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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陸戰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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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東方玉] [龍孫][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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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9 13:40:32 |只看該作者
第20章 變生時腋

  「放手?」謝廣義白胖圓臉上,佈滿了殺氣,咬牙切齒的道:「我恨不得立時就殺了你!」
  說話時,右手掌心催動真氣,源源朝他脈門攻入。
  方振王雖然運功抗拒,但那一縷極陰極寒之氣,竟然如水銀瀉地,無孔不放,一絲絲迅速的滲入自己體內。
  鄧公樸當然看不到謝廣義掌心催動的陰寒之氣,更想不到謝廣義會施展極陰寒的「陰手」手法,他所看到的只是謝!」義死命抓著方振玉的手腕不放,一時慌忙陪笑攔著道:「廣義兄,這是誤會,你快放開方老弟,有話好說。」
  謝廣義經他一攔,才悻悻的鬆開了五指,但依然氣呼呼說道:「樸翁,這小子……」
  他手是放開了,但方振玉發現滲入體內的一縷陰寒之氣,依然在體內停留不散,並未消失,任你如何運功,無法把它逼出體外,而且身上也微有寒冷的感覺。
  鄧如蘭接口道:「謝伯伯,方大哥確實是冤枉的,殺死畫眉姐的絕不是他。」
  鄧公樸含笑道:「廣義兄,你請坐,畫眉是老哥哥的義女,情同親生、老哥哥怎會不管呢?再說老哥哥也不會糊塗到把殺害義女的仇人,請到家裡來呀!」
  謝廣義道:「那麼殺死小女的仇人,會是誰呢?」
  鄧公樸道:「這個老哥哥目前也說不出來,咱們應該好好研判,當然,此人假冒方老弟,殺害畫眉,顯是移禍之計,由此判斷,此人也許和方老弟有著極深的宿怨,他惟恐牽出了老哥哥還嫌不夠,又去拉上孫氏鏢局。因為孫伯達和金塔寺的木大師是師兄弟,由此更可扯上少林寺,如此一來——豈不就是替方老弟樹立了不少仇家了麼?」
  「唔!」謝廣義似乎有些相信了,他看了方振玉一眼,問道:「方少俠有些什麼仇家,自己應該明白?」
  方振玉苦笑道:「謝老丈見詢,在下實在說不出來,因為在下奉家祖之命,還是第一次到江南,而且也是在下第一次出門,在下和人根本毫無恩怨可言,自然更沒有仇人了。」
  「這怎麼可能?」
  謝廣義怫然道:「你沒有仇家,難道仇家會是畫眉結的?」
  一名莊丁又走了進來,躬著身道:「啟稟莊主,簡少局主來了。」
  鄧公樸道:「叫他進來。」
  莊丁很快退去,只見一名武士裝束的少年已從階前走入,朝鄧公樸恭敬的躬下身,說了聲:「弟子見過師傅。」
  鄧公樸點點頭,問道:「世傑,你這時趕來,可有什麼事嗎?」
  原來這武士裝束的少年姓簡名世傑,是鎮江最大的一家鏢局——鎮遠鏢局的少局主,也是鄧公樸門下。(鄧公樸是六合門名宿)
  簡世傑躬身道:「回師傅,弟子是特地給你老人家報訊來的。」
  「噢!」鄧公樸一手摸著蒼髯,問道:「你倒說說看?」
  簡世傑道:「殺害畫眉師妹的兇手方振玉,已經有下落了。」
  方振玉明明就在座上,他卻說方振玉有了下落,這不是那個假冒方振玉,殺害畫眉的兇手,還有誰來?
  「噢!」鄧公樸上身一挺,雙目炯炯發光盯住著簡世傑,問道:「你是那裡打聽來的消息?人在何處?」
  簡世傑道:「弟於是中午時光,在鏢局裡聽到的,龍潭孫氏鏢局昨晚出了事,……」
  鄧公樸又是一怔,還沒開口,鄧如蘭搶著問道:「簡師哥,孫氏鏢局出了什麼事?」
  簡世傑道:「據說孫氏兄弟昨天傍晚,在距龍潭還有二十來里的一處曠野間,被方振玉追上,不但被劫去身上的銀票,連孫月華姑娘都被那賊人擄去了,十名鏢師也同時遭了毒手
  方振玉聽得劍眉一挑,目眥欲裂,虎的站起身來,切齒道:「這賊子竟然如此濫殺無辜,真是該死!」
  簡世傑一怔,回頭望望方振玉,心中暗道:「這少年不知是誰,在師傅面前,竟然如此不懂禮貌!」
  鄧公樸自然懂得徒弟的心意,輕咳一聲,笑道:「哦,世傑,這位就是方振玉方老弟。」
  簡世傑又是一怔,鄧公樸含笑道:「你還聽不出為師的意思麼?那劫持孫月華姑娘,殘殺十名鏢師的歹徒,只是假冒方老弟之名。」
  簡世傑道:「原來如此。」
  謝廣義迫不及待的催著問:「簡少局主,你可曾聽說,那廝現在問處?」
  簡世傑道:「據說他擄了孫姑娘,是往南逃去的。」
  「龍潭往南?」
  謝廠義略作沉吟,突有所悟的道:「往南去,莫非是逃入了茅山山區?」
  「唔!」鄧公樸點頭道:「有可能!」
  「是的。」簡世傑道:「弟子聽說木大師和孫總鏢頭已經追下去了,孫氏鏢局今天一早就派人送信,邀請同道助拳,趕赴茅山救人。」
  謝廣義虎的站起身,抱拳道:「樸翁,兄弟要先走一步了。」
  鄧公樸訝異的道:「廣義兄,你要去那裡?」
  謝廣義道:「兄弟要回莊去調集莊丁,趕赴茅山,搜索那賊子下落,為小女報仇。」
  鄧公樸微微一笑道:「廣義兄且請坐下,那賊子能在舉手之間,制住孫三英,格殺十名孫氏鏢局的鏢頭,武功之高,自不待言,貴莊莊丁,縱然練過拳腳,也絕非那廝的對手。」
  謝廣義氣憤的道:「這麼說,小女之仇就不用報了麼?」
  鄧公樸含笑道:「廣義兄且請冷靜一下,這賊子假冒方老弟,濫殺無辜,老哥哥豈能袖手?哈哈,就是老哥哥不去,這位方老弟被他冒名行兇,也絕不肯罷休。」
  謝廣義聽他這麼一說,果然又依言回身坐下,說道:「老哥哥打算怎麼辦呢?」
  鄧公樸道:「此時時間已經不早,老哥哥關照他們早些開飯,咱們就邊吃邊談,商量商量如何行動?」回頭朝鄧如蘭吩咐道:「蘭兒,還是你去廚房吩咐一聲,要廚下做幾樣謝伯伯喜歡的下酒菜來。」
  鄧如蘭道:「好,女兒這就去。」一陣風般往後而去。
  謝廣義道:「老哥哥,咱們決定到茅山去;兄弟也非去不可。」
  「這……」鄧公樸因他不會武功(他不知謝廣義會武),攢攢眉,沉吟道:「廣義兄,如今咱們只知那賊子是往茅山山區逸去的,不知他的確實下落,山區路徑崎嶇,依老哥哥相勸,你不用去了。」
  方振玉心中奇道:「聽鄧老伯口氣,他好像不會武功,但方纔那股極寒之氣,明明是從他掌心傳出來的!」
  只聽謝廣義沉聲道:「不,兄弟這次是拿定主意非去不可,老哥哥莫非嫌我礙了你的手腳,兄弟有長貴(謝總管)作伴,絕不會給你累贅。」
  他既這麼說了,鄧公樸就不好再說,呵呵一笑道:「廣義兄既然心急女仇,堅要同去,那就一起去好了,只是山路險峻,那賊子又十分狡獪,出手狠毒,廣義兄務必和老哥哥同行,不可單獨行動才是。」
  謝廣義連連抱拳道:「老哥哥吩咐,兄弟一切聽老哥哥的就是了。」
  鄧公樸回頭道:「世傑,咱們飯後就要動身,你在這裡吃過飯,早些回局子裡去。」
  簡世傑看了師傅一眼,說道:「弟子也想隨你老人家同去。」
  「不,」鄧公樸道:「為師這裡人手差不多了,你爹只你一個,聽為師的話,還是回去的好。」
  簡世傑抬頭問道:「不知師妹是不是要跟你老人家去?」
  鄧如蘭沒侍者父開口搶著道:「我自然要去了。」
  簡世傑道:「師傅,既然師妹可以跟你老人家,弟子也要去,弟子跟你老人家學藝,已有多年,有事,弟子服其勞,跟在你老人家身旁,也好磨練磨練,這是機會,你老人家就答應弟子跟去吧!」
