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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樓雨晴 ]【季秋情漫舞(四季風情 秋之篇)][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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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31 11:22:00 |只看該作者 |正序瀏覽
酒後會亂性﹗?原來電視劇和小說真的沒騙人,
  幾杯葡萄酒,就讓言季秋終結了小舞珍貴的初夜,
  從此之後,和她在一起,他連燒酒雞都不敢吃。
  但是有了第─次,就會很自然的有第二次、第三次……
  於是,原本的交心知己,演變成掛羊頭賣狗肉的把戲,
  表面上是打著朋友名號,背地裡實則暗渡陳倉。
  她說,等她滿二十五歲那年還嫁不出去,就要他娶她,
  但是相愛的兩個人真就能保証白頭到老嗎?
  他以為,只要漫無止盡的包容、守候與付出,
  她若累,便永遠有他的懷抱可以棲息;
  直到他漸漸發現自己的愛竟牽絆住她想飛的翅膀,
  他終於明白,鳥兒就該在空中飛翔,
  單方面撐持付出的婚姻太苦,他,決定放她去飛……



『樓雨晴的愛情絮語』
  想為愛情找個解答,
  才發現,愛情有三角習題,
  卻找不到解題的教學公式,
  它沒有答案,也沒有邏輯可循,
  像空氣,融入體內;
  似火焰,熾烙心扉;
  而人們,永遠無法掌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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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31 11:25:52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她用盡了各種方式在找人,但是他的手機沒有回應,
簡訊、E-mail塞到爆還是沒用,找過言家兄弟,誰都不肯告訴她,
她甚至想過要請出版社的人傳話,但最後還是作罷,
鬧離婚又不是多光彩的事,她丟臉也就算了,季秋以後怎麼做人?
最後她找上方歆,動之以情,但願她看在昔日交情,好歹給給薄面,誰知——
「咦?那不是我小叔嗎?又沒欠你錢,找他幹麼?」
方歆喝著水,涼涼地削人。言仲夏的口水吃多了,刻薄的說話調調也學了幾成。
言仲夏隨意拋去一眼。不錯嘛,認識了笨蛋歆一輩子,就今天看她最聰明。
心知這對夫妻是存心嘔她,她也不抱希望了。
「好嘛,我不惹你們心煩,老公是我氣跑的,自己想辦法找回來,
不勞駕兩位了,再、見!」重重說完,步伐北聲音更重的踩著地磚離去,
像是要抗議他們的鐵石心腸。
「嘿,她架子端得比我們更大耶,這像是有求於人的樣子嗎?」
方歆踢了踢老公的屁股,猶不放棄損人。
她倏地煞住步伐。「不然你要怎樣嘛!」
「來個三跪九叩,懺悔地說聲你錯了,我就考慮看看。」
連一向最粗線條的方歆都被惹惱了,可見她有多讓人生氣。
「你當心被季秋掐死。」再怎麼說小舞都還是季秋心愛的老婆,
敢玩得那麼囂張,到時季秋翻臉,他可是寧願當鰥夫都不會出手救人。
「我就是覺得季秋笨嘛,憑他的條件,多的是如花似玉的大美人讓他挑,
幹麼把自己弄得這麼哀怨,任人欺負成這樣。」
「有我笨嗎?」
「什麼意思?」
「娶了你就是我這輩子做過最笨的事情。」
「言仲夏!你他XX的再說一次!」方歆一腳跨上茶几,
一副準備找人火並的黑道大姊頭架勢。
「拜託——」小舞受不了地呻吟了聲。
「你們要打情駡俏,請關上房門再進行好嗎?
我現在只想知道我老公人到底在哪里?」
雖然已經很習慣了,但是在這節骨眼還給她搞這齣戲碼,真的很想扁人。
「在醫院啦!」被惹毛後的方歆是不必用到腦袋的,
心直口快地丟出一句,言仲夏想阻止已經來不及。
大嘴婆,真想掐死她!
「什麼?!」不用言仲夏動手了,小舞氣勢十足地一把揪起她,
追隨她方才的姿勢左腳踩上茶几。
「你最好給我說清楚,季秋到底怎麼了?為什麼會在醫院?否則我馬上一掌劈死你!」
以方歆縱橫江湖,打遍天下無敵手的戰績,連言仲夏沒多留神點都會被她打死,
當然不可能敗在區區蘇妍舞手上,可問題就出在——這女人懷著五個月的身孕,
而且剛好是季秋的心頭肉、手中寶,她哪敢動她一下?
要有個什麼小差池,季秋會跟她沒完沒了的。
「你還有臉說,看看你是怎麼照顧老公的,
每天和男人去吃那種醉翁之意不在酒的飯局,害他為了等你,三餐不定,
晝夜顛倒,身體空虛,心靈悲苦,嗚呼哀哉,人生無望……」
「你在吟詩作對嗎?」言仲夏聽得好想吐。
小舞皺眉。「到底怎樣?」
「胃炎啦!醫生已經在警告他要三餐定時了,別翻黃曆挑著良辰吉日吃飯。」
「哪家醫院?」
「嗯,以地圖上的經緯度來算,它的正確位置應該是在……」
「少來了,你國中地理從沒考超過三十分,知道什麼鬼經緯度?」
連言仲夏都不給面子,直接拆她的台了。
「喂,我在替你親愛的弟弟出氣耶,你到底站哪邊?」敵友不分的傢伙!
「到底哪家醫院?國中地理沒三十分的笨女人!」小舞受不了地吼出聲。
「你敢鄙視我的地理常識?!我現在就去算懷安醫院的正確經緯度——」
居然瞧不起她,哼,輸人不輸陣,這口氣她卯上了。
下一秒,小舞鬆了手,以著開火箭的速度沖了出去。
「咦?發生什麼事了?她不是要問哪家醫院嗎?不問啦?」
方歆眨了眨眼,現在是怎樣?演到哪一段了?該下場了嗎?
言仲夏重重嘆了口氣,再一次肯定娶了她是他人生中最大的悲哀。
怎會有女人笨成這樣?!
再將視線移到茶几上的兩個腳印——這年頭的女人都這麼恐怖嗎?
他們兄弟倆到底上輩子做了多少壞事,上天要這樣懲罰他們?

  ***---***---***
言季秋扶著床緣坐起身,將手伸向旁邊的矮櫃——
「你要什麼?我來就好。」
正好走進病房的言立冬順手收掉桌面上的報紙,倒了杯水給他。
他搖頭。「報紙。」
「這是昨天的。」言立冬面不改色地拋到一旁。
「我剛才要看,你搶去看;好,現在我要看,你卻說是昨天的?」
如果是耿直的大哥他就信,但這人是立冬,
雖然態度很自然還是可能有鬼,立冬作戲的功夫精湛到可以角逐金馬獎影帝了。
「沒什麼好看的,你不用浪費精神了。」
他又搖頭,堅決重複。「我、要、報、紙。」
他已經好幾天沒碰到報紙了,叫他們帶幾本書來給他看,
大哥除了講義教科書外也擠不出別的了,
而立冬只會拿一堆火辣女星的寫真集,他們不知道他無聊到要抓蚊子來玩了嗎?
「那你要看什麼版?社會?財經?」言立冬抽了幾張給他。
果然不對勁!
立冬為什麼那麼怕他碰報紙?有什麼是他不能看的嗎?
「全、部!」
「這些垃圾新聞有礙健康,還是不要……」
「立、冬!」他堅決打斷,伸出了手。
「那——好吧!」江郎才盡,言立冬攤攤手,遞了出去。
一翻開報紙,版面醒目的幾個字句躍入眼簾——
老公:
我好愛你哦!嫁給你讓我覺得很幸福、很幸福。
原諒我曾經遺忘這句最重要的話,但是這個最真的承諾,永遠都不會改變,所
以,請不要收回我的幸福,我願意用一切,來換回生命中最重要的你,別再對我不
理不睬了好嗎?沒有你的日子好難受……

小舞

這……
他震驚地擡頭。「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
言立冬滿不在乎地回答:「連續一個多禮拜了吧!」
「你——」居然不告訴他,還藏報紙!「不要以為我不會揍人,立冬。」
脾氣好不代表沒有脾氣,必要的時候,他的拳頭也可以很硬!
言立冬聳聳肩。「你只要一看到,就會心軟地原諒她。」
他不在乎和從不打架的三哥大干一架,就是堅持她非得受點教訓不可,
免得三兩天又故態復萌,他言立冬的哥哥可不是隨便讓人欺負的。
「我本來就沒有怨過她,離開是因為我覺得她不再需要我,
如果我知道我對她那麼重要,我根本不會離開她半步。」
「你可不可以有點骨氣!」真丟臉,這種人居然是他的哥哥!
言季秋的回答是——伸手拿話筒。
「做什麼?」雖然他覺得問得很愚蠢,言季秋要做什麼還用得著問嗎?
「打電話給小舞。」
言立冬好嘔地瞪著旁邊那隻花瓶,
慎重地思考要不要將它往言季秋頭上砸,讓他再多住院一個禮拜。
「那女人到底有什麼條件,讓你這樣死心塌地啊!」不過就是身段姣好了點,
容貌美了點……好吧,是美了好多點,但是那又怎樣?也沒什麼了不起的嘛!
「如果要你不愛雪融,你辦得到嗎?」他淡淡反問。
一句話命中要害,言立冬無話可駁地退開身。好吧,算他很,點中了他的死穴。
少了言立冬的阻礙,他順利撥了號,電話響很久,沒人接。
不在家?難???她又加班了?
掛掉電話,改撥手機,這一次,響了三聲就被接起。
「何方神聖,有事快講,本姑娘有急事。」
聲音很喘,看來她工作是真的很忙。
他無奈地嘆了口氣。「小舞,是我。」
「季秋?!」她見鬼似的,聲音揚高八度。
「對,是我。你很忙嗎?」有時間跟他講電話嗎?
「不,不忙,我一點都不忙,你慢慢講,講到天亮都沒關係——啊!」
她說得很急,然後他聽到她的慘叫聲。
「怎麼了?」
「沒事,講太快咬到舌頭了。」
他胸口盈滿熱燙的暖意,柔聲說了句:「小心點。」
「啊,好、好、好,我會小心,你千萬不要掛電話。」
「我不會掛電話的……小舞?」他好像聽到高跟鞋敲擊地板的聲響,
而且頻率密集,聽起來應該是在奔跑,還有不明的廣播聲,她到底在哪里?
「季秋——」奔跑聲停了。
「嗯?」
「我好想你。」
他心中暖暖的全是感動,輕道:「我看到報紙了。」
「這些日子沒有我在身邊,你會不會寂寞?」
「會。」
「那你寂寞時,有沒有背著我偷腥?」
「沒有。」
「有沒有亂把外面的漂亮美眉?」
「沒有。」
「有沒有讓漂亮美眉亂把你?」
他笑嘆。「也沒有。」
「那,有沒有想我?」
「沒……」他及時改口:「有!」
「是沒,還是有?」她噘唇。
他低低輕笑。「有,我想你。」
他認識的那個小舞好像又回來了,
嬌憨、純真、孩子氣,喜歡賴著他問一些亂七八糟的問題,
要的其實不是答案,只是撒嬌。
「那——」指尖輕劃著粉白的墻面,
她小小聲問了出口:「你什麼時候回來?」
他沉默了下,正要開口:「我——」
「等一下,你不用回答!」像是怕聽到讓她無法承受的答案,她心慌地阻止。
「這樣好不好?既然你想我,那你數到三,如果我及時出現在你面前,
你就回來,並且一輩子都不准再提離婚的事。」
怪異的說話方式讓他嗅出一絲不對勁。「小舞——」
「你只要回答,好,或者不好!」
「好。」他本能地答出口。
「一言為定!」他都還沒開始數,她就迫不及待地推開兩人之間相隔的那道門。
「我來了!」
言季秋一手還抓著話筒,錯愕地微張著嘴,瞪著由眼前冒出來的她,
表情像是外星人突然登陸地球。
「小、小舞,你怎、怎、怎麼會……」
「你答應過的,不准反悔!」她緊張兮兮地瞅著他,深怕聽到他的拒絕。
迎視她憂惶不定的小臉,一秒、兩秒、三秒過去,而後,
他輕吐了口氣,笑出聲來,順手掛回電話,朝她張開雙臂,
她連片刻都不曾遲疑,迅速、俐落、有效率地奔向他,密密纏抱住,再也不肯放手。
「嗚嗚嗚……我好怕你不肯見我,好怕你鐵了心不要我……」
卸下日夜折磨著她的恐懼,忍不住就喜極而泣。
「不會的,你不要我走,我就不走,小舞,不要哭。」
嘖,這樣像是一對在鬧離婚的夫妻嗎?擺什麼鳥龍啊!
瞧他們一個哭成淚人兒,把人當尤加利樹在攀纏;另一個是心疼得快要死掉,
拚命在安撫……這麼爛的一齣戲碼實在讓人看不下去,
言立冬受不了地翻了個白眼,無聲退出房外。
「我……登了好多天報紙,你都不理我……」她嗚咽,哭得更加理直氣壯。
「立冬把報紙藏起來,我今天才看到。」
「我打手機,拚命留言、傳簡訊……」
「我手機不見了。」
「騙人,哪有那麼巧。」
「是真的。我記得前一晚還在和立冬講電話,講著講著就不見了。」
失蹤方式很傳奇,為此,他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我還寄E—mail!」她停止啜泣,眼睫還凝著淚珠。
他偏頭思考了下。
「不知道誰那麼缺德,寄了封病毒郵件給我,電腦掛掉後,我就沒再動它了。」
「不是我!」她舉雙手發誓,努力強調她的清白。
「我沒說是你。」就算是她,他又能拿她怎樣?
「你這陣子都到哪里去了?」
「和立冬住在一起,我有托他轉告你的。」說好要讓彼此分開,冷靜一段時日,
所以他不曾有隻字片語的聯繫,只讓家人代他報平安。
轉告個鬼啦!
她噘著唇,再笨也知道這一連串使她和季秋斷了訊息的「巧合」事件,問題是出在哪里了。
「你信不信?這一切都是言立冬搞的鬼!他會藏報紙,當然也會藏手機,
既然會藏手機,寄個病毒郵件給你玩玩,也就沒什麼好奇怪了。」
「會嗎?」立冬會做這麼白目的事?「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他存心整我,害我以為,你狠心對我不聞不問,抱定決心不管我了……」
可惡!害她冤枉淚流了一串,走著瞧,此仇不報,
她蘇妍舞的顏面就任言立冬放在地下踩到爛!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可憐,每天回到家沒人煮飯給我吃,
然後我就很自暴自棄地想,既然都沒人在乎了,那我乾脆餓死算了。」
她扁著嘴,把自己說得可憐兮兮。
「你怎麼會這樣想!」他驚喊,眸底浮起深深的心疼。
「還有哦,晚上睡覺抱不到你,根本就睡不著,你看得出我每天只睡一個小時嗎?」
看不出來,SKⅡ真該找她代言。
但現在不是說笑的時候,他擰著眉,神情凝肅。「還有呢?」
「還有——我生活過得一團糟,水龍頭壞了沒人換,淋了雨沒人幫我吹頭髮,
回到家沒人開燈等我,黑漆漆一片害我跌倒好幾次……」
本來只是想博取同情,說到最後,還真的心酸起來。
言季秋摟緊她,沒說話。
她吸吸鼻子。「你的新書……我看了。看完之後,一直想告訴你,
就算我是鳥,你的愛也不是牽絆,而是支撐著我闖過所有考驗的精神支柱,
因為有你,我才能無畏無懼地迎接人生中每一個未知的挑戰,我從來都不需要你放我自由。
「鳥兒會出去飛,但是飛累了,終究是要回巢的,你把巢拆了,要我怎麼辦?
我會茫然、會害怕,會找不到方向啊!」
言季秋為之動容,望住她的眼眶微微發熱。
「不會了,再也不會了!今後,我會把我們的巢筑得牢牢的,
讓你一眼就找得到,不必害怕迷失方向。」他柔吻她,堅定地許下承諾。
「嗯。」她反手勾纏住他的頸項,將身子全然的貼靠向他,全心全意地回應。
「啊!」他忽然很殺風景地驚叫出聲。「你、你、你——」
順著他的視線看下去——「寶寶啊!你不是很想要嗎?」
「對,我是想,但、但你不是——」她骨架纖細,近五個月的身孕還不是很明顯,
再加上穿著寬鬆的衣服,剛剛要不是她貼過來,他到現在還沒發現。
可,她當時不是態度堅決說不生嗎?加上後來她又絕口不談,他還以為……
她笑笑地拉來他的手,放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快五個月了,偶爾會動一下了哦。」
「是、是嗎?」他緊張兮兮地摸了一下,輕得像是怕碰疼了這對小小的母子。
她偎了過去,頭枕在他肩上。「季秋,我把工作辭掉讓你養,你說好不好?」
言季秋輕撫的動作頓了下,目光由她的小腹移到臉龐。
「怎麼突然有這種想法?」為了爭取今天的成就,她努力了好久,怎肯輕言放棄?
「沒什麼啊,就太累了嘛——」
「不對。」他眸光清澈,似要看進她的靈魂深處。「你是伯我難受,對嗎?」
既然都被看穿了,再掩飾也沒什麼意思了。
「我只是要你知道,在我心中,沒有什麼會比你更重要。」
「我懂。」他笑笑地道。「這樣就行了,真的不必為了我,
放棄你長久努力的成就,我的快樂,是來自於你真心的笑容。」
她想了一下。「那——季秋,你答應我,以後心里有事,一定要告訴我,
別悶在心里苦了自己,好不好?我不需要這種體貼,它只會讓我更心痛!」
「好。」其實今天他們的婚姻會演變成如此,他也該負上一部分的責任,
正如二哥所說,婚姻是兩個人的,得靠兩人合力去維繫,他什麼都不說,
只是一味的遷就、容忍,她又怎會明白他的感受?
有時過度的體貼,也是一種危機,他終於懂了。
一段婚姻的經營,端看各人智慧,所幸他還有機會,
在未來的五十年里,與她一同摸索,找出最契合的共鳴點。



