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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宇無名] 無名咒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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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領養代替購買 以結紮代替撲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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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0 19:20:11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序言


  倘若要將科幻小說列為流行文學的話,長篇大論的序言只會令讀者煩厭,其實作者想說的,早就寫進書中了。
  執筆寫此文的早上,非洲某國的獨裁者,把國內九名異見分子送上絞刑台處決,其中包括著名作家、環保與人權鬥士扎羅維瓦(Kensro-Wiwa)。這一位曾被提名諾貝爾和平獎的黑人,因為長期替奧戈尼族人爭取利益,反對外國石油公司在奧戈尼人聚居地開採石油,污染生態環境,終於招致殺身之禍。
  我簡直不能夠相信,人類邁向二十一世紀的時候,卻仍有這樣可怕的事發生,儘管維瓦的殉國已為我另一本小說帶來新的構思與題材。
  維瓦在寫給兒子的日記中,有以下兩句令人感慨的話:「不義籠罩大地,猶像老虎般尋覓獵物……」
  《無名咒》的故事穿插於兩個不同年代,同樣是不義籠罩著大地的年代。地球人至今仍活在尋覓獵物的老虎陰影下,歷史到哪天才能改寫?
  願被不義害死的人永遠安息,正義終有一天戰勝黑暗!
                                  宇無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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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0 19:20:54 |只看該作者
一、救援直升機越過大熊湖

  加拿大,西北地區。
  風雪漫天,五部救援直升機正以全速飛離諾曼堡,朝冰封的大熊湖進發。
  「以目前的速度,很難在日落前抵達營地。」拯救隊隊長盯著泛起寒光的湖面,不耐煩地說:「那些鬼東西真有它們的魔力,害得人用最寶貴的生命,將它找出來。」
  另一部直升機越過他們旁邊時,拯救隊隊長向對講機道:「白熊三號,加油,今回倘能完成任務,那位失蹤者必定會送我們一人一顆石頭作為紀念品。」
  「好,到時候我立即返回溫哥華老家,買一個牧場。」對方嚼著口香糖道:「看來今回是我們最後一次執行任務了。」
  駕駛「白熊三號」的機師,喜極忘形,倒不知道世上是有一語成識這回事,這次的確成為他們最後一次任務,一次沒有回程的惡夢。
  「這裡是白熊五號。」對講機傳出另一把聲音:「目的地的天氣極為惡劣,正刮起風雪,看來老太婆是凶多吉少了。」
  「白熊五號」口中的目的地,是圖騰港,一處位於大熊湖南的小鎮,在一般的地圖上,根本就無法找到它的位置。
  圖騰港在一年前,還是一處藉藉無名、不見經傳的地方。不過,在過去的十二個月內,小鎮正發生天翻地覆的巨變,令民風純樸的小鎮,轉眼變得熱鬧起來。
  以亞爾伯特省為基地的道森集團,在短短一年中,集資五十億加幣,在圖騰港作出重大的投資,成立數十個勘探營地,令小鎮的失業人數在一夜之間消失
  龐大的投資計劃,不但令圖騰港受惠,連帶諾曼堡交通與伙食供應商,亦登時變成暴發戶。
  圖騰港附近一帶的峽谷,埋藏著一些東西。
  十八個月前,道森集團以極低的姿態在圖騰港成立了第一個營地。
  半年後,其中一部鑽探機,終於為集團的首腦帶來好消息,他們果然尋到要找的礦物標本。
  這種礦物,經過打磨之後,都會迷倒地球任何高級生物,雖然在外星人眼中,可能根本絕無吸引力。
  這種晶瑩閃爍的礦物,埋在這個星球地底,至少有二三十億年的歷史,人類給它一個名字:鑽石。
  五部救援直升機,在一大片烏雲下,繼續向大熊湖邊的圖騰港進發。
  今天早上,道森集團屬下一個開採中的鑽石礦,向諾曼堡發出求救訊號。由於拯救的目標身份特殊,諾曼堡的救援單位不但空群而出,還在空中匯合另一批來自活斯城的支援隊伍,趕赴圖騰港。
  「白熊三號,這裡是白熊五號。」對講機又再傳出聲音:「大鷹角氣象站提出警告,假如我們再不轉換航線,恐怕必與大風雪碰頭。」
  「白熊五號,收到,」拯救隊隊長道:「這裡是白熊三號,全體人員注意,計劃有變,立即轉換B航線;重複一次,立即轉換B航線。」拯救隊隊長下達指令後,便帶頭飛向積雪的冰川地帶。
  「天色已經漸黑,我看最快也要晚上八時才能降落營地的停機坪。」負責駕駛白熊三號的機師道:「在晚上展開拯救行動,真是難上加難。」
  「安全第一,」拯救隊隊長乾咳一聲,望向窗外皚皚的雪嶺,道:「我們是趕去救人的,倘若自己遇上意外,那時候怎辦?我還有一個月便退休,不要遇到意想不到的麻煩。」
  偌大的一片烏雲內,隱約傳出兩聲輕雷。
  京都大學的德國教授
  日本,京都,大地震後約一個月,某個平凡的週末。
  奧格斯堡·海姆教授駕車駛離比睿山的寓所,就像每一個週末一樣,來到嵐山,將車子駛過渡月橋,往「五本茶屋」品嚐他喜歡的點心。
  作為京都大學裡唯一的德國人,海姆教授經常都會被人問一個相同的問題:「你為何要老遠的從德國跑來日本?」
  每遇上相同的問題,海姆教授總將笑容掛在臉上,然後禮貌地回答:「因為我要逃避,但請不要問我在逃避什麼。」由於他說話時,充滿幽默感,故此大家只當他說笑。
  海姆教授第一次被人問起這個問題,是在橫濱的外國海員俱樂部,時間是一九四四年,那時候他只是一名剛從德國貨輪跳下的小伙子,還未渡過二十三歲生日,連最簡單常用的日文也不懂,經常成為吧女的取笑對象。
  當年隻身踏足異國的德國金髮小伙子,如今已經是一名白髮蒼蒼的老頭子,明天就是海姆教授的上七十歲生日。
  自一九四四年,從德國貨輪勃蘭登皇子號的甲板,走下當年被軍國主義統治的國家,一晃眼就是五十一年。海姆教授如今是京都大學著名的人類學家,也是日本學術界公認的日本通。這幾十年來,他一直保持獨身,儘管在去年暑假仍有一位鹿兒島大學的女教授,對他大獻慇勤。
  海姆教授對於京都,有一份說不出的好感。就像每年從本國以及世界各地來遊覽的觀光客一樣,這位長年居住在京都比睿山的德國老教授,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去逛一逛金閣寺與三十三間堂。大地震破壞了三十三間堂的部分建築,令海姆教授大為緊張。
  海姆教授把車泊好,冒著寒風細雨,朝「五木茶屋」走去。這一間是他常到的茶房,但對海姆教授來說,永遠有一種親切感,因此,每逢週末的下午,他都風雨不改來這地方一趟。
  他每次來「五木茶屋」,均帶著輕鬆的心情離開,唯獨是那一年,也是唯一的一次,海姆教授跟鄰桌一群美國青年討論起一宗新聞時,突然間拂袖而去。
  那一年的冬天,京都下著大雪,整個古都均披上一片白色。
  海姆教授在「五本茶屋」一角,喝一口冒出熱氣的宇治綠茶,正準備用竹籤挑起木盒中的點心時,幾名攜著沉重行李與背囊的金髮小伙子,狼狽地走進來避風雪。來自美國的年青人,說話的聲線雖然盡量壓低,不過,仍是將茶屋的寧靜氣氛破壞。
  幾名年輕小伙子高談闊論的話題,是關於一堵圍牆倒下的新聞。由於大家都是金髮碧眼,海姆教授很快就成為他們搭訕的對象。
  老教授端著綠茶,坐到他們臨窗的座位上,聽他們其中一成員,講述參加推倒一堵圍牆的經過。
  不錯,就是那一年,分隔著東西德的柏林圍牆,在民工浪潮中被推倒。曾經染滿逃亡者鮮血的歷史巨牆,被人民敲碎成千萬塊碎片,成為人們書桌上的小擺設。
  就在一班人談得興高采烈時,海姆教授在京都大學的學生小倉純子,也是茶屋的兼職女侍應,突然看見老教授憤怒地離開座位,氣沖沖的推開門,頭也不回的衝進大風雪中。
  世上是否有毒咒?
  「你們向他說了些什麼?」純子用英語問。
  「沒什麼?」其中一名小伙子聳一聳肩道:「我們只不過跟他討論德國統一的問題……」
  當純子追出去的時候,海姆教授早已消失在大風雪中。此刻,飄過純子腦際的,是老教授撲朔迷離的身世。
  可是,出乎這位大學女生的意料之外,海姆教授並沒有因那次突然的反常表現,而拒絕再次踏足「五木茶屋」,只是再沒有向純子解釋,那天為何會如此盛怒。
  老人家的脾氣,儘管有時候會像小孩子般不可理喻,但對於溫文爾雅的一名好好先生來說,該次不尋常的表現,至今仍舊令純子不能忘記。純子絕對不是一名好奇心強烈的少女,所以每次在招待海姆教授時,均沒有作出任何追問。
  「午安,海姆教授。」紮起馬尾的小倉純子,一看見教授從寒風細雨中走進店內,已急不及待替他把外套掛好:「石原廚師特別預備了你最喜歡吃的京果子。」
  海姆教授臉上掛著微笑,坐到窗旁的座位上:「好……純子,你的論文寫成怎樣?」
  「還差五分一,」純子把熱茶端到老教授的桌前:「希望春天前能夠完成吧。」
  「但願今年的櫻花早點開……」海姆教授呷一口綠茶,幽幽的說:「否則我恐怕再沒法目睹,落櫻漫天飛舞的景色了。」
  純子一怔。向來是個樂天派的海姆教授,怎會突然間說出如此悲觀的話來?他只不過七十多歲,壯健如牛,難道發覺自己患上某種絕症,不久人世?
  窗外的風越來越狂,雨越來越大,遠處的嵐山就像一幅黑白照片。
  「純子,你是否相信世上有毒咒?」
  「毒咒?」純子轉過頭來,發現老教授面色鐵青,神情呆滯,一反往日輕鬆的舉止。她放下托盤,走近海姆教授:「毒咒?」
  「對,」海姆教授盯著從茶杯中冒起的白煙:「毒咒,人臨死前向仇人所施的惡毒咒語,你相信嗎?」,
  「教授,你的問題,在我的知識範圍之外,應該找歷史系的淺野光男去答。」純子眨動著她的一雙大眼睛:「光男是我中學的學長,如今在京大念博士,專門研究巫術。」
  「真的?」海姆教授語氣中,隱約帶著絕望:「他很快就會得到一個新的案例。」
  「教授。」純子握著老教授的手,低聲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有人想害你?」
  「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時,你在大學食堂中問我的問題嗎?」海姆教授的情緒,漸漸平伙下來。
  「當然記得,」純子點頭答道:「我那個問題,你說已經有很多人問過;當天我問你,為何一個德國人,會在日本度過幾十個寒暑?你答我說,因為你要逃避——」
  小倉純子說到這裡,突然停下來,呆望著老教授,臉上露出訝異的表情:「沒可能的,……沒可能的……這幾十年來,你要逃避的,是毒咒?」
  老教授輕輕點頭,用詭異的語氣說:「五十一年前,一名德國青年,遠渡重洋,由柏林到橫濱,就是因為相信毒咒會應驗。」
  「一九四四?」純子把口張得老大:「是德國戰敗前一年……那一個人向你施詛咒?」
  「不是一個人,是很多人。」海姆教授又再顫抖起來:「這些人後來都變成死人。」
  「死人的毒咒?」純子問德國籍老教授。
  一連串暗殺浪潮
  當一名德國老教授,在日本京都一間茶屋中,跟女學生提到毒咒的時候,在印度南部泰米爾納德邦,一樁暗殺快將發生。
  計劃暗殺的地點,是位於這個邦的首府馬德拉斯,一條通往班加羅爾的公路上。
  下午一時甘六分,一輛滿載硫酸桶的大卡車,突然從小路駛出,由大路迎面而來的兩輛豪華房車,煞掣不及,撞向大卡車,連續發生猛烈爆炸。
  雖然並非一宗罕見的交通意外,但由爆炸所造成的濃煙,居住在城市的人也即時見到。
  這一段公路經常發生交通意外,在爆炸中身首異處,又或者被燒到面目不可辨認的死者,本來沒有什麼可以值得報道的地方,可是,幾間報館的記者,還是比警方更早到達現場。
  其中一輛豪華房車載著的,是馬德拉斯的糧食批發商,不過,重要的並非他這個商人的身份,而是他在政治上的地位。
  如今身體被炸成兩截的胖子,是這個國家選舉委員會副主席比哈吉爾,近年因大力打擊賄選,因而在政壇上結下不少仇家,死於非命是遲早的事。雖然警方在意外發生後二十小時,仍向傳媒否認事件與近日一連串暗殺浪潮有關。
  耐人尋味的,也是難以解釋的,是駕駛大卡車司機屍體,在現場遍尋不獲,就像是於空氣中消失一樣。駕車的司機,身手又怎會如此敏捷,在爆炸發生前,及時逃離車廂?
  當然,在印度的職業殺手圈子中,大家都知道,這一宗交通意外,是誰人的傑作。
  只有那名外國人的行事方法,才會這般簡潔又無跡可尋,故此收費亦比本地殺手貴幾倍。
  午夜時分,班加羅爾的一間妓院中,燈火通明。
  一名西裝筆挺的高個子,提著一個小型皮包,站在這所低級妓院的長廊中,已經接近大半個小時。嘴邊叼著香煙的鴇母,故意在高個子的面前晃來晃去,臉上流露出極不耐煩的神情。
  當她忍無可忍,正想罵對方一頓之際,其中一扇髹上深綠色的門打開,走出一名滿臉笑容、衣衫不整的少女。她看來只有十三四歲,一邊咕噥著:「下次別讓我遇上你……」一邊點算著手上的一疊紙幣。
  誰知鴇母一聲不響,已從她手中搶去那疊鈔票,不過,少女亦非善變,連忙衝上前。攔著鴇母的去路,狠狠地說:「是那外國人私自給我的打賞,全部拿回來。」
  鴇母好像根本未聽到她說什麼似的,只是從那疊鈔票中抽起幾張,塞時進少女的乳溝,冷冷地說:「沙哲一夥人,到目前仍在外面打聽你的行蹤,我正在考慮,是否向他們說出真相?」
  少女面色一沉,猛然轉身,朝髹著俗不可耐粉紅色的長廊走去,直至發現高個子仍抱著皮包,站在房門外,才把腳步放慢。
  「你找誰?」少女瞪著高個子:「就選我吧,我可以跟你做,蠻舒服的。」
  「不,」高個子答:「我是來找古爾斯的。」說罷,就敲一敲門,走進正傳出花酒濺在地上時所發出聲音的房間。這低級妓院,能夠吸引班加羅爾嫖客的唯一地方,並非妓女的質素,而是它附設的熱水浴。門雖然打開著,但散發著異味的房間,依然籠罩著一片白茫茫的迷霧。
  「古爾斯先生,」高個子揚起手中的皮包,高聲叫道:「這是餘下的酬勞。」
  白茫茫的水蒸氣中,伸出一柄黑漆漆的手槍。
  對於一個有槍械知識的人來說,這一柄迷霧中出現的手槍,早應成為放在博物館中陳列的古董。
  這是一柄德國制的LUCARP.08,在第二次世界大戰裡,它是極為常見的德軍配槍。不過,古董又怎樣?只要效果相同便可以了。效果?就要殺人,而古董亦一樣可以殺人的。
  「古爾斯先生,」高個子明知道是個假名,但仍不斷重複著:「古爾斯先生,十萬美元,請點算。」主人吩咐他送錢來的時候,早就警告過他,這一名外國殺手,經常選擇在妓院交易,又不喜歡隨便以真面目示人。
  高個子從鏡子裡,發現一個圍著毛巾的男人,手中握著柄手槍,但由於房間中瀰漫著一片水蒸氣的關係,高個子仍未有機會看見他的廬山真貌。站在自己背後的,正是一個在印度職業殺手圈子中的活傳說,唯一以殺人維生的外國人,綽號:古爾斯先生。
  「將皮包擲在床上,」背後傳來一把蒼老而沙啞的聲音:「扯開拉練。」
  「拉練?」高個子故作幽默:「你是指我褲上的,還是皮包上的?」
  「我很欣賞閣下的幽默感,」古爾斯先生仍然緊握著古老的德國制手槍,冷冷的說:「請代我轉告亞吉夫先生一句,下一個計劃要取消。」
  「怎麼?」高個子怪叫道:「反對派的格裡星,是亞吉夫先生的死對頭,你一定要在大選之前把他幹掉,何況你已拿了訂金。」
  「訂金不會退還,」古爾斯先生答得簡單:「暗殺取消,請另聘高明。」
  特種部隊包圍妓院
  這時候,距離妓院不遠的一條橫巷,一名街童正攜著四杯奶茶,準備送給技院的打手。
  街童的名字是亞里。他攜在手中鐵架上的四杯奶茶,早已有三分一倒在地上,皆因為了達到刻薄老闆的要求。送外賣首要的條件,是快。
  亞里穿過漆黑的橫巷,朝妓院奔去之際,馬路上突然駛來七八輛警車,將地上的泥濘濺到他的胸前。
  亞里低頭一看,手中鐵架子裡的四杯奶茶,又再盛得滿滿的,令到心中本來要說粗話的街童,竟然促笑起來。誰知一隻巨靈掌,不由分說摑他一記耳光,力度之大,竟將他連人帶並推倒在馬路邊的泥濘中。
  抬頭一看,是一名穿上避彈衣,頭戴面罩,手持機槍的傢伙。接著,八輛警車中跳下好幾十名相同制服的黑衣人,在摑他一記耳光那人的一聲令下,分成幾個小隊,對妓院展開包圍。
  亞里拾起地上那只唯一未碎的玻璃杯,再拾起生銹的盛奶鐵架,拔足奔到一輛大卡車的車尾。一會兒,必有大事發生。這一批黑衣人,肯定是警方派來搜捕通緝犯的特種部隊。
  亞里雖然是一名街童,卻是一名喜歡看電視的街童。大概一個月前,他就曾在店中那具殘舊的黑白電視上,看到過這些黑衣人受訓的鏡頭。那句紀錄片的旁白說,政府從美國重金禮聘兩名顧問,負責訓練一支特種部隊,專門對付窮凶極惡的恐怖分子和通緝犯。
  看來妓院中等外賣的打手,永遠也喝不到刻薄老闆弄的香濃奶茶了。夜,依然是那麼靜,但一場城市巷戰,隨時都會爆發。
  這時候,亞里突然想起,妓院中一名可憐的姐姐,她的名字是吉莎,跟自己一樣,同是來自馬德拉斯,生命同樣被惡勢力所操縱。
  突然間,一聲猛烈的爆炸,劃破寧靜的黑夜,熊熊火光直衝天際。接著,是密集的槍聲。躲在大卡車尾部的亞里,知道火並正式展開了。
  妓院中濃煙密佈,一柄在一九O八年發明的德國手槍,槍管正大方在高個子的前額。古爾斯的沙啞聲音,又再度響起:「出賣我的原因,除了為省回這十萬美元之外,就是要借力殺人,利用警方把我滅口?亞吉夫先生倒算想得周到。」
  面色鐵青的高個子,在濃煙中,看到一張滿臉皺紋的面孔。這個名叫古爾斯的外國殺手,竟然是一位年近七十的老頭子?