  他一面說話,一面和鄧如蘭暗暗遞了個眼色。
  鄧如蘭抿嘴一笑,說道:「爹,簡師哥和畫眉姐姐談得來,畫眉姐姐給賊子殺害了,簡師哥心裡一直很難過,咱們這次去茅山找那假冒方大哥的賊人,簡師哥自然也要跟著去了,你老人家答應他去吧!」
  簡世傑本是臉上有笑容,但聽她這聲「方大哥」叫得口氣親密,不由得暗暗橫了方振玉一眼,目光之中隱含妒意。
  鄧公樸一手摸著花白鬍子,含笑道:「好吧!你既然要去,那就跟著去也好,蘭兒任性,路上也好有個照顧。」
  簡世傑臉有喜色,急忙垂手應了聲「是」。
  鄧如蘭披披嘴道:「我才不用人家照顧呢!」
  說話之時,一名莊丁匆匆走入,躬身道:「啟稟莊主,花廳上擺好膺菜,可以人席了。」
  鄧公樸點點頭,就站起身,含笑道:「廣義兄、方老弟、請、請,咱們到花廳喝酒去。」
  謝廣義笑道:「兄弟一來,就叨擾酒菜,哦,兄弟可不是客人,方少俠請。」
  方振玉倒不是方纔他扣過自己脈門,耿耿於懷,總覺得此人一臉笑容之中,隱藏奸詐,使人有皮笑肉不笑的感覺,一面謙虛的道:「謝老丈是前輩,自然謝老丈請了。」
  鄧公樸道:「大家都不是外人,不用再謙了,廣義兄,你就走前頭,算是替方老弟領路吧!」
  謝廣義道:「對、對,兄弟領路。」
  方振玉道:「這一說,在下就更不敢當了。」
  這時已是傍晚時分,天色漸漸昏暗下來。花廳上早點燃起四盞角燈,兩名莊丁垂手在一邊伺候,大家魚貫走人,自然又有一番謙讓,方各自入席。
  這一桌酒菜,自然極為豐盛,本是準備給方振玉接風的;但因有了假冒方振玉的賊子的消息,飯後就準備動身,因此酒就不能喝得大多,大家只小飲了幾杯,就各自用飯。
  簡世傑坐在下首,眼看師妹美目流盼,只是笑盈盈地朝方振玉投去,從未看過自己一眼,更是妒火中燒,恨不得走上去摑他幾個耳光,才消心頭之憤。
  一席酒菜,很快吃畢,莊丁們撤去殘席,給每人送上一盞香茗,一把熱面中。大家就在花廳中稍事休息,談論的自然是如何入山搜索賊人之事。
  鄧公樸吩咐莊丁備馬,一行六人出了大門,就各自上馬,這時城門早就關了,好在鄧公樸和謝廣義都是鎮江有頭有臉的人物,謝長貴一馬當先,和守城門的戍卒打了個招呼,賞了一錠銀子,戍卒自然很快的開啟城門讓大家出城。
  從鎮江趕往茅山,也不過百十來里路程,六匹馬銜枚疾馳,三更稍過,就已趕到主堰。(茅山北麓)
  這是一個小鎮,謝長貴在鎮頭上找到一家熟悉的農家歇腳,要他們燒了稀飯,騰出兩個房間,以便大家休息,好在一行人中,除了謝廣義,都是會武的人,只要坐息調氣就好。
  農家聽說城裡二位大莊主來了,自然十分巴結,一家人忙著燒水的燒水,殺雞的殺雞,一會工夫端出了一大鍋熱騰騰的稀飯和一盤肥雞,還把家裡三個房間全騰了出來。
  大家趕了半天夜路,吃過宵夜,也就各自休息。第二天天色黎明,各人已結束停當,謝長貴把馬匹寄存在農家,就步行入山。
  這茅山原是天目山的支脈,起自宜興顧諸山,綿延僳陽。僳水、丹陽、句容諸縣,至江寧為鐘山,止於獅子山。(是為茅山脈)茅山本名句曲山,因三茅君得道成仙於此,遂名茅山。山勢連綿了幾個縣境,自然千峰競秀,萬巒睜峙;但其中以大茅峰為主峰,另有中峰、小茅二峰,並稱三茅峰,較為出名。
  一行人是由茅山北麓入山,鄧公樸父女和謝廣義、謝長貴走在一起,方振玉因賊人一再假冒自己,做出許多令人髮指之事,自然急欲找到此人,因此入山之後,就展開身法,搶先搜索進行。
  簡世傑因眼看師妹對他鍾情,心中不無嫉妒,此時又看他奮勇先行,年輕人難免逞勝好強,豈肯落後,也一路提氣而行,怎奈功力和方振玉相差懸殊,這輕身工夫,憑仗的是提吸一口真氣,絲毫勉強不得,奔行一段路,便自落後甚多。
  方振玉一路搜索前行,剛轉過一重山腳,就聽到一陣急驟的馬蹄聲,從林問傳出,但見一匹駿馬已然迎著自己飛沖而出,正待閃身避讓!
  但聽馬上人大喝一聲:「好個賊子,你還往那裡走?」
  喝聲入耳,一道人影已從馬背上凌空飛撲過來,人還未到,一陣金刀劈風之聲,急嘯盈耳,當頭劈落。
  方振玉一怔,急忙側身閃出,口中叫道:「兄台住手。」
  「住手?」那人一招落空,口中冷笑一聲,雙足點地再起,厲聲道:「老子已經找了你兩天,你納命來吧!」
  喝聲中,人影疾如鷹隼,又是「呼」「呼」兩聲,一片鉤影急如驚雷,迎面劈到。
  這回方振玉看清楚了,來人正是龍潭孫氏鏢局的總鏢頭孫伯達,他一雙虎頭鉤寒光飛閃,使得急如驟雨,連環劈擊,那容你有開口的機會,當真形同拚命。
  方振玉接連閃避過他三招六式急攻,口中大聲叫道:「孫總鏢頭,快請住手,聽在下一言。」
  孫伯達那裡肯聽,他雙目盡赤,嘶啞著聲音喝道:「小子,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老子和你拼了。」
  舞動雙鉤,一路搶攻,招招都是進手殺著,鉤影如山,盤空匝地般使將出來。
  方振玉知他此時心情,仇怒交迸,不可理喻,何況他認定自己就是擄劫他妹子的仇人,自然不肯善罷甘休,一時只好施展「龍行九淵」身法,身似游龍,在一片鉤刃之中曲折遊行;一面大聲說道:「孫總鏢頭,你又誤會,在下是真的方振玉,並非劫擄令妹的賊人。
  孫伯達連施殺手,眼看自己雙鉤明明可以劈中敵人,卻每次都只是毫釐之差,擦身而過;接連十幾招下來,幾乎招招都是如此,不知對方使的究是什麼怪異身法,心頭更是恨得牙癢癢的,厲聲道:「小子,你當然是方振玉,就是燒了灰,老子也認得你,咱們不用多說,老子不用聽你解釋,有本領只管使出來,咱們放手一搏。」
  他口中雖在連聲叱喝,但手上卻毫不放鬆,一對虎頭鉤,依然使得風雨不透,攻勢綿密。
  這時簡世傑也已跟了過來,他看到方振玉遇上了勁敵,而且還連遇險招,心中暗暗稱快,還以為方振玉落盡下風,恨不得孫伯達的虎頭鉤劈下他一條臂膀來。
  「爹,方大哥遇上了敵人了,咱們快上去。」
  遠處傳來了鄧如蘭的聲音,她像一陣風般趕了過來,一眼看到簡世傑站在一旁,袖手旁觀,不由嗔道:「簡師哥,你怎麼儘是袖手旁觀,也不招呼爹一聲?」
  簡世傑道:「我也剛到,他們大概早已動上了手,打得這般激烈,我如何插得上手去?」
  鄧如蘭沒再理他,定睛看去,口中「啊」了一聲,叫道:「那不是孫總鏢頭嗎,快快住手,他不是劫持孫姑娘的賊人呀!」
  孫伯達自然不肯住手,鄧如蘭焦急的道:「唉,爹!還不快來?孫總鏢頭正在和方大哥動手呢!」
  只聽遠處傳來謝長貴的聲音急叫道:「鄧姑娘,不好了,老爺子挨了方振玉一掌,傷得不輕呢!」
  方振玉聽得猛然一驚,但孫伯達一對虎頭鉤,著著進攻,使得劈風一般,十分凌厲,他仗著「龍行九淵」身法,才能閃避開對方一味猛撲的辛辣招式,他本來不想和孫伯達動手,故而施展身法,遊走趨避,此時聽說鄧公樸被假冒自己的賊人擊傷,不由得朗喝一聲:「你還不住手?」
  右手犀角摺扇,突然翻起,「噹」「噹」兩聲,把孫伯達連環進擊的兩柄虎頭鉤,一齊壓住,人隨聲起,一道人影,已然凌空橫飛,急如箭射,朝來路投去。
  等他趕到,只見謝廣義神色凝重,雙眉緊蹙,站在一邊,鄧如蘭滿臉淚痕,半跪半蹲,正在替鄧公樸餵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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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9 13:48:38 |只看該作者
第21章 蛛絲馬跡

  鄧公樸由簡世傑扶著他半靠半坐在一方大石崖的根部,面如金紙,兩眼散漫失神,張著口呼吸顯得十分微弱,這是傷重危殆之象!
