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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supermaaan 於 2012-6-3 03:41 編輯
看著柔伊妹妹一直往前走,也沒開燈,潘杰民才要開口說些什麼,卻隱隱聽到一陣陣的怪聲音,
像某種儀器在規律運轉的微弱聲音。
柔伊妹妹先進了臥室,淡淡的說:〔他就是凱文。〕
〔他不是凱文!〕潘杰民大叫。
〔別那麼大聲,他就是凱文。〕
〔不是!他不是!〕潘杰民沒辦法克制自己,只能睜著眼睛盯著那躺在床上、半開闔的眼皮不斷顫動的人。
〔這不是他,照片裡的那個人不是他!〕
柔伊妹妹嘆了一口氣,是啊,沒有人想得到、也沒有人希望躺在床上的人跟凱文有半點關係。
照片裡的凱文高大年輕英挺帥氣,而他們眼前的人卻浮腫、蒼白、身上還插著呼吸器,全身上下彷彿
只剩那對眼珠子可以轉動。
凱文正盯著他們瞧,浮腫的臉頰把他那原本該是清澈明亮的眼睛擠得細細小小,整張臉都走樣了。
〔這...這是怎麼回事?〕潘杰民聲音顫抖。
〔凱文知道姐姐騙你的事情,他怕你太難過想不開,堅持要把自己的狀況讓你知道。〕
〔什麼?〕潘杰民不敢置信的看著凱文,只見凱文臉上呼吸器下的嘴唇在抖動,似乎急著想說些什麼。
柔伊妹妹趕緊走上前溫柔的握住凱文水腫的手,親聲說道:〔我跟他解釋就好,你趕緊休息吧!〕
凱文眨眨眼,雖然只是這麼簡單的動作,看在旁人眼裡,活像他已用盡全身吃奶的力氣似的,十分勉強。
他們兩人走到客廳開了燈坐下,柔伊妹妹到了兩杯茶,潘杰民一口就喝光了。
〔你很渴嗎?〕柔伊妹妹吃驚的望著他。
〔他為什麼會變這樣?〕潘杰民像沒聽見她的疑問,慘白著臉反問她。
〔他的腦部感染了病毒,就變成這樣。〕
〔會...會死嗎?〕
〔遲早。〕
〔那...柔伊為什麼要來找我?〕
〔她只是想讓凱文知道,不管他變成什麼模樣,我姐都一樣愛他。〕
就在瞬間,潘杰民腦袋"轟"的一聲,浮現了一個畫面,還有一個帶著嬌笑的聲音...
[那是鴿子啦!]
[人家瘦的時候它真的是鴿子嘛!]
〔我姐長得也很漂亮,身材也很好,是小有名氣的模特兒,跟凱文不管外觀或個性都非常相配。但凱文發病後堅持和她分手,她覺得這是凱文對她沒有信心的關係。〕柔伊妹妹自顧自的說了下去,越說表情越難過,語氣充滿苦澀:〔所以當凱文病到外型都改變的時候,就像你現在看到的那樣子,我姐還是不離不棄,可是凱文崩潰了。
〔他不要我姐為他吃苦,用了很多尖酸刻薄的話批評我姐長得漂亮,而他那麼醜,以強烈表示對我姐的不信任好讓她知難而退。〕
潘杰民心窩一緊,腦海裡又浮現了那個冷酷悲傷的聲音:
[是人都愛帥哥美女,我很清楚自己是什麼德性,像我這樣的人,不配擁有愛情。]
只是說這句話的人,卻從原本是柔伊的臉慢慢轉變為凱文的樣子。
〔就在四個多月前,那時的凱文勉強還能自己下床行動,但是他的外表完全變了樣。因為藥物的關係,他像氣球般的越來越臃腫,他認為自己就算是健康的,變成這樣也不配和我姐在一起。你也看過凱文原本的樣子,他一向是個充滿自信的人,但現在,他不但要強迫自己接受自己的改變,還要說服自己去相信我姐一樣是那麼愛他。
〔可是他做不到,每當我姐那漂亮又健康的臉出現在他面前,他就感到罪惡和不捨。那時他就常跟我說,他到底憑什麼讓我姐對他那麼好,還求我讓我們都不要再去找他了。我告訴他因為他的冷淡,我姐每天回家都以淚洗面。他卻告訴我,每天當我姐回家以後,他都痛苦的想自殺。
〔隨著日益嚴重的病情,我姐還是不離開他,凱文急了,就索性不理她,也不跟她談話,不管我姐對他說什麼,他也只回"我不想看到妳"。
〔那時候,我姐天天都去找他,而回家後都在哭,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她只想好好的愛凱文一個人,她不懂,為什麼凱文就是不接受。〕柔伊妹妹停下來,深深呼吸了一口氣,像在緩和自己的情緒。
〔從那時候開始,我姐辭了工作,每天狂吃,一邊哭一邊吃,好像巴不得能一夕之間暴肥。她並不是個會吃的人,所以吃到胃都壞了還進了醫院兩次,她還是一直吃。當時我以為她發瘋了,一直勸她去看醫生,她卻告訴我,她要證明給凱文看。
〔她說凱文不相信她對他的愛有多真、是那種可以排除萬難的愛,所以她也要讓自己變胖變醜,然後隨便找一個人讓他愛上自己,她要向凱文證明,真正的愛是不在乎對方長什麼樣子,真正的愛是存在的,而她對他就是這種愛。
