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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易容]王者之劍[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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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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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5 23:48:30 |只看該作者
第八六章 自求絕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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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上中天,夜已深沉,內功深厚之人尚在打坐,功力淺的已經睡去。白素儀坐在一塊巨石之前,靠著石塊打盹,白君儀席地而臥,蟑首枕在姐姐腿上,深山岑寂,夜是如此地靜溫。
  驀地,十余道人影,疾快地奔到了近處。
  白嘯天雙目一睜,看出是自己的屬下,立即起身迎了上去。
  神旗幫組織精細,幫規嚴峻,幫中護法堂主等多的是武林高手,在神旗幫下卻是極守紀律,毫無草莽人物那種火雜雜、亂哄哄的刁氣。這批人奉命趕來,得了白嘯天的吩咐,頓時各自散開,覓地歇息。片刻工夫,嶺上又恢復了原有的寧靜。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神旗幫的第二批屬下又到,再過個把時辰,第三批人又到。一夜之間,神旗幫的五十餘名精銳,悉數到了九曲山內。
  拂曉之際,山中突然湧來大批人馬,為首一,入長發披肩,手拄鬼頭黑杖,正是九陰教主率領全部手下到了。
  白嘯天雄心萬丈,生平大志,便是獨霸天下,子午穀一戰,他幾乎完成了生平的夢想,那知功敗垂成,終是白忙一場。他之所以失敗,固然是華天虹的鐵劍威力太大,神旗幫的人抵敵不住。根本原因,則是九陰教徒在神旗幫臥底,削弱了神旗幫作戰的能力。這是白嘯天一生之中,最大的一次挫敗,他將此事視為奇恥大辱,矢志必報此仇,但他城府甚深,時機未到,決不輕言雪恥復仇之事。只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一瞧九陰教主到來,忍不住心頭大怒。
  忽聽東郭壽縱聲笑道:“白老幫主請了,東郭壽來應幫主之約,這廂有禮了。”
  白嘯天轉臉一望,東郭壽黃衫飄拂,獨自走來,意態十分悠閒,當下也單獨迎了上去,拱手一禮,道:“東郭兄萬里迢迢,遠來九曲掘寶,諒必胸有成竹,功成在望了。”
  東郭壽哈哈一笑,道:“白兄何以不說兄弟遠來中土掘寶,卻代以九曲二字?”
  白嘯天淡然道:“武林一派,何分中上邊睡?兄弟素無地域夕m”
  東郭壽敞聲笑道:“如此講來,白兄之意,這寶藏兄弟是掘得的了?”
  白嘯天坦然道:“天下物屬天下人,兄弟掘得,東郭兄當然也掘得。”
  東郭壽放聲大笑道:“久聞白兄是一代霸才,今日一見,始知傳言不虛。”
  白嘯天敞聲道:“豈敢,豈敢。”說到此處,兩人相視大笑。
  笑聲未歇,北面山下又有一群人出現。領頭一人,輕袍緩帶:腰懸長劍,正是群豪側目的華天虹,後面跟著黃山四老、慈雲大師。司馬長青,與特地由太湖敦請來的翟天浩,最後卻是面垂黑紗的玉鼎夫人和她那婢子方紫玉。
  東郭壽一見黃山四老與華天虹同來,眉頭頓時一皺,一顧白嘯天道:“白兄,這才是真正掘寶的,看來你我只有喬附驟尾,唯人馬首是瞻了。”
  白嘯天見著華天虹就有氣,聞得東郭壽之言,鼻中沉沉地哼了一聲。東郭壽看出二人確是不睦,暗暗松了一口大氣。
  華天虹登上山脊,經過許紅玫附近,立時趨前見禮,道:“晚輩因事來遲,伯母恕罪。”
  許紅玫知道他這是對女兒講的,笑了一笑,道:“我也是昨夜才到,你一路辛苦,先去一旁歇息吧!”
  華天虹唯唯應了,轉面一望白君儀,發覺她神情冷漠,仿佛自己是陌路之人,不禁一怔,道:“你體內的劇毒可曾解去?”
  許紅玫驚道:“什麼劇毒?”
  白君儀冷冷說道:“以前被毒物咬過,如今已經好了。”
  華天虹見她神情不好。跨步伸手,一把拿住了她的左手,勒起衣袖一看,那欺霜賽雪的皓腕之上,赫然兩點殷紅的齒痕。
  白君儀掙脫手腕,忿然道:“你管你自己的事,我的生死,用不著你多操心。”
  華天虹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怔了半晌,突然大步走到東郭壽身前,將手一伸,道:“掌門人若有解藥,速即賜下。”
  白嘯天勃然色變,望住東郭壽,冷冷一哼。
  東郭壽哈哈一笑,道:“解藥當然有,我與白兄前嫌既釋,縱然白兄不講,兄弟也會將解藥奉上。”
  只聽九陰教主敞聲道:“哈哈!華天虹,你是白忙了。”
  那房隆突然閃到華天虹身後,冷笑道:“小子,解藥在大爺身上,打得過你家大爺,才有解藥給你。”
  東郭壽呵呵笑道:“華公子,這是劣徒房隆,他久仰你的大名,想向你討教。你手下留情,略予指教,無論誰勝誰敗,解藥照樣奉上。”
  說到此處,轉向房隆道:“華公子是中原人傑,你徒手領教,以示敬意,兩百招為限,敗了認輸,不許拖泥帶水。”
  房隆雙掌一拍,道:“小子,你上吧!”
  華天虹暗暗震怒,轉念想道:以德服人,須有真才實學為後盾,此番掘寶,分子龐雜,眼看又是一場你爭我奪,唯利是視之事,要想和平解決,只怕千難萬難。
  心念一轉,決定盡己之力,顯武立威。當下也不多言,左手一揮,虛劈一掌。
  房隆不過故示傲慢,根本懶得客氣,一見華天虹出手,頓時大喝一聲,揮拳猛攻過去。
  華天虹出道以來,日日在征戰之中,臨敵經驗夠得上“豐富”二字,略一交手,頓知房隆已得東郭壽的真傳,以拳技而論,自己未必勝得過他。
  這兩人剛一動手,山下又到了一批人馬,為首一個獨臂老者,乃是昔日風雲會的總當家任玄,一個雙腿俱斷,脅下支著兩根鋼拐的老道,是通天教主天乙子,另外則是二煞刑紂與一會一教的舊部,共有七十餘人,這兩部分人自付力弱,新近合流,華天虹路過三江縣時,與他們朝過相,雙方本是同時動身,因之前後腳到此。
  高手對博,往來何等快捷,華天虹猶未找出制勝之道,動手十余合,任玄與天乙子等來至附近,兩人相鬥已逾百招。
  華天虹憂心如焚,忖道:星宿派得《天化劄記》之助,拳掌之技,冠蓋武林,這房隆功力深厚,火候老辣,我根本無能勝他。但他不過是東郭壽的一名弟子,我連他也勝不了,如何能壓制各方豪雄,主持掘寶大事?
  心念一轉,不禁猛一咬牙,招式一頓,賣個破綻,敞開了門戶。
  房隆睹狀,驚喜交迸,喝一聲“著!”一掌擊了過去。
  這乃是電光石火一般快捷之事,觀戰之人驚訝之聲未及出口,但聞華天虹冷冷一哼,左手一晃,一掌迎個正著。
  只聽“啪!”的一聲,雙掌交擊,華天虹穩如泰山,房隆的身子卻是猛然一震。
  但見華天虹牙關緊咬,一臉寒霜,右足一邁,左掌一揮,一掌反擊過去。
  這一掌直對房隆胸口擊去,手出華到,迅捷無倫,房隆不及化解,迫得舉手一封,以掌硬對。
  又是“啪!”的一聲,房隆身形猛震,悶吭一聲,當堂大退一步,石地之上,清清晰晰一個足印。
  華天虹招術無法取勝,迫於無奈,拼著內傷,要將房隆生生震垮,這時一掌甫落,跟著跨上一步,揚腕一掄,又是一掌擊下,房隆欲罷不能,舉掌一封,又是大退一步。
  只聽啪!啪!啪!連響,房隆吭一聲,退一步,轉眼連退了六步,地上一串足印,越走越深,房隆雙睛外突,臉上脹得通紅,華天虹卻煞氣蓋臉,神情冷峻已極。
  東郭壽心頭大急,想起當日洛陽一戰,華夫人曾在場邊指點兒子,因之也想指點房隆,擺脫華天虹這如影附形的拼鬥,但覺華天虹這一掌功力圓渾,如珠走玉盤,回環劈擊,循循相生,拆解之法雖多,房隆功力不及,無法施展出來,縱然加以指點,也是不能解圍,一時之間,徒自急煞,卻是想不出主意。
  要知華天虹的武功集中在一招掌法和十六招劍法上,這種武學,謂之別走踢徑,其精妙之處,就在功力運用的神奧。那一日華天虹與九陰教主拼命,以玄鐵劍連砍九陰教主的鬼頭杖,以九陰教主的武功也無法擺脫鐵劍的追擊,其厲害之處可想而知。
  華天虹連擊六掌,見那房隆依然不倒,心頭亦知驚凜,情知斃了房隆無法善後,但又不能罷手,心念一轉,突然厲聲喝道:“也罷!”舉手一揮,猛然擊了過去。
  這一掌使足了十二成功力,雷霆萬鉤不足以喻其威猛。房隆一瞧來勢,通紅的面孔,霎時轉成死灰一般。
  但聽東郭壽哈哈笑道:“華公子勝了。”
  說話中,一掌貼上房隆背後,帶著徒弟飄出了丈許。房隆心血上湧,已至喉間,虧得師父暗以真力相助,一口鮮血未曾噴出。
  華天虹這最後一掌本是虛張聲勢,一見對方認輸,頓時散去功力,運氣調息,雖然獲勝,心頭卻有一片惆悵之意。
  東郭壽取出一粒紅色藥丸,朝華天虹遞去,笑道:“久聞公子連服丹火毒蓮與千年靈芝兩種異寶,功力之深厚,舉世無敵。傳言果然不錯。”言外之意,便是華天虹之得勝,不過是多服了兩種靈藥異草罷了。
  但聞翟天浩冷冷說道:一講過敗了認輸。不許拖泥帶水,何以又有這些廢話?”
  東郭壽面龐一轉,道:“請恕老夫眼拙,這一位是何方的高人?”
  霍天洽冷冰冰說道:“姓翟名天浩。”
  華天虹接過那紅色藥九,插口說道:“東郭先生,你遠來中土,是志在掘寶,抑是要會中土的英雄?”
  東郭壽容色一弛,道:“志在掘寶怎樣?要會中原的英雄又該怎樣?”
  華天虹朗聲道:“若是志在掘寶,咱們就不分略域,努力同心,共同完成此一盛舉,出力多者多得,出力少者少得,公道自在人心,多少自有公論。”
  房隆雖敗不服,厲聲道:“要會中原英雄,又該怎樣?”
  華天虹淡淡一笑,道:“九曲寶藏以武功秘友為主,星宿派若是自負絕學,自信勝得過中原無數的豪傑,要那些武功秘笈還有何用?參與取寶豈非多餘?不如先行以武會友,待星宿派勝了中原武林,回返星宿海以後,咱們再取寶藏,重練絕藝,若有所成,再向星宿派討教。”
  白嘯天傾耳靜聽,心中暗暗叫道:這小畜牲!非但武功一日千里,連講話做人也越變越厲害了。
  但聽九陰教主哈哈一笑,道:“這兩條路徑都不錯,九陰教無可無不可,不管是上陣交兵,或是入地掘寶,九陰教決定站在華公子這一面。”
  論到唇槍舌劍,房隆更是差得遠了,東郭壽探知九陰教主的厲害,唯恐徒兒又惹麻煩,當下敞聲一笑,道:“咱們都是練武之人,當然希望先行以武會友,可惜星宿派有一件傳宗至寶,失陷在九曲宮內,掘宮取寶,勢須參與,我瞧還是免傷和氣的好。”
  白嘯天暗暗忖道:那鬼婆娘聲言與小畜牲站在一面,不知是何居心、忖念中,縱聲說道:“掘宮取寶的關鍵,全在於如何掘宮,而不牽動地脈,使山崖崩塌,地殼下陷,當初營建九曲宮的巧匠是‘聖手魯班’,其後人現在此處。”
  眾人聞言,同是聳然一驚,數百道目光,齊向神旗幫那面望去。
  長孫博邁出一步,拱了拱手,道:“不才長孫博,土木之學。階知亦甚為有限。”
  白嘯天介面道:“長孫老弟家學淵源,那也無須說了,白某人與他是屬至交,因而敢於插足取寶之事,但不知其餘各位,對於此事有何高見?”
  他的意思,自然是問別人憑著什麼掘寶,東郭壽首先說道:“星宿派中握著一張秘圖,沒有那張地圖,縱然是在當年進入了九曲宮,也是無法走近藏寶之處。”說到此處,哈哈大笑。
  忽聽九陰教主道:“黃山四老是親眼見過九曲宮,曾經參與上次挖寶之人,此事少他們四位不得,他們如令都站在華公子一面,華公子是有資格掘寶得寶的了。”
  眾人聞言,目光齊向黃山四老望去,他們四人銀髯過腹,那是不用自我介紹的了。
  白嘯天存心就在排擠九陰教,這時冷冰冰說道:“九陰教又是憑什麼?”
  九陰教主漠然說道:“本教此來是為華公子助力,掘寶向前,分寶退後.各路英雄可以不必掛慮。”
  華天虹聽她說得如此漂亮,不禁啼笑皆非,白嘯天與東郭壽等見玉鼎夫人隨著華天虹到此,來了之後,卻回到九陰教內,站在九陰教主身後。兩人料想九陰教主與華天虹之間必有密約,是以九陰教主口口聲聲幫著華天虹講話,始終與他站在同一陣線上。
  東郭壽自具深心,對中原武林並無偏倚,聞得九陰教主之言;也不加以深諸,目光一轉,朝向任玄與通天教主道:“這一批朋友呢,是適逢其會,抑是存心掘寶?”
  任玄陰沉沉說道:“咱們隨緣到此,能掘便掘,有寶取寶,林泉無主賓,想來無人干涉。”
  東郭壽雙眉一皺,轉向白嘯天望去。
  白嘯天淡然道:“那些都是昔日風雲會與通天教的高人。”
  說話中,兩人目光來去,瞬息間取了默契,決定將這一路人馬排擠於掘寶之外,只是未曾決定如何下手。
  華天虹年事漸長,對於人情鬼蛾見識已多,他站在近處,對兩人以目示意看得真切,心中暗暗吃驚,知道神旗幫與星宿派已初步勾結起來,准備把待掘寶之事。
  忽聽東郭壽笑道:“華公子,掘寶之事,黃山四老,長孫先生,還有區區那張地圖,這三者缺一不可,如何著手,咱們先聽你的高見。”
  華天虹暗暗忖道:看這形勢,此次必是以掘寶始,以流血終,萬無好結果。但我人微言輕,壓制不下這幾個大魔頭,如何能以左左全局?
  一時之間,計無可出,拖延之詞沖口而出,道:“憑在下所知,尚有許多掘寶之人,近日內將要趕到,此事合則可成,分則必敗,莫如等候一天,明日午正,再集此處,以定大計。”
  東郭壽笑道:“此事首在慎重,忙不在於一朝,白兄覺得如何?”
