
  "媽,怎麼了?你看起來難得的緊張。"
  "別理我,這是我花了四十八個小時,從巴黎到台北,又從台北飛到紐約的後遺症。"
  "四十八個小時!媽,你要環遊世界也不用那麼趕吧!"
  "我不是在環遊世界,是在替你解決問題。仔細聽著,我會跑來這裡是因為我三天前接到你外婆的一通電話,提及你外公正跟旅行社預訂赴紐約的班機。"
  "外公要來看我!他怎麼連提都沒提?"
  "你別高興得太早,你外公不聲不響地跑來這裡、是打算把你帶回台中老家鎖起來的。"
  "為什麼?"
  "當然是為了拆散你和齊放。"
  "可是我上次跟他通電話時,他似乎不反對我和齊放交往。"
  "你外公為了達到目的,他什麼好話說不出口?我聽外婆說,外公在知道齊放的個人資料後,怕對方是個好逸惡勞的軟腳蝦,找了徵信社查他的底細。"
  "媽!外公也太神經質了吧1齊放的家世及經濟狀況不差,他爸爸是維纖集團的負責人,台灣、馬來西亞及大陸的工廠就好幾十座,他連這些都看不在眼裡,怎麼可能會把一個土財主的外孫女當搖錢樹看?"
  "你外公也是在調查結果出來後,才真的相信你沒騙他。但很不幸,除了齊放的父親是個億萬富翁以外,徵信社的人還挖出一些很莫名其妙的事。"
  "什麼事?"
  "兩腳站穩一點,聽了別摔倒。傳說他和自己的繼母有染,還是早在『青少年』的時候。"
  那綾兩眼大睜,不可置信地看著母親。"沒有的事!齊放從來沒有做過這種事,若有的話,他會跟我說的。
  "真會說嗎?那綾可沒個準兒。"一定是外公弄錯"她聳肩擺出一副"誰知道"的表情,"另一個壞消息是,他曾犯下猥褒自己妹妹的行為。
  那綾花了十五秒的時間才弄懂母親的話,她感到荒謬,不禁笑出來。"太可笑了,這些笑話一定是外公編造的。媽、我可以告訴你,齊放他妹妹人現在正在洛杉磯。""對,不過是在洛杉磯的一家精神療養院裡。"那琬琬篤定地給她確實的答案。"我透過工作上的關係查過了,齊放的妹妹叫齊芳,今年二十七歲,事情發生在齊芳十三歲生日那天,僕人在齊放的臥室裡,發現他們兄妹倆雙雙熟睡在床上,僕人掀開被子打算叫醒他們後,才駭然發現齊芳的下半截睡袍與床單皆沾滿了血漬。"
  那綾無法再聽下去,倉卒地打斷母親的話。"光憑血漬,不足以證明齊放做出任何外公指控的事。"
  "我也這麼認為。可是很不幸的是,齊放除了否認自己道僕人指控的事外,不智地指出他的繼母在事發的前一晚會經派人端了一晚下了藥的粥進去給他,他不多想便吃了,等他較為清醒時,發現他的繼母打算強暴他。"
  那綾聽得目瞪口呆,"這個……女人有可能強暴男人嗎?"
  "我的小寶貝,當然有可能。強暴的動力不是在性別的優越,而是權威的展現。"
  "所以你認為齊放當時是說真話?"
  "沒錯。可惜沒人信他,因為他的繼母有他父親這個人做不在場證明。加上他親生母親過世後,他曾聽從他父親的意思,接受過心理治療,所以他說出來的話可信度就降聽不可。"
  假期飯店六零三號房齊放兩手握著那綾的小手貼在胸口,半躺在長沙發上良久,漂亮陰鬱的大眼定在飯店牆上的書,像要透視過去似地,他深吐一口氣,娓娓地將片段似的記憶轉述成文字。
  "我曾一度迷戀上我的家庭老師,對地所說的一切篤信不疑,因為她是那麼的聰明、漂亮、成熟,常晃著一頭飄逸的長髮,搭著紅襯衫和黑色迷你裙的身子也是噴了淡淡的香水,比起我賢慧能幹的母親來說,儼然是另一種不同的新女性,母親不喜歡她,但父親說她的前僱主極力准薦她,堅決地不讓母親干涉此事,她因此留了下來。"
  "當時我母親因為父親的外遇問題情緒很不穩定,我因此跟我的家庭老師走得很近,諸如一些生理和心理的變化都找家庭老師問。她也時常在批改我的練習簿時,問我有沒有喜歡的女孩子,我臉紅答不出來,她就會改問,有沒有女孩喜歡我,我都推說不知道,她逗我,從皮包裡拿香水往我身上噴,要我照實說,有時她動作過大,緊身襯衫的扣子會繃開,低胸的蕾絲胸罩便會露出來,我則故意迴避視線。她發現我臉一漲紅.會突然大笑地把我的頭髮揉成一團亂,稱讚我是個漂亮的男孩,發育比一般男孩子快,當然會有女孩喜歡我。"
  "她也很關心我的身高和體重、甚至告訴我她還沒遇見個頭比我高的國一生。"