〔兩個月前,我姐在網路上隨便找了一個人,那個人就是你,她也確實讓你愛上他了。〕柔伊妹妹眼眶泛紅看著潘杰民,語帶哽咽:〔你要原諒她,你的愛她不需要,但對她來說很重要。〕
潘杰民不發一語站起來,他緩緩走進那間房,聽著呼吸器運轉的聲音,凱文顯得特別無力且安靜。
〔他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惡化成這樣,醫生說他的腦部百分40的部分都壞死了,他沒辦法阻止我姐對你做的事,他一直很擔心。在他聽了我姐錄下你告白的話之後,他一個字一個字很吃力的說,叫你一定要來見他。〕柔伊妹妹站在他身後說。
柔伊妹妹拉住潘杰民的手,哀傷的說:〔他一定是希望你不要恨柔伊,也不要傷害自己。〕
潘杰民走近床邊,看著眼睛又成半開闔狀態的凱文,他很想這麼說:〔喂!省省吧你!你那個又肥又醜的女朋友配你現在這模樣剛剛好,我可吃不消。我八成是一時鬼遮眼才會看上她,你不要想太多了。〕但他的喉頭卻酸得讓他發不出半點聲音。
因為此時此刻,潘杰民心中真正想的是:〔張凱文,我忌妒你!〕
即使張凱文半死不活的躺在那。
離開張凱文的家,在回程路上,柔伊妹妹對潘杰民說:〔不要讓我姐知道我帶你來找凱文。〕
〔...〕潘杰民沉默。
〔身邊每一個親戚朋友都叫我姐離開他,所以我姐現在一個朋友也沒有,我爸媽也不理她了...你懂我意思嗎?〕柔伊妹妹犀利的盯著潘杰民的臉,似乎已經從他的表情讀出了什麼訊息。
〔妳跟妳姐一樣,都希望我乾脆平空消失。〕
〔我希望你釋懷!〕柔伊妹妹激動的說:〔你愛上不該愛的人!〕
〔你姐才是愛上不該愛的人。〕
〔對,每個人都這麼說!所以不差你一個好嗎?〕
〔我跟那些人不一樣,我支持柔伊陪他走完整個人生,事實上他根本待不久了...〕
潘杰民木然的看著前方,彷彿自言自語:〔然後我要不要繼續追求柔伊是我的事。〕
〔如果這麼簡單的話,大家的想法還是跟你一樣。問題是,我姐決定要跟凱文結婚,不管他有沒有死。〕
腦袋又是”轟”的一聲巨響,潘杰民駛過本該右轉的路口,沒發現車子開過頭了。
柔伊妹妹沒有糾正他,只是靜靜的瞪視前方一個又一個跳過的路牌。
不知過了多久,潘杰民才緩緩開口:〔她瘋了...〕
〔所以,你還要繼續愛她嗎?〕柔伊妹妹轉頭看向窗外,冷冷道:〔下一個路口該右轉了。〕
〔我不會放棄,〕潘杰民打了方向燈,表情和語氣都很平和的說:〔因為我也瘋了。〕
如果對一個快死又浮腫癱瘓的人不離不棄是真愛的話,那只想等待不愛自己的死胖子愛上自己,
不要再去愛那個快死的凱文又何嘗不是真愛?既然都是真愛,為什麼自己不能像柔伊那樣堅持下去?
還要繼續愛她嗎?為什麼不?潘杰民對著自己說。
----------------(待續)------------------
後來柔伊知道了潘杰民探望張凱文的事情,由於潘杰民沒有阻攔還相當支持她和凱文在一起,
柔伊也就沒那麼排斥繼續和潘杰民來往,他們甚至變成了真正、也是唯一的朋友。
但其實,潘杰民心裡的那個希望始終沒有消失過,尤其他和真實的柔衣朝夕相處,更無法漠視她潛在的魅力,
也明白她真正美麗之處遠超過她原本的外表,這也是為什麼十分了解她的凱文堅絕捨不得讓她跟著自己吃苦的原因,
柔伊真得是個很好的女人!
凱文的病情越來越惡化,身為柔伊的朋友,潘杰民知道凱文就快要不久於人世了,雖然心中還是有些難過,但總無法否認
自己莫不期待這時後的到來,過沒幾個月,凱文真的死了。
在最後一刻,柔伊在妹妹的見證下和凱文成為合法夫妻,此時凱文已然是個植物人,他完全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就離開了人間。
沒有了凱文當橋梁,柔依選擇出國離開這個地方,從此和潘杰民斷了聯繫。
潘杰民最後還是回到了孤身一人,這時他終於體會到,原來自以為很重要的人,其實一點都不重要。
柔依是真的一開始就沒把他放在心裡,會成為朋友,也僅是因為多了個人可以分擔守護凱文的辛苦,除此之外,
柔伊對他沒有任何瑕想。
最終,他們還是各自走上各自的道路,他也不再找尋他心中的那個49公斤女孩,即使他從沒忘過她。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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