  今年七十一歲的德國籍殺手古爾斯先生,雖然在大批特種部隊包圍下,身手仍然敏捷得像十八歲的小伙子。他攜著載滿十萬美元的皮包,握著古老的德國手槍,越過催淚彈散發出來的濃霧,沿著技院生滿鐵銹的小渠,滑到被四盞強烈探射燈照個正著的橫巷。
  就在古爾斯雙腳踏在一灘污水上的時候,特種部隊又再利用擴音器,向他發出最後警告。
  四枚催淚彈又從外面射進來,四周頓時一片白茫茫。古爾斯根本就不當一回事,因為他是在毒氣中長大的。
  這處位於印度南部的城市,正爆發一場緝捕職業殺手的血戰,在太平洋中部的法屬馬克薩斯群島海域,「抹香鯨之歌」亦被一股濃霧籠罩,只不過霧是突然間出現,而並非由催淚彈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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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0 19:21:16 |只看該作者
二、鬼船太平洋女神號

  這一艘古老的捕鯨船甲板上,站著一位身材矮小的老者他嘴邊叼著煙斗,盯著眼前的霧。
  漆黑的海面,突然飄來一股濃霧,似乎是有不尋常事件要發生的預告。
  兩個星期前,當加西亞船長帶領龐大的捕鯨隊,駕駛著「抹香鯨之歌」離開聖誕島的漁港時,一批老海員已經向他作出嚴重的警告,謂千萬別從這條航道駛往馬克薩斯群島。
  其中一名波裡尼西亞籍老船長稱,每年到了這個季節,「太平洋女神」必定會在那一帶水域出現。
  「太平洋女神」是一艘豪華郵輪,經常來往於美國舊金山與澳洲雪梨之間,只不過此船已於一九五三年,在馬克薩斯群島附近,與一艘智利貨輪相撞船上一千五百人全部罹難,而「太平洋女神」號,亦從此長眠太平洋海底。可是,自轟動一時的海難發生後,這一帶海域,就開始流傳鬼船出沒的消息。每逢濃霧驟起的晚上,曾經有不少的水手,在馬克薩斯群島的海域,聽到五十年代的流行曲。更多人目睹的,是一艘燈火通明的客輪,甲板上站滿蒼白的人影,轉瞬就連人帶船沉到大海中。
  加西亞船長與他手下的捕鯨人員,沒有被鬼船的謊話嚇倒,反而令他們討厭的,是來自新西蘭的反捕鯨分子。這批終日尾隨他們的傢伙,絕對比鬼魂討厭。
  不尋常的預感,令加西亞船長返回船長室,移開一堆書籍和雜物,然後打開一扇長方形的木門。他用顫抖的手,將鑰匙插進去,打開木門,露出一柄藏在棗紅色天鵝絨凹槽中的機槍。
  機槍德國製造,名叫MP40,自從加西亞船長離開索比堡森林那天開始,這柄機槍便一直伴著他。當他攜著這柄東西,踏到「抹香鯨之歌」甲板之上,便再沒有踏足地球的土地。加西亞船長,已在海上生活了五十年。
  這五十年來,加西亞船長都居於水上,從未踏足陸地。沒有人問他為何要這樣做,因為每人都有權保留自己的秘密,所以每一位認識加西亞船長的朋友,都十分識趣,從沒有把老船長埋藏在心底的秘密挖出來。
  老船長緊握著保存了五十多年,但依然像簇新的MP4O機槍,仿似一名患上夢遊病的病人,傻兮兮的走出船長室。
  在他背後的船艙牆壁上,現出另一個黑影。
  加西亞船長走到瀰漫著濃霧的船頭,提起手中的古老德國機槍,自言自語:「來吧!儘管來吧!」他的身材雖然矮小,但目光卻炯炯有神,等待霧中出現的東西。
  「老爹,」背後傳來一把雄壯的聲音:「倘若那班傢伙敢動你一條汗毛,我要他們全部葬身太平洋,成為鯊魚的宵夜。」
  站在加西亞船長身後的,是一名二十來歲的小伙子,一身黝黑皮膚,手中握著柄新型的MP5K機槍,跟被他稱為老爹中的MP4O相比,簡直是兩回事。
  「我始終有一天,會將這批多管閒事的人幹掉,」小伙子提著MP5K走到船舷,冷冷地說:「老爹,有海馬威廉在,誰也不會給你麻煩。」說罷,便向著濃霧大叫:「反對捕鯨的人聽著,我們就在這裡,儘管放馬過來!」誰知海馬威廉還未說完,捕鯨船上的四十名水手,均已手握機槍,從船艙中湧出來,加人迎戰行列。
  一個月前,捕鯨隊接獲消息,在馬克薩斯群島海域一帶,出現大量白鯨,雖然這現象極之反常,但加西亞船長還是決定前往捕獵。
  「不是反捕鯨組織,也不是鬼船,」老船長在海馬威廉身邊喃喃自語:「是毒咒……」
  四個被施毒咒的人
  世界上四個不同的角落。發生四件絕不關連的事件。
  在加拿大西北地區,進行龐大鑽石開採計劃的道森集團總裁梅丹老太太,於巡視一座鑽石礦的時候,乘坐的超高速鑽探機在一千三百尺地底中途站,突然與地面總控制室失去聯絡。
  日本京都,德國籍人類學家奧格斯堡·海姆,在嵐山腳下一所茶屋中,臉色鐵青的與京都大學一名女學生小倉純子,談到一群死人所施的毒咒。為了逃避毒咒,老教授在異鄉一住就是五十一年。
  假如將如詩如書的古都視為天堂的話,位於印度南部班加羅爾的黑儲備長巷,便可以形容為地獄的入口。職業殺手古爾斯以印度與巴基斯坦,為他主要的活動範圍,而類似今個晚上遇到的特警搜捕行動,只不過是家常便飯,雖然在他此刻的腦海中,正浮現出一群黑影用狠毒的眼神望住他然後說出的話:「任憑你逃到地球上任何一個角落,毒咒始終會應驗。」古爾斯唯一可以信任的,就只有那柄德國制的LUCARP.08了。
  但太平洋中央一艘捕鯨船上,四十多名水手正握著現代化武器,等候著神出鬼沒、但手無寸的反捕鯨分子出現。加西亞船長一生在海上度過,沒有人敢問他是什麼原因,連帶他收養的義子海馬威廉,亦從來不會挑起父親不可告人的秘密。
  廣大財團的女總裁,近乎隱士的老教授,七十歲的獨行殺手,從不踏足陸地的捕鯨船長,正面對相同的煩惱:毒咒。
  我的助手一燈大師
  當世界上四個地方的四個人,正面臨毒咒應驗的威脅時,東方一個大城市亦面臨倒數的浩劫,邪惡的力量很快就會支配這個城市。
  究竟是誰向這個充滿活力的城市施了毒咒?
  我置身於這個患上末期癌症的城市,目睹無數向黑暗勢力投誠的人像小丑般出賣別人的時候,也同時在出賣著自己。人類最醜惡的本質,可以在餘下的二十多個月中毫無遮掩的人前展露。
  已經再沒有善與惡,黑白不分,人變得越來越虛偽,目光短小,口是心非。表面大喊留下建設未來的新社會,背後卻早已安排妻兒遠走他鄉,被瞞騙的群眾還要原諒說謊的人。這是一個什麼地方?
  末日心態不但影響這個城市,就連我工作的電視台亦不能例外。每一個組別的工作人員,都是得過且過,包括我自己在內。
  此刻,我和一燈大師正走到甲板上,欣賞海峽的霧影。這位一燈大師,千萬別誤會他是什麼高僧隱士,他只不過是電視台的一名燈光師。一燈大師,其實是一個貶詞,在電影與電視的攝影組術語中,有著粗製濫造的意思。
  但凡拍攝一個鏡頭,需要打燈光的話,總要採用三幾盞燈去照明,才會造出應有的氣氛與效果,越懶越馬虎的燈光師就用越少的燈,由此可知,這一位一燈大師的德性了。
  一燈大師本是屬於電視台拍攝戲劇的燈光組人員,但由於懶得過分,一盞燈便行走江湖,終於在上個月被調到新聞部,派來做我的攝影助手兼燈光師。
  由於新聞與紀錄片的性質和戲劇節目的製作有別,燈光的要求亦不同,很多時候只用一盞電池燈,在攝錄機旁邊亮著就足夠,因此,電視台就替一燈大師,找到一個如此適合的崗位。
  一處住滿老兵的山城
  「宇無名,船一泊岸,我要帶你去吃全城最美味的排骨面。」一燈大師還未開工,便嚷著要吃午飯,我不禁白了這傢伙一眼。
  我的心情極這惡劣,好比這個早上的天氣。為了拿長假期的問題,出發前跟採訪主任縮頭龜吵一場大架,還是敵不過那些官腔,只好硬著頭皮獨自完採訪工作,去換取三個星期的快活逍遙。當我攜著電子攝錄機,踏上這艘街渡時,仍念念不忘詛咒天殺的縮頭龜。
  不知是否由於倒數的關係,電視台不斷縮減人手,就像今次的專訪,乾脆就派我這個攝影師上陣,什麼記者與導演欠奉,另外就是這名食之無味、棄之亦絕不可惜的老油條一燈大師。
  此刻,街渡正越過海峽的迷霧,朝一個代表著一頁歷史的地方駛去。煙霧索繞的遠山上,住著一批當年從北方逃難南來的軍人。這批英勇的軍人被另一個政權的敵軍追殺,最後流落在一處政治局勢微妙的大城市,一晃眼便幾十年。不知有沒有人將這個小小山城,形容為陶潛筆下的桃花源?山上的每一戶人家,都是為了避秦,為了逃避殘暴的苛政,而退守到南方一個城市的郊外,漸漸已被世人遺忘。
  更可悲的,是前無去路,後有追兵;而且去路無多,追兵日近。在倒數的陰影下,隱居在這個山城的退伍軍人,如今又要再次面臨另一次的悲劇。當年戰勝的一方,在不足八百日之內,就會接管這個大城市,渴望自由民主的市民,對未來的政權根本毫無好感,紛紛離開這個未日的都會,何況是這一批當年跟這個政權作對的軍人?
  倒數毒咒,更是這批暮年老兵的末日。
  不過,最卑鄙的,是另一個退到一個大島上的政權,在這幾十多年來,從未對這批替國家出生入死的老兵,作出任何實質的行動,任由另一個政權的魔掌步步進逼,讓忠臣義士自生自滅。
  遭出賣與遺棄的軍人
  就快要把政權移交的政府,近年更對這個山城,作出一系列的遷拆行動,但補償的金額根本追不上這個城市的生活指數。因此,山城上的老兵與政府展開一場持久戰。每逢進行遷拆行動,老兵就會運用當年行軍所用過的戰術,去對付政府部門的執法人員。
  今天,又將會有一場由示威抗義演變而成的血鬥出現。
  霧中傳來刺耳的霧笛聲,一艘巨大的貨輪正駛過街渡的前面。
  一燈大師一連說出六個字的粗話,然後將一口濃痰吐在甲板上:「如此大霧,縮頭龜還要我們去採訪遷拆行動,真是收買人命。」
  這也難怪一燈大師亂發脾氣,早陣子就有兩艘高速客船在濃霧的海面相撞,造成嚴重傷亡。假如我們這艘街渡給來往海峽間的大貨輪攔腰一撞,必定斷成兩截,沉到海底了。
  迷霧稍散,山城之下只見一片旗海飄揚。儘管退居大島上的不爭氣政權,已徹底出賣這批忠臣義士,這批老兵卻仍然把國家的旗幟,繫在山城碼頭的棧橋上,而且插得滿滿的。
  「那批偏安在島上的軍人和政客,午夜夢迴時,良心會否受到譴責?」我凝望著一望無際的旗海,我無奈地說:「遭他們出賣和遺棄的人,到今天仍將國旗插滿整個山頭。」
  「宇無名,你都算得上是偽君子了,」一燈大師反過來白了我一眼:「你如此同情這裡的老兵,為何要縮頭跟你火並,才肯接下這件採訪任務?」
  我悶哼一聲,登時為之語塞。別小覷他這類屠狗輩燈光師,罵人時倒是一針見血,直刺對方要害。不錯,我實在太虛偽,接受今回的採訪,完全是為換取往加拿大溫哥華的假期。
  與山城同歸於盡
  就在街渡泊岸時,岸上傳出一響槍聲。
  多年的採訪與冒險生涯,把我的反應訓練得極為敏捷。當那一響槍聲仍在空氣中迴盪之際,我已一手抓著電子攝錄機,從甲板躍至殘舊的碼頭上。
  好險!我的左腳腳尖,只是僅僅踩到碼頭的棧橋,可能是幾時之差,我便連人帶機墜進海中,那具新購置、價值數十萬的新型數碼電子攝錄機,將會立即報銷。
  背後傳來一燈大師的聲音:「我才不跟這混電視台去拚命哩。」
  我沒有理會他,只顧托著沉重的攝錄機,朝棧橋盡頭的人群衝去;不少行家已比我先抵達,早已佔據有利位置,攀到碼頭旁幾幢石屋的屋詹,居高臨下去拍攝喊抗議迫遷的口號,其中幾個人手持護音器,向採訪的記者講述誓死保衛家園的行動和計劃。
  在手持護音器的老兵前面,是一名粗眉大眼、皮膚黝黑、一臉風霜、頭髮斑白、剪了一個平頭裝的硬漢子,高舉在他手中的,竟然是一柄德國制的MAUSER手槍,這種手槍,有人稱它為「駁殼」,因為有木製的槍套,可以駁到槍柄之上。
  硬漢子手中「駁殼」的木李套,極之殘舊,從木紋與表面上的痕跡,一眼就知道是行軍歲月中所留下的;剛才那一響槍聲,不問而知定是發自這柄古老手槍的了。
  「誓死保護家園!」硬漢子再次揚起手槍,喊得聲嘶力竭:「與山城同歸於盡!」
  他的大特寫,已被我攝進鏡頭之內。
  這時候,十多名政府部門的官員正朝著老兵走來,手中拿著無線電對講機與文件夾。
  我突然被人猛力一撞,令鏡頭搖了一搖。轉頭一看,是一名陌生的行家。從他手中拿著的半職業電子攝錄機去推測,極可能根本是一名便衣警探。雖然在遠處山頭,已有兩名穿上制服的警察用家庭式的手提攝錄機,把老兵示威抗議的過程拍入鏡頭。
  我從來就討厭這些拿著攝錄機、拍攝呈堂證據的傢伙,故此不動聲色,托著攝錄機猛力向橫一掃,左臂出力撞到該名便衣的臉上,使到他攝錄機的觀景窗,直朝他右眼撞去,痛得他殺豬般怪叫起來。
  這傢伙正想有所行動,一鍋滾油已從人群中潑過來,政府官員與採訪的記者,有幾名走避不及,已被滾油灼傷。我托著攝錄機,躲到一堵矮牆下面之際,一大桶冷飯殘羹又像排山倒海般潑過來。一燈大師拿著手提電池燈,奔到我的身旁,大罵粗言穢語。
  「你剛才不是說過,要吃全城最美味的排骨面嗎?」我盯著他頭頂的一撮麵條,道:「快點吃吧。」
  我提著攝錄機,跨過那堵矮牆的時候,大隊穿上防暴裝備的警員,已一湧而上。老兵們舉起手上寫著抗議標語的木牌,擊向來勢洶洶的警員,而婦女則繼續向執行遷拆令的官員,潑出一桶又一桶的穢物。
  一片混亂中,我在攝錄機的觀景富內,發現數名警員正包圍著剛才鳴槍的硬漢子,然後迅速把他制服,並且將他繳械。我決定放棄眼前煽情的片段,托著攝錄機走到這批警員的面前。
  「我們懷疑你無牌藏有槍械,」一名警員對被制服的硬漢子道:「你有權保持緘默,由現在開始,你所講的都會作為呈堂證供。
  這時候,一隻巨靈掌突然撐在鏡頭前面。
  老狐狸指揮官白勵仁
  「記者先生,請讓開。」傳來一把熟悉的聲音:「你正妨礙我們執行工作。」
  我把右眼移離攝錄機的觀影窗,發現站在面前堆著一臉虛偽笑容的,正是這個警區的指揮官白勵仁。這名洋鬼子,早已被行家公認為警方最不合作的人物。
  「你亦妨礙我進行採訪工作,」我依然將鏡頭對準白勵仁:「請繼續執行你們的任務吧!」
  白勵仁氣得滿臉通紅。這頭老狐狸由於發覺攝錄機還開動著,投鼠忌器,不敢亂耍粗暴手段,只好勉強堆起笑容,空氣地說:「隨便拍隨便拍,我們警方對付手持槍械的示威者,也是使用最有限的武力——」
  「真的?」我一句打斷自勵仁半鹹不淡的本地話,迅速把鏡頭搖到一個小山崗的矮樹上:「躲在樹後面的人,拿著長程來福槍幹什麼?」接著,又把鏡頭搖到一幢石屋的牆角:「這名鬼鬼祟祟的傢伙,不是狙擊手又是什麼?」說罷,再將鏡頭對準峭壁前岩石上的人說:「那人又拿著M16幹什麼?準備打獵還是打雀?」不錯,眼見硬漢子手執德國駁殼,這批警員哪會赤手空拳去展開拘捕行動?