  ●言孟春的愛情故事,請見【四季風情春之章】《孟春情初開》。

  ●言仲夏的愛情故事,請見【四季風情夏之卷】《仲夏情方熾》。

  ●言立冬的愛情故事,敬請期待【四季風情冬之曲】《立冬情正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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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31 11:25:26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簽定合約後,她以最快的速度趕回家。
客廳沒看見人,她直奔臥房。
一盞昏黃的床頭燈開著,他就靜默地坐在其中,
一室柔光投射在他俊雅的側容上,映出一層難以捉摸的幽晦迷離,
恍惚間,她竟覺得他們之問的距離好遙遠,遠到讓她心慌,讓她害怕!
「季秋——」她心驚地喊出口,衝動地衝上前抱住他,緊緊的!
直到感受到由他身上傳來的微溫熱度,那樣的心慌才稍稍平息。
沒有,他沒有離開她,也永遠不會離開她的!
言季秋沒有意外,只是淺淺地垂眸審視她。「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沒安全感。」她傻氣地笑了笑。「對了,你哪里下舒服?」
他不著痕跡地移開按在胃部的左手。
「沒有,只是不想待在那裡,隨口說說的。」
「噢。」她扭著衣角,思考著該由哪里解釋起。
「你累不累?要不要先去洗個澡?還是睡一下?」
他溫柔依舊,關懷依舊,醇柔的嗓音太平和。
她小心審視他的表情,猜想他應該是沒放在心上才對,這才悄悄鬆了口氣。
「我不累,只要你陪我就好——」她撒嬌地偎靠過去,
他卻沒如以往那般深擁住她,親昵相偎。
「那好,我有事要跟你說。」按住她靠來的身軀,他起身退到落地窗前。
她微愕,望住他。
「你……想說什麼?」一股不好的預感浮上心頭。
「小舞,我們——離婚吧!」
「什麼?!」她驚跳起來,怎麼也料不到他要說的會是這句話。
開玩笑的吧?他的神情太過平靜,語調太過柔和,
怎麼可能會是在和她談離婚?不可能的,是她聽錯了,一定是!
「季秋,今天不是愚人節。」她顫抖著提醒。
「我知道,我沒在說笑。」他回首,清澈的瞳眸定定望住她。
「在你回來之前,我想了很多事,從我們認識、結婚、再到這三年的婚姻生活,
全都細細想過一遍,能夠認識你,我很快樂,真的,
謝謝你為我的人生譜上最美好的一段樂章,這十年的點點滴滴,我都不會忘記。」
「那你為什麼——」
「我只是突然想通一些事。小舞,你有沒有想過,
你心里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麼?也許——你並不需要我。」
她驚愕了好半晌才會過意來。「是因為餐廳那件事嗎?我可以解釋的——」
「不需要,小舞。」他望住她,堅定搖頭。
「真的不需要。你一向是最理性自主的女子,從來都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從不讓自己有後悔的機會,所以,真的不需要向我解釋。」
「那你為什麼要離開我!」她慌了,從沒見過他這麼堅決的神色,像是……壯士斷腕。
「因為我的存在讓你困擾。如果不是如此,你不會不敢在別人面前承認我們的關係。」
「我不知道這會傷到你,如果你真的那麼介意,
那我現在就打電話告訴他,你是我的丈夫——」
她心急地翻著電話簿,拿起話筒就要撥號。
「小舞!」他按住話筒阻止她。
「你還不懂嗎?我走,就是不要你為我抉擇什麼,讓你無堊無礙地去做你想做的事。」
「我不懂……」說好要一起到白頭的丈夫,突然之間要離她而去,
她怎麼可能懂?她不想懂!
他苦澀一笑。
「你發現了嗎?這段日子,你陪我吃過幾頓飯?談過幾句話?
永無止盡的忙碌,讓我們連共處的時間都少得可以,
甚至——除了公司如何如何,我們幾乎沒有話題了。」
「你在怪我為了工作冷落你?!對不起,對不起,我知道是我不好,
再給我一點時間,等我升上經理後,一切都會改善的……」她急切地保證,乞求著他的原諒。
「那升上經理之後呢?你又要再追求什麼?沒有用的,小舞,
我們之間的問題不在原不原諒,我沒有怪過你,從來都沒有,
只不過這些日子,讓我看清了很多事,你的成就、你的快樂,來自於事業,
而不是我,我的存在成了你的牽絆,愧疚之下,你無法全心全意去追求你渴望的一切。」
頓了會兒,他深深嘆息,是憂傷,也是無奈。
「讓我們分開一陣子吧,彼此好好冷靜地想想,未來到底該怎麼走。」
「可是……」她不要他走啊!淚霧衝上眼眶,開了口,卻發不出聲,
她無法想像沒有他的日子,他問她要什麼,可是她最想要的,一直都是他啊!他不知道嗎?
她心頭紛紛亂亂,六神無主,失去了平日冷靜犀利的女強人作風,滿心無措地想留他,
卻驚懼地找不到一句適當詞彙,腦海一片空白。
「季秋——」當開門聲響起時,她顫聲喚住他,他停下了腳步,但沒回頭。
「你,還愛我嗎?」
他沉默了好久、好久,久到她以為他不會回答了。
言季秋移動步伐,房門關上前低低送出一句:「是的,我還愛你。」
這一句話,讓她淚水狂流,一夜不息。
從不知道,另一個人在心中的分量可以如此的重,
重到讓她懷疑沒認識他之前的十七年,她到底是怎麼活過來的?
隔天,她已尋不著他的身影,她不想讓自己沉溺在痛苦中,
強打起精神去上班,假裝一切都沒有變。
如她所願,她陞職了,狠狠將昔日瞧不起女人能力的豬頭經理給踹下台,
一出長久以來的怨氣。但是那有什麼用?沒有人分享她的喜悅與成就。
在一片恭賀聲中,只會讓她想起,這是以她的婚姻為代價去換來的,她開心不起來!
她這才明白,她錯了,他也錯了,事業對她而言,不是最重要的,
她能在工作上力求表現,是因為有他當精神支柱,她知道他會在背後深情守護,
於是她可以全力衝刺,無畏無懼,她明白就算失去一切,她都還有他。
可是現在,她好茫然,不知道未來的目標在哪里,
如果沒有他,她的一切全都變得毫無意義了。
陞職後的她,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不再被人夜以繼日,沒人性的壓榨勞力,
除了幾個重大裁決,她日子幾乎是清閒的。
時間一下子空出好多,然後,她瘋狂地想念丈夫。
以往回到家來,總有一盞柔和燈光候著她,讓她感覺有人等待的溫暖。
可是現在回到家,迎面而來的清冷闃暗讓她好難受。
吃著泡麵、便當時,她強烈地懷念起他溫馨可口的家常菜,
每咬一口,就能感覺滿滿、滿滿的愛。
有時餓了,順手打開冰箱,才發現裡頭空無一物。
清晨起床,伸手擠牙膏,也擠不出一丁點。
找不到東西時,還是會本能地揚聲喚他,直到喊出了口,
回應她的只是一室寂靜,她又會心酸得想哭。
夜裡找不到纏抱的身軀,撲了個空後驚醒,就再也無法睡去,
只能茫然看著身邊空了的床位發呆到天亮。
直到失去,她才發現他為她做了多少!
日復一日,強烈的失落,無名的空虛,
只是更加殘忍提醒著她,沒有他在身邊的事實!
前些時候,他也是這樣守著一屋子的冷寂等待著她的嗎?
那樣的心情,是不是也跟現在的她一樣?可是他卻什麼都沒說,
只是無止盡的守候著她倦鳥歸巢,連一句責備都捨不得……
天!她到底是怎麼對待他的?!
她揪著胸口,難受地蹲下身去,漫天襲來的心痛幾乎教她承受不住。
以前,她不輕易掉一滴淚,但是現在她變得好愛哭,
也許是懷孕讓她情緒不穩,也許是身邊少了他,讓她不再堅強……
好想你……但是季秋,你在哪里?

  ***---***---***

再一次由失魂狀態中回神,言季秋將意識拉回眼前的電腦熒幕。
走筆至此,早已嚴重變調,注定了不可挽回的情節發展,就像他與她一般……
當初,想寫這個故事,是想為他們的愛情記錄下最永恆的璀璨,
年老後一同回首,憶起還有這段年少輕狂的甜蜜歲月,誰知,
下筆後卻是滿篇淒傷,無奈收場,這樣的結果,是他開稿之初所始料末及的。
閉了下眼,他強自振作,將最後的結局完成。
打下最後一個句號,他甚至沒有勇氣回顧,逃避什麼似地迅速E-mail,將稿子寄出。
關了電腦,他幾乎是虛脫地將額頭抵靠在螢幕上。
故事的結局,就是他的決定。
他,放她去飛。
那夜,一字一句說出他的決定,看著她震驚的淚眼,從頭到尾,他沒有掉一滴淚。
不是不悲傷,而是心太痛,淚該怎麼流,他已經不曉得了。
這些天,她還好嗎?
沒有他的羈絆,她應該能更無顧忌地追求能讓她的生命璀璨光熱的一切吧?
這樣就好……他告訴自己,只要她開心就好。
只是啊……好擔心,她懂得照顧自己嗎?沒人在身邊照料,她,還過得慣嗎?
胃,悶悶地疼著;心,也沉沉地揪著,千愁萬縷,伴著痛楚將他淹沒。

  ***---***---***
家里已經彈盡糧絕,撐到撐不下去,某天早早就下班,
她只能自己莊敬自強,發狠的來個絕地大採購。
提著大包小包快接近家門時,她也幾乎累癱了。
「咦?怎麼是她出來買東西?」
「對呀,最近好像都沒看見那個吃軟飯的男人耶!」
對街斜覷而來的眼神和私語聲飄進耳里,蘇妍舞本是不甚在意,
在不經意捕捉到「吃軟飯」這個字眼時,她停住動作。
「我看八成是他老婆受不了這麼沒用的男人啦!」
「說得也是,有這種老公太丟人了,成天只???洗衣煮飯,
一點志氣都沒有,我要是她,也早早一腳踢開,換個男人了。」
無名火氣飄高,她聽得怒沖雲霄,直接殺到那幾個八婆面前。
「你們說什麼?好膽給我再說一遍!」
幾個論人是非也不曉得要降低音量的女人,
一看當事人衝到面前,一個個你看我,我看你,發不出聲音來。
「說啊!剛才不是說得很順口嗎?怎麼不講了?」
顧不得自己還是個孕婦,情緒不能太激烈,她卯起來吼人。
其中一個比較好狗膽,疑惑地問她:「你幹麼那麼生氣?」
「我不生氣?如果有人這樣說你丈夫,你氣不氣?!」
「我老公才不像他那麼沒用,他會賺錢養家,不會靠女人吃飯。」
「有沒有用是以賺不賺錢來衡量的嗎?那我告訴你們,我老公賺的錢比我還多,
他從沒用過我一毛錢,你們這群無知的八婆聽清楚了沒有?」
抑不住本性中的火爆脾氣,手中的東西全砸了過去。
「喂,你幹麼動手打人?我們又沒說錯……」她們閃避不及,心虛地吼回去。
「誰准你們這樣侮辱我心愛的老公?
你們什麼都不知道,他要不洗衣煮飯,我早餓死了,他對我那麼好、那麼體貼,
真正沒有對方會活不下去的人是我,你們知不知道啊……」
說到最後,忍不住悲從中來,傷心欲絕地蹲在地上哭了起來。
「可是我卻把他氣跑了,都是我不好,我把他氣跑了……」
原來季秋受了這麼多委屈,她為什麼沒能及早察覺?
「你這個瘋女人!」看她又吼又哭的,好像精神不太正常,
幾個女人也不想與她計較,紛紛閃人。
「季秋……」她喃喃喊著,埋頭哭泣。這麼好的男人,
她八輩子都遇不到一次,可是她卻把他傷得那麼深,她為什麼會這麼笨?
她該怎麼彌補,才能撫平他心中的傷?該怎麼挽救,他才肯原諒她?
季秋,你告訴我……
她好怕,好怕他心灰意冷,絕了心地遠去,那她怎麼辦?她不能沒有他啊……

  ***---***---***
下了班,不想回到那個再也沒有他溫柔守候的房子,面對一室的冰冷孤寂,
她漫無目的地在街上游走,不經意走到一家書店門口,她停了下來,
著了魔地走進去,目光在書架上找尋熟悉的名字稍慰淒傷。
「欵,季秋這本剛出來的新書你看過沒有?
好感人哦,我看到後半段都哭慘了,我一定要把它買回家。」
「我也是耶。他這次寫的是一個作家和他妻子的愛情故事,
你說這會不會是在寫他自己?」
「會嗎?可是季秋不是女的嗎?故事中執筆的作者是男的耶。」
「那哪有一定?我們又沒看過他的人,是男是女誰曉得?」
「也對耶……」
年輕女孩的對話聲傳入耳中,她恍惚地看了過去,目光落在她們手上的書。
「對不起,這本書……可以讓給我嗎?」
女孩回過頭。「可是就剩這一本而已了耶!」
「拜託!這對我很重要。」
「那好吧!」女孩聳聳肩,將書給她。「我再去別家書店找找看好了。」
「謝謝!」她迫不及待地結了帳,一進家門就立刻翻開書頁,
一字字貪婪渴切地閱讀著,感受他文字中的細膩柔情,就好像他的人從未遠離。
沒錯,這本書,寫的真的是他們的故事,一頁又一頁,有歡笑、有淚水,
讓她重溫了戀愛那時怦然心動的甜蜜,直到婚姻生變,她驚悸地看著,揪緊了呼吸。
裡頭每一行、每一句,都是他等待當中的心情轉折,苦澀、無奈、感傷,最後是、心冷絕望……
這些她從來都不知道,因為他絕口不提!
她的視線,定在其中一頁——
以前,如果我睡不著,你總是這樣窩在我懷里,用你輕輕柔柔的嗓音對我唱情歌;
我稿子交不出來,得熬夜趕稿時,你總是沒辦法一個人獨自入睡,
非要窩在書房的沙發,看著我才能入睡。
我想,你定真的很沒安全感吧!所以我時時都在擔心,要是我一天不在你身邊,
你該怎麼辦才好?我一直都堅信,你是不能沒有我的,可是現在……我突然不確定了。
你好獨立,不再需要我的胸膛:你好堅強,不再需要我的陪伴也能入睡;
你好自信、成熟,不再需要向人撒嬌,聽你說心事了……
是因為這樣嗎?所以我們的交集淡了,曾牢牢纏系彼此的依戀,遠得再也追不回,挽不住?
或許,你最需要的不是我。
於是,我放你自由。
如果在沒有我的日子里,能夠讓你更海闊天空地飛翔,不受拘束地去追求能滿足你的一切,
那麼,我離開。
因為你最需要的不是我。
因為你要的是自由。
因為我愛你。
所以我讓你去追尋你真正渴望的;所以我成全你的自由;
所以我讓愛你的我離開你,不再牽絆住你的腳步。
這,是我能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今後,你一定要讓自己快樂,惟有你快樂,我也才能沒有遺憾。
這,是書中的男主角離開女王角那二夜,將她擁在懷里的低喃獨白。
季秋,這就是你想對我說的話嗎?
為什麼不早告訴我?
如果我早知道,你心里是這樣想的,我不會讓自己將你傷成這般,
我會放棄一切,什麼都不要,只要你開心就好……真的!
後來,他終於明白,女人,未必是金絲雀,無法讓男人以婚姻的牢籠豢養。
有些女人,是不需要婚姻的,如他深戀的她。
他的愛,成了她的心靈枷鎖;他給的婚姻,困縛住她想飛的翅膀。
鳥兒,就該在空中飛翔,違反自然定律,只會讓它的生命力一日日枯竭。
他想通了,這樣的婚姻,維繫得太苦,於定,他親手打開籠門。
廣大的天空,才是她最理想的歸宿,相信在不久的未來,她會活出更美麗的自信風采。
他,放她去飛。
讀完最後一個句號,她淚流滿腮。
這,就是他最後的決定了?他,要放她去飛?!
錯了,錯了!季秋,我不要飛,我想在你懷中棲息——
對她來說,他才是生命中最無可替代的惟一,
可是她卻為了一些虛無縹緲的名利、自尊、傲氣,愚蠢地犧牲掉了他,她究竟在做什麼?!
那一夜,她再度枕在沒有他的床被上,哭斷肝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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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31 11:25:05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最後,小舞還是準時上班去了,一天接著一天,沒告訴他身體檢查的結果,
也許是沒問題,也或許她根本就沒去檢查。
他憂慮地嘆息了聲,將分了神的思緒拉回,再度投入稿件中。
指間鍵盤敲啊敲的,驚覺文字遊走至此,逐漸變了樣,原先溫馨甜美的愛情,
摻上一縷愁鬱,是否,這正是他心底最深處探索不到的真實,於是潛意識里以文字來抒發?
他輕抽了口氣,無法再寫下去。
像要逃避什麼似的關掉電腦,正要走出書房,電話聲響起,於是他又繞了回去。
「請問蘇妍舞小姐在嗎?」
「她去上班了哦!」想了想,猜測小舞可能又要晚歸了,
於是代問:「請問有什麼要緊的事嗎?我轉告她回來與你聯絡。」
「您好,我這裡是仁心綜合醫院,她的皮包遺忘在這裡——」
小舞去檢查身體了?
他輕震,急忙追問:「我是她丈夫,請問她的身體有什麼問題嗎?」
「請不要緊張,她身體很好,今天來這裡檢查,證實已經懷孕,恭喜你當父親了。」
「懷、懷孕?!」一句話轟下來,他三魂嚇得只剩七魄。
像是對他這拙樣很習慣了,護士小姐瞭然地笑了笑。
「你太太剛得知自己懷孕時,也是和你一樣的反應呢,開心得連皮包都忘了拿。」
「是、是嗎?」腦海亂烘烘的,掛了電話後,呆呆坐在電話座旁,良久無法消化剛接收到的訊息。
怎麼可能?!他們明明有在避孕……噢,不,他們避得並不徹底,有時激情沖昏理智,
小舞根本就不管那麼多,還有結婚三周年那晚,浴室中勾魂蕩魄的激情——
那,她是真的懷孕了?!
逐漸反應過來的他,唇畔不自覺浮起傻呼呼的微笑。
他們有小孩,他要當爸爸了……
護士小姐說,小舞很開心……
他也好開心,開心到已經等不及她回來,
想好好擁抱她、親吻她,感受她孕育的小小生命……
這天,蘇妍舞一下班就回到家來,他一見到她,立刻驚喜地迎了上去。
「今天這麼早?我以為你不會回家吃飯,都沒煮菜。」
小舞任他擁著,疑惑地拾眼。「那你都吃什麼?」
「一個人而已,隨便吃吃就行了。」
「……我以後會儘可能的回家陪你吃飯。」她低嚅。
「好啊!」他開心地揚唇一笑。「那你要吃什麼?我出去買。」
「隨便。」
「怎麼可以隨便呢?懷孕的人要注意營養均衡……」
她訝異地仰首。「你知道了?」
「嗯,今天醫院有打電話來。」
「噢。」她又垂下頭,玩著自己的手指頭。
言季秋擁住她,一手柔柔地挲撫她依然平坦的小腹。
「第一次當爸爸,感覺好奇妙,想著這裡頭孕育著一個延續你我特質的小生命,
心里就好滿足。我沒當過爸爸呢,很多事情都不知道,明天得買幾本書回來參考參考,
啊,對了,大嫂生過洛洛,改天要去請教她一些孕婦該注意的事情……還有哦,
你現在身體不是一個人了,凡事要小心,情緒起伏不要太大,不然會嚇到寶寶……」
小舞悄悄審視他滿足喜悅的表情,小心翼翼地問了句:「你——很開心嗎?」
「當然啊!這是我們的第一個小孩呢!」
看他這個樣子,模擬了一下午想對他說的話,全都卡在喉嚨里,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對了,我有想過了哦,那問客房,就把它改成育嬰室好了,
至於佈置嘛……我們把它重新粉刷成柔和的天藍色,你覺得怎樣?」
已經想到佈置去了?要是再不說,他是不是已經要講到孩子嫁人或娶老婆的問題了?
不得已,她硬著頭皮擠出聲音:「季秋,我有話要跟你說。」
「好啊,你說。」他愉快地等待著。
「我、我想……把孩子拿掉好不好?」
「什麼?!」他驚跳起來,看著她的表情活像酷斯拉重現人間。
「你聽我說,我們現在……不適合有小孩……」
「為什麼不適合?」
「這太意外了,我完全沒有當媽媽的心理準備……」
「我也沒有當爸爸的心理準備,但是我會努力學習,我相信我可以做得很好的。」
「可是……你忘了我的工作嗎?照顧一個小孩得花多少心力?
你知道我現在根本沒有辦法分神……」
「我來照顧啊!」他並沒有要她放棄她的理想和目標,孩子的問題,他擔負得起。
「怎麼照顧?你能替我懷胎十月,替我陣痛生小孩嗎?
醫生說喝母奶的小孩會長得比較好,你又擠得出奶給他喝嗎?
生小孩要請產假、要坐月子,不能喝咖啡,不能喝酒應酬,不能勞動,
什麼事都不能做,這些你要怎麼幫我?季秋,你體諒一下我好不好?
我現在正全力在工作崗位上衝刺,這個孩子來得不是時候,我真的沒有辦法……」
又是為了工作!
滿腔喜悅被兜頭澆了盆冷水,他只能呆滯地看著她,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你答應過我,可以暫時不生小孩的。」她放軟了聲調,乞求地看著他。
「我是答應過,所以這並不在我預期之中,但是他既然來了,
我們能奪去他生存的權利嗎?小舞,那是我們的愛情結晶啊!」
他覺得好無力、好心灰意冷。
「我也知道啊!但是孩子以後還可以再生,而職場競爭卻是瞬息萬變的,
一旦錯過,很可能就不會再有下次的機會了。現在公司很器重我,
正是我全心表現的大好時機,我向自己發誓,一定要超越那個豬頭經理的!
只要有點小差池讓他逮到把柄,我就永遠也別想超越他了!
更別提懷孕會讓我做事綁手綁腳,不能全心全意去做任何事,
這樣要到什麼時候,我才能取代他,證明自己的能力?」
她說得頭頭是道,利害關係分析得條理分明,但是他已經一句都聽不進去了。
「好不好?季秋?」她移近他,扯了扯他衣袖,小小聲問道。
他擡眼,眸光淡得解讀不出情緒,聲音輕得捕捉不住重量。「你都已經做下決定了,不是嗎?」
既然都鐵了心不要孩子了,何必還問他?
「季——」
「沒事了,我去買晚餐。」他沒再多說什麼,拉下她的手,背身而去。
心,太痛苦、太失望,他無法再像以前那般,偽裝出雲淡風清的神態來安慰她,
告訴她一切都無所謂,他會笑著接受她的每一個決定……
他沒有辦法!
那是一個生命啊,是他與她的第一個孩子……
如今才知道,原來,婚姻與愛情在她心目中,並不像他所以為的那麼重要……
胃部悶悶地抽疼,分不清是心痛所引起還是其他。
那—夜,他站在陽台上,吹了—夜的風,冷卻熱情余溫。
而她,躺在沒有他柔情相伴的床上,輾轉難眠。
望著他清寂的背影,她忽然覺得好難受。
她……是不是太自私了點?只考量自己的需求,卻忘了去顧慮他的感受……
掌心撫上依舊平坦的小腹,一時間對自己的決定遲疑了起來……