  白嘯天淡然道:“兄弟無話可說。”抱拳一禮,轉身退去。
  華天虹朝著東郭壽拱了拱手,也自轉身行去,他心事重重,加以與白嘯天不睦,雖知白君儀對自己懷有芥蒂,卻無心腸理會,將那解藥交到許紅玫手中,便回到自己一夥人當中。
  翟天浩朝著左側高峰一指,道:“那地方最為高亢,咱們在那邊紮營,可以監視一眾賊胚的動靜。”
  眾人都無異議,於是走了過去,在峰腳安頓下來。幾陰教的人也在嶺上紮營,凡方面相距部不過一箭之地,講話不能聽到,彼此的舉動,卻都能夠望見。任玄與天乙子卻退後較遠,看起來與眾人分成了兩起。
  趕了一夜的路,眾人都有點疲乏,用過幹糧,各自坐地休息。華天虹心事沉重,愈想愈感辣手,臉上的憂色越來越重,訓了後來,以手支額,頭也抬不起來。
  慈雲大師大為不忍,藹然說道:“天虹,大夥商議商議,或許能替你分優。”
  華天虹搖了搖頭,道:“咱們的力量太單薄,縱然掘出寶藏,也是眼看著他們爭殺搶奪。”
  司馬長青恨聲道:“搶就搶吧,到時候你揀好的搶到手中,保著四位老人撤退,咱們斷後,阻擋那批賊子。”
  華天虹搖頭道:“咱們來此並非為了奪寶。與彼等爭利,有失此來的原意。”
  翟天浩冷冷說道:“怎生想個法子,先殺盡那批賊胚,餘下的事就好辦了。”
  華天虹搖頭苦笑,道:“晚輩勝那房隆,已是不太光彩,他們人多,力敵是行不通了。”
  司馬長青道:“誰教你不用劍?與這般卑鄙齷齪之人,不必再講客氣了。”
  華天虹苦笑道:“以兵器動手,晚輩大約勝得了白嘯天,敵得主九陰教主,比起東郭壽來,大概要差一點,但是縱然小勝他們,也不能令他們降服,而且武功全在一柄劍上,也有捉襟見肘之時。”
  慈雲大師道:“你的《劍經》練得怎樣了?”
  華天虹道,“這一向忙著奔波,偶爾抽空瞧瞧,僅只首尾看過一遍,略略窺得大要。”
  霍天浩沉聲道:“趕賢練,練成了先拿東郭壽開刀。”
  華天虹點了點頭,悶了片刻,仰臉一望背後的高峰,道:“晚輩到峰上去坐一忽,記一記劍法。”
  眾人齊皆頷首,目送他登上峰頂坐定,這高峰聳立山脊,約有六七十丈高下,峰頂方圓不過五尺,但卻頗為平坦。華天虹獨坐愁城,不禁念起母親,面向北方坐下,腦海之內,浮起在洛陽城中,母親指點自己與東郭壽對抗之事,心中暗暗想道:武功之道,原非一成不變的,《劍經》上縱論劍術,卻不指出一定的招式,可見以武功克敵,全在因勢利導,怎樣能夠避開敵勢,最快最狠地反擊敵人,那劍便由何處出去。拳腳掌指,自然也是同一道理。
  轉念又想道:武術的要旨,不外防身克敵,總求攻擊敵人,與免去敵人攻襲。我何不依著劍法的脈絡,自求拳掌擊技的道理?
  心念一轉,頓時取出《劍經》,先從頭至尾地閱讀一遍,《劍經》上的文字和圖形,他早已熟記心中,這時又溫習一遍,然後收起《劍經》,默默思考,比照劍學義理,琢磨拳掌的道理。
  他愈想愈深,逐漸浸沉于武學精義之中,心志一專,腦中,除了武功再無雜物,不覺入了渾然忘我之境,到了午後,慈雲大師悄悄上來一趟,睹狀之下,知他正當心神專注之際,因之留了一份糧水在他身邊,悄然退下峰去。
  到了傍晚,慈雲大師又上來一趟,見他依然是瞑目呆坐,身邊的糧水原物未動,只得輕輕地退去。
  夜間,突然來了苗疆的九毒仙姬,而且除秦碗鳳之外,十二名弟子全部帶出來了。慈雲大師等一問,才知九毒仙姬師門重寶《百毒經》失陷在九曲宮內,那是九毒仙姬門中的看家法寶。此經失掉之後,九毒仙姬門中傳藝,就靠口口相授,再無經典根據,而且也怕那《百毒經》轉入旁人手內。因之一得消息,立即傾巢而來。
  秦碗風是九毒仙姬的關門弟子,華天虹好似她門下的東床愛婿,她那十二名弟子,年紀都比華天虹大,華天虹曾在浮香穀內什毒,與她們相處半年,在她們心目中,小郎是大夥共有的寵兒。這時見他呆坐峰上,不言不動,都嚷著上峰探望。九毒仙姬提防她們吵鬧,止住眾人,親自上峰探視,隨即下峰取了一個玉石香爐,焚了一爐清心甯神的異香,命大弟子蘭花仙子端上峰去,放在華天虹身前。
  匆匆一日,到了次日午時,白嘯天、東郭壽、九陰教主以從任玄和天乙子等,各方為首之人,齊集峰上,等候共商掘寶之事,華天虹卻還在思索武功,身子紋風不動。此時,近處急煞了九毒仙姬與慈雲大師等,遠處急壞了玉鼎夫人與白君儀。雖然每人都知道他在練武,但因身在鬧中,全都耽心他走火入魔,但又不敢貿然將他喚醒。
  九毒仙姬與翟天浩等緊急地商議了一望,覺得該以華天虹的切身厲害為重,取寶之書只得從權。與是決定由九毒仙姬出面,與群豪協議掘寶之事。
  九毒訕姬走了過去,環顧眾人一眼,道:“華天虹練功正緊,不克參與挖寶大計,我苗嶺一派有重寶失陷在九曲宮內,寶藏若能取出,我只取本門之物;華天虹不是恃強攘奪之人,諸位諒可放心,如何著手,但憑諸位公議,我等竭力以赴就是。”
  東郭壽知道白嘯天不願與九陰教主交談,當下笑道:“如此甚好,不知九陰教主有何高見?”
  九陰教主心中想道:老身本來就是以逸待勞,靜候寶藏出土,縱有高見,也不告訴爾等。心中在想,口中笑吟吟道:“九陰教此來,本是為了協助華公子,既非華公子主持其事,本教就退作壁上觀吧!”說罷之後,轉身退開。
  東郭壽與白嘯天自然知道九陰教主打的什麼算盤,但兩人都是梟雄一類的角色,時機未熟之前,俱都隱忍不發。東郭壽轉臉一望任玄,道:“任兄與天乙道長,兩位作何打算?”
  任玄與天乙子早已議定大計,一聽東郭壽詢問,任玄頓時介面道:“久聞九曲宮方圓數裏,規模極為龐大。咱們單獨行事,旁人若掘前門,咱們便掘後門,別人由左面入宮,咱們便由右面入宮,只要是旁人開掘的門戶,咱們決不經過。”
  東郭壽微微一笑,道:“但若牽動地脈,引起山崩,那又如何?”
  但聽白嘯天道:“東郭兄,林泉無主賓啊!咱們掘得,旁人也掘得,各碰運氣,各安天命就是。”
  東郭壽先是一怔,忽見白嘯天臉上殺機隱現,頓時明白他的心意,當下哈哈一笑,道:“白兄指教得是。看來這掘寶之事,只有你我二人力任其勞了。”
  白嘯天微微一笑,朝著九毒仙姬抱拳道:“掘寶工作,由在下與九毒仙姬效力,仙姬是千金之軀,門下弟子都是女流之輩。汗馬之勞,不敢相煩,只求黃山四老出面,指點發掘細務。”
  九毒仙姬道:“四老已經慨允,鼎力協助此事,並且聲明但盡義務,不取九曲宮一草一木。”
  白嘯天道:“九曲藏寶車載鬥量,我等縱然貪得無厭,卻也要不了許多,四老一芥不取,亦非論功行賞之道。”
  這一,件掘寶的大事,就此草草而決,當下長孫博與黃山四老會在一處,參詳九曲宮當年的形勢,改訂今日陷埋地下的位置,東郭壽早已相好溪流上游的地形,這時率領眾弟子與一部分神旗幫的屬下,奔向上游,另辟水道,使溪流改道。同時派人出山,采購掘土用具與糧食。
  這批動手執役之人,上上下下,皆是武林健者,因有武功在身,身手矯捷,氣力勝過常人十倍,做起事來,效率自然驚人。到了夜間,那溪水已被截斷,溪流逐漸乾涸,黃山四老與長孫博聚在一間木屋之內,尚在秉燭繪圖,華天虹依舊在峰上思索武功,白君儀與玉鼎夫人在遠處望斷了脖子,都因知道九毒仙姬的厲害,不敢過去探望。
  半夜裏,靖州城趕來了秦白川與秦玉龍父子。到天亮時,陸陸續續,趕來了許多零星的掘寶人,這批人大多與九曲寶藏有直接關系。彼等聞得風聲,急急趕來掘寶,到了地頭,發覺所有凶名震世的人物全在當地,領其事的則是神旗幫主與魔教教主,那就只好呆在一旁乾瞪眼,誰也不敢插手。
  到了翌日中午,這種零星的掘寶人已聚集一百餘人。當年那神拳範澄與一字慧劍公孫彤的後人俱在其內,還有便是聞寶心動、來此淘金之人。華天虹那鄉親趙震東,本來打算至曹州接收鏢局,結果中途變計,也匆匆趕來了此處。
  未牌時分,長孫博已根據繪成的草圖,測度了尺寸,劃下發掘的範圍,星宿門下與神旗幫的手下,開始搬運亂石,清理發掘地現場。雖是一批武林高手,卻也弄得遍身狼汙,忙得一身大汗。
  這邊地面尚未清理完竣,任玄與天乙子已在另一邊指揮手下,開始向地下挖掘了。
  彼等規模甚小,選的位置與白嘯天這面相隔五十多丈遠,入上處也在溪流以外,以情理而論,可說並未沾這面的光,稱得上河水不犯井水,到天黑收工時,居然挖掘了一個寬廣兩丈,深約五尺的大坑。
  白嘯天立在遠處觀望,忽向東郭壽道:“東郭兄,你瞧那個大坑,埋葬七十幾人是否嫌小?”
  東郭壽一本正經地望了片刻,道:“似乎小一點,再掘一日,那就差不多了。”
  白嘯天點了點頭,道:“那就讓他們再掘一日吧!”
  這兩人在遠處議論,任玄與天乙子固是不知,那批零星的掘寶人更不知情,彼等見掘寶既分兩起,相互間亦不干擾,於是生出僥幸之心,大夥商議,決定也另起個爐灶,掘一條地道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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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七章 火中取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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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次日,白嘯天這面也動工發掘了,那批零星的掘主人則已聯合起來,在任玄等所掘的小坑過去四五十丈外,也開始向地下挖掘,白嘯天與東郭壽視若無睹,同樣不加干涉。
  這一日,山中突然搭起了一些涼棚,出現了許多小販,賣茶賣酒,賣日用雜物,賣掘土用具,尚有一個半老徐娘,帶著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前來賣唱,一時之間,生意鼎盛,入夜不息。
  這已是第四夜了,華天虹依然未曾下峰。眾人雖知內功登峰造極之人,四五日不眠,算不了什麼大事,但卻耽心他用心過度,導致精神崩潰,或是走火坐僵。因之自晨問起,九毒仙姬與霍天浩等人輪流上峰,坐守在華天虹身旁,為其護法。
  今夜已是二十,下弦月緩緩升起,緩緩移動,當一鉤殘月高掛,天時已近四更,白嘯天與手下之人突然離開臥塌,齊齊閃出了木屋。
  白君儀終夜未寐,正在木屋窗後,呆呆地望著峰上的華天虹出神,睹狀之下,立即奔出屋外,拉著白嘯天的衣袖,驚叫道:“爹!”
  許紅攻自屋內閃了出來,道:“少達,你准備幹什麼?”
  白嘯天對這一位夫人卻是甚為憚忌,見她詢問,立即含笑道:“任老兒與天乙子記著子午穀喪師之仇,包藏禍心,打算引發山崩,將咱們一網打盡,悉數埋葬在此處,他們都是十惡不攝之人,生平作的壞事,比我只多不少,我怕增加你的煩擾,所以決定獨自處置此事,也不與你商量了。”
  白君儀一聽與華天虹無關,頓時鬆手放了父親的衣袖,許紅玫卻自秀眉一蹩,道:“天地有好生之德,何必多造殺孽?你也應該開始為後輩積點德了。”
  白嘯天含笑道:“我任勞任怨,傾力掘寶,若非為了你與兩個孩子,難道還帶進棺材不成?”
  伸手一指,接道:“瞧,星宿派的人也出動了,可見事關大眾的安危,非是我一人心窄。”
  許紅玫轉臉一望,果見東郭壽與眾弟子也閃出了木屋,似在等候這邊的動靜,不禁深深一歎,道:“我若極力阻止,只怕旁人笑你受制於婦人,你自己斟酌辦理,若是趕盡殺絕,那就過於傷我之心了。”
  白嘯天聞言一怔,道:“彼等如果知機退走,我決不趕盡殺絕。”說罷之後,朝著東郭壽遙遙將手一拱,倒似揖讓請先之意。
  東郭壽見了,也是遙遙一禮,兩個梟雄早有默契,行過禮後,齊齊率領手下,直向任玄等紮營之處撲去。
  雙方相距不遠,不須片刻,星宿派與神旗幫的七八十人,潮水般地湧到了地頭。但見任玄手持一柄藍汗汪的淬毒金背刀,狂飆般地卷出木屋,厲聲喝道:“白老兒,你待怎樣?”
  一會、一教之人自忖力弱,時時防著白嘯天驟下毒手,夜間價哨不斷.從來不敢大意。白嘯天那面才出木屋,他們這裏便己發覺,早是人人驚醒,執戈以待。任玄的話尚未講完,全軍已閃出木屋,嚴陣待敵。
  白嘯天雖是心狠手辣,終究夫妻情深,百忙之中,高聲喝道:“要命的速即滾!”滾字才落,手掌已向任玄擊去。
  東郭壽更為陰險,平日裏未言先笑,此時卻悶聲不響,晃身向前,正對天乙子撲去。天乙子雙腿斷後,新練一對鋼拐,眼看東郭壽攻來,只得揮兵器迎住。
  瞬時之間,雙方展開了一陣驚心動魄的混戰。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一會一教雖然已被剔出江湖,卻也還有未死之人,並非輕易所能打發,尤其二煞刑紂,肢體無損,武功猶在,心頭積恨卻是更深。這一動起手來,凶殘猛狠,無所不用其極,毒辣之處,懾人已極。
  展眼間,白刃交換,血肉橫飛,喊殺之聲,響徹深出,雙方的暴戾之氣,一泄無遺。
  這一陣喊殺之聲,驚動了所有的人,同時也驚動了沉思四日四夜的華天虹。
  華天虹浸沉於武功之內,旁的聲音撼他不動,殺伐之聲,卻是一下便將他驚醒過來。
  九毒仙姬適在一旁,見他身軀一震,虎目暴睜,立即沉聲說道:“小郎,我在這裏。”
  華天虹轉臉一望,見是九毒仙姬,不禁大喜,仿佛突覺見到母親一樣。
  九毒仙姬道:“你清醒一下,進點飲食。”
  華天虹一瞧身旁有個水壺,立即拿起,一下鯨飲盡淨,道:一仙娘,是哪些人在混戰?”
  九毒仙姬道:“白嘯天與東郭壽,帶著人圍剿任玄與天乙子。”
  華天虹雙眉一蹩,道:“為奪寶藏而殘殺,此風不可長。星兒要管此事。”
  九毒仙姬惑然道:“任他們自相殘殺,于我等有益無害,你自顧不暇,何必多管閒事?”
  華天虹急道:“任玄與天乙子勢窮力寨,已無大害,應該留給他們一條生路,令其改過遷善。白嘯天與東郭壽是獨夫寡人,決不能令其得勢。星兒答應過黃山四老,允諾主持掘寶,善了此事,咱們一定得壓制白嘯天與東郭壽。”
  九毒仙姬道:“你這孩子,我是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你說的這些大道理,我全然聽不進去。”
  華天虹心念己決,但卻柔聲道:“仙娘,星兒一定要干涉此事。”
  九毒仙姬歎道:“唉!你一人能敵幾人?如何干涉啊?”