  數名警員押著硬漢子,穿過正爆發警民衝突的廣場後面,朝一列警車走去。白勵仁狠狠盯著我,轉頭走到一名督察身邊,一手搶過對方手中的護音器,厲聲警告說:「停止你們的行動,否則我們會立即將你們全部拘捕——」
  誰知鬼子剛說完,一桶穢物已朝他身上潑來,裡面又黃又白,臭氣熏天,引得老兵們哈哈大笑。白勵仁明知幾百支鏡頭的焦點,均集中在自己身上,只好硬著頭皮,揮一揮手,數十名防暴隊員已從四方八面湧上來,向老兵展開包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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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0 19:21:41 |只看該作者
三、遇上第三次世界大戰


  登時間一片混亂,帶頭搞事的幾名老兵,給比他們年輕五十年的防暴隊員按在地上,其餘的人隨即揮動寫著標語的牌匾,大叫:「警察打人!」大後方的婦孺和小孩,則繼續用接力方法,將大桶、小桶的殘羹與穢物送到最前線,然後不由分說,就潑向防暴隊與執行遷拆令的執達吏。
  我攀到一間飯店的屋頂,用居高臨下的俯鏡,拍到不少珍貴的鏡頭。一燈大師提著手提電池燈,躲在我的身後大罵:「調組後第一天便遇上第三次世界大戰,我前世做錯了什麼?」
  聚居山城的老兵,當年雖然身經百戰,但又怎敵得過不斷增援的防暴隊?越來越多的老兵和他們的家眷,被警方制服,押上警車;數名婦人在兩名女警包圍下,索性躺在地上,賴死不走;十數名青年則緊抓著鐵絲網,重複高叫「保衛家園」的口號;還有幾名小孩爬到石屋的屋頂,高舉標語,一看見警員爬上來,便向人擲石。採訪主任縮頭龜在剪接室中看到如此煽情又暴力的片段,可能會額外多批我三兩天假期的。
  血流披面的老兵,一個接一個被防暴隊逮捕,我趕快從屋頂爬下,穿過兩條小巷,來到一列警車的面前;突然傳來汽車的煞掣聲,我朝前方一望,一名西裝筆挺的中年人,正從車廂中鑽出來,滿頭大汗,一見到記者的攝錄機與錄音機,就擺出一副凝重神色:「我來晚了!我們政黨的一貫立場,是要所有的老人家都獲得合理安置。」
  「廢話。」我雖然咕噥著,但是職責所在,亦只好將焦點對準,拍攝這名大胖子議員的特寫鏡頭。這傢伙一眼見到我托著的攝錄機上面的台徽,已立即把臉孔對正收視率高的電視台。
  「將他們全部押返警署。」指揮官白勵仁盯著源源不絕被押上警車的老兵,好不威風。大胖子議員亦絕不放過爭取選票的機會,衝到白勵仁的面前大罵:「警方在今次事情上,絕無需要使用暴力,我將在議會上作出嚴厲質詢!」大胖子議員七情上面的表演,絕對有資格加入電視台的戲劇節目當甘草藝員。唯一令我同情的,還是這批可憐老兵。
  老兵的家屬尾隨著被捕的親人,奔到一列警車前,迅速通通躺到馬路之上,令本來已發動引擎的數輛大卡車,未敢謬然開出。六七十名被捕的老兵,隔著大卡車的鐵絲網,繼續叫喊口號,其餘數十名未遭逮捕的,則爬到大卡車頂,用擴音器大叫:「無理拘捕!」
  山城的旗海,在一片迷霧中若隱若現,默默地看著人間的滄桑。
  高速鑽探機金剛鑽A三
  地球的另一端,五部救援直升機終於飛越大熊湖,抵達圖騰港上空。
  「控制塔注意,」拯救隊隊長向著嘴邊的微型對講機道:「這裡是『白熊三號」,感謝主,我們終於安全飛抵這個鑽石城。」從駕駛艙的闊大擋風玻璃望下去,暮色的圖騰港正燈火通明,十數盞巨大射燈,已把道森集團興建的七八幢建築物,照耀得如同白晝。
  「白熊三號」降落在停機坪上之際,一輛巨型雪車已駛到,跳下十數名身穿連帽皮大衣,但外貌一看便知是行政人員的,奔到直升機的面前。
  「我叫麥斯坎布裡,白熊拯救隊隊長,」他在震耳欲聾的螺旋槳下嚷著:「人人都稱我做白熊麥斯。」
  「我是查理丹頓,道森集團副總裁,」一名架著銀色金屬眼鏡的中年人,跟白熊麥斯握手道:「梅丹老太太已經與我們中斷聯絡達八小時。」
  白熊麥斯在查理丹頓的帶領下,來到營地中央一座三層高建築物的頂樓。
  這座門禁森嚴的建築物,正是開採鑽古的勘探指揮中心。神色凝重的副總裁,把手掌按在一扇銀灰色金屬門旁邊的凹槽上,再對著對講機道:「元首萬歲!」
  白熊麥斯為之一怔,心想,多刺耳的Password……」
  查理丹頓向電腦保安系統說出暗語後來,凹槽旁又再伸出一列按鈕。這名副總裁迅速按下一組數字,金屬門上刻著的巨型T字圖案,分裂成兩半,移到兩邊,露出一個滿佈螢光幕與控制台的中央控制室。
  查現丹頓帶領白熊麥斯來到一列螢光幕前,道:「我們的總工程師,陪同總裁梅丹老太太,乘坐『金剛鑽A三』,準備深入二千尺下的礦坑,誰知這部高速鑽探機,在一千三百尺的中途站,突然失去聯絡。」
  控制客觀存在中一幅巨大螢光幕,出現圖騰港鑽石礦的電腦模擬橫切面。整個礦坑深入地底四千五百尺,從入口至最接近地面的鑽石礦,是二千九百尺;但更豐富的蘊藏量,則是在四千尺附近的範圍。橫切圖裡繪有四個中途站,每隔一千尺左右便設有一個,螢光幕上用一個深藍色的正方形做代表。
  一千三百尺的位置,則閃動著一顆赤紅色的光點,不問而知定是可以運載四名乘客的高速鑽探機「金剛鑽A三」。
  「丹頓先生,請重播失去聯絡前的錄映片段。」白熊麥斯吸一口氣:「乘坐人的鑽探機?」
  「對,最新的,亦是最危險的鑽探方法,」查理丹頓語氣中充滿自豪:「只有付出最大的代價,才能獲得最吸引的報酬。」
  「代價實在太大了。」白熊麥斯悶哼一聲。
  純正雅利安血統女伯爵
  中央控制室一幅巨大螢光幕,播出高速鑽探機「金剛鑽A三」失去聯絡前,傳回地面勘探指揮中心的錄像。
  畫面中是兩位穿上淺藍色制服的乘客。左面是一位禿頭的中年人,白熊麥斯不用多問,也知道他就是道森集團的總工程師尼克諾博士。
  坐在尼克諾博士身旁的,是一名六十多歲的金髮老太太。她雖然穿上極不相襯的礦工制服,但外表仍是那麼高貴,臉上縱使滿佈皺紋,卻還未能掩蓋住她年輕時留下的風韻。
  白熊麥斯瞪著錄像帶中的老婦人,心想:她年輕的時候,必定是位顛倒眾生的尤物。從她的輪廓就可以推測,這位三十多年前的美人,有著純正的雅利安血統。眼前這名傳奇人物,正是道森集團的創辦人梅丹道森女伯爵。
  「那篇專訪的報道資料一定是弄錯了,」白熊麥斯凝視著畫面中的梅丹老太太道:「記者說她已屆七十五高齡?」一份國際性財經雜誌,大約在一年前,作過一篇獨家專訪,主角是從來不愛接受訪問、世界頂尖專欄作家以訪問到她為榮的尋鑽鉅子。那一回,傳奇人物梅丹老太太,破天荒接受該份雜誌的訪問,但她說明絕不有刊載她任何的相片,因此,該期雜誌的封面只是一顆閃閃生輝的巨型鑽石,裡面藏著一位神秘女士的剪影。
  「不錯,我們總裁已經七十六歲,外表卻像六十左右。」副總裁查理丹頓,用讚歎的語氣說:「你是極少數可以一睹梅丹老太太真貌的幸運兒之一。」
  「如此說來,我真是受龐若尺,」白熊麥斯偷偷白了副總裁一眼,注意到畫面左上角的數據和時間:「這時候,他們已越過設於一千尺地底的中途站。」突然間,畫面出現干擾。
  「A三,」重播裡傳出中央控制室成員的聲音:「這區域有可怕的斷層,小心。」當畫面由不規則的線條,變目清晰的影像後,梅丹老太太望著攝像管,揮一揮手道:「繼續前進。」
  由於安置於高速鑽探機駕駛艙前的攝像管,是比廣角鏡更闊的魚眼鏡,故此艙中人的樣貌均已變形,特別是總工程師尼克諾那種面有難色的表情,看起來就更覺滑稽。道森集團的六名決策行政人員,一聽到梅丹老大太巡視營地時,要乘坐高速鑽探機深入地底礦坑,參觀開採鑽石的安排,已經頭痛了整整一個星期。不過,無論他們怎樣反對,力陳利害之後,梅丹老太太還是不為所動,堅持與總工程師巡視位於離地面二千尺的鑽石礦。
  此刻,總工程師尼克諾博士一臉無奈,正是因為道森集團十萬名員工的前途,都握在自己手上。不錯,縱使發生意外,自己與老太婆死於二千歎的地底,這個世界上首屈一指的鑽石開採集團,依然能夠領導鑽石王國,太陽一樣會從東方升起,但壓力畢竟太大了。
  錄像帶中雖然只傳出一陣控制室成員的聲音,但白熊麥斯可以推想得到,當時整個控制室必定擠滿集團的決策人員。表面上還要扮作若無其事,讓酷愛冒險的老太太,以為這只是一次隨意的參觀巡視,其實在背後,道森集團的三名保安主管已進行不下十次有多的模擬演習,以確保沒有意外發生。
  不過,既然是意外,又怎可以防止得到?
  「中央控制室,」總工程師誠惶誠恐的,向著微型對講機道:「我們安全越過斷層,目前的深度是一千二百尺。」他身旁的梅丹老太太輕輕點頭,臉上露出嘉許的微笑,她又怎會知道,在地面的控制室中,正爆發另一場激烈爭辯?
  畫面突然劇烈地震動
  「他們確實不宜繼續前進,」總保安主任向副總裁查理丹頓警告說:「還記得上次的意外嗎?」
  兩個月前,另一部高速鑽探機「紅寶石B四」就曾於一千八百尺地底,發生嚴重故障,幸而採礦工人及時利用逃生囊,從管道上升返回地面,才不致釀成慘劇。
  「一千三百尺,」中央控制室中傳睞尼克諾博士的聲音:「總裁,再下降兩百尺,你就會看見奇異的景象。」就在這個時候,螢光幕上的畫面,突然劇烈地震動,並且傳出這位總工程師的驚呼!接著,整個中央控制室,本來是佈滿射燈昏黃光柱的,瞬間已被一種異樣的綠光取代,並響起刺耳的嗚嗚聲。
  「電腦警報系統已自動開啟。」控制台前的一名胖子,一邊抹著額角的冷汗一邊報告:「正確的位置是一千三百O七尺。」
  中央控制室登時亂作一團,因為螢光幕的畫面又再出現故障,不時閃動著又粗又幼的線條。更可怕的,是連聲音亦有問題,魚眼鏡中的尼克諾博士,神色慌張,不斷向著鏡頭大嚷。可惜,中央控制室的人就是一句也聽不到。相反地,道森集團總裁梅丹老太太,卻是出奇鎮靜,面上甚至流露出一種似笑非笑,極這暖昧的神情。
  「A三!」查理丹頓衝到控制台的面前,大叫:「逃生囊會自動將你們送回地面的,總裁,別擔心。」螢光幕的畫面,幾乎已震動到一片模糊,接著畫面就變成一片雪花,亦再也聽不見「金剛鑽A三」發出的任何聲音。重播的錄像帶,亦告一段落。
  白熊麥斯走回有出現營地橫切面的螢光幕,打量著高速鑽探機失去聯絡前的位置:「丹頓先生,我們已將一批小傢伙帶來,他們似乎很適合執行今次的搜索任務。」
  「逃生囊並沒有將他們送回來……」查理丹頓摘下眼鏡,近乎虛脫的坐到沙發上:「以下的工作,全靠你們了。」
  其中一名行政人員端來幾杯冒煙的香濃黑咖啡,白熊麥斯查理丹頓接過飲品後,一邊呷著一邊按下中央控制室大門開關掣,走出長長的走廊。
  勘探指揮中心外面,刮起大風雪。就在這名副總裁準備打開門,隨白熊麥斯步出外面時,他拍著拯救隊隊長的肩頭,道:「就叫我查理好了。」
  在十二號營地的四周,白熊麥斯的手下已紮好數個帳篷,作為臨時指揮中心。查理發現礦坑人口與帳篷之間,是無數有粗有幼、五顏六色的電線。每一位拯救人員都正站忙碌檢查堆積如山的儀器。白熊麥斯帶領理查來到帳篷內,裡面早已安裝好八部小型電視,而其中三名拯救隊員,正對幾具奇形怪狀的東西,作最後調核。
  這幾具東西,外殼由金屬製成,周圍安裝了無數的大小機械臂,並在前方和後方裝上精密的攝像管。一時之間,查理亦未能將這幾具東西描述為什麼形狀。
  「搜索機械人,相信你總聽過吧?」白熊麥斯帶查理走近一具大小像家庭攝錄機的怪物,輕撫著機械人的兩條機械臂:「搜索行動,於十分鐘後展開。」
  大批示威者包圍警署
  加拿大西北地區的大風雪,把大熊湖畔的圖騰變成一片白茫茫。而在同一時候,在東方一個城市的某區警署,大批的老兵正在辦理保釋手續。大批記者正聚集在警署的停車場外,等待另一階段的採訪開始,而我亦是十數名滿臉倦容的其中一人。
  「豈有此理,我連午飯也未吃,」一燈大師攜著手提電池燈,凶神惡煞地大罵:「我要立即調組!」
  「我不是縮頭龜,你跟我說有什麼用?」我托著電子攝錄機,盯著警署的停車場道:「我亦想調組哩。」
  一批老兵剛步出警署大門,所有行家立即蜂擁而上。
  「他們拒絕給唐復國先生保釋,」其中一名老兵用顫抖的雙手提著聲明,氣憤地嚷著:「唐先生是今次抗議遷拆行動的核心成員,警方不准他簽保外出,是別有用心的計劃。」
  我提著攝錄機,拍攝著老兵的大特寫,心中雖然同情這批人的遭遇,但那位名叫唐復國的老兵,居然拿出暗中收藏的古老手槍,向天開槍抗議,這畢竟是極嚴重罪行。老兵們對自己的一時衝動,其實也得負上部分責任。
  另一批老兵又從警署裡走出來,口中續叫著口號。兩部旅遊巴士駛到停車場外,跳下六七十名來自不同團體的支持者,舉起橫匾和標語,列隊操到停車場外的馬路,索性蹲下來靜坐示威,喊著抗議遷拆山城,以及立即釋放唐復國的口號。
  警方擔心情況發展下去會難以控制,趁另一批老兵保釋出來時,便立即關起警署大閘。指揮官白勵仁從裡面探頭出來,露出極不煩的表情。
  事情一直鬧到傍晚,大霧把依山而建的警署籠罩,並且灑下細雨。全部在示威中被捕的老兵,都已辦好保釋手續,加入前來支援的靜坐抗議行列。
  到了晚上,終於在兩名議員的調停下,老兵與其他示威者,願意暫時放棄抗議行動,停止包圍警署,返回山城的一所教堂,繼續商量下一步行動。大多數行家的採訪工作,由自己報館派來接力的同事取代,唯獨是我們電視台的新聞採訪主任縮頭龜,到這一刻仍未派人前來換班,分明是公報私仇。可憐我與一燈大師,在過去九小時裡,連半滴水也未曾喝過。
  教堂主持人何若望神父
  老兵們舉行緊急會議的小教堂,是一幢用麻石砌成的建築,那種不中不西的設計風格,在幾十年前隨處可見。紅磚綠瓦和圓柱拱門,再加上對聯與十字架,令我聯想到教堂的神父必定是那一類長居東方幾十年,說得一口流利中文的傳教士。
  「何若望神父托我向各位致歉,由於他抱恙,未能出席大家的聚會,但對各位的行動,一定全力支持。」一老兵從聖壇的側門進來,向小教堂中的人宣佈。
  「何神父批准我們用他的教堂開會,大家已經感激不盡,還哪敢打擾他老人家?」另一名老兵站起來說:「令他未能好好休息,真過意不去。」
  就在我發覺電子攝錄影電池能源用盡之際,一燈大師嘴邊叼著牙籤,走到我的身邊,道:「一連吃了三碗排骨面,真是天下美味。」
  豈有此理!這傢伙一邊講風涼話,一邊懶洋洋的倚在盛著聖水的雲石座旁,打一個呵欠,又再喃喃自語:「我這份人不能捱餓,注定沒資格當『機頭』。」
  所謂「機頭」,是老一輩電影行內的術語,就是指攝影師的意思。老油條一燈大師,既不知敬業樂業為何物,故對我負責任的行為冷嘲熱諷,我也懶得跟他理論。進人教堂之前,我終於用無線電話,聯絡到開小差的採訪主任縮頭龜。這可惡的傢伙,仍不斷擺出官腔,說人手調配出現問題,未能即時派出另一支攝影隊接力。
  「拿新電池來。」我吩咐一燈大師,從袋子中找出預早充電的黑盒子時,無線電話又再響起:「宇無名,我是林小麗,湯告魯斯和我正乘街渡,前來接替你,一會見。」湯告魯斯?除了他之外,誰還會請得動小麗?
  荷裡活英俊小生,又怎會忽然當起小電視台的新聞攝影師來?綽號「湯告魯斯」的,是一名混血兒,上個月才進入新聞部當見習攝影師,已被女記者認為俊男,自命最上鏡的林小麗,立即主動展開追求。寒風細雨的晚上,請得動得寵的林小麗接力採訪,不問而知定是湯告魯斯的吸引力了。
  半小時後,林小麗牽著高大英俊的攝影師,來到已倦到差點死掉的同事身旁,貓哭老鼠:「宇無名真可憐,為了三個星期的長假,幾乎連老命也斷送在縮頭龜手上。」
  我拍一拍湯告魯斯的肩頭,氣若游絲地道:「慢慢享受你們的『拍拖更』。」混血俊男好像不知道我在說什麼,只是聳一聳肩,就把眼睛移近電子攝錄機的觀景窗。
  林小麗用她一雙大眼睛瞪著我,將電視台徽號的塑膠牌,固定在米高峰的上面,便走到湯告魯斯身旁,向英俊男朋友講述打算捕捉的鏡頭。一燈大師正躺在大列長椅的下面,一臉通紅,顯然剛才已喝掉幾罐啤酒,此刻已呼呼入睡。正在開會的老兵,眼見此人極為失儀,但礙於他是記者,也就不好意思前來干涉。
  我決定不去吵醒一燈大師,就讓他一覺醒來,發現自己置身在空無一人的教堂中,嚇個半死好了。教堂裡,仍不斷傳來老兵們激烈的爭辯。我拖著疲乏的身軀,推開殘舊大門,走到小教堂外的花園中。
  霧,還沒有散。四周是古色古香的蘇州園林設計,亭台樓閣在迷霧中時隱時現,氣氛絕對稱不上幽美,相反來說,有一種極詭異的感覺。一列假石山之中,藏著一尊殘破的聖母像。地上裝有兩盞昏黃的射燈,照向褪色的雕塑。
  忽然間,我發現假石山前,站著一條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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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0 19:22:06 |只看該作者
四、何神父死抱大皮箱不放  


  當我發現黑影是一名年老的神父時,他已經扶著假石山的一角,跪在聖母像的面前。地上的射燈照到他滿是皺紋的蒼白臉龐,在霧夜中相當駭人。
  不過,令我感到訝異的,並非老神父臉上突然浮現的神經質表情,而是放在他身旁的一具大皮箱。
  跪在聖母像前禱告的,難道就是老兵們口中的何若望神父?他明明在教堂後面的寢室中休息的,又怎會來到庭院的聖像下,面露痛苦之極的仟悔神情?