  "我很虛榮,為了這個『第一』而驕傲,以為她是真的關心我,自此我什麼話都跟她說。有一回,我作了一場惡夢,醒來,駭然發現床單濕成一片,自己的下體有白色的黏濁液體,我以為自己病了,睡衣一穿馬上衝去她的房間找她。她見了一逕地笑,勸我別緊張,說那是我變成男人的進程之一,是自然現象,並要我在她的床邊躺好,我照辦了,結果她把她的唇淒上我的……"他說到這裡時,彷彿不堪提起這段往事,喉頭忽地往後仰,哽住了。
  那琬琬揚起拿著數位磁碟機Minidisk錄音的手,對那綾比了一個暗號,那綾很快地上前順了他的額頭,體貼地反握住他的手,輕聲安撫,"沒關係,我知道,你若覺得不舒服,可似直接跳過。"
  於是他照著那綾的引導,避開了特定的回憶。"不,我不覺得痛,只覺得刺激與新異.我不能說自己討厭那種要往前推的衝動,也不能說自己喜歡,我只覺得自己在跟一個困獸搏鬥,當那個野獸噴出最後一道濃液時,母親走進來了,她就站在門口處,手不離門把,凝視這難堪的一幕。我從母親的眼睛裡知道她被嚇到了,也察覺到她看著我時眼底的失望。她要我把衣服拉上,馬上回房間,接下來我只聽到她們關起房門大吵,當天下午我的家庭老師就自動離職了。"
  "母親事後來找我,她沒有怪我的意思,反而責怪自己疏忽了我,我以為一切會沒事了,誰知道她一個月後竟與男司機離家出走,我因此責咎自己,認為是我太壞,把母親氣跑了。一個月後,警察在海底撈到母親的屍體,我再見到她時,根本已認不出她的面目了。父親葬了母親,他顯然不知道他出差的這段時間發生的事,又把我的家庭老師請了回來。她的表現好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似的.我也因為苦怕她將這件不名譽的事透露給父親知道。所以不敢對她惡言相向,但我試著躲她,睡覺前也一定確定門是上鎖的,並跟父親解釋自己到補習班上課的效果比較好,不需再請家教了。"
  "父親本來要將她辭退的,但正好我二媽和妹妹進了門,父親遂改變初衷,將她留下,要她協助我二媽照顧妹妹。於是我只好盡量地待在外頭,為了證明自己是正常的,我開始跟任何一個跟我投懷送抱的女孩子親近,回家後不是將自己鎖在房裡,便是刻意地和我二媽和妹妹待在一塊,我父親認為是她改變了我,因此對她產生好感.有時候甚至會趁二媽不在時,多瞄家庭老師一眼。所以當我二媽從樓梯上跌下來身亡後,我並不訝異父親看中她,只後悔自己沒早對父親指出她曾對我做過的事。"說完,他便不再作聲,氣氛因此冷了好幾秒。
  那綾回視母親,她則將記有注號的筆記本遞過來,要那綾照著念。
  那綾見了,猛搖頭,那琬琬見狀用高跟鞋尖輕觸了一下女兒的臀部,不許她退縮。
  那綾只好把臉淒到齊放的鼻前,說:"我愛你,不管你曾做過什麼事,我都會愛你。告訴我齊放生日前一晚的事好嗎?"
  他掙扎了一下。對她說:"吻我好嗎?"
  那綾無法抗拒他的請求,說著就湊上唇。那琬琬見狀很快地把那綾扳離齊放,對她比了一個禁
  止的動作。
  "你先說,說完我再照咱們事前的約定吻你。"那綾只好哄著他。"告訴我齊芳生日前一晚的事。"
  "那一晚我在自己房間溫書,僕人照例端了一碗熒粥上來,我肚子正餓,便把粥吃了,我一邊吃,一邊唸書,吃完後,全身也熱起來,我起身開電風扇。坐回桌前,還是覺得熱。不一會兒,又將冷氣調到最大,不見改善反而開始癢起來,我起身脫衣服時,僕人來敲門說要收碗筷,我匆匆去開了門,拿了她新端來的冰汽水往嘴裡一倒,提醒她臨走前記得將房門反鎖後,就往浴室走去,我鬆開水龍頭淋浴,浴畢己不覺得發熱,頭卻開始暈起來了,我摸著牆走出來,出乎意外地聞到一服香水味,我知道『她』在房裡,很快地便往床上瞧,她就躺在那裡,穿了一件紅襯衫和黑迷你裙。"
  "她不再像我十二歲時那麼纖瘦,扣子幾乎全敞開著,也沒穿任何內衣,兩腿還故意拱起,讓我窺見她的私處,而她看看我的眼神,像是要一層一層把我剝開似地,她說:'五年了,我終於等到你長大了,讓我好好愛你。"我聽了頭開始發暈,想作嘔,不得不衝到浴窒去躲避,下體卻脹到發痛,我知道自己必須自行解決,於是對著馬桶開始自慰起來,不想她跟了進來,我心裡起了毛骨悚然的感覺。她要碰我,我用力一揮把她推開,她倒在地板上,我不想看她的模樣,只忙著撫弄自己的身體,本以為一次就夠了,不想停了兩秒又發熱起來,我只好繼續,但卻同時困得想倒在地上,到第三次時我終於害怕得掉下了淚,我以為她終究要抓到我了,沒想