  ***---***---***

一整個上午,她無法靜心工作,只要一想到他幽寂的眼神,心就揪扯地疼著。
他看起來是那麼的傷心失望,可是對她,卻連一句指責都沒有。
他從來不會勉強她什麼,可是沉默著不說話的表情卻讓她好心疼。
右手下意識又撫了撫小腹,她輕咬下唇:心中有了決定。
既然他這麼想要這個孩子,那就生吧!
雖然前陣子總經理已經暗示過她,只要再加把勁,廣告經理的寶座非她莫屬,
一旦她決定留下小孩,工作方面勢必會受到影響,很可能這段日子努力的成果都白費了。
錯失陞遷良機很可惜,但是換個角度想,都打拚這麼久了,
也不在乎再拖長一段奮鬥期,最糟的狀況不過是重新來過而已,
就讓豬頭經理再囂張一陣子好了,老公開心最重要!
只要這麼想,就不至於太鬱卒了。
就這樣決定了!下個月是季秋的生日,到時再把她的決定告訴他,
給他一個驚喜,這應該會是個很捧的生日禮物吧?
人算不如天算,如今蘇妍舞總算深切體認到這句話有多讓人怨恨了。
她本來已經抱定主意,季秋生日這天,無論如何都要回家陪他過,
誰敢阻止她就扁誰,豬頭經理如果不要命,好膽就來試試看!
所以快接近下班時間,敲門聲卻響起時,她已經準備好要脫下高跟鞋扔去了。
「蘇副理,還在忙嗎?」
「呃?」乍見來者居然是她目前正極力爭取的大財主,已經摸到鞋跟的右手暗暗收回。
「張經理您好。」這要是砸下去,她真的可以準備回家吃自己了。
「我剛在附近談事情,談完經過你們公司,就順道上來看看,
快下班了,我有這個榮幸請你吃個便飯嗎?」
沒有,我想把這個榮幸留給我親愛的老公。
「那個……我們經理……」
「我沒知會他。」張經理別有深意地眨了眨眼。
「這段日子的接洽,整個案子已經大勢底定,我想,今晚就可以簽約了。
這個case從頭至尾勞心傷神的都是你,我不認為有知會他的必要。」
咦?咦?咦?不會吧?!他連這種事都看出來了……
該說這人觀察入微,還是料事如神?
她尷尬地笑了笑,畢竟這是「家醜」,
有這種只會爭功諉過、做足表面功夫的上司,沒什麼好光榮的。
「怎麼樣,肯賞臉嗎?」
他說得夠白了,赴這個飯局,一隻合約便手到擒來,
足以讓豬頭經理嘔血三天三夜,氣絕而亡。
而拿下了這個足以讓廣告部門後半年交出漂亮成績單的case,她就有九成的把握,
經理寶座可以換人做做看了,可是……這代價是要犧牲季秋的生日耶……
為什麼事情總是這麼巧,老天爺存心整她啊!
她很想哭,有口難言。
連連吸了好幾口氣——
「好,你等我一下。」
對不起,季秋,再委屈你最後一次,真的是最後一次了……

  ***---***---***

一晚上,她猛撥家里的電話,撥到手機按鍵都快被她戳爛了,偏偏沒人接就是沒人接。
季秋到底去哪里了啦?他一向鮮少出門的,該不會在生氣,故意不接她的電話吧?
「你有事嗎?」看出她一整晚明顯的坐立難安,張經理關心地問了句。
「啊?沒有、沒有!」她只想趕快吃完這頓飯,合約簽一簽好走人啦!
「簽妥這紙合約後,我們還能有所接觸嗎?」
「當然啊!」簽下去就是合作關係了,往來是必然的。
「我是指,不包含公事的私人接觸。」他輕笑,像是無奈她的不解風情。
「啊?」她呆住。不、不會吧?!
「我說過,我很欣賞你。」
「對,但我以為那是指我的工作能力。」這也是他簽下這紙合約的原因,不是嗎?
「不只。還有你堅忍的毅力,外剛內柔的性情,當然,
不否認你的外表也足以讓男人忘了一切,只為你痴迷。」他表白得很露骨。
「你開玩笑的吧?部門的同仁都說我強悍得只會欺壓男人呢!」
她扯扯唇角,知道自己笑得多牽強。
「那只是表象,陷入情網後,我有自信你可以很小女人。」
是啊,所以我對季秋永遠是水水媚媚的小女人,你足足晚了十多年啦!
她暗暗叫苦,腦子里開始轉起上百種拒絕的藝術……
「我想,我的條件應該配得上你吧?」
他支著額,有趣地打量她陰晴不定的臉龐。
是啊,他條件超好,年輕有為,俊帥多金,每次他來,
她那個部門的女同事目光全繞著他打轉,
發花痴的想將他生吞入腹,可——那關她什麼事?
「傻啦?這可不像平日精明能幹的蘇副理哦!你倒是說句話呀!」
「我……」要她說什麼啊?她若是現在告訴他,
她早結婚了,他會不會覺得被人裝肖仔,氣得當場拂袖而去?
努力爭取了這麼久,她實在不想在即將完成的當口,敗得這麼冤。
算了,打個太極拳,先把合約簽下來再說吧!

  ***---***---***

餐廳的一隅。
「喂,言季秋,那好像是你老婆。」言立冬推了推身旁的三哥。
此話一出,同桌所有人的目光全往同一個方向看去。
「哇,這太過份了吧?老公生日,她居然和別的男人吃飯?!」
方歆頭一個不平地發聲討伐。
言季秋斂??,沉默不語,神情看不出個所以然。
言孟春憂心地看他。「怎麼回事?你們吵架了嗎?」
「不是你們想的那樣,那個男的是客戶,這只是公式化的應酬而已。」
他輕淡地揚唇,代妻辯解。
「你又知道了?」葉初晴挑眉。
「是不是客戶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個男人看你老婆的眼神很火熱,
通常我只有想一口吞掉某個女人時,才會有這樣的眼神。」言立冬淡淡接口。
握住玻璃杯的手微微顫動了下,言季秋力持鎮定地啜了口冰水。
「我相信她。」小舞不會背叛他,這點信心他還有。
「我要你好好和她談,你沒有嗎?」言仲夏皺眉。
「我——我開不了口。」
「是不是客戶,過去打個招呼就知道了。」行動派的方歆拉了他就要起身。
「歆歆,這樣不太好。他們在談事情,我們過去不方便。」
「你是她老公耶,有什麼好不方便的?走走走——」不由分說,扯了他就走。
大庭廣眾下拉拉扯扯實在不太好看,言季秋沒辦法,只好順著她的意。
「嗨,小舞!真巧,你也在這裡吃飯?」
方歆發揮高度演技,故作訝異地拍了下她的肩。
「歆——呃,季秋?!」這時看到他,還真有些無名的心虛。
「嗯。」他輕點了下頭。「和大哥他們吃飯。」
「對呀,季秋——生、日、嘛,總不能讓他一個人在家,孤孤單單吃冷飯吧?」
方歆故意強調「生日」二字,很有控訴意味。
「歆歆!」言季秋輕喊,暗地里扯了扯方歆的衣角,不想讓小舞為難。
嗅出他們之間不尋常的氣氛,張經理試探性地道:「不為我們介紹一下嗎?」
「噢,她叫方歆,是我專科時期的學姊。」
「那,這位先生呢?」張經理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在言季秋身上。
說到這個就——
小舞遲疑地頓了頓,內心掙扎不已。
她對張經理的了解並不深,難說他是不是個公私分明的人,那……她該冒這個險嗎?
為了爭取這個case,她絞盡腦汁,失眠了好幾個晚上才設計出兼具美感與創意的廣告方案,
得到他的共鳴,她可以很自豪地說,她憑的是實力,不是美色,
如果今天敗在私人情感上,她說什麼都死不瞑目。
她所付出的心血,身為枕邊人的季秋,應該比誰都清楚,她想——他應該可以諒解她吧?
抿了抿唇,她心虛地說:「他……呃,他叫言季秋,是、是……我學姊的小叔。」
小、叔?!何不說那是你老公?你老公就這麼見不得人,教你羞於啓齒嗎?
方歆甚至可以感覺到她那句話出口後,身邊的季秋輕顫了下,
她到底知不知道她這句話有多傷人?混、蛋、小、舞!
她憤怒地正要張口駡人,言季秋及時扯了她一下,
搶在她之前開口:「不好意思,打擾兩位了。」
胃再度隱隱作疼,他堅決拉了方歆退開一步。
「歆歆,我身體不太舒服,幫我告訴大哥他們一聲,我無回去了。」
他——不舒服?!
聲音雖輕,小舞還是隱約捕捉到了。
強忍住想追上去向他解釋的衝動,眸光悄悄瞥去,
只來得及目送他離去的背影。
算了,回去再向他解釋好了。
季秋一向都捨不得生她的氣,這一回,他應該也不會放在心上,
一如以往笑笑地對她說聲:「沒關係。」……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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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31 11:24:42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季秋昨晚說有什麼話要告訴她?
隔天來到公司,短暫的空閒中,她猛然思及這段模糊記憶,
但是努力迴想、再迴想,就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算了,回家再問他好了。
然而接踵而來的忙碌,又讓她徹底忘卻這件事,直到星期三的到來——
言季秋下午就去買菜,忙上忙下,用心準備了一桌豐富的菜餚,
全都是記憶中小舞最愛吃的。
但是他由太陽下山,一直等到夜色深沉,桌上的菜冷了,
他滿腔的熱忱也跟著降了溫,一根根燃燒中的蠟燭,晃動著他心底不明的愁,
擺放桌旁的一束紅玫瑰失去了香氣,黯淡得不復嬌妍艷色……
她,食言了。
今天是他們第三年的結婚紀念日,她不知道嗎?
心底的失望太深太濃,難過得沒力氣再去做任何的掩飾,掩飾他並不在意,
掩飾他依然平靜快樂……他沒有移動,只是沉默地坐著,渾然不覺時間的流逝。
直到她的歸來。
發現一室輕柔浪漫的燭光,她意外地走向前。
「咦?季秋,今天是什麼日子?!」
言季秋恍惚回神。「我們的結婚三周年紀念。」
「啊!」原來他那天想跟她說的就是這件事!
她懊惱地敲了額頭一記。「真是糟糕,我這陣子太忙,居然忘了!
對不起哦,季秋,我不是故意的。」她一臉愧疚,放軟了身段坐上他的大腿,
香馥柔膩的身子揉進他懷中。
他輕扯唇角。「我沒怪你。」
「騙人,你都不笑!明明就是不開心。」她以更軟的聲音ㄋㄞ他,
摟著他的頸子偎偎蹭蹭。「不要這樣嘛!我們往後還有四周年、五周年……隨便算一算,
起碼還有四、五十次可以過,錯過這次,我們還有數不盡的未來,
我一定會記得陪在你身邊的,不要生我的氣了,好不好嘛!」
言季秋緩緩將目光移向她。
四、五十年……她說得好自然,就像吃飯睡覺那樣簡單,
毫不懷疑他們一定會一起走過白髮歲月……
眸光柔柔地摻上一絲暖意。「我真的沒生氣,小舞。」
「那你笑一個?」
「不要鬧了。」
她不依地噘唇,欺上前重重吻了他一記。「笑一個?」
「小舞!」他簡直哭笑不得。
又一記熱吻襲上,這一次,吻到他透不過氣。
「笑不笑?」
「你——」他目瞪口呆。見她又要撲上來,他趕緊道:「好好好!我輸給你了!」
他失笑出聲,有這種喜歡出其不意偷襲他的老婆,肺活量真得練足點,
免得哪天真的窒息,那就丟臉了。
「這樣才對嘛,我老公笑起來很帥哦,簡直傾國傾城。」
「小舞,傾國傾城是形容女人的。」
「啥?誰規定的?我就偏要說傾國傾城,瞧,
你眼前的大美人不就被你迷得神魂顛倒,下像我們公司那隻豬,
看多了只會傷眼傷神又傷胃。」
前半段勉強可以理解,是最後一句……「為什麼會傷胃?」
「氣到胃痛啊!」說到這個,一把火又燒了起來。
「你知道我們那隻豬八戒經理多沒人性嗎?大事小事都丟給我,
自己一旁納涼快活,把我操到只剩半條命也就罷了,誰教我剛好矮他一截,
結果做牛做馬了半天,他還要防我功高震主,一再打壓我,藐視女人的能力,
女人又怎樣,別忘了他也是女人生出來的。我累得快斷氣的時候,
沒見他說半句話,事情搞定了,他搶功勞倒是挺勤快的,大豬頭!
真想在他嘴上塞顆橘子。」
言季秋腦中很本能的浮現嘴里咬了顆橘子,中元普渡的大豬公。
「嗯……咳咳!」他清了清喉嚨,忍住笑意。
「既然忙了半天,只是在為他人作嫁,你心里一定很不甘心,
那為什麼不離開那裡,自己創業?我相信你有那個能力的。」
「我也想啊,只可惜目前經費不足。」
「我有啊!」他極其自然地接口。雖然如此一來,她將會比現在更加忙碌,
甚至得有三天兩頭見不到她一面的心理準備,但如果那是她要的,他只能成全。
「才不要,那是你的錢,又不是我的。」
他怔了怔。「我們是夫妻,有必要分那麼清楚嗎?」
「我就是不想靠別人嘛!」她本能地脫口而出。
言季秋神色微微一變。
別人……在她心目中,他只是「別人」嗎?他還以為,
他們是生命中不分彼此,最親密的伴侶,那麼他的一切,不該也是她的嗎?
從結婚到現在,她從不肯用他的錢,他一再告訴自己,
這是她從小獨立的個性使然,但心底深處,他其實知道,
她父母的失敗婚姻在她心底留下了太深的陰影,
無法忘記那兩張為了爭財產猙獰醜陋的面孔。
如果到現在,她都還掙不開心結,那就表示,她心中依然有所保留,
她……還是不能全然地信賴他,是吧?
她好像也感覺出自己的話傷了他,心虛地喊了聲:「季秋——」
他牽強一笑。「隨便你吧,如果你真的不願意,我不勉強。」
「季——」
他微笑著打斷。「你餓不餓?我把菜熱一熱,陪我吃一點?」
她本來還想說些什麼,話到了嘴邊,見到他雲淡風清的神情,
又咽了回去,默默點頭。
稍晚,他在浴室里洗澡,門突然被推了開來。
「啊!小舞——」沖水衝到一半的言季秋呆在那裡。「我、我在洗澡……」
「我知道。」
「那你……」
「所以我來陪你洗。」她開始寬衣解帶,姿態撩人。
「雖然你沒表示什麼,但是我知道你不開心……」
白玉般的藕臂攀掛在他頸上,纖纖小指有一搭沒一搭地輕劃他胸前的赤裸肌膚。
「小舞,你不???這樣!我說了我沒有生氣。」
言季秋拉開她的手,想退開,她卻順勢摟住他的腰。
「所以你一定不會介意陪我洗個香噴噴的鴛鴦浴。」她接得好順口。
他蹙了下眉。「小舞,你不能每次都這樣。」
「怎樣?」她裝傻,使出看家本領挑逗他,嗯……記得他這一帶很敏感。
「上床!」他氣惱不已。
只要他們之間有一丁點的不愉快,她就拿肉體親密來粉飾太平,
一次、兩次還可以,但是長久下來,終究不是辦法,歡愉過後,
問題依然在那裡,沒有消失。
「噢,那就別上床了嘛,我們家的浴缸夠大。」
「蘇妍舞!」很想瞪人,卻沒半點氣勢,尤其在被她撩撥得渾身火熱之後。
她自顧自地說道:「我們好像很久沒有一起洗澡了耶……嗯,
也許除了洗澡,還可以利用時間做點別的……」
「我不想要!」他不想每次都在她這種方式不妥協,那並不能改變什麼。
「是嗎?」她媚笑,一仰首,準確無誤地吻住他猶想發言的嘴。
他很想拒絕,但是——她該死的說對了一點!他們確實很久沒這麼親密了!
軟膩嬌軀一貼上他,本想推拒的手,反而沒志氣地將她摟得更緊,
下場就是烈火燎原,一發不可收拾。
將她壓向墻面,深深地,狂熱地吻觸她每一寸甜美肌膚。
「嗯……」她嬌媚呻吟,回應得比他更熱情。
「等、等一下!」他抵著她的額頭,重重喘息。
「我們沒避孕……」為了體貼她,避孕措施一向都是他在做。
「管他的,不會這麼倒楣啦!」激情將理性焚燒個精光,她已無法思考更多。
主動送上的誘人嬌胴,擊潰了他最後一絲遲疑,他狂熱地挺入柔嫩深處,
熱烈而銷魂的律動下,他徹底失控,忘了一切。
他們都太迫切、太激狂,牢牢攀附彼此,兩具狂纏的赤裸身軀,
擦出兩情歡愛的極度快感,直到他急促喘息,她忘形尖叫,
他狂切地埋入她體內最深處,釋放情慾激流——

  ***---***---***
正如言季秋所言,在瘋狂的纏綿過後,一切又回到原點,
她仍是早出晚歸,對他仍是輕忽,一切都沒變。
他已經不打算再多說什麼,或改變什麼了,由她去吧!
她追逐她的成就與挑戰,而他就在背後默默守候她,
她若累了,永遠有個懷抱可以棲靠。
只是,她像個永遠轉不停的陀螺,要到幾時,才有停歇的時候呢?
每天、每天,她的日子似乎就只有無止盡的忙、忙、忙!
忙著應酬,忙著展現最卓越的工作績效,忙著迎接一個又一個的case,
忙到忘了去顧及丈夫的感覺……
這天中午,她又沒出去用餐,忙著駡人——
一隻檔案夾重重甩上桌面。
「你告訴我,這是什麼!」
「副、副理——」面前的男人驚惶不定,完全沒了主張。
「抄襲是廣告大忌,你不知道嗎?你身為組長,本來就該多一分警惕,
居然讓底下的人抄襲同行的作品而不自知,
要是我沒及時發現,你是準備讓公司被人告到死嗎?」
「我……對、對不起,我下次會更留意的……」在她凌厲而毫不留情的指控下,
就算是一個大男人也不得不震懾於她的氣勢。
「還有下次?!這種要命的錯誤,根本一次都不該發生,你等著公司的降職令吧!」
男人神情一慌。「副理,我不是有意的,請再給我一次機會……」
辛苦了幾年,好不容易才爬到這樣的職位,他不想回頭重新來過。
「錯就是錯了,沒什麼好解釋!像你這樣,根本沒有能力帶領底下的人,
我會據實呈報上頭,你可以出去了,還有那個抄襲的職員,
今天下班前讓他辦好離職手續,明天起我不要看見他。」
蘇妍舞連看都沒看他一眼,逕自取來另一隻卷宗閱讀。
「副理……」他不死心,難道一次的錯誤,
就能抹煞他在公司長久以來的辛勞嗎?這未免太嚴苛了。
「不要讓我把話說第二遍!」她擡起頭,眼眸冷銳如冰。
「你——」他為之氣結。「你真的這麼不近情理?」
「我是公事公辦。」
「難道你自己就不會犯錯嗎?」
「身為領導者,沒有犯錯的權利。現在,請你出去,我不想再為你浪費時間。」
被她冷漠無情的態度給惹惱,他一時失去理智,
口不擇言地道:「你這個變態女人——」
「你說什麼?」她眯起眼。
「我說你是個變態女人,活該沒男人敢要你!」
她冷冷一笑。「不好意思,我結婚了。」
「看著吧,他早晚也會拋棄你的,根本沒人受得了你!
你知道整個部門的人都怎麼形容你嗎?說你強悍得像是現代武則天,
喜歡駕馭男人,把所有人踩在腳底下;說你擁抱事業的慾望強過擁抱男人,
你只要滿足你的優越感就夠了,根本就不需要男人……」
她一字字聽著,怒極反笑,舉高剛才本來打算用來砸在他臉上的檔案夾。
「給你三秒鐘滾出去。」
「我同情你的丈夫,娶到你這種女人,真是倒了八輩子的楣……」
「一秒、兩秒——」
「我不幹了!」男人氣沖沖地轉身離開。
「三秒!」檔案夾砸上被用力甩上的門。
她吐了口氣,無力地靠向椅背。
像我這種女人,真的只要擁抱事業就夠了,根本不需要男人嗎?
想起那些人給她的評語,她在心底無聲自問。
季秋呢?他會不會也這麼想?
娶到你這種女人真是倒了八輩子楣,根本沒人受得了你……
一串串話語在腦海翻飛,她想起了季秋的容貌,
不知由幾時起,他臉上的笑容愈來愈少……
她恍然驚覺,自己真的忽略他太久了!
隨著冒出頭的衝動,她拿起電話撥了家里的號碼。
「季秋,是我。」
另一端愣了一下,似乎很意外。「怎麼突然想到要打電話回來?」
三言兩語,聽得她鼻頭髮酸。
她現在連打電話回家,都讓他感到驚訝了嗎?
「我是想告訴你,今天晚上——」
「沒關係,你忙你的,我會照顧自己。」他很順口的接了下去。
莫名地,心揪著一股疼意,她未加思索地衝口而出:「不,我要回家吃飯!」
線路的另一方是沉默的,她不知道他現在是什麼反應、什麼心情,是太驚訝了嗎?
「我會煮好飯菜等你。」好久、好久過後,他才輕輕吐出這句話。
「嗯。」喉問有些哽咽,她不敢輕易發聲。
短暫沉默過後,他像是有些不捨地開口:「那,我掛電話了。」
「季秋——」
「嗯?」他動作頓了頓,將話筒放回耳邊,耐心等候下文。
「對不起……」她低抑地輕喃。
他又沉默了。
時間又過去多久,他們都沒去算,直到她聽見他淺到不能再淺的嘆息聲。
「我終究還是讓你難受了。」
「別這麼說!」錯的人是她啊!他為什麼還要在意她難不難受?
「我沒事,你儘管去做你想做的事,不要想太多。」他反過來安慰她。
「真的嗎?」
「真的。」
「你真的很好嗎?」
「我真的很好。」
有了他的承諾,她安心多了。「那,晚上見。」
「我等你。」他深情地說道,這是掛電話前,他的最後一句話。
是的,他等她,永遠,永遠。
接近下班時間,妍舞頻頻看表,開始坐不住,那樣的心情,
就好像剛結婚的時候,想著丈夫的溫柔疼惜,就會忍不住傻呼呼地微笑,
然後就等不及下班,想要飛奔回家,吻吻她親愛的老公。
好不容易盼到腕表爬到指定的位置,她一刻也待不住,抓起皮包就往外沖。
「咦?蘇副理,你這麼急要去哪里?」
她差點與迎面而來的豬頭經理撞個正著。
「回家。」她腳下沒停,沒浪費時間多看他一眼,
天大地大,回家和老公恩愛最大,誰也別想阻止她。
「今天下班不是約好華翔的張經理吃飯,順便談那個洗髮精的廣告case嗎?」
蘇妍舞步伐頓了頓。
「經理,如果我沒記錯,這個case應該是你負責的吧?」干她鳥事啊!
「是沒錯,因為當初你手邊的case太多,忙不過來,又找不到適合的人負責,
我才頂下來,可是既然你現在空出時間了,那就一起合作搞定這個case吧!」
聽他在放屁!當初明明是他看這是個大case,如果合約簽成就是大功一件,
他才跩兮兮地說這麼重要的事交給她不放心,自己攬了下來。
不爽歸不爽,那時她要忙的事太多,也就不和他欠扁的話計較。
可是現在呢?她的事一一擺平了,他咧?搞不定了吧?然後又想丟到她身上了。
就是因為這樣,所以她永遠有忙不完的事,永遠沒有喘息的時間!
還「一起合作」咧!說得好聽,可是最後出力的人是她,動腦的人是她,
和客戶週旋累得死去活來的人也是她,他幫了個鬼忙?
只會在邀功的時候出來作秀而已啦!
這次她沒那麼笨了,管他去死,她要回去陪老公吃飯!
「蘇副理,如果這個case沒談成,你知道後果會有多嚴重吧?」他冷不防又丟來一句。
「那也是你該負的責任。」株連九族怎麼算都算不到她身上來。
「問題是,我在呈報這個case的時候,掛的是我們兩個人的名字。」
「你——」居然來這手!眼看不行了再來竄改歷史,拖她陪葬。
如果成了,她最多也只是落了個「得力助手」的附加讚美詞,
真是個人吃人的社會,現實得教人咬牙切齒。
她一陣氣悶。「可是我答應我先生要回家陪他吃飯。」
「如果這個案子談不成,你就可以直接回去吃他的了!」
好卑劣的威脅,真想脫掉腳下的高跟鞋往他頭上敲。
「決定要走了嗎?」經理似乎算准了她的反應,得意地挑眉看她。
「你至少讓我打通電話知會我丈夫一聲。」她無奈地妥協了,
好不容易熬到這個地位,她實在不甘心放棄,否則之前的努力全白費了。
「張經理現在人已經在會客室了,你老公能等,客戶可不能等。」
「可是——」
「還不快走,搞砸了你要擔全責?」
豬、頭、經、理!她在心底暗恨,併發誓早晚要宰掉他取而代之!

