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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寂靜破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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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夜不語]詭秘檔案 第十三部 金娃娃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Arch_聖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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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2 12:49:56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怪聲

  「你聽過這麼一首詩嗎?」

  吃早飯時,我唐突地問趙韻含:「連就連,你我相約定百年。誰若九十七歲死,奈河橋上,等三年。」

  趙韻含搖頭:「很好聽的詞,雖然沒聽過,但應該是在講述一個淒美的愛情故事。」

  「嗯,裡邊確實有個小故事,這首詩流傳得不廣,出處也沒有人知道,但是民間曾經流傳說,它是出自宋朝的宮女郭愛之手。」我用勺子輕輕將湯勺起,然後又倒回盤子裡:「聽過郭愛寫的《絕命辭》嗎?」

  「知道。」她被我的情緒感染,聲音也低沉下來:『修短有數兮,不足較也。生而如夢兮,死者覺也。先吾親而歸兮,慚予之失孝也。心淒淒而不能己兮,是則可悼也。」

  「就是這首。「我眼神空洞地說:『明代的宮女大都出自京城門庭清白的小戶人家,一旦被選入宮,就意味著從此與家人生死永不得見,而且明初的宮廷沿襲了元代慘烈的人殉制度,宮女郭愛被勒命為明宣宗殉葬時,入宮僅二十天。

  《絕命辭》是臨終時所作,字字血淚與父母決別,自此後魂消影絕陰陽兩隔。

  「歷代帝王為一己之私,廣蓄美女,幽閉後宮,不見天日的高牆深院,不知白白葬送了多少女子的青春、幸福和生命。

  如有來世,她們該期望是嫁在一個平凡的人家,上有父母在堂,下有兒女繞膝,縱有才情,也心甘情願在妻職母職中漸漸磨來,在一菜一蔬、一晝一夜裡待續人間煙火的愛,一天一天、年華老去。但是上窮碧落下黃泉,此生已了。

  「據說郭愛在就要去陪葬的前幾天,托宮女將一份書送給了她曾以山盟海誓過的未婚夫,信中寥寥幾個字,寫的就是《連就連》這首詞了。而她曾以的未婚夫看了後,不知道感到痛苦還是高興,總之大哭了一天一夜,然後在郭愛後的第二天,在家裡上吊自殺,為她殉了情。」

  趙韻含有些擔心:「阿夜,你今天是怎麼了,無精打采的,比前幾天更不對勁!」

  我輕輕將她伸過來的手撥開,從兜裡掏出昨天買來的八音石碎塊,說道:「雖然有點莫名其妙,但是我確實記起來了五歲到五歲半之間的一些事情,這個八音石一共有三個碎片,而我,現在應該已經擁有了兩塊!」

  「兩塊?」她詫異的問:「還有一塊在哪裡?」

  「應該還在我家。從離開這裡後,老爸就把它藏了起來,如果不出所料的話,把三碎片拼湊好,就會看到上邊刻首《連就連》這首詞。而且,八音石的主人,我似乎也記起來了!」我的聲音中流露著說不盡的默然。

  「主人?是誰?」

  「一個比我小一個月的女孩子,很漂亮的女孩子,是我五歲時山盟海誓,長大後要娶的未婚妻。」

  趙韻含想笑又不敢笑:「你究竟有幾個未婚妻啊?」

  「我也不知道。」我苦笑起來:「但是她不一樣。她送給我八音石的時候,或許就已經清楚了自己的命運,所以來向我告別!」

  「阿夜,你說什麼我怎麼不太明白?」她顰著眉頭道。

  「韻含,你不是學民俗的嗎?那你應該知道,人類歷史上對神靈的崇拜一直都伴隨著祭祀和祭品。當地人稱呼養馬河中的金娃娃為大神,他們每年都祭祀,祈求風調雨順,不要出現河流氾濫的災難。」

  我舔了舔嘴唇,「但一旦災難來臨,所有的祭品都沒有效果後,人類通常會進行最後一步,這一步,你知道是什麼嗎?」

  趙韻含一眨不眨地看著我:「用活人當祭品。」

  「沒錯,那你知道,養馬河最後一次最大的河水氾濫,是在什麼時候?」

  「十三年前。。。。。。」她低下頭思索著,像是想到了什麼,猛地抬起頭道:「你的意思是說,十三年前這個村子曾以將活人用來祭祀?不可能!這種陋習在宋朝末年基本上就絕跡了!」

  「絕跡!哼,人類是一種很奇怪的動物。他們會喜悅,會恐慌,一旦這種生物感到害怕,而且害怕的人佔到多數,還有什麼瘋狂的事情做不出來?這種窮鄉僻壤是很封閉的,何況又是十三年前。」

  「證據!一切都是你的猜測,證據在哪裡?」趙韻含似乎有些激動。

  我大聲道:「我見過受害者。她是我童年的玩伴,也是我山盟海誓的對象,這不算證據嗎?」說完後,自己也覺得自己過分,歎了口氣,無語地靜靜坐著。

  趙韻含望著我若有所失的表情,伸出手來將我的手緊緊握住,許多才放開:「阿夜,雖然我不知道發生過什麼事,但是我永遠都站在你這邊,永遠!」

  「這算是一種承諾嗎?」我抬起頭。

  「你覺得是就是吧。」

  我勉強地笑著:「那,既然已經到了這種程度了,我們雙方是不是應該開誠佈公,把對方無意故意,或者隱瞞的事情都講來呢?」

  「抱歉,這是兩回事!」她笑得非常燦爛,「說起來,養馬村就要開始驅逐外來人,你說什麼時候會輪到我們?」

  「懶得去想,總之車到山前必有路,」我想了想,「現在關鍵的地方,就是盡量收集資料。」

  趙韻含學著我撓鼻子,「收集哪方面的資料?原本我來是為了調查假活現象的,現在感覺調查方向完全變了。就連現在有什麼明確的目的,也差不多忘乾淨了!」

  「管那麼多幹嘛。什麼東西都收集一點,說不定以後會變成關鍵情報。」我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雖然我一個都沒有看到,但你不是常說,這裡隱藏著許多懷有各種目的而來的科學界英才嗎?怎麼不去他們那裡調查一番,說不定會有什麼收穫。」

  「你這個建議也不錯。」趙韻含想了想,「那今天我倆就自由行動。我去他們那裡肆虐一番,你就到處逛逛,看能不能發現什麼。」

  我點點頭,確定了下午會合的時間後便分道揚鑣,各懷目的地遊蕩起來。

  漫無目的地在鄉間小路上走著,然後我又來到了養馬河畔。沿岸零星的喚魂塔悄悄地立在河沿深處,雖然是白天,但卻令人感覺一股寒意。每一個喚魂塔都代表了一個幼小的生命,它比墓碑更直觀。