  華天虹毅然道:“事急燃眉,我盡力而為,走一步算一步。”說到此處,猛地長身而起,引吭一聲長嘯。
  九毒仙姬道:“你餓了四日,先吃一點東西。”說話中,突然發覺華天虹早已掠下峰去,嘯聲在耳,人已走得蹤影不見,不禁心頭一怔,急急趕了下去。
  這邊血戰正激,忽然聞得一陣穿雲裂石、懾人心神的清嘯,每人心頭都是一凜,倉皇之中,卻只有幾個為首之人聽出是華天虹的嘯聲。
  但聽華天虹怒喝道:“統統住手。”聲到人到,一條人影自空下罩,直向東郭壽撲到。
  東郭壽力戰二煞刑紂,發覺對手的武功竟在任玄與天乙子之上,自己竟是難以取勝,迫得解下腰間系的紫金蒼龍帶,以兵器與刑紂交戰。正當取勝在即之際,忽見華天虹撲擊而下,不禁暗暗震怒,紫金蒼龍帶一揮,閃電般擊了過去。
  華天虹存心立威,以作主持掘寶之事的後盾,只是礙於許紅玫母子的情面,力求避免與白嘯天直接動手,這時人未落地,一見紫金蒼龍帶當胸點來,右手一撩,陡然將那栩栩欲活的龍頭攫到了手中。
  東郭壽心魄猛然一震,簡直疑在夢中,脫口大喝道:“華天虹!”
  他這一喝,自己也不知是什麼意思,左手卻如電光石火一般,迅疾絕倫地一指點去。
  淩厲無匹的指力,震起一陣破空銳嘯,近處之人,耳膜齊齊一陣刺痛。
  華天虹戰志昂揚,全然不知所懼,右手一翻,將那紫金蒼龍帶在手掌上連繞兩圈,左手一探,直扣東郭壽的手腕。
  論到左手運用之靈活,方今之世,無人能與華天虹比擬。東郭壽一招攻到半途,華天虹已是後發先至,手指觸上了東郭壽的手腕,東郭壽如遇蛇蠍,猛地縮手不迭。
  這時,華天虹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寧可送命,右手挽住的紫金蒼龍帶也不放棄,左手一下未曾扣住東郭壽的手腕,頓時奮起神威,大喝一聲,一掌拍擊過去。
  若在往日,華天虹必然是一招“困獸之鬥”,此時卻但想爭一個快字,那一招“困獸之鬥”手腕須得一掄,劃上一個半圓,這時竟然省去那前面的半截,抵隙而攻,光禿禿地一掌頂去。
  東郭壽渾身汗炸,根本無暇轉念,眼看敵掌擊到,間不容發之際,匆匆抬手,朝著華天虹的手腕托去。
  只聽華天虹冷冷一哼,右手猛力奪那紫金蒼龍帶,左掌駢指如刀,順勢砍了下去。
  此際,東郭壽已是到了欲哭無淚的境界,他右手虎口一熱,紫金蒼龍帶躍躍欲去。這兵器是星宿派的第一至寶,為掌門人尊貴與榮耀的象徵,不說寶刀寶劍削之不斷,單那栩栩如生、堂皇瑰麗的樣子,便足以動人心神。白君儀一見這條金龍腰帶,就是滿心羡慕,恨不得弄過手來,東郭壽身為星宿派掌門,也正是寧可粉身碎骨,亦不能讓華天虹奪去。
  但聽“霍!”的一響,東郭壽拼死握緊了紫金蒼龍帶,左手的衣袖卻被華天虹的掌風削下了半截,斷處整齊,如被刀切。
  這時,原來立在遠處的人全力向這裏跑,原來混戰的人俱各罷手,沒命地向四外擠,瞬眼之下,圍了一個水泄不通的圈子。
  白嘯天一旁觀戰,臉色鐵一般烏青。東郭壽身受之苦,他竟感同身受,其餘的人,臉色大抵相同,皆是被意外的震驚怔住,臉色聳動,心頭一陣茫然。
  此際,華天虹與東郭壽依舊是右手抓著紫金蒼龍帶,各以左手相搏,華天虹以已之長,攻敵之短,隱然占了優勢,決心奮戰到底,不勝不休。因之把握先機,一招追著一招,猛攻不已。東郭壽竭力拒敵,打得心膽欲裂,卻又身陷泥淖,無法自拔。
  那房隆愈看愈伯,眼見師父一世威名,即將莫名其妙地葬送在此地,不覺狂吼一聲,並起雙掌,擁身朝華天虹撲去,
  變起倉促,誰也來不及阻止,但卻暴起一陣如雷的喝聲。
  華人虹手挽金帶,正處激鬥之中,若在以往,真不知如何應付.此刻半去,卻見房隆胸腹之間,門戶大開,雙掌的攻勢,恨本不足為慮,當下身形微側,有腿一翔,喝一聲,“去!”一腿踢了過去。
  只聽房隆哎晴一聲,雙手捧腹。身子平飛丈許,蓬然摔落在地,那面觀戰的人紛紛退讓,只因部在驚悸之下,雖見房隆狼狽之狀,卻無一人發笑。
  九毒仙姬驚悸甫定,頓時縱聲說道:“誰若再次插手,休怪我苗嶺的手段陰毒。”
  眾人聽廠。全部默默無語,這時誰也懾於華天虹的厲害,連星宿派的弟子,也無膽量上前了。
  們這忽工夫,東郭壽卻與華天虹爭成了平千。原來華天虹經過四日四夜,潛心鑽研拳掌之技,武學升堂入室。確是邁入了神而明之的境界,但東鄰壽也是一派武學宗師,其一甲子的修為,豈是等閒之事?當房隆插手一擊之時,華天虹分心旁顧。身手自是一慢,這一慢雖是短得不能再短,但在他這種極頂高手眼內,卻是相當充裕的時間了。這一瞬間,他右手握的紫金蒼龍帶也是連挽兩匝,除非身受重傷,再也不虞兵器脫手,同時趁這電光石火的一瞬,左手搶制先機,以暴虎馮河。困獸負隅之勢,傾力猛攻,不敢稍怠。華天虹擋得住他這一輪猛攻,也足以獨步武林了。
  片刻工夫,兩人左手力搏了四十餘合,右手不時奮力爭奪那紫金腰帶,你來我往,身形團團打轉。錯非這一件武林瑰寶。任換一物,早已被兩人那拔山舉鼎的神力扯斷。
  這是一場驚心動魄的惡戰,集功力、招式、心機、智計之大成,觀戰之人目不暇接,人人心搖神馳,凜然不能自恃。
  突地,一個老婦人的聲音喝道:“讓路!”
  天乙子聞得喝聲,扭頭一望,發覺身後新到了三男二女,老婦人是趙三姑,兩個老蒼頭是華雲與亡命虎宗遼,一個劉子清他不認識,另外一位身著玄色羅衫、神情雍穆清貴的少婦,卻是落霞山莊的少奶奶秦碗風。
  常言道,妻以夫貴,華天虹在武林中的聲望日漲夜鼠使人對他的夫人不得不刮目相看。天乙子與手下的人,一見是秦碗鳳,也就不由自主地向兩旁閃讓。
  秦腕鳳步入場中,秀眉一閃,匆匆朝激戰中的兩人掃視了一眼,隨即朝師父身側走去。
  九毒仙姬沉聲道:“不須多禮。”說話中,目光一直未離場中的打鬥。
  秦碗鳳轉臉一望慈雲大師,輕啟朱唇,道:“老禪師,諸位伯叔安好。”
  霍天浩低聲道:“不必多禮了。”
  秦碗風聞言,轉眼再向場中望去,見二人打得雖然猛烈,卻無顯著的高下之分,當下款移蓮步,踏前、一步,揚聲說道:“兩位暫請住手,我有下情奉達,靜待在場諸公裁奪。”
  華天虹深知自己妻子的為人,這等場合,她絕不會自出主張,既然出面講話,必定是領了高堂老母之命。因之聞言之下,立即有歇手之意,東郭壽早是欲罷不能,兩人目光交接,頓時齊齊歇下手來,華天虹右手一松,放了蒼龍金帶,兩人卻都大聲喘氣起來。
  秦碗鳳朝丈夫走近一步,斂容道:“母親命我傳言,說九曲宮上藏足眾多先賢的心血,理該公諸武林,由大眾共同處置。物歸原主,天經地義,應無庸議。若有無主之物,自屬掘寶人所有。咱們身在武林,既逢其會,自當共襄盛舉,亦不敢自標清高。聲言一芥不取,但能使寶藏出土,免於長埋地底,致與草木同朽,咱們於願已足,若有旁人取之不盡之物,咱們亦將據為己有。但願天下英雄掘寶各憑自願,取寶悉依情理,咱們不以私情偏袒,不以私怨歧視,不以一己好惡,妄斷寶物的歸屬。若有獨具私心。妄圖囊括一切之人,願與公眾聯手撲擊之。”
  此時朝陽初上,黃金般的陽光,正正照射在她那清秀的臉上,數百道目光,齊集在她一人身上,靜聽她朗朗而言,轉述華人人的意向,人人聚精會神,傾耳靜聽。但她講得過于文雅,也嫌過於詳細,在場之人,倒有八成以上未能聽出要點。
  趙三姑突然高聲喝道:“大夥再聽一遍:第一,咱們決定參與倔寶,但掘得寶物之後,旁人要不完的,咱們才要。第二,物各有主,卻不管他是好人還是壞人,縱然是十惡不赦之人,或是與咱們有深仇人恨之人,應該他得的東西,咱們也主張給他。”
  這兒句話一講,那些零星的掘寶人固是暗暗欣喜,連一會、一教的人也都怦然心動,覺得只有由俠義道的人主持其事,自己才有得寶的希望,何況華天虹适才與東郭壽一戰,不啻救了彼等數十條件命,私心之內,也不能不為所動。
  忽見天乙子仰面道:“倘若根據這兩點行事,我等願聽差譴。”
  他這話講得無頭無尾,仰面朝天,也不表示對誰而言,但准都肴得明白,他是在對華天虹講話。
  華大虹只求功德圓滿,上下抱拳為禮道:“這是群策群力之書.說不上‘差遣’二下,道長等既是慨然參加,那是再好不過了。”
  忽聽一個洪亮的嗓音道:“華公子若是參與其事,俺們願供驅策,決無半句異言。”
  華天虹扭頭一望,見是一個彪形大漢,面目陌生,似是從未見過。
  那趙震東立在一旁,一見華天虹移目望來,頓時指著那彪形大漢道:“這一位姓範名通,先祖神拳範澄,那九曲神君盜竊的第一冊秘笈,便是他們範家之物。”
  華天虹抱拳道:“原來是范兄,那《破甲神拳》是範家故物,若能出土,自然該范兄所得。”
  說到此處,雙目之內,霍然暴射出兩道冷電般的精光,在九陰教主、東郭壽和白嘯天三人臉上一掃而過,亢聲道:“諸位,若依在下的愚見,自今日開始,發掘工作劃為兩區,由兩夥人同時進行,而且日夜兩班,川流不息。在下與范通兄等人算作一夥,任老英雄與天乙道長等算作一夥,就當今日這一輪。”
  只聽許紅玫高聲道:“這辦法很好,神旗幫的人自成一夥,夜間接手工作。”
  華天虹暗暗忖道:此時人心游離,正是決定大局的時機,伯母講了話,可不管他白嘯天如何了。
  心中在想,口中接道:“東郭掌門人,貴派是願日間工作,抑是夜間工作?”
  東郭壽方才一戰,餘悸猶在,一見台階就在腳前,頓時介面道:“咱們師徒與神旗幫同時休息,今日夜間接工吧!”
  華天虹轉臉一望九陰教主,沉聲道:“承蒙教主不棄,鼎力支援在下,在下感激不盡,他日必有報答,但不知教主是願意……”
  九陰教主暗暗歎道:唉!這小子脫穎而出,實非偶然之事。
  她一再聲言此來是協助華天虹,後己出口,此時收不回來,而已各方“面部己承擔工作,九陰教苦個擔任勞務,那便成了眾矢之的。此時此地,華天虹只要登高一呼,在場的人,誰都樂意因攻幾陰教,先去掉一夥分寶之人,有華天虹領頭作戰,她實是自忖難敵。
  她念頭轉得極快,覺出形移勢易,須得順應情勢,也就下侍華天虹將話講完,截口笑道:“九陰教到的人多,這樣吧,我人情做到底,九陰教的人分作兩夥,同時操作,如此二班輪流,日夜相間,也可收調濟之效。”
  華天虹暗暗忖道:言多必敗,不可再講了。當下抱拳說道:“謹遵教主吩咐,在下等這就上工了。”說罷之後,朝著那批零星的掘寶人將手一揮,大步向工地走去。
  華天虹攘臂一呼,霎時歡聲雷動,人潮洶湧,爭向那發掘寶藏之地擁去。
  一會、一教之人乃是喪家之犬,既不見容于白道,複受綠林同道的排擠,那批霧星的掘主人武功低弱,更不足與神旗幫、九陰教抗爭,彼等雖入寶山,卻只有乾瞪眼的份,一個不好,尚有殺身之禍,其心情之沮喪,不言而喻,如今華天虹代他們出頭,在這掘寶狂潮中爭得一席之地,自是歡欣鼓舞、大喜過望
  這幾日中,神旗幫與星宿派的人依照長孫博所繪的藍圖,業已掘成一個十丈見方的大坑,那大坑越到下麵,面積越小,四面有階梯下降,因工程浩大,坑中掘起的石土須運出坑外,因之四日工程,才只掘成兩丈多深。
  長孫博將工地劃分成兩部分,一會、一教的人在左,那批零星的挖寶人在右,華天虹脫下長衫准備動手,那知群相鼓噪,人人反對。
  那趙震東大聲嚷道:“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華公子身當大任,豈可親自動手!不管怎樣,華公子須得保留氣力,以便必要時與人動手!”
  華天虹暗暗忖道:如此我豈不成為打手了?
  “華公子監工!”
  “對、華公子監工!”
  一時之間,七嘴八舌,吵嚷不清,長孫博與黃山四老也力主華天虹監工。華天虹無奈,只有吩咐華雲與亡命虎宗遼多多賣力,補足自己的一份,慈雲大師、霍天浩,司馬長青三人,他們心中早已決定,任他什麼寶物,自己一芥不取,因之也懶得工作。秦白川要替愛婿捧場,定要親自動手,秦玉龍與彭拜也就義不容辭了。
  秦碗鳳忽然喚住彭拜,道:“彭大哥,小妹有幾句話,要與大哥言講。”
  彭拜道:“什麼事?”
  秦碗鳳一顧左右,見近處人多,意欲退向一旁言講,彭拜是耿直人,瞧她欲言又止,頓時說道:“此處沒有外人,你講吧!”
  秦碗風微微一笑,道:“小妹路過黔北,遇著了朱老前輩。”
  華天虹道:“咱們一直想不通,朱老前輩早已南下,怎地至今未到?”
  秦碗鳳道:“朱老前輩說要去當陽,敦請一位至交好友,說是與掘寶大事大有關系。”
  彭拜道:“朱師伯有話吩咐我麼?”
  秦碗風含笑道:“朱老前輩對小妹講,大哥年事已長,理該成家授室,說白家大小姐算得良配,命我撮合此事。”
  彭拜臉上一紅,道:“我不管。”轉身走去。
  碗風急忙叫道:“大哥留步。”
  彭拜返身站定,赫然道:“朱師伯如何吩咐,你如何辦理,我一切不管。”
  長孫博適在一旁,忍不住插口道:“非是我為老友說話,我那素儀侄女是皤桃會上人,得其為妻,那是九世修來的福氣。”
  華天虹正色道:“素儀姐姐是無可挑剔的,風姐務必玉成此事。”
  秦碗鳳沉吟道:“我卻耽心一事。”
  華天虹道:“耽心哪一點、彭大哥與素儀姐姐很合得來,他們雙方該是贊成的。”
  秦碗鳳肅然道:“白老幫主沒有子嗣,亦未收過弟子,萬一他要彭大哥入贅…”說到此處,移目向彭拜臉上望去。
  彭拜臉色愈紅,道:“我不管。”轉身大步行去,突然心動,暗道:倘若真要入贅,那可如何是好?如此一想,不覺站在當地發起呆來。
  秦碗鳳未曾得到具體的答復,心中大感為難,轉面望著丈夫道,”虹哥,你說怎辦?”