  更令好奇的是那個殘舊皮箱,它絕不會是什麼公文箱,因為實在太大,反而像遠行用的旅行皮箱。迷霧飄過花園小塘,襲向老神父進行禱告的地方。飢餓的感覺,戰勝我天生的強烈好奇心,催促我盡快跑到山腳,趕在麵店關門前,吃兩碗一燈大師形容為全城最美味排骨面。當然踏出小教堂花園之際,原先跪在聖母像前的老神父,已經不知所蹤,就像被濃霧吞噬了似的。
  我果然有口福,趕得及在山城碼頭前的麵店,享受到一碗熱氣騰騰的手拉麵,上面蓋著兩塊炸得甘香鬆脆的排骨,早就把剛才碰見的怪神父忘掉。麵店的老闆是一位帶著四川口音的老兵,原來是一名師長,英雄落難,南來之後就靠賣排骨面維生。
  連盡兩大碗麵,我翻起風樓的衣領,步出那一間簡陋的麵店。濃霧把碼頭前的棧橋完全掩蓋,根本就看不見前面停泊的街渡。
  遠處傳來霧笛聲。
  我站在碼頭前,擔心街渡可能會因濃霧而停航。直到我看見棧橋盡處,霧中透出微弱的燈火,才比較肯定待渡的服務仍未中止。
  船艙裡已坐滿不少乘客,看來快要啟航了。
  我急步走過兩旁插滿國旗的棧橋,跳下停泊在碼頭旁那艘兩層高的街渡。
  我又再經過一群談論著今天示威的乘客,來到船尾,在甲板上眺望燈火闌珊的山城。又或者說得現實一點,悼念即將消失的另類要塞。
  一名看來又是老兵,並帶著湖北口音的水手,走到我的身旁,一邊哼著行軍小調,一邊滿懷感觸地說:「過多三兩個月,這艘街渡恐怕亦被拆成廢鐵了。」
  我眼見他拿起甲板上一捆粗的麻繩,返回駕駛艙之際,船上的汽笛聲響起,古老的街渡在沉重的引擎聲中,徐徐駛離歷史遺忘的山城。
  忽然,棧橋之上傳來一把蒼老而沙啞的聲音:「慢著!慢著!」
  在棧橋的微弱燈光下,我發現一個提著大皮箱的黑影,正蹣跚地走近碼頭的石級。他可不是別人,竟然是我在山上小教堂中遇見的年老神父。我這個人最大的缺點,是懷有比常人強烈的好奇心。他是否抱恙的何若望神父,已經再沒關係,單是一名住在山城教堂中的神父,半夜三更提著大皮箱,趕乘晚上的街渡往市區,就絕對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何神父?」水手停止哼著的小調,大叫:「停船!停船!」駕駛艙中叼著煙斗的老舵手,亦探頭出來道:「何神父?」說話中充滿難以置信的語氣。
  街渡向後倒退,何神父攜著大皮箱,像瘋了似的走下碼頭的石級。「遞給我。」我伸手表示替他先拿著那具大皮箱。誰知他才聽到我的說話,竟然後退兩步,幾乎被石級絆倒。
  只見他雙手緊抱住大皮箱,就好像裡面塞滿美鈔還是珠寶似的,蓋在胸前緊緊不放。其餘兩名水手已跳到石級之上,攙扶他登上街渡。
  就在何神父死抱著大皮箱,踏到甲板上時,站在我身旁的一對中年夫婦,竟低頭耳語:「聽說何神父在這裡居住了五十年,從未踏出過山城半步的?」
  我下意識望向那名男子,對方好像知道我聽到他說話似的,不斷點頭:「真的,我今年五十歲,在這山城出生長大,娶妻生子,從未見過神父乘坐街渡。」並將座位讓給仍然喘著氣的老人家。
  倘若我剛才不是聽到該名男子的說話,恐怕抓穿腦袋,也猜不透船艙中每一個人都向何神父投以怪目光的原因。
  街渡再次駛離散佈著零星燈火的山城,航行於濃霧彌溫的海峽。我的目光亦跟其餘的乘客一樣,暗中投到何神父的身上。只見他還是神經質的抱著那具大皮箱,坐在船艙一角,口中唸唸有詞,這一種表現實在耐人尋味。
  一位五十年來足不出戶的老神父,為何要在一個霧夜,逃離山上的小教堂,答案可以有上百個。至於他懷中抱著那大皮箱,究竟藏著些什麼,答案恐怕會更多。在整個航程中,我努力壓抑著自己的好奇心,因此雖然是五十五分鐘的航程,就越是覺得又長又悶。我不斷對自己說,只要一踏足碼頭,跳上泊在路邊的吉普車,溫哥華的三文魚刺身和象拔蚌,就隨時在太平洋的另一邊等著我。切勿好管閒事,到頭來受苦的只會是自己。
  由於大霧的關係,航程比較平常延遲大約十分。兩名水手首先協助何神父登岸,而尾隨的搭客則熱心的追問老人家,是否需要送他一程。奇怪的是,何神父卻極不領情,只是堅持跟部分街坊走到計程車站,排隊乘車出市區。
  濃霧中發生交通意外
  我把玩著車匙,走近停泊在碼頭旁的新聞採訪車之際,街坊已讓何神父坐上第一部計程車,駛離這個被濃霧包圍的郊區。
  碼頭一帶的昏黃街燈,在濃霧中好像從天外飛來地球的不明飛行物體。我跳上吉普車駕駛座,扭開收音機,準備收聽日本東京的天氣預報。前往加拿大溫哥華的旅程中,我計劃停留在東京兩天,往橫濱探望一位名叫田夢子的腦科學家,她亦是我一位朋友的太太。
  去年,從另一位朋友口中,才知道發生在夢子和丈夫解劍身上的傳奇經歷。我後來更將她倆在非洲盧旺達的蕩氣迴腸往事,寫成一本名叫《星際烈火》的小說。
  盧旺達慘絕人性大屠殺爆發一週年,那地區又再捲起另一起腥風血雨,必定喚起夢子痛苦的回憶,故此我便打算中途逗留日本橫濱兩天,探望這位常常愛在山下公園散步的女教授。
  「台北,薄霧;東京,微雨……」我一邊駕著車,一邊聽著廣播,幻想著細雨下的橫濱海旁,心情反而是出奇的輕鬆。
  由於大霧的緣故,我絕不敢開快車,一宜保持著頗慢的速度,在郊區的狹窄公路前進。就在我把持著方向盤,拐過一個急彎的時候,竟看見一輛計程車撞倒路旁一株大樹,車頭部分嚴重損毀,並且擱在山坡的邊緣,搖搖欲墜。我不敢誇口說駕駛技術了得,但勝在反應算快,連忙扭動方向盤,否則必撞向失事的計程車,甚至兩輛汽車齊齊墜下山坡。
  我猛力踏下油門,緊急煞掣,跳下吉普車,奔向幾乎已撞成廢鐵的計程車,發覺裡面正傳出微弱的呻吟聲。走近車頭一著,司機被夾在駕駛座之中,重傷昏迷,而後座的乘客,正是血流披面的何神父。
  我利用無線電話報警之後,企圖先救出計程車的司機,奈何對方已被一堆廢鐵夾著,動彈不得,我只有轉而將何神父扶出車外。
  誰知才把他的身體移離計程車後座,整輛計程車竟突然傾前,幾乎就此掉下山坡。鮮血從額角湧出的何神父,瘋了似的想飛撲到車廂中,拿回殘舊的大皮箱,幸而我雙手將他抱緊,才不致被他發狂的衝力把這輛失事計程車推上深谷。
  「我替你拿。」我神色慌張的何神父道。
  「謝謝你,年青人。」他的眼神,自始至終都未曾離開過那具被夾在半掩車門中的大皮箱。
  我小心翼翼地走到車門前,準備用快而準的動作,提起大皮箱。就在我的右手正伸向皮箱挽手時,大腦突然收到訊號,連忙的把手縮回,原因是我想到可怕的後果。
  「我的皮箱——」何神父又再衝前,撲向大皮箱,他將我一推,竟然被他無情的衝力,雙雙撞倒在路上。
  「司機還在車子裡。」我按著何神父說:「任何的移動,都有可能令整輛車墜下深谷。」
  「那就更加要拿——」何神父猛力把我一推,整個人再次撲向計程車。我轉身伸出雙手,抱著他的右腳,令到老人家倒在地上。可是他仍伏在馬路不停向爬,誓要抬回車間夾著的大皮箱。
  「別阻止我!」何神父大叫,雙手亂抓,而我則拚命捉住他右腿,叫道:「你太自私了!車中還有另一個人!」
  前往警署錄取口供
  遠處傳來刺耳的警號,濃霧中出現藍色和橙紅色的間燈。兩名騎著電單車的巡警,已駛到我們的面前。其中一名警員跳下電車大叫:「你們在幹什麼?」兩人迅速奔前,將我們分開。
  何神父仍不斷掙扎,想撲過去取大皮箱。
  「是你報警的?』巡警放開我,盯著我腰間的無線電話:「救護車很快就會到。」接著走近計程車的車頭,發現被夾在座位中的司機,便衝到電單車旁,用無線電對講機通知警隊,加派消防員到場,協助拯救工作。
  在另一名巡警的勸喻下,何神父開始平靜下來,甚至肯坐在地上,讓人替他止血。我向警員交代發生的經過,而救護車的警號亦由遠而近,尾隨還有警車和兩家報館的採訪車。
  兩名記者連環拍下搖搖欲墜的計程車照片,便走到我的面前,豎起大拇指道:「又是比宇無名遲來一步,佩服佩服!」
  「佩服佩服?」我白了兩名行家一眼,歎一口氣,道:「是我報警的。」兩人已急不及待,從袋中掏出記事簿,問我目擊的經過。
  警方召來吊車,將失事計程車的位置固定,消防員就用電剪,弄開夾著司機的廢鐵,救出早已陷入昏迷的傷者。何神父趁著一片混亂,越過用長型膠紙圍成的封鎖線,衝到後座,一手奪回夾在車門邊的大皮箱。
  目送救護車把重傷的計程車司機,以及情況普通的何神父送往醫院後,我就駕著吉普車,尾隨警車返警署錄口供。真是冤家路窄,這宗車禍發生的地點,亦屬於白勵仁所管轄的警區範圍,我竟然就在警署門外,跟這傢伙碰個正著。
  「他犯了什麼事?」白勵仁操著半鹹不淡的本地話,問下屬說:「我立刻要詳盡的報告。」
  我不等那名小唆羅回稟上司,已冷冷地答:「我是目擊交通意外,來錄取口供的模範市民。指揮官先生,請你讓開!」
  白勵仁悶哼一聲,盯著我走進警署大堂,氣得臉色由紅轉青,將脾氣發洩到身旁的督察身上:「交通意外?什麼交通意外?」
  錄取完口供之後,我駕著吉普車駛出停車場時,已經是凌晨時分。沉沉黑夜,就更是屬於濃霧的世界。我警告自己要小心駕駛,否則隨時會成為另一宗交通意外的主角。不過,潛意識卻控制著我的思緒,甚至進一步控制著方向盤,使我駛往的,並非歸家的路,而是另一條前往市立醫院的公路。
  急症室中燈火通明,一天二十四小時的氣氛,都是那麼緊張,令人透不過氣。尾隨救護車前來採訪的幾名行家,早已不知所蹤,看來發覺這並非什麼大新聞,就再沒有興趣追下去了。
  遇上最先抵達出事現場的巡警,他告訴我該名司機的情況已穩定下來,而何神父亦已接受急救,兩人分別躺在急症的床上,等待安排入院手續。
  兩名護士拉開綠色布簾,將計程車司機推出來,他看來仍然昏迷,口中雖然塞著氧氣管,但卻不停喃喃自語。在好奇心驅使下,我湊近他滿是血漬的嘴邊,可惜卻未能聽到他在說什麼。其中一名男護士,狠狠的盯著我,將司機推上巨型的升降機。
  我聳一聳肩,扮一個鬼臉,準備轉身之際,有人大力拍在我的肩頭上,回頭一看,原來是那名巡警。「記者先生,我可以告訴你,那個司機說什麼。」他倚在升降機旁,道:「他很後悔收下神父五百元的小賬,答應對方在三十分鐘內趕到機場。」
  忽然間,從另一個位於綠色布簾的角落中,傳出一聲尖叫,巡警與我連忙奔往那個位置時,布簾呼一聲拉開,衝出一名神色慌張的女護士。
  何神父神秘失蹤
  她的手中握著紗布,看來剛才是走進布簾後面,準備替躺在手術床上的病人包紮傷口。現在卻指著一張寶床,對巡警說:「神父不見了!」她還未說完,我抬頭望向這個靠牆角落的上方,是扇向上推開的方形窗子。
  何神父失蹤了?
  巡警一邊利用隨身通訊器向警署報告,一邊已奔出醫院急症室外,尋找負傷的何神父蹤影。
  另外兩名駐守急診室的警員,亦接報來一外面的停車場,加入搜索行列。我自不待言也協助搜索,甚至翻過市立醫院後面的山坡,追尋老人家的下落。可是,行為古怪的神父,早已消失在瀰漫著濃霧的黑夜中。
  翌日的早報一角,用極不顯眼的篇幅,報道這宗發生在霧夜的車禍,亦有提及可神父在醫院急症室失蹤一事,警方正請神父與他們從速聯絡,協助調查。
  原來昨夜的濃霧,導致發生十多宗的車禍。最嚴重的一宗,是八輛汽車在高速公路上連環相撞。這一宗發生在郊區的小意外,根本不值一提。不過,何神父的古怪舉止,卻難以在我腦海中抹去。我蓋上早報,把頭移近客機的窗口,再次勸告自己要忘掉昨夜發生的事,痛痛快快在日本橫濱玩兩天,然後再轉飛加拿大溫哥華,舒舒服服地享受期待已久的消遙日子。
  被地底外星人綁架
  窗外是陽光爛燦的跑道,與昨夜曾經置身濃霧瀰漫的晚上,好比天國與地獄。客機飛離機場的跑道,衝上萬里晴空的時候,在加拿大西北地區的圖騰港,道森集團所有高層人員正把目光集中在帳逢內的三幅螢光幕上。
  「情形比想像中順利,」白熊麥斯走到一名拯救隊隊員的身旁,神色凝重:「開動熱能探測器。」
  白熊拯救隊利用三具搜索機械人,分別從三個不同的入口,進人蘊藏有鑽石礦的深淵之中。
  經過整整八小時,其中兩具搜索機械人已深人地底九百七十八尺,還差三百多尺,便抵達失去聯絡的「金剛鑽A三」最後發出求救訊號的位置。三名白熊拯救隊成員,雙手都戴上一對特掣的手套,指尖與手背上面,連接著極精密的電線和零件,運用雙手十指的動作,直接控制搜索機械人的一舉一動。
  「放大,」白熊麥斯又走近另一名拯救隊隊員的身旁,命令下屬將其中一部搜索機械人的攝像管畫面放大:「這是什麼東西?」
  螢光幕的畫面不斷放大,形成極之粗糙的微粒。在搜索機械人射燈照耀下,帳篷中的每一個人都看見在一列巖壁上,擱著一具閃著銀光的物體。
  「地底的UFO?」白熊麥斯盯著螢光幕道:「是外星人留下的?」難道集團總裁梅丹老太太和總工程師尼克諾博士的失蹤,是與外星人有關?他們被匿藏在地底的外星人綁架?
  「是『紅寶石B四』的部分殘骸。」副總裁查理走近白熊麥斯道:「還記得我向你提及,另一部鑽探機發生的意外嗎?」
  「記得,」白熊麥斯眨動他的一雙藍眼睛,問道:「上次的意外,不是發生在一千八百尺下面的嗎?」
  「不錯。』喳理點頭答道:「就在採礦工人乘坐逃生囊,返回地面後,還不到十分鐘,出事地點突然發生異常的地殼震動,『紅寶石B四』登時爆炸,氣流令高速鑽機的碎片,散佈在礦坑不同的位置。有時候碎片鉤著其他鑽探機的機身,遂帶到你現在看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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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0 19:22:32 |只看該作者
五、機械人進人中送站

  從搜索機械人傳回地面的影像,令人聯想起進人地獄的靈魂。由奇形怪狀岩石組成的地底世界,好像隨時都有不可思議的怪事發生。
  「SI與SII抵達位於一千尺的中途站。」拯救隊隊員口中的SI與SII,正是作為先頭部隊的兩具搜索機械人。
  這個位於地底一千尺的採礦中途站,除了設有補充氧氣與鑽探機燃料的設施外,還貯存大量食水與乾糧,以預防礦坑發生事故時,采鑽工人可以在等待拯救的過程中,不致缺糧缺水。
  除此之外,站中亦裝置四部螢光幕,顯示出中途站幾個入口的情況。
  高科技的中途站裝滿耀目的射燈,站在螢光幕前的白熊麥斯,幾乎以為這是太空站的一角。
  兩名拯救隊隊員分別控制著SI與SII,在中途站裡進行搜索,但依然一無所獲。
  「隊長,請批准繼續前進。」其中一名隊員,利用手指搖控著搜索機械人,接近中途站的其中一個出口。
  「繼續前進。」白熊麥斯無奈地搖一搖頭,命令SI與SII繼續深入地底。帳篷內的兩幅巨大螢光幕,又再出現機械人向前移動的主觀鏡頭。
  半分鐘後,SI與SII抵達中途站的另一扇活門。副總裁查理按下對講機的鈕掣,吩咐控制中心的人員把活門開啟。
  中途站的活門,設計跟照相機的快門一模一樣,像風車般的金屬門道時針旋轉,展現出另一段更詭異的地底礦坑。
  就在兩具機械人準備越過這扇圓形的活門時,外面漆黑的隧道中,突然飄入一條黑影。
  巨鯨阿祖的乾屍
  黑影朝搜索機械人SI與SII撞去,在地面搖控的拯救隊隊員閃避不及,電視攝像管在突然出現的物體撞擊下,畫面頓變成一組粗細線條。
  螢光幕前面的人,都把焦點移到SII傳回來的畫面,發現一具木乃伊似的於屍,正擱在SI的機身這上。
  「是名印第安人?」其中一位保安主管,像夢幻般道:「我肯定他就是巨鯨阿祖。」另一名保安主任盯著螢光幕裡,穿上淺藍色採礦制服的乾屍,點頭同意:「不錯,他就是於五個月前,在礦坑中失蹤的礦工。」
  拯救隊的隊員用雙手搖探著SI的機械臂,稍為移開壓在面前的乾屍,誰知輕微的動作,竟把印第安礦工的乾屍,撞得東歪西倒。
  「意外發生後,我們已進行不下三十次的搜索,可惜還是找不到失蹤的巨鯨阿祖。」一直站在副總裁查理身旁的工程師,向白熊麥斯解釋:「這一帶的斷層,必定發生極不尋常的變化,無意中把阿祖的屍首,從斷層中跌了出來。」就當這名工程師說到這裡時,十二號營地的四周,忽然間響起一片鼓聲。
  「討厭的印第安人,又走來示威。」保安主管揮一揮手,示意兩名下屬走出帳篷,以防有衝突事件爆發。
  白熊麥斯走近帳篷的門口,發現在陰冷的天色下,十數名印第安士著,正高舉橫額,包圍著鑽探營地,口中不停念著印第安咒語。
  「發現巨鯨阿祖屍體的事,列為最高機密,」副總裁查理丹頓冷冷地警告帳篷中的人:「任何人不得將消息洩露,清楚嗎?」
  他縱然不下達警告,拯救隊隊長白熊麥斯多少也知道事件的來龍去脈。道森集團的采鑽行動,一早就已經觸怒這一個地區的原居民。
  印第安土著的傳說
  白熊湖畔的圖騰港,素來是個平靜的小城。大部分的居民,是世世代代在附近山區狩獵的印第安土著,除此之外,就是從南方來的拓荒者。
  在這個國家的多元化種族政策下,白人與印第安人一向相安無事,雖然說不上相處得極為融洽,但從未有過種族糾紛發生簡直可以做國家政策的模範。
  可惜,隨著近年發生的巨變,種族問題突然變得尖銳化。印第安土著的酋長,對繁榮帶來罪惡,顯得十分授感,認為道森集團的入侵,正加速毒害族中的子弟。不過,另一方面卻持相反的意見,認為大量的就業機會,正直接幫助酗酒的印第安青年,從歧途返回正軌。
  比較少人知道的,是一項關於破壞「聖地」的指控。圖騰港的印第安土著,自稱是遠古時法力無邊的「奧呼」後代。所謂「奧呼」,是印第安土語,意思即「破土面的幽靈。」
  因此就有部分研究加拿大印第安文明的學者,將這一支面臨滅族的印第安人,稱為「奧呼族」。最近的一次人口普查發現,現存的奧呼族人大約只剩下四千名,大部分散居於圖騰港附近的「奧呼山脈」一帶。
  奧呼山脈?豈不是指「幽靈山脈」的意思?