  養馬村建立在養馬河的拐角處,一般龐大的河流拐變時都會留下肥沃的泥土,所以幾千年來不論洪水如何氾濫,這裡的人都不願意搬走。

  房屋沖毀了再建,人被淹死了再生,就這麼一代又一代地生存下來,形成了獨具一格的風俗。

  雖然上游修建了一個極大的水壩,近百年來水患已經很少了,但是十三年前,養馬河卻突如其來的氾濫。沖塌了沿岸大量的房屋以及莊稼。

  對於那次洪水,至今都沒有將原因調查出來,科學界眾說紛紜,有人提到因為養馬河上游的植被大量死亡造成的。

  但問題是,如果真的是因為植被缺乏形成的水土流失現象,那麼受災面積會更大,可那一次洪水古怪地只出現在養馬河三百公里的流域,而水匯入長江後如同泥牛入海,了無聲息。

  按道理,那麼大的洪水匯入長江,將會給沿岸帶來更大的災難才對,更古怪的是,養馬河最上游的水壩,居然完全偵察不出當時水量猛然增大的過的痕跡。

  所有的故事,如同最難理解的神秘故事一般,到現在還在引起世界上許多知名科學機構的注意以及研究。

  踩在河岸乾燥的鵝卵石上,我呼出一口涼氣,都二月底,天氣還這麼冷,感覺都完全不像溫帶氣候了。

  我順著昨晚的夢,希望能找出十三年前李筱幽砸壞八音石的地方,但是由於當時的記憶太淡薄,而那時又氾濫著洪水,我實在沒辦法回憶起來。

  無聊地坐在岸邊的一塊較大的鵝卵石上,我撿起一塊石子扔到了河裡,石頭掉入平緩流動的水中,激起了高高的水花。

  我看得有趣,一邊企圖將從前的記憶更多的回憶起來,一邊無意識地朝河裡扔石頭,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

  偶然抬頭望著天空,才發現原本明媚的陽光已經不見了。太陽躲入了厚厚的雲層裡,天色頓時變得如同傍晚般黯淡起來,四周的氣氛很壓抑,冷風吹到臉上,讓我不禁抖了一 下。

  好冷!就算裹緊外衣都會覺得冷。這個鬼地方的天氣,真的有些莫名其妙。

  站起身準備回家,就在我剛要轉身時,突然聽到了空曠的空間中,傳來一陣若有若無的聲音。

  是什麼人的呼喚聲?聽聲音,那應該是個女孩子,很甜美,甜美到令人無法抗拒。

  我回身向四周掃視,方圓一千米,視線可以觸及的地方,什麼人都沒有。

  用力揉了揉耳朵,我疑惑地深深吸了口氣,但那種聲音並沒有消失,反而更加清晰了。

  「小夜,過來。」

  「小夜,快過來。。。。。。」

  我跟著來源猛地轉了幾次身,最後才確定,聲音居然來自於養馬河中。

  這實在不算清晰的聲音,好像媽媽的呼喚,又像自己最好的朋友溺水後需要救助,更像,是在叫喚我的名字!

  我的大腦在聲音中恍惚起來,呆呆地,一步步地向著河裡走去。

  鞋子踩進了河水中,迷茫的眼睛裡,似乎能在水底看到一個不大的影子。它一身金光閃閃,炫目得幾乎將視網膜都燒穿了。

  我傻傻地繼續向前走,完全忘記了自己不會游泳的事實。河水淹過了大腿,前方河底是個很大、很陡、很深的斜坡,只需要再一步,就會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就在這時,有隻纖細白皙的小手一把死死將我拽住了。

  在那一霎,我立刻清醒了過來,下意識地向前看看,眼前的水底哪裡還有什麼金色的東西,只有河水,奔流不息的河水。

  回頭一看,自己的救命思人,竟然是前幾天將我拉出人群的那個小巧秀氣的女孩子,她滿臉緊張地望著我,一直等我完全離開了養馬河水,這才長長地呼出一口氣,驚嚇的神色稍微舒展了下來。

  我的驚嚇並不比她小多少,想到剛才的凶險,至今心臟還在一陣狂跳。

  大腦一片混亂,不知道為什麼會神經質地朝河中央走,更不確定,剛才自己是不是聽到過若有若無的聲音,看到過養馬河底的金色影子。。。。。。

  或許,一切都是幻聽、幻視吧!最近的情緒很有些問題,出現這種情況或許也算正常。

  但假如不是自己的問題,那麼,養馬河中,會不會真的存在著某些科學無法解釋的東西?

  我用力甩頭,想將一團又一團糾纏到一起的疑惑甩開,然後望向了自己的救命恩人。她見我看著自己,恬靜地流露出了甜甜的笑容,凌亂的黑色秀髮被風吹拂開,要愛得想讓人捏上一把。

  「那個。。。。。。」

  我剛想道謝,女孩已經拉住了我的手,用力把我拉到離開河岸很遠的地方。這才再次專注地望著我,她漂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清澈的瞳孔中甚至能倒映出我的影子。

  或許是由於她的眼神過於純淨了,從小到大被人這麼咄咄逼人地盯著的次數也不算少的我,卻第一次感覺有些害羞。

  厚臉皮微微發紅,我躲開她的視線,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她沒有回答,只是呆呆望我,燦爛笑著。

  我為難的用力撓撓頭:「那,你家住哪裡?」

  依然不語!鬱悶,怎麼和上次見面的情況一模一樣。我歎口氣,在附近撿了一些乾材燃起一堆火,將鞋子脫下來烤。

  女孩好奇地看著,伸出手指小心地在我的鞋子上戳了戳,然後十分開心地嘻嘻笑起來。

  我又歎了口氣,看來是沒法溝通了,於是沒有再問下去,只是出神地望著眼前的火焰。

  最近一段時間的遭遇實在有夠淒慘的,似乎自從來到這個鬼地方後就沒有順利過一次。冥冥中,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暗中戲弄自己,甚至想要自己的小命。

  但是從科學上解釋,又或者出於邏輯思考,一切又像是自己獨個兒在疑神疑鬼。那段遺失的記憶裡,應該還殘存著某些關鍵的地方,只是一時間沒有回憶起來。

  昨晚的夢,究竟是一個好的開端,還是隱藏很深的悲劇的開始呢?

  不由自主地,我又想了夢中那個叫做李筱幽的女孩,在現在看來,她一定很喜歡當時的自己吧!而自己當時的想法呢?