  到她卻躺在地上興奮地抽搐起來。"我見她一副昏死的模佯,逮到機會,抽腿就跑出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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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0 09:00:27 |只看該作者
 我不知道該躲在哪裡,突然想起齊芳,便去敲她的門,我看到一臉純真的她,就像見到天使似地放心了。她問我,'是不是作了惡夢?',我說:"是,很恐怖的那一種。",她也告訴我,她作了惡夢,身體流了血,並要我去看她的床單,真的是有一攤血印在上面、我知道那是課本上所講的初潮,但是我好困,往她的被裡一鑽,答應等睡醒以後一定告訴她。但是等我再次醒來時,整個世界都變了。"他閉上了眼睛,激動的說:"請相信我,我沒有主動碰那個女人,更沒有碰我妹妹.但沒有一個大人肯相信我,最後連我最信任的妹妹都被他們教到回頭反咬我,"那綾摟著他,為他拭去額上的汗,細語不斷地跟他保證,"我相信你。"然後回頭找尋母親的身影.想徵詢下一個步驟,沒想到除了躺在矮桌上的筆記本外,己不見母親的蹤影。
  那琬琬留下一張便條——小乖,我去齊放的公寓等外公.沒把他擺平以前,你們不要跑回來。至於把齊放從淺度催眠裡喚醒的方法很簡單。就服我們事前約定的方法做,先吻他,然後跟他講『那一句』,他自然會醒來。但是如果你想來機佔他便宜的話,那儘管繼續問下去,何不問他,"你這一生中,最愛哪一個女人?"但我要警告你.受到催眠的人是有意識的,他也許無法拒絕你的問題,但被叫醒後,可是字字都記得一清二楚。祝好運!
  那綾是想知道他最愛哪一個女人,但不願這樣"欺負"
  他,便循規蹈矩地照母親的指示在他唇上印下一吻,輕道一句,"沉睡的小王子該醒來了。"
  齊放聽到這句話後,眠咒解除,慢慢睜開眼,呆了一分鐘才回到現狀,意識到自己說過的話,他茫無頭緒地將臉埋入她的手掌裡,吶喊,"天啊,我對你說了什麼教你要看輕我了"
  他是這麼地在乎她的看法,那一對認真深邃的眼眸和那個在"重慶森林"裡灑脫酷炫、輕狂不定的Ray是多麼的不同。他愛她!不用他親口說,她知道他愛她。
  那綾眼裡湧出熱淚,邊啼邊笑地坐到他身邊,給他一個的吻,單指滑過他性感十足的喉結,啞著聲音說:"不,正好相反,我只會愈來愈看重你。"
  "是嗎?"他懷疑地盯著她的唇問:"你媽人呢?"
  "去等外公了。"
  "現在可不可以吻你呢?"不等她的答案,他的兩手已開始拉下她洋裝後面的拉鏈。
  "我覺得……"那綾軟泥似地應了一句,"現在再適合不過了。"
  齊放眼裡充滿愛火,緊盯著那綾性感有致的身子瞧,接著低頭將下巴頂在她飽滿渾圓的酥胸間摩挲著,兩手則沿著她的背脊將她拉近自己。他的唇每在她身上挪動一寸,他就會喃喃地對著那一寸的肌膚說話。
  "我愛你,愛你的人,更愛你的心,我很高興你那天在街上把我這只搖尾乞憐的狗、沙豬,甚至欠扁的企鵝『撿』回家,更抱歉自己在事後不知好歹地躲了你一個月。我還要感謝你、感謝你努力不懈地打電話給我,把我纏到瘋,瘋到不得不認識你,最後陷入非愛你不可的地步。"
  那綾沒有被他的甜言蜜語沖昏頭.反而將他往沙發上一推,首次拒絕他主動的親熱,不客氣地打斷他的話。"你知不知道每次讓你騙到,我就渾身不由自主地發燒,甚至戰慄起來!"
  "這有什麼不對?這表示我們對彼此有反應,是天生一對。"
  他忍不住伸手要摸她,卻被那綾打掉了。他甩了一下發痛的手,一改酷酷不在乎的模樣,妥協
  說:"秀色可餐小姐,你別凶,你……"
  "你可不可以給我閉上鳥嘴,就這麼一次別來碰我!"
  "你怎麼突然變了?"他轉過頭去,不願正視她。"莫非你聽了我的故事,開始看不起我……"
  "不,不准你往那頭歪想。"那綾雙手大揮了幾下,把他的臉轉正。"我要你收斂魅功是要你戒掉以攻為守的壞習慣。同時也請你不要把我看成那些只當你是種馬、只顧著貪戀利用你的身體,卻不在乎你心裡的感受的女人。"
  "所以?"他眼不挪地質問她。
  "所以你得接受我只是一個湊巧無條件愛上你的女人,而非在床上反咬你的'獵物"。
  "然後呢?"