  方振玉大吃一驚,急步走上,問道:「鄧前輩如何負的傷,傷在那裡?」
  謝廣義搶著道:「方少兄,樸翁是被假冒你的賊人突然竄出,一掌擊中後心……」
  方振玉一步跨到鄧公樸的身旁,伸出右手,掌心按在他後心「靈台穴」上,緩緩吸了一口氣,低聲道:「鄧前輩,在下助你凝固真氣。」
  運起內功,從掌心緩緩度去。
  鄧公樸服藥之後,依然絲毫不見好轉,除了細微的喘息,真氣不繼,已經不能說話,此時經方振玉運起的「無極玄功」,源源輸入,他口中忽然發出一聲呻吟,散漫無神的目光,也略微有了些神,吃力地眨動了下,望著謝廣義,張張口道:「謝……謝……廣……」
  謝廣義神色一變,急忙趨了上去,雙手緊緊握住了鄧公樸的雙手,激動得顫聲道:「樸翁,老哥哥,你快別說話,先調調氣,方少兄正在替你運功度氣,一會兒就會好的。」
  鄧公樸目中起了一絲驚駭之色,又待張口,忽然身軀一震,口中「呃」了一聲,一顆頭緩緩垂了下去。
  方振玉正在運功度氣,突覺有一縷極陰極寒之氣,滲襲過來,心頭方覺有異,這一瞬間,鄧公樸體內氣機,頓時斷絕,不由大駭,急忙放開手掌,問道:「鄧前輩,你怎麼了?」
  鄧如蘭半蹲半跪在他爹的身側,看到爹的頭緩緩垂了下來,也心頭一慌,還未開口。
  只聽謝廣義驚「啊」一聲,目含淚水,顫聲叫道:「老哥哥……老哥哥……你……你就這樣的去了……」
  鄧如蘭聽他一說,才知爹已嚥氣,一顆心往下直沉,失聲叫道:「爹……爹……」
  一頭撲到鄧公樸屍體之上,大哭起來!
  方振玉一步跨到謝廣義面前,神色嚴肅的叫道:「謝莊主。」
  謝廣義一怔,抬頭望望方振玉,只見他雙目神光,宛如兩柄利劍,直視自己,心頭不禁機伶一顫,一面舉袖拭淚問道:「方少兄有什麼事?」
  方振玉道:「方纔在下在替鄧前輩輸氣之時……」
  謝廣義沒待他說下去,連連點頭道:「是、是對卜翁方才似乎清醒了下,唉,那是他重傷之後,經少兄輸入真氣,迴光返照,兄弟慚愧,自恨無能,眼睜睜的看著那賊子逸去,老哥哥入山未久,就遇了毒手,竟然連一句遺言都沒說得出來,真叫人傷心……」
  他淒苦著一張又白又圓的胖臉,含著滿眶淚水,真是聲淚俱下!
  方振玉冷然道:「在下說的那一縷陰寒之氣。」
  謝廣義愕然道:「陰寒之氣?方少兄說的陰寒之氣,究是怎麼一回事?」
  方振玉依然冷聲道:「在下方才替鄧前輩運功度氣之際,鄧前輩傷勢雖重,分明已有起色,但忽然有一股極陰極寒之氣,滲透而入,鄧前輩氣機微弱,自然禁受不起,以致心脈遭寒氣侵襲而死。」
  謝廣義拭著淚,點頭道:「兄弟說過,這是樸翁重傷之後的迴光返照,人之將死,心脈先衰,自然有陰氣發自心脈,方少兄也不用難過了。」
  孫伯達跟蹤方振玉來的,至此才相信方振玉不是賊人,尤其方纔的情形,他自然全部看在眼裡,心裡暗自尋思,剛才方振玉運功輸氣之時,鄧公樸確然已有起色,他剛一醒來,口中只叫出半聲:「謝廣」二字,謝廣義就急步趨了上去,雙手握著鄧公樸的手,也是真情流露。
  聽方振玉的口氣,那股極陰之氣,似乎是有人暗施陰功;但謝廣義的女兒是鄧公樸的義女,兩人論交多年,何況謝廣義只是鎮江城中的大財主,不曾聽說他會武功,但方振玉說的,似乎也是實情!
  方振玉忽然冷笑一聲道:「在下還記得在鄧家莊初次見到謝莊主的時候,謝莊主還懷疑在下就是殺害令嬡的兇手,一把扣住在下脈門,曾從謝莊主掌心,傳過來一絲極陰極寒之氣……」
  「方少兄這是誤會,兄弟從不會武功。」
  謝廣義截住方振玉的話題,臉上還是陪著笑容,說到中途,忽然笑容一斂,圓臉登時沉了下來,兩顆眼珠瞪得滾圓,「哦」了一聲,沉哼道:「原來方少兄是懷疑我謝廣義乘人之危,在老哥哥身上暗下毒手?我……我……」
  他氣呼呼的道:「你……你……可知道謝某和老哥哥是多少年的朋友?小女畫眉,慘死在賊子之手,你是知道的,我恨不得手刃賊子,替我小女報仇,不然我謝某也不會跟著到茅山來了,你……你方少兄這般血口噴人,到底是何居心?老實說,我雖然相信老哥哥的話,害死小女的真兇不是你方少兄,但你總是個起因,賊子不去假冒別人,為什麼偏偏要冒充你方少兄,小女至少有一半是死在你手裡的,謝某不找你算帳,你倒懷疑起謝某來了,真是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他說得頭綻青筋,口沫飛濺,若不是知道方振玉武功高強,他真想揍他一個耳光,出出胸頭之氣!