  時過境遷,已經完全無法揣測,但是一想到她,心底依然有著一分深切的傷感。

  她說自己從小就是被村裡人養來送去伺候大神的。或許養馬村幾千年的歷史中,一直都有著這樣的習俗,每一代都會養育一位所謂聖女,歷代的聖女如果直到老死都沒有遇到水患的話還好,可以無憂無慮地活一輩子,但倒霉的剛好出現水災氾濫,就只好被村人扔進養馬河裡去當作祭品了。這樣的例子,在古時候的中國乃至世界各地都並不少見,只是最近幾百年已經漸漸絕跡了,沒想到,愚昧的惡俗在十三年前,還曾在自己的眼前發生過。當時的自己親眼看到了沒有?這件事是不是造成自己選擇性失憶的關鍵呢?但最近遇到的怪異現象又能怎麼解釋?似乎一切的事件的起因,都發生在十三年前那場洪水以後,假活現象也是,實在太令人費解了!

  身旁的女孩見我想事情想到發神,很懂事的沒有打擾。她坐到我身旁,將頭倚在我的肩膀上,一臉滿足的樣子。

  河風吹過,她兩鬢的髮絲拂到我的臉上,癢癢的,那種感覺,自己並不討厭,甚至有著一絲熟悉,女孩身上有一種特殊的甜甜味道,像是衣服裡藏著某種可口的水果。

  這種味道觸動了我心底的某根弦,我猛地全身一震,突然望著她,大聲問:「你,你的名字該不會是叫李筱幽吧?」

  女孩沒有任何反應,只是抬頭,疑惑地望了自己一眼,然後又舒服地靠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苦笑,失望地搖頭,也對,哪有那麼巧的事情,如果李筱幽真的去伺候了金娃娃,那麼怎麼可能還活著?

  而這個女孩,恐怕只是把自己錯當成了某個熟悉的人吧。

  閉上眼睛胡亂地想著最近的事,等到覺得鞋子差不多烤乾的時候,再睜開眼睛時,女孩已經如同突如其來的出現時一樣,不見了。

  內心微微有些失落,原本還想將她帶回去給趙韻含看看,畢竟如此有靈氣,漂亮又秀氣可愛的女孩,不是哪裡都能見識到。何況接觸了兩次,我至今都猜測不出她的真實年齡。

  哎,養馬河,就是隨便冒出的一個人都可以充滿神秘,實在是太令人不爽了!

  慢慢地走回旅館,吃過飯洗了個澡,等我把瑣事整理完畢後,趙韻含也優哉游哉的回來了。

  她一進門就滿臉興奮地嚷道:「阿夜,人家有大收穫!」

  我將她讓進房間,心平氣和地說:「厲害,發現了什麼,說出來讓我評論一下先。」

  「是假活現象的光碟。」她高興地哼著聽不懂的歌,「我將那些傢伙好不容易整理出來的,比較典型的幾張光碟搜刮了回來,興奮吧!」

  「看了再說。」我淡然道。

  趙韻含很用力地盯著我:「阿夜,你心情不好啊?上午發現了什麼?」

  「什麼都沒有發現,只是差點把命給丟掉了。」關於這件事我不想多談,於是迅速轉移開話題:「光碟呢?」

  「在這裡!」她聰明地沒有問,只是從手袋裡掏出幾張光碟遞給了我。

  將光碟塞入NB,我倆默作不作聲一盯住螢幕,將所有的紀綠快速瀏覽了一遍。

  這些光碟裡一共記錄了二十七個假活的案例,覆蓋面遍及整個十三年的時候。其中並沒有任何時間斷層,看得出製作者非常地有心。

  只是所有的假活案例幾乎都大同小異,和幾天前在屍閣看到的差不多。只是沒有趙委的屍體那麼激烈罷了,總之一句話,這些東西學術性價值不錯,但是對我們而言,參考價值不大。

  看完後,趙韻含略微有些失望,「哼,我還以為撿到了寶了,結果還是些老生常談稀鬆平常的東西。」

  我重重地倒在床上,舒服地躺著,抽空將最近發生的事情整理了一下,問道:「韻含,你說屍閣裡的兩具屍體,究竟到哪裡去了?居然現在還沒有找到!」

  「以前我們不是計論過嗎?我還是堅持自己的論點!」她睡到我身旁,細聲答著。

  「你真的認為是屍變?」

  「難道不是嗎?還是你又有了新的想法?」

  我想忖了片刻,「會不會是其他人偷走的?最近老是覺得所有事件的背後隱藏著某些東西,雖然搞不清楚是什麼,但是我感覺得到,而且這種感覺越來越清晰,說不定一切都是金娃娃搞的鬼!」

  趙韻含偏過頭望著我,笑了起來:「你不是猜測所謂的金娃娃大神,是冰河時期以前就遺留下來的古生物嗎,動物難道還會搞陰謀詭計?」

  「人不也是動物?」

  「人有大腦,會思考,會利用複雜的工具。其他動物行嗎?」

  我注視著她的眼睛,「生物圈中,有些動物早在幾千萬年前就會用簡單的工具了。而非洲有一種螞蟻,甚至在恐龍時代就學會了種植農作物,會自己培養可以食用的真菌,比人類早了上億年,歷史悠久的生物,譬如說金娃娃,說不定就是智慧生物。」

 「太科幻了,我實在接受不了這麼前衛的思想。」

  趙韻含用力搖頭,「但是換種方式思考,其實金娃娃就是水鬼,它是淹死的人類不甘心而漸漸聚集起來的怨恨,這些怨恨累積了幾千年,越來越龐大,龐大到了擁有恐怖的力量以及自己的思想。我覺得這種解釋更容易理解一些。」

  我無語,實在不知道該再說些什麼。

  氣氛稍微尷尬了起來,趙韻含打了個哈哈,識趣地岔開話題:「對了,阿夜,今天我還發現了一張照片,是兩個小孩子舉行冥婚時照的。很有趣,新郎、新娘都只有五歲多的樣子,其中有個小孩很像你哦!」

  「冥婚?」我將這兩個字細細念了幾遍,頓時來了興趣,「照片呢?」

  「我剛好順手牽羊帶回來了,給你。」她掏出一張發黃的黑白照片。

  我接了過去,饒有興趣地看著,等自己看清楚上邊的景物後,大腦猛地疼痛了起來。

  這張照片整個構景十分壓抑,兩個小孩在舉行婚禮,照片遺留下的霎間便是拜祖宗的景象,拜堂的地方很眼熟,居然是屍閣,男孩子面朝一大堆的牌位,有個身穿衣的胖女人用力地壓住他的頭,想要將他按得跪下去。

  雖然照片已經破損得許多地方看不到了,但是我卻很清楚那個新郎是誰,是我,是五歲時候的我。。。。。。

  大腦深處的記憶蠢蠢欲動,終於如同決提一般淹沒了我,我痛得用力摀住了腦袋,我看到趙韻含在大叫,她拚命地抱住我,嘴裡不斷地叫嚷什麼。

  但是我聽不到了。我的視線模糊起來,猶如突然斷電的電視,失去了所有的信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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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2 12:50:11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冥婚

  夢。又是夢。這次的夢實在過於難以形容,難以揣測自己是不是真的在做夢。

  視網膜上似乎還凝結著那張照片的影子。那個影子帶領我穿越了時空,來到了大腦深處一直隱藏起來的記憶中。

  對了,我在五歲時確實結過婚,是冥婚。但我的妻子又是誰呢?我要好好想想,應該,會回憶起來的!