  "然後接受我偶爾也想好好愛你,樂於取悅你的事實。"
  他目光轉厲,咄咄逼人地問:"你剛才說無條件的愛上我,是無條件到什麼程度?"
  "無條件到即使你這只蟾蜍變不回王子的模樣,我也照纏你不誤。"
  "包括我是個窮光蛋,不再是個富翁之子?"
  那綾點頭。"有一技在身的人永遠不算窮。"
  "聽你的口氣,你似乎願意跟我一輩子了?"
  那綾瞠目望他一眼。"你這是在問真的,還是問假的?"
  "當然是問真的。"他擺著一張招牌酷臉,問:"喂,女人,怕不怕跟我一輩子?
  他這哪算得上求婚!口氣霸道得跟土匪無異。
  那綾知道那是因為他的流浪狗情緒又作祟了,而要讓流浪狗服帖的最佳辦法是讓他嘗到安全感。於是,那綾把自己當成一根"愛的骨頭"塞躺進他的懷裡,柔媚多嬌地看著他,"當然不怕,因為我已準備好要纏你一輩子。"
  於是,她輕手輕腳地纏上他,並且警告他舉在半空中的手,"你別動手哦,動手的話,你就完蛋了。趕快把手放到你的頸子後壓著。"
  齊放照辦,但還是忍不住抗議,"面對秀色可餐的佳餚,不動刀動叉是很難的事。"
  "有人伺候餵食你還嫌,再嫌的話,我不跟你玩了。"齊放總算會意了,他咧著嘴一臉笑,將四肢往外一攤,擺成一個"大"字型,慷慨就義地對她說:"既然如此,全憑娘子您處置了.但先讓我再告訴你幾件重要的事。"他說著又直起上半身,繼續道:"我想,我已比昨日更愛你一些,卻又鐵定不及明天來得多,而這種感覺會與日俱增會愈來愈嚴重。"
  "很好。因為我也是覺得自己比前一秒更愛你一點,卻又絕對不及下一秒來得深,而這種感覺分秒必『增』,愈來愈沉重。"
  "換言之,你真的愛我?"
  "我真的愛你。"
  "沒騙人?"
  "騙你是海狗。"
  他開始學海狗的叫聲,然後呻吟地問:"海狗怎麼叫床的?"
  "不知道,你要去問母海狗!"
  "等等,你知道雄抹香鯨的性器有多長嗎?"
  "我又不是雌鯨,怎麼會知道?"
  "你想知道嗎?"
  "不想。"
  他假裝沒有聽到。"太棒了,最短的起碼有三公尺那麼長。"
  "你瞎說吧?"
  "誰瞎說,我以前的一個女朋友是海洋生物學家。"
  那綾不答腔。他再度開口,"你知道雄獅要交配幾次才會讓母獅受孕"莫非齊先生你曾經又有女朋友是動物學家?"
  "沒那麼高檔,只是獸醫而已。"
  那綾聽到這裡,輕喚他一聲,"齊放。"
  "嗯?"他的聲音難得緊張地抖著。
  那綾沒想到他這個大情聖也會有緊張的時候。只好抱著他硬邦邦的肩頭,轉移他的注意力。"讓一個女人主動愛你並不等於上釘床好嗎?請你放輕鬆。"
  "既然你這麼堅持,我這回真的全憑你處置了。"他躺回椅上,十指互相交握在胸前,一副讓牙醫擺佈的模樣。那綾後來發現,要馴服他接受自己、不僅要具備孟母三遷的耐性,更要有亞馬遜女戰士的勇氣。不過,一切都是值得的,因為她沒料到,他這只炫酷不祥的叢林黑豹竟也有如綿羊低頭服膺人的時候。
  憑著這一點,她更愛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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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0 09:02:02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那琬琬踏出假期飯店,乘著都市風,足踩輕忽不定的碎屑與落葉,安步當車地往齊放的公寓大廈走來,遠遠地,她注意到一個深具魅力的中年紳士,坐在石階前讀報,精工裁製的深色褲管下露出兩截銀灰色的長棉襪,換作他人看來會很滑稽,但他特殊的銀色頭髮卻降低了可笑度,讓她體會到流行與風尚的戒條真的是因人而異的。
  她踏上階梯,馬上發現他的報紙是讀假的,因為他從一百步外就盯住她,甚至當她拾階走近他時,那雙緊迫盯人的琥珀色眼眸連瞬也不會瞬過。那琬琬打算快速跳上階,不理這個男人。不想他突然開口問一句,"好心的女士,你可不可以告訴我,真愛是什麼?"
  嗓門大刺刺地嚇人,害她差點踩空。那琬琬彎身拔下自己的高跟鞋按摩腳板後,問他,"你在問我嗎?"