  華天虹笑道:“我也不管。”轉身朝那些挖掘坑道之人走去。
  秦碗風忙道:“虹哥等一等。”趕上前去,低聲道:“母親命我傳話與你,最重要的地方,我沒有當眾講出。”
  華天虹道:“娘有何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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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八章 江湖一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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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碗鳳低聲道:“她老人家說,武功不敵,那就盡力而為,也就是盡心而已。若是武功足以勝人,那就須得以德服人,方為根本之計。”
  華天虹微微一怔,道:“娘從未對我說過‘以德服人’四字。”
  秦碗鳳道:“力足以服人,才能談得上以德服人。娘以前不講這話,想是因為你的武功未臻頂峰的關系。”
  華天虹想了一想,道:“老人家不來此處了?”
  秦碗鳳點頭道:“娘說小五兒和阿不都勒練武正緊,若來此處,勢必耽誤,又伯少年人為寶物所惑,慢了上進之心。”
  華天虹歎道:“唉!娘的見識自是遠大,她老人家大概也不願意再管我的事,存心讓我吃些苦頭。”
  秦碗鳳道:“眼前情勢還不壞啊!”
  華天虹瞧瞧左右無人,低聲說道:“眼前這和平是暫時的,粥少僧多,註定了無法善罷,最終還是白刃相見,以武功來搶奪。”
  秦碗鳳低聲說道:“聽說寶物很多啊!”
  華天虹苦笑道:“無論怎樣多,總多不過到此的人,就算每人部分得一樣,但寶物的價值不等,真正的好東西總是少數。”
  秦碗鳳道:“咱們什麼都不要,一概讓給別人就是。”
  華天虹笑道:“那也解決不了問題,譬如有一枚朱果,吃了長生不老,白嘯天想要,東郭壽想要,九陰教主也想要,不打一架,如何了結?”
  秦碗鳳微微一笑,道:“讓他們三人分著吃吧!”
  華大虹苦笑道:“啊!你還有心腸調侃我。倘若是不能分割的東西,那又怎麼辦?”
  秦碗鳳道:“反正咱們是為大眾謀,盡心盡力就是。”
  華天虹輕輕歎息一聲,道:“這件事咱們既然管了,就希望功德圓滿。如果凶終隙未,咱們豈不白忙一場?縱然於心無愧,也是終生遺憾。”
  秦碗鳳點一點頭,正色道:“我先促成彭大哥與白家大小姐的好事,與神旗幫攀上了親,若有爭端,白老幫主總是賣你一點面子。如果這還不夠,索性你也步彭大哥後塵,入贅到神旗幫去。”
  華天虹笑道:“別胡說,各位尊長誰也不會向白嘯天低頭,彭大哥與素儀姐姐的事,大媒只有你做,你獨自進行,別問各位尊長的意見,免得生出枝節,反而將事情弄僵。”
  秦碗風點頭應了,華天虹自去監工。秦碗鳳退到嶺上,忙著向師父請安,又向慈雲大師等問好,再來與諸位師姐敘闊。忙得不可開交,好不容易抽出空來,卻向九陰教的紮營地走去。
  九陰教主見她走來,頓時迎出木屋,笑道:“少夫人,你是老探望顧鴛音的麼?”
  秦碗鳳檢襖一禮,道:“一來探望駕音姐姐,二則向教主請安。”
  九陰教主呵呵笑道:“少夫人客氣,老身如何敢當?客中不便,無所款待。”轉面一望玉鼎夫人,接道:“少夫人初來此處,你乾脆陪她四處走走,看看山中的風景吧!”
  玉鼎夫人躬身道:“駕音遵命。”
  秦碗風正愁人多不便講話,當下辭了九陰教主,與玉鼎夫人並肩出門,信步走去。
  兩人本無前嫌,玉鼎夫人與華天虹雖有暖味,秦碗鳳既無醋意,兩人也就沒有芥蒂。行了片刻,秦碗鳳道:“姐姐,你的玉容……”
  玉鼎夫人依舊是黑紗覆面,聞言之下,吟吟笑道:
  “我受刑之後,容顏惟淬,天虹未曾對你講我的事?”
  秦碗鳳搖頭道:“适才入多口雜,天虹又忙著掘寶的事,未曾說起姐姐。”突然歎息一聲,接道:“想那千年靈芝本是姐姐之物,若然留在今天,姐姐何愁容顏憔悴!”
  玉鼎夫人笑道:“天材地寶,須是有福之人才能消受。愚姐暈落涵殘花,不入地獄已是僥幸,那靈芝縱然還在,也是無福消受。”
  秦碗鳳道:“唉!姐姐說笑了。”語音微頓,接道:“天虹受姐姐之惠,那是勿須說得。便是家兄玉龍,也虧那靈芝救回一命。華,秦兩家,對姐姐都是感激不盡。”
  玉鼎夫人笑道:“那位司馬大俠,也曾因此與九陰教主沖突,一芹之獻,這麼多人感謝,真教人愧不敢當。”
  秦碗鳳微微一笑,隨即肅容道:“家姑乃是非常人,她老人家對姐姐甚為眷顧,近來考慮到姐姐的去處,覺得側身九陰教,或是流落江湖,皆非長遠之計,因而諄諄囑告小妹,命小妹務必敦請姐姐,去至落霞山莊長住。”
  玉鼎夫人聞言一怔,默然良久,不知如何啟口。
  她深知秦碗鳳絕不敢假傳聖旨,而華夫人一言如山,她說出的話便是決定,絕不是虛偽的客氣之辭,但是,所謂去至落霞山莊長住,自然是說承認她與華天虹的關系,那也就是說答應了兩人的親事,這是誰也不曾想到之事,她乍聞此訊,自然要訪惶無主了。
  但她終是曾經大風大浪之人,愣了半晌,終於將頭一搖,沉重地說道:“老人家的恩德,我終生不敢忘記,但我只能心領好意,無法遵從老人家的旨意。”頓了一頓,接著:“賢妹是忠厚人,我不瞞你,我並非不願,實是良漸形穢。但我決意辜負老人家的一片好意,亦非惺惺作態,而是真誠的決定。”
  秦碗鳳似是大感為難,蹩眉沉思了一“陣,道:“姐姐既不見外,小妹也不拿你當外人,我將此事剖析給你聽,你便知道根源所在了。”
  她整理了一下思緒,接道:“華家自來得武林推重,但那並非全仗武功,以家姑來說,她老人家便是女中豪傑,行事方正,寧可毀家以赴,左決不做出悻情悻理之事,那麼,姐姐對天虹有恩……”
  玉鼎夫人口齒一張,欲待講話,秦豌鳳似是知道她的心意。接著說道,“此處所說的恩,並非指那靈芝,而是說姐姐對天虹的知遇之恩,靈芝或者可以償還,知遇之恩除了報答之外,那就無法償還了。”
  玉鼎夫人道:“出於我的自願,我並未要求天虹償還。”
  秦碗風肅然道:“望不望報是姐姐的事,武林人物將恩怨放在第一位,家姑不願天虹負人之恩,不願天下有不平之事,以小妹來說,我還希望有情人都成眷屬,天下沒有曠男怨女。”
  玉鼎夫人笑道“你這菩薩心腸,又未免太過份了。”
  秦碗鳳微微一笑,道,“這且不論,冉以華家雖得武林推重,終是以武傳家,與書香門第不同,咱們只守武林規矩,只講情理,不受禮教束縛,只要是應該,天虹可以討兩個妻子,也可以討三個四個,而且進門是妻,也無所謂妻妾之分。”
  玉鼎夫人笑道:“算啦!以往我不認識你,近來由天虹口中,逐漸知道了你的為人,也逐漸體味出人的高下之分。你想想看,如果天虹當初娶的是白君儀,而不是你,今日閨房之內,豈不、充滿了愁雲慘霧,天虹哪里還有心思練武,還有心腸主持這掘寶之事?”
  秦碗鳳含笑道:“我是天生的木舌頭,怎麼也辨不出酸味。”
  玉鼎夫人笑道:“可是,旁人或許能分潤天虹的情愛,卻無法分割他的心,他的一顆心全在你一人身上。”
  秦碗鳳堯爾道:“人若食桃,食其肉也就得了,誰去食核?女人所要的不過情愛,管他心與不心,我只是生來胃小,多了食而不化。”微微一頓,接道:“閒話少談,小妹說最重要的一點。”
  玉鼎夫人含笑道:“原來你善於詞令,愚姐今日算是領教了。”
  秦碗鳳微微一笑,隨即正容道:“姐姐,若要天虹與你斷絕往來,那是有虧情理之事。但若繼續往來,你又流落在外,天虹難免逾閒蕩檢之機,家姑亦有教子不嚴之嫌,小妹還落個醋娘子的罵名,唯一的補救之道,便是將姐姐接回家去,名正言順,皆大歡喜。”
  玉鼎夫人笑道:“你真厲害呀!說來說去,最後還是為你自己。”頓了一頓,正色道:“唉!天虹與我來往,將你置於何地?這一點我早該想到的,不過咱們以前不識,那也不必說,如今已經相識,而且蒙你不棄,愚姐必知檢束,以報今日之情。”
  秦碗鳳搖了搖頭。肅容道:“姐姐,天虹是純孝之人,家姑若是說過一句不願天虹與你來往,姐姐與天虹就不會好到今日。老人家不是輕作決定的人,既已決定,就望其成功,姐姐愛天虹,就該以華家的晚輩自居,違了家姑的意旨,不免傷到老人家的情感,那又何苦呢?”
  玉鼎夫人聞言一呆,不覺潸然淚下,道,“愚姐實在鼓不起勇氣,跨入華家的大門……”
  秦碗鳳想了一想,握住她的雙手,沉聲道,“姐姐,小妹有個權宜之計,姐姐若再不依,那就是不願與小妹為伍了。”
  玉鼎夫人黯然道,“賢妹請講。”
  秦碗鳳道:“東海長離島東北方三百二十餘裏之處,有一座孤島,島名思霞。華家在島上有座別府,至今尚有僕人住在那裏。掘寶之事一了,姐姐務須去思霞島定居,以後的事,小妹自有安排。”說完之後,也不侍她答覆,欠身一禮,轉身離去,撇下淚眼汪汪的玉鼎夫人,癡立當地發怔。
  秦畸風蓮步珊柵,施施然來到神旗幫的紮營之地。白嘯天一家四口共住一棟木屋,許紅玫與白素儀見她走來,母女二人立時聯抉而出,立在門口迎接。白嘯天視如不見,白君儀也是安坐不動,
  秦碗鳳與許紅玫母女見過了禮,進入屋內,朝著白嘯天道:“碗鳳敬候伯父,”
  白嘯天將手一擺,冷冷說道:“罷了。”
  許紅玫急忙笑道:“少夫人情坐,君儀奉茶。”
  這屋中沒有下人,以尊卑來說,白君儀最小,無可奈何,只得斟了一杯香茗,委委屈屈地捧了上去。
  秦碗風接過茶杯置於一旁,倏的拿住白君儀的左手,勒起衣袖,朝她腕上望去。
  許紅玫笑道:“她原來中了天蜈劇毒,前日天虹與東郭壽的大弟子鬥過一陣,討來解藥服了,但不知潛毒是否化盡?”
  秦碗鳳含笑道,“齒痕雖在,朱色已退,毒力該是解了。伯母放心,侄女曾以金針療毒之技,解去劉子清員外體內的天蜈劇毒,君儀妹妹若是不妥,侄女自能解救。”
  白君議掙脫手腕,冷冷說道:“你先跑九陰教,再跑神旗幫,一副和事佬的嘴臉,安的什麼心腸,不妨明講出來,若想獨吞寶藏,咱們也可商量。”
  秦碗鳳聞得寶藏二字,不禁想到丈夫身上,當下盈盈一笑,道:“那寶藏雖然誘人,我卻無意獨吞,不過時機未到,也還輪不到你。”
  白君儀先是一怔,隨即會過意來,不禁又羞又惱,要待大發嬌咳。
  秦碗鳳吟吟一笑,一把將白君儀拖在身旁坐下,轉向許紅玫道:“伯母,侄女受逍遙仙朱老前輩所托,特來拜謁,奉求一事。”
  許紅玫聳然動容,道:“朱大俠人在何處,他有何事求我?”
  秦碗鳳斂手正容,肅然說道:“朱老前輩有事當陽,一時未能到此,皆因彭大哥幼遭孤露,身世零丁,素儀姐姐溫柔敦厚,才貌雙絕,是以朱豐前輩想攀這門親事,特命侄女代為幹求,萬折伯母玉成好事。”
  許紅玫朗然一笑,道:“彭拜膽氣足,骨頭硬,天資也不壞,是個可造之材,我倒是十分喜愛他。”
  秦碗鳳道:“彭大哥最大的優點是性情過人。依侄女的愚見,素儀姐姐淳樸恬淡,理宜配一位鐵錚錚的丈夫。”
  許紅攻歎道:“素儀淡於榮利,倘若遇人不淑,那真是只有吃苦受罪的份了。”說到此處,轉臉一顧丈夫道:“少達,你意如何?”
  白嘯天早已與妻子暗暗商議過此事,由於大女兒過于忠厚。也只有像彭拜那種肝膽照人的男子,方足以托靠終生,他對華天虹這一幫人芥蒂甚深,本來想賭一賭氣,拿架子,卻伯傷著女兒的心,當下依照原意,簡簡單單地道:“教他即日入贅我家,回山之後再行成親,姓可以不改,卻須聽我的教導,不可有絲毫違拗。”
  許紅玫轉臉一望秦碗風,道:“賢侄女,你意如何?”
  秦碗風躬身道:“伯父的話都在情理之中,也未超出朱老前輩預料,侄女覺得彭大哥年事尚輕,另立門戶,沒有長輩匡扶。也是不妥。彭大哥若能體察伯母與素儀姐姐的愛惜之情,也不該再作異議。”
  許紅玫道:“既是未出朱大俠預料,此事便作定論,你回去問明彭拜,他若願意,明日便來我家。”
  秦碗風唯唯稱是,當下起身告辭,拉著白君儀的手腕。雙雙走了出來。
  秦碗鳳於歸之後,一來受華夫人黛陶,二則有了身份,不知不覺間,養成了一種雍穆清貴的氣派。玉鼎夫人和白君儀都是未上籠頭的野馬,與秦碗鳳相對愈久,愈為感到自愧弗如。那自覺遜色的情緒,自然也壓抑不住。
  白君儀被秦碗鳳牽著手漫步走去,心中說不出的難過,又覺得輕不得、重不得,不敢得罪眼前之人。憋了許久,終於嘟呶著嘴,冷冷說道:“我又不是你的丫頭,你拉我到哪兒去?”
  秦碗鳳藹然一笑,轉身站定,悄聲說道:“我看得出來,你在與天虹鬧別扭,是麼?”
  白君儀冷冷說道:“我與他,一拍兩散,一切都過去了。”
  秦碗鳳含笑道:“有始無終,不怕旁人見笑?說給我聽聽,是什麼事傷了你的心?”
  白君儀眼眶一紅,悻然道:“我落在東郭壽手中,整日如伴虎狼,中柵望他趕來營救,他卻留連曹州,全不拿我當一回事,我……我從未想到,竟連顧灣音也比不上。”說到此處,心頭一酸,熱淚泉湧下來。
  秦碗鳳道:“你這情由,天虹知道麼?”
  白君儀恨聲道:“誰管他知不知道?”
  秦碗鳳一笑,道:“原來是你自己獨個兒鬧別扭。他滿腦子江湖大事,只怕壓根兒就未想到。”拿起手帕,為她試去臉上的淚,接道:“剛剛我還不是先去探望顧姐姐,再來拜訪你們,這先後次序,容有輕重之別,卻非親疏之分,這道理你不能不弄明白。”
  白君儀道:“憑什麼顧駕音重些,我白君儀輕些?”