  有人說,生命中,不斷地有人離開或進入。於是,看見的,看不見;記住的,遺忘了。生命中,不斷地有得到和失落。於是,看不見的,看見了;遺忘的,記住了。

  然而,看不見的,是不是就等於不存在?記住的,是不是永遠不會消失?

  對我而言,忘記的東西,似乎能夠開始慢慢回憶了。

  「我確實活得艱難,一要對抗種種外部的壓力,更要面對自己內心的困惑,在苦苦掙扎中,如果有人向你投以理解的目光,你會感到一種生命的暖意,或許僅有短暫的一瞥,就足以使我感奮不已。小夜,這就是為什麼我會喜歡你,比愛我的生命更愛你。」

  女孩坐在雪白的牛車上,她穿著雪白的衣裙,飄逸的長髮柔軟的垂下,不時被風撫動。

  村人形成的祭祀隊伍很長,但是這一時刻都停了下來。整個隊伍都停住了。因為在隊伍必經之路上,有一個小小的身影,伸出雙手攔了前方。

  那是五歲時的我,我面無表情,牙齒咬得緊緊的,不管眼前的村人怎麼勸都不願挪動一步,如同磐石一般。長老急了起來,想要囑咐幾個壯年男子將我抱走。

  於是,女孩默不作聲的從車上走了下來。她不管任何驚詫的目光,逕自走到我面前。

  「我想和小夜說幾句話。」她冷冷地對長老說。

  作為祭品的聖女,在獻祭時,最後一刻的願望是很神聖的,於是長老和周圍的村人都退了下去,遠遠地注視著我倆。

  「你騙人。」我瞪著她。

  李筱幽恬靜地笑起來:「人家哪有,我早就說過要去伺候大神了。」

  「你沒有跟我說是今天。」

  「分手的時候見不到面不是更好嗎?至少還有絲毫的希望,覺得對方在某一天終究能看到。」筱幽的聲音低了下去:「小夜,以前的我不知道自己現在做的哪些是對,哪些是錯的。而當我終於明白的時候,才發現,其實對錯根本就不重要。我現在所能做的就是盡力做好每一件事。然後等死。」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我依然瞪著她,「不過我知道你騙了我。你說要嫁給我的,結果居然悄悄地逃婚!」

  「人家才沒有。你看,我們的結婚戒指,我到現在還戴著。「她從內衣裡拉出了一條紅線,線的另一頭牢牢地栓著一塊八音石碎塊。

  「小夜,你知道嗎?八音石因為能發出美妙的聲音,所以古人也會把它稱為三生石。他們覺得石頭中發出的聲音,是上一世的戀人遺留下的記憶。

  我真的好希望,我和小夜的記憶也能殘存在這塊石頭裡,那樣,你就不會忘記我了。」筱幽的明眸中流出了晶瑩的淚水。

  小小的我不知道還能說什麼,只是看她。有時候真的覺得,她遠遠比五歲的孩子成熟太多了。環境讓這個從小就遭受不幸的女孩學會了很多,也失去了很多。

  「我沒有恨過任何人,因為村裡人對我都很好,我不願他們再痛苦下去。」

  她轉過身,望著遠處滔滔的洪水,養馬河奔流不息的河水淹沒了無數的田地和房屋,轟鳴的水中不斷有死屍隨波逐流,只是不知道那些人是為了抗洪而犧牲,還是因為措手不及而猝死。

  「雖然沒有父親的記憶,但是我在他留給我的信中讀到過一句話:「後悔是一種耗費精神的情緒。後悔是比損失更大的損失,比錯誤更大的錯誤,所以絕對不要後悔。但現在,我覺得自己開始後悔了。」

  她拉住我的手,她的手很柔軟,卻十分冰冷,她全身似乎都在微微顫抖,「自從和小夜相遇後,我就開始後悔了。我聽過一句話,於千萬人之中,遇見你所遇見的人;於千萬年之中,時間的無涯荒野裡,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剛巧趕上了。

  「或許我的命真的很不好吧,剛開始感到自己快要抓住幸福的時候,一切就已經結束了。」

  我用力拽住她的手,「你真的要走?我怎麼辦?我以後到哪裡去找你?」

  她默然,許久後才用沙啞的聲調,緩慢道:「我也不知道大神的宮殿在哪裡,但是八音石會告訴你,我在哪,我在做什麼,我活得好不好,大神有沒有虛待我。」

  筱幽露出笑容,很酸楚的笑:「所以不要擔心,總有一天,還會再見面的。」

  「哪天?」

  「等你再次回到養馬村的那一天,我發誓,會出現在你面前!如果我因為意外死掉了,小夜,我會留在奈何橋上,等待你九十五年!」

  那天的夕陽很黯淡,景色如同從前聽過的一首無名詩人的小詩。所有的幸福在悲傷,所有的快樂在痛苦,所有的愉悅被紛揚,那位沉默的舞者,用最繽紛的辭藻在憂鬱中涅磐,塵土飛揚,塵埃落定。。。。。。

  女孩重新上了牛車,祭祀的隊伍再次移動,但是從那天起,我就再也沒有見過她。

  日出東海落西山,愁也一天,喜也一天,曾經以為快樂要有悲傷作陪,雨過應該就有天晴。但是我的雨天過後,依然是雨,憂傷之後還是憂傷。沒有筱幽作伴的日子,每一天都很難熬。

  養馬河的水在筱幽去伺候大神後,絲毫沒有退卻的跡象,反而更加大了。

  洪水沖塌的地方越來越多,人類如同雜草一般死去,沒有任何人關心誰的生命消逝了,只是擔心,下一個會不會輪到自己。

  來自各地的抗洪組織絡繹不絕,但是在這種龐大的天災面前,卻完全沒有任何作用,白白犧牲的人反而更多了。

  在那個非常時期的日子裡,我常常坐到養馬河畔,望著河水,流逝,張牙舞爪地吞噬生命,這些我都不關心,我只是想看看,金娃娃大神的宮殿究竟在哪個地方,自己,究竟能不能進去?能不能看筱幽一眼?

