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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翔風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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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隨波逐流]一代軍師第六部-天長地久[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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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9 12:12:52 |只看該作者
  此刻的秋玉飛神色已經變得平和,入口即化的小還丹化成一股暖流流入四肢百骸,而背心渡入的同源真氣如同甘露一般滋潤著他幾乎已經枯竭的丹田。他心中已安,邪影和大師兄同時出手,便已再無危險,以大師兄的性情,縱然要殺了自己,也不會為難一個無辜女子,而邪影更是高傲之人,更不會趁人之危,更何況他本就不相信這次的事情會是江哲的意思,放下一切心事,萬念皆空,很快就進入物我兩忘的境界。

  等到秋玉飛收功而起的時候,第一眼便看到靈雨儘是淚水冰霜的狼狽容顏,今日整個下午,天空中都是彤雲密佈,寒風更是越來越緊,他渾忘了一切,伸手將靈雨攬入懷中,卻覺得觸手一片冰冷,靈雨週身上下早已被寒風吹透,只是她卻不肯回到屋子裡面去,若非她的內力已經有了小成,只怕她早已撐不住了。直到靈雨含羞推開秋玉飛之後,他才發覺大師兄段凌霄正和小順子四目相對,雖然沒有任何動作言語,可是在秋玉飛看來,這兩人之間已經是一羽不能加,輕塵不能落,即使是衣衫的飄動,眼神的閃爍,都可能是激戰爆發的開始。

  秋玉飛翻身而起,拉著靈雨拜倒,恭謹地道:「多謝大師兄救命之恩,玉飛自知罪不可恕,還求大師兄不要為難靈雨。」

  段凌霄聞言微微皺眉,就在這一瞬間,小順子已經出手攻去,他的招式詭異狠辣,段凌霄的反擊也是凌厲非常,只見人影輕輕閃動,合而又分,除了秋玉飛之外,別人就是連發生了什麼都看不清楚,更別說看出誰勝誰負。

  而剛從屋子裡面踱步出來的我可不管誰勝誰敗,方才狠狠地訓了李麟一頓之後,我就一直在想如何處理這個局面,此時主意已定,微笑著走到兩人身邊,道:「段兄,你和小順子已經較量完了,玉飛可還在那裡跪著呢,你這個做師兄的也得說句話才是。」

  段凌霄冷冷瞥了我一眼,才看向秋玉飛,冷冷道:「若非看在你險死還生,我便將你力斃當場,為了一個女子,竟然違逆師尊諭令,哼!」那一聲冷哼彷彿冷箭一般穿透了靈雨的心,只覺再也無力支撐嬌軀,眼前一黑,便向下栽倒,卻被秋玉飛扶住。

  秋玉飛叩首泣道:「大師兄請不要怪罪靈雨,一切罪責全部由玉飛承當。」

  段凌霄眼中閃過寒光,舉手欲要拍下,卻怎捨得下手,但是看到秋玉飛倔強的模樣,心中又是怒氣叢生。目光落到靈雨身上,卻又迅速移開,他到合肥已經兩日了,本是守株待兔等待秋玉飛,所以他幾乎是和秋玉飛同時到了此地,一切都看在眼裡,心裡也對這女子生出敬意,雖然怒火未息,卻不願再為難於她。

  這時候我總算鬆了口氣,看來段凌霄並非無情,先上前先對秋玉飛道:「玉飛,這卻是你的不對了,你違背魔宗之命逃到合肥,又在李麟這個娃娃的計算下受了重傷,豈不是丟盡了魔宗的臉面,大公子重責於你,也是愛之深,則之切,你理應謝罪才是,怎能還與大公子頂嘴。」偷眼看去,段凌霄的面色果然和緩了許多,只不過李麟的臉上已經是黃連模樣了,我也不去管他,逕自對著段凌霄一揖道:「不過大公子也有不對之處,玉飛乃是閣下師弟,魔宗無心理會俗務,大公子長兄為父,玉飛的婚姻大事,大公子理應關心才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靈雨姑娘乃是秀外慧中的好女子,又和玉飛志趣相投,乃是天作之合,大公子理應成全才是。更何況靈雨姑娘如今已經無依無靠,若是大公子堅決阻止他們的婚事,靈雨姑娘不免流落天涯,若有什麼閃失,不僅玉飛心碎神傷,就是魔宗的面子也有損傷。江某也知道大公子難以做主,不過若是將她留在玉飛身邊,大公子應還是可以說服魔宗的,過得三年兩載,如果魔宗和大公子覺得此女確是玉飛良配,不妨成全他們,若是仍然不許,也可有個妥善處置,也免得貽笑天下,斷不可因為身份地位這些小事便拆散鴛鴦,致令有情人鸞鳳漂泊。」