  秦碗風含笑道:“顧姐姐飄冬江湖,孤苦無依,世上只有天虹一個親人,你貴為神旗幫主的掌上明珠,威靈顯赫,非同小可,東郭壽要傷害你時,既要想想天虹,也還得想一想神旗幫的盈於屬下,自己是否真的招惹得起。所以你雖在險中,其實並未到十萬火急的程度,比不得駕音姐姐,正在熬受‘陰火煉魂’的酷刑。”
  白君儀默然半晌,道:“那妖精幹嘛蒙著臉子?”
  秦碗鳳道:“顧姐姐受刑之後,元氣大損,容顏十分憔悴,至今不能康復。天虹若再晚去半日,顧姐姐那就不知落到如何慘痛的地步,她是一個苦命人,你不可對她敵視。”
  白君儀冷冷道:“哼!你福大命大,當然大方啦!”
  秦碗鳳失笑道:“福有大小,也有早遲,你的福命一樣是大,只是來得較晚罷了,但是千萬不可怨天尤人,以免得罪了菩薩,菩薩不保佑你。”
  白君儀道:“我不要誰保佑!”
  秦碗鳳藹然一笑,柔聲道:“天虹疲於外務,不可再有內憂。明日咱們陪同彭大哥來你家入贅,你別使小性。”說罷之後,與她執手作別,回到峰下。
  梨花仙子似熱鍋上的螞蟻,見她回來,頓時叫道:“鳳兒,你搗什麼鬼、兩個都是狐狸精,你跟她們說什麼?”
  秦碗鳳含笑道:“都是舊識嘛,談幾句家常。”
  霍天浩與司馬長青在下棋,慈雲大師在一旁觀戰,這時轉臉問道:“鳳兒,媒人做得怎樣了?”
  秦碗鳳走了過去,將白嘯天的話轉敘了一遍,霍天浩冷笑道:“笑話!白嘯天是什麼東西,彭拜聽他的教導,豈不變成一個小賊!這一款取消,否則婚事作罷,彭拜另覓良配。”
  秦碗風賠笑道:“伯父明鑒,真金不怕火煉。彭大哥是頂天立地的男子,自有抉擇善惡的能力,白幫主若能左右彭大哥,彭大哥也能影響白幫主,何況白家伯母賢良方正,有她匡扶不逮,定無大礙。”說到此處,轉眼一望慈雲大師,暗暗求他相助。
  慈雲大師慈悲為懷,其最高的理想便是引渡惡人向善,聞聽彭拜亦能影響白嘯天,不禁心動,連忙介面道:“鳳兒說得不錯,彭拜天性嫉惡,守正不阿,從善或是附惡,比的是心志堅強,而非武功高下,說不定白嘯天得了彭拜這個女婿,反而放下屠刀,回頭向善。佳人難再得,這婚事不可錯過。”
  司馬長青突然說道:“朱大哥既能放心,咱們就不管吧。如果有一天彭拜附惡,咱們于掉白老兒。割掉惡根,也就得了。”
  翟天浩想了一想,道:“這辦法也成,不過我們三人多多留意,彭拜只一步入歧途,我等便得立即下手。”
  彭拜與白素儀的婚事,就此成了定局。這日夜間,神旗幫與星宿派接替發掘工作,次日又由九陰教接手。第二日辰間,華天虹夫婦二人,加上秦玉龍,陪同彭拜至神旗幫入贅。因是入贅,倒省了一筆聘禮。白嘯天是一幫之主,富比王侯,雖在客中,卻也不願馬虎,除了大酒大肉款待來賓之外,對屬下也有一筆巨額的賞賜,酒酣耳熱,喜氣更是洋溢。一時之間,九曲山中,竟是一片吉祥的氣象,那掘寶的工作,跟著也入了緊張階段。
  這一夜,正由華天虹率領那批散兵遊勇,與一會、一教的人在工作,四更時分,華天虹因事退出坑外,正向長孫博與黃山四老請教,坑道之下,突然傳出一陣喊叫之聲:“華公子九曲宮出現了…”
  華天虹聳然一驚,猛然轉臉,朝那邊望去。
  只見坑內躍出幾人。手舞足蹈,嘶聲大喊道:“九曲宮出現啦!大夥兒來看啊!九曲宮出土啦!”
  瘋狂的喊叫聲,劃破了深夜的沉寂,震動了睡夢中的入群,展眼間,三江五嶽的好漢,黑白兩道的豪傑,飛蝗一般地朝坑道撲去。
  那坑面兩次擴大,己是縱二十丈,寬四十大,五尺一步階梯,拾級下降,如今業已深達九十餘丈,坑上之人肴坑底之人,猶如螞蟻一般大小。除了少數一流好手,餘者上下一趟已是相當吃力之事。
  華夭虹陪同長孫博與黃山四老趕了過去,坑內已是人山人海,每層階梯上都擠滿了人,燈寵火把,照耀如同白晝,人人探首下望,議論之聲,聚蚊成雷。華天虹與長孫博等身份特殊,幾人一到,旁人急忙閃開道路,讓幾人趕往坑下。
  坑底金光閃閃,原來皆是長二尺、寬一尺六寸的銅瓦,另有一個巴鬥大的麒麟腦袋,和半截折斷了橫匾,殘匾上釘著一個四尺見方、純金鑄造的“萬”字。
  白嘯天一見幾人趕下,頓時指住那半截殘匾道:“長孫老弟快與四老參詳一下,此地該是九曲宮的什麼所在?”
  濮陽老人越眾上前,一見那半截殘匾上純金的“萬”字,頓時聳然道:“這裏是萬有殿,已屬九曲宮的重地,非外人所能涉足之地。”
  李老人介面道:“據江湖傳言,兒曲神君為此殿題名時曾經言道:凡能進至此殿之人,便是九曲宮的屬下,應句盡有,終生不慮匿乏。”
  長孫博打開卷著的藍圖,展示在眾人眼前,濮陽老人指著一個寫著“萬有殿”三個小字的方塊,道:“就在此處,這後面是花圃,花圃後面是水謝,過石橋便是九曲神君的起居之處。”
  這藍圖的是根據黃山四老口敘,由長孫博繪制而成。圖上記敘頗為詳細,這時各方為首之人都圍在藍圖四周,悉心觀察,白君儀突然擠了過來,往華天虹身畔擠去。
  九毒仙姬與華天虹站在一起,被白君儀一下擠了開來,不禁大怒,雙眉一揚,就待發作,但因白君儀是後生小輩,又怕失了自己的身份。
  白君儀知道自己與華天虹好事難偕,就是因為九毒仙姬師徒從中作梗,她恨極了苗疆的人。九毒仙姬猶未發作,她已翻個白眼,冷冷說道:“瞪什麼眼,吃人麼?”
  華天虹大急,一把將她拖到身後,低聲叱道:“沒有尊卑大小,成什麼話?”
  白君儀朝著九毒仙姬狠狠地橫了一眼,隨即向著華天虹道:“東郭壽師徒未曾下來,穀世表那小子也失了蹤,這事透著古怪,咱們防著一點。”
  華天虹突然一驚,縱目一掃,白嘯天、九陰教主,任玄、天乙子,重要人物全在坑底,單單不見東郭壽師徒。
  許紅玫見九毒仙姬歧視自己的女兒,心中不無芥蒂,故意端出長輩架子,喝道:“此事可疑,天虹上去查一查!”
  華天虹不敢怠慢,應了一聲“是”,縱身向上躍去。
  他輕功已臻極峰,足點石壁,展眼升到了坑面,忽聽東郭壽震聲狂笑道:“華公子,寶藏出土了麼?”話聲中,一陣排山倒海勁力,挾著一陣腥臭之氣,已自當頭壓下。
  華天虹驚怒交迸,間不容發,一提丹田真氣,雙掌一按,呼的一聲,身子劃了老大一個圓弧,猛然翻上了半空。
  這淩空一縱,神紗絕倫。普天之下,再無第二人有此能耐,東郭壽一擊未中,心膽俱寒,張口一聲厲嘯,轉身飛掠而去。
  華天虹身在半空,耳中突然聞得一陣異聲,凝神一辨,直駭得心驚膽戰,臉色蒼白如紙,厲聲大喊道:“洪水來了!大家快逃,洪水來了!”心中患恨難消,疾向東郭壽追去!
  這都是瞬眼間的事,同時間,坑中慘呼之聲大起,只聽一片•瘋狂的驚叫:“蛇!蜈蚣!毒蜘蛛!……”
  隨著這瘋狂的慘叫,擁擠在階梯上的人一陣大亂,有的向上縱,有的向下躍,再聞洪水來到,更是驚魂欲出,坑下的拼命往上沖,武功低的頓時被擠出石階,紛紛朝坑底摔落。
  轉眼間,一片轟轟隆隆的山洪奔騰聲傳到了坑內,聽那聲響,似有千軍萬馬,海潮般地掩襲過來。
  郁雷般的山洪聲一起,坑中情勢愈亂,人人忙著逃命,全部拋棄了手中的火把,黑暗中,只聽一片充滿驚恐的嘶喊喝叫之聲,好似天火焚城。大地陸沉、世界末日一般。
  只聽白嘯天嘶喊著“紅玫”,許紅玫喝叫著“君儀”,九毒仙姬叫喊著門下弟子的名字,九陰教主與任玄。天憶子等人是各自逃命,誰也懶得理會旁人。這一場巨大的變故中,未受波及的就只有秦碗鳳。慈雲大師、翟天浩和司馬長青四人,這四人留在紮營之處,自始就未移動一步,但變故~起,卻又為著己方人耽心,匆匆往崖下趕去。
  片刻工夫,海潮一般的山洪已卷到了坑邊,蝗蟲般的人群,飛一般地朝山崖上撲,跑得慢的被人擠倒在地,踏為肉泥,大難臨頭之際,人人先顧自己,有的人逃命心急,竟然仗著兵刃開路,無分敵友,亂砍亂殺。
  須臾,旭日東升,照著擠立崖邊,劫後餘生之人。
  突然有人大聲喊道:“看!華公子在那裏!”
  數百道目光順著那人的手指望去,朝陽之下,只見華天虹手揮長劍,與東郭壽師徒十餘人鬥在一起,兵刃耀日,精芒刺!眼,戰況猛烈已極。
  九陰教主攘臂高呼道:“走哇!將星宿派的人剁為肉醬,決不讓一人逃走。”
  霎時間,咆哮如雷,所有的人齊齊向那面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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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九章 九曲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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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天虹與東郭壽師徒交戰之處,是一塊上不沾天,下不接地的懸崖。翟天浩與司馬長青關心華天虹的安危,兩人迸出全身之力,搶先到了懸崖上面,正待覓路下降,忽聽華天虹朗聲道“不必諸位動手,這師徒幾人,我獨力對付得了。”
  兩人凝目一望,只見華天虹劍以遊龍,輕舒輕展,將東郭壽與房降圈在中央,東郭壽手舞紫金蒼龍帶,房隆左手使一柄又寬又大的鋸齒刀,右手使的是向來系在腰間的一根金絲腰帶,師徒二人身上卻是傷痕累累,血流如注,臉色卻是死灰一樣的慘白。星宿派另外的十八名弟子,只有谷世表一人不在,其餘十七人圍在華天虹身外團團轉,卻無一人能夠欺近華天虹身邊。
  霍天浩一瞧華天虹身上幹幹淨淨,沒有半點傷痕,這心如止水、超然物外的俠客,也忍不住情懷激動,熱淚盈眶,朝著隨後擁到的人群雙手亂搖,嘶聲大喊道:“統統在上面看,任何人不要下去。”
  原來這一向時,華天虹除了參與發掘工作之外,無時無刻不是躲在一角鑽研武技,那刻苦發奮、不眠不息的情形,只有最親近的一批人知道。由於耗思過度,華天虹兩鬢烏絲競已轉成華發,為了避免引人注目,秦碗鳳借了師姐的眉筆,替他將那已轉銀白的鬢發染成黑色,只是心頭憐惜,卻不能以身代之。
  只有這些人知道,華天虹為武功所付的代價是何等巨大,故爾也只有彼等見華天虹力克強敵、耀武揚威之際,才會衷心地激動。
  此際,所有的人都擠在嶺上,注視著懸崖上的打鬥,懸崖之下水流滾滾,那巨大的深坑已被水流掩沒,黑白兩道通力合作,費時二十余日的成績,早已為山洪卷去。
  忽聽東郭壽嘶聲道:“華天虹!趕人不上百步,你已戰勝,還想怎樣?”
  只聽群眾暴吼道:“這老兒心毒手辣,要將咱們中原豪傑一網打盡,罪該萬死,不可饒恕!”
  “華公子只管下手,不必心存仁義!”
  “華公子若是不願下手,可以交給咱們處置!”
  一時之間,暴吼如雷,山鳴穀應,大地震動。東郭壽臉白如紙,嘶聲喊道:“這是穀世表做的事。他是中原人士,與咱們星宿派何干?”