  那樣執著的感情,至今想起來,或許,幼小的心靈裡,悲傷的不是別的,而是處在萌芽階段,卻已經斷裂的初戀。

  洪水久久不退,養馬村的人又開始準備起什麼。直到有一天,老爸將我叫到了家裡,讓我和村人玩一場遊戲,結婚的遊戲。

  那個遊戲,便是凝固在照片中的冥婚。

  冥婚是中國民間的一種陋習。

  通常是訂婚後的男女雙亡,或者訂婚前就已夭折的兒女,父母處於疼愛和思念的心情,要為他們完婚,這就是冥婚,另外,過去認為祖墳中有一座孤墳會影響後代的昌盛,不吉利,所以要替死者舉辦冥婚。

  這種陋習早在漢朝前就已出現,一直待續至民國初期,甚至現今也時常聽說。宋代時冥婚風氣最盛,幾乎未婚先死者家人都要為其進行冥婚。

  冥婚的儀式混雜了紅、白兩事的禮儀,依當事人的主張不同,形式出入很大。一般來說,冥婚要通過媒人介紹,雙方過門戶貼,命關和婚後取得龍鳳貼。男方放定也是要進行的,一半是真的綾羅、金銀,一半是紙糊的各種衣飾,最後在女方家門口或墳上焚化。

  這是人類與人類之間冥婚的習俗,但娶的如果是神呢?

  養馬村人費心思為我佈置的結婚遊戲中,新娘便是金娃娃大神。

  夢境中,結婚的那天夜晚下著傾盆大雨,黑色的天幕如同哭泣骯髒的醜臉。

  老媽抽泣著為我換好新郎的衣裳,老爸默不作聲地抽著煙,用力拍了我的肩膀,「沒事的,來看看我家的小夜多帥氣!不過是場遊戲,又不會少一塊肉,很快就結束了!」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被選作金娃娃大神的老公,有村人說是神的旨意,但那個神的旨意究竟是以怎麼樣的方式傳達給養馬村人的,我至今也搞不明白。

  總之,當時只有五歲的自己對結婚也沒有明確的認知,雖然說過要娶李筱幽,不過究竟一個人法定可以有幾個老婆,這種深層次的概念是完全不清楚的。

  搞了半天,原來自己早在十三年前就違反了現行婚姻法,娶了大房二房,一共兩個老婆了,更鬱悶的是,其中一個老婆,還是不知是鬼是神的怪異東西。

  迎親的隊伍早就來了,他們穿著一身黑衣,腰上綁著一條白色布袋,吹著淒厲的嗩吶,一直在我家門前吵吵鬧鬧。

  老媽把我的小手握得緊緊的,好像一放開我就會永遠離開她似的。

  老爸又安慰了她一番,這才將我塞了出去。鬱悶,就一般而言,婚禮應該是女方坐上花轎抬到男方家的,難道我是入贅?

  小小的我穿著黑色的新郎服飾,戴著黑色的帽子,坐上白色的轎子,一路顛簸地任人抬著向打殼場走。

  夢裡,這台轎子也很奇怪,婚禮用的原畫是八抬的紅色綢緞大轎,但這一頂確是通體白色,白得令人眼睛都花。初步估計,根本就是祭祀時用來抬聖女的!

  雖然已是深夜,但是屍閣周圍搭起了很大的棚子,下邊燃著熊熊火焰。養馬村的大人幾乎都來了見到白色的大轎靠近,新娘也迎了出來。

  我透過窗戶向新娘的位置看了一眼,發現那居然是一個穿著雪白衣裳的五歲女孩。是個很清秀的女孩,只是面無表情,呆滯的被長老牽引著向前走。

  她的手中捧著一個不大的牌匾,我好不容易才看清楚。上邊赫然寫著:新娘金娃娃。

  養馬河的洪水一直淹到了距離屍閣只有十多米遠的地方,也意味首大半個養馬村已經沉入了水底。

  我緩緩下了轎子,婚禮開始按部就班地進行起來。長老將我拿著新娘牌位的女孩領進屍閣中,那時的自己從來沒有進過這個擺放死人的地方,透過五歲的幼小眼睛望著屍閣的裡邊,我在夢中都不禁感覺心驚膽寒。

  原本便已經很陰森的屍閣,每一個床位上都密密麻麻地擺滿了祖宗的牌位。而門旁的正對面有幾個比較大的牌位,恐怕不知道是幾千年前的老祖宗了。

  我和那個金娃娃大神,拜天地,拜祖宗,然後夫妻對拜,最後進了洞房。

  所謂的洞房,是一個佈置粉刷得全白的房間,白得比瘋人院更勝一籌。

  白衣女孩呆呆地坐到床沿,雙手緊緊地抱著我的二房小老婆,金娃娃的牌位。我倆就這樣極為白癡的,傻傻地不看對方,坐了一整夜。

  第二天,天色剛亮,就聽到屋外傳來興奮至極的歡呼聲,以及喧鬧刺耳的鞭炮聲,洪水,終於退卻了!

  「這麼說,你早在十三年前就是有婦之夫了,而且還媽媽了兩個老婆?」

  將遺失的那段記憶徐徐講出來時,趙韻含正在喝茶,但一聽到本人娶了金娃娃大神,立刻將喝進嘴裡的液體非常不淑女地統統噴了出來,還好我運動神經不差,躲開了!

  「不過,你沒事就好,剛才差點沒把我給嚇死,」她實在算不上雅觀地爆笑了很久,好不容易才收斂起來,摀住纖細的腰辛苦地說道。

  我狠狠地瞪著她,沒好氣地說:「繼續笑啊,我就知道告訴你會沒有好下場!」

  「絕對不笑了。對不起嘛,因為這種事誰會想得到!」她可愛地拍手,以為能掩飾令人極為不爽的面部表情,「那後來呢?為什麼你會失憶?」

  「這個中間的緣由我還沒有記起來。」我失落道:「應該是洪水退了之後,發生過什麼事情才對。回去後絕對要仔細地拷問老爸一番。那老傢伙,居然把我隨便地嫁出去!」

  「嫁出去?呵呵,這個詞用得非常絕妙,沒想到金娃娃在原住民的眼裡,居然是雌性的。這一點在所有的相關書籍裡都沒有記載過!」趙韻含掏出筆記本,在上邊寫寫畫畫了一番,抬頭問:「那,你對自己的小老婆有什麼看法?」

  「看法?見鬼的看法!」我大聲道:「我現在倒是很想知道,原住民到底是用什麼方法來選擇聖女和金娃娃的老公!」

  「縱觀世界上的許多祭祀,他們要用人類當作祭品的時候,都有一套十分複雜的選擇過程,但養馬河畔對金娃娃的傳說中,卻從來沒有提及過,甚至很少有人知道,幾千年來,這裡一直都存在過祭祀用的聖女。」

  趙韻含思忖了片刻,「確實很令人費解。但我總覺得,那場水患是因為你嫁了出去,才會結束的。」

  「神經病!怎麼可能,你有什麼證據?」我聽得一口氣梗在喉嚨口,險些掛掉。

  「就憑女人的直覺,以及那場洪水的莫名其妙!」她掰著修長的指頭,「十三年前,養馬河突發洪水,那場驚天的水患只是禍及養馬河三百公里流域,動用多方的人力、物力,都無法減輕損失。