  "當然是。"他從容不過地回答,兩眼盯著她纖細的腳踝。
  那琬琬睨他,穿好鞋子後才說:"我沒必要回答你的問題吧!"
  "如果你肯告訴我,我會付你一萬塊。"
  那琬琬知道紐約的瘋子比巴黎多一倍,遲疑地,她是遇到瘋子了,於是試探地說:"如果你肯付我十萬塊,我就告訴你。"
  對方連眼皮郡不眨,嘴角泛起一道世故的笑痕,從衣袋裡掏出一本支票簿,約下開出一張十萬美金的即期支票給她。
  哈!還是個有錢的瘋子!那琬琬接下支票,不是因為貪財,而是想確定他是不是在尋她開心。
  "錢在這裡,請你告訴我答案吧。"
  那琬琬在高他一階的石階上落坐,把支票退還回去,順便給他解答。"真正的愛,是無價寶,財富買不到,權勢佔有不了。"
  "是嗎?"他笑笑地收回支票,繼續問:"你可不可心再告訴我,怎麼做才能讓一個女人真心愛我?"
  "你的愛藏在心底不肯付出,就不是真愛;同時,你若沒有接受,付出的愛必將枯竭。"
  男人將報紙擱好,回首仰望她,眼底有欣悅,"我從來就不相信一個美麗的女人會是聰明的。"然後貿然地將她打量一圈,慢條斯理地補上一句,"但是今天,我碰到一個例外。"
  那琬琬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為他感到可憐。"多悲哀你錯過了多少個好女人。"
  他楞住了,久久才附和,"是該悲哀沒錯。我有一個漂亮得像芭比娃娃的太太,但我卻不愛她。"
  "哦,你不愛你太大?"那琬琬不怎麼感興趣地問。
  "她也不愛我。當初碰在一塊兒是因為我們之中一個貪財,另一個好色、各取所需。"
  那琬琬聽了點一下頭。
  他繼續對她倒垃圾,"她最近碰上一個年輕小伙子。跟我鬧離婚,但我不答應。"
  "我們家鄉有一句古諺,天涯何處無芳草。"那琬琬掃了他一圈,忍不住多嘴一句,"你既然不愛你夫人,為什麼還硬要綁著她?"
  男人好笑地看著她,"當然是為了錢啊!你不知道在這裡養個下堂妻是多昂貴的一件事,投資報酬率不到千分之一。"
  他剛才還大方地要送她這個陌生人十萬塊哩,現在反而變小氣了。那琬琬瞄了他一眼,"你確定不是因為嫉妒?"
  "我又不愛她,為什麼要嫉妒?"他好笑地反問她。
  "嫉妒她比你先找到愛情,你卻一個人孤零零的過日了。"
  他看著她,原本和藹的臉色變得索然無味,語調也放淡了。"聽我一句話,美麗的女人最好還是不要太聰明,因為會破壞男人的想像力。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想獨自安靜地看份報紙。"他下完逐客令還從口袋裡掏出支票,遞給她,"這是十萬元的酬勞,請收下。"
  那琬琬也不動氣,知道自己搔中他的癢處,照他的要求收下他的支票,起身扭著高跟鞋往公寓的會客大廳走去。
  當她看見由侄兒相伴的老父拄著一根枴杖,嚴肅地穩坐在中庭的沙發椅上時,胃忍不住打結。她能想像父親見到她,除了訝異五秒鐘外,一定會出言責難她活了快半百了,竟然連歸宿都找不到。那琬琬內疚二十多年來沒為女兒盡過心力,就這麼一回,她不能再躲避父親的權威,於是從皮包裡取出錄音設備,毅然走向父親。
  她先發制人,"爸,這裡是公眾場合,我們上樓後再談。"
  "阿綾人呢?"那元鴻跟在女兒身後,冷冷地問。
  "在我住的飯店裡,很安全。"
  "只要跟你扯上邊,哪裡都不安全。"跟女兒久久不見,那元鴻仍是固執地不給女兒好臉色看,隨女兒上電梯後,詢問一句,"你還是不打算找個男人嫁嗎?"
  "爸,拜託,別跟找提這個。"那琬琬停在齊放的公寓前找鑰匙,想起自己竟粗心地將鑰匙遺忘在筆記本裡,她懊惱地回身要道歉,沒想到一個銀髮洋人頭竟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時候.自父親和侄兒的身後冒出,害她差點叫出聲。
  那個洋人臉上掛著魅力十足的笑,說:"親愛的,不是提醒過你,我的公寓在頂樓嗎?你怎麼聽聽就忘了?"