  華天虹冷冷一哼,健腕一震,刷地一劍,東郭壽左胸之上頓時多了一道創口,皮開肉綻,鮮血泉湧。
  東郭壽心膽早寒,紫金蒼龍帶狂揮亂舞,未能擋住這一劍,華天虹劍鋒一轉,早已在房隆左胸同一部位劃了一劍,左腳一抬,將一名星宿派的弟子踢出了懸崖,摔落在溪水之內。
  許紅玫立在峰上觀戰,搖頭啼噓道:“唉!這孩子!九曲神君重生,也未必是他的敵手。”
  白嘯天神情木然,聞得妻子的話,滿嘴鋼牙一挫,發出一陣格格的響聲。
  要知九陰教主也自知勝不了東郭壽,其餘的人更不待言,那房隆已得乃師真傳,左手鋸齒刀重達四十斤,右手金絲腰帶卻是軟兵器,一剛一柔,配合無間,其威力之強大,在九陰教主與白嘯天這批頂尖高手眼內。正是一目燎然。華天虹以一敵二,還得應付另外十餘人的騷擾,非但穩操勝算,而且遊刃有餘,這就難怪彼等心灰意冷,不敢再想與華天虹對敵之事了。
  此際,東郭壽只想被華天虹踢上一腳,摔落水中,以便趁譏逃生,但華天虹立定主意,定要彼等束手就縛,聽候公眾處置。東郭壽行事太狠,已惹公憤,豈敢聽候裁處?但華天虹的劍法神奧不可思議,他竭盡所能,就是無法逃遁。事實上華天虹剛才那兩劍傷敵,連冷眼旁觀的九陰教主和白嘯天也莫名其妙,他身當鋒銳,更是茫無頭緒。
  忽聽白宮議尖聲叫道:“教他先將《天化劄記》奉獻出來。”
  東郭壽聞得《天化劄記》四字,眼中恍愧見到一線生機,但覺星宿派已犯眾怒,縱然交出秘發,華天虹肯於罷手,旁的人也不會答應。
  但聞華天虹沉聲說道:“東郭壽,你交出《天化劄記》,華某保你一條生路。”
  白君儀介面叫道:“快快獻出《天化劄記》,將功贖罪。否則咱們了結你師徒之後,立即進軍青海,將你星宿派的巢穴夷為平地,將你的那批徒子徒孫、殺得一個不剩。”
  人群之中,頓時暴起一陣喝彩之聲。顯然,人皆好事,這主意投合多數人之好。
  東郭壽臉色慘白,雙眼都是血紅。這是他有生以來,做夢也不曾想到的慘敗,但他終是大奸大惡之人,雖於極端窮蹩之下,心神依舊不亂,念頭一轉,立即厲聲叫道:“華天虹住手!我將秘笈交給你。”
  華天虹長劍一收,飄然躍至崖邊立定,緩緩說道:“閣下最好不要使弄狡燴,否則又動公憤,在下就無力周全了。”
  東郭壽大聲喘息了一陣,由懷中取出一本陳舊的冊子,手指封皮;道:“姓華的,你看清楚了,這就是《天化劄記》,貨真價實,半絲不假。”
  只聽白君儀冷冷說道:“你若毀損分毫,咱們教你死無葬身之地。”
  東郭壽聽如不聞,翻開那《天化劄記》的最後一頁,指著上面縱橫交錯的圖形,道:“這是寶藏所在的秘圖,沒有此圖,你們縱然翻遍九曲宮的地皮,也休想找得到藏寶。”
  華天虹見他遍體鱗傷,狼狽不堪,心頭忽覺不忍,暗道:此人也是一派宗主,此番掘寶,義是由他發起,只因貪婪過份,落得如此下場,說來也甚為可憐。心念一轉,不禁臉色一整,慨然說道:“此番掘寶,尊駕功不可沒。星宿派雖處邊隅,亦我堂堂華夏的子裔,紅花綠葉,何分彼此。九曲宮果然有寶,也不在乎多幾人分潤,賢師徒若是願意留下,繼續為掘寶效力,在下不才,縱是拜遍各方尊長,也要求得……”
  東郭壽將手一搖,慘然笑道:“縱然囊括九曲宮的武學秘笈,也難勝閣下一人一劍,東郭壽雖是下愚,卻也懶得要了。”
  九陰教主與白嘯天聞得此言,心頭陡然一驚,暗道:“是啊!即令將九曲宮的武學秘笈全部搶到手中,勝不了姓華的小子,那豈不是枉然。”
  這兩人始終存著異心,打算在最後關頭傾力奪寶,東郭壽之言好似暮鼓晨鐘,驚醒了兩人的迷夢,使兩人對那寶藏的興趣。一落千丈,霎時銳減下去。
  但聽華天虹緩緩說道:“武學之道,匯涓流而成大海,尊駕斤斤計較在下一人,未免有失獻身武學的本旨。”語音微頓,接道:“人各有志,在下不敢相強,《天化劄記》本是中土故物,尊駕留置此地,九曲宮中若有星宿派的失物,在下取得之後,必當親自奉還貴派。”
  東郭壽厲聲一笑,道:“星宿派有寶物失陷宮中,但卻不須閣下賜還,只求閣下取得之後,妥為保存,十年百年之後,星宿派若有人才出世,再來登門索取,這《天化凡記》乃我派祖師取之於地,東郭壽只能失落,也不能拱手送人。”
  說完之後,雲起內力,將那秘笈猛地朝溪下扔去。
  哪禮記去勢如箭,眼看要落水中,嶺上群豪一陣大嘩,喝罵之聲如雷響。
  但見華天虹飛撲而下,左手一揮,呼地一掌,將那秘笈淩虛攝到手中,身形一翻,海燕掠波一般,轉向懸岸飛起。
  嶺上暴起了一陣如雷的喝彩之聲,白嘯天一時忘情,脫口喊了一個“好”字,采聲出口,跟著又喃喃咒罵不已。
  東郭壽怒恨交集,趁著華天虹飛身下撲,頂上眾人注意那秘笈之際.猛一跺足,喝一聲走,當先朝崖下撲去,眾弟子哪敢逗留?一個個爭先恐後,朝著崖下飛撲,房隆恨至極處,左手鋸齒猛然擲出,直向半空中的華天虹襲去。
  山嶺之上又是一陣驚叫,華天虹人在半空,一聽聲響,已知是房隆的鋸齒刀射來,當時瞧也不瞧,右手一兜,長劍反臂擲擊,直向那鋸齒刀射去,身形一翻,飄然回到了崖上。
  只聽“嗆!”的一聲,刀劍相撞,火花四濺,金鐵交鳴中,鋸齒刀被劍上的真力一撞,在半空中呼呼轉動,蔚為奇觀,那長劍卻已一掠而過,直向房隆背心刺去,其疾如箭,較之初出之時更快。
  房隆聞得背後那尖厲的破空之聲,駭得猛地一個哆嗦,撲身一滾,一頭栽入了水中。
  東郭壽不敢上嶺,帶著弟子涉水而遁,因華天虹答應了放他們離去,也就無人追趕,但暗器如雨點落下,夾著笑罵之聲,情勢也夠嚇人,東郭壽師徒頭也未回,涉過溪流,落荒而去,轉眼逃得不見。
  華天虹躍登嶺上,舉著那《天化劄記》高聲說道:“諸位,這劄記上有一頁地圖,與寶藏位置有關,在下將劄記交給長孫先生,由他參詳使用,自今以後,這《天化劄記》就由長孫先生保有,諸位若有異議,此時只管聲明,若無異議,那就不能做出私下攘奪的事了。”
  此時此地,誰也不敢亂唱反調,但聽一陣附和之聲,事情就此決定,華天虹將劄記交給了長孫博,轉身便尋黃山四老。
  只見任玄與天乙子擁著黃山四老,排開人牆走了過來,華天虹見四老無恙,不禁松了一口大氣。
  濮陽老人呵呵一笑,道:“晦!那時坑中一片黑暗,觸手是人,水泄不通,咱們四個老頭兒落在最後,若非任當家的和天乙道長幫忙,咱們可只有坐以待斃了。”
  劉老人道:“華公子,將來掘得寶物,我兄弟的一份,決定讓給任當家的和天乙道長了。”
  天乙子道:“我們救人出於本份,讓寶之事,再也別提。”
  華天虹忙道:“道長與任老前輩;臨難救人,值得大家敬服。將來若有所得,大夥都該知道有所表示。”轉面一望許紅玫道:“伯母,貴幫兄弟可有閃失?”
  許紅玫道:“東郭壽將他養的一批毒物散佈在坑道上面,咱們幫中有十多人被毒物咬傷,九陰教下傷了十餘人。”
  華天虹急忙轉身找妻子。秦碗風擠了過來,高聲道:“有勞伯母和教主吩咐一聲,凡有中毒之人,統統送到晚輩這裏來。”說罷轉身退去。
  許紅玫與九陰教主也不客氣,傳令屬下,抬著中毒之人隨秦碗鳳走去。
  原來當夜是由一會、一教的人和那批散兵遊勇在坑底工作,神旗幫與九陰教的後來趕去,擠住坑道上層,是以東郭壽布下的毒物,傷的全是這兩派的人,那批散兵遊勇落在後面,有些又是武功低微,風雲會與通大教的那管什麼道義,亂擠亂撞,踏著旁人的頭顱逃命,那些被摔死踏死,最後被山洪卷走的,都是這批散兵遊勇中的人。
  華天虹遊目四顧,見彭拜與白氏姊妹無恙,當下別了許紅玫,轉身來找自己一面的人,卻是忍不住要由九陰教那面走過。
  玉鼎夫人依舊是黑紗覆面,見著心上人走過,低聲笑道:“托爺的福,幸而未死。”
  華天虹微微一笑,見那雪兒在方紫玉懷中嘶叫,只得伸手撫摸了幾下,轉身再向九毒仙姬身前走去。
  蘭花仙子豎起拇指笑道:“小郎,今日真厲害,幾時有空,我要與你較量一下。”
  華天虹微微一笑,轉目四顧,口中喃喃數著人數。
  紫薇仙子笑道:“連師父十三個,不會少啦!”
  九毒仙姬笑道:“當時是真亂,你在上面一喊,坑中頓時一片黑暗,又無路徑可循,她們一個拖一個,我拉著蘭花的膀臂,不管三七二十一,拖著一大串人,就從人堆上踏過。”
  她那九弟子孟真真笑道:“晦!當時誰都慌了手腳,有個臭道士一把抱著我的腰不放,我心頭一急,向著那死人的頂上一掌,只怕打塌他的腦袋瓜子了。”
  華天虹啼笑皆非。苗嶺一派除秦碗鳳之外,師父徒弟,全是只論好惡,偏重情感之人,她們雖無重大的惡行,但若以中原俠義道的尺度衡量,她們的行事做人,卻又不無可議,只是九毒仙姬與華天虹情若母子,門下弟子與他宛如手足,人人將他視若拱壁,寵愛無以複加,華天虹始終不敢批評她們的不是。
  但見神旗幫的人由附近走過,一個青袍者者指手畫腳,朝著身旁之人說道:“嘿嘿!這一次要不虧了咱們二小姐機警,及早發覺東郭壽那老兒的陰謀,再緩須臾,那就不知要死傷多少人了,說不定若干頂兒尖兒的好手,也得葬身在那深坑底下。”
  只聽另一人道:“二小姐確實了不起,若非是她,咱們連那《天化劄記》的影兒也不知道。”
  另一人道:“哼!什麼劄記,只怕寶藏已被人家搬回青海,咱們還在家中睡大覺哩!”
  最先講話那青袍老者道:“那是當然,哼哼!東郭壽是何等腳色,這掘寶機密二小姐可是以性命拼來的!”
  九毒仙姬那十二弟子名叫藍翠,年紀不過比秦碗鳳大一歲,苗女天真,猶未脫去少女習氣,聞得幾人誇獎白君儀的好處,心頭氣憤不過,卻又無言反駁,只得望著幾人的背影”呸!”的一聲,朝地L猛吐一口唾沫。
  剎時間,一片唾吐之聲,除了九毒仙姬與苗嶺三仙,其餘九人全向地面吐了一口唾沫。
  蘭花仙子突然狠狠地道:“小郎,你再與白君儀講一句話,我罰你當眾跪下。我說得出,做得到,可不管你已經是大人了。”華天虹聞言一呆,連連點頭,道:“小弟記得大姐的吩咐。”
  那藍翠喝道:“看也不許看她一眼!”
  華天虹臉色蒼白,點頭道:“小弟記著翠姐的話。”
  須知人是情感的結合,華天虹當年眼下“丹火毒蓮”,一條性命,乃是這些人由死神手中搶回來的。當日藍翠專管華天虹”的飲食,連帶還要協助秦碗鳳照料華天虹便溺和沐浴,親執賤役數月之久,而彼等卻是並無所求。這等恩情,華天虹便是奪下九曲宮的全部寶藏,雙手奉上,也是酬報不了。何況彼等視華天虹如弟,華天虹視彼等如姐,長時間的情感業已結成,義無反顧,誰也無法反悔,彼等若是堅持如何,華天虹就非得遵命不可。否則的話,彼等雖然無可奈何,華天虹卻變作只顧私欲、無情無義的小人了。
  九毒仙姬木然無語,她聞得那批人的談論,想起在坑道之內,自己曾對白君儀怒目相向,不料竟還受了她的好處,那〈百毒經〉師門重寶,勢又不能舍棄,但要收回失物,無論怎樣辯白,終究還是得白君儀之助。她也是一派宗主,傲骨磷峋,蓋過這山中所有的人,想到這症結難解,不禁意興闌珊,大覺不是滋味。
  華天虹知道同這批姐姐無法講理,心頭直想逃跑,忽見九毒仙姬神情落寞,連忙賠笑道,“仙娘,鳳姐在替人療毒,您不過去指點一下?”
  九毒仙姬一聽提起小徒兒,頓時精神一振,道:“對!大家去看看鳳兒,莫要手藝不佳,砸了我的招牌,”
  蘭花仙子嚷道:“真是的,大家快去。”說罷當先奔去。苗人熱情,展眼之間,又都轉怒為喜,一窩風地擁去,將适才的事撇在腦後。
  那中毒的三十余人集中在一問木屋之內,秦豌鳳正以金針療毒之技,為眾人拔毒療傷,由於東郭壽養的毒物多達十種,而且都是域外異種,治療起來極為費事,秦豌鳳一人忙得團團亂轉。那金針療毒之技是一門極為專門、極為深奧的學問,九毒仙姬的眾弟子中,只有前面四人學過,其中也只有蘭花仙子和犁花仙子造詣較深,但也未能盡得精妙,動手救人,針法尤其生疏,似孟真真與藍翠等,她們只對以毒攻敵之技感到興趣,對於解毒救傷之學,比起小師妹,那還差得遠了。
  九毒仙姬趕到木屋之內,先照看大弟子和二弟子,以防兩人針下出錯,鬧出人命,蘭花仙子手拈金針,一針貶人昏迷地上那人的“風府”穴內,笑道:“這人是被三眼蠍虎所傷,鳳兒冶過一人,有了經驗,師父勿須操心。”
  九毒仙姬聽了,再看二弟子梨花仙子,梨花仙子所治的那人是被天蜈所傷,除了傷口有點紅腫之外,別無什麼異樣,秦碗鳳為劉子清拔過天蜈劇毒,剛剛已經提示過梨花仙子,因之犁花仙子舉重若輕,行來甚為容易。
  行這金針療毒之法,須得先明毒性,然後以金針刺入相應的經脈穴道,以針灸之力拔除毒力。若將毒性判斷錯誤,或是有一針部位偏差,那被針之人頓時便得毒氣攻心而死。真可謂針針見血,一絲不爽。這時,秦碗鳳正在測驗一人所中的毒性,紫薇仙子等圍在一旁觀看。九毒仙姬背負雙手,緩步踱了過去,查看這關門弟子的技藝。
  幕地,門外一陣騷動,逍遙仙朱侗背負一人,大步沖了進來,週一狂的望門弟子高泰背著一個長形包裹,陪同一個黑黑面孔的老者,疾步跟隨在後面,彭拜也追了過來。
  華天虹匆匆接下朱侗背上那人,道:“老前輩,怎麼一回事?”
  逍遙仙朱侗…指那昏迷未醒之人,道:“這一位姓蔣名子侃,深通輿地之學,而且擅用炸藥,他已三十年未在江湖走動,我見東郭壽到此掘寶,特地將他拖來,准備與東郭老兒打對台,夜裏入山,適逢穀世表在掘堤。”話鋒一轉,急道:“閒話慢講,蔣老頭與穀世表那小賊對了一掌,沒想到那小賊滿手是毒,碰觸不得,快請仙姬動手,將這條老命留住再說。”
  秦碗鳳急忙遞過金針,九毒仙姬笑道:“你動手吧,為師的看著就是。”
  秦碗鳳聞言。玉手揮動,霎時便將五根長達七寸的金針,插到了蔣子侃的胸上,阻截住他的心脈,隨即又將兩根金針插入了蔣於侃的雙手拇指之上。
  九毒仙姬笑道,“朱兄放心,有我師徒在此,不會有人因毒而死,你繼續說吧!”
  逍遙仙朱侗噓了一口氣,道:“咱們到遲一步,那小賊已將石堤弄了一個缺口。我與蔣老頭上前阻截,那小賊眼看難再作為,便往蔣老頭那邊逃遁,兩人對了一掌,居然半斤八兩,蔣老頭本待賞他一枚糖心彈……”
  紫薇仙子插口道:“什麼蛋?”
  逍遙仙朱侗道,“霹靂彈,但咱們急於堵那缺口,只得任那個賊逸去,可惜山洪蓄積日久,水勢狂猛,終於未能堵住,怎麼樣?這裏傷人多吧?”
  華天虹臉有愧色,點了點頭,道:“咱們自今還睡在鼓裏,若非老前輩等及時趕到,穀世表勢必一舉擊壞全部石堤,那水勢一定更猛十倍,其後果真是不堪設想了。”
  朱侗道:“蔣老頭老遠一瞧那石堤,便說是個水淹六軍之計,東郭壽一上來就安著壞心眼,你們自然不易覺察。”頓了一頓,接道:“那廝呢,剁了沒有?”
  紫薇仙子怒道:“被他放了。”
  逍遙仙朱侗呵呵一笑,道:“放了總是恩德,只當買王八放生。這且不談,眼前漫山遍野都是賊子賊孫,這寶貝如何掘發?”
  華天虹急忙正色道:“老前輩,眼前是捐棄前嫌,整個武林通力合作,共襄盛舉。昨夜已經掘出九曲富的萬有殿,如今被溪水淹了,晚輩打算稍停就與各方首領商議,重新隔斷溪流,吸去坑下的積水,繼續發掘下去。”
  逍遙仙朱侗愕然道:“哦!大水未曾將你淹死,你還有膽量與那批王八蛋合作?”