  ***---***---***

她已經很努力想節省時問趕回家去了,可是當她真正踏進家門,仍然是十點以後的事了。
她自知理虧,羞愧得簡直擡不起頭來,直挺挺地在門口罰站,
不敢看他可能難看到不能再難看的臉色。
嗚嗚,季秋一定氣死了。
電話不打還好,打了還食言,這種行為被雷劈上千百次都不值得人同情。
言季秋發現了,偏頭看她。「進來呀,站在那裡做什麼?」
「我、我不敢。」她垂首囁嚅,像是忘了交作業的小學生,等著被老師打屁股。
什麼強悍的武則天,她現在只是個乞求老公原諒的小女人啦!
她不過來,言季秋只好勞動自己走向她。「你的手機打不通。」
「對不起……都是那個豬頭經理啦,不讓我打電話,
那我就逮個空檔到廁所去打啊,結果又很無力地發現手機沒電了……」
愈說愈小聲,心虛的頭幾乎垂到地板去。
「我不是在指責你,只是你沒回來,手機又打不通,我擔心你出事,
既然你人是安全的,那就好了。」低低淺淺的音調,溫柔依舊,
包容依舊,聽不出一絲火氣。
當了食言的大胖子,還要讓他為她的安危擔心一晚?
他不解釋還好,愈說愈讓她無地自容,覺得自己好差勁。
「我、我沒臉見你,我還是到外面去喂蚊子罰站好了——」
「小舞!」他無奈地伸手拉住她,勾起她愁雲慘霧的小臉。
「不要這個樣子,我真的不怪你。」
「我不信!」可憐兮兮的表情,比他還像那個被欺負的人。
連她都覺得自己不可原諒了,他怎麼會不怪她?
言季秋捧起她的臉,在她唇上印了記柔吻。「這樣信了嗎?」
「嗯……不太有說服力。」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他再度俯下頭,貼上朱唇,深深地、纏綿地吻住她,直到兩人都喘不過氣來。
「那,這樣呢?」他又問。
「好多了。」她不放心地又問:「老公,你真的不怪我嗎?」
他搖頭。「我說過,你放心去做你想做的事,只要別讓我擔心就好。」
她再度重展歡顏,開心地重重親了他一記。
「我就知道你最好了!」拋掉心中的大石,她拉著他的手進飯廳。「
你今天煮了什麼?我肚子好餓——」
「你沒吃嗎?」
「有啊,可是食不下咽,一直想回來吃你煮的菜,吃兩口就乾脆不吃了。」
有她這句話就夠了。他柔撫了下她的臉蛋。「你坐一下,我把菜熱一熱。」
「不用忙了啦!」她拉他在一旁坐下,撈起筷子開動。
「這清蒸石斑魚看起來好像很——嗯!」話沒說完,
一陣酸味湧上喉頭,她掩著嘴衝向流理枱。
她用嘔吐來回報他辛苦煮的佳餚?!
言季秋愣了下,旋即跟上前去。「小舞,你怎麼了?」
「我——嗯!」嘔了幾口酸水,把不久前灌進肚里的美酒當成穢物處理掉。
「沒事,剛才在外面喝了兩杯,你知道我酒量一向不好,現在頭有點暈。」
「我看不太對勁,你臉色不是很好,明天請個假好不好?我陪你去看醫生。」
「不用了啦,公司還有一堆事情等著我處理——」
「小舞!」他沉聲打斷,眉心深蹙。
「我說過,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只要別讓我擔心,可是你現在就讓我很擔心。
公事真的有這麼重要嗎?重要到不惜累壞自己的身體?」
她張口想說什麼,最後還是改口:「好嘛,我答應你,
明天中午休息的空檔會去檢查身體,這樣好不好?我真的不能請假啦!
你都不知道,我們那個豬頭經理有多可惡,什麼事都賴在我頭上,
今天我會對你食言就是他害的!」接著,她將今天晚歸的原因重複了一次,
愈說愈火大。「就是這樣,你說他可不可惡?這件case要是真的砸鍋,
我就成了替死鬼,讓他有十足的藉口把我流放到邊疆去吃草了,
我不能讓這種情況發生,你知道我不爽他有多久了,受他這麼久的鳥氣,
我發誓要把他踢下經理寶座取而代之的,否則我說什麼都不甘心,季秋,你一定要支持我!」
她氣憤激動地說著,而他沉默無語地聽著,愁蹙的眉心,不曾化開。
她發現了嗎?現在除了公司如何、如何外,他們幾乎沒有話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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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31 11:24:21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由前塵往事中抽身,言季秋這才發現自己盯著電腦熒幕出了好一會兒的神。
看了看時間也差不多了,他將今天的稿子進度大致潤了一遍,
挑掉幾個錯字,熟練地存檔關機。
平常的這個時候,他都是準備出門買菜去了,今天也不例外。
小舞對吃的很挑,又吃不慣外食,為了不讓她虧待自己的五臟廟,
他一向都是自己下廚,兩年多的婚姻生涯,他已經將她的飲食習慣摸得透徹了。
他沒忘記她今早出門前想吃什麼,手中提的,全是她愛吃的。
買齊了今天晚餐的食材,他又順道繞到超商添購幾樣日用品,
其中包括小舞慣用的衛生棉,他都沒遺漏。
他知道一個大男人買衛生棉,在別人眼中看來有多怪異,
但他並不認為那是多羞恥的行為,許多男人買保險套都不覺得丟臉了,
買衛生棉為什麼要不好意思?同樣都是體貼女性的行為,不是嗎?
經過其中一排貨架的轉角,一陣細微的低語聲不期然地飄進耳中——
「那個男人成天窩在家里吃軟飯,讓老婆出去工作養他耶!」
「真的嗎?看起來一表人才,不像那麼沒志氣的男人啊!」
「騙你做什麼?他是我的鄰居,我看他整天只會在家里燒飯洗衣,
做女人的工作。」
「那他這樣在老婆面前不會很拾不起頭來嗎?」
「嘿咩!寵老婆寵到都不像男人了。」
「這也難怪啦,靠老婆吃飯嘛,當然要巴結一點,
真不曉得他老婆怎麼忍受得了這麼沒用的男人……」
這些話實在不怎麼中聽,但言季秋只是一笑置之,沒放心上。
三姑六婆的貢獻不就是話家常,談是非,他聽久也就習慣了。
回到家,洗菜洗到一半,電話聲響了起來。
「喂,季秋,我今天臨時有事,可能趕不及回家吃飯了,你要是餓了就自己先吃。」
「小舞,你很忙嗎?」她聲音聽起來很倉促。
「是啊,臨時有個客戶擺不平,超龜毛的,我都快氣死了。」
「那你什麼時候可以忙完?」
「我儘快啦,就這樣了!」
「那我等——」來不及說完,嘟嘟聲已經傳來,他聳聳肩,不以為意地將話筒放回去。
踱回廚房,看著切了一半的肉絲,還是決定將它弄好,
等她晚點回來,還是可以一起吃,她總不至於忙到半夜吧?
  ***---***---***
沒想到的是,她的確就是忙到半夜!
布谷鳥的報時鐘敲出十點整的清脆聲響,他將目光移回桌面上冷卻的菜餚,
嘆了口氣,起身收拾好放回冰箱,以免小舞回來看了難受。
過沒多久,他聽見開門的聲音,那時他正在客廳中看著電視等她。
「媽呀,累死我了。」她一回來,手中的鑰匙皮包隨手一拋,
直接虛脫地倒向老公懷抱。
「怎麼會累成這樣?」他關心地問了聲,任她癱軟在他懷里,
很順手的就替她按摩起酸疼的頸部。
她舒服地嘆息了聲,全身放鬆的把自己交給他。
「就有個客戶啊,已經敲定的事,都準備要簽約了才臨時反悔,
弄得整個廣告部門的成員人仰馬翻,我這個組長更是首當其衝的炮灰,
又要和客戶週旋賣笑,又要承受上頭說我們辦事不力的指責,
簡直他XX的兩面不是人。」
通常小舞只有在氣壞了的時候,才會飆粗話。
言季秋聽著她的抱怨,想起今天聽到的那些冷言閒語,再看看現在的情境,突然覺得好笑。
這畫面看來,的確很像啊!
他家該不會也被人裝了針孔攝影機時時監視吧?言季秋悶笑。
小舞直起身,不悅地瞪他。「你老婆被欺負是很好笑的事嗎?我看你挺樂的嘛!」
「不,我這是悲傷,非常、非常的悲傷,所以才強顏歡笑,苦中作樂,
太座大人千萬別誤會,小人哪來的狗膽和你的情緒唱反調。」
這樣夠卑微,夠迎合那些人對他的期許了吧?
小舞被他逗得發笑。「你今天是看了哪出連續劇?這麼要寶!」
「會嗎?」他是很認真地在扮演好他小白臉的角色耶!她都不捧場。
「你不要鬧了!我好渴耶!」她拍掉他的手,抱著笑疼的肚子起身。
「老婆大人工作辛勞,倒水這種小事,為夫理當事必躬親,
怎好勞煩娘子親自動手。」
「還鬧,你接下來是預備寫古代稿是不是?拿我排演劇情效果啊!」
她笑不可抑地把他推回沙發,自己到廚房去倒水,
打開冰箱發現每盤菜都是完好的,她疑惑地回頭。「季秋,你沒吃晚餐嗎?」
言季秋斂去謔笑,輕咳了聲。「有啊。」
「那怎麼菜還剩那麼多?」
「老婆不在身邊,食不知味,吃的自然就少了點嘍!」他淡笑著打發過去。
「是嗎?」她狐疑地皺了皺眉。「那你現在餓不餓?我去外面買點吃的回來。」
「不用了,你忙了—整天,快去洗個澡休息—下。」言季秋按住她的肩,將她往浴室推。
「你陪我洗?」她嬌媚回眸。
「我洗過了。」
「再洗一遍?」
「少來!」他輕笑,彈了彈她鼻尖。「累了就不要逞強,我不想累壞我老婆。」
也對喔!她現在的確疲倦得沒力氣勾引他了。
「謝謝你,老公。」她仰首吻了他一記,感激他的體貼。
「傻話!」娶她,是要當成寶貝放在掌心呵寵一生的。這是他終其一生都不會改變的信念。
一向鮮少晚歸的小舞,以往不論多忙,一定會在晚餐前趕回來,
陪他吃吃飯,聊聊心事,順便撒撒嬌。
但是這陣子,為了搞定她口中那個龜毛客戶,她經常累到快虛脫了才回家,
然後抱著溫柔守候的老公大吐苦水。
通常這種情況之下,一般人的反應多半是:
「既然那麼委屈,那就不要做了,把工作辭掉,我又不是養不起你。」
但言季秋不會這麼說。
他明白小舞雖然滿腹牢騷,但是抱怨歸抱怨,她其實很熱愛她的工作,
每天迎接不同的挑戰,享受努力過後的成就感,這讓她自信驕傲,
感覺人生充滿意義,訴苦只是在向他撒嬌罷了。
聽她說,這是公司重量級的年度大客戶,搞定的話就是大功一件,
砸鍋了就準備摸摸鼻子回家讓老公養吧!
她當然不會讓這種情況發生,簡直卯足了勁,不成功,便成仁。
沒有意外的,這件Cace最後還是讓她搞定了,那天回到家,
她開心得抱著他又叫又跳,感染了她的喜悅,兩人笑鬧著洗了個火熱的鴛鴦浴以示慶祝。
本以為事情告一段落後,她可以鬆口氣,好好休息一下,但是過沒幾天,
她以著更興奮激動的口氣告訴他——她陞職了!
由組長擢升廣告部門的副理,可見得公司相當器重她。
得知她的能力受到肯定,他真心的為她感到高興,
於是,他們又洗了一次火辣熱情的鴛鴦浴。
然後,升了職的她變得更忙了,總讓他左等右等,等不到嬌妻歸巢,
幾盤菜放到冷卻的情況屢見不鮮,他已經記不起他們有多久沒一起吃飯了。
身為一個部門的支柱,他能理解她肩上扛的責任有多重,很多事不是她能控制的,
在外的應酬多了,有時與客戶週旋,難免得喝點酒,
微醺著回到家來,常是倒頭就睡得不省人事。
他看在眼里,是心疼,也是——失落。
一天天下來,她總是來匆匆、去匆匆,回家的時間愈來愈晚,
兩人共處的時間愈來愈短,說話的次數愈來愈少,
少到……他們幾乎快變成沒交集的陌生人了。
於是,他開始一個人吃著沒有溫度的飯菜,
一次又一次……自從她頭一回忙到忘了打電話通知她將晚歸,
讓他守著一桌飯菜到午夜十二點起,有了第一回,就會有第二回,
次數多了,久而久之就會成為習慣。
在別人眼中,她是成熟獨立的時代新女性,那個只吃得慣他做的菜,
喜歡偎昵在他懷中說心事,對他依賴甚深的女孩,
似乎已經離他好遙遠了……

***---***---***

流瀉著抒情音樂的PUB一隅,一群男女酒酣耳熱之際,開始忘情嬉鬧。
「乾杯——」方歆很豪情萬丈地舉高了酒杯,
之後卻不是以同樣豪情萬丈的氣勢入喉,而是遞給身邊的男人。「你喝。」
「喊乾杯的人是你,關我什麼事?」言仲夏閒閒啃著瓜子,鳥都不鳥她。
「因為我酒量不好,你是我老公,本來就該替我喝。」她回得更理直氣壯。
「你也知道我是你老公?那昨晚我不過搶了你灑狗血的八點檔連續劇改看VCD,
你就把我踢下床???那時你怎麼就不記得我是你老公?」
「因為當老公的人是不會為這種小事和他親愛的老婆計較的。」
一個大男人和她搶電視,可不可恥啊!
「是喔!」他不屑地用鼻孔哼她。還「親愛」的老婆,
他可看不出她哪里「可親」、哪里「可愛」了!
「言、仲、夏!你嚴重凌辱了我的自尊,我要你為你的卑劣行徑道歉!」
「嗯哼!在場的各位評評理,我剛才有做什麼、或說什麼天理不容的行止嗎?」
「好像沒有欵!」眾人攤攤手,紛紛回了方歆好抱歉的一眼。
「嗯……嗯,你的表情!」她努力思索。
「哦?」他挑高左邊的眉毛。
「還有……聲音!」她強調語氣。
「這是一種思想犯罪,就像、就像意識強暴一樣!」
「哦、哦!」他連哦了兩聲,連右邊眉毛也半挑起,表情帥得傾倒眾生,
害方歆一時失察,被電得神魂顛倒,他冷不防冒出一句:
「那我現在不就可以為你的意識強暴告你告到死?」
「你、你、你——」方歆為之氣結。面對這個男人,
她從沒佔過上風,老被他制得死死的。
「我們聊我們的,不要理那個弱智的女人。」
不再理會身邊缺乏智商的言論,言仲夏逕自和幾名同窗摯友寒喧起來。
其中一名女同學笑道:「你們還是沒變,以前還在讀書的時候,
你們也是這樣成天打打鬧鬧,那時我就知道你們會在一起了。」
每年他們幾個專科時期的同學都會找時間聚一聚,聯絡感情,
只是沒想到都這麼久了,這兩個人還是沒什麼長進,
成天孩子似的鬥氣,愈斗感情卻愈濃。
「是哦?」方歆好訝異。他們火爆到只差沒拿刀互砍耶!
連她都沒想到她會嫁給他,這些人是怎麼猜到的?
「你以為全世界都跟你一樣白痴嗎?」常常吻她吻到快休克,
床上滾到幾乎精盡人亡,她還在死死的嚷著好哥兒們的鬼話,
腦袋瓜活似裝水泥,硬得要命,害他敲到手痛心也痛都還敲不醒她,
不如一把掐死她還比較省事。
酒過幾巡,大夥兒都有點薄醉,回憶著求學時期,
年少輕狂的趣事,正氣氛熱絡,相談甚歡時——
「喂,言仲夏。」方歆突然扯了扯他衣袖。
「龜毛又雜毛的女人,你又有什麼指教了?」
「我好像看到小舞了?」
言仲夏順著她的視線看去。
那像是個商業性質的應酬,衣裝筆挺的男女,身上都有很濃的商業味,以及領導者氣勢。
「不是,你看錯了。」他收回目光,扳回她張望的頭。
「可是我明明——」
「我看是你喝醉了。」身形一偏,擋去她還想伸長脖子確認的視線。
「噢。」她點頭。「那我想跳舞。」
「可以。」
「我要跳鋼管舞!」她大聲宣佈。
「嗯哼!」能看嗎?
「那,親愛的鋼管先生,請——」
言仲夏不置可否地起身,同時不著痕跡地往另一個角落投去一眼,半斂的眼眸藏著一抹深思。