  段凌霄心思數轉,卻也覺得有理,無論如何此女與玉飛之間的事情已經難以遮蓋,若是任憑此女流落江湖,若是有個歸宿還好,若是不幸被人納為姬妾,傳揚出去,豈不是令玉飛蒙羞麼,不若按照江哲的法子好些。轉念一想,卻不由失笑,江哲雖然表面是為了魔宗的顏面,可是在他看來,那靈雨品貌都屬上乘,若是在玉飛身邊數年,不僅兩人情意更深,就是師尊也會軟化的,雖然看穿了江哲心意,可是畢竟他也已經心軟,終於長歎道:「既然江侯這樣說,段某便擔些干係,帶他們兩個回去向師尊請罪。」

  秋玉飛聞言大喜,連連叩首,道:「多謝大師兄恩典。」

  靈雨心中一陣迷茫,糊里糊塗地隨著秋玉飛拜謝之後,看到段凌霄也微微露出笑容,才知道自己終於掙脫了一生的悲涼,可是心中剛有些歡喜,便想起同病相憐的柳如夢來,又想到從閒言碎語中得知柳如夢如今就在江哲府上,生出求懇之意,轉念一想,師父從前經常大罵江哲陰險歹毒,心狠手辣,和鳳儀門之間更是不共戴天之仇,他如今替自己陳詞,想必是看在秋玉飛身上,若是自己忤逆了他,他隨便說幾句話,就可以讓自己重新淪入苦海,心中生出怯意。

  在秋玉飛攙扶之下,她艱難地站了起來,看著江哲與那位段大公子相攜而去,突然生出無窮的勇氣,掙開秋玉飛的手臂,撲跪在地,高聲道:「江侯爺,小女子有事相求!」

  我本來正在和段凌霄敘舊,邀請他到我府上流連幾日,卻聽到身後傳來靈雨堅定中帶著恐懼的話語,不由愣住了,對於此女我其實並不十分關心,只不過她沒有什麼威脅,玉飛又鍾情於她,愛屋及烏罷了,可是她突然作出這般舉動,卻令我生出異樣的感覺,停住腳步,淡淡道:「什麼事情?」

  靈雨不知怎麼,突然覺得四週一片寂靜,那灰髮霜鬢的男子雖然是背對著自己,可是自己彷彿能夠感覺到他刺透人心的目光停駐在自己身上,這一刻,她生出無窮的恐懼,只覺得這文弱之人突然變得可怕至極,縱然是秋玉飛和段凌霄有心救她,也無能為力。但是她很快就平靜下來,想起柳如夢傷心欲絕的模樣,她抬起頭恭敬地道:「妾身非是不知自量,只是受了如夢姐姐大恩,不能不報,兩年前妾身遭遇大變,若非柳如夢援手,妾身已經生不如死,這一次國主求和,強行將如夢姐姐和妾身列入貢單之中,妾身幸得四公子相救,侯爺赦免,得脫大難,可是如夢姐姐卻仍身陷苦海,求侯爺網開一面,還如夢姐姐自由之身吧。」

  我用嶄新的目光望向靈雨,不是所有女子可以在這樣的時候還記著同命姐妹,有恩報恩的,心中生出欽佩之意,正想告訴她不必擔心柳如夢之事,李麟卻在一旁插嘴道:「喂,你也太多事了,我姑夫位高權重,難道會委屈你的如夢姐姐麼?」