  華天虹聽他口舌傷人,急忙介面道:“老人家,良知良能,人人都是有的,咱們仁義待人,時間久了,自能邀搏各方諒解。”伸手一指彭拜,笑道:“大哥已是神旗幫主的賢婿,這一幫人,與咱們自然是兄弟了。”
  逍遙仙朱侗老眼一睜,轉臉朝彭拜望去。
  彭拜身形微躬,低聲說道:“碗鳳說是師伯之命,拜兒不敢違抗。”
  逍遙仙朱侗叫道:“喲!禮貌也周到了,辭令也好聽了,是白老兒教的,抑是素儀姑娘教的?”
  彭拜臉上微微一紅,躬聲道,“拜兒若有尺寸之進,皆是師伯教誨之功。”
  逍遙仙朱侗又是一愣,倒是覺得不好冉隨便了,怔了一怔,顫聲道:“好!你也該成人了,白嘯天老眼不花,才會要你這個長婿。我是尊重白夫人,同時認為素儀姑娘品德高潔,足以匡扶你一生一世,這才壯起膽子,托碗鳳作成這門親事。如今已結良緣,那就看你自己的了,不能做個英雄豪傑,克紹白嘯天的箕裘,那是白老兒的悔恨。不能做個正人君子;顯耀你先師的門戶,那是我做師伯的罪過。我與你師父是刎頸之交,到時候只有刎頸自裁,向你的師父謝罪。然而,廁身草莽、還要不失正大,這很難很難。你得好自為之。”
  彭拜虎目之中,淚珠滾動,躬身俯首道:“拜兒若不能達成師伯的期許,當先求了斷,自向恩師請罪。”
  逍遙仙朱侗心神激動,道:“好,你先回去,為了你,我朱侗向白嘯天低頭,你回去稟告他,說我少時就來拜訪。”
  彭拜應了一聲“是”,行過禮後,告退出門。有道是君子不重則不威。換言之,人若端凝自重,威儀自然而生。彭拜入贅白家,隱然已是那龐大幫派的繼統之人,面對著一個個武功高強的屬下,自然須得自尊自重,自惜身份,因而不須白嘯天耳提面命,也會突然變一個人。曾幾何時,彭拜舉手投足,已是給人異樣的感覺。這也是時運不濟與時來運轉兩者之間的差別。
  這一日,晨噴初露之際,九曲山中的人,全部集中到了溪流對岸的一座高峰之上。黑白兩道,五湖四海的豪強,聚集在一座山頭上面,每一道神光的的的目光,都緊盯住對面崖下那龐大的深坑,每人都懷著一顆興奮而又緊張的心,等待那即將來的一刻。
  有少數人,並未為了寶物,而是為了自己親愛的人,才參與這掘寶的行列,但是,既然已經為這劃時代的壯舉投下極大的心力和時間,其熱望成功,亟欲一睹最後結局,與那些為寶物著迷,夢寐無法安寧之人,心情同樣的緊張,同樣的熱切。
  那深坑又向下挖掘了二十餘丈,黃山四老、長孫博、蔣子侃、華天虹、白嘯天、九陰教主,這些人集思廣益,終於推詳出九曲寶藏應在山腹之內。根據《天化劄記》上那張地圖,寶藏所在,必然是歧道縱橫,門戶眾多,身臨其境,如入迷魂陣中。可是、眾人勞碌月餘,連一座門戶也尋覓不到。
  不得其門而入,使眾人空入寶山,徒自興歎,無可奈何,只得想出一個炸開門戶的下策。於是由長孫博與蔣子侃厘定了部位,由坑下掘成一條地道,深入山崖之內,遍置炸藥,安妥引線。此刻,就要由華天虹引火炸山了。
  須臾,深坑之下,響起一陣長嘯之聲,一縷濃煙卷出坑外,接著便是一陣緊似一陣的響雷之聲。
  梨花仙子最為沉不注氣,一聽那悶雷之聲,頓時雙手亂招,張口大喊道:“小郎快跑!小郎快跑……”
  苗嶺女子從來不知鈕泥作態,一人喊叫,頓時全都喊叫起來,哪知華天虹不辭艱辛,任勞任怨,其聲望與威德,不知不覺間深植人心。這時功成在望,人們那愛戴之心,倏然勃發出來。
  霎時間,喊快之聲如春雷乍動,群山相應,震耳欲聾,人們都知以華天虹的腳程,不會受爆炸波及,但卻依然催促他快跑。那乃是私心愛戴之意:若是單獨相對,許多人必然難忘舊怨,無法撇去那仇恨妒嫉之心,但處身群眾之間,卻有身不由己之勢。
  華天虹點燃引線,掠出隧道,急向對峰馳去,耳聽山腹中已起爆炸之聲,峰上之人卻是喊聲如雷,心頭忐忑,不知又發生了什麼變故,當廠亡命般地沖上了對峰,卻已飽受一場虛驚。
  但聽一陣震天暴響,隨即又是一陣轟隆巨聲,峰上群豪,頓時發出一陣驚歎之聲。
  只見眾人多日以來盤踞的那座山嶺,齊腰之處連連爆裂,半座山頂,倏地整個崩塌下來。
  展眼間,一陣驚天動地的劇震,眾人所立的這座山峰也為之震動,樹木搖晃,沙石飛走,久久不息。對面山嶺卻是沙塵蔽日,亂石橫飛,樹倒屋摧,滾滾下落。
  突然間,一道白線自溪流源頭處滾滾而下,挾著一陣轟轟發發之聲,勢如萬馬奔騰,展眼已至近處。
  逍遙仙朱侗驚道:“難道又是穀世表那小賊在造反?”
  蔣子侃搖頭道:“想是地殼震動,石堤破裂,引得山洪回至原來的溪道。”頓了一頓,接道:“對面那座山峰因地殼龜縮,山腹中早已生出裂縫,我未曾算到這一點,以致爆破的程度較預計為厲害。”
  天乙子大聲問道:“蔣兄,那藏寶會被炸毀麼?”
  蔣子侃沉吟半晌,道:“兄弟此時不敢斷言,唉!寶藏若有毀損,那可是我蔣子侃的罪過了。”
  華天虹道:“蔣老前輩何出此言: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何況那地殼龜縮,裂縫暗生之事,又非憑空所能料斷,寶藏縱然毀失,也是天意如此。”說話中,那溪流已複舊觀,巨坑又已重埋溪水之下,崖壁依舊在繼續碎裂,巨大的石塊兀自滾滾而下,飛落至溪水之內。
  足足過了半個時辰,對面山崖的爆裂方始靜止,這裏眾人的血液卻開始沸騰,心髒開始劇烈地跳動起來。
  天乙子突然大聲叫道:“華公子,咱們應該過去看看了吧?”
  華天虹敞聲道:“咱們大夥一起過去。諸位,桐棺六尺,大不了挖地一丈。人生在世,命大自然有,命薄終歸無。又道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塞翁得馬,焉知非禍?那山中若有寶物,諸位只管上前拿取,那是各人血汗換來,咱們也不是全體的領袖,誰也沒有作主分配的資格。若說爭議,寶物無價,各人看法不一,同樣是易起糾紛。因爾今日之事,只有各憑良心,各取本份,那取合之間,務必各自退讓一步,為旁人多留餘地,不要惹起紛爭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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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武林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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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紅玫厲聲接道:“華公了講的都是金玉良言,大夥務必三思。”轉面喝道:“神旗幫的兄弟聽了:本幫上下有福同享,幫主一家絕不欺壓屬下的兄弟,但幫規不可廢,誰若未得幫主之令,越眾向前,那是犯上之罪,按幫規處置,律有明文,決無寬貸。眾兄弟務必警惕。”
  神旗幫的屬下聞言,頓時暴起雷鳴般的喏聲。
  天乙子高聲道:“華公子,我等也只是急於一見寶藏,卻無急急取寶之意。如果有人利令智昏,妄起非份之想,只須華公了攘臂一呼,我等拼著拋頭顱,灑熱血,也要全力撲殺那人。”
  華天虹敞聲道:“道長說得有理。”轉身朝著九陰教主將手一拱,接道:“教主,各位前輩英雄,咱們走。”
  九陰教主哈哈一笑,道:“諸位請啊!”
  眾人早已心急,說到處此,誰也不願再說下去。可是這一走,卻走出一點名堂來。但見華天虹、白嘯天、九陰教主、任玄,天乙子,五個人並成一排,齊齊前進,五人身後都跟隨著長長一行,涇渭分明,絲毫不亂。
  那溪流之中布滿了尋丈的巨石,華天虹等五人率眾前進,踏石而過,擇路登上了那峰頂已被揭去的山嶺。
  一登嶺上,連華天虹也忍不住渾身一震,那啼噓驚歎之聲,連接不斷地由人們口中發出。
  眼前是一片不可思議的奇觀,那揭去頂端的山峰之下,約有百丈方圓,盡是回環盤繞的甬道,那雨道寬約丈許,整齊,若是扯直開來,至少也有十裏長短。這十裏暗道,盤繞著一片大小不一,蜂房一般排列的石室。不過,這暗道與石室僅有半截顯露在外,另外一半處在山腹內側,頂上被山崖蓋住。
  幾個武功高強之人,都在試走那暗道,只是繞來繞去,始終近不得中心之處。良久之後,白嘯天始才手指崖面,道:“咱們不下雨道,就由這籲陌埂上踏過,由那中心處躍下,進入石室之內。”
  眾人俱無異議,頓時踏著高低不平的斷岩,直向中心那些石室走去。到了近處,紛紛躍下,依然是分成五行,齊齊前進。
  眾人都知,這寶藏所在,有外面那奇妙的南道,根本無須再有機關佈置,因而到達石室之外,立時長驅直入,毫無顧慮。
  由於居高臨下,早已看清全局,因而眾人排門閥戶,直趨後進。九陰教主見左側一座石室門戶緊閉,當即停身站定,隔空一掌按去。
  只聽“吱呀”一聲,兩扇石門應手而開,剎那間,一陣翠綠光華,映入了眾人眼內。
  凝目一望,原來滿室盡是玉器:大至八已玉床,小至綠豆般的飾物、五瓶玉罐,玉刀玉劍,真正是琳琅滿目,應有盡有。
  望了一瞬,九陰教主倏地朝身後之人喝道,“未得我令,不許擅自動手。”說罷之後,繼續行去。
  但看九曲神君收藏的玉器,便能想像到這寶藏之豐富,許多人已經按捺下的心情,這時重又狂跳起來。
  慈雲大師走了幾步,突然叫道:“天虹,我就看到這兒為止。”說罷轉身走去。
  翟天浩笑道:“我也怕見著好東西心動,咱們到上面守望,替你們把風。”
  司馬長青道:“正是,目無所視,心無所思。這叫做眼不見為淨。”說話中,三人己相繼退了出去。
  眾人又看過幾間石室,有的收藏古玩,有的收藏字畫,有問石室收藏著形形氣色的樂器,有間石室收藏有珍寶,那近寸明珠。板尺珊瑚,多得難以數計。只看得眾人目眩神馳,咋舌不己。
  這時,眾人已進入石室後半,頭頂己為山岩所蓋,但上空一暗,壁上卻顯露出柔和的珠光來。
  突地,眼前出現一間石室,門戶廣大一倍,門楣上一塊玉石“橫匾,攜樓著個大的三個字:“藏經齋”。
  群豪心頭猛然一緊,九陰教主與白嘯天雙雙踏步上前,各出一掌,推開了兩扇厚重的石門。
  白君儀與九毒仙姬的眾弟子都是緊隨在領頭之人的身後,石門一開,搶著朝裏望去,哪知一望之下,俱都駭得脫口尖叫,驚惶後退不迭。
  這“藏經齋”足有六丈見方,左右兩側各有一道門戶,左面那門戶的門媚上樓著“丹室”二字,右面門戶的門楣上卻是“武庫”二字,此外,滿室壁上都是石龕,石龕中排滿了大大小小、厚厚薄薄的典籍,一望而知,那些便是武林人物心嚮往之的武功秘笈了。
  可是,室中卻有人在,只見居中一個碧玉蓮座,蓮座上盤腿坐一個華發披肩。銀髯垂胸的老者。那老者身穿一襲大紅長袍,雙手停在半空,擺著一個“分花拂柳”的架式,睜目噙笑,栩栩如生,完全像個活人。這老者的四周圍滿了人,有的出拳,有的出掌,有的作勢欲撲,有的抽身欲退。看那樣子,這批人正在圍攻那紅衣老者,地上尚有倒臥之人,似為老者所傷。
  濮陽老人一瞧這副景象,頓時指住蓮座上的紅衣老者,大聲說道:“此人便是九曲神君,餘者都是他的弟子。除了那曹天化,其餘三十五人全在此地。”
  九陰教主眉頭一蹩,道:“看這情形,九曲宮正是禍起蕭牆,一眾弟子,聯手做出殺師滅倫之事。”
  白嘯天冷冷說道,“這師徒全不是好人,咱們勿須顧忌,每方出來兩人,將他們師徒的屍體移去。”
  神旗幫中應聲走出兩人,其餘四方見了,也都有兩人出列,入室搬運屍體。
  那批人死去已過百年,乍看全都完好,但一搬動,頓時肉化灰飛,骨骼盡散,嘩喇聲中,散亂一地。那批負責搬運之人急著分寶,顧不了許多,一個個兜起衣擺,連骨骼帶肉灰,直往懷中掃去,那趙震東也在其內,他去搬移九曲神君,手指一觸九曲神君的身子,霍地一跳五尺,大叫道:“哎呀!”
  華天虹驚道:“什麼事?”
  趙震東雙手亂抖,道:“身子還是溫的。”
  華天虹雙眉一皺,轉面向華雲道:“你去瞧瞧。”
  華雲走了上去,一把提起九曲神君的屍體,伸手一摸那蓮台,道:“這蓮座是整塊萬年溫玉雕成,九曲神君的屍體並未損壞。”
  華天虹閃目一望,那蓮座外方摟四個古篆,乃是“武林至尊”四字。心中暗暗忖道:此人好生狂妄,如此下場,實是咎由自取。忖念中,不禁深深一歎。
  那幾人七手八腳,霎時清除了室中的屍體。各方之人,頓時魚貫走了進去。
  這石室雖有六丈見方,但幾個為首之人為了縱覽全室,都不肯逼得太近,因之進入室內之人不過小半,多數人仍舊兀立室外,踞起腳跟,伸長脖子,瞪目向裏望著。
  這時,每人的目光都在石龕中梭巡,紛紛凝視那汗牛充棟的秘複。每一部秘笈上都附有一紙標簽,標注著秘笈的名稱。那原是為了便於覓取而設,只是字跡大小,僅只少數高手目力銳利,看得明白,其餘的人就只眼花綴亂,越看越模糊。
  趙三姑突然抖開一個老大的鹿皮口袋,敞聲說道:“有人動手的沒有?倘若沒有人動手,老婆子統統裝走了。”
  華天虹大吃一驚,急道:“姥姥別開玩笑,咱們要這些武學何用?”
  趙三姑叫道:“你不要,老婆子留著送人。”說著張開口袋,大步走了過去。
  華天虹欲哭無淚,雙手拖住趙三姑,焦急地向妻子使眼色,秦碗鳳連忙拖著趙三姑後腿,低聲賠笑道:“三婆婆,咱們說好只是觀光,不伸手的。”
  趙三姑怒道:“觀光個能隨緣麼:旁人不要,老婆子當然要了。”
  華天虹心頭發急,朗聲叫道:“至寶在前,有興的上前拿取,但是最好以一件為限,有主之物,還以不拿為妙。”
  忽聽一人大聲道:“此番掘寶,源自本幫的二小姐,理該由咱們二小姐最先選取,”
  華天虹知道說話的是神旗幫屬下:這理由倒也講得過去,只是私心之內,不願白君儀最先動手,但又不便公然阻止,當下介面道:“諸位,上面是丹室,內中或有服後長生不老的靈藥,右面是武庫,其中諒必藏著幹將莫邪一類的神器。先取並無好處、後取未必吃虧。反正一人一件,慢慢地選,且待有寶物失陷在此的人,失將本門失物取回。”
  這宮中的寶物委實大多,眾人既無膽量洗劫,那就只有選取一樣最為精妙的了。只是滿目琳琅,令人難作決定。再聽華天虹一番言語,更是六神無主,猶疑難定。
  但聽白君儀道:“爹,我能最先選取麼?”