  ***---***---***

又一次,言季秋擡頭看向壁鍾,這似乎已經成為他的習慣了。
手中的原文小說翻了一個晚上,成串的ABC卻沒在他腦中組成任何有意義的訊息,
他放棄地合上書頁。再過十分就十一點了,而她,還是沒回來。
然後,他等到了門鈴聲。
又忘了帶鑰匙嗎?他困惑地前去開門。
「二哥?!」
「歆歆喝醉了,剛好在你家附近,就順道過來了,不介意我這麼晚來打擾你吧?」
言仲夏一邊解釋,一邊不忘扶著半醉的方歆。
「怎麼會呢?快進來。」言季秋伸手幫忙將方歆扶進客房,回到客廳後,沒忘記泡杯熱茶讓他醒酒。
言仲夏看了看悄寂的屋子,回頭問廚房中忙碌的他:「這麼晚了,小舞還沒回來?」
正衝著熱水的手頓了頓。「呃……還沒。」
言仲夏若有所思地審視他。「她該不會經常這樣吧?」
他回過頭,遞出手中的玻璃杯,淡淡微笑。「她最近比較忙。」
「忙到三更半夜,讓你為她等門?你自己看看現在幾點了!」
何須看?每一秒的流逝,他都一清二楚地數著。
言季秋低低嘆息。「她有她的理想抱負,我應該要體諒她。」
通常連續劇看多了,這些話不都是該出自於豪門深宅中,那些委曲求全的深閨怨婦口中嗎?
他家三弟怎麼也給人家有樣學樣!「我真懷疑你被生錯性別。」
他故作輕快地聳肩。「可惜爸媽不在了,無從考據。」
「這乾爸媽什麼事?問題出在你自己身上。她要工作,好,你由她去,家務自己一肩擔;
她不想生小孩,好,你也順著她,儘管自己多渴望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
她為了工作而忽略你,好,你也不怪她,反而拚命在為她找藉口。
季秋,今天我跟你談的,不是男性尊嚴的問題,而是夫妻之間該有的互相尊重,
你為她做盡了一切,可是她又為你做了什麼?身為妻子該盡的義務,她一樣也沒做到,
還要你來替她等門,哪有一點當人老婆的樣子!」
「那是因為我不想勉強她。我娶她,是想給她幸福,如果結了婚後,
兩個人的生活束縛了她的意志,讓她不能無拘無束去做她想做的事,
反而不比她一個人的時候快樂,那不是我願意看到的。」
言仲夏不苟同地皺眉。「季秋,你太寵她了,這樣不是辦法!」
兩個人的婚姻,本來就不比一個人時自由自在,在享有彼此的甜蜜相陪,
使靈魂不再空虛寂寞時,當然也要接受不自由的代價,自己的每一個決定,
都關係到另一個人,已不再有任性的權利。
婚姻是責任,也是義務,必須由兩個人共同去撐持,
而不是單方面的犧牲與忍讓,可季秋似乎沒有這樣的認知,只是一味的付出,
一味的遷就,這樣缺乏平衡的婚姻,實在令人擔憂。
「不然我能怎樣?對她大發雷霆,把東西摔個精光嗎?那摔完之後呢?
收拾的人還不是我,二哥,你不覺得這種行為很無聊?」
還沒摔就想到善後的問題了,能多有氣勢?言仲夏實在聽得很無力。
「沒人要你要狠摔東西,以你好好先生的脾氣,叫你駡人也沒三分魄力,
別說小舞了,三歲小孩都不會把你看在眼里。」111u仲夏輕啜了口熱茶。
「聽二哥的勸,找個時問和她談一談,再這樣下去,你們的婚姻早晚會出問題。」
言季秋張了張口,還沒發出聲音,另一道穿腦魔音傳了出來——
「造飛機造飛機飛到青草地,蹲下去蹲下去我做飛機翼——」
天!簡直是殘害生物聽覺的人間酷刑,恐怖得讓人想死!
言仲夏頭痛地揉了揉額際。
「雖然覺得羞恥,但那個丟人現眼的女人千真萬確是我老婆。」
這樣的事實真是他人生最大的悲哀,
他甚至可以想像她唱作俱佳的愚蠢肢體動作,不然地板不會被她踩得咚咚響。
言季秋訝然,想笑又笑不出聲。
「沒、沒關係,小舞也常這樣。」他自以為安慰人的說了句,
總算知道小舞喝了酒就載歌載舞是向誰學的了,真不愧是好姊妹,
連酒癖都可以互相觀摩交流,只不過比較要命的是,
小舞可不像歆歆做幼稚園的帶動唱,而是跳艷舞勾誘他。
他想,他現在已經知道害他「一失身成千古恨」的這筆帳該找誰算了。
言仲夏隨便瞥了他一眼。「你要我說什麼?同是天涯淪落人,你很能體會我心里的悲哀嗎?」
「我——」才剛發出一個單音,又被截斷。
「111u仲夏,你快來,陪我唱歌——」
兩兄弟沉默三秒,互相對看了一眼。
「我得快點進去看看,免得她拆了你的房子。」方歆已經在唱「火車快飛」了,並且不問斷的對他發出熱情呼喚。
言季秋搖頭失笑,目送他消失在門扉的另一端。
「三民主義,吾黨所宗,以建民國,以進大同……」
正要進書房的言季秋當場打跌。
這——什麼情形?她居然在唱國歌?!
「啊!你唱就唱,幹麼脫我衣服?」
「我唱國歌耶,你為什麼沒有肅然起敬?」不悅地嘟嚷抗議透過隔音設備不怎麼樣的門板傳進言季秋耳里。
肅然……起敬?!房外的言季秋嗆了嗆氣,很難不胡思亂想。
「你有什麼條件讓我肅然……喂,你亂摸什麼?!」
「你的身體好好摸哦!」她嬌憨地傻笑。
「色女!」
「你抱起來也好舒服哦!」
「當心我告你性騷擾。」
「你看起來很可口。」
「謝謝,可惜我還是不打算讓你吃。」
「小器鬼!」
「再扯衣服就快被你撕破了,你是打算用強的嗎?」
原來這就是二哥他們夫妻閨房之間的相處模式。
言季秋一路笑進書房。
開了電腦,盯著下半段的空白,沉吟了會兒,一字字敲下——
愛情有太多面風貌,有時,愛不一定要說出口,像仲夏與方歆,
就是打死他們,也一輩子都不會向對方說句:「我愛你!」
但定誰都看得出來,他們是相互依存的,誰也不能沒有對方。
那,他呢?他的小舞,是不是也同樣不能沒有他?
將一個段落收尾,已經是又兩個小時之後的事了。
他關掉電腦走出書房,隔壁的客房靜悄悄的,想必二哥和歆歆已經睡了,
他到廚房為自己倒了杯水,迎面碰上剛回來的小舞。
「你還沒睡?」
「寫稿。」他淡淡回應,跟在她身後回房。
「二哥和歆歆來看我們,現在正在客房休息。」
「哦。」她整個人倒進床鋪,然後就不動了。
「小舞?」他喊了聲,坐在她旁邊。「我有話跟你說。」
「你說嘛,我有在聽。」聲音模糊地由絲被中傳出。
「你——」他沉吟了下。「不論如何,下個禮拜三儘可能早點回來,可以嗎?」
「有事嗎?」聲音陷入半恍惚狀態。
他啓唇,臨出口前又咽了回去。「沒什麼。答應我好嗎?」
「好。」這回的聲音,已經輕得快聽不見。
「還有件事,小舞——」二哥要他和小舞好好談談,他試著想把自己的感受說出來,
見她沒應聲,他湊上前觀看,才發現她已陷入半昏睡狀態。
「小舞!」他推了推她。
「啊?」她睜開茫然的眼。「你剛才說有什麼話要說?」
言季秋在心底嘆息,看著她倦累的面容,他怎麼還忍心再給她壓力?
「沒什麼,我只是要說,先洗個澡會比較好睡。」
「哦。」她恍惚地起身走進浴室。
過沒多久,言季秋發現她在床邊的睡衣,順手拿到浴室前敲了下門。「小舞?」
裡頭沒應聲,他想了下,旋開沒上鎖的門把,發現她在浴缸里睡著了。
他看在眼里,是心疼,也是滿腔無奈,決定不再試圖喚醒她,伸手將她摟起,
拭干身體,套上睡衣抱回床內,其間曾稍稍驚動到她,
但她也只是淺淺擡了下眼,又將臉埋回他胸壑。
解開她盤起的發,一頭細柔青絲落滿他的掌心、肩頭,他無盡依戀地撫著她的發,
凝視懷中褪盡粉妝的純淨清顏,自言般低低輕喃:
「知道我有多想念你嬌憨稚氣的那句——我好愛你哦,老公,
嫁給你讓我覺得很幸福、很幸福!你已經好久沒對我說這句話了。
以前,我們可以無話不談,但是現在——小舞,你記得你有多久沒有坐下來,
好好對我說上一句話了嗎?」
二哥要他說,而他惟一想說的,就是這簡單的幾句話。
但是小舞,你能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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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熱情是冷卻了,代價卻是體溫升高,那場雨淋出他感冒發燒的下場。
從小舞那裡回來後,他聽兄弟們說,她打了好幾通電話找他,那天之後,
他的手機就一直呈關機狀態,不去聽,心就不會亂,他對自己沒信心,
要再聽到她甜美動人的聲音,他知道他又會什麼都依她……

朋友……呵﹗在他們共同體驗了人世間最刻骨銘心的歡愉之後,
天曉得他該怎麼以單純朋友的心態來面對她,說朋友,只是在自欺欺人,
他沒有辦法忘記他是她的第一個男人,沒有辦法忘記那些個旖旎醉心的夜晚﹗

這幾天,他一直都待在家中,每當電話響起,心頭就湧起難分的悲喜交織,
在接與下接當中掙扎,例如此刻。
他沉默地盯著茶幾上響個不停的電話發呆,無法動作。
「接吧,季秋,她找你找得很急。」言孟春不知幾時站在他身後,輕聲說著。
「大哥?」他茫然地仰首。
「我不知道你們之間是怎麼回事,但是你在小舞心目中是很重要的,
這一點,你比誰都清楚,你這樣會讓她很難受。」
會嗎?他令她難受了?這不是他要的啊﹗他希望她開開心心的,
不想她為難,所以才會主動離開她……
猶豫了下,他伸手接起電話。「喂?」
「季秋──」聽到他的聲音,另一頭的小舞如釋重負得直想大哭,聲音不自覺地哽咽起來。
「怎麼了嗎?」他被她過度的情緒反應給嚇到了。
「發生什麼事了?小舞,你別急,慢慢告訴我。」
「沒、沒有啦,只是想你……」她也覺得自己的反應好白痴,不好意思地小小聲說道。
言季秋啞然。
「你去哪裡了?我都找不到你的人。」與其說抱怨,軟軟甜甜的嗓音其實撒嬌成分居多。
「我們才一個禮拜沒見面。」他,有那麼重要嗎?一個禮拜就讓她這般想念,
那,為什麼她的選擇不是他?他好想問,卻發不出聲音,出口的是一陣輕咳。
她聽到了,心急地追問︰「怎麼了?季秋,你生病了是不是?聲音也怪怪的。」
「沒什麼,一點小感冒而已,過兩天就好了。」
「那我過去看你──」
「不要,小舞﹗我真的不要緊,你不必刻意過來──」
另一端沉默了。
「小舞?」她在想什麼?怎麼都不說話?
「季秋,你是不是不想看到我?」
聲調太輕,輕得失去了她平日的陽光朝氣,揪痛了他的心。
「我只是覺得……我們少見面會比較好。」
「因為我那天的話?」他不要這個什麼都不會的笨女人,
不能接受與她更進一步的關系嗎?所以他逃了?
「你應該知道……我們的狀況,已經當不成朋友。」
他艱困地吐出話來,能說的就只有這麼多了,再多……他也說不出口。
「我明白了。」他真的在逃避她,他真的不要她﹗
她踰矩的要求,讓他們連朋友都做不成了。
這樣的發現真讓人難受,她還以為,他多少有點喜歡她的……
「我現在要過去看你,最後一次﹗你放心,以後沒事我不會去煩你,讓你為難的。」
「小舞──」他不是那個意思啊﹗但是另一頭已經果斷迅速地掛了電話,
沒讓他有機會多說什麼。
掛掉電話後沒多久,換門鈴聲響起。
這麼快?飆車也不是這樣,他皺著眉頭前去開門。
門外,卻站著他意想不到的人。
「羅昭平?﹗」因為小舞的關系,他們見過幾次面。
羅昭平淡淡頷首。「我可以和你談談嗎?」
言季秋根本沒料到他會來找他,回神後連忙欠身。「請進──」
「不必了,我說幾句話就走。」
言季秋不知該怎麼回應,沉默著等他先開口。
他不知道他想說什麼,他們並不熟,話都談不上兩句,
原本也不會有太多交集,不過現在有了──他們愛上同一個女人﹗
他輕震,難道他要說的就是這個?
「小舞有告訴你,我一直想和她複合的事嗎?」
果然沒錯﹗
言季秋心神恍惚地點了下頭。
「我和小舞都是初戀,雖然我們容易鬧意見,但我是很真心在愛她的,
她自己也知道,分手是在氣頭上,我一直很後悔,想要她回到我身邊。」
羅昭平盯著圍牆邊迎風搖曳的蒲公英,聲音輕輕淡淡。

「我知道小舞有多重視你,每回和她吵架,我很清楚她是去找了誰,她心裡有事,
從來都不會告訴我,她的脆弱、任性、孩子氣,所有真性情的一面,
只在你面前展現,她一向只信賴你、只聽得進你的話。」

言季秋擡眼。「為什麼跟我說這個?要我去勸小舞回到你身邊?」
「不,我要你離她遠遠的。」
他微愕。「什麼意思?」
「只要你離開她,她就不會只看得見你,只想得到你﹗」
平靜表相出現一絲裂縫,羅昭平逐漸激動起來。
有些事,不需要說得太白,言季秋不是笨蛋,聽得出他話中深意。
「你在指控我是第三者,橫刀奪愛?」
「難道不是?」
「你這樣說並不公平,我和小舞開始在你們結束之後,如果今天她另有一段感情,
我不會對她有絲毫妄想,我不是那樣的人,小舞也不是﹗」
「原來你什麼也不知道。」羅昭平突然輕輕笑了起來,笑得很諷刺。
「什麼意思?」
「早在你出現的第一天,我和小舞的感情就變質了,所以我們才會總是爭吵,
不是彼此的包容度不夠,而是因為你住進了她心底,所以我不管付出再多,
都塞不進她已經無法容納的心,我不是傻瓜,我感覺得出來,
之所以不說破,是因為我還想試圖挽回﹗」

言季秋訝然無語。
真是這樣的嗎?小舞……愛他比羅昭平更多、更深?
那他現在說這些,是在指控他無形中破壞了他們的感情,要他愧疚?
「小舞有她的選擇,那不是你或我能幹預的。如果我是你,
當初就不會因一時的意氣之爭而放棄她,她是個有思想,有主見的女孩,
她一向都知道她要的是什麼,就算是我,也不能左右她的想法。」
而他,也不想左右她,她的一切,他只會尊重,並接納。

「她要出去工作,把事業看得比家庭還重要,你能忍受?」
「我能。」他連想都沒想。如果那是小舞快樂充實的泉源,他為什麼要反對?
「她要証明她的能力,不想有太多牽絆,甚至近幾年內都不想生孩子,你會同意?」
「我會。」他不要她的人生有遺憾,未來的幾年裡在尿布奶瓶中後悔。
「???不想學煮菜,也不懂家務,難道你一介大男人,肯窩在家裡,
矮化尊嚴做這些女人該做的事?」
「我肯。」家,是兩個人的責任,誰規定非要女人來操持?

羅昭平一窒,他的本意只是要他打退堂鼓,沒想到──
「我現在終於知道她為什麼會選擇你了,你根本不懂什麼叫男子氣概,
任女人踩在腳底下,把男人的面子和尊嚴都給丟光了﹗」
言季秋張口想說些什麼,另一道插入的清亮嗓音快了他一步──
「羅昭平,你在這裡胡言亂語什麼?」只見小舞快步跑來,二話不說,
一記粉拳就揮了出去。「誰給了你狗膽侮辱季秋,簡直找死﹗」
「不是這樣的,小舞,你聽我解釋──」羅昭平當然不會對女人動手,
只好左擋右閃,樣子好狼狽。
「留著向豬解釋吧﹗」她明明就聽到他罵季秋沒骨氣,
真是愈想愈氣,連腳都派上用場,又踢又 。
「小舞,你不要鬧了﹗」羅昭平火大地吼出聲。
「這麼大聲要死啊﹗」不打算收手的拳頭又捶了上去。
一個女人,心疼的為他出氣?這情形實在……
言季秋又好氣,又好笑。「別這樣,小舞,快點住手。」
張牙舞爪的拳頭停在半空中,她回頭見著他堅決的神色,乖乖停手。
「滾啦,以後要再讓我知道你又跑來騷擾季秋,你就死定了。」
羅昭平迷惘地看了他們一眼。
就那麼一句話,一個眼神,輕輕淡淡的,甚至沒揚高半分音量,向來倔強不馴的她,
卻那麼柔順地依從……言季秋,其實不若他想的那麼沒用。
原來真正的男性風骨,並不是取決於浮面的規范上,他懂了,卻懂得太晚,在他已失去之後。
  ***---***---***
雙雙回到屋內後,小舞始終不敢看他,頭垂得低低的。
言季秋也沒開口,神情若有所思地凝望著她。
今天如果不是羅昭平,他不會知道,他在小舞心中已存在了這麼久,
而他卻還傻傻的以為她想回到羅昭平身邊……
「小舞,我有話跟你說。」
「你不用說,我知道你的意思。」她玩弄著自己的手指頭,遲遲不肯靠近。
她幾時這麼小家碧玉了?剛才打人的狠辣勁兒可不是這樣。
言季秋好笑地走向她,勾擡起失去活力的美麗臉蛋。
「如果我再也無法把你當成單純的朋友看待,你會怎樣?」
她心一揪,可憐兮兮地扁嘴,像被遺棄的深宮怨婦。
「都叫你不要說出來了嘛﹗」他一定要那麼努力和她劃清界限嗎?
「那如果我再說,我想用情人的心來寵你、疼你,你又會怎樣?」
他眼神溫柔醉人,輕緩道出早在那一晚就該說的話。
「我說我──」等一下﹗「你、你說什麼?」
他微微一笑。「跟我來。」
「那個──喂﹗」她急忙追上去,因為太迫切了,半途還絆到階梯,跌得很沒形象。
言季秋回頭,看見她趴在地上,簡直不知哭還是笑比較好。
他回頭扶起她,牽著她的手進房,蹲身察看她膝上的瘀青。「疼不疼?」
「那不重要啦﹗」跌斷腿她都不在乎。
「季秋,你剛才──」那不是她發花痴,產生的幻聽吧?
他沒說話,起身由書桌抽屜中取出一隻紅絲絨盒。
「那天,你說你想重拾對愛情的信心,如果那個人是我,你願意再試一次嗎?」
她在作夢吧?一定是的﹗
小舞用力甩頭,再甩頭,他仍在眼前,那不是幻覺﹗
言季秋挑眉。「不願意?」
「才不,我當然願意,我願意得要死﹗」她說得太急切,還咬到舌頭,痛得哇哇叫。
「這表示,你願意收下我的戒指,成為我的未婚妻?」
她連一秒都沒浪費,自動自發地套上戒指,也替他戴上,
活似怕他反悔,動作快、狠、準,效率十足﹗
言季秋失笑。就是這樣的小舞,直率真誠,毫不矯情,可愛得讓他疼進了心坎。
他柔柔地撫著她的長發。「我喜歡你,小舞。」
「再說一次。」她等這一天等好久了耶﹗
「我喜歡你。」
「再一次。」好感動﹗感動到淚眼汪汪,她貪渴地想再多聽幾遍。
「我──」那雙水亮亮的明眸正直勾勾地瞅著他,話到了口中,
臨時又轉了個彎。「不說了,以後都不說了。」
「說嘛、說嘛,我想聽﹗」小舞纏著他撒嬌,用力)萬他。
言季秋輕捧她的臉,聲音低醇醉人。「因為今後我想說的是──我愛你。」
嗚嗚﹗他今天是存心要她感動死嗎?
她動容地獻上紅唇──
「小舞﹗」他偏開頭,按住她傾上前的肩。「我感冒。」
「我才不在乎。」堅決地、強勢地專義了上去,用力吻住﹗
言季秋一時不察,承接不住撲上來的嬌軀沖力,倒落身後的床上,被她予取予求得好徹底。
「小、小舞……」意亂情迷中,他及時抓住直要非禮到他腰下的小手。
「現、現在是白天。」
「誰規定白天就不能做?」他哪世紀的人類啊﹗
「但是,大哥在家……」
「大不了我叫小聲一點。」堅決扯掉他的長褲,
吻住他猶想發言的嘴,不讓他再多說一句話。
「唔……嗯……」他濃重喘息,神思昏亂,再也記不起曾有的堅持。
外頭正要敲下房門的言孟春,不期然捕捉到異樣聲響,
呆了一呆,會過意來後,紅潮迅速往臉上聚集。
不想像個變態偷窺狂,他迅速離開,經過言立冬房門外時──
「嗯……啊﹗再用力一點……」這個叫得更囂張。
天﹗教育失敗的言孟春撫了撫額頭,懷疑自己走進了汽車旅館﹗
走出屋外,幾片花辦飄落肩頭,送來初春的信息,屋裡屋外,春意正濃。
  ***---***---***
言季秋始終記得給過她的承諾,在她二十五歲那年,娶她共度一生。
只是沒想到,她動作比他更快,就在她滿二十五歲生日那一天,
以九十九朵玫瑰開口向他求婚。
他還記得,當時她是這樣說的──
「謝謝你這幾年全心全意的疼惜與照顧,
我想我再也找不到比你更任勞任怨,吃苦當吃補的男人了,
所以──許我一個冬暖夏涼、保固期一輩子的胸膛當生日禮物吧﹗
讓我在未來的五十年,繼續享有你的溫柔體貼,也繼續合法地蹂躪你。」