  我微微一怔,李麟胡說八道什麼,莫非他以為我真的會貪戀女色麼?還未想到如何解釋,靈雨已經再拜道:「侯爺自然是位高權重,妾身也知侯爺的詩文天下聞名,若能得到侯爺垂憐,如夢姐姐本不會覺得委屈,只是如夢姐姐已經有了愛侶,誓結同心,生死不渝,昨夜宋公子闖入營中想要救走姐姐,卻重傷被擒,還不知生死如何,妾身曾聽說侯爺與大雍寧國長樂長公主情比金堅,想必也知道有情人不能成眷屬的痛苦,還求侯爺放了如夢姐姐吧!」

  宋公子,重傷被擒,我低聲問旁邊的小順子道:「這個宋公子不會是逾輪吧?」

  小順子目光一閃,道:「想必就是他了,他在柳如夢身邊呆了三年多,若非是他,還會有人這麼大膽子闖營救人,不過他也未免太倔強了,若是來向公子相求,怎會落一個重傷被擒的下場。」

  我微微皺眉,無意中看見段凌霄眼中神色變幻,不準備讓他探知太多隱秘,轉頭對呼延壽道:「派人去南楚使團,將人要過來。」眼中露出一絲殺機,如果逾輪已經被他們殺了,可別怪我將南楚使團全部葬送在歸途上。

  靈雨聞言大喜,她本不敢奢望,沒想到江哲不等她婉言相求,便下令救人,若是蒼天庇佑,如夢姐姐和宋公子還可以破鏡重圓,便再度叩首道:「侯爺寬宏大量,妾身代如夢姐姐叩謝侯爺大恩。」

  我有些尷尬,望了秋玉飛和段凌霄一眼,心道,總不能說我要救的是個不肖弟子吧,我還要謝謝你通風報信呢。秋玉飛自是已經猜知真相,上前扶起靈雨,眼中隱隱有些笑意和自豪,而段凌霄望向靈雨的目光更是柔和了幾分,只有靈雨自己不知道這一席話讓她的命運從此有了定數。

  李麟在一旁暗暗欣喜,雖然本來已經有了法子讓姑夫知道逾輪的事情,可是如今這靈雨說出來卻是水到渠成,省了自己多少事情,便故意道:「姑夫是說那個姓宋的刺客麼,昨天我巡營的時候發覺使團出了問題,已經將那人要過來了,我看那人頗有膽量,沒有為難他,正在讓軍醫替他診治呢。」

  我聞言有些驚喜,卻又皺眉道:「他沒有和你說起自己的身份麼?」

  李麟狀似不在意地道:「沒有啊,我見他一言不發,就沒有多問,既然姑夫要這個人,一會兒我就派人從營裡送過去。」

  我有些惱怒,逾輪也太倔強了,到了這種地步仍然不肯向我屈服,心中一歎,此子心結我素來知道,罷了,看在飄香份上,我也不為難他們了。吩咐李麟一會兒將人送過去,我便請段凌霄、秋玉飛和我同行返回住處,不過怎麼看我都覺得這兩人有些看笑話的意思。段凌霄倒也罷了,我們之間的過節想必他還沒有完全忘記呢,秋玉飛卻是未免太忘恩負義了,腹誹著兩人,我卻是一路微笑著面對他們,總不能讓別人看了我的笑話吧。

  回到府邸,已經是日暮西山,走下馬車,卻見門前出來相迎的竟是白義和盜驪,心念一轉,白義已是秘營之首,盜驪和逾輪一向親密,這兩人定是為了逾輪來求情的,說不定就是為了逾輪,才沒有將柳如夢之事告訴我,多半是以為我會舊情難忘,做出奪人所愛之事,想到此處,不由臉色一寒,也不理會他們,拂袖走入大門,令人將靈雨送到後面安置,便請段凌霄和秋玉飛到花廳敘談。

  不多時白義和盜驪親自帶人送了酒菜過來,禮數甚恭,我也不理會他們,等到酒過三巡之後,花廳之中其樂融融的時候,這兩個在一邊佐酒的師兄弟終於按耐不住了,盜驪逕自上前拜道:「先生,弟子有下情稟告。」