  其實他雖然沒有出手,但指著方振玉的鼻子,大聲說話,也幾乎是快要動武了。
  方振玉靜靜的看著他,表情顯得異常冷峻,直等他把話說完,才冷冷一笑,雙目寒芒飛閃,朗聲道:「謝莊主,在下說的都是實情,你會不會武功,你心裡明白,我也但願你說的實話,鄧前輩因何致死,我會慢慢的查,假冒我的賊子,在下不會放過他,害死鄧前輩的人,我更不會放過他的。」
  鄧如蘭哭得傷心,聽到兩人爭吵起來,急忙拭拭淚水,咽聲道:「方大哥,謝伯伯是我爹多年好友,不會害爹的,你莫要誤會謝伯伯。」一面又朝謝廣義道:「謝伯伯,方大哥也是為了爹,你不要和他計較了。」說著又流下淚來。
  「你聽聽,這是如蘭姑娘親口說的吧!」
  謝廣義指著鄧如蘭,滿臉怒容的道:「如蘭姑娘是樸翁的親女兒,他自然知道我和老哥哥的交情,沒有人能離間得了,姓方的,你年紀還輕,我也不和你計較,以後說話最好想想再說,別這樣沖人。」
  方振王沒有理他,目含淚水,朝鄧公樸屍體跪拜下去,說道:「鄧前輩,你老安息吧,在下立誓一定會找出兇手,替你報仇的。」站起身,面向鄧如蘭,拱手道:「鄧姑娘,在下有一個請求,希望鄧姑娘能夠答應才好。」
  鄧如蘭含淚道:「方大哥,你有什麼事,只管說出來。」
  方振玉道:「我要檢視鄧前輩的遺體,看看傷在何處?是被何種掌所傷?姑娘能答應麼?」
  鄧公樸如未死,救傷自是先要看看傷的部位,和對方使用何種掌功?但如今鄧公樸已經身死,驗看傷勢,就是要翻動遺體,那自然要鄧姑娘點個頭才好。」
  鄧如蘭毫不猶豫的道:「方大哥要看爹的遺體,是為了檢視致死之由,我自然同意,再說爹遭人毒手,究竟是被什麼功夫害死的,我也要瞧瞧清楚,才能替爹他老人家找出真兇來。」
  他和老父相依為命,想到老父遇害,不禁又淚如雨下。
  方振玉道:「鄧姑娘既然同意,在下那就動手了。」
  說完,走上兩步,抱起鄧公樸的遺體,輕輕翻過身來,然後又把鄧公樸的長袍解開,撩起短衫,映入眼簾的是一隻色呈青黑的掌印,斜拍在「靈台」與「至陽」兩穴之間,此處正是心脈所在的致命要害,這受傷之處,掌印已然腫脹,但仍可看到皮肉內陷,凹下竟有一、二分深。
  孫伯達口中不覺」咦」了一聲。
  鄧如蘭眼看老父致命的掌痕,早已泣不成聲。
  方振玉看得心頭一陣激動,切齒道:「好狠毒的陰功!」
  他聽祖父說過,只有旁門陰功,擊中人體,才會隱現青黑色,卻是說不出何種掌力所傷?但他心間雖然無比激動,耳目還是十分敏銳,聽了孫伯達的輕咦,不覺轉過臉來,抱拳問道:「孫總鏢頭走南闖北,見多識廣,不知看出鄧前輩是被何種旁門陰功所傷的?」
  孫伯達正因方才誤會了方振玉,心中深感歉意,再說方振玉是無極門的傳人,乃祖陸地神龍威鎮寰宇,自己也得罪不起,他既不是劫擄妹子的賊子,自然頗有結交之意。
  何況陸地神龍嫡傳的孫子,還看不出的陰功,轉向自己請教;自己若是當著大家說出來了,一旦傳出江湖,豈非是一件露臉的事兒。心念一轉,立即抱拳答禮,(他一對虎頭鉤早已收起來了)含笑道:「方兄好說,鄧前輩的掌傷,方兄說的極是。乃是一種旁門陰功,據兄弟所知,掌印內陷,而又色呈烏黑,及是『玄靈摧心掌』的特徵,只是……」
  他雙眉微攏,沉吟了下,續道:「只是北海玄靈叟江湖上已有數十年不曾聽到消息,也沒聽說他有傳人,鄧前輩遺體的這一掌痕,只是青中有黑,並非完全烏黑,似乎與傳說稍有出入,兄弟識淺,未能確定是不是『玄靈摧心掌』了。」
  他果然不愧是孫氏鏢局的總鏢頭,見聞淵博,對江湖掌故,說來如數家珍。
  謝廣義站在一旁,目中飛閃過一絲厲芒,但大家正在聆聽孫伯達的話,誰也沒有去注意到他。
  方振玉拱拱手道:「多承孫總鏢頭指教。」
  他俯下身,替鄧公樸遺體覆好衣衫,抱著翻過身體,輕輕放到地上,又向遺體作了長揖,才直起身,一面又朝鄧姑娘拱拱手道:「鄧姑娘,在下誓必找出元兇,替鄧前輩報仇,據在下想來,那賊子襲擊鄧前輩之後,必然不會走得太遠,在下非把他找到不可,姑娘遭此變故,務必節哀珍重,護送鄧前輩遺體回去,在下就在此別過。」
  說完,轉身朝孫伯達、簡世傑二人略為抱拳,也不理謝!」義,舉步飛奔而去。
  鄧如蘭聽說方振玉要走,心頭一急,急忙叫道:「方大哥,你等一等,我是不回去的,惡賊殺了我爹,我要找到惡賊,手刃親仇……」
  但方振玉輕功何等快速,在她說話之時,他已經去遠了。
  方振玉一路提氣疾行,只是往峰巒深處尋去,由午牌時分一直奔行了將近兩個時辰,也不知縱越過多少危崖斷壁,依然沒有找到假冒自己的賊子的影子。
  眼看四周山色空濛,雲氣漸合,已漸銜滄溟,自己也奔得滿臉飛沙,正好前面有一條山澗,清流淙淙,不覺舉步走了過去,俯下身,雙手掬著澗水,洗了把臉,然後又喝了兩口水,覺得精神為之一爽!
  忽然聽到背後微微響動,心知有人,這就直起身,轉了過去。只見身後不遠,站著一個高高瘦瘦的老者,穿著一身青袍,看他神情就有幾分詭秘!
  方振玉還沒開口,那瘦高青衣老者目注方振玉,已經先開口了道:「你就是方振玉吧?」
  方振玉看他一口就叫出自己名字來了,不由得微微一愕,抱拳道:「在下正是方振玉,不知老丈如何稱呼?」
  瘦高老者忽然裂嘴一笑道:「你從老夫身上,看不出來麼?」
  方振玉看不出他身上有何異樣,也不想和他多說,這就拱拱手道:「在下另有事,那就少陪了。」
  「慢點!」瘦高老者嘿然道:「老夫既然遇上了,你還想走?」
  方振玉道:「在下為什麼不能走?」
  瘦高老者道:「因為老夫還沒答應讓你走。」
  方振玉見他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心頭微生氣忿,笑道:「在下要走,還要老丈答應麼?」
  「那當然。」
  瘦高老者雙手在胸前交叉一搭,冷然道:「不信,你走走看?」
  方振王心頭有些明白,對方可能是孫總鏢頭約來助拳的人,心頭不覺微一攢眉,說道:「看樣子,老丈是衝著在下來的了,但老丈只怕找錯人了。」
  瘦高老者嘿然道:「難道說陸地神龍還有第二個不肖孫子麼?」
  這話說得很重!
  方振玉聽他提到祖父,而且言出不遜,不禁劍眉陡軒,沉喝道:「在下尊重老丈,老丈竟然如此說話,不錯,方振玉只有一個,但為非作歹的並非在下,而是假冒在下的人,在下趕來茅山,就是為了找尋假冒在下的人來的,老丈不似無名之輩,應該明辨是非才對。」
  這話說得算客氣,但骨子裡是說對方不明是非。
  瘦高老者多年老江湖,自然聽得出來,臉色一沉,怫期道:「你是說老夫不明是非了,老夫那管你是真是假,你昨晚掌傷老夫三弟,還聲言要會會咱們五行門五老,老夫就是送上門來讓你會會的人,所以咱們遇上了,就得會會。」他隨著話聲,穩穩重重的踏上兩步,說道:「你發招!」
  方振玉微微一笑道:「老丈果然找錯人了,昨晚掌傷令弟的並非在下,而且昨晚在下剛和鄧公樸前輩等人從鎮江趕來。」
  「你說的老夫如何能信?」
  瘦高老者道:「老夫剛才已經說過,不管你是真是假,咱們遇上了就得會會,老夫豈能平白的放過了你?好,多言無益,老夫讓你先發招,已經夠客氣了。」
  方振玉聽的更是氣憤,俊目發光,朗聲一笑道:「真想不到江湖上不少成名人物,竟然如此不可理喻,好,老丈既要動手,那就請發招,無極門人從不佔先。」
  瘦高老者嘿笑道:「那有這麼嚕嗦,你要老夫發招,老夫就先發招。」
  身形一晃,上身向前斜傾,右手突然從大袖中伸出一隻乾癟的手爪,五指直伸,似爪非爪,似掌非掌,朝方振玉迎面推來。
  方振玉曾聽祖父說過,五行門以「五行真氣」最為著名,屬於玄門內家功夫。
  五行門每一代只收五個門人,而且練的功夫,各不相同,對方方才自稱「五行門五老」,身上穿的又是青袍,那麼此人當是五行門五老之首無疑。
  五行門五老之首,那不是五行門的掌門人?難怪他自侍身份,不肯報出名號來,要自己看他身上了!
  方振玉方才不曾細想,直到此時,雙方動手之際,他不得不稍加推想對方的來歷,以便應付,但這一想,不禁又自悔孟浪,對方乃是一門之主,自己方才不該和他頂撞的!