  白嘯天傲然道:“誰敢阻攔你?”
  白君儀盈盈一笑,款移蓮步,朝壁上石龕走去。
  平心而論,白君儀在這次掘寶之中,厥功至偉,讓她最先選取,並不過分。因之連九陰教主與九毒仙姬,也都視若未睹,絲毫不以為意。
  白嘯天目光的的,飛快地在四壁掃視,希望找出一冊包羅萬象、神奧得足以與華天虹的《劍經》比擬的秘笈,指點女兒去取。怎奈這石室中寶藏雖富,卻都是一技一節之學,偏無一部淵納海藏、令人一見矚目的秘笈。
  白嘯天心急如焚,只得以“傳音入密”之木,朝女兒暗暗說道:“你裝成慢慢挑選的模樣,待為父的看准之後,再通知你動手。”
  那知白君儀聽如不聞,伸手一抽,揚起一部特別厚重的秘定,嬌聲說道:“爹,武功秘笈,咱們神旗幫也藏得多了,這《百毒經》堆頭不小,女兒拿了,大概不會吃虧。”
  華天虹與九毒仙姬師徒,一起大驚失色,華天虹守著蘭花仙子之戒,不敢與白君儀講話,當下仰臉向天,大聲說道:“諸位,有主之物最好別拿,這室中至寶難計其數,有的可練成絕世身手,有的可修成絕世容顏……”
  玉鼎夫人突然沉重地咳嗽一聲,打斷了華天虹未完之言。華天虹猛然驚覺,只顧阻止白君儀取《百毒經》,差一點耽誤了玉鼎夫人的大事。
  白君儀何等精靈,轉臉一望父親,道:“爹呀,哪一冊秘笈可以修成絕世的容顏?”
  白嘯天道:“久聞《奼女心經》是內功心法一絕,女子修煉之後,內力愈深,容顏愈為美麗,也越發顯得年輕。”
  白君儀道:“女兒取這《百毒經》好麼?”
  白嘯天暗暗忖道:唉!這丫頭,你道那批苗女是好惹的麼?忖想中,朗聲說道:“咱們專究武技,武功登峰造極,也就不在乎任何毒技。道路不同,何必拾人的牙慧?”
  白君儀眼珠一轉,道:“好吧,爹爹的話總是對的。”當下將那《百毒經》還置櫥中,轉面道:“爹,那《奼女心經》放在哪里?”
  白嘯天惑然道:“在左壁第三行,由下數第二個石龕中。”
  白君儀立即移步過去,尋著那《奼女心經》,取到了手中。
  白嘯天訝然道:“天下沒有比你更美的女子,你要此經無用,豈不白白糟蹋取寶的權利?”
  白君儀嬌聲道:“美貌與武功一樣,武功高了還想更高,人若美了,還想更美。”說罷抱著那《奼女心經》,喜孜孜地走了回去。
  華天虹急得面紅耳赤,雙眼幾要噴出火來,他答應過玉鼎夫人,代為謀一秘法恢復容顏。豈料反而債事,讓白君儀捷足先得。如此一來,教他怎生向玉鼎夫人交代。可是,白君儀是女兒之身,取那《奼女心經》也是人之常情,他縱然急煞,又怎能加以攔阻?
  秦碗鳳終是賢妻,瞧出丈夫尷尬,再來也悟出玉鼎夫人想那《心經》,當下笑聲道:“君儀妹妹,趕快將《心經》還回去。”
  白君儀愕然道:“為什麼?”
  秦碗鳳笑道:“就你眼前這副模樣,我擔保你嫁得出門,若是再美一毫一厘,天下男子誰也不配娶你,你就別想出嫁了。”
  白君儀冰雪一般聰明,早已看出心上人又急又怒,耳聽秦碗鳳話中有話,再也不敢調皮,當下置還了《奼女心經》,格格一聲嬌笑,道:“唉!這也不妥,那也不成,我就隨便揀一樣吧!”說罷之後,俯身抱起那溫玉蓮座,笑嘻嘻地走了回去。
  白嘯天楞了一愣,暗道:這蠢丫頭,老夫雖是一幫之主,也不敢坐這刻著“武林至尊”的寶座啊!
  他哪里知道女生外向,白君儀腦海中根本就未想到父親。她人未進門,一眼便看中那溫玉蓮座。心中暗想,我不出嫁則已,若是出嫁,這蓮座便是最好的陪嫁之物,讓那冤家嘗一嘗武林至尊的滋味,我也算是至尊夫人了。
  華天虹卻未想到這許多,但覺勉強渡過一重難關,當即一顧九陰教主,道:“神旗幫已過去一位,教主何不上前,曬納一物,以作九曲之行的紀念?”
  九陰教主漠然一笑,道:“非是老身自大,眼前之物,沒有一件值得老身一取。”
  華天虹浩歎一聲,道:“教主法眼揀金,也是當然之事。唉!若想找出勝過《劍經》的絕學,實是太困難了。”
  九陰教主淡然笑道:“且待開了丹室再看吧。果然無緣,亦是天命。”
  華天虹敞聲道:“九陰教下的英雄,可有急於上前的?”
  玉鼎夫人應聲走出,揚聲道:“諸位前輩多多包涵,顧騖音有失禮數,卻也不敢貪心。”說話中,已將那《奼女心經》取到手中,收入懷內。在場的高手,多數知道玉鼎夫人與華天虹的關系,此時此地,白嘯天懶得講話,旁人更不願意多事,何況那《心經》只有女子能用。
  玉鼎夫人收妥《心經》,倏地向著九陰教主盈盈下拜,道:“駕音久蒙教主教迪,培植之恩,不敢淡忘,雖有小怨,不敢記恨,就此拜別,尚祈教主人人大量,就此將騖音忘去。”
  華天虹深深一揖,道:“教主雄視天下,何獨不能容一女了,開釋之恩,在下感同身受。”
  九陰教主目射精光,瞬息之間,在兩人臉上往復掃視了數遍,霍地震聲一笑,道:“去吧,但望有朝一日,九陰教獨霸天下,你迷途知返,再回我的門下。”
  玉鼎夫人再拜起立,道:“多謝教主的恩典。”說罷之後,領著方紫玉出門而去。
  華天虹見她臨去之際,望也不望自己一眼,與自己的妻子碗鳳卻似相視一笑,心頭好生迷惘。
  這一樁事,玉鼎夫人有為情捨身的魅力,華天虹有人莫與敵的武功,那是不行也得行的事。九陰教主一時無奈,咬牙應允,心頭卻是憤怒已極,氣無可出,高聲喊道:“滿眼都是武功秘笈,練了可以增強武功,諸位動手啊,動手啊!”
  九毒仙姬冷冷一哼,道:“蘭花過去,將我等的《百毒經》取來。”
  蘭花仙子早已不耐,聞言之下,大模大樣地走了過去,將《百毒經》抱了回去。
  華天虹瞧這相當和平的局面,突然又冒出火藥味來,不禁大急,當下朝著幽冥殿主抱拳道:“左面那部《玄陰真解》,顧名思義,與九陰門路相應,殿主何不取到手中?”
  幽冥殿主與司馬長青武功相坪,才調相若,年紀又相當,兩人經過一陣捨死忘生的拼鬥,幽冥殿主芳心之內,老是浮起那人的影子,這是她最大的機密,對任何人也不敢洩漏半點,只是不知不覺中,對俠義道的人萌生了一股向心力。這時聞得華天虹之言,不禁淡然一笑,忘了請示教主,就走過去將那《玄陰真解》取回來了。
  華天虹面龐一轉,朝著白素儀道:“姐姐,對面第二格石龕中,有半冊《蚩尤七解》,那是大哥應得之物,你去替他取了回來。”
  白素儀早經母親指點此事,一直在暗中著急。聞言之下,立時含笑走了過去,將那半冊《量尤七解》取到手中,走回彭拜身旁。
  白嘯天見天虹向九陰教討好,心頭方自氣悶,見了此事,心頭又覺好過一點。
  只聽華天虹朗聲道:“范兄,《破甲神拳》在右側靠門之處,公孫前輩,《一字慧劍劍譜》在對面靠壁角處,宮前輩,……”
  他早已探問明白,此番參與掘寶之人,共有三十一人有秘笈失陷在宮中,這時像贊禮一般,一個一個地喊叫出來。那批人聞得呼喊,始才走上前去找尋夫物,許紅玫見彼等到了石龕之前,還找不著自己的東西,乾脆走了過去,依照華天虹的指點,取得秘笈,遞給那一批人。
  片刻工夫,凡屬失主,皆已收回自己的關物。那九曲神君的聚斂也真豐富,分到此時,也不過散去四分之一,尚有四分之三,留置在石龕之中。
  華天虹轉眼一望天乙子和任玄,道:“諸位也好動手了。”
  但聞白嘯天喝道:“且慢!”
  任玄雙目一翻,陰沉沉說道:“應該輪到你威風了。”
  白嘯天冷笑道:“哼!白某人此時與你計較,諒你不能心服,待你東山再起之日吧!”語音微頓,接道:“自此刻開始,一草一木,統統分作五份,由各方為首之人領回,自行分配。”
  華天虹、九陰教主、任玄、天乙子,四人目光交投,也都覺得只有此法較為公平,不易引起爭端,因之誰也不起異議。
  許紅玫突然朗聲一笑,道:“天虹,此事勞苦,卻也有點意義,索興由你做吧!”
  華天虹躬身道:“晚輩遵命。”當下走上前去,朗聲道:“諸位,星宿派與在下有約,倘是他們的東西,在下須得換過手來。”
  忽聽門外有人喚道:“天虹。”
  華天虹抬眼一望,慈雲大師領來一個和尚。華天虹與黃山四老俱曾見過那憎人,原來是洛陽城外,那小廟中的一瓢和尚。
  慈雲大師道:“一瓢師兄並非武林人,只是發願宏揚佛法,聞說宮中藏著一批佛經,特地趕來化緣,萬祈諸位施主成全。”
  風雲會下,有一人冷冷說道:“這和尚沒有尺寸之功,也來打秋風,只怕說不過去。”
  這幾句話,九陰教、神旗幫、通天教,乃至華天虹統率的那一批人,人人都有同感,霎時間引起了一陣抱怨之聲、只是聲音都很微細。
  慈雲大師面紅耳赤,急聲分辯道:“一瓢師兄本來也是打算趕來效力的,因他未曾練過武功,路上走得慢,唉!可惜老衲也未曾效力,否則便呵抵他一份了。
  華天虹連忙高聲道:“在下的一份捐獻一瓢帥父,凡是佛經,咱們以武功秘笈換回。”說罷之後,不容眾人再作議論,頓時著手分經。
  他一個取下石龕中的秘笈,一手排放在地.分作五堆,凡屬佛經道藏、統統歸屬在自己名下。
  這石室中的藏書雖多,怎抵得華天虹身手敏捷,不須半個時辰,業已分配完竣。
  這時誰也不再客氣,各方都派出人來;將分到的秘笈小心翼翼地訂成包裹,派人負責拿帶,同時派人專司保護之責。
  要知這批秘笈雖不在華天虹與九陰教主眼中,但普天之下,像華天虹、九陰教主一般的高手,統共不過三兩人而已,其餘芸芸眾生,各有其生活,各有其掙紮,各有其上進和墮落。這些秘笈,其中的一點一滴,都能影響到彼等一生的榮枯,不能因為世間有幾個絕頂好手,彼等就放棄自己的營生。
  華天虹捧著一大疊佛經,走到一瓢和尚身前,雙手奉上,道:“大師父,這是二十六部經卷,約莫九十餘冊,既得九曲神君收藏,想必甚為珍貴。”
  “一瓢和尚合什頂禮道:“小施主功德無量,必蒙我佛庇佑。”微微一頓,接道:“單只一部《大悲心陀羅尼經》便是舉世無雙的善本,小施主功德無量。”說著,也抖開了一個布袋。
  華天虹連連謙遜;隨即捧起一堆道藏,送到許紅玫面前。
  許紅玫呵呵笑道:“拜兒與素儀需我照顧,我正在考慮還俗……好吧,我留著再說吧!”
  趙三姑邁步向前,鹿皮口袋一張,叫道:“來吧,如今應該輪到我啦!”
  華天虹陪笑道:“姥姥,好多人隨著我效力哩!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練武的人,愛的就是這點東西。”
  趙三姑雙眼一翻,道:“那也得由我分配,我得因人施教,還得考察各人的品性。”
  華天虹無可奈何,只得將所分的武功秘複,統統裝進趙三姑那乾坤袋內。
  那趙震東等滿面惶急之色,秦碗鳳見了,連忙高聲說道:“趙老前輩武功蓋世,絕不會侵吞這批秘笈……”
  趙三姑冷冷道:“老婆子也未擺過擂臺,誰說我武功蓋世了?”
  言猶未了,九陰教主業已推開丹室的石門,眾人顧不得說話,匆匆趕了過去。
  這以後,眾人分丹藥,分兵器,分字畫古玩,最後分金銀珠寶,直到次日黃昏之際,始才分配完畢。
  一會、一教之人恐防有人打劫,分到寶物,立即飄然遠颶。隨後是九陰教的人離去,再後是神旗幫賦歸。九陰教主與白嘯天都沒找到一樣能使武功增強到擊敗華天虹的地步,因之兩人都鬱鬱不樂。
  九曲寶藏是真多,臨到走時,兩派都是大包小包,居然有不勝攜帶之勢,九陰教主與白嘯天同有滿載而歸的感覺,兩人的心情,不禁又開朗了,至於擊敗華天虹的夢想,那也只有寄望於將來了。
  這幾批人走後,華天虹與趙三姑也散盡了一切。那趙震東托同宗之誼,而且善於奉承,不過一日工夫,便將趙老太騙得昏頭轉向,他一人所得獨多。這也難怪,一筆難寫兩個趙字,他既與華天虹同鄉,又與三婆婆同宗,理該多分一點。
  華天虹那批人最後離去,每人都是兩手空空,保住的還是隨身的兵器。趙三姑愈想愈悔,一氣之一下,抖開鹿皮口袋,裝了滿滿一口袋石頭,負在背上帶走。華天虹要代她背負,她死也不肯。
  行路間,秦碗鳳忽然大唱悲調,說是可惜了那溫玉蓮座,認為那武林至尊的寶座,理該為華天虹所得。眾人俱覺有理,一致主張追上神旗幫的人,將那至尊寶座奪下。華天虹極力勸阻,秦碗鳳卻說至尊寶座須由旁人拱手奉上,劫奪得來,有失至尊的真義。於是,大夥都想法子,如何令神旗幫自願將寶座送來。最後還是秦碗風聰明,說是讓華天虹將白君儀娶回家來,那至尊寶座自然是一起來了。苗嶺三仙等極力反對,九毒仙姬也不贊成。秦碗鳳偏偏對那至尊寶座著迷,一路糾纏,直到分路之處,仍不罷休。華天虹北上還鄉,秦碗鳳卻拋下丈夫,跟著師父同去苗嶺,也不知她如何打通了關節,次年新正,彭拜與白素儀成親。四月十六,白君儀出閣。果不其然,連人帶至尊寶座,一起抬到了山西。不過,華天虹始終不敢嘗試那寶座的滋味。只是後來,秦碗風與白君儀架著他的雙臂,硬按著他在那玉座上坐了一會。
  昔日江湖邪魔猖獗、暗無天日,華天虹獨挽狂瀾,力張正義,歷經無數次出牛入死、浴血苦戰,終於掃蕩妖氣,澄清字內.為武林開創一片新的局面。
  他今日升登“武林至尊”的寶座,自是當之無愧,江湖之人亦同聲愛戴。
  此後華天虹便領著那秦碗風與白君儀兩名賢婦愛妻,盡瘁餘生,以期天下能重臍于太平盛世。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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