他都快被這情境給弄得啼笑皆非了,明明該送生日禮物的是他,
可是她卻把自己當成禮物送給了他。也或者,就像她說的那樣,
是他把自己當成禮物送給她去蹂躪?﹗
「好,我答應你的求婚,繼續奉送我的溫柔體貼,
也讓你可以合法地蹂躪我。」他微笑著如此回答她。
「想清楚哦﹗我很笨的,什麼都不會──」
「那麼恭喜你,嫁了個什麼都會的丈夫。」
「我不會洗衣耶。」
「我洗。」
「我不會掃地、拖地耶﹗」
「我掃我拖。」娶她,是要給她幸福,不是讓她當黃臉婆的。
「我不會買菜煮飯,你如果要我學,我只會害你拉肚子。」
「我買我煮,保証好吃到讓你連舌頭都吞下去。」
「那,我也不會懷胎十月生孩子……」
「那就我來懷胎十月生……呃,生孩子?﹗」
接得順口的男人呆了呆,為難地看著她。
「小舞,這個我似乎愛莫能助。」
小舞捧著肚子,笑得好開心。「逗你玩的啦,笨老公﹗」
一聲老公,喊得他甜進心坎底,輕擁開懷直笑的她,柔柔喚了聲︰「老婆。」
她反手圈住他頸子,甜膩膩地撒嬌。「孩子我生就好,但是不要那麼早好不好?」
「好,全依你。」
「那──就從今晚開始接受我的蹂躪吧﹗」
「啊,小舞,你輕一點,那是你後半輩子的幸福耶﹗」
險險接住撲上來的準嬌妻,一夜的火熱激情,讓他開始有了被蹂躪的自覺……
後來,大哥認識了葉初晴,被蹂躪的比他更慘,
居然還意志堅強的想要結婚,果然不愧是大哥,勇氣令人敬服﹗
於是二哥也跟進……既然兩位比他年長的前輩都壯烈成仁了,
他也就順勢宣佈了他與小舞早商量好的結果。
最意想不到的是,他們家的淫魔,在還沒摧盡天下群花之前,
居然也打算結束向女人証明他的性能力的生涯,
饒過成千上萬的女性同胞……為了一粒葡萄 ,
放棄一片葡萄園,不是他最不屑的蠢事嗎?
他是被雷劈到,還是哪根神經搭錯線?﹗
難道──是他們集體自殺的壯烈情操感動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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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31 11:23:40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那天之後,他們沒再見面,言季秋得不到一絲一毫關於她的消息,
打了多次電話也沒人接聽,托歆歆去學校帶個口訊,也說找不到她的人。
他心急如焚,坐立難安,整整半個月食不知味。
她在躲他嗎?她是因為不想見他,才會連課都不上了?
每次只要想到這裡,他就自責、愧疚得無法成眠。
一直以來都是她主動找他,他頭一回如此迫切地想見她,才發現竟是那麼困難。
直到半個月後的夜裡──
電話鈴聲驚醒了淺眠的他,他微倦地撐起眼皮,摸索著接起電話。「喂?」
望向牆上的鐘,已經凌晨兩點了,誰那麼沒道德?
「季秋──」輕淺的叫喚劃過耳膜,嚇跑了他僅存的瞌睡蟲。
「小舞?﹗」他驚喊,連忙坐起身。「你在哪裡?」
「我剛由新竹回來,看到手機有好多通你的留言……」
她沉默了一陣,低嚅︰「季秋,你可不可以過來?」
言季秋什麼也沒問,甚至沒第二句話。「好,我馬上過去,你等我。」
半個小時後,他匆匆趕到她的住處。
她瘦了。這是第一個闖進他腦中的意識,這段時間,她過得不好嗎?
「季秋──」她一見面,就迎頭撲進他懷中,他只能錯愕不已地接住投奔而來的溫香。
怎麼回事?她不是在躲避他嗎?還是,事情根本不是他想的那樣?
「對不起,我知道時間很晚了,但是我惟一想到的人只有你,所以──」
「那不重要。」他關切地問道︰「這陣子你去哪裡了?我好擔心。」
「我──」她抿緊唇,還沒開口,眸底就先浮起一層水霧。
她看起來像是預備放聲大哭。言季秋嚇到了,連忙道︰「你不想說就算了──」
她停住,仰首瞪住他。「我又沒說我不想說。」
「好好好﹗那你說,我專心聽,可以嗎?」只要她不哭,萬事好商量。
「我外婆去世了,我回去奔喪。」
「啊?」他不知該怎麼回應,愣愣地看著她。
「我有告訴過你嗎?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離婚了,那時他們爭的,
不是孩子的監護權,而是為財產的事大打出手,是外婆看我可憐,把我接去和她住。
她很疼、很疼我哦,所以我最愛的人,不是那對沒心肝的混蛋父母,而是養育我的外婆。」

沒想到她還有這段童年,平日看她爽朗樂觀,還以為她自幼便是生長於溫馨的家庭中。
言季秋憐惜地摟了摟她。「所以外婆離開你了,讓你很傷心?」
「嗯。她臨終前對我說,我從小就是個很沒安全感的孩子──」停了下,她問他︰「我是嗎?」
「我不知道,小時候我還不認識你。」或許是太難過了,她的說話邏輯不是很分明,有點無厘頭。
「哦﹗」她點頭,垂眸扯著他的襯衫。
等不到下文,他主動追問︰「然後呢?」
「然後什麼?」她茫然地反問。
「你外婆說你是很沒安全感的孩子,然後呢?」
「噢。她說我是個很沒安全感的孩子,所以她走了以後,我就沒人可以愛了,那我的心會空空的,
很寂寞、很寂寞,所以她要我用心再找個人來愛,這樣我就不會覺得心靈沒有寄託。」

「感覺得出來,你外婆很關心你,所以才會要你找個人,帶你走出失去親人的悲傷。」
「嗯。」所以回到家後,對著冷冷清清的四面牆,她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他,
尤其在看見手機中滿滿的留言全是他,那自然流露的焦慮之情,暖了她的心,
她突然間好渴望見到他,也不管夜深人靜,就任性地撥了電話給他。

靠在這道溫暖的胸懷中,鼻翼之間回繞著屬於他的清雅氣息,
令她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一夜的醉心繾綣。
「我可不可以吻你?」她拾眸,低低淺淺地問。
「呃?」狠狠愣住﹗
等到他回過神來,柔軟芬芳已襲上他唇際,柔
媚的女性馨香染上唇齒之間,甜美得不可思議。
與她之間的唇舌糾纏,美好得教他心蕩神馳,想思考已力不從心,
他失魂迷醉地遵循本能深擁住她,熱烈地與之痴纏。
於是,他的身軀疊上了她;於是,衣物再度一件件的遠離他們身上;
於是,他的火熱埋入了溫香嬌軀︰於是,激越的情慾律動下,他們銷魂忘我,
喘息著攀上極致,共享了一回最美妙的魚水之歡。

  ***---***---***
當隔日朝陽升起,言季秋再度發現自己一絲不掛地躺在她床上時,
那已經不是一拳揍昏自己能了事的了,他懊惱得簡直想一刀捅死自己﹗
他怎麼又……噢,老天﹗
不同的是,這回他沒喝醉,而她也沒有,她的失態還可以解釋為失去親人,
感情防線脆弱,所以向他尋求慰藉。那神智無比清楚的他呢?又該拿什麼為自己脫罪?
怪她太誘人,怪她讓他無力抗拒,怪她──配合度太高嗎?
在那之後,一切並沒有改變,她還是會三天兩頭的來找他,心裡有事第一個吐露的對象也是他,
開心悲傷的時候,他永遠是陪伴在她身邊的那一個,一夜春宵似乎沒有在他們之間造成任何負面影響,
她態度自在得活像他們只是蓋著棉被純聊天了一晚﹗

而他之前食不下咽、寢不安枕的愧悔與擔憂在如今看來,只覺得多餘到讓他感到很白痴﹗
最最重要的是,她很喜歡找他喝酒,也許是堅強過頭,沒記取教訓,
不曉得要怕,但他可是怕死了,連燒酒雞都不敢吃﹗
再然後,他發現她酒量原來也不怎麼樣,喝沒幾杯就醉,醉了就開始對他大唱情歌,
從國台語、老歌、流行歌一路唱到兒歌,唱累了就撒嬌地靠向他,他就很自然地接住她,
抱著抱著又很順手地脫光了衣服回床上去滾,
隔天再很無力地發現自己又三度、四度、五度……N度的躺在她床上過夜。

不管有沒有喝酒,結果根本都是一樣﹗
他一直沒去提那一晚的醉後亂性,一開始是沒機會,後來是太多晚了,
不知該提哪一晚,所以直到現在,他都還是不明白她心裡是怎麼想的。
演變至此,坦白說,連他自己都不清楚他到底是在演哪一出戲,
他們仍是朋友,只不過多了會共享肉體歡愉。
他很要命地發現,他們似乎慢慢在步上二哥和歆歆的後塵,
掛著羊頭在賣狗肉,打著朋友名義,背地裡暗渡陳倉。
難道真讓立冬給說準了,男女之間根本沒有純友誼?﹗
不願再讓這件事困擾下去,迫不得已,只好硬著頭皮求教於他們家那顆老鼠屎。
「立冬,你覺得──什麼情況下,你會去吻一個女人?」
「有性需求的時候。」埋頭K著Play boy的言立冬連想都沒想。
他懊惱地抓抓頭發。「我是說,扣除掉你沒人性的獸欲﹗」
言立冬隨便瞥他一眼。「我只有沒人性的獸欲。」
他簡直沒轍了。「好,我投降﹗反正你和任何女人都能交配。
我說的是一個人格比你還高尚,從不對女人亂摸亂抱,
也不讓女人亂摸亂抱的人,有什麼理由,會一讓他……嗯,失控?」

「失控到什麼程度?」
「就……那個嘛﹗你知道的。」他好難為情,耳根紅成一片。
「哪個?」言立冬閑閑挑眉。
「那個就是……」他詞窮地瞪人。「你不要裝傻﹗」
「哇﹗做愛就做愛,有什麼好不敢講的?我沒想到你這麼純情耶﹗」都敢做了,居然不敢說﹗
「夠了你,言立冬﹗」要不是修養太好,他早扁人了。「到底怎樣?」
言家老鼠屎聳聳肩。「應該是思春了吧﹗像貓啊狗的,不是都有發春期嗎?大致上就是如此了。」
禽獸就是禽獸,講這是人話嗎?
言季秋受辱似的辯駁︰「才沒有﹗他對別人就不會。」
「那只能說他性能力有待加強。」
「你──」言季秋用力吸了好幾口氣。
好,算他很﹗
言季秋抹了抹臉,挫敗地轉身離去。
「笨蛋言季秋,你該不會不曉得你已經愛上小舞了吧?」
冷不防地,言立冬懶懶地拋來這一句。
言季秋煞住步伐,震驚地回過身。「你說什麼?」
「難道不是?以你貞潔烈男的性格,要你和不愛的女人發生性行為,除非是被強暴。」
他困窘地臉紅了。「我、我又沒說那個人是我。」
「得了吧﹗不要告訴我你昨天一整晚沒回來,
是在小舞那裡蓋著棉被聊軍國政事到天亮﹗」
想起一夜的雲雨狂歡,他無地自容,一句話都答不上來。
「那,又何以見得一定是小舞?」立冬真有那麼神嗎?凡事都被他料準了。
「除了小舞,還有誰會那麼沒眼光,迷戀你這個溫吞得氣死人的書呆子?」
話是很不中聽,但──
「小舞……迷戀我?」什麼時候的事?怎麼都沒人通知他?
「廢話,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了,她看你的眼神有多痴迷,你沒發現嗎?
不然她三天兩頭的來找你是找假的啊?」
「可是,她沒說啊﹗」口吻好無辜。
「她整個人都已經送給你了,你還要她說什麼?」
再和這個情感遲鈍的傢伙說下去,言立冬鐵定會血管爆裂身亡。
「那……我知道了。」他摸摸鼻子,自己回房面壁思過。
言立冬忍不住搖頭。
拿蘇妍舞這麼個美麗熱情的女孩來配這書呆子,還真是一朵鮮花插在……花瓶上。
  ***---***---***
真像立冬說的那樣,小舞喜歡他?
一個人獨處的時候,他常在思考他們之間幽微的關系,
幾時起,單純的友誼變了調,摻上幾許惱人情愫?
他一直都知道他是喜歡小舞的,喜歡她的直率真誠,喜歡她的陽光朝氣,
喜歡她毫不矯飾的真性情,一直到後來,那樣的惦念關懷轉深轉濃,
他開始會掛心外頭的她有沒有吃飽穿暖,憂心她直來直往的個性會不會得罪太多人,
她開心時他陪她歡笑,她難過時他為她揪心,
她的每一分情緒轉折,都直接深刻地牽動他的心──

這,就是愛了吧﹗
所以當她投入他懷中時,他無法抗拒;吻著她時,他覺得心都融了;
與她銷魂纏綿時,他忘了─切,只記得有她。
她,應該也是有些喜歡他的吧?否則,她不會任何事第一個想到的總是他,
她對他太依賴,不論是在精神或肉體上,那樣的依賴,早已超出朋友范疇太多。
有沒有那個可能──伴著她、寵著她,一輩子與她走下去呢?
他斂眉沉吟,認真思索這樣的可行性。他知道他是願意的,但,小舞呢?
是該找個機會向她表明心意了。
小舞快畢業了,他們約好那天要一起慶祝,也許……他可以在氣氛最適當的時候,
詢問她的意願,看她是否願意卸下朋友身份,與他一同擁抱愛情的甜蜜?
她曾經問過他,如果她二十五歲時還沒嫁出去要不要娶她?那麼,他就等她五年吧。
  ***---***---***
小舞前一天就先將大門鑰匙給了他,好讓他空出時間,提早買菜回來準備。
一切打理就緒後,看了看時間,她也差不多該回來了。
他再一次拿出今天出門前,特地去選購的對戒端詳。這是依她的喜好挑選的,
不知這樣的畢業禮物能否博得佳人一笑,歡歡喜喜地讓他為她戴上?
想到這裡,更是一刻也坐不住,他小心收好戒指,起身到陽台等待。
外頭不知什麼時候下起了濛濛細雨,他輕蹙起眉峰,擔心外頭的她會不會淋濕?
不知過了多久,機車引擎聲劃過耳際,停在前方不遠處,
應該是一對情侶吧,因為他們親密地共用一件外套擋雨。
他會心一笑。如果他身邊的那個人是小舞,他也會這麼做的。
可是當他看清由機車後座跳下的女孩是誰後,笑容僵沉了住。
是的,他認出來了,那人是羅昭平。
他們說了什麼,他聽不見,小舞似乎是要將外套還給他,
但是他不收,也許是憐惜對方,都不捨得對方淋雨吧﹗
胸膛隱隱約約揪著痛楚,他已無心思索那樣的不舒服是來自何處,
腦海鬧烘烘地亂成一團,他近乎慌亂地回到屋內,抵靠著落地窗輕喘。
原來他們一直有在來往……是啊,誰規定分了手的男女就不能當朋友?
小舞一向都不是那種沒風度的女孩。
那現在呢?羅昭平送她回家,彼此依然關心對方,
放不下對方……這代表什麼?小舞有意與他複合嗎?
就算曾鬧分手,羅昭平仍是小舞的初戀,他們認識的比他早,
對彼此的情感也比他與小舞之間深刻……她會做什麼樣的選擇,還用得著再問嗎?
握緊手中曾以為可以牢牢圈住幸福的對戒,這一刻,卻只剩說不出的苦澀。
沒必要了……他與她,再也用不著這對戒指了。
鬆了手,任輕巧的首飾盒落回口袋中,感覺心也隨著它落入無盡深淵。
聽到鑰匙轉動的聲音,他深吸了口氣,強自撐起微笑迎向她,
不想讓自己表現得像個面目可憎的妒夫,他與她甚至不曾開始,她連選擇都不必。
「哇,早上出門還晴空萬裡,怎麼莫名其妙就變天,雨說下就下,真是晴天霹靂。」
她嚷嚷著進門,拂去身上的水珠,聲音仍如記憶中那般活力十足。
是啊,還真是晴天霹靂。
一句無心話,卻無巧不成書地被她一語命中,他只能暗自苦笑。
「先去洗個澡,免得感冒了。」
「不必了啦,我肚子好餓。」她循著香味找到一桌好菜。
「哇哇哇﹗我蘇某人順利畢業是什麼舉國歡騰的大事嗎?今天準備得特別豐盛哦﹗」
足啊,我原本也以為今天會是很特別的日子。
他強自展顏。「那是我神機妙算,知道你今天特別餓。」
「呵呵﹗季秋,我有沒有說過,我真是太愛你了。」
言季秋渾身一震,望向她,她卻開開心心地大快朵頤去了。
只是一句無心之言吧﹗他嘲弄自己的反應過度。
看她是沒有換衣服的打算了,他嘆口氣,到浴室找來干毛巾,解下她束成馬尾的長發,
任─頭直發如流泉般瀉落,掬滿掌心,他細心擦拭著,這樣的溫存扯痛了他的心,
以後……可能沒這樣的機會了,那是另─個男人該為她做的事。

「來,張口。」挾了塊椒鹽排骨,她偏頭送到他嘴邊。
「小舞,你不要亂動。」他扳回她的身子,頭發那麼長,不擦干,倘若真的生病怎麼辦?
「那你吃嘛﹗」她嬌嚷。
ㄌㄨ不過她,他湊上前咬了一口充數,她這才心滿意足地露出微笑,將剩下的那一半送進自己的嘴。
言季秋又是一怔。
她不知道這樣的舉止有多親昵嗎?
抑不住沖動,他還是問了︰「小舞,今天誰送你回來的?」
「羅昭平。」她挾起色香味俱全的紅燒獅子頭,順口回道。
言季秋一陣心痛。
她甚至連隱瞞都沒有﹗神情是那麼的坦然自若,就像還沒和羅昭平分手前,
而他也只是她的朋友時的侃侃而談﹗
他多希望,她能有一丁點的心虛,一丁點的隱瞞,至少那樣讓他覺得,
他們的關系是不一樣的,可是她沒有,她甚至不覺得有隱瞞他的必要。
他,只是朋友,只是……朋友嗎?
「你們……」他遲疑了。如果只是朋友,那他有何立場追問?
「你想問他找我做什麼嗎?」小舞代他說了出來,將紅燒獅子頭分些喂他。
「他一直有在找我啦,說想和我複合,可是我沒答應。」
他肢體僵住,無法再動作,呆呆地看著手中的毛巾,入口的食物已經吃不出原來的味道。
羅昭平果然有那樣的意思,那她呢?為什麼沒答應?
「你別忙了,該干的時候它自然會干,過來陪我一起吃。」探手拉他在一旁坐下,碗筷遞了過去。
他沒異議地吃著,腦子已無法再思考更多。
「欵,你還沒恭喜我福如東海,萬壽無疆哦﹗」她笑笑地打趣。
「那是生日祝詞。」而且還是給老人家的。他沒什麼表情地糾正道。
「那,反正我生日也快到了嘛﹗」她暗示。
「哦。」他低應,無意識地撥弄碗裡的食物。
就那麼一聲「哦」而已?﹗她不死心,再接再厲地又說︰「你幫我慶生。」
「到時再說了。」也許那個時候,她會更希望另一個人陪在她身邊。
言季秋眸光一黯,垂下眼瞼。
「你今天很奇怪耶﹗」怎麼逗他都不笑﹗小舞不悅地噘著嘴。
以前不管她說什麼,只要辦得到的,他都會答應她。
他對她太好,好到有求必應,就算是以前還沒和羅昭平分手的時候,
一有事情她第一個想到的人也是他,而他也從沒抱怨過她的煩人,
他是她心靈的寄託,而羅昭平反而變成吃喝玩樂的對象,要約會看電影才會想起這個人的存在。