  不、對方如此不可理喻,聽他口氣,他那老三,昨晚被假冒自己的賊子所傷,而且還出言不遜,他已有先入之見,就是自己給他跪下來求饒,也未必肯善罷甘休,那麼自己除了和他在拳掌上分個高低,已是無可解釋了。
  這心念轉動,原是一瞬間的事,方振玉看他欺來,身形輕輕一閃,右手衣袖「嘎」的一聲,從橫裡甩出一點袖角,向對方抓來的手腕上捲去,去勢比箭還急。
  瘦高老者眼看他一點衣袖急襲而至,自己竟然連對方使的是什麼手法都沒看得出來,要待避讓,方振玉方纔那一閃身,正好截住了自己旁躍之路,除了和對方硬對,那就只有後退。
  因為方振玉使的只是一記衣袖,他右手依然藏在衣袖之中,尚未出手,自己如以右手抓他袖角,他隱藏的右手正好及時襲向自己,雙方相距既近,他出手襲擊的部位莫測,豈非使自己窮干應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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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居心險詐

  瘦高老者身為五行門掌門,半生就在拳掌上消磨,經驗何等豐富,不待方振玉袖子捲到,身子往後一仰,躲開了這一招。
  但他那知方振玉這一記衣袖,使的乃是「天龍十八式』中的扇招,招中有招,他上身往後一仰之際,忽覺風聲颯然,方振玉的一點衣袖,在他腰上拂過,竟被打中,只感到全身一陣發麻!
  方振玉已經笑吟吟的站在他面前,說道:「在下得罪了,失陪。」
  瀟灑的往山徑上走去。
  天色漸漸昏暗下來,方振玉心中想著那假冒自己的賊人,帶著擄來的孫月華姑娘,不可能藏身在大家都找得到的地方,因此他一路奔行,只是找懸崖峭壁間的石窟山洞。
  入山愈深,山徑早就沒有了,這一帶都是人跡不到的荒山野林,天色早已暗了下來,四周黑沉沉的,可以聽到的也只有松風如濤,和起落呼應的猿啼!
  方振玉在一處廣羨的大峭壁之下,站定下來,找了一塊大石坐下,從肩頭取下乾糧,正待食用,瞥見右首石壁上,離地約有三丈高處,似有黑影在飄動,凝目看去,那是一條足有手臂粗的山籐,似是從絕高之處垂下來的。
  初時也並不在意,但再凝目一看,不覺心中一動,這片山崖,少說也有三五十丈上下,石壁平整光滑,寸草不生,如果這根長籐,是從崖上垂下來的,那麼崖上既然生長了這麼一根又粗又長的山籐,必然也會有其他較細的山籐倒垂下來,荒山野籐,都是叢生之物,決不會只此一根!
  他站起身,凝足目力,往上瞧去,確然只有一根,心中不禁尋思:「那麼這根山籐就不是生長在崖上之物,莫非有人接起來的,那就是說有人住在懸崖上面,或是有人到過崖上。」
  方振玉這一想,連乾糧也不吃了,迅速收入肩頭衣袋之中,舉步朝右首壁下走去。
  山籐離地不過三丈來高,他略為打量一下,就雙足一點,身子往上直拔而起,一下握住了山籐,然後用力試拉了幾下,覺得上面極為牢固,這就雙手交替,一個人像猿猴般往上攀升上去。
  到了十一二丈處,他已證實自己料想不錯,因為這裡正是兩根山籐銜接之處,有人用細籐紮緊,由此可見崖上果然有人!
  一念及此,不由精神一振,雙手也隨著加速往上攀援而上,此時夜風正勁,吹得山籐不住的在石壁上蕩漾,身上長衫,更被吹得獵獵作響,攀援山籐,全靠兩臂之力,若非有絕頂輕功和內功的人,攀援到二十丈以上,就已精疲力盡,非被山風刮下來不可。
  方振玉提著一口真氣,手足並用,疾揉上去,卻也揉了盞茶工夫,才算揉升到懸崖盡頭,翻身而上,原來這斷崖上,竟有四五丈寬,狹長如帶的一片平台,接著又有一堵平整如削的!」大石壁,矗立而起,站在這狹長的平台上,既無石窟,也找不到一處可以蔽風雨的地方。
  方振玉不禁有些躊躇起來,這人連接山籐,也花了不少氣力和時間,他到這上面來做什麼的呢?
  夜色如墨,雲氣靠靠,除了山風呼號,已經聽不到什麼,這裡似與人間完全隔絕了一般!
  他仔細的觀察了兩邊的形勢,這條狹長如帶的平台,右首是斷崖,往左去,地勢漸漸逼厭,隨著山勢的左轉,本來還可一人通行,後來只能容得一隻腳印,須貼壁而行,往下望去,黑沉沉的似是一片原始森林!
  地勢未到盡頭,方振玉自然不肯回頭,如果換在白天,還好走些,但此刻已是夜晚,他縱然目能夜視,也只能看到一丈遠近。
  還好,這樣逼厭的巖瞪,走了不過五丈來遠,右首石壁忽然往裡凹去,那是一個石窟!
  石窟很大很深,幾乎可以容納數百個人,在一片漆黑之中,裡面居然隱隱透出微弱而昏暗的燈光!
  有燈光就有人!方振玉心頭一喜,也無暇多看,袖中暗籠摺扇,立即舉步往燈光透出來的地方悄悄掩了過去。
  茅山一名句曲,又名地肺,乃因山多巖窟而名。這座石窟之中,似乎也有很多巖窟,那昏暗的燈光,是從石窟裡首靠右邊的一處巖窟中射出來的。
  外面的石窟雖然極廣大,但走到裡首,尤其靠右邊這一面,卻頗為曲折,就像一條小弄,小弄盡頭,又是一處轉角,到了這裡,燈光射到左邊壁上,已經明亮得多了,那轉角右首似是有一間不太大的石窟,但在沒有彎去之前,因有石壁擋住視線,是看不到裡面情形的。
  方振玉摺扇當胸,輕輕的閃到右壁,以背貼壁,側臉右視,凝神諦聽了一會,石窟中有人,他可以聽到呼吸,那是一個人的,可見石窟中並無第二個人,他略為提氣,就迅快的轉了過去。
  這一轉,就成了當門而立,(石窟沒有門,他就站在這間小石窟的入口)石窟中的情形,自可瞭然於目。
  這間石窟略呈方形,地方不算寬敞,也並不太狹厭,靠裡首壁下,地上鋪了一張厚厚的獸皮,獸皮上坐著一個蟀首低垂,以手支頤的紅衣女郎,對著地上一盞銅集上燈芯結的燈花,微微出神!
  她似乎毫未察覺到門口已經多了一個人!
  方振玉這一轉身,身法雖然輕靈無比,不帶絲毫聲響,但空氣畢竟比人要輕得多,你這一迅速轉身,空氣就會跟著流動,縱然這流動是輕微的,坐著的人並未感覺得出來,但微弱的燈光,卻起了輕輕的跳動!
  紅衣女郎由燈光的跳動,立時察覺門口有人,她一雙清澈如水的眼睛含情脈脈的瞟了過來,然後,她那張宜嗔宜喜的嬌靨上,也登時起了似羞似喜的紅暈,嫣然輕笑,一個人像小孩般從地上一蹦而起,迅速的往門外飛撲過來,口中嬌嗔的道:「方大哥,你怎麼去了許多時光,這裡剩下我一個人有多可怕嘛!」
  她說得軟綿綿的,一個嬌軀,也緩緩的往方振玉身上偎了過來。她,正是龍潭孫氏三英的孫月華姑娘!
  方振玉不由得一呆,他和孫月華在鎮江見過面,在他的印象中,她是個生性高做,舉止豪邁的姑娘,今晚卻完全變了個人,變得柔情如水,呵氣如蘭,趕忙伸手一攔,含笑道:「孫姑娘,在下是方振玉,救你來的。」
  孫月華纖纖玉手一把抓住了方振玉手腕,柔媚的笑道:「方大哥,你不是早就和我說過了麼?是你打敗了假冒你的賊人,把我救下來的,我很感激你,你還為我負了傷,我才留下來陪著你,等你傷好了,再送我回去,是麼?」
  她一個軟綿綿的嬌軀,又慢慢的偎了過來,很自然的偎入他的懷裡,仰起臉,一雙黑白分明而又水汪汪的眼睛,望著他,嬌聲道:「方大哥,我現在已經是你的人了,你說過要娶我,這話我可不敢和大哥說,你自己和大哥說好麼?」
  方振玉從未和女子接觸過,孫月華使他無法峻拒的偎人了懷裡,已使他感到手足無措,如今又聽她說出「我現在已經是你的人」,這句話,更使他心頭狂跳,一時不知如何措辭才好?