  奧呼族的巫師,認為道森集團的鑽探工程,嚴重騷擾他們長眠地下的祖先,因為奧呼曾經施下毒咒,凡是破壞這片淨土的人,將會難逃一死,連帶全部族人亦遭受無法改變的惡運。
  自從鑽探工程展開後,奧呼族就經常不分晝夜的,分批前來營地抗議。儘管他們明白到,一切都已成事實,甚至自己族中的青年人,亦紛紛背叛酋長和巫師,加人開採鑽石的行列。
  從帳篷望出去,一群奧呼族的土著正圍成一個圓圈,在族中的巫師帶領下,敲打著用熊皮造成的腰鼓,並且堆起乾柴,在嚴寒的天氣下生火取暖。
  另外一批奧呼族青年則跟隨著酋長,舉起寫上抗議字句的木牌與布條,不停呼叫著英語口號和印第安咒語,令鑽探營地的保安人員不勝其煩。每逢有工程車輛進出營地,奧呼族就會包圍著那些巨型的卡車,激動地拍打擋風玻璃甚至向司機投擲石塊。
  「我想知道,這群無知的生番,能夠支持到幾時?」副總裁查理丹頓,走到白熊麥斯的身旁,從夾縫中望出去:「真是恩將仇報。」
  白熊麥斯沒有表示意見,因為他一向都支持這個國家的印第安土著爭取權益,認為白人佔據他們土地,扼殺原居民的生存空間,自食其果是遲早的事。尖銳的種族問題會隨時爆發。
  道森集團的龐大鑽探工程,已成為種族衝突的導火線,由此引致的復仇火焰。勢將越燒越烈,蔓延到西北地區的其他城鎮,最終成為國際矚目的大新聞。
  熱能探測器有發現
  「隊長,你最好還是過來看看。」搖控SII的拯救隊隊員,大聲報告:「熱能探測器好像有發現。」
  白熊麥斯與查理連忙奔到螢光幕的面前,看見搜索機械人的目前位置,是一千一百尺的地底。傳回臨時控制中心的其中一個畫面,正閃動著一片又紅又綠的斑點。
  「前面顯示有生命跡象,」白熊麥斯道:「大約在七十尺的範圍內。」
  「真的?」查理開心得握著拳頭:「總裁還生存不錯,我早就老太太會吉人天相。」他央著氣,目不轉睛地瞪著螢光幕。
  謝天謝地!梅丹老太太和尼克諾博士早已逃離出事的「金剛鑽A三」,從一千三百尺左右的位置。
  「他們怎麼不利用逃生囊?」白熊麥斯轉頭望著查理:「別向我說,老人家與工程師花掉八小時,爬了一百多歎的地底礦坑?」
  「發現目標!」SI與SII的拯救隊隊員,幾乎在同一時間,看見巖壁後面移動的人影。兩人用十指遙控著搜索機械人,全速接近發出強光的位置。
  「放大影像。」白熊麥斯命令隊員,將SI與SII傳回營地的畫面放大。螢光幕中的黑影,由於提著強力照明射燈,搜索機械人攝像管挑圈,未能一下子適應,以致形成一個模糊的剪影。直到攝像管自動調校好之後,帳逢中登時傳出歡呼聲!
  「尼克諾博士?」白熊麥斯早已在錄像帶中,見過失蹤的總工程師:「可是,梅丹老太太呢?」不錯,臨時指揮中心的歡呼聲,只是維持了數秒,因為大家都只是看見目光呆滯尼克諾,卻並未發現道森集團的靈魂——梅丹老太太。提著強力射燈的尼克諾,全身不停顫抖,口中喃喃自語,好像被幽靈附體一樣。
  「尼克諾,」查理按下對講機的扭掣:「我是查理,梅丹老太太呢?」不過,置身於一千多尺地底的總工程師,根本就像聽不到SI傳出的說話,只顧繼續提著強力射燈,在狹窄的隊道中前進。
  「是否對講機發和故障?」查理氣急敗壞的望向白熊麥斯:「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SI與Sll的對講機,功能完全正常,」兩名拯救隊隊員齊聲說:「絕無任何干擾。」
  突然間,尼克諾瘋了似的衝向搜索機械人。
  懸浮在地底礦坑中的SI與SII,連忙發動搜索機械人背部的強力推進器,登時避開撲過來尼克諾。
  「尼克諾,尼克諾,」查理不再理會對講機是否毛病,重複呼喚著總工程師的名字:「尼克諾,它們是派來救你的。」
  位於千多尺地底下的尼克諾,完全聽不見機械人體內播出的信息,就像一頭受驚過度的野獸,瘋狂撲向SI與SII。
  「走!走!」尼克諾在礦坑中大叫:「走!是他們派你來的。」
  「他們?」查理望向白熊麥斯,一臉狐疑:「他們是誰?」
  「是製造意外的人,」白熊麥斯瞪著螢光幕前神經兮兮的尼克諾,道:「甚至是令梅丹老太太失蹤的人。」
  「麥斯,你說什麼?」查理眨動著佈滿血絲的眼睛,盯住這位拯救隊隊長道:「你是說,總裁被人綁架?」
  保安主任登時怒氣沖沖,走到白熊麥斯的面前,指住他的鼻尖大罵:「我可以保證,當時除了總裁與總工程師外,礦坑中肯定沒有其他人。」由熊麥斯揮一揮手,正想跟對方解釋,誰知保安主任已一拳擊他的面門。
  這位保安主任真是有眼不識泰山,看來他完全不知道白熊麥斯的來頭。他的老拳還未運勁揮出,已被白熊麥斯抓著手腕,狠狠握著他的脖子,順勢一推,將他壓在地上。
  這位保安主任必定是想找死,否則怎會不問因由,便向一連三屆北美自由搏擊冠軍動粗?
  「你真的那麼肯定,沒有人冒充采鑽石的員工,預先匿藏在礦坑中?」白熊麥斯冷冷地問。
  保安主任喘著氣,負氣地答:「在梅丹老太太進入地底之前,我們除了舉行過十四次的模擬演習外,還作過至少二十次安全巡邏。確保礦坑中絕無閒雜人等。」
  「他們又來了!」擴音器中再傳出尼克諾的神經質叫嚷。白熊麥斯鬆開握著保安主任脖子的手掌,退回一列螢光幕的面前。
  由於兩部搜索機械人要不斷閃避尼克諾的襲擊,因此傳回地面的影像,亦經常變換位置,看得人眼花緣亂。失去理智的總工程師,突然停止撲向SI與SII,開始後退,用顫抖的食指,指向攝像管的右方:「是他們……是他們帶走梅丹老太太的。」
  兩名搖控著SI與SII的拯隊隊員。登時將搜索機械人的攝像管,搖向尼克諾所指的地方。不過,礦坑裡空空如也,除了鱗峋的巖壁外,連鬼影也沒有一隻。
  發射巨型纖維網
  當攝像管再次搖向尼克諾時,只見他正拔足狂奔,提著強力射燈,朝深不見底的隧道衝去。白熊麥斯當機立斷,命令下屬搖控著SI與SII,尾隨尼克諾。轉瞬間,SI已越過尼克諾的頭頂,來到驚惶失措的總工程師面前。
  「發射。」白熊麥斯一聲令下,懸浮在尼克諾前面和後面的SI與SII,立即激射出兩張巨型纖維網。呈六角形的巨崗,邊緣是極多強力工業用磁鐵,迅速將另一張網的金屬片吸住,形成一個名副其實的「地網」,把尼克諾的身體困在網中。
  「小心!」白熊麥斯高聲叫道,可惜已經太遲,就在兩張巨型纖維網連接起來之際,尼克諾竟然從夾縫中逃了出去。
  「他們來了!他們又來了!」尼克諾衝向一個黑漆漆的角落,回頭時露出魂飛魄散的神情。
  厄克諾大叫:「別過來!別過來!」他一邊嚷著,一邊後退。突然慘叫一聲,整個人便直跌落漆漆的深淵!他發出令人毛管直豎的呼叫聲,在礦坑中歷久不散。
  「繼續追蹤。」白熊麥斯命令拯救隊遙控兩具搜索機械人,全速進入尼克諾葬身的巨坑裡。
  「報告隊長,SI與SII最多只能下降至一千五百尺,」其中一名拯救隊隊員說:「目前的位置是一千二百五十尺。」白熊麥斯一拳打在桌子上,把杯中的黑咖啡濺得高高的:「SI與SII是我設計與製造的,不用你提醒我!」
  「隊長……」另一名隊員見隊長大發脾氣,嚇到不敢開腔:「我……」
  「報告。」白熊麥斯竭力令自己冷靜下來。
  「報告隊長,搜索目標在巨坑中消失了。」這名小伙子一邊說,一邊調校著有探測器的幾個按鈕。
  「繼續搜索。」啟熊麥斯一臉無奈,走到帳篷的紗窗前,望著席捲而來的暮色,聽著奧呼族的鼓聲,對此時走到他身旁的查理說:「我要親自下去。」說罷,就轉過頭來,流露出堅定不屈的眼神。查理按下一個對講機的掣,吩咐道:「準備『元首AH』,十五分鐘後出發。」
  「什麼『元首AH』?」白熊麥斯張開雙手:「你們究竟是一個什麼集團?」
  「總之就是名字一個,」查理聳一聳肩道:「只要它具有高速鑽探功能就可以了。」
  白熊麥斯點一點頭,好像同意查理的說法。其實在他的心中,已升起一連串的問號。
  毒氣事件滿城風雨
  我乘坐的客機,已經降落在東京成田機場。由於發生地鐵毒氣事件,機場的保安比平日嚴密得多。
  辦妥入境手續,我走到公共電話前,跟內田夢子聯絡,誰知卻聽得她的留言。原來在兩小時前,橫濱車站突然發生毒氣襲人事件,夢子應厚生省的請求,加入臨時成立緊急對策小組,去應付接二連三發生的恐怖活動,抱歉不能與我相聚。
  我不但沒有氣惱,反而替夢子的高尚情操感到驕傲。以她這一位世界知名的腦科權威,既肯遠赴非洲盧旺達,擔任紅十字會的義工,復願意面對冷血的末日教派,那份正義感真的令人敬佩。
  我又再致電給一位在朝日新聞工作的記者老朋友,打算約他在東京站附近的咖啡室聚舊。可惜這傢伙目前正在山梨縣工干,不問而知,定是為採訪那個末日邪教總壇的新聞而不眠不休了。我只能停留東京兩天,雖然極想趕往富士山腳的上九一色村,去加入採訪邪教暴行的行列,但恐怕沒可能了。
  時間應該怎樣打發?難道叫我走到浦安,往迪土尼樂園夜探鬼屋?還是到新宿的歌舞伎叮,找一名山口組的幫會朋友聊天?最後,我決定往日本橋,去探望一位魔術師,並且在他的魔術店中,選購幾樣新奇好玩的小把戲。
  夜深了。我在上野站附近的一間麵店裡,練習著令一顆骰子跳舞的魔術。忽然聽見麵店的胖老闆,正用生硬的英語,跟剛進來的顧客交談。我把玩著骰子,無意中轉頭,竟然令心頭狂跳起來。
  坐在我身後的,是一名風塵僕僕的洋老頭,放於他身旁的,是一具殘舊的大皮箱。
  人與皮箱對我來說,再也熟悉不過。此刻,坐在我後面的,正是在醫院急診室神秘失蹤的何若望神父!我肯定沒有認錯人,的確是他!世上還有什麼事會比今夜發生的更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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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0 19:22:54 |只看該作者
六、決定跟蹤神父

  在那一個霧夜,他倉皇離開居住了幾十年的山城,原來是要趕赴日本東京。上野站附近,有這麼多的食店,我和何神父居然選中同一間,看來冥冥中已將我與他安排在一起了。
  何神父匆匆吃罷一碗湯麵,就提著大皮箱,踏上前往大阪的新幹線。我一直暗中尾隨著他,立即當機立斷,更改我的度假計劃,跟蹤舉止詭秘的老神父,前赴這個日本第二天大城市。
  新幹線在黑夜中飛馳。我呷著從車站買的線茶,坐在距離何神父幾行的座位後面。這位老人家,還是不改緊張的本性,一如既往的抱著大皮箱,從未將它放到頭頂的行李架上。
  他在醫院的急診室內神秘失蹤,警方正尋找他調查,但他居然可以避過兩地的出入境官員,倒算是神通廣大。像他這類來到東方傳教士,在我們居住的城市中,為數不少。其中有些極為出世與低調,但更多的是極之入世,終日以協助貧苦大眾為天職,例如關注露宿天橋底的流浪漢,又或者參與福音戒毒工作。可是,我從事新聞採訪這麼多年,卻從未在任何示威抗議場合上,遇到過這位何神父。
  由於我的強烈好奇心,使我放棄了轉赴加拿大溫哥華的機位,改而坐在夜行列車中,企圖解開無以名之的謎團。
  就在新幹線快抵達京都站的時候,我幾乎睡著了,看來我真是一窩囊之極的客串偵探。
  朦朦朧朧,我甚至聽到自己的鼻鼾聲。我又感到列車慢駛進站,以及月台傳出的廣播。忽然間,傳來一種觸電的感覺!因為在睡眼惺忪中,我發現座位上的何神父失蹤了!
  天!這是他第二次的失蹤!
  我登時睡意全消,霍然從座位上站起來。
  新幹線闊大的玻璃窗中,我看見一個熟悉的黑影,正匆忙走過月台,快要消失在視線之內。
  我一手抓住行李架上的旅行袋,飛奔出車廂,及時在車門關上的一剎,踏到月台之上。我轉身背著何神父,恐防他在冷清的月台中,發現我這個多管閒事的人。
  我朝著相反的方向走兩步,然後藏身於一根粗大柱子的後面,探頭一看,發現何神父的背影,已走下了京都站的樓梯。
  格拉茨與普拉夫
  在夜深人靜去跟蹤一個人,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提著大皮箱的老神父,走出京都站出口的時候,東張西望,我猜必定有人會一早前來這裡接車。果然猜得沒錯!就在何神父走過一座電話亭時,傳來一把聲音。
  「格拉茨,五十年沒見了。」一條老態龍鐘的黑影,從電話亭旁走出:「你還是這麼神經質?這麼緊張?哈哈哈!」
  何神父徐徐轉頭,打量著與他年幼相若的老頭子,一臉狐疑:「普拉夫?你何嘗不是老樣子?」
  兩名金髮碧眼的老頭子,站在深夜的古都街頭,呆呆的相對了幾乎半分鐘,終於熱烈地擁抱起來,情緒萬分激動。
  「五十年沒見了……」前來接車的老頭子,重複說道:「五十年了……五十年了……」
  「是五十一年才對。」被對方稱作格拉茨的何神父,緊抓著此人的肩膊道:「你在一九四四年來到這國家的普拉夫。一九四四……對,的確是一九四四。」
  「我已經不再是普拉夫,」老頭子同樣緊抓著何神父的肩膊,冷冷地答;「我名叫奧格斯堡海姆,是京都大學的人類學首席教授。」
  天!這兩名老頭,竟化名在東方兩個城市,一住便是五十一年?事情的發展,似乎越來越複雜。
  原名叫格拉茨的,在東方一處殖民地出家,隱居在住滿老兵的山城小教堂,化名做何若望神父。
  另一個名叫普拉夫的,則來到日本的古都,成為京都大學的人類學家。
  這兩個老頭子改名換姓,必定有一段不可告人的過去。我躺在一座冷飲販賣機的旁邊,部署下一步行動。
  「看來,我們要起程赴印度了,」何神父道(不,我應該改口稱他做格拉茨的):「惡夢終於來臨,不過,我們絕不能白白等死。」
  惡夢?什麼惡夢?不能白白等死?原來何神父,不不不,我還未能夠習慣稱他做格拉茨。原來格拉茨與普拉夫隱居於兩個城市,就是為了逃避一場即將發生和可以殺人的惡夢。
  「不錯。」普拉夫深深吸了一口氣,吐出五個字:「毒咒降臨了。」
  無名的毒咒降臨
  毒咒?這裡是日本的京都,又並非海地的太子港,盛行著「巫都教」?也並非泰國與馬來西亞,存在著神秘的「降頭術」?更不是南美洲亞馬遜河又或者古埃及陵墓,怎會跟巫術和毒咒這類迷信現象扯上關係?