  那場災難歷經了三十一天,一共死亡五萬三千零三十九人,失蹤一萬六千七百人,受傷殘廢以及倒塌的房屋和淹沒的農田不計其數,損失實在難以估計。

  水災前沒有人能預見,而且期間也無法找到水災原因。就算上游的水壩將所有水源都截斷了,可是養馬河流域的洪峰依然不見降低。究竟形成災難的水源到底是從哪裡來的?這一怪異現象至今也得不到解釋。

  而許多專家估計洪峰至少還要肆虐半個月的時候,洪水卻突然消失了。。。。。。這些資料小夜你應該比我更清楚。你認為說明了什麼?」

  我的臉色慘白,心底有了些猜測,可是由於過於的匪夷所思,實在無法將它具體地聚集起來。

  「這說明了洪水的後邊,恐怕有著什麼人類未知的神秘力量在操控著,養馬河幾千年來的歷史中,像十三年前的情況並不是一次、兩次了,說不定,但是原住民口中的金娃娃大神搞的鬼。

  你說金娃娃是冰河時代甚至恐龍時代遺留下來的生物,但一個生物真的有這種毀天滅地的能力嗎?」趙韻含語氣凝重的說著。

  我依然不置可否,用沉默來反駁她的論點。雖然在這一段時間發生的神秘現象面前,自己也稍微的有些動搖了。

  她輕輕歎了口氣,「說起來,你的大老婆不是信誓旦旦地說,等你再次回來後就會出現在你眼前嗎?你究竟看到過人沒有!」

  「恐怕還沒有。」我想起了李筱幽楚楚可憐的纖弱身影,雖然和她只是在夢裡見過,自己也沒有戀童癖,但是一回憶起她,心底深處就在隱隱作痛。

  「以前我曾經懷疑過一個和我有兩面之緣的女孩子,最後推翻了,雖然她倆給我的感覺很像。」

  「那你覺得,前幾天早晨送豆漿和油條的,會不會就是那個筱幽?」

  「不知道。」

  「什麼都不知道?最近一段時間我發現,你越來越不像你了。」趙韻含噘起嘴,用雙手撐住頭靠在桌子上,「調查了這麼久,你至少該產生些想法或者結論了吧!」

  我沮喪地搖頭,「不要說了,我唯一的收穫,就是快要成神經病了!以前總覺得任何事情都可以通過自己的雙手解決,可是現在,不但沒有頭緒,而且還陷了進去。

  我實在冷靜不下來!你沒有發現我每一句話後邊都帶著一個感歎號?這四天時間,我幾乎將這輩子的感歎號都用光了!」

  趙韻含輕輕笑了起來:「你還能開玩笑,證明離崩潰還有一定的距離,有沒有想過下一步我們應該調查什麼?假活現象我覺得應該丟到一邊,現在著重將十三年前水災前後的事情通通整理一次,最好能找到你大老婆李筱幽的去向。」

  「她還能有什麼去向?恐怕已經沉入河底,長年被魚蝦撕咬,現在只剩下一堆白骨了。」

  她瞪了我一眼,「你這話怎麼聽起來像是在詛咒不共戴天的仇人。」

  就在這時,外邊突然變得喧鬧起來。慌亂的聲音以及示警用的鞭炮聲、銅鑼聲、嗩吶聲響成了一片。

  旅店老闆一腳將房門踢開,衝我們大聲吼道:「快逃,洪水來了!」

  「什麼洪水?」我和趙韻含的腦筋一時拐不了彎道。

  店主滿臉的焦急,「管他什麼洪水,總之快逃命,朝西邊跑,衝到山上去就有命了!」

  我下意識地轉過頭望向窗外,遠處的地平線,有著白茫茫的一片物體緩緩地向這邊靠近,它反射著太陽的光澤,翻滾出白色的浪花,無聲的衝擊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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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洪水

  洪水來了,如同十三年前的情形一模一樣,突然地出現在養馬河的其中一段,毫無感情色彩地將房屋沖塌,然後醞釀著威力,衝向下一個受災地點。

  沒想到災難的發源地以及第一個受災點,居然會在養馬村附近,又是沒有任何跡象,沒有任何人發現,當村人看到時已經來不及了。

  洪水迅速淹沒了農田、房屋,將小半個養馬村納入河底,衝擊的威力直逼打殼場的屍閣。

  旅館就在屍閣附近,這一次的洪峰比十三年前更加猛烈,恐怕屍閣再也不會是災難的分界嶺。

  我猶如無頭蒼蠅一般在旅館中亂竄。

  趙韻含急了:「你在幹嘛?要不要命了,還不逃!」

  「笨,你沒見到我在找東西!」我頭也不回地繼續找。

  「什麼東西?」

  「救生圈,我這人完全不會游泳!」

  見我回答得理直氣壯,趙韻含實在無語了,拽住我的胳膊就往外邊跑。

  屋外的空氣中佈滿了濕潤的感覺,略微有些腥臭的河流氣息順著風飄了過來,令人很不舒服。四周混亂得猶如沒有規章制度的菜市場,到處都有人亂竄,叫嚷著,哭泣著。有的人在找老公,有的人在找孩子。

  更有些人完全瘋掉了,神情呆滯的站立在原地,雙手緊緊地抱著亂七八糟的東西,傻愣愣地等著洪水將自己淹沒。恐怕世界末日也不過如此吧。

  我倆根據店主的話,拚命向西邊那個高度不足一百米的丘陵跑,河水跟本就是在和我們作對,跑到哪裡,它就跟到哪裡。

  漸漸地鞋子濕透了。回頭一看才發現,水已經追至不到兩米的後方。而不遠後,正有一浪駭人聽聞的浪頭高聳著居高臨下,撲了過來。

  估計是在大男子主意的影響下,我下意識地將趙韻含用力向前推出去。

  洪峰從頭頂席捲過來,將我捲入了水中。意識的最後,我拚命地睜大眼睛,想留戀的將這個世界多看一眼。

  但是我看到的只有水,還有水中翻滾的雜七雜八的垃圾、樹枝、木頭,以及人類的屍體,那一刻我的大腦有生以來地清晰,恐怕就算不被溺死,也會被這些雜物擠壓致死。死後的樣子恐怕都不算好看,算了,也沒有選擇了!