  我早知他的心意,卻故作不知,淡淡道:「有什麼事情,等到酒席散後再說吧。」

  盜驪叩首道:「此事十分緊要,請容弟子陳詞。」

  我瞥了段凌霄一眼,終究是不願讓他看了笑話,欺負弟子也不能被人看見不是,便道:「你說吧,我會斟酌的。」

  盜驪眼中掠過喜色,道:「先生,若有一對天作之合的愛侶被人活活拆散,請問先生是否應該成全他們的姻緣。」

  我心中暗笑,盜驪什麼時候也喜歡這麼繞著圈子說話,答道:「有情人終成眷屬,若真是天作之合,當然應該成全。」

  白義也下拜道:「先生言出如山,弟子一向欽服,這兩人如今就在合肥城中,彼此情深意重,只是被人阻撓,以致中道分離,若得先生一言,他們便可白首偕老,弟子叩請先生開恩,饒恕那人從前過失,允許他和那位姑娘締結鴛盟。」

  我輕歎一聲,心道,看來逾輪這小子終於服軟了,罷了,看在飄香面上,我就成全你們吧,不由失笑,看來今日見到柳如夢之後,我的心腸軟了不少,開口道:「既是有情有意,我自然不會攔阻,你讓他們過來見我,今日我便給他們訂下婚約。」

  盜驪和白義兩人都是大喜,連忙走出門去,段凌霄笑道:「江侯果然最喜成人之美,將來若是玉飛與靈雨姑娘好事得偕,想來也應先拜謝江侯才是。」

  我心情舒暢地道:「段兄言重了,我不過是說了幾句話,還需段兄作主,玉飛和靈雨姑娘才有希望可言,成人之美的卻是段兄才是。」

  這時,門外傳來腳步聲,我也不理會,逕自和段凌霄說話,心想給逾輪一個下馬威也好,可是耳中傳來開門的聲音,卻有數人走入,我還沒有回頭看去,只見段凌霄和秋玉飛的面色同時變得詭異非常,就是剛才被段凌霄拉入席中的小順子也是一臉的古怪神色,我心中一跳,連忙回過頭去,只見跪在地上的一雙璧人,非是我想像的逾輪和柳如夢,而是大雍太子李駿和我的愛女江柔藍。

  我顫抖著伸出手去,指著兩人道:「你們兩人來做什麼?」渾不覺自己的聲音已經變得尖利非常。

  李駿這時候膝行上前,叩首道:「李駿從來視先生如父,當日冒犯先生,今日特來請罪,此次乃是舊事重提,駿傾心柔藍十餘年,刻骨銘心,難以割捨,求先生將柔藍許配給我,駿立誓絕不辜負藍兒一片深情。」

  我大聲道:「萬萬不行,此事絕不可能。」

  這時候,花廳的門又開了,霍琮施施然走了進來,拜倒道:「先生,弟子等方才都聽到先生同意太子殿下和昭華郡主的婚事,段大公子和秋四公子便是見證,先生既然說有情人當成眷屬,太子殿下和郡主乃是天作之合,人人誇讚,他們兩人又是情深意重,兩年隔絕,深情不改,還請先生成全他們。」

  我望著霍琮,心念電閃,許多想不通的事情突然明朗起來,為什麼我事先沒有見到貢單和明鑒司的呈文,以至於我在銀安殿上當眾失態,為什麼赤驥去給秋玉飛送信,為什麼李麟突然想起了報仇,為什麼李麟突然有了那麼強的實力,差點困死秋玉飛,顯然我是落入了一個大圈套之中,也只有霍琮才有這個本事調動了我身邊全部的力量。

  啊,原來如此,八駿因為逾輪之事和他同謀,李駿、李麟、柔藍一向同進退,這次又是李駿和柔藍的終身大事,自然是鼎立相助,而我身邊的虎賁衛以及合肥城內的千軍萬馬,誰能不賣太子殿下的面子,更何況這樁婚事皇上的意思也很明顯,雖然沒有明下詔旨,可是估計沒有人不知道他的心意,所以這些人聯手將我的耳目蒙蔽,對了,還有那粒小還丹的出現,多半是慎兒搞得鬼。目光一閃,我盯住了小順子,這些事情可以瞞過我,卻不該瞞過他的,怎麼他也不露一些聲色,小順子有些歉疚地回望過來,又看了柔藍一眼,我立刻明白過來,小順子素來疼愛柔藍,柔藍既是我的女兒,也是他的女兒,若是柔藍相求,小順子多半是眼睜眼閉的了。