  迷信現象?不錯,我從來就不相信什麼咒語降頭,虧這兩名身為神父與教授的糟老頭,竟煞有介事地互相提起來。平生不做虧心事,半夜敲門也不驚。這兩人分明當年做過壞事,才會對那些毒咒怕得要死?什麼毒咒?有沒有一個特別的名稱?
  「我住在比睿山上。」普拉夫替格拉茨拿住大皮箱,但遭到對方婉拒。普拉夫微笑搖頭,張開雙手:「隨便隨便,車子就停在那邊。」我立即心急電轉,盤算跟蹤的方法。當然絕不能乘計程車跟蹤,在這深夜被一輛計程車尾隨著,他們必定發覺的。可是,還有更好的跟蹤方法嗎?
  普拉夫與格拉茨已轉身朝一輛停泊在路邊的汽車走去。與其打草驚蛇,我決定孤注一擲,眼白白讓這兩名怪老頭鑽進車廂中。
  當普拉夫駕駛那一輛絕不顯眼的房車,消失在我的視內時,心想:「但願我的估計沒錯,否則一切都要前功盡廢。」
  我攜著簡單的行李,步行至京都塔附近一間旅店。兩年前的秋天,我曾經來過這個古都,拜訪一位居住在舉不勝舉不報的著名科幻小說家,當時就下榻於這間旅店。
  接待處的胖經理記性是出奇的好,我還未走到櫃位前,已認得我來了。他為我安排好房間後,又命人送來一盒精美的「幕之內」便當,讓我好好洗過一個熱水浴,便可以坐在臨街的一扇小窗前,享用一頓遲來的晚餐。
  遠處隱約傳來另一班夜行列車的聲音。我啃著便當,走近窗前細看這個闊別兩年的美麗古都。落地燈把我的臉龐反映在玻璃上,投到窗外沉沉夜色中。
  忽然間,我竟問起自己,一個連自己也不懂得回答的問題:「怎會來到這裡的?」
  「宇無名,你一定是活得不耐煩了。」彷彿聽見一把聲音說。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外面灑下毛毛雨。印象中帶著淡淡哀悉的浪漫古都,剎那間披上一種神秘而詭異的色彩。
  我呷了一口宇治綠茶,走到床前,從床頭櫃中取出一本電話冊。找不到海姆教授的電話和地址,是意料中事,但京都大學的電話卻很容易查到。
  「人類學系,」我伏在床上用食指掃過一列名字:「首席教授……奧格斯堡·海姆……」當我翻到下一頁時,果然給我查到了。我登時興奮得從床上跳起來,連忙把那一頁撕下。
  靜待獵物出現
  我握著印有奧格斯堡·海姆教授電話內線的一頁紙,緊張得徹夜難慮,直到清晨時分,才朦朦朧朧的睡著了。
  也許是跟蹤的工作太疲倦,當我從床上驚醒時,已經是早上九時四十五分。
  完了。這兩名怪老頭,有可能已離開比睿山上的寓所,消失在日本任何一處地方,甚至消失在世界上。
  我連忙按下那一個電話號碼,清一清喉嚨,問道:「早晨,請問海姆教授在嗎?」電話中是一把女聲:「海姆教授正在休假,這一個月也不會回來,請問閣下有何貴幹?」
  「我是法新社的記者,有要事要向海姆教授求證,」連我自己也不相信,生疏了的日文還派得上用場:「可否替我聯絡?」
  「抱歉,」那一把女聲說:「海姆教授一向不接受訪問,我是他的秘書,或者你可以留下電話號碼,但我不保證他會回復你。」
  「不打緊。」我裝作不在乎的:「我有一篇文搞,肯定海姆教授有興趣一看,我派人送來他的辦公室,你替我轉給他如何?」
  「這個我可辦得到。」女秘書答道。
  「由於文稿具時間性,最好不要遲過明天送到教授手上,拜託拜託。」我的語氣充滿誠懇。「閣下貴姓大名?」海姆教授的女秘書問。「我叫皮亞,在包裡上會附有名片。」說罷,便客氣地收線。
  我匆匆梳洗完畢,走到接待處,問胖經理借來一個小紙箱,將兩本電話簿塞進裡面,然後用膠紙重重密封,卻故意不貼上什麼名片。
  這個早上天色昏沉,續下著細雨。我跳上一輛計程車,找到一間租車公司,租下一輛小房車。當我駕著車,來到京都大學的校園時,已是中午時分。出乎意外地,很容易便找到人類學系大樓的位置。
  我把車子泊好,便攜著沉甸的包裹,朝教務處走去。故意塞進兩冊厚厚的電話簿,並且在盒子上封上重重的膠紙,就是要令老教授的秘書,不能考慮用圖文傳真的方法,把可能有上千頁的「文稿」,傳真到教授家中。不過,仍不敢保證該名秘書是否會替老教授拆開包裹的?到時候我的計劃或許就要前功盡廢。因此,我亦故意沒貼上任何名片。
  我要進行一次簡單的心理戰。假如該名秘書發現盒上並無任何聯絡的地址與電話,甚至連人名也欠奉時,就會更著騾把包裹送到老教授手上。人的心理就是這麼奇怪,越是沒頭沒腦的事情,有時候就越令到人關心和注意。
  況且從電話的談話中,我已經肯定這是一名負責任的女秘書;從她的聲線推測,可能已屆中年,甚至會是跟隨老教授多年的助手。
  在校務處的門口,我故意尾隨著兩名學生,然後喘著氣,攔住兩人道:「請問海姆教授的辦公室在那邊?」
  兩名學生指著入口處的樓梯,道:「你一直走上二樓,轉左第三間房便是。」
  「我還有幾份文件要送,可否替我把這個包裹,送到海姆教授的秘書手上?」我一臉匆忙的樣子道。
  兩名學生互望一下,聳一聳肩道:「沒問題。」
  我連忙把包裹塞到其中一個小伙子的手中,鞠躬道謝:「拜託。」說,便轉身急步離開人類學系大樓。
  回頭望向兩名傻頭腦的學生,他們已捧著包裹,走進教務處。我鑽進車廂,啃著便利店買來的飯糅,喝著一罐烏龍茶,靜待獵物出現。
  果然在三點左右,一個中年女人提著包裹,從大樓走出來。
  深山中一座別墅
  這個女人一定是老教授的女秘書,她走到一輛鮮紅色的小房車前,將我送來的那個包裡,連同另外幾個牛皮紙袋,拋到車廂後座。
  我連忙發動引擎,尾隨著小房車駛出京都大學校園,朝比睿山的方向進發。
  雨勢越來越大,駕車進行跟蹤,絕對是件困難的事,幸而那是一輛鮮紅色的汽車,在陰間的天色下,仍是一個顯眼的目標。
  傍晚時分,紅色的小汽車駛進比睿山南麓一條小徑。我不敢尾隨得太接近,以防那個女秘書發覺。山丘之上,有好幾幢外形古樸的別墅,其中一間必定是老教授的住所。
  天色雖然極之昏暗,但山谷青蔥翠綠,與前面那一輛鮮紅色的小房車,在色彩上形成一種強烈的對比。這時候,車子又再駛進一條更小的山徑,僅可容一輛汽車駛進。我決定把車子停在一株大樹下,然後陡步走上去。
  當我來到小徑盡頭的時候,發現女秘書把車子停在一幢精緻的日式別墅前。一名老僕人正從花園中走出來,接過女秘書手上的包裹。
  我藏身於一尊殘破的石燈籠後面,目送女秘書駕車離開小徑,才彎腰走到一列矮樹的附近,打量著這一座位於深山之中的別墅。
  轉眼暮色四合,包圍著自己的,是不絕於耳的蟲鳴。不過,更令我連打幾個寒顫的,卻是在日本各地都隨時聽到的烏鴉唬叫聲。
  眼前這一座典型日式建築,花園內植滿繽紛盛放的鮮花,還有好幾株櫻花樹。小橋流水,絕對配得起京都大學首席教授的身份。不過,誰又會料到,這一幢別墅的主人,竟然因為一些不可告人的事,化名在日本居住了五十年?我走到別墅的門前,看見有一塊寫著「眠貓庵」的木牌。
  「眠貓?」我打量著蒼勁筆法,寫在一條長方形原木上的名字道:「日光東照宮的名勝?」
  直到這時候,我才發覺全身已經濕透。繼續這樣下去,謎團未被解開,我可能已死於肺炎。我連忙返回汽車內,用毛巾拭乾身上的雨水,並換上預早帶備的黑色運動服裝。
  由於山徑上並沒有任何路燈,黑夜來臨之後,我穿上黑衣,坐在黑色的車子裡,已經與漆黑的山谷混成一體。就在我伸手推開車門,打算潛進「眠貓庵」之際,突然聽到路口傳來汽車的引擎聲。才把車門關上,一輛車子已駛進山徑。幸而我早就把車子泊到一列矮樹後面,否則必定會被對方的車頭燈照個正著。
  車廂的中的兩個人,正是格拉茨與普拉夫。
  當他們的車子駛上山徑之後,我立即鑽出車廂,繞到一個長滿雜草的山坡。
  花了兩分鐘的時間,便攀到山坡之上,發現果然是「眠貓庵」的後花園。翻過一堵矮牆,便來到飼養著幾條錦鯉的水池旁邊。
  花園中有幾個石燈籠,裡面都裝有燈泡,把這一個小小的日式庭園,照耀得甚有氣氛。
  我藏身於一組竹屏風的後面,發現在水池的另一邊,是一處堆滿藏書的房間。浩如煙海的書籍,塞滿房中四周的書架,不問而知,此處定是普拉夫的書房。
  遠處傳來兩名任老頭的聲音。
  「希貝格仍在印度?」格拉茨問這間別墅的主人:「還繼續當他的職業殺手?」
  普拉夫領著他走進花園,答道:「他上次聯絡我的時候,已經是一年前,他仍舊化名古爾斯,在印度南部活動。」
  普拉夫、格拉茨,如今又多一個希貝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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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0 19:23:21 |只看該作者
七、收到郵包炸彈

  兩名怪老頭,面對面坐在日式舊書房內,低頭不語。
  女僕人端來熱茶,並將包裹與信件一併放到小几上。
  「這是什麼?」並拉夫面露驚訝的神色,從榻榻米上霍然跳起,倒退到牆角,指著包裹大叫:「這是什麼」他一邊揮動著雙手,將身旁堆得一個人高的參考書,全推到地上去。
  「對不起,海姆教授……」女僕驚惶失措,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唯有拚命低下頭,鞠躬賠罪:「是加騰小姐送來的。」
  她口中的加騰小姐,當然就是老教授的中年女秘書。可是,化名做海姆教授的普拉夫,並未因知道包裹是女秘書送來,而放鬆緊張的情緒,繼續縮在牆角,大叫:「拿走它!」
  「加騰小姐說,這是一位通訊杜記者托她交給你的文稿,」女僕仍舊未敢抬起頭,只是繼續解釋道:「包裹上有她寫給你的便條。」
  普拉夫依然在喘著氣,步步為營的走近小几,猛力撥去疊在包裹上的信件,瞪著我「炮製」的包裹,卻未敢拿到手中。
  「普拉夫,看你現在的樣子,好像收到郵包炸彈似的?」格拉茨反而露出微笑:「虧你還取笑我神經質?」普拉夫悶哼一聲,揮手打發走那名女僕:「這裡沒有你的事。」他盯著女僕走過我藏身的竹屏風後,才對格拉茨道:「毒咒降臨了,什麼事都會發生。」
  我躲在竹屏風後,登時醒起格拉茨在京都車站前,與普拉夫講過一句類似的說話:「惡夢終於來臨,不過,我們絕不能白白等死。」格拉茨臉上的微笑,還沒有消失。如此輕鬆的神情,自我從山城的小教堂遇上他,到跟蹤他抵達日本京都,還是第一次見到。
  格拉茨徐徐伸出雙手,小心翼翼的捧起包裹,吐出兩個字:「好重。」
  普拉夫又再退回牆角,嘴巴不停顫動,指著神秘的包裹道:「格拉茨,別抓開它,別拆開它。」
  「上面沒有送件人的姓名和地址?」格拉茨觀察著包裹,好像沒有聽到普拉夫的警告似的:「可能真的是文稿。」說罷,便動手準備替普拉夫拆開包裹。
  普拉夫一個箭步衝前,按著格拉茨的雙手,不停的喘氣,瞪著包裹道:「我絕不認識任何通訊社的記者,亦從來不跟傳媒的人打交道。」
  「那就更加要拆開一看,」格拉茨安慰著普拉夫道:「連惡夢和毒咒也不怕了,你和我還有什麼可要怕的?」
  普拉夫登時垂下頭來,不再跟格拉茨爭辯。格拉茨放下包裹,按著手指關節,發出「啪啪」的聲音:「別忘記我是全個索比堡中,最出色的軍火專家。」
  「不錯,你是營中最出色的軍火專家,拆炸彈是你的專長,但是,」普拉夫深深吸一口扎,冷冷地說:「裡面可能是二十一世紀的新型炸彈,你五十年前的拆彈技術,是否仍派得上用場?」我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個在東方某處山城隱姓埋名的老神父,真正的身份,竟然是一名拆彈專家?
  他口中的索比堡,到底是甚麼地方?
  格拉茨雖然一把年紀,但雙手卻毫不顫抖,徐徐移近包裹的封口,冷靜地說:「我向你保證,裡面的一定不會是炸彈。」
  他此刻的冷靜,跟我當初遇見他時那種神色慌張的表現,簡直判若兩人。現在,他就好像一頭獵犬,拚命喚著獵物散發出來的氣味。
  格拉茨用拇指和食指掀開膠紙的一角時,普拉夫突然變成了小孩子般,衝出書齋,走到後花園之中。
  我登時心急電轉,擔心這名老教授會躲到竹屏風後,到時候可麻煩了。
  幸而普拉夫只是躲到一到石燈籠的後面,連頭也不敢探出去。
  依然坐在小几前的格拉茨,氣定神閒地開始撕開包裹的膠紙。我當然知道裡面並非炸彈,但是這位在山城當了五十年神父的老頭子,竟完全沒有害怕,繼續拆開包裹。
  當了數十年人類學教授的另一名老頭,則用雙手按著腦袋,緊閉雙目,嘴巴不停嗡動,全身劇烈地顫抖。
  格拉茨打開包裹,隨即哈哈大笑:「普拉夫,你給人戲弄了。」說罷,便將盒中的兩本電話冊拿出來,繼續搖頭微笑。
  躲在石燈籠後面的普拉夫,沒有理會格拉茨的說話,索性雙手蓋著耳朵,不聞不問。
  「哈哈哈,是兩本電話冊?」格拉茨翻著厚厚的東西道:「誰做的惡作劇?」
  直到這時候,普拉夫才敢從石燈籠後面,探頭偷看書齋中的情形,用顫抖的語氣說:「何須問我?格拉茨,你是知道的,是他們做的惡作劇,是毒咒降臨的前奏。」
  他們?普拉夫口中的「他們」,到底是指什麼人?這群人,必定與惡夢和毒咒有關,而且極可能是向兩名老頭施毒咒的人。
  「他們」的來頭,必定十分神秘,既可令惡夢和毒咒降臨,又害到兩名老頭避世五十年,難道是某些邪教之類的組織?
  這兩名怪老頭分別在山城與古都隱姓埋名,就是為了逃避邪教的追殺?
  是當年的納粹黨人
  「普拉夫,相信我,這個惡作劇,絕對不會是他們做的。」格拉茨放下電話冊,走到後花園中安慰普拉夫:「命運是可以改寫的,他們當年所施的毒咒,完全只是謊言。」
  「若然毒咒是謊言,你又何須在遠東一處山城,當了半世紀的神父?」普拉夫問格拉茨。
  格拉茨頓為語塞,只是深深吸一口氣,吐出兩個字:「懺悔。」
  懺悔?這個格拉茨當年必定做過不少傷天害理的事,才會當起神父來。在一個東方城市的山城小教堂中,一仟悔便是五十年?
  這一句仟侮,亦令我回憶起,那一個霧夜,他跪在小教堂花園的聖母像前,像個畏罪劊子手的神態。
  「劊子手」這個名詞,更令我聯想起冷血的侵略者。五十年前,地球上到底發生過什麼生靈塗炭的事?一九四五年,正是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的那一年。
  竹屏風外面這兩名洋老頭的真名,格拉茨與普拉夫,聽起上來很像德國人,又或者至少是歐洲人。這兩人看來七十多歲左右,換句話說,二次大戰時,都是二十來歲的小伙子。
  難道他們都是當年的納粹黨人?
  不久之前,在報章上已有類似的報道。德國波恩一名退休文學教授,過去三十年以來,一直用假身份在德國活動。他真正的身份,是希特拉第三帝國的黨衛軍軍官,派駐當時被德國佔領的荷蘭和挪威。
  格拉茨曾經說過,他是索比堡最出色的軍火專家。
  索比堡,亦極似德國的地名。
  不過,最奇怪的,是這兩名怪老頭由始至終都用英語交談,連半句德文也未說過!
  奉元首之命行事
  無論如何,我越來越感覺到,普拉夫格拉茨的確是兩名納粹戰犯。
  我絕對相信,當年犯下滔天罪行的納粹黨人,仍有不少活到今天,利用假身份隱居在世界各地,逃避應得的裁判。
  搜捕納粹戰犯的事件,最著名的一宗,是發生在一九六O年。
  惡名照彰的卡爾·魯道夫·艾希曼,在二次大戰期間,擔任「猶太移民局局長」,專門從事屠殺猶太人的行動,雙手染滿鮮血,慘死在集中營的猶太人數以百萬計。
  二次大戰結束前,艾希曼突然神秘失蹤,彷彿消失於戰火的濃煙裡。
  以色列的特工,經過多年查暗訪,終於解開這位著名納粹戰犯失蹤之謎。
  原來艾希曼接受整容手術,從德國逃到南美的阿根廷,在該地隱姓埋名。
  一九六O年五月,以色列情報組織「摩薩德」,派出特工將這位艾希曼綁架回耶路撒冷,把一名罪有應得的劊子手送上絞刑台。
  我對這件事有如此深刻印象,是因為上述的事件,曾被改編成電影,譯名是《在加裡波地街的房子》。念新聞系的第二年,我就曾經在一個炎熱的下午,躲到戲院中看過這部電影。
  普拉夫和格拉茨,難道是兩條漏網之魚?這五十年來,可能仍有不少猶太人要通緝他們。
  假如我的推測正確,這兩人的身份倒容易確定。我的好朋友曲雪飛是美國中央情報局的特工,同時曾在「摩薩德」受訓,只要給他一個電話,什麼都會水落石出。
  「我們沒有錯,為什麼要仔悔?」普拉夫問格拉茨:「我們只不過奉元首之命行事。
  元首?