  自嘲地想笑笑,就在這時,視線中猛地出現了一個金燦燦的東西。它似乎在朝自己移動,我想張大眼睛看清楚,卻被一根該死的燒炎棍敲中了腦袋。

  很久以前就考慮過自己是怎麼死亡的,那時的我認為,自己不是流芳百世便是遺臭萬年,總之不會平淡,但是從沒想過,居然會死得如些默默無名外加丟臉,實在太不甘心了。。。。。

  我死了嗎?活著嗎?還是我又開始做夢了?剛剛經歷的洪水,以及一連串的事情都只是自己的白日夢,醒過來,一切都好了。

  於是我真的清醒了,摀住還在疼痛的頭,右手用力地撐住身體,坐了起來。

  用力地睜開眼睛,我發現自己坐在一個一望無際的河灘上,身下全是圓滾滾的鵝卵石,雪白,擁擠地靜靜躺著。

  自己被衝到了養馬河的哪一段了?洪水呢?我掙扎著站起來,稍微掃視了一下四周,頓時全身都驚訝得僵硬了,只見靠近河水的岸邊,滿滿地聳立著無數的喚魂塔。

  喚魂塔有幾層,就代表著溺水身亡的孩子有幾歲。但是這裡的喚魂塔有的倒塌了,有的即將倒塌,沒有任何一個是堆砌完整的。

  在離開自己的不遠處還有一個黑色的物體。像是船的形狀,由於距離的原因判斷不出有多大,我小心翼翼的向那個物體靠近,好不容易才看清,那果然是一艘船。一艘已經老齡化的柴油動力渡船。

  這艘渡般並沒有停靠在岸邊的水中,而是唐突地閣淺在石灘上,斑駁的船身髒兮兮的,看起來和環境很不協調。

  我望向天空。天上沒有太陽,也沒有蔚藍色的輪廓,有的只是一層層低矮的烏雲。

  周圍的氣氛帶著一種驚人的壓抑,令人感覺煩躁無力。來到船前,好不容易才爬上去。這艘只有十多米長的小型渡船的內裡頓時一覽無遺。

  船艙裡有著好幾排乘客的簡陋座位,沒有駕駛室,柴油發動機置於船後,旁邊的一個把手便是掌握方向的舵。

  發動機上貼了一張照片,我仔細地看了看後,不禁愣住了。上邊的人我居然認識,正是趕場那天在碼頭上撈起來的屍體。趙凡。

  不是說趙凡失蹤的船一直沒有找到嗎,為什麼會在這裡?我又為什麼在這裡?這究竟是什麼地方?

  受傷的頭部又開隱隱作痛,我無力地坐在椅子上,透過沒有玻璃的窗戶向遠處望。

  十多米外的地方有河水在流動,不論在哪裡都看不到樹木以及動物,就連河邊揮之不去的蚊蟲也消失不見了,真是怪異。

  更怪異的是河灘,我用手指在空中比劃出一條和河流垂直交叉的虛似線,然後朝那個方向望去,沒想到看到的依然是河灘,滿地雪白的鵝卵石,以及用鵝卵石堆積起來的,殘缺不全的喚魂塔。

  這樣的景色根本就沒有理由,記憶裡對於養馬河的資料上,也完全沒有這個地方。

  不要說別的,光看如此數目眾多的石頭,就足夠吸引附近所有的沙石場暴發戶們瘋狂了,但這地方居然沒有在任何文獻上有過記載,甚至在出發前看過的衛星地圖上也沒有。

  該死,自己究竟到了什麼鬼地方?

  一定要找到可以向外界求救的聯絡方法,告訴自己的老爸、老媽,還有一干希望和不太希望自己死翹翹的混蛋們。。。我還沒有掛掉的消息。

  大腦頂著疼痛努力地思索著,霎間便否定掉了數個求生、求救的方法。

  最後想得大腦空蕩蕩的,才意識到不論怎麼樣的方法,對現今的自己而言都完全無效,最好也是唯一的出路,就是從這個一望無際的無數鵝卵石細胞中走出去。或許順著河流走,一直走,總會走到文明世界裡。但那時候自己還有命嗎?

  不管了,與其在這裡坐著等死,還不如自己找死,想著我便開始行動起來,將船上能夠食用的東西收集好,裝到找來的袋子中,然後準備下船。

  就在我走出船艙,來到船舷時的那一霎,猛地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只見剛才還空無一人的河灘上,密密麻麻的擠滿了各個年齡的小孩子,他們穿著完全跨越時代的服飾,聚精會神的蹲在地上,堆著身前的喚魂塔。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我的大腦呆滯,完全在這種出人意料、超出現實的狀況下丟盔棄甲,無法再進行有效的思考,手上提著的袋子也因為驚嚇而掉到地上,食物滾了一地。

  許久我才清醒了過來,續而狂喜。

  看來自己並不是到了鳥不生蛋的陌生地方,而是處在文明籠罩的鄉村裡。只是不知道這是養馬河附近的哪個鄉村,他們為什麼會有這種堆積喚魂塔的怪異風俗!

  我迅速跳下渡船,向最近的一個孩子問:「小美女,你能不能帶我去你們的村子?」

  那七模樣的小女孩沒有說話,甚至沒有回頭看我,只是悶不作聲的埋頭繼續堆砌自己眼前的石頭,我感覺很不舒服,似乎自己忽略掉了某些重要的東西,又試著對周圍的其他孩子說話,終於,我明白了不對勁的地方。

  自己再一次驚呆了,全身的骨髓似乎都凝固起來,肌肉收縮,再也無法動彈。

  聲音,我居然不能聽到自己的聲音!難怪從剛才開始就覺得四周靜到令人發瘋,但由於來到陌生地方的焦急無助以及對求生的渴望,反而沒有太注意。

  難道自己遇到了Mysterious disappearances神秘失蹤現象?

  一七一一年,四千餘名西班牙士兵駐紮在派連民山上過夜,第二天,援軍到達那裡時,軍營中營火依然燃燒著,馬匹、火炮原封不動,而數千名官兵卻全部失蹤了,軍方搜尋了好幾個月,依然全無蹤影。

  一九0三年春天的一個晚上,加拿大北部的一個小村莊裡,一百餘名愛斯基摩人突然失蹤,而且連村頭的墳墓也被打開,裡面的屍骨不翼而飛,只有衣物、食具、飲具等生活用品完好無損。

  這些統統都歸結為Mysterious disappearances現象。沒有人知道那些去了哪裡,有研究者認為在我們生活的三維空間之外,還存在著人類無法感知的第四度空間。

  恐怕自己現在所處的位置,就是無數個第四度空間中的其中一個。

  難怪至今我都感覺不到餓,也絲毫沒有想要排泄的慾望。

  難道自己真的已經死掉了,現在剩下的,不過是一縷孤魂?這裡根本就是三途川,那奈何橋在哪裡?孟婆在哪裡?