  孫月華明亮的眼波,漾起了一層霧一般朦朧的春情,望著他,望著他,忽然羞澀地把頭埋入他懷裡,口中發出更朦朧的聲音,輕顫的道:「玉哥哥,你壞,你這樣瞧著我於麼!昨晚……昨晚……真羞死人了,玉哥哥,你……你不會離開我吧?」
  豐盈的嬌軀,貼得更緊,他可以聞到她秀髮上沁人的幽香,他一顆心止不住的狂跳,幾乎湧上喉嚨,使他感到窒息!
  她綿軟的聲音雖然富於誘惑,但最後這句話,聽得方振玉驀地打了一個冷哄,心頭也立時感到一絲清涼,他要跟她解釋,解釋和她好的並不是自己,但這話如何說呢?他不由得急出一身汗來!
  孫月華偎著他,希望聽他溫柔體貼的甜言蜜語,像昨晚一樣,他希望他低下頭來,給她最溫馨的長吻,不需要千言萬語,就可以互通心曲,但他並沒有這樣做,只是像一根木頭般的站著!
  她心頭微感失望,緩緩的抬起了頭,一張臉已經像熟透了的蘋果,眨著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幽怨的道:「玉哥哥,你好像有心事?我……我已經是你的妻子,你幹麼不聲不響的不理人家……」
  方振玉吸了口氣,然後極輕的把她緩緩推開,說道:「孫姑娘,你先冷靜一下……」
  「不!孫月華像扭股糖似的扭了下腰肢,撒嬌道:「玉哥哥,你怎麼不叫我月妹了呢?還姑娘、姑娘的幹麼?」
  方振玉道:「你先靜一靜。」
  「人家不要嘛!」
  孫月華噘起小嘴,拉著他手道:「玉哥哥,難道……難道你不喜歡我了?」她忽然眼圈一紅,一副盈盈欲涕的模樣,幽幽說道:「你說過永遠永遠愛我的……」
  方振玉道:「你先冷靜一下,我有話和你說。」
  孫月華柔順的點點頭,依然拉著他的手,說道:「我們坐下來說好麼?」
  方振玉道:「你先坐下,我站著說比較好。」
  孫月華不依道:「你一直要拉著我一起說話的,怎麼現在要站著和我說話了,我不管,你也要坐下來,你負了傷,不能太累。」
  她拉著方振玉的手,一直不放。
  方振玉無可奈何的點點頭道:「好,我坐下來。」
  孫月華嫣然一笑,在他身邊坐下,隨手取過一個茶盅,說道:「你先喝口水。」
  方振玉道:「我不渴,我有許多話要和你說。」
  孫月華舉起茶盅湊著櫻唇,輕輕喝了一口,然後又朝方振玉唇邊送了過去,甜甜一笑道:「這茶還沒涼,你喝一口咯!」
  方振王正待推辭,耳中忽然聽到一聲極輕的冷笑,心間驀地一驚,一下跳了起來,低聲道:「你別走出去,我出去看看!」
  孫月華不放心的道:「玉哥哥,你要趕快回來,我怕!」
  方振玉身形閃動,一下掠出石窟,舉目望去,果見黝黑的小弄前,似有一道黑影一閃而沒,不覺喝道:「什麼人?」
  那人當然不會出聲,方振玉以極快的身法,閃出小弄,但石窟之中,實在大黑了,他縱然目能夜視,也只能看到幾尺之內的景物,方才明明有人冷笑,有道人影閃過,怎麼一下會不見了呢?
  「這山崖上,不可能有別人上來,此人一定就是那個假冒自己的賊子!」
  他一想到假冒自己的賊子,登時怒從心起:「這廝不但連續殘殺無辜,讓自己背了黑鍋,如今又假冒自己,奪去了孫月華的清白,這廝真是該死!」
  一念及此,那還猶豫,立即朝那黑影閃去的方向,放輕腳步,耳目並用,尋了過去。
  這座石窟,有很多轉折之處,愈往裡去,愈是黝黑,方振玉既不熟悉洞中情形,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山腹之中,內功再好,也已看不清影物,(所謂目能夜視,仍須有一絲星月之光,才能看得清楚),只能仗著耳目並用,來辨認曲折洞徑!
  突然他嗔到空氣之間飄浮的一陣淡淡的人體氣味,證明那人剛閃過不久,但四周卻寂靜無聲,聽不到一點衣袂飄忽之聲,顯然此人閃過去之後,就隱了下來,不曾移動,可能就在自己左側不遠。
  方振玉也突然停住了前進的身形,凝足目力,朝上處查看,只是石窟兩邊,石壁凹凸不平,任你目力再好,也無法看得到什麼?
  現在唯一的方法,只有用耳朵和鼻子來查聽了,但查聽的結果,對方始終潛伏不動,根本不再有一絲聲息,連那一絲人體的氣息,也已消失,再也聞不到了。
  方振玉要待搜索下去,又怕對方乘自己走近之時,突起發難,在逼厭的夾縫之間,根本毫無漚旋餘地,那就只有耐心和他對耗下去了。
  就在方振玉和那人雙方對耗的時間,又有一個方振玉飄然閃進了孫月華的石窟。
  孫月華自從方振玉出去之後,就一直坐在獸皮之上,眼睛一眨也不眨的望著門口,此時一眼看到方振玉閃入,急忙站了起來,迎著問道:「玉哥哥,那是什麼人呢?你追到了沒有呀?」
  方振玉壓低聲音道:「你當這廝是誰?」
  孫月華仰起頭,問道:「你快說咯,這人是誰呢?」
  方振玉在她粉臉上親了一下,低低的道:「就是假冒我的賊子找來了。」
  孫月華道:「那敢情好,你把他抓住了,不就可以證明他是假冒你的了麼?」
  方振玉搖搖頭道:「我如果沒有負傷,可以略勝他一籌,但如今我的傷還未痊癒,而且那廝精擅暗器,石窟地勢逼厭,要勝他談何容易?」
  孫月華道:「他現在人在那裡呢?」
  方振玉道:「他對石窟地形不熟,被我引開了,一時還不會找來,現在唯一的辦法,只有一個……」
  說話之時迅速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紙包,打開紙包,裡面是一小撮淡紅色的粉末,他熟練的倒入茶盅之中,低低說道:「我這時就出去,隱在暗處,你就大聲呼叫,把他引來,你必須沉住氣,和方才對我一樣,你說:「玉哥哥,你方才不是說要和我說麼?現在可以說了』……」
  孫月華眨著眼道:「不對啊,有話要和我說的是你,又不是他。」
  方振玉陰笑道:「他要假冒我,你這樣說了,他一定會承認,你就要他坐下慢慢的說,然後也和方才一樣,你拿起茶盅,等他說了一會,就要他喝茶……」
  孫月華道:「這是毒藥?」
  方振玉道:「不,我要拿住他,才能證明他是假冒我的人,怎好毒死他?這是蒙汗藥,喝下去了,就會迷迷糊糊的失去抵抗。」
  孫月華偏頭問道:「你呢?」
  方振王道:「我就躲在外面,小心肝,你不用怕。」
  孫月華柔順的點點頭道:「我知道,你要我做的事,我都願意。」
  方振玉又摟著她親了一下,柔聲道:「這樣就好,等我出去了,你就大聲叫喊,他如果問你發生了什麼事,你就說一個人害怕。」
  孫月華遲疑的道:「那你不能走太遠。」
  方振王淫笑道:「小心肝,我怎捨得你一個人在這裡,自然不會走遠的了。」
  說完,一閃身很快的掠了出去。
  孫月華等他走了一會,就尖聲叫了起來:「玉哥哥,你快來呀……」
  山洞石窟,迥音自然很響,也可以傳出很遠!
  方振玉在洞窟裡和那人僵持了一會,對方似有意和他乾耗下去,只是蟄伏不動,甚至連呼吸也屏息住了(凡是練過內功的人,都會腹呼吸,把氣調得極悠長而輕微)石窟之中,簡直靜悶得沒有一絲聲息!
  方振玉有點耐不住,伸手從洞壁上抓了一把碎石,運勁灑了出去,別看這把碎石,是他功力所聚,粒粒都如鐵彈一般,但聽一陣急驟如雨的「嗒」「嗒」之聲,擊在石壁上,飛濺出絲絲強烈的火星,那人卻絲毫無反應。
  方振玉不禁猶豫起來,暗道:「莫非石窟裡有相通的洞穴,此人已經不在裡面了?」
  正疑惑之際,耳中忽然隱隱聽到女了呼叫的聲音!