  普拉夫口中的「元首」,還會是誰?發動第二次世界大戰的德國納粹黨人,就是對希特拉尊稱為「元首」的。
  竹屏風外面的兩名怪老頭,身份是納粹戰犯,看來已是無可置疑的事。
  「什麼時候起程赴印度?」格拉茨問普拉夫道。
  「後天早晨,」普拉夫輕輕拍著格拉茨的肩頭,雙雙走回書齊:「五十一年也可以等,你不會在乎我等一天吧?」
  普拉夫與格拉茨前赴印度,恐怕是去找那一位化名做古爾斯的職業殺手希貝格。
  神父、人類學教授、職業殺手,任憑我的想像力如何豐富,亦無法把這三個人扯上關係。
  當然,那只不過是這三個人在五十年來的假身份所造成的錯覺。其實重要的,是三人隱藏的真正身份。
  奉命行事?莫非他們全是納粹集中營的負責人,不,是將幾百萬人送進毒氣室的殺人狂魔!否則,他們又何須件悔?
  巫術乃外星人發明
  普拉夫瞪著小几上的兩本電話冊,情緒又再轉為緊張:「是誰的惡作劇?」
  「會否是你的學生?」格拉茨將電話冊放口紙箱內:「無論是誰,總之對方絕無惡意,否則裡面的應該是死貓、炸彈,甚至是沙林毒氣,而不會是電話冊。」
  剛才被普拉夫的反常表現嚇至臉無人色的女僕,帶著一對青年男女,穿過後花園,來到書齊外面。
  「你們都來了,」普拉夫揮一揮手,請兩人走進書齋:「讓我來介紹,這位是何若望神父。」不錯,兩名怪老頭的假名又出籠了。
  「何神父,你好,」樣貌清秀的少女鞠躬行禮:「我聽海姆教授提起過你。」
  普拉夫輕輕點頭,續道:「神父,她名叫不倉純子,是我最疼愛的學生。這位是歷史系的研究生淺野光男,專門研究巫術。」
  當普拉夫說出「巫術」這兩個字時,目光是投以格拉茨面上的。
  「何神父,你好,」淺野光男鞠躬行禮:「歡迎你來京都。」
  「巫術?」格拉茨打量著光男,微笑問道:「巫術的魔力是否真的?」
  「假如我是海地巫都教的教主,又或者是中國雲南納西族的祭司,當然會向你說是真的,」光男答道:「真?怎樣才算是真?這個問題才是最難答。」
  「神父,你是信上帝的,」純子倒問得大膽:「應該不相信世上有巫術這回事吧?」
  「人類有歷史以來,便存在著巫術,」格拉茨答道:「聖經上也有巫術的記載,例如——」
  普拉夫揮手打斷格拉茨的說話:「何神父,這裡是京都,不是你山城上的小教堂,別向人傳道好嗎?我今晚請光男來,只不過是想聽一聽,他多年來研究巫術的心得。」
  光男清一清喉嚨,道:「在過去三年,我跟隨來自史丹福大學的客席教授卡靈頓博士,到過好幾個巫術盛行的國家,從事巫術研究,發現到一樣有趣的地方。」
  書齊中的三個人,不約而同地,深深吸一口所,把目光全投到淺野光男的臉上。
  可是,他們萬萬料不到,從花園竹屏風中躲著另一個人,亦同時跟他們吸一口氣,洗耳恭聽淺野光男的研究心得。
  「我的發現是,」光男舉起右手的食指,頓了一頓:「巫術並非是屬於地球的事物。」
  什麼?難道巫術是外星人發明的?
  大腦產生超能力
  將外星人與巫術扯在一起的說法,去作為科學幻想小說的題材,未免是太過不負責任。
  把一切不可解釋的現象,都算到太空高級生物身上,相反是最欠缺幻想力的。亙古以來,巫術就已經存在,可以突破時空,用毒咒取人性命於千里之外。這種不可思議的神秘現象,固然不能用「迷信」兩個字去逃避,但也不可以隨便說,巫術是由外星人傳到地球那樣簡單吧?
  假如外星人懂巫術,並且在很久前已降臨地球,教識我們的祖先,如何施展超越人類力量的魔法,去達至主宰某些人命運的目的,這個結局亦未免太過乏味了。
  我從竹屏風中探頭出去,發現書齋中的四個人,都不期然沉默起來。
  「巫術並非屬於地球的事物?」打破沉默的是格拉茨:「難道是來自天外的?」
  看,連這名怪老頭亦與我產生同一個反應。只見普拉夫神色凝重,瞪著淺野光男,問道:「那麼,它又應該是來自哪個地方的?」
  光男眨一眨眼,指著自己的腦袋,答道:「來自這個地方。」
  大腦?光男所指的,是精神力量,是潛仗在人類體內,未被發現的能量。利用這種能量可以控制一個人,甚至一群人的命運,因而形成所謂「毒咒」?
  這一個淺野光男,其實只不過故作驚人之語。就算巫術與超能力有關,那都是關乎人類的,又怎能說,巫術並非是屬於地球的事物?人類是屬於地球的生物質,由地球生物大腦產生的神秘能量,始終都是地球的事物。
  「光男,你是指巫術與地球人大腦的超能力有關?」格拉茨追問:「來自外星的超能力?」
  卡克塔河的天火族
  淺野光男答道:「是一年前的事了。我跟隨卡靈頓博士,前往南美洲從事研究工作,目的地是哥倫比亞的卡克塔河。根據當地人古老傳說,叢林中居住著一個名叫『天火族』的原始部落,人數只得二三百人。」光男說。
  「卡靈頓博士與我,在兩名嚮導的帶領下,深入卡克塔河流域,花了整整三個月的時間,終於尋找到這一支傳說中的『天火族人』。」光男說。
  「這個名字很奇怪?」格拉茨道。
  「他們說,自己的祖先是從天而降,帶著天火降臨大地的。」光男答道。
  「這說法倒不算特別。」普拉夫道:「打開世界地圖,自命為從天而降神靈後代的民族,相信一定很多,『天火族』只是其中之一。」
  「海姆教授說得對,」光男當然不知道,普拉夫才是此人的真名:「特別是印第安人,包括北美洲與南美洲的各個印第安族,都自稱是天神的子民,其中不少更揚言,祖先終有一天從天外歸來,接他們離開地球。」
  小倉純子插嘴道:「不過,光男複述『天火族』巫師的一番說話,則極為精采。」
  「純子,』恍男笑道:「上次跟你說過的,現在還記得?」
  「怎會不記得?」純子眨動著在眼睛,答道:「那一位巫師說,大地上的人類,全是來自宇宙深處另一個地方的。我們本來全具有各樣的超能力,奈何在這個寄居的星球上,只有極之少數的人類能發揮出來。其餘大多數的人,不但未能運用與生俱來的超能力,相反更被那一小撮人控制命運。」
  「又是人類來自外星的結論。」普拉夫道。
  對於化名做奧格斯堡·海姆的普拉夫來說,一個人類學首席教授又怎能接受人類是來自外星的說法?
  我終於明白淺野光男所講,「巫術並非是屬於地球的事物」這句活的意思。
  地球上的所謂「巫術」,只不過是來自外太空另一星體的某種現象,是隨著人類來到地球的。可惜,由於到達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隱藏在大腦中的能量,未能釋放出來。古往今來,神秘的「巫術」、「降頭」、「毒咒」,都是人為的,只是我們未能像那一小撮人般,突破大腦功能的障礙,可以隨心所欲,做出不可思議的事情吧。
  根據淺野光男的說法,其實巫術不但並非屬於地球的事物,根本就連人類亦並非屬於地球的生物。人類來自外星的構思,絕對算不上新鮮,早就有人提出過,可不值得大驚小怪。
  南美洲秘密的傳奇印加王國,曾經自稱是「太陽的子孫」,相信祖先始終曾從天外歸來,接他們返回宇宙中某個行星。
  「卡靈頓博士與我,在『天火族』的部落居住了一個月,將族中七名巫師的訪問,寫成報告,曾在《國家地理雜誌》上發表,」光男繼續說下去:「可惜,後來卡靈頓博士染病,我唯有送他返回首都波哥大醫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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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0 19:23:43 |只看該作者
八、被神秘病毒的侵襲

  眾人目光全盯著研究巫術的准博士,因為大家都感到事情的結局,一定相當可怕。
  「……卡靈頓博士被送入首都醫院,已被立即隔離,因為懷疑染上致命的疫症,」光男垂下頭說:「後來證實被一種神秘病毒侵襲,未夠兩天,卡靈頓博士就病逝。」
  「毒咒!」普拉夫吐出兩個字。
  「沒錯,」光男抬起頭,道:「是毒咒。」
  「是『天火族』巫師所施的毒咒?」格拉茨問道。
  「卡靈頓博士曾經答應過族中的巫師,永遠不會闖進森林中一座神廟的,誰知他食言了,」光男的額角上,冒出大豆般大的冷汁:「他乘『天火族人』慶祝一年一度的『天火祭』時,瞞著我偷偷潛入神廟。」
  「他在神廟中看見什麼?」普拉夫問淺野光男。
  「他沒有向我提及,只是在返回波哥大途中,在機艙內大叫:『他們又來了!』他們?他們是指什麼人,我永遠沒法知道,因為抵步後,他已被即時隔離,我再沒有機會跟他說話。又或者說,他已經發高燒昏迷,根本就沒有說話的能力。」光男道。
  「卡靈頓博士把神廟的秘密,一併帶進墳墓了。」小倉純子特別感動,雙眼竟閃著淚光。
  「到底是那種致病病毒?」格拉茨問道。
  光男聳一聳肩,答道:「根據驗屍報告說,卡靈頓博士體內的病毒,以前從未在南美洲出現過。它至今仍未有一個正式的學名,最近一次肆虐,是於一九五五年,地點是中非的思加亞山區,一條村落的八百名土著全部死去。」
  「四十年前在非洲發現的病毒,竟在南美洲再度殺人?」普拉夫道:「除了是『天火族』巫師的毒咒應驗外,還有什麼更好的解釋?」
  「故事仍未完結,更難以解釋的還在後頭。」光男苦笑道:「半年後,我獨自返回哥倫比亞,再去到卡克塔河,替卡靈頓博士完成研究工作,當嚮導帶我抵達『天火族』聚居的村落時,發現村中三百族人全遭殺害,男女老幼無一倖免,整條村被燒至寸草不留。」
  「是誰下的毒手?」純子倒問得直截了當。
  「毒販。」光男答道。
  「啊——」我躲在竹屏風後聽得入神,居然被這個答案嚇了一跳,竟叫出聲音來!
  「有人。」普拉夫望向後花園。天,我的身份終於暴露了!
  白熊麥斯亦告失蹤
  就在我藏身竹屏風後,心急電轉之際,在加拿大西北地區大熊湖畔,以隊長白熊麥斯為首的四人拯救小組,已失去聯絡四小時!他們乘坐的高速鑽探機「元首AH」,在一千一百尺的地下礦坑中,完全失去影蹤!
  道森集團副總裁查理丹頓,走到拯救隊副隊長身旁,問道:「仍沒有反應?」
  副隊長不斷搖頭歎息,按動著電腦鍵盤:「連SI與SII兩搜索機械人傳回的影像,亦越來越模糊,天,連隊長也失蹤了?」
  查理走到一幅礦坑的橫切面圖表前,瞪著一顆停留在一千一百尺附近的紅色光點。
  白熊麥斯與三名拯救隊員乘坐的「元首AH」,就是在這個位置失去聯絡的。失去聯絡前一分鐘,隊長白熊麥斯還跟道森通話,接下來,螢光幕的畫面突然中斷,又一部高速鑽探機消失在礦坑之內。
  查理輕撫著礦坑的橫切面圖,上面是兩個閃動的紅色光點,分別是總裁梅丹老太太那部「金剛鑽A三」失蹤的一千三百尺位置,以及白熊麥斯那部「元首AH」失蹤的一千一百尺地底。
  一名大鬍子走近查理,在他耳邊低聲說:「柏林來的電話。」
  查理的臉色驟變,悶哼一聲,走出帳篷外面。
  在營地外圍露宿的奧呼族人,一見查理走出來,便立即喝倒采,並不停敲打熊皮腰鼓。
  查理走到一個貨櫃後面,拿出一具無線電話。
  巨款存入瑞士銀行
  「我早就說過,你們不能主動跟我聯絡,」查理拿著無線電話,冷冷地說。「道森集團與你們毫無關係。」
  「你沒有資格跟我說話,」電話中是一把更冷酷的聲音:「我要直接找梅丹老太太。」
  「梅丹老太太不在,我是她的全權代理人,」查理道:「你有什麼事,儘管跟我說好了。」
  「組織需要一百萬美元,立即存入瑞士銀行的戶口內。」對方倒說得直截了當。
  「恕難辦到,」查理亦答得斬釘截鐵:「沒有梅丹老太太批准,我不能這樣做。」
  「你剛才不是說過,是老太太的全權代理人嗎?」那一把聲音問。
  查理悶哼一聲,對著電話喝道:「老實跟你說,梅丹老太太已經凶多吉少,她已經在一千三百尺的地底失蹤,代我告訴你們的成員,以後休想再得到一毛錢。」
  「我重複一次,二十四小時內,將錢存入瑞士銀行,否則我們組織就會錯過一次價廉物美的黑市軍火拍賣,倘若被梅丹老太太知道,我怕你擔當不起。對方警告說。
  「我最討厭被他人恐嚇,」查理可絕不示弱:「我倒不擔心梅丹老太太知道,因為她可能永遠也沒機會知道。」
  「你叫什麼名字?」那一把聲音說:「對,是查理。我跟你說,查理,下次我們不會再要一百萬,而是……哈哈哈,到時候你會跪在『雅利安之光』的跟前,乞求我們收取五百萬,甚至一千萬,哈哈哈!」
  來自柏林的電話,突然掛斷,氣得身為道森集團的副總裁查理丹頓,一拳打在貨櫃之上。
  「你們這群魔鬼,別做夢了!」查理對著電話大嚷。
  大鬍子呼出一個煙圈,走近倚在貨櫃旁邊,怒容滿面的副總裁,問道:「那樣光頭魔鬼,又是來要錢?」
  查理悶哼一聲,點頭答道:「對,要一百萬美元買軍火。我們這一位老人家,難道真的相信支持這群光頭鬼,就可以令時光倒流?」
  大鬍子苦笑,低聲說:「查理,我看是時候召集所有行政人員,觀看老太太發表的遺囑了。」
  密室氣氛劍拔弩張
  十五分鐘後,當帳篷中的拯救隊隊員加兩具搜索機械人進入地底時,在鑽探營地那一幢三層高的建築物中,道森集團的十二名行政人員,已到集在一所密室,準備觀看一盒錄像帶。偌大的會議室中,是一張圓形桌子,十二盞射燈,照在圖坐圓桌的十二個人身上。
  查理丹頓接下一個鈕掣,圓桌中央升起三幅巨大的螢光屏。參加會議的十二名行政人員,各自利用面前的鍵盤,將一組密碼輸進電腦。
  螢光幕上閃動出麻麻的數據。
  密室中的每一個人,都屏息靜氣,等待梅丹老太太在螢光幕上出現。
  一列數據淡出之後,淡入的是銀光閃閃的T字圖案,也就是道森集團的標誌。
  標誌接著分裂成無數的鑽石,每一顆都閃耀著星星般的光輝。鑽石在畫面中不停轉動,漸漸淡入一位雍容華貴的老太婆特寫。
  螢光幕中的梅丹道森女爵,穿上一襲湖水藍色的晚禮服,脖子上掛著一串鑽石項練。
  她臉上帶著親切的笑容,凝望著鏡頭,語氣極之祥和:「各位,當你們看到這十二個密碼已組成,我的律師自會把遺產妥善分配。」
  密室中的行政人員,都禁不住竊竊私語。
  「三分之一的遺產,將會轉成信託基金,用來繼續支持『雅利安之光』的活動。」螢光幕中的梅丹老太太說。
  密室內的十二位行政人員,登時作出不同的反應。
  幾個金髮碧眼的中年人,興奮得從座位上跳起,高叫:「元首萬歲!雅利安萬歲!第三帝國萬歲!」
  另一批以查理為首的人,則罵出連串的粗話,其中甚至有一個矮小子想揮拳擊向站起來叫口號的人。幸而在查理身旁的大鬍子一手抓住他,否則情況將一發不可收拾。
  「別做夢了!」查理對另一幫人喝道:「你們休想東山再起,一切都完了。老太婆已經死了,我不會讓你們這班新納粹黨再得到支持的。聽住,隨你們的元首去死吧!」
  密室中的氣氛,劍拔弩張。道森集團的十二位行政人員,早已分成兩派,站起來對峙著。
  螢光幕中的梅丹老太太,可能早就預料到下屬有此一著,竟然在錄像帶中頓了一頓,彷彿看見會議的混亂情況似的。她微笑著揮一揮手,帶著勸告的口吻說:「別吵了,這是我的決定,誰也不可以改變。」
  那幾個金髮碧眼的中年人和兩個禿頭的老者,一聽到梅丹老太太的說話,連忙高聲喝采。其中一個平頭裝的,甚至跳到會議桌上,用皮鞋大力踏向桌面,把右手伸前高叫:「元首萬歲!殺盡猶太人!」
  查理與幾位同事,強忍住怒氣,瞪著螢光幕,只見梅丹老太太從容的說下去:「另外三分一遺產會平均分給在座各位,以報答你們多年來為道森集團所作的貢獻;不過,有一個條件,你們要替我尋找四個人,將剩下的三分一遺產,送到他們的手上。」
  研究無痛苦致死術
  梅丹老太太一生過著獨身生活,無兒無女,道森集團已經是她生命的全部。
  不過,密室中的十二個行政人員,卻從不知道,老太太打算將三分之一的遺產,交給他們毫不認識的四個人。
  螢光幕中梅丹老太太的特寫,縮小到右下角,取而代之是一幀發黃的照片。
  照片中是四男一女。那四個男人都是穿上德國納粹黨黨衛軍的軍服,而中間的美人則穿上一襲白袍,看來是在實驗室中工作的。
  查理指著螢光幕中的金髮美人,像夢囈般道:「她?她就是總裁……」
  「老太婆?」大鬍子把眼睛張得老大。
  「女伯爵年輕時,果然是顛倒眾生的雅利安尤物。」跳到桌上大叫元首萬歲的平頭裝高個子,臉上流露出色迷迷的表情。
  利用電子數碼特技,縮小到畫面右下角的梅丹老太太,語氣轉為嚴峻:「各位現在看到的照片是攝於一九四四年秋天,地點是奧地利大格羅克納山的一個小鎮,名叫索比堡。」
  這一幀照片拍攝的背景是一座森林,滿佈光禿禿的枝椏,地上鋪滿落葉,彌溫著一片衰敗凋殘的氣氛。可是,照片中的五個人,臉上的笑容,與四周的環境卻形成強烈對比。
  單從表面來看,這五個人一定是極要好的朋友,因為年青人的純真,是最容易從笑容上流露出來的。
  「各位,照片中的四位男士,是我年青時的同事,」梅丹老太大的眼中盈著淚水:「更是我的好朋友。我們五個人,負責整個索比堡的『無痛苦致術』研究,亦是山中兩座猶太人集中營的主管。」
  查理悶哼一聲,其實不用老太婆多說,大家早就猜到她的身份。
  支持新納粹組織
  梅丹道森女伯爵,在過去廿年來,一直暗中將道森集團部分利潤,用來支持德國新納粹組織「雅利安之光」的地下活動。
  這樣一個秘密,對於集團的十二名核心行政人員來說,根本就並非秘密。不過,大家都會守口如瓶,絕不能讓外界知道。
  幾年前,美國一份著名雜誌的記者,曾經作過一項專題報道,暗示「雅利安之光」的活動經費,幕後是有強大的國際財團支持。文章面世後一個月,該位記者便遭遇交通意外,在荷裡活的日落大道給一輛巨型貨櫃車輾成肉醬。
  作為副總裁的查理丹頓,他只關心自己的年薪與花紅,對於梅丹老太太的所作所為,根本就沒興趣去理會,亦沒有打算阻止。她每年將天文數字的金錢,去支援新納粹黨也甚至邪教也好,都與他無關,儘管查理對那群「雅利安之光」的光頭黨人,一向都沒有好感。
  他果然沒猜錯,梅丹老太太的原是一位前納粹女魔頭,原來甚至是集中營的主管,在二次大戰時殺害數以百萬計猶太人的劊子手之一!