她已經被他寵壞了﹗
以前從不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對,直到歆歆說了句︰「那是女朋友的權利﹗」她才驚覺,
她奪佔了太多不該屬於她的溫柔,她怎麼能在有男友的同時,又理所當然地霸佔他的好?
但那時,她已依賴他甚深,要再過回沒有他的日子,她是連想都不敢想,
她知道她是捨不下他的,正好那時,她和羅昭平的未來藍圖無法取得共識,於是便順理成章地提出了分手。

季秋說,她沒有一丁點失戀該有的樣子,事實上,她那時惟一的感覺,
只是卸下心頭一個沉重的包袱,鬆了口氣,讓她在面對他時,不再充滿罪惡感,
就算到目前為止,她都還不算是他的女朋友,起碼,她對他付出了那樣的情感回饋,
在接受他的柔情體貼時,讓自己可以心安理得。

其實,他一直是她和羅昭平之間隱形的第三者,從一開始,她愛他就比任何人都多,
只是他和她都沒發覺而已,還傻呼呼地拿朋友的名義在欺騙社會。
在沒有任何道德束縛之後的現在,她只想海闊天空,
遵循內心深處的渴望,深刻熱烈地去愛他﹗
早晚有一天,她會等到他親口對她說︰「我們別做朋友了,當情人吧﹗」
可是想歸想,白日夢是美好的,真要等到他開口──她嘆了口氣,
這只呆頭鵝要到民國哪一年才肯開竅啊?她等到頭發都快白了。
好吧,燈不點不亮,她想辦法給點暗示好了。
「季秋,你知道為什麼外婆說,我是個很沒安全感的孩子嗎?」
他停下筷子,擡頭看她。她的事,他還是無法不關切。
「我想,是因為我的父母吧﹗他們感情很不好,時時吵,天天吵,
吵到我很懷疑,既然見了面比仇人還糟糕,當初幹麼要結婚?
據說他們當初還是戀愛結婚的,而且天崩地烈、日月無光愛到沒有對方會死,
可是後來呢?是看到就想讓對方死,離婚爭財產時的面目可憎,
我一輩子都忘不掉。你說,在這種情況下,我怎麼相信愛情?
怎麼相信世界上會有人可以無怨無悔地包容對方的一切,不離不棄地守候?」

「所以你寧可在事業上尋求滿足,填補心靈的空泛,至少那些成就不會背叛你,
也不願意去相信有人會一生一世的愛你、守護你,因為愛情會背叛你?
原來你是以這樣的心情去跟羅昭平分手﹗」也是因為這樣,她遲遲不肯與羅昭平複合?
從不知道她心裡是這樣想的,言季秋為她感到心疼。
「小舞,你這種想法是不健康的,雖然你的父母給了你偏頗的愛情範例,
但那並不代表全部,如果你不能重拾對愛情的信心,你將會錯失許多生命中珍貴的事物。」

「所以我現在想重拾對愛情的信心了啊﹗」不錯,不錯,他的反應全在她的意料中,
她滿意地勾唇。「你知道,我是個很怕孤單的人,快樂悲傷會渴望有人與我分享;
你也知道,我對家事一竅不通,手忙腳亂時,好希望有人幫我分擔;最重要的是,
我對吃的太挑剔,廚藝偏又爛得可歌可泣,如果沒個男人在旁邊照料,日子實在過得很悲情……」

她點明的,一項項都是他在為她做的事,這樣……他該懂她的意思了吧?
「愛情,不會每次都讓人失望的,對吧?我想再試一次。」她輕道,觀察著他的反應。
一陣痛楚擊中心扉,他微微顫動了下,茫然地看著她。
她說,羅昭平要求複合;她說,她想重拾對愛情的信心︰她說,她想再試一次。
他還有什麼好說?她都已經明明白白宣告她的抉擇了。
右手無意識握牢口袋中沒機會送出的戒指,再緩緩鬆開,徹底讓自己死了心。
「我懂你的意思,我想,我們以後還是少見面比較好。」吸了口氣,他站起身。
「我回去了,晚安。」
我們以後還是少見面比較好──這就是他給她的答覆?﹗
小舞怎麼料不到他會給她這樣的答案,狠狠愣在當場。
難道他沒有一丁點喜歡她,一丁點都沒有嗎?
那為什麼他抱著她的時候,可以吻得那麼溫柔,好似情意深沉?
為什麼他佔有她的時候,可以那麼深刻纏綿,好似她已存在他心中千萬年?
不懂,她怎麼也不懂──
「季秋﹗」回過神來,她追上前去。「外面下雨,你留下來──」
「這樣不好。」既然已經做下決定,就該畫分好屬於朋友的界定。
「那我拿把傘給你,好不好?」沒等到他允諾,她不敢輕易走開。
看出她的關心,他輕點了下頭。「好。」
「你等我,很快,一下下就好。」怕他先行離去,她快步跑開,
手忙腳亂地翻找出雨傘,再以跑百米的速度奔向他。
他默默接過,低聲道了謝,走出她家門。
雨絲綿綿密密地落在他身上,摺疊整齊的傘被他靜靜握在掌中,沒攤開。
他需要一點雨,冷卻滿腔來不及訴說的熱情。
從今後,就真的是朋友了,只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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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31 11:23:19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一個月後,言季秋完成了他的第一本長篇小說,小舞無疑是他的頭號讀者,
自告奮勇的充當校對,看完後直呼被他筆下婉約動人的細膩愛情給騙去了一把淚,
在她的瞎起鬨下,他也不置可否地任她挑了家出版社投寄。

反正,他也還沒想好要公開發表還是留作紀念,既然她堅持,那就由她了。
又過了一個月,他接到出版社打來的電話,通知稿件錄取,
並且對他的作品贊譽有加,迫不及待地詢問他簽長約合作的意願。
那時,第一個浮現他腦海的念頭,是與小舞分享這個喜訊。投稿是她當初極力堅持的,
也是她親自整理稿件、到郵局投遞,再沒人比她更有資格與他共享這分喜悅了。
而電話另一端的她,在知曉後,尖叫得天花板快掀掉。
他失笑。「小舞,你小聲一點,當心鄰居控告你妨礙安寧。」
「管他呢﹗這麼值得開心的事,一定要慶祝﹗」她看起來比他還興奮,好似稿件錄取的人是她。
「不必了吧?這只是小事。」
「什麼小事﹗生平第一本書耶﹗不管,一定要慶祝、慶祝、慶祝﹗」她堅決重複,絲毫沒有讓步的跡象。
他的心頭劃過一抹暖流。她是真的在意他,把他的事看成她的一樣去在乎呵﹗
「那──好吧,如果你堅持的話。」
於是,就在那個周休假日,他們弄了一桌好菜──事實上,好菜是言季秋弄的,
她惟一的貢獻是陪他上菜市場提籃子,回到家遞盤子,並且提供她那間小套房中裝飾勝過實質用途的廚房。

言季秋也是在那天才發現,原來她廚藝爛到這麼匪夷所思的地步,
叫她切個菜她都有辦法讓手指頭的鮮血像水柱一樣用噴的,言季秋看得心疼,
為免那把無辜的青江菜背負殺人罪名,他拿出少見的男子漢氣魄,
命令她只要在旁邊遞遞鍋碗瓢盆就很善莫大焉了。


等他煮好簡單的四菜一湯,她也已經擺好燭台,點上蠟燭。
哇咧﹗他有些傻眼,沒必要弄得──這麼有氣氛吧?
「恭喜你。」她遞上另一隻高腳杯。
言季秋盯著杯中香氣撲鼻的澄亮液體,表情像是看到了怪物。
「乾杯﹗」她已經先干為敬了。
「小、小舞──」他吞了吞口水,羞愧地小小聲招認。「我酒量──不大好耶﹗」
最多三杯,穩掛無疑。
不只他,大哥、二哥也是,他們兄弟的酒量全都是比爛的。
「沒關系,這瓶葡萄酒的酒精濃度不高。」
「哦。」他低應,淺嘗了一口,甜甜的,有點嗆,但是並沒有令人難受的辛辣感,
對鮮少喝酒的他來說,還在可以接受的范圍。
「吃點菜,空腹灌酒傷胃。」他不忘叮嚀,邊替她挾菜。
有他在,他永遠不會忘了關懷她,和他在一起,真好。
她滿足地品嘗著他的手藝。「將來嫁給你的女人真幸福。」
他輕笑。「我也是到現在才領悟,你為什麼那麼怕嫁給羅昭平。」賢妻良母?
呵,說什麼天方夜譚?真讓這兩個人湊在一起,只會落個餓死的下場。
「欵,季秋。」
「嗯?」他正在剝蝦殼,很順手地放進她碗中。
「如果我到了二十五歲還沒嫁出去,那我嫁你好不好?」
一個沒留神,手中的蝦差點飛出去。
他瞪大眼,錯愕地看著她。她──說笑的吧?
嘖,什麼表情,居然一臉驚恐﹗
「逗你的啦﹗瞧你嚇得魂都飛了﹗」她大剌刺地捶了他胸膛一記,
害來不及換氣的他,一口氣硬是梗在胸腔裡。
「談談你接下來的計劃吧﹗要繼續寫作嗎?」
言季秋沉吟了下。「我也在考慮簽約的可能性,畢竟寫作是我的興趣……」
頓了頓,他輕笑。「你知道嗎?我電話一拿起來,
對方第一句竟然說︰『請問言季秋小姐在嗎?』害我當場不知該怎麼應對。」

「看吧﹗我就說那不是我的錯,你的名字和文筆,真的很容易讓人誤會嘛﹗」小舞顯然很幸災樂禍。
想起他們初識的經過,兩人對望一眼,笑得開懷。
時間過得真快,他們相識,竟也兩年多了。
「小舞──」他低喚,神情突然無比認真。
「幹麼?」他怎麼一副要求婚的表情?好嚴肅。
「謝謝你。」要不是她的堅持,那疊稿件不會有付梓成書的一天。
「三八啦﹗」她笑罵。「大不了領到稿費請我吃一頓就是了。」
「那有什麼問題?」
「一言為定,乾杯﹗」
「乾杯﹗」杯緣碰撞出清脆的聲響。
心情太愉快,兩人都失了節製,一杯接一杯的仰首飲盡。
「小舞。」他突然喊了聲。
「什麼事?」
「你家的天花板在晃。」
「亂講,天花板怎麼會晃?明明就是你的椅子在晃。」她認真反駁。
「哦。」他點頭。「按摩椅?」
「對。」
「可是晃得我好難受。」他決定不要喜歡按摩椅,步伐不穩地起身,
走了幾步,艙跌進柔軟的床鋪中。「床也在晃﹗」他委屈地控訴。
「那就──當是按摩床吧﹗」她跌跌撞撞地加入。
「我也不喜歡按摩床。」滾了兩圈,跌到床底下,頭上撞出一個包,發現晃得更嚴重。
「按摩地板?」
小舞嬌笑。「笨蛋﹗哪有按摩地板?那叫地震啦﹗」
「哦。我還是不喜歡按摩地震。」可憐兮兮地坐起,揉著頭上的腫包。「好痛,小舞──」
「可憐的孩子,乖乖哦﹗」陷在棉絮般輕柔軟綿的枕被中的嬌軀,掙扎著爬起,
一步一踉蹌地撲跌向他,兩顆碰在一起的頭顱,又各自撞出一記品質保証、貨真價實的腫包。
「??幹麼撞我﹗」帶著被欺凌的表情,他傷心欲絕地質問。
「我也好痛。」
「那──」她看起來好可憐的樣子,那他還是原諒她好了。
於是,他摟住她揉著那記腫包。「乖乖,不痛不痛哦。」
「那你也乖乖。」她也學著他的動作,摟來他的頭安置在她香軟的胸前,拍小狗似地撫啊撫的。
「我頭好昏。」他無力地靠在她胸前。
「我想唱歌。」
「好,那我昏我的,你唱你的。」
「那你要聽什麼歌?」
他想了一下。「隨便來首『王昭君』好了。」
「哦。」她清了清喉嚨,嘴巴一張一合地唱了起來。
「有一個女孩叫甜甜,從小生長在孤兒院……」
言季秋瞪她。「你騙我﹗那是『小甜甜』﹗」他一臉感情遭受到嚴重欺騙的模樣。
「是嗎?」她苦惱地思索。「什麼時候改的?怎麼沒人通知我?」
「是不是太老的歌你不會唱?那來首『情非得已』好了。」
「好。」她再度快快樂樂地引吭高歌。「親像飛龍飛上天──」
「這也不是『情非得已』﹗」而且還走音﹗言季秋氣惱不已。「不然『記事本』?」
「路邊一棵榕樹下,是我懷念的地方──」小舞根本不理他,自顧自唱得好開心。
「『流星雨』?」
「打扮著妖嬌模樣,陪人客搖來搖去──」
「『戀人未滿』?』
「虹彩妹妹思嗨喲,長得好那麼思嗨喲,櫻桃小口──」
他點他的,她唱她的,五音不全,聲音也很破,但他們都玩得不亦樂乎。
一道不屬於這串恐怖魔音的悠揚樂聲劃過,他停了下來,東翻西找。
好不容易找到手機,他開心地「喂──」了好長一聲。
「季秋?」另一頭的言孟春愣了一下。
「你是誰?」他好天真地詢問。
「我是大哥。」
「哦。」他點頭,停了三秒又問︰「那大哥又是誰?」
言孟春皺了下眉。「季秋,你沒事吧?」
「我很好啊,小舞有唱歌給我聽哦﹗」
小舞?﹗「你在小舞那裡?那今晚你不回家睡覺了嗎?」
「睡覺……對,我好想睡覺了,可是小舞都不唱『搖籃曲』給我聽,她只會唱舞女。」
他問什麼?他又在答些什麼?
言孟春閉了下眼,忽然覺得頭好痛。
「愛上一個不回家的人,等待一扇不開啟的門──」
另一邊的小舞,閑閑沒事又在用破鑼嗓子凌遲聽眾的耳朵了。
言孟春聽到了,而且聽得生不如死。
他很忍耐地吸了口氣。
「好,那你乖乖在小舞那裡聽『舞女』,我猜你和她可能都醉了,現在回來太危險。」
「可是她現在唱的是『愛上一個不回家的人』,沒有『舞女』了。你要聽嗎?我叫她唱──」
「不用了,季秋﹗」言孟春既好氣,又好笑,趕緊阻止他。
「我想,她唱這首歌,應該是答應收留你的意思,你早點睡,明天酒醒了再回來。」
「好。」他乖巧地點頭,收了訊,仰頭道︰「小舞,大哥叫我去睡覺。」
「好啊,那你快睡﹗」她催促著他上床,自已也跟著爬到他身上。
「你為什麼要壓著我?」
「我要看你睡。」粉嫩醉顏趴在他胸前,好認真地打量他,最後看得還不夠,
一雙小手接著在他臉上摸來摸去。「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覺得你長得很帥、很帥哦﹗」
他純真地揚唇一笑。「謝謝。」
她撐起身子,一本正經地要求。「我想吻你耶,可不可以?」
可以嗎?言季秋偏著頭,認真思考。
「還要考慮哦?」她不爽了,不管三七二十一,以著土霸王作風,先親了再說。
「唔──」來不及發言的嘴,讓她堵了個結結實實,柔軟丁香趁隙探入他唇腔,邀他共舞纏嬉。
從不曾有過這種體驗,只覺感官一陣酥麻,他自喉頭逸出一陣模糊哼吟,本能地迎向她,繾綣勾纏。
一吻,挑起沉蟄情苗。
他濃重喘息,而她,退開後的溫軟朱唇,由他唇際柔淡撩吮,直到下巴、頸際、胸膛……
「小舞……」他呻吟。「你可不可以不要在我身上扭來扭去?我覺得……好熱……」
「會嗎?那脫掉。」早就企圖鑽進襯衫底下的小手,
這下更是理直氣壯地扯落他身上的衣物,撫弄底下絲緞般銷魂的觸感。
沒有令她覺得惡心的糾結肌肉,有的只是線條分明,白淨無瑕的微溫膚觸,
他一向都不是肌肉型的猛男,而她也不喜歡猛男。
「還是熱……」無名的火苗,燒得他每一寸肌膚都敏感了起來,言季秋摟住她,
學著她由衣衫下擺將手探入嬌軀,感受到不可思議的勻淨嬌軟,他半拉半扯,
笨拙地除去那層惱人的衣料阻隔,臉龐埋入她胸前,沒有更激情的舉止,只是純真地深深纏偎。

小舞嬌笑,主動褪去兩人下半身僅余的衣物,他也很配合地踢著長腿,將煩人的長褲遠遠踢到北極去。
溫膩嬌軀偎近他,他下意識地收攏雙臂,兩具狂渴身軀毫無保留地貼纏,似想藉那樣的磨,
化去體內無由的燥熱,但是當體內的火焰已無法藉由體息交融的親密獲得滿足時,
停在纖背上的大掌緩緩滑動,由她柔滑細致的背脊一路往下挲撫,探掬溫軟春潮。
「嗯……」她媚吟,醉眸如霧。
「小舞……」他不自覺地喃聲輕喚,翻身將她困鎖於身下,俯首深吻住她。
她的感覺太美好,令他無法自已地想一再深嘗,將她揉入骨血──
本能地,她啟唇熱情回應,分開修長的雙腿纏上他。
「唔﹗」他悶哼,深深挺進渴望已久的水嫩嬌柔。
「啊──」她尖叫,分不清是快樂,抑或痛楚。
他重重地喘息,以更堅定的力道埋入深處,持續著充實剛強的節奏。
她的水嫩,與他的陽剛,親密結合,相契得宛如一體,她無法再思考,
只能迎著他,隨他迷亂,隨他激纏,直到神魂癲狂,極歡忘我──
  ***---***---***
在腦袋瓜痛到幾乎要炸掉的零點零一秒,言季秋及時醒了過來。
誰來告訴他,他的頭是被幾輛卡車給輾過?
似有若無地呻吟了聲,他本能地伸手撫上頭頂,摸到一顆──嗯,
不止,是兩顆腫包,然後思索著它的由來。
記得昨晚氣氛很好,他和小舞相談甚歡,於是多喝了兩杯……噢,好吧,
是多喝了好多杯,然後……然後呢?
他敲了敲頭,由不中用的腦漿中挖出少之又少的記憶。
他意識恍惚,耍盡白痴之能事;她情緒亢奮,扭來扭去唱舞女,
然後……就很要命地扭出問題來了﹗
思及此,他很想死地呻吟了聲。
他怎會犯下這麼無可挽回的錯誤?
微撐起的眼皮,看見散落一地的凌亂衣物,內褲還被甩到床沿晃呀晃的……天﹗
他羞愧地矇住臉,昨晚他到底有多荒唐?這不要他拿什麼臉見人……說到見人,小舞呢?
他慌忙坐起,顧不得身上一絲不掛讓他有多羞恥,目光在有限的空間內梭巡了一圈,
沒見著她的人,他分不清此時的心情是什麼成分居多。
她在逃避他嗎?還是,只是一時間不知該以何種態度面對他,就像他一樣?
垂斂的眼,不經意瞥見床單上的血跡,他錯愣了三秒,然後再一次懊悔得想一拳揍昏自己﹗
依稀記得,在佔有她的那一刻,她類似痛楚的喊叫……她是第一次,絕對是﹗
這下,他更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了。
她和男友交往了三年都相安無事,結果他居然讓一瓶葡萄酒輕易地終結掉她的處女生涯……
原來電視連續劇和言情小說沒騙人,酒後真的很容易失身。
他發誓,以後有碰不得的雌性生物在場時,他情願那瓶酒砸在他頭上,都不會去沾上一滴。
這種事不該發生的,昨晚,他們都失態了,他不希望因為這錯誤的一夜,
使他失去生命中最珍視的朋友,但是,她也有同樣的想法嗎?
嘆了口氣,他起身穿回衣物,回頭看了看床單上的血漬,他自動自發地卸下來洗淨晾乾,
自己闖的禍自己收拾──雖然他明白,他闖下的禍不是洗一條床單就能解決的。
  ***---***---***
坐了一天的火車來回奔波,回到家後的蘇妍舞將鑰匙隨意一扔,整個人拋進柔軟的彈簧床中。
昨晚才初經人事,今天一大早就讓老娘的奪命追魂CALL給挖起床,現在骨頭都快散了。
要不是清晨看到枕畔的季秋睡得太熟,不忍心驚醒他,否則要在以前,電話響到解體她都不會去接。

想起掛念了一整天的男人,心頭湧起難以言喻的溫暖,將臉埋進還留有他氣息的枕頭中,
昨夜一幕幕激情纏綿的畫面又浮現腦海──
醉歸醉,她的意識其實很清醒,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也知道與她相擁、體息纏綿的男人是誰。
如果她當時停止,什麼事都不會發生的,但是抱著他、吻著他的感覺,美好得不可思議,
那酥麻顫悸的感覺,是她以往從不曾感受過的,恍若飄在雲端般的迷醉暢適,她不想停止。