  心頭迅速忖道:「會是孫姑娘,莫非那人知道行跡業已敗露,要挾持著孫姑娘離去不成?」
  一念及此,急忙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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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發表於 2010-6-19 13:49:40 |只看該作者
第23章 真偽莫辨

  方振玉擔心假扮他的賊人挾持孫月華離去,孫月華才會出聲呼救。
  其實那賊子真要挾持孫月華離去,也會用巧言哄騙,女人是經不起男人哄騙的,他怎會持強劫持?(何況孫月華早就被哄騙得死心塌地,認假作真,那裡還會出聲呼叫?這只是少不更事的方振玉才會有如此想法。)
  就因這一想,他才急匆匆的循原路退出,奔回石室。
  孫月華就站在石室門口,她臉上隱然有驚怖之色,望著方振玉,不自禁的後退了半步,才道:「你聽到我聲音才趕來的麼?」
  她這是故意試探他的,她認定方纔那個方振玉是真的方振玉,說的話自然也是真的了。
  那麼聽到叫喊而趕來的方振玉,當然是假的了,面對著假方振玉,臉上自然會有驚怖之色,正因她存了戒心,自然會身不由己的後退了。
  方振玉不知其中原委,頷首答道:「是啊,在下追出石室,已經不見人影,正在搜索之際,就聽到姑娘的喊聲,才匆匆趕回來的。」
  不是麼?真的方振玉叫自己「月妹」的,此人依然叫自己「姑娘」,真的方振玉因為負了傷,還沒有好,剛才躲開的,只有假的才會聽到自己的叫喊趕回來的,她心頭氣憤、羞怯,暗暗「哼」著罵了一聲:「該死的東西。」
  但她知道自己武功不如人家,不能和人家硬拚,更不能露出半點破綻來,這就一手掩著胸口,臉上微微一紅,說道:「你閃出去的好快,這裡只留下我一個人,有多可怕?所以……所以我只有叫你了……」
  方振玉不疑有她,女孩子嘛,本來就膽小的,他笑笑道:「在下還當姑娘遇上了壞人。」
  孫月華心裡暗道:「好個淫賊,你才是壞人!」她舉手掠了下鬢髮,緩緩後退了兩步,才道:「啊,對了,你方才不是說有很多話要和我說麼?現在可以說了。」
  她沒有再叫他「玉哥哥」,當然也沒有剛才那樣親熱。
  方振玉應該可以感覺得出來,但他卻認為她的保持距離,乃是正常現象,是以對她毫不起疑,點點頭道:「是的,在下確實有許多話要告訴姑娘……」
  他要把真相告訴她,向她解釋和她好的,是假冒自己的賊人,並不是自己,但這話他有顧慮。
  那是因為她已經受了騙,一個玉潔冰清的姑娘,聽到這話之後,會如何呢?這後果也許不堪設想,不跟她說明呢,自己豈非背了黑鍋?一時之間,不覺深感猶豫,很難啟齒。
  孫月華看他沉吟不語,螓首微偏,問道:「你到底要和我說什麼呢?」
  方振玉為難的望望她,說道:「在下和姑娘第一次見面,是在鎮江城外……」
  「廢話!」孫月華心裡罵著,口中輕輕「嗯」了一聲。
  方振玉續道:「那時令兄和姑娘都懷疑在貴局脅待許賬房的就是在下……」
  「嗯!」孫月華站在他面前,卻和他保持了數尺距離,隨口應著。
  方振玉接下去道:「後來總算木大師澄清了誤會,也證明劫去貴局銀票的賊人,另有其人,並非在下……」
  孫月華冷冷的道:「你說這些幹麼?」
  方振玉輕咳一聲道:「在下和姑娘說這些的意思,就是說。目前有兩個方振玉,一真一假……」
  孫月華道:「這我早就知道,是有人假冒你。」
  她心裡卻在暗暗冷笑,明明是你假冒了玉哥哥,還說是有人假冒你,這就是作賊的叫捉賊!」
  「是的。」方振玉道:「此人居心叵測,假冒在下,好殺了鎮江謝莊主的女兒謝畫眉……」
  孫月華雖然知道這件事,但在此時此地聽到「姦殺」這兩個字,身子不由機伶一顫。
  方振玉續道:「後來在下正在鎮江鄧老爺子莊中作客,聽到那假冒在下的賊子,又劫持了姑娘,在下就是聽到消息,才兼程趕來的。」
  孫月華目光掠過放在地下的茶杯,故意說道:「你站著說話累不累,怎不坐下來說呢?」
  「不用。」方振玉道:「在下站著說也是一樣。」
  「那你喝口茶再說咯!」
  孫月華輕盈的走了過去,俯身從地上取起茶碗,朝他面前送去,她心裡感到一陣緊張,捧著茶碗的手,也起了輕微的顫動,低著頭道:「這裡只有一個茶碗,你不嫌我髒,就喝一口吧!」
  這話就是表示她喝過的,不會有毒藥。
  「謝謝你。」方振玉不好拒絕,只得伸手接過。
  孫月華又退後了一步,看他手中托著茶碗,並沒有喝、心中暗暗焦急,故意說道:「這些話,你都跟我說過,後來你把那個假冒你的賊人打跑了,自己也負了傷,但卻把我救下來了……,噫,你怎麼光是拿著不喝呢?一定是我喝過的茶,嫌髒了……」
  她臉頰菲紅,話聲說得輕!
  燈下看美人,本來就要比大白天添三分嬌艷,何況她粉靨泛紅,含情脈脈的模樣,更平添了幾分誘惑!
  方振玉不禁看得一呆,連忙笑道:「不髒,不髒!」
  孫月結心中暗暗怒惱:「看你色迷迷的,準不是好人!」一面故意伸過手去,嬌聲道:「你不是還有話要和我說麼,你喝了,我再給你去倒。」
  伸過手去,當然是去接茶碗的了。
  方振玉趕忙一口喝完,笑了笑道:「夠了,不用再倒了。」
  說著,隨手把茶碗遞還給她。
  現在孫月華總算放下了心,玉哥哥在茶碗中放下了蒙汗藥,最多也支持不過一刻工夫,自己就不用再擔心他恃強了
  這下她真的笑了,(方才只是提心吊膽勉強的)手中拿著茶碗,嫣然道:「你不是說,還有許多話,要說嗎?怎麼不說了呀!」
  方振玉喝下去的雖是大半碗冷茶,但感覺到卻有一股暖氣直下丹田,一時也並不在意,點點頭道:「不,孫姑娘,在下並沒有救你,也沒有負傷……」
  孫月華心裡直是冷笑,暗道:「是你劫持了我,你當然沒負傷,負傷的乃是玉哥哥,當然不會是你。」她臉色漸漸寒了下來,冷峭的道:「我知道。」
  方振五心中也在暗道:「你知道什麼?那是假冒我的賊子編造出來的鬼話。」到了此時,只得一面正容道:「孫姑娘,你應該聽得懂在下說的意思。」
  孫月華突然冷笑道:「我當然懂,你不說,我也清楚的很。」
  她臉上一片冷漠,話說得更冷,但在方振玉的眼裡,她變成了薄怒輕嗔,比她笑的時候更美,美得嬌艷欲滴,美得令人目為之眩!
  他確實有點目眩,心也隨著跳得很厲害。
  不!簡直心神蕩漾,有如百花盛開的春天,使人嗅到了春的氣,急,會從內心發出來一種不可抑制的綺思!
  這下他不由的暮然一驚,自己怎會無緣無故有這種褲念呢?他想不出原因,只覺丹田中有一股暖氣,急速的上升,全身一陣烘熱,頭腦也有些昏沉沉的,但血脈債張,情慾如潮,不可遏止,不知怎的,心裡一直想把孫月華看個清楚。
  不!這一看,他眼睛再移不開了,但覺她有著說不出的嬌艷美麗,越看越想看,簡直百看不厭!