  他說的還是中文呢!雖然談不上字正腔圓,但足以讓那元鴻回頭問:"你是誰啊?中文講得不錯。"
  "謝謝。"對方主動伸出於,慇勤地握住那元鴻,自我介紹。"我是拉斐爾?狄米奇尼,齊放的老闆,也是'彎彎'的男朋友。你一定奇怪彎彎會看上我,千萬別怪她,那是因為我們意大利人都有馬可波羅情結,自從跟中國人有緣,碰上後很有親切感。"
  狄米奇尼的拍馬屁功是世界一流的,對任何國籍人士都適用。
  "真是這樣嗎?"那元鴻問。
  "當然是,沒有你們中國人的餃子、麵條和烙餅,意大利人也翻不出新花樣,早在五百年前就要被餓死了。"說完兩手將他們扶進電梯。
  那琬琬兩眼圓睜地盯著他瞧,不是不信有人撒謊不打草稿,而是不相信他竟誇張到能用中文擬稿。
  狄米奇尼瞧見她一臉吃驚的模樣,很快地以法語輕聲跟她解釋,"你忘了鑰匙,齊放和那綾打電話給我,請我幫你解圍。"
  "所以你在大門口時,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
  他笑而不答,表示同意,手朝電梯外擺了擺,請大伙光臨他的寒舍。
  那琬琬踏進他的豪華寓所後,礙於父親和懂英文的侄兒在場,不便擺出凶相,只得用法語表達意思,"幫個忙,我的中文名字是"琬琬",不是'彎彎",謂你發音正確一點。請問你的廚房在哪裡?"
  他似乎很欣賞她惱怒的模樣,不急著為她指引,先招來僕人伺候客人後,才回身抿嘴忍住笑意,領她入廚房,"抱歉,因為時間緊迫,電話收訊不良,再加上齊放連珠炮似的解釋,有些專有名詞聽不太清楚。"
  "謝謝你替我解圍,我想我能應付我父親,請你暫迴避一下,最好避到樓下去看你的報紙。"
  狄米奇尼不同意,"我想你會需要我。畢竟我認識齊放比你久,又是他的老闆,說服力比你強。"
  "對不起,這是家務事,我不要外人在場。"那琬琬堅持要他閃人。
  狄米奇尼只好打出王牌,"聽著,我手上有一封齊放的母親交給我的信。"
  那琬琬楞住了。"你認識齊放的母親?"
  狄米奇尼點頭,有心地附加一句,"學生時期是關係清純的男女朋友。"
  那琬琬假裝沒聽到他的解釋,將話題轉回那封信。"你說你收到她的信,什麼樣的信?"
  "她在信上告訴我,她已訂好機位,將帶兒子搭機來美國散心,人到紐約會再聯絡我,但我從沒等到她的電話,以為她改變主意了。日後發現信上郵戳顯示,她是在失蹤前一天寄出的。"
  那琬琬聽完,思索片到,精神振奮起來,"那就證明她沒有跟司機離家出走的意圖。"
  狄米奇尼完全同意,"她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
  "那就真是車禍了。"那琬琬想想又猛覺得不對勁,因為機場在桃園,她卻在動身遠行的前一天跑到東北角,那裡除了帶不出國的海產和美景外,應該沒有任何事讓她非走那一趟死亡之旅不可。直覺地,她脫口而出,"那場意外事故有可能是預謀的。"
  狄米奇尼聽了整個人僵在那裡,"你憑什麼這麼揣測?"
  "我現在沒時間跟你解釋來龍去脈,我得先應付我父親。"
  "我幫你一起應付。"
  "嘿,這事關係到我女兒的終身大事,請你不要隨便附和。"那琬琬防賊似地看著他。
  狄米奇尼一臉嚴肅,說:"如果我當年懂事些,齊放該是我兒子。"
  那琬琬才不管他後悔莫及的理由是什麼,堅持地抗議,"我不要你介入這件事。"
  "抱歉,這事也扯上我未來的事業接班人的終身大事,我管定了,且非全程參與不可。"狄米奇尼說完,扭頭走了出去。
  此後,整個事件就被狄米奇尼所主導。那琬琬除了拿著遙控器,在他可媲美音樂廳似的陽光書房放帶子外,能說話的時候不多。狄米奇尼的中文不算差,但因為不是一個打馬虎眼的人,只要有半句聽不懂,馬上就發問。那琬琬覺得他很煩,根本不理他,惹得老父看不過去,不得不接過遙控器塞進孫子手裡,自願擔任狄米奇尼的通譯,還怪她一句,"都那麼大的人了,還不懂得發揚咱們中國女性的美德,狄米奇尼肯要你,真教人百思不解。"
  她招誰惹誰又礙到誰了?那琬琬猛瞪那個多事的罪魁禍首,警告他別再說一句話。
  狄米奇尼只好專心聽帶子.求教於那元鴻,待他通盤瞭解段意思後,還會刻意用中文補上一句,"原來是這樣子!"
  那元鴻為盡通譯的責任,也跟著附和他,"是啊!就是這樣子的。"
  一個小時後,帶子完結了,大家也被狄米奇尼的那二十來句"原來是這樣子"洗腦,可憐起齊放的遭遇。"總之,那小子有的是才華,肯吃苦耐勞,唯一教我抱怨的事是脾氣拗得不愛巴結老闆。"
  "他花心不花心啊?"