一直到現在,她都還清楚記得他停留在她體內的感覺,溫柔中帶著剛毅,
強悍中卻又不失溫存,讓她整個靈魂都震動了﹗
她坐起身,打量被整理得清爽潔淨的室內,一路走去,
發現桌面上擺放的早餐,以及一壺冷掉的醒酒茶,下頭還壓著一張紙。
小舞︰
今早候你許久未歸,
見字請與我聯絡。
季秋
光是看著他俊稚清逸的字跡︰心房就泛起不可救藥的甜蜜。
由??晨擺到深夜的早餐已冷透了,她握著短箋,咬著干硬走味的吐司,感受的是他的溫柔,食物本身的味道已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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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31 11:23:0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等啊等,盼呀盼的,好不容易讓她等到了禮拜天,蘇妍舞懷著一腔的興奮,迫不及待地飛奔上言家──
開門的,是個文質彬彬的少年。
「咦,你是?」她很努力地思索對方的身份。
言仲夏的大哥?不太可能,他看起來太年輕,那──就是言季秋的弟弟嘍﹗那個叫什麼冬的傢伙……
「這句話該是我問的吧?」言季秋莞爾。這情形實在很好笑,她來按他家門鈴,還問他是誰?
「噢,不好意思﹗」她舉高手中的書本,連忙道︰「我是言仲夏的學妹,這是他的書,我──」
「找二哥嗎?請進。」
「呃?」百季秋已側身讓她進屋,她只好壓下欲出口的解釋,默默跟在他身後。
「請坐。」他倒了杯水,溫聲招呼。「我二哥在樓上,你稍坐一會兒,我去──」
「等、等一下啦﹗」
「嗯?」收住步伐,半回眸等待下文。
「我只要把書送到就好,其實今天我要找的人不是他啦﹗」
「然後?」她不是二哥的學妹嗎?不找他還能找誰?這女孩打一開始就讓他覺得很無厘頭。
「請問──言季秋在不在?」
我?﹗
言季秋愣了下,很本能地冒出一句︰「我認識你嗎?」
「我不是已經說我是言仲夏的學妹了嗎?」一句話要她重複那麼多遍,真難溝通﹗
「我今天來呀,就是想當面謝謝言季秋的幫忙,她寫的那篇小說,真是寫得太棒了,
情感轉折處理得含蓄細膩,看得我好感動,我一定要親自向她道謝。」

原來她就是歆歆說的那個學妹。
「不用客氣,小事罷了。」
蘇妍舞以為他是在保護不食人間煙火的純潔三姊,不讓她見她,於是強力保証。
「你放心啦,我沒有什麼壞心眼,只是很仰慕這個滿腹才情的女孩,很想結識她罷了。」
「呃?」言季秋滿腦子問號,一下無法由前一句,和後一句連貫起來。
「你坐嘛,我跟你說。你姊姊的文筆好棒,我好仰慕她哦……」
「我姊姊?」他的表情像是聽到了外星球語言。
「就言季秋嘛﹗」她白了他一眼,似在埋怨他打斷她亢奮的情緒。
搞了半天,原來她錯把他當成了女人?
這下總算弄懂前因後果了,真是萬幸﹗
言季秋哭笑不得。「小姐,我就是──」
「我叫蘇妍舞,你喊我小舞就可以了。」先套好交情,就不信無法結識大美人。
「好,小舞。」
「你知道嗎?其實早在今天之前,我就看過她的文章了哦,以前還以為季秋是筆名耶
,後來認識歆歆學姊啊,才知道我仰慕已久、文采過人的才女啊,居然是她未來的小姑。」
他想,他現在大致可以理解,歆歆那「啊來啊去」的說話方式是受誰荼毒了。
他挑眉,好笑地反問︰「何以見得言季秋一定是女人?」
妍舞回了他一記「你說廢話啊」的眼神。
「這麼柔軟細膩的筆調,有可能是男人那種粗枝大葉的雄性動物寫得出來的嗎?
我說啊,她一定是個靈慧冰心的女孩,有顆溫柔深情的靈魂。」
「如果──他偏偏就是男人呢?」言季秋垂下眼瞼,藉由喝水來掩飾。
偏偏她還沒發現他不自在的怪異神情,不知死活地大放厥辭。
「言季秋要真是個男人,我蘇妍舞就嫁給他﹗」
「咳﹗」冷不防一口茶水嗆進氣管。
什麼情形?他被求婚了嗎?
「別說笑了……」他邊說邊咳,苦笑連連。
「誰說笑了?光看文筆就知道,現在要找這麼心思細膩、溫文多情的男人可不容易,
要真出現在我面前,我倒追都要把他追上手……咦?你幹麼臉紅?」
廢話﹗你都當著我的面說要倒追我了,我能不臉紅嗎?
言季秋困窘得說不出話來,耳根紅成一片。
這下,他更不敢告訴她,他就是言季秋了。
「我都說這麼多了,你到底讓不讓我認識言季秋?」
事實上,我們已認識了。
他張了張口,無言以對。
之前是沒機會解釋,現在反而是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就在這個時候,言立冬正好由外頭回來,悻悻然踢掉腳下的鞋。
「我告訴你哦,言──」
「啊,你回來啦﹗」言季秋及時迎上前,截去他接下來的稱呼。
「你不是去和網友見面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別提了﹗」
「又是花痴一名?」
「不。」
「那是恐龍一隻。」立冬的賭運──不,更正確的說,他們四兄弟的賭運都很背,所以他絕對不會往好的地方去猜。
「更慘。」
「那──」他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更背的情況。
「是Gay﹗」言立冬憤憤地吐出。
「噗──」蘇妍舞很不淑女的噴笑出聲。
言立冬這才留意到她的存在,轉頭問他︰「你朋友?」
「應該算吧﹗」在經過她的仰慕、追求宣言,再到求婚的過程後,他想,他們起碼算得上是朋友了。
「開竅了?」言立冬挑眉,笑得別具深意。
「不是你想的那樣,請不要笑得那麼淫蕩。」言季秋敲他一記。
「我淫蕩?我看是某人思春了。」這樣也好,免得三哥不沾女色,
老是躲在房裡舞墨吟詩,只差沒撲蝶刺繡,讓他時時質疑起他的性向。
「既然沒馬子可以把,就給我乖乖回房看書去,不要逼我用二哥給你的形容詞轟你上樓﹗」
二哥什麼形容詞?不過就是「危害女性貞操安全的禽獸」,
再不然就是「採陰補陽的低級淫魔」,早聽到不要聽了﹗
「為什麼我不能待在這裡?」
「因為只要有你在,對任何女性的貞操安全而言,都是一大威脅。」
說得好像他一天到晚都在獸性大發﹗言立冬正要回嘴──
「咦?仲夏、歆歆,你們躲在樓梯口做什麼?」剛好下樓來的言孟春,
不明所以地看著轉角處抱在一起笑到東倒西歪的兩個人。
一路走下來──「立冬,你回來啦﹗既然歆歆也在,那中午一起吃飯好了,不是要買菜嗎?
季秋,走嘍﹗」說完才發現一旁的女孩和三弟怪異的神情。「季秋,是你朋友嗎?」
言季秋發誓,他是真的很想阻止的,但是──來不及了﹗
「大哥,你──」言季秋用力嘆了口氣。
他已經很努力要把立冬趕上樓,避免東窗事發的尷尬場面,誰知大哥好死不死也來湊一腳。
只見蘇妍舞臉色大變。「你、你是言立冬?﹗那、那你──」指向他的手,抖得活似中風。
「呃……是的,我就是言季秋。」之前就是伯她會羞愧得咬碎自己的舌頭吞下去,
才不敢吐實,可現在看來,她好像真的有意思要這麼做。
「你、你幹麼不早講啊﹗」蘇妍舞低嚷,捧著紅得幾乎要燒起來的臉蛋左看右看,
像是要找個洞好把自己給埋起來。
「你有給我這個機會嗎?」他無奈地反問。
這讓她想起,自己打一開始就丟臉地拉著人家拉拉雜雜講了一串,完全不給他解釋的餘地──
天,好想死﹗
她終於知道,他早先的反應為什麼會這麼呆滯。
她終於知道,當她說要倒追言季秋時,他為什麼會臉紅。
她終於知道,在她談論著言季秋時,歆歆學姊的表情為什麼會那麼詭異。
什麼便秘了一個禮拜拉不出來﹗她根本就是要笑不敢笑,憋得很痛苦,死學姊﹗
也不早告訴她,害她糗大了﹗

「我說錯什麼了嗎?」言孟春來回瞧著兩人之間不尋常的氣氛,
而弟弟的嘆氣聲告訴他,他好像真的失言了。
他偏著頭,內疚地努力思索。「是買菜那一句?」
言季秋搖頭。
「那,是歆歆也在那一句?」
言季秋再搖頭。
「不然,就是中午一起吃飯?」
言季秋終於回過頭。「事實上,錯就錯在我不該姓言,叫季秋。」
「啊?」這是什麼道理?
「我猜,你可能比較想出去散步。」
丟下樓梯間笑到快虛脫的男女、一個啃著瓜子閑看戲的男孩,
以及蹲在地上,還在極力思索的人,他拉著蘇妍舞快步離開。
  ***---***---***
一路走來,靜得連地上螞蟻的爬行聲音都聽得到,
蘇妍舞始終低垂著千斤重的頭,沒有擡起來的勇氣與力氣。
每迴想他們之間的一切對話,她想一刀捅死自己的慾望就更強烈了些。
她居然當著他的面說「仰慕他的文采已久」,最要命的是,她還大言不慚地說要嫁給他﹗
天﹗她怎會做出這麼丟人現眼的事?
「我……剛才是開玩笑的……」她囁嚅道,似在說給地上的螞蟻聽。
「我知道。」言季秋淺淺一笑。「我沒放心上。」
「其實……我已經有男朋友了。」她又追加一句,以免他真把她當花痴。
「我不意外。」他臉上仍舊維持著禮貌的微笑。
她是漂亮的女孩,個性爽朗大方,懂得欣賞的男孩不會是少數。「你們感情很好嗎?」
「在一起的感覺還不壞。」停了下,她仰首。「那,我們算朋友嗎?」
「當然。雖說我的性別未能盡如你願,但是異性之間,未必不能有純友誼。」
「就像歆歆和仲夏學長﹗」她本能地接口。
言季秋沉默了下。「你覺得我二哥和歆歆之間,只是純友誼嗎?」
呃?糟糕,失言了。「我不是那個意思,也沒暗示什麼,只是──」
「我明白,你不必那麼緊張。」好有趣的女孩,直率真誠得可愛。
「那、那……」
「往後有事,歡迎你來找我。」他體貼地代她接了下去。
「好啊、好啊﹗」她這個頭會不會點得有點……迫切的過了頭?於是她急忙補充。
「我沒有正中下懷的感覺……啊,不是,你千萬不要有誤上賊船的感覺……嗯,
也不對,我是說……那個……感覺……」她懊惱地咬住唇。

這一次,他真的笑出來了。「我沒有任何的感覺,這樣可以嗎?」
真是活寶﹗和歆歆有得比。
認識了這樣的女孩,他想,往後的日子不會太無趣了。
那時的他,卻怎麼也沒料到,這女孩與他的牽扯,會是一生一世──
  ***---***---***
言季秋也不怎麼清楚事情是怎麼演變的,一開始,總是小舞主動找他,
而他只是被動地迎接她的到訪,久而久之,也就成了生活中的一部分,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她找他,未必要有什麼理由,只是問他最近好不好,告訴他這些天發生了什麼事,
然後次數愈來愈頻密,有時甚至只是打通電話道晚安。
從來都是她在說,而他默默地聆聽,在她情緒低落的時候給予安慰,
在她開心大笑的時候,分享她的喜悅,甚至在她為某些事困擾時,適時的指引她。
總之,他和小舞就是莫名其妙的成了好朋友,很好、很好的那種,
就像歆歆和仲夏,能夠把喜怒哀樂和對方分享,在彼此面前坦然自在。
不同的是,歆歆和仲夏會擁抱親吻,而他們不會,他們之間沒有那種曖昧夾纏的氛圍,
單單純純只是分享心情的朋友,他們親密的,是心靈,而不是肉體。
只不過,立冬似乎不這麼想,老是在問他一壘、二壘的問題,他又不打棒球﹗
他發現,他很難和一個滿腦子只有黃色廢料的人理性溝通,
說的再多也是白搭,人家只會懷疑他性無能。
他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了,每回小舞和男友鬧得不愉快,都還是他一次又一次的耐心相勸,
才不至於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他們之間哪會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隱晦情愫?
可立冬卻斬釘截鐵地說︰「男女之間只有愛與不愛,沒有純友誼,要嘛,就是雙方各有意中人,
所以相安無事;要不就是其中一方心有所屬,所以另一個只好退居到朋友的身份自我催眠。」

是嗎?可是他只是關心她,喜歡和她在一起的感覺而已,這樣也算嗎?
「言季秋──」一聲喊叫,打斷他的凝思,他起身由窗台往下看。「小舞,我在房間。」
「那我上去,你等我。」不等他應答,她旋風似的卷上樓來。
「你在做什麼?」大剌剌地搭上他的肩,湊過頭去看。
「散文新詩寫多了,想嘗試寫寫長篇小說。」
「那要多少字啊?」她咋咋舌。
「大約十萬字左右吧﹗」
「好恐怖的天文數字,那是你才有這種耐性,要換做是我,寫不到三張稿紙就上吊了。」
言季秋笑笑地不予置評,她順手拿起疊放一旁已完成的稿件,窩到床上去閱讀,
他也沒阻止,再度投入稿堆中。就這樣,一個靜靜地看,一個靜靜地寫。
一個小時後──
「呼﹗真是要命,你的筆調還是這麼細膩深情,看得我這個鐵石心腸的人也要動容揪心。」
將稿紙一張張按頁碼疊好,她悶悶地低噥。
「只可惜這些都是騙人的啦,這世上哪有這麼純淨美好的愛情、這麼溫柔守候的男人?
騙人、騙人﹗我都遇不到﹗﹗」

完成了一個段落,言季秋擡眼瞥她。「終於決定要說了嗎?」
咦?「你知道?」
他抿唇,沒有回答。
只消她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他就知道她心裡有事了,只是她不說,他也不會主動追問。
「和羅昭平有關?」不然她不會「抹生牽拖厝邊」,連他筆下的愛情太美好都礙著她。
「不要跟我提那隻豬﹗」她恨恨地咬牙。
果然﹗
他放下筆,移坐到她身邊。「你們又怎麼了?」
他已經習慣了,這對小情侶三天兩頭的鬧意見,每次吵架就來找他,
總要他勸到口都快幹了才肯氣消,一場戀愛談下來,他比他們更累。
有時他都懷疑,既然兩人個性如此合不來,當初在一起又是為了什麼?
「我們在討論結了婚後,要不要讓我出去工作的事。」她悶哼。
言季秋微怔,有些應變不及。
他們──已經到規劃未來藍圖的地步了嗎?
他輕扯唇角。「這樣很好啊,有什麼問題嗎?」
說到這個她就有氣。「你知道嗎,季秋﹗那隻大男人主義的沙豬居然不準我去『拋頭露面』耶﹗
說什麼他又不是養不起老婆,你聽聽這是什麼話?他養不養得起老婆關我什麼事?
哪個死人規定一定得男主外,女主內?我賺的錢都還未必會比他少呢﹗
都還沒答應嫁他就管東管西了,誰還敢嫁?」

言季秋臀下不著痕跡地挪開一段距離,與她保持安全界線。
太多次的經驗告訴他,那道應該落在羅昭平身上的拳頭,
常常揮呀揮的,都會很失控地揮到無辜的他身上。
「那你有把你的想法告訴他嗎?」
「我說啦﹗可是他堅持要我洗衣燒飯帶小孩,當個黃臉婆
﹗媽呀,要我過這種日子,不如直接叫我去跳愛河算了。」
那倒是。
依他對小舞的了解,她喜歡有挑戰性的工作,她迷人的自信風採來自於此,
少了這股沖勁與活力,她就不是完整的她了,愛她,就應該要包容她的一切,
尊重她想過的人生,如果是他,就不會……等等﹗如果是他?﹗

言季秋整個人呆住了。
他在想什麼﹗他和小舞……根本就不是那種關系啊﹗
可是為什麼那一刻,他卻下意識裡拿自己和羅昭平做比較,想著他能為她做什麼?
難不成……日複一日下,真讓立冬給洗腦了?
「你們就因為這樣,不歡而散?」
「嗯。」然後一腔怒火難平,就直接飆到他這裡來吐苦水了。
「然後呢?」
「我失戀了。」
言季秋挑眉。她的樣子可看不出一丁點失戀的樣子,更正確的說,
他會覺得她比較像是被人砸了場子,想來個幫派火並的黑道大姊頭。
「是真的,我和他分手了﹗」蘇妍舞加強語調。
求婚不成反分手?
言季秋閉了下眼,再也沒聽過比這更荒謬的事了。
「小舞,你想過沒有,你真的愛他嗎?」若愛,怎會分手分得如此輕易?
若不愛,三年來的交往又是所為何來,吃飽閑著嗎?
 她果真陷入沉思。「我喜歡和他在一起的感覺,和他交往很愉快、很自在,
沒有任何的負擔,我原以為可以和他一直走下去的……」
「可是當你發現,他的存在抵觸了你的理想抱負,所以你只能選擇放棄他,
也許你愛他,但是愛情在你心目中並不是最重要的,能讓你的生命發光發熱的,
是工作、事業,而不是次要的愛情。」

寥寥數語,字字見血,聽得她啞口無言。
「你把我說得好冷血市儈。」她低噥。
「我說錯了嗎?」
「不……」他沒錯,事實上,她現在才發現,他說得似乎對極了,
那是連她都不曾探索的一面,他怎麼可以這麼了解她?
你覺得,我做錯了嗎?」她仰首,帶抹迷惑。
確定不會有任何暴力行徑,他移近她,
溫聲道︰「無所謂對錯,那是你的選擇,沒人能怪你,只要你自己不後悔就行了。」
「那如果是你,也不會怪我?」
言季秋沉默了足足有三分鐘,然後堅定地回答︰「不會。但是你要快樂,
才對得起你自己的選擇,對得起所有被你犧牲掉的人事物,不讓我們怨你。」
「我懂了。」和他談過之後,心境豁然開朗,他從來不會為她拿什麼主意,
告訴她該怎麼做,但是三言兩語,卻總是能精確地切入問題核心,解開她心頭的結。
他就是有那個能耐,讓她迷亂無章的心緒獲得撫平,他有一股──令人安心的沉穩氣質。
吐了口氣,她舒緩眉,寬了心,左右張望了下,開始有閑情逸致瞎扯。
「你們家那個唐三藏呢?」
「誰?」他一時反應不過來。
「言立冬啊﹗他不是一天到晚讓西方、東方的女人『取精』嗎?」
「取……呃﹗」會過意來的言季秋笑到嗆了氣。「你……咳、咳﹗」
她真毒﹗就不知立冬要是聽到,表情會有多精采絕倫。
「他……今天不曉得又讓哪一方的女人……嗯,『取精』去了。」
「那你呢?」蘇妍舞好奇地推了推他。「都沒看過你交女朋友,很玉潔冰清哦﹗」
被調侃了,??也不困窘,只是淡淡地回道︰「感覺不對。」
「喲,原來你們男人也講感覺啊﹗我還以為只要下半身有感覺就行了呢﹗」
「請不要因為立冬而對男人有錯誤印象,他是少數敗類。」
就知道立冬這顆老鼠屎,早晚會壞了言家一鍋好粥,為了維護名聲,
只好昧著良心,顧不得手足情了,至少比起二哥那句「禽獸」……嗯,「敗類」應該還算溫和吧?
「嘖,守身如玉的純情男。這年頭,要找超過十八歲的處男已經不多了,
真不知該為將來那個得到你的女人欣羨還是同情。」
那是指,對方剛好也是朵清純小花的話,那真不知道要摸索到民國幾年。

「啊?」他早晚有一天會被她的語出驚人給嚇死。
「你……很有經驗嗎?」瞧她說得這麼落落大方。
 她聳聳肩。「你猜?」
「哦。」言季秋低應。
他不會妄自去猜測什麼,有經驗,他不意外,畢竟她曾有個交往三年,
三個小時前才剛分手的男友,而她又不是個思想封建,會拘泥於一片處女膜的女孩;
沒經驗,也只能說時機不對,無法讓她心動付出,那並不是最重要的。

他一直都認為,一名女子真正的存在價值,並不是取決於一片薄薄的處女膜,
小舞是個有思想、有主見的女孩,能擁有她的男人,是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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