  換句話說,梅丹太太是一名戰犯,她如今的名字和身份,必定是偽造的。她唯一沒有做的,是進行整容。也許她覺得自己長得太漂亮,而不忍心去接受整型手術。她對自己所作的罪行,不感到內咎,還繼續用開探鑽石所得的利潤,去支持企圖東山再起的新納粹勢力。
  螢光幕上的照片全景,漸漸由一個溶鏡,接到照片中最左的一個軍官特寫上。
  「這一位是格拉茨,」鏡頭慢慢搖到另一位軍官身上:「這是普拉夫。」
  格拉茨與普拉夫,都是高大英俊的黨衛軍長官。
  鏡頭繼續向右搖,停在下一位軍官的面上。
  「他是希貝格,」梅丹老太太在旁說明道:「至於右邊這一位,則是凱特爾。」
  說到這裡,梅丹老太太頓了一頓,再道:「而站在中間的,就是我……羅林伊娃。」
  身世如謎的采鑽集團女總裁,竟然是一個名叫羅森伊娃的納粹戰犯?
  查理在短短的時間內,根本就未能一下子接受突然的轉變,他還是未能改口。眼前螢幕中明艷照人的雅利安金髮美人,仍舊是他腦海中年青時候的梅丹老太太。
  照片中的四個納粹軍官,其中一個必定是她戀人,又或者四個都是,同是向她展開追求的裙下之臣。
  初進道森集團任職時,查理總是不明白,這機構的女總裁既然是獨身,又何故會自稱梅丹太太?她膝下猶虛,從未聽她談及離婚和前夫的事。如今,總算是得到答案。也許她的確終身不嫁,採用「老太太」這個稱呼,只不過要給人製造一種平凡的印象,免人產生懷疑。
  螢光幕右下角的畫面,又再放大,重新變回梅丹老太太,不,應該是說羅森伊姓的大特寫。她凝望著鏡頭,考慮了一會,續道:「抱歉,我沒有他們四個人目前的近照,不過,我可以肯定,他們全都尚在人間。」
  查理心想:「以老太婆的人面與財力,若要尋找這四個人的下落,真是何其容易?只要花她天文數字財富的一天利息,便夠請一批全世界最出色的私家偵探,去把這四個人抓出來,唯一的解釋,是羅森伊娃根本不想找他們。」
  「我們有五十一年沒見面了。」羅森伊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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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0 19:24:10 |只看該作者
九、祝第三帝國萬歲

  螢光幕中的羅森伊娃大特寫,向右一移,轉成一幅世界地圖,上面出現四顆紅色光點。
  其中三顆光點分別出現在亞洲的三個城市。一顆在印度南部的班加羅爾閃動,另一顆則在日本列島的京都。此外,還有一顆位於上述兩處國家實的某個殖民地。可惜這個沿海城市,很快便會從一個夕陽帝國的殖民地版圖消失,轉而要回歸到一個極樹專制的政府手中。
  剩下的一顆光點,則游離於太平洋中部的聖誕島附近海域。
  螢光幕的左上角,又再淡入羅森伊娃的特寫。只見她帶著笑容,面向鏡頭道:「假如我有不測,你們一定要前往這四個地方,將格拉茨、普拉夫、希貝格和凱特爾找來,將我的三分一遺產平均分到他們四個人的手上,否則的話,很抱歉,分給在座各位的另外三分一遺產,在這盒錄像帶播出後六個月,便會自動捐給國際慈善組織。」
  密室中又再爆發激烈的爭吵。
  查理大喝一聲,道:「你們都聽到了,還在吵什麼?」
  這一回,兩幫人倒很快便靜下來,再度望向螢光幕,只見羅森伊娃望著鏡頭,張開雙手,道:「祝你們成功,祝道森王國雄霸全球,祝雅利安之光統治世界!元首萬歲!第三帝國萬歲!」
  螢光幕中的畫面徐徐淡出,最後變回一片漆黑。
  巨大的螢光幕降回地下時,查理首先開腔:「看來我們也要拋開成見,分頭找出她要尋訪的人了。時間無多,搜索行動一邊進行,一邊全力展開尋人工作。」
  會議桌上的一顆綠燈,突然不規則地閃動。
  查理按下對講機,傳來一把聲音:「我們利用空中搜索,似乎有些發現,你最好前來看看。」
  說話的正是白熊拯救隊副隊長。自從白熊麥斯以及三名拯救隊隊員在礦坑裡失蹤後,副隊長便接管指揮的任務。
  當查理從總部大樓走出來,迎著大風雪返回臨時指揮中心的帳篷時,頭頂正飛過一部小型滑翔機。
  副隊長已急不及待,站在帳篷的門口,等待著查理。他帶領查理來到一具螢光幕前,指著兩組雜亂無章的顏色道:「可能是他們。」
  高空熱能的感應器
  螢光幕裡,是一堆五顏六色的光團,驟眼看來好像地圖,其實是一種由地面釋放出的熱力光芒,通過高空感應器所呈現的景象。
  「我們跟軍方商借了一部高空熱能感應器,裝在滑翔機的底部,去探測礦坑目前的情況,果然大有所獲。」副隊長道。
  「高空熱能感應器?」查理點頭道:「我聽過,據聞有考古學家已採用這種科技,去探測淹沒在地底之下的迷城。」
  「不錯,」副隊長指著螢光幕左邊一組像變形蟲的紅色與綠色特體說:「它可能就是『金剛鑽A三』,並顯示有生命的跡象。」
  「謝天謝地,老太太可能尚在人間。」查理面露歡欣表情,拍一拍副隊長的肩頭,嘉許對方:「做得好,如今我們應該怎樣做?」
  「再派出搜索機械人,」副隊長答道:「我只是擔心氧氣的問題。」
  「這一層你大可放心。『金剛鑽A三』和『元首AH』兩部高速鑽探機,都具有自動循環生產氣氧的功能,加上補給站亦有氧氣供應,我相信他們仍能夠支持下去的。」查理解釋道。
  查理步出帳篷,發現搜索隊的隊員,正從救援直升機中放下兩具更新型的機械人,群黃色的外殼上,髹著SIII與SIV的字樣。
  這兩具搜索機械人的體積,比SI與SII大一倍,看來行動亦會較欠缺靈活。不過,機械人尾部推進器,則比SI與SII大得多,再加上更精密的機械臂,以及機械人四周的數個長形支架,假如成功在礦坑中尋找到生還者,每部必定可以一次過救出三至四人。
  查理輕撫著SIV外殼上的北極熊標誌,想起乘坐「元首AH」失蹤的白熊麥斯,然後問自己:「下一個失蹤的,恐怕是我吧?」
  及時潛到水底
  與北美洲相隔著一個太平洋的日本列島,在京都的比睿山上,我由於自己的一聲驚叫,幾乎要被普拉夫與格拉茨發現了。
  普拉夫從抽屜中拔出一柄古老的WATERP.38,從書房衝到後花園。
  他緊握著這一柄德國手槍,在面積不算大的後花園搜索,最後來到竹屏風前。
  他的食指緊扣扳機,冷冷地說:「出來。」
  不過,當他繞過竹屏後面時,卻發現不到有人,因為我已及時潛到水池底,再沿住養著錦鯉的水道,抵達「眠貓庵」正門的花園。
  「我明明聽到有人聲的?」我從水中爬上來時,仍可以聽到普拉夫高聲叫道。
  「海姆教授,別那麼神經質,」格拉茨在兩個日本青年的面前,當然要改口叫回普拉夫的假名:「我可聽不到什麼可疑的聲音。」
  「當然了,何神父,你的聽覺向來有問題。」普拉夫亦叫回格拉茨的假名。
  「有可能是小偷。」淺野光男道。
  我才翻過「眠貓庵」門前的矮牆,還未落到地面,普拉夫已緊握古老德國制手槍,從書齋走到正門的花園前,用手電筒掃向黑暗的角落。格拉茨尾隨著他,手中仍攜著那個大皮箱。
  小倉純子躲在淺野光男的後面,叫道:「海姆教授,小心啊。」
  我衝到一列矮樹拍面,仍未喘定氣,屋中的人已打開大宅木門,從花園中走出來。幸而整天下著毛毛雨,「眠貓庵」的外牆和正門的地上,都已經被雨水弄濕,否則從我的身上滴下的水漬,必定被普拉夫他們發現。
  「何神父,也許你說得對,我實在太神經過敏,」普拉夫對格拉茨道:「假如毒咒要降臨,也是靜靜降臨的,又怎會發出聲音來?」
  「海姆教授和何神父,你們到底被誰人施下毒咒?」純子鼓起勇氣問。
  「很久以前的事了,」普拉夫盯著手中的那一柄WALTERP.38道:「我已經忘記得一干二次。不過,就算毒咒在今夜要降臨又怎樣?我們都已經一把年紀,死亡不再是回可怕的事。何神父,你說是嗎?」
  格拉茨張開雙手,做一個無可奈何的表情,轉頭望著純子和光男道:「貴國一位名導演,曾經拍過一經典電影,名叫《我對青春無悔》。你們好應該珍惜眼前的一切,就像我們年輕時一樣。」
  「對,年輕時所做的錯事,我們從沒有後悔過,何神父,你同意嗎?」普拉夫再次舉起強力手電筒掃向四周的草叢。我伏在矮樹的後面,屏息靜氣,恐防被他照個正著。
  「純子、光男,你們今夜就在舍下留宿吧?」普拉夫轉身返回大宅中:「抱歉令你們受驚。」
  納粹黨神秘寶藏
  格拉茨走到光男的身旁,問這位研究巫術的准博士道:「剛才你不是說,『天火族』慘遭滅族,是哥倫比亞毒販所幹的嗎?」
  「不,」光男答道:「由於『天火族』聚居的卡克塔河,鄰近秘魯北部的邊境,當時有兩幫秘魯的毒販發生火拚,落敗的一幫越過普圖馬納河,來到哥倫比亞邊境的森林,重新建立製毒在地。『天火族』企圖將毒販趕出家園,結果慘遭毒手。」
  「滅族的厄運,何時才發生在地球人的身上?」格拉茨提著大皮箱,轉身走回「眠貓庵」去。
  光男低聲問純子:「海姆教授那一柄古董手槍,是從哪裡得來的?」
  「我從未聽過他有收藏槍械的嗜好,」純子聳一聳肩道:「也許是五十一年前,他從德國來到日本時,便將這一柄手槍帶在身邊的。」
  「五十一年前的德國?」光男自言自語:「一柄古老的德國制手槍?」
  這一個淺野光男,果然跟我一樣,開始懷疑起這兩名老頭子的身份來。
  普拉夫與格拉茨將要動身前赴印度,會合一個化名古爾斯,真名是希貝格的人,到底又為了什麼原因?莫非是與二次大戰納粹黨的寶藏有關?
  也許這三個納粹戰犯,每人手上均有三分之一的藏寶圖,現在時機成熟,才開始動手發掘?不可能的。世上怎會有人,擁有如此驚人的忍耐力,白白肯等五十一年,才動手尋寶的?
  我目送光男和純子進人「眠貓庵」,才摸黑返回汽車,抹乾身子,換回另一套衣服,腦海中又再浮現出定期和毒咒這兩個名詞來。
  定期與毒咒,自古以來就存在一種不可分割的神秘關係。
  圖埋卡門古墓毒咒
  我坐在漆黑的車廂裡,心底產生一種莫名的恐懼。
  由於我強烈的好奇心,已經不知不覺被捲進一宗神秘莫測的毒咒傳說中。令兩個德國籍怪老頭亡命天涯五十年的毒咒,降臨到他們身上的同時,亦會可能降臨到我的身上,因為我知道得太多。利用毒咒殺人於無形的神秘力量,絕對會把我滅口。
  我掏出車匙,準備發動引掣,先返回位於京都車站旁的旅館。映人眼廉的,是鎖匙扣上的金屬法老王雕刻。
  埃及圖坦卡門古墓的毒咒,相信算得上是人類歷史中,最可怕的毒咒之一。
  二十世紀初,英國的一位富翁與一位考古學家,對這座古埃及旁王陵墓進行發掘,發現墓穴口刻著咒語,謂「盜墓者將死於法老的詛咒」。不過,他們只對毒咒置諸一笑,終於將陵墓中的古物發掘出來,成為轟動一時的大新聞。
  誰知可怕的毒咒,並非迷信那麼簡單。掘墓的有關人等,果然接二連三相繼離奇死亡,包括資助該次行動的英國富翁卡那蓬公爵、考古學家卡塔博士的兩名助手,甚至其中一名助手和父親,後來還有卡那蓬公爵的母親、數名受邀請參觀陵墓的貴賓。埃及政府官員、甚至一位新聞記者……
  新聞記者亦難逃脫圖坦卡門毒咒?我這個新聞攝影師恐怕也遲早死於一種無名毒咒之下。
  唯一未肯定的,是策劃發掘古墓的卡博士,似於並未受到毒咒所害,活了一把年紀才去世。但亦有傳說稱,直到一九七二年,仍有人因古墓毒咒而死亡,包括一位籌辦圖坦卡門古物展覽會的埃及政府官員。
  可怕的毒咒,看來是不會因歲月流逝而消失的。
  毒咒是沒有形體的,它必定是由一種神秘力量所支配,來達到復仇目的。它甚至是種魚餌,故意吸引好奇的、膽敢以身犯險的人上鉤,然後才慢慢對付冒犯毒咒的人。
  正如淺野光男所說,無論巫術和毒咒是否來自外星,這股神秘力量一定比人類目前擁有的科技厲害。若要跟他們作對,最後是死路一條。
  「立刻離開京都,取道大阪乘機飛往加拿大溫哥華,是聰明的抉擇。現在想置身事外,還未算太遲。」我對自己說。
  藍光包圍眠貓庵
  我顫抖的右手握著車匙,毅然插進匙孔。就在我打算向右一扭之際,眼前突然出現一種奇異的景象,把我嚇得目瞪口呆。
  在漆黑的樹林中,閃現一團藍色的光點。
  「螢光蟲?」我自言自語,因為從未見過發出藍色光芒的熒火蟲。據聞京都的確有一個「熒火節」,莫非就是這個時候?
  不過,這一團藍色的移動速度極快,轉眼已穿過樹林,來到汽車的面前。我下意識把身體一縮,伏在方向盤的下面。
  「不會是熒火蟲,」我偷望眼前的奇景說:「你們是什麼東西?來自什麼地方?」
  這一組藍色的光點不時變換著形狀。當它們徘徊在擋風玻璃前的時候,我的心頭立刻狂跳,恐怕被它們發現,蜂擁上來把汽車圍住,將我吞食成一堆白骨。
  這些藍色小光點經常組成一個長方形,如同一幅飄浮黑夜中的發光絲巾,妖異到極。
  長方形的藍色光團中,則飄浮著幾組較大的、略帶白色的光點。它們在車頭停留了一會,又再沿著山坡,移向普拉夫的別墅「眠貓庵」去。毒咒?這一團移動的神秘藍光,必定與毒咒有關。
  在短短的兩年冒險生涯裡,我已經是第二次遇上類似熒火蟲般的異光。
  上一回是在東南亞一個熱帶島國的原始森林,神秘的光線是來自一種外太空級智慧生物的腦袋中。
  現在所看見的藍色光團,莫非又是些什麼外星人?假如是的話,就未免太過乏味了。頭頂有數之不盡的星星,若然要在每次的冒險經歷中,都跟一種外星人打交道,又有什麼意思?我要更出人意表的結局,要遇上比外星人更不可思議的人。剎那間的胡思亂想,反而使我鎮靜下來,留意住藍色光團的一舉一動。
  神秘的藍色光團轉瞬已經抵達「眠貓庵」。只見它迅速分裂成無數碎片,織成一個巨網,將別墅包圍住,形成一個透出藍光的囚籠。
  我恐怕已不能袖手旁觀,因為接下來什麼事情也可以發生的。我迅速開動汽車,全速沿著小徑,駛上「眠貓庵」去。
  藍色光團突然作出不規則的閃動,莫非它們已聽到汽車的引擎聲,會先來對付我?我踏盡油門,朝斜坡衝上去。當我駕著車,來到「眠貓庵」的正門時,我竟看見另一輛汽車,於是連忙然掣!
  強力的燈不正從車頭燈中射出,照得我不能張開雙眼。不過,這輛汽車只是停在我的面前,並未有撞上來。
  當我的眼睛開始適應時,竟被眼前出現的汽車嚇了一跳。這神秘汽車,跟我駕駛的這一輛一模一樣。我甚至發現在駕駛座前,坐著一個跟自己一面貌的司機。
  我絕對沒有眼花。眼前汽車的顏色和型號,與我租來的一樣,還可以處劃巧合,奇就奇在連裡面駕車的人,亦擁有一副與我相同的面孔?我的思緒,登時陷入一種極端迷惘的狀態。
  包圍著『眠貓庵」的藍色光團,莫非已形成另一個空間?在這個神秘的空間裡,存在著另一個我,另一個好管閒事的新聞攝影師?
  誰知眼前的汽車,亦在同一時間朝我撞來。
  是反映?一切都只不過是幻象。擋在我面前的,原來是一幅巨大無比的鏡子。神秘的藍色光點,組成一個大網,表面能夠造成一種類似鏡子的效果。
  我深深吸一口氣,踏盡油門,企圖衝破這一幅隱形的防線。不知是哪裡來的勇氣,我居然帶著一股狠勁,撞向眼前的汽車。只見幻象分裂作成千上萬的碎片,一股強大的能量,把整輛汽車扯進由藍色碎片造成的漩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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