  這時候耳邊傳來段凌霄的聲音道:「原來江侯也是棒打鴛鴦之人呢,方才卻還勸我向師尊陳詞,在下看的不忍,還請侯爺也莫忘了成人之美才是。」

  我心中一震,霍琮這小子,騙我開口許諾不說,還弄了個不敢敷衍的見證在此,哎呀,我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魔宗是何等人物,怎會兩三年都想不通,多半只是還沒有機會下台,若是玉飛閉關日滿,多半就會給靈雨一個機會了,若非如此,赤驥怎麼可能在魔宗眼皮底下送信進去,段凌霄身在長安伴駕,豈是隨便可以脫身的,若無皇上授意,他怎能千里迢迢地捉拿秋玉飛呢。

  眼角餘光一閃,只見段凌霄神色淡定,而秋玉飛則是神色迷茫,罷了,看來也只有秋玉飛是和我一樣蒙在鼓裡,看來他一路上的掙扎辛苦,多半是魔宗借此磨練試探玉飛和靈雨姑娘,而且有我江哲親自替靈雨姑娘說情,縱然秋玉飛娶了靈雨,誰又能說出什麼不是。不過霍琮這小子能夠看出來我定會支持玉飛與靈雨姑娘的婚事,卻也是知我甚深了。

  想通了全盤真相,我指著霍琮,想要痛罵卻難以出口,這小子倒是青出於藍,利用了種種情勢,將我陷入圈套,人人都有好處,只有我有苦難言,如今我若要反悔,豈不是在段凌霄和秋玉飛面前丟了顏面,再說我今日落得「眾叛親離」的下場,俱是為了李駿和柔藍的婚事,如果我當真還不答應,只怕這些人從此都要和我離心離德,這種日子可怎麼過啊,若想答應,一想到柔藍的終身幸福可能會是鏡花水月,我怎也說不出口。

  眾人只見江哲臉色初時鐵青,繼而通紅,然後又變得蒼白,都生出憂慮,面面相覷,誰也不敢上前催促,這時候只見小順子長歎一聲,起身冷冷道:「柔藍留下,其他人先出去。」

  這種時候,就是段凌霄和秋玉飛,也絲毫沒有得罪小順子的打算,不過片刻,所有的人都出去了,就連小順子也不例外。

  我長歎一聲,看向柔藍,柔藍走到我面前,跪在我膝下,抬起頭望著我道:「爹爹,對不住,藍藍和他們一起騙了你。」

  我伸手輕撫摸她的秀髮,目光落到那明艷照人的嬌容上,此刻,柔藍那雙黑亮澄淨的明眸滿是依戀和歉疚,我歎息道:「藍兒,你莫非不知道爹爹的苦心麼?」

  柔藍眼中有些霧氣,道:「藍兒知道,帝王之家,多的是人心險惡,少的是真心真意,爹爹不希望女兒日後受苦,此恩此德,藍兒終生不敢稍忘。雖然大家都不說,可是我卻知道自己不是爹爹的親生骨肉,但是這些年來爹爹待藍兒卻比弟弟更好,就是不讓藍兒和駿哥哥一起,也都是為了藍兒著想,可是我只愛著駿哥哥一個人,若是不能和他在一起,女兒終生都不會快樂。」

  我強忍眼中淚水,道:「傻丫頭,如果他變了心,或者你們終究不能白首偕老,你也不後悔麼?」

  柔藍低聲唱道:「春日游,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少年足風流。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

  我只覺得心神巨震,望著神色中儘是柔情蜜意的柔藍,彷彿看到了當年的飄香,終忍不住用衣袖掩住面容,淚水長流,耳中聽見柔藍溫柔而堅定的聲音道:「爹爹,縱然不能白首偕老,縱然駿哥哥日後變心,女兒也絕不會後悔。」

  不知過了多久,我才哽咽道:「罷了,女大不中留,你出去告訴他們一聲,就說這樁婚事我同意了,記得告訴李駿,若是他有朝一日負了你,可別怪我不放過他。」

  耳邊傳來柔藍驚喜的呼聲,然後便是她喜極而泣的聲音,推門而出的聲音,甚至在門沒有合上之前,我聽到外面傳來的歡喜至極的呼喊聲,我轉身向隅,不願讓人看見我淚流滿面的模樣。過了片刻,有人走到我身邊,我也不需抬頭,知道這人一定是小順子,他最知我心,這時候是絕對不會讓別人打擾我的。