  狄米奇尼老實的說:"那麼多女人追他,要不花心也難。不過你儘管放心,我從沒看過有哪一個女孩子讓他這麼認真過,你外孫女是第一個。"
  "是啊!我就常跟我人大說,將來誰娶到那綾,一輩子的幸福是過不完的。"那元鴻說完,轉頭看了一下站在房間另一端對窗發呆的女兒,無奈地搖了搖頭,對狄米奇尼嚼舌根。"我知道人家說愚妻不如經,但是我那個女兒笨歸笨,脾氣壞,其實是個實心眼兒。"
  "實心眼兒?"狄米奇尼問。
  "換句話說,就是認真專一於愛情。"
  "我喜歡認真專一於愛情的女人。你知道我們意大利人有句說法,一個輕佻的妻子會帶給丈夫沉重的心情。"
  "那就拜託你多擔待她一點了。"那元鴻這樣謙和地要求他,並表明該回飯店休息。
  狄米奇尼不急著送客,硬是要招待那元鴻父女和侄兒三人去吃日式料理。
  "你怎麼知道我偏好日式料理?琬琬跟你提過是吧?"那元鴻驚喜地看著女那琬琬本能地要否認。
  狄米奇尼反而走到她身旁,輕按她的後,替她應了句。"對。"
  那元鴻有點感動,迅速轉過身去,所以錯過了那琬琬甩掉狄米奇尼的手的那一幕。
  後來,那琬琬逮住一個機會,問他,"你怎麼知道我爸偏愛日式料理了"
  "我認出那先生的衣料都是日本原裝料,所以這麼猜。"
  "那也不必請我爸吃飯啊!我送他走都來不及,你偏要羅皂。"
  "不吃飯,怎麼談對策。"
  "對策?"
  "沒錯,我要讓那個變態女人露出裡面目來,如果她真的謀害齊放的媽媽,我要她受到法律的制裁。你知道齊放所有的繼承權都被那女人剝奪光了。"
  "不可能,不管齊放他父親的遺囑怎麼寫,台灣民法保障他和齊芳的權利,官司一打,若退不回一半,起碼有四分之一可討。"
  "問題是,就算我奉上鈔票替他請律師,他也不會去討"
  "不討就算了嘛!"那琬琬一副無所謂的表情。"我比較在意的是齊芳的未來。"
  "既然如此,那我們必須一起擒凶。"他精神抖擻地說:"首先,得說服齊放同意。當然,那個巫婆一定會有防備,所以我們必須先花時間預作一些措施。聽說你是兒童心理醫師。會點催眠術,你聽過隔空催眠嗎?"
  "那也不算催眠,只是讓比較不專心的問題兒童聽聽特別設計過的背景音樂帶,引導對方合作罷了。"
  "行,就用這一招,只是要找那種頻率超特效的帶子。"
  "然後呢?"
  "我會試著將齊放快要定下來的消息透露給她知道。那個女人對齊放懷有一種變態的眷戀,得知消息後絕對會三天兩頭打電話纏齊放,屆時叫齊放對她好一點,順便放帶子給她聽,聽差不多一個月後,咱們再班師到台灣去,找間裝了監視器的飯店,邀她出來對質。"
  那琬琬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腦中一堆奇想的男人,忍不住評一句,"你是希區考克的電影看太多了啦!"
  "認為我瘋了是不是?"
  那琬琬老實的說:"你是瘋了。如果你真要去做,請不要把我算在內,因為我在巴黎還有一大堆的公事得料理。"
  "沒關係,你儘管回巴黎去等結果,我會僱用此地最有口碑的催眠師,保證能協助你救出齊芳,但我需要你在精神上支持我。"
  "好吧,念在你剛才幫我應付我父親的情分上,我在精神上支持你。"反正口頭說說,不浪費她任何腦細胞。
  "那麼給我一張你的名片,我有好消息再通知你。"
  那琬琬知道眼前的男人可以瘋狂到不按牌理出牌,不住叮寧一句,"我很忙,沒事請別亂打。"
  那琬琬陪著那綾和齊放送那元鴻上飛機後,隔不到兩日,也搭機返回巴黎。她以為此米奇尼會隨著女兒和齊放來機場送行,但他終究沒有。聽那綾說他己和齊放著手做了一些安排,只不過因為他美麗可人的老婆過生日,他帶她到位在加勒比海,有著陽光、藍海、椰林與遊艇的私人小島度假去了。
  那琬琬表面滿不在平,心底卻揚起酸澀的失望。
  回到巴黎,她努力工作趕進度,下班後則孤獨地在家抱著貓兒聽音樂,守在電話旁寫報告。有時守了一夜也沒響,即使響了,也是推銷東西的,過週末時,偶爾和女兒在線上聊聊生活近況,有意無意間得知他異想天開的進度。這陣子夜長難捱,日子過到月底時,她簡直就是抱著空酒瓶入夢的。
  兩個半月後,她幾乎己放棄等待的希望,電話卻在半夜陡然半晌,她匆忙去接,卻聽到女兒欣喜若狂地跟她分享擒凶的喜悅。