  「這裡沒有孟婆,也沒有什麼奈何橋。」身後猛地傳來銀鈴般的笑聲,很悅耳。

  猛地轉過頭,這才發現身後不知何時走過來了一個小女孩,一個很漂亮的小女孩,大大的眼睛,穿著白色的短裙,臉龐白皙沒有血色,長長的黑髮在河風中一蕩一蕩的,卻不會被吹的很散亂。

  她正笑著,眨巴著長長的睫毛,細聲細氣地說道:「我就知道你會回來的。」

  「你是誰?」雖然是個可愛的女孩子,但是在四度空間裡什麼都有可能發生。我帶著機警地注視著她,問道。

  「我叫穆紅思,是你的妻子。」她的臉上帶著天真的笑容。

  「我有娶過一個姓穆的老婆嗎?怎麼就連我自己都不記得了!」我納悶道。

  「有,我們有過婚禮,這一次你不會再騙我,拋下我離開了吧?」

  「我曾經來過這裡?」我更加摸不到頭腦了。

  「當然,那時的你好小,還騙了我。」女孩嘟著嘴巴,「不過沒關係,不管你逃幾次,我都會把你抓回來!」

  突然間心底冒出了一個匪夷所思的想法,我驚訝地喊道:「你就是金娃娃!」

  「什麼金娃娃?」雖然在疑惑,但她的臉上卻依然帶著笑,似乎只有這麼一種表情。

  她的笑容雖然甜美,但是卻弄得自己不寒而慄。就像再好聽的音樂,不斷地聽,每天都聽,總有一天會聽到想吐一般。

  「不要管那麼多了,跟我去玩。」她想要抓住我的手,卻被我下意識地躲開了。

  穆紅思不樂意地再次向我抓來,就在她要碰到我的一瞬間,身後已經有一雙手將我緊緊抱住了。

  抱住我的手將我用力向後拽,在我耳畔輕聲低語道:「不要跟她走,不然就永遠回不去了。」

  不知為何,她的聲音讓我有種信任的感覺。我跟著她拚命地跑,不知道跑了多久才停下來。轉身一看,又是個女孩子,她穿著白色的衣裳,有一塊絲巾將臉孔遮住了,看不到樣子,但是,年齡應該也不會超過六歲。

  「小夜,你知道正確堆砌喚魂塔的方法嗎?」她走到一堆石頭前,示意我蹲下問。

  我撓著頭:「你是誰,為什麼知道我的名字?」

  「你長大了。不過現在不是自我介紹的時候,快點將塔堆起來,不然她就會抓到你的。」女孩的聲音中蘊藏著一絲猶豫,「每個人都有一座塔。這就是你的塔,在你五歲的時候已經被堆好過一次。是小夜的話,我相信你可以記起堆塔的方法!」

  「我根本就沒有堆過,何況堆塔還需要什麼方法!」

  我看著腳下已經倒掉的五層喚魂塔,又道:「喚魂塔一層代表一歲,難道我要堆十八層?用鵝卵石根本就很難堆積起來!」

  女孩抬起頭,透過絲巾望我,「你只需要重新把這個五層塔堆好,就能回到你的世界。」

  「這裡究竟是哪裡?」我敏銳地察覺到,她的話中似乎有對這個地方的瞭解。

  「我也不知道,清醒過來後就已經在這裡了。」女孩淡然道:「動作快一點,她就要來了。」

  在她的催促下,雖然莫名其妙,但我還是蹲在喚魂塔前冥思苦想,也開始試著將塔堆砌起來,可是一到第四層,整個塔就會倒塌下去,不論用什麼辦法都堆積不起來。

  正要發火,只感覺女孩的雙手緊緊地抓住了我,向我的後方死死盯著,身體甚至顫抖了起來,順著她的視線望去,只見遠處居然起霧了。霧中遠遠傳來了一陣陣嗩吶聲,異常熱鬧,難道第四度空間也會有人結婚,而且還會送新娘?

  在我的疑惑中,喧鬧的嗩吶聲越來越近,白色翻滾的霧氣,黑色的人影如同從天的盡頭冒出來的一般,一串串地往這邊走。

  「看來是來不及了,沒關係,還有最後一個方法!」身旁的女孩更加焦急了,她用力抱住我,似乎作出了一個決斷:「小夜,不管怎麼樣,只要你得救,我就滿足了。」

  然後我的頭開始變得暈眩起來,視線裡,白衣女孩的聲音和身影都在劇烈的扭曲變形。眼前猛地一黑,接著散發出刺眼的光芒。

  光芒的另一頭,老爸和老媽,叔叔和阿姨,大姑、大嬸以及七姑、八姨,所有認識和不認識的焦急臉龐,緩緩露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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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養馬河的洪水來得快,去得也快,但是帶來的災難卻無法衡量。自從冰河時期便以形成的養馬河道居然在這一次改了方向,而養馬村永遠淹沒在了河底。

  在某種概念中,世界上再也沒有了從前的養馬河,而新的河道流域的村裡,再也沒有出現過假活現象。

  趙韻含在醫院親眼見到我安然無恙後,抹掉淚水走出了病房,然後悄無聲息地再次從我的生命中消失了。

  直到現在我也沒有搞清楚假活的真相,但是卻有個大膽的猜測,或許那是金娃娃對我的呼喚,回家後在我的拷問下,老爸總算把從前的事情全盤托出,原來我曾經掉入過養馬河中兩次,但兩次都奇跡地沒有死掉。

  這老傢伙在十三年前之所以將我扔出去舉行冥婚,完全是貪圖養馬村人送給家裡的豐厚隨嫁品。洪水退卻後,養馬村的人反悔,要將我一併獻給金娃娃大神,然後老爸、老媽便將我偷回去,像從前無數次躲債的情形,趁著夜晚溜掉了。

  但是當時運氣實在不好,劇情也像三流導演製作的十三流電影一般,慌亂中我滾下山坡,摔了腦袋,然後失去了為期半年的記憶。

  至於養馬河流域流傳的金娃娃,恐怕隨著養馬河的變遷,成為了永遠解不開的謎題。就算我的好奇心再旺盛,也懶得去調查。

  畢竟,短短幾天發生的事情,搞得自己一輩子恐怕都留下了陰影,太不值得了,何況,誰知道下次還有沒有命逃回來呢?

  值得一提的是,這一次我是被下游救援的人用撈網拉上來的,和我在一起的還有個女孩的屍體,她將我抱得緊緊的,彷彿一放開就會失去一切似的。

  那個女孩便是我在養馬村中,偶然遇到過兩次的清秀美女,雖然不明白她為什麼至死都死死抱著自己,但是在她的身上,我找到了最後的一塊八音石碎片。

  寫下這個不完整的故事,我也是猶豫了很久,但是生活總是有些不完美,故事,也同樣如此。

  連就連,你我相約百年,誰若九十七歲死,奈何橋上,等三年。

  有個女孩說過,她如果不幸死了,會在奈何橋上等我九十五年。

  你呢,有沒有某一段記憶丟失了?

  或許,在某個地方,也有個等待你的人。她或者他,已經默默地站在奈何橋頭等待了你許多年,當你回到那個特定的地方時,她或者他會默默守護你,保護你。

  一生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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