  盡情哭了一通,接過小順子遞來的面巾,拭去淚痕,我問道:「他們都知道了?」

  小順子笑道:「都知道了,估計現在齊王殿下也知道了,給皇上的密報說不定已經送出去了,過不了幾日,想必就會有懿旨詔柔藍回京,然後應該就是選妃大典了,無論如何,內定也要走走過場的,方才太子殿下和我說過,他已經向皇后提過,這次不選側妃,若是成親三年之後沒有子女,再選側妃不遲。」

  我嘀咕道:「算這小子有些良心,罷了,真是便宜了他。逾輪的事情怎麼樣,霍琮不會過河拆橋吧?」

  小順子忍笑道:「方纔琮公子托我向您辭行,太子殿下那邊的軍職他也辭了,據說他前些日子跟洛陽白馬寺的法真禪師通過書信,要去幫助法真禪師翻譯梵文佛經,剛才他已經上路了,他身邊的侍衛我讓他一起帶上了,畢竟現在戰事未平,路上還不安全。至於逾輪和柳如夢的事情,就連太子和柔藍的婚事你都點頭了,難道還會為難他們麼,雖然柳姑娘知道逾輪本是你的弟子,還有些惱恨,可是念在逾輪為她出生入死,倒也沒有一怒絕情,過些時候我想他們會過來拜見你的。」

  我歎道:「霍琮這小子也算聰明,搞了這麼大一件事情,牽扯了大雍上上下下多少人,他若不去避避風頭,可就是得意忘形了,不過小順子,看著這些孩子,我怎麼突然覺得自己老了呢?」

  小順子淡淡道:「老便老了,也沒有什麼不好,我還不是一樣。」

  我不滿地道:「那怎麼一樣,我還不到四十五歲,就已經頭髮灰白了,你只比我小六歲,看起來卻像是弱冠年紀,當真是不公平啊。」

  小順子眼光一閃,道:「那有什麼要緊,想要青春常駐不容易,想要老些還不是易如反掌,總不會等到公子白了頭髮,做了祖父、外祖父的時候,還讓別人將我當成你的孫兒就是了。」

  我不由哈哈大笑,和小順子說笑總是這般有趣,不知怎麼,突然覺得很是疲倦,如今藍兒有了歸宿,我也沒有什麼牽掛了,至於慎兒那個傻小子,我可不會替他操心,陸家的事情都已經有了安排,就連南楚宗廟香煙的延續,皇上也早就答應了,等到明春,姜海濤便可一舉攻破寧海軍山和吳越水軍,然後沿江而上,直逼建業,然後秦勇、長孫冀、荊遲、裴雲、姜海濤五路大軍就可以在江南大地上縱橫馳騁,天下一統指日可待,我也終於不必再在宦海沉浮下去了。

  伸了一個懶腰,站起身來,小順子扶著我向臥房走去,四周寂靜無聲,連個人影都看不見,想來是小順子知道我的心情,所以不許他們在這裡惹我心煩吧,回到房中,我望見軟榻便覺再也不能支撐,這一日來心情激盪,似乎我所有的精力都已經耗盡了,直到我躺在床上,才想起一件事情,半夢半醒地道:「對了,替我寫封折子,柔藍回京的事情還要晚些日子,等到攻下建業的時候,我還要帶她去看看飄香,這是她名份上的娘親,不能不去祭祭墳的……」

  小順子口中應諾,卻再也聽不到江哲說話的聲音,回頭望去,只見江哲已經睡著了,耳中傳來均勻的呼吸聲,知道他疲憊已極,不由微微一笑,將安息香點燃,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走出門外,卻見不知何時,已經下起雪來,紛紛揚揚,鵝毛也似的大雪轉瞬間替眼前的河山披上了銀裝,天地之間一片沉靜,再無聲息,似乎也知道自己的主人是多麼的疲憊,不敢驚擾了他的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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