  "媽,為我們高興吧……她跟齊放承認了……不自覺的,她不知道我們在飯店裡放了開路電眼和收音裝置……全靠我朋友丁香的叔叔提供場所,幫了這個大忙……知道嗎?她先串通那個男司機謀害齊放的生母,然後過河拆橋連男司機這個幫兇也一起下海遭殃,甚至連齊放的二媽都不放過……對,是她推她下樓的,因為她嫉妒齊放和他二媽太親近,也嫉妒他和齊芳的關係,非得拆開他們兄妹不可……還有,齊芳的心理醫師老早就被她買通了,洛杉磯的療養院也是只認錢、不問是非……"
  "媽,這個女人真的是病得很嚴重……更教我訝異的是,齊放的爸爸在得知真相後,竟然不相信這一切,還一口咬定是齊放在作怪,發誓要傾全力不讓這份帶子上法庭。齊放後來跟他父親談判,只要他和那個女人將齊芳的監護權過繼給他。他日後跟齊家從此非水不犯河水……是的,齊放的父親同意了,但狄米奇尼不同意……是,媽沒猜措,他人現在在台灣,住凱悅……你問我為什麼他不同意?嘿……我想大概是他心底還是念著齊放的生母,覺得沒讓那個女人受到法律的制裁,未免便宜那個女人。我聽丁香的叔叔跟他聊過,這事牽涉到刑法,不能以撤消告訴罷案,她最後可能還是得吃上官司的。媽,對不起,我得掛電話了,有最新消息我再通知你。"
  那琬琬掛上電話,對著窗外夜裡的微雨發呆,她起初不屬承認自己對那個瘋男人心動,但隨著希望的落空,她反而愈發想起自己與他的邂逅,弄到最後。她不得不心灰意冷。接受自己在年近快過半百時,再度墜入情網。幸運的是,這回她懂得壓抑澎湃的感情,紓解困擾。她告訴自己,算了吧,不是因為他對齊放的生母難以忘懷而吃味,而是因為他是一個見過世面的已婚男人,前半生荒唐慣了,後半生不見得收斂牢靠,還是少招惹為妙。
  於是,那琬琬的情感世界再度風乾浪靜,她學會不再期待電話鈴響,有關安排齊芳出院的事情,也都交給齊放去打理,但她為齊芳能否適應現實生活而擔憂,總覺得必須親自走一趟紐約才安心。
  仔細考慮後,她還是掛了電話給女兒,表示當日晚上飛去紐約探望齊芳。她於翌日早上抵達甘酉迪機場,意外地發現有人來接機。
  是狄米奇尼!
  "Bonjour?"他以法語跟她問好。
  "Chiao!"她則以意大利語跟他說再見,抱著行李箱,直直往前走。
  狄米奇尼跟上來,解釋:"我沒有忘記有好消息要通知你的承諾。"
  那琬琬也復敬他一句,"無所謂,我也沒指望你會打電話給我。"
  "真的嗎?"
  "真的。"
  他雙手捧著自己的心,一臉受傷,"小姐連客套話都不肯施捨給我。"
  那琬琬轉身糾正他,"小姐不是給你亂叫的,請你叫我那女士。"她人愣在那裡豎著一指,呆呆地看著他從西裝口袋裡掏出一小袋琥珀色薑汁涼糖,她問:"你哪裡拿來的?
  "那綾給我的,聽她提過,你小時候對著月亮許過願,只要有人拿著這袋玩意兒跟你求婚,你就非他莫屬,真的嗎?"
  那琬琬沒回答他的問題,冷冷地說:"你已婚,已經喪失資格了。"
  "銬。我成全我老婆、跟她簽了離婚協議書,現在是光棍。"
  "你離婚了!我不信。你不是不久前才帶她到加勒比海恩恩愛愛一番嗎?"
  "是有這麼回事,不過跟你想的情況完全迥異。"
  "怎麼不同法?"
  "她生日,我帶她去小島度假,慶祝的是我和她八年的婚姻告一段落,她則順便帶她的新歡去島上湊熱鬧。喔,那時是新歡,現在該是她的老公了。"
  那琬琬不相信他會真的離婚,"你不是認為離婚是蝕本的事嗎?"
  "不,討個不愛我的老婆才真是虧得慘不忍睹。"
  那琬琬問他,"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打電話給我?"當下就推翻自己先前說過不指望他來電的話。
  他笑著接進她的行李箱,解釋,"那是因為我正在追你,加深你對我的好印象啊!"
  "我頭一回聽聞這種歪理。"她睨了他一眼。
  "歪是歪,用在你身上效果似乎不差。如果我馬上打電話去纏你,你一定會覺得我很煩,是個好色登徒子。"
  那琬琬想了一下,同意他的論點。
  "所以你願意考慮我剛才的請求了?"他甩著那一包涼糖。
  那琬琬看著他,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暫時將你列入觀察對象也無妨。"
  狄米奇尼聽了大鬆一口氣,挽著她的手朝自己的座車走去。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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