  不!他這時只有一個念頭,只希望摟住她,親她一親。
  他雙目包滿了血絲,放射出貪婪的光芒,臉上肌肉扭動。鼻孔一張一縮。
  這種神情,孫月華自然也看出來了,心頭小鹿不由得狂跳起來,雙手暗暗蓄勢,目注方振王,冷然道:「你到底是誰?為什麼要假冒玉哥哥?」
  「假冒?」方振玉雖已覺得有些迷惘,但說到有人假冒,心智依然是清楚的,大聲說道:「在下假冒了誰?在下就是真正的方振玉。」
  喝醉酒的人,都不承認他喝醉的,孫月華當然不會輕信他的話,只是冷冷的哼了一聲道:「你是真的,那麼玉哥哥難道是假的了?」
  「玉哥哥?」
  方振玉大笑道:「你叫我什麼?玉哥哥,啊!你……你
  突然跨上一步,雙臂一張,把孫月華摟在懷裡。
  孫月華又怒又急,雙手一掙,右掌「啪」的一聲,清脆的一掌摑在他左頰之上。
  方振玉神智本已迷亂,但給這一耳光,打得兩眼金星直冒,一呆之下,不覺清醒了一半,急速放開雙手,倒退三步,脹紅兩頰,訥訥的道:「對不起,在下該死,太失禮了,在下怎會……怎會……」
  忽然他想到方才喝下去的那半杯冷茶,心中暗道:「莫非是她在茶水中下了毒藥,迷亂我的本性?」一念及此,忍不住逼上一步嗔目喝道:「是你在茶水中做了手腳?」
  孫月華後退半步,冷然道:「是又怎樣,誰叫你假冒方振玉的?」
  方振玉一面暗暗運功,逼住毒物,一面輕歎一聲道:「孫姑娘,在下和你無怨無仇,你竟然在茶水中暗下毒藥,差點害人害己,使方某做出禽獸不如的事來……
  他從袖中取出通天犀角摺扇,捏在手中,一面接著道:「孫姑娘,在下一直不好說出口來,你是受了假冒在下的賊子之騙,在下才是真正的方振玉。」
  要知他這柄通天犀角摺扇,乃是他祖父陸地神龍昔年成名兵器,不僅不畏刀劍劇毒,而且也有解毒之功。他掌心握扇,默運玄功,就有一縷清涼之氣,緩緩由掌心循臂而上,輸入心,脾,這縷清涼之氣所到之處,綺念頓時大減,只是這種運氣逼毒,並不是一時半刻,就可以奏功。
  孫月華冷笑道:「你這話有誰能信?」
  方振玉緩緩在地上坐下,說道:「天下沒有兩個相貌完全相似之人,那就有一個是故意假扮的了,孫姑娘是江湖世家,總該知道要假扮一個人,要扮得唯妙唯肖,不外乎易容和戴人皮面具,但不論技術如何高明,假的總是假的,總可以看得出破綻來,姑娘不妨過來看看,在下是易了容,還是戴了人皮面具?」
  這話說得十分實在,事實也確是如此,不由得孫月華不信,心頭猛然一緊,忍不住走上前去,伸手取過油燈,剔亮了些,凝足目力,仔細的在方振玉臉上,端詳了一會,確然和他所說一樣,並不像是易過容的臉孔,再舉手在他臉上輕輕一摸,當然也不像是戴了人皮面具。
  「難道他果然是真的?那麼……那麼……」
  她一時之間,全身如遭電擊,木然道:「你……你說他……是假的……他……欺騙……了我?」
  說後,已經搖搖欲倒!
  方振玉手握摺扇,正在運功逼毒,睹狀不由一驚,急忙站起身來,把她扶住,一面柔聲道:「孫姑娘,你先冷靜一些,事情已經發生了,要有勇氣擔當得住……」
  他正在握扇運功,心頭也清涼明淨,但究竟毒物尚未清除,這一扶住她身子,不由得心頭又是一蕩。
  孫月華突然眼中滾出兩串珠淚,失聲哭道:「他……他欺騙了我,教我今後如何做人?」
  說著,不由得一下撲入方振玉懷裡,放聲大哭起來。
  「姑娘……姑娘……」
  方振玉被她鬧得個手足無措!
  不,她這一撲入懷裡,一時但覺心情大亂,綺念如死灰復燃,差幸他右手還握著犀角摺扇,還有一股涼意,從掌心透入,心頭還算清明,霎時就已警覺,左手急忙輕輕一推,說道:「孫姑娘,你是一個堅強的人,應該先冷靜一下,只要你心地清白,這不算是……
  他下面想說「白壁之暇」,但又覺不妥。
  孫月華站住身子,她雙目紅紅的,望著他,淒然道:「我只當他說的是真話,只當他真的是你……我才……我……還有什麼面目見人……」
  她突然一個轉身,舉頭朝石壁上撞去。
  方振玉吃了一驚,急忙一閃身攔在她面前,可是孫姑娘身法也並不慢,一頭撞在他胸口上,方振玉左手輕輕把她扶住,急道:「孫姑娘,在下還當你是一位巾幗女傑,那知你竟和普通女子一般見識。」
  孫月華理理散亂的鬢髮,淒苦的以手掩面,低低啜位道:「我只是個女子,這種事情犯到身上,一生名節幸福都完了,你教我如何堅強得起來?」
  方振玉道:「不然,孫姑娘,此事只有你知、我知,在下不說,就永遠不會有人知道,姑娘只當它做了一個惡夢,事過境遷,慢慢就會忘記。」
  孫月華咽聲道:「這是我孫月華畢生的奇恥大辱,心身創傷,能平復得了麼?」
  她哭得淚珠盈面,哀哀欲絕。
  方振玉緩緩納了口氣,說道:「姑娘當知傷心並無補幹事,應該振作起精神來才是。」
  孫月華忽然輕咦一聲,抬動一雙含著淚水的眼睛,凝睇著方振玉道:「你服了蒙汗藥,已經沒事了麼?」
  「蒙汗藥?」
  方振玉意外的道:「是姑娘下在茶水裡的?」
  孫月華微微搖頭,搬然道:「不,是惡賊說的,他說你就是假冒他的壞人,他因救我負了傷,不是你的對手,所以在茶中下了蒙汗藥。」
  方振玉怒道:「此人真是禽獸不如的東西,他在茶水中下的哪是什麼蒙汗藥?」
  孫月華顯得關切的問道:「那是什麼藥呢?」
  方振玉臉微紅,說道:「那是江湖下五門最下流的害人藥物……」
  孫月華想起方纔他的情形,心裡登時明白過來,粉臉也陡然紅了起來,低低的道:「要不要緊?」
  方振玉微微搖了搖頭,舉起手中犀角摺扇,說道:「還好,在下這柄犀角摺扇,可解百毒。」
  孫月華眼睛一亮,說道:「那你已經好了麼?」
  「沒有。」方振玉道:「目前只是仗著此扇,暫時抑制了毒性,要解去身內毒物,須得運氣行功才可。」
  「都是我不好。」
  孫月華道:「那你快坐下來運氣,我武功縱然不濟,替你護法還差可勝任。」
  方振玉道:「那賊人既在茶水中下毒,想必就潛伏在附近了。」
  孫月華急道:「所以你要趕快運功才好。」忽然輕「啊」一聲,低低的道:「我把燈吹熄了,守到門口去,你快運功吧!」
  說完「撲」的一聲吹熄了油燈,石室內登時呈現了一片黑暗,她輕手輕腳的往門口摸索著過去。
  方振玉知道她是一番好意,而且體內毒藥如果不把它消去,心頭總是煩躁如熾,僅憑犀角摺扇一點清涼抑制著藥性,也不是辦法,當下也就不再多說,在地上盤膝坐下,雙手握扇,瞑目調息。
  這時百丈崖上,忽然亮起了一道色呈鉗碧的火花,沖天直上。
  這自然是訊號了,但不知這訊號是誰發的?
  這時正當深夜,又是百丈峰頭,因此在附近數十里之內,都可以清晰的看到。
  這道火花亮起的同時,距百丈崖五里路的一條山徑上,正有五條人影,連袂奔行而來。
  那是五個老人,雖在黑夜之間,他們奔行的相當快速,這五人衣分五色,正是五行門五老,一路搜索而來。
  驀然那為首的青衣老者腳下一停,目注天空,向後一擺手道:「是信號火花,前面可能發生了什麼事故?」
  身後穿白衣的老者道:「也許是前面發生了敵蹤,此次應邀入山搜索淫賊的人,共有數批之多,這信號自然是大家的聯絡信號了。」
  青衣老者頷首道:「三弟說得極是,咱們快走!」
  走沒多遠,就發現前面山徑中間豎立了一方木牌。
  天色雖黑,但五人目光凝注之下,還是可以看得清楚,那是用木炭寫的一行大字:
  「淫賊方振玉劫持孫姑娘,就匿在百丈崖石窟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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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石窟夜戰

  青衣老者嘿然道:「淫賊果然在崖上了。」
  白衣老者仰首遙望道:「這座石崖,雖無百丈,也有數十丈上下!」
  五人腳下甚快,不消一會工夫,便已趕到崖下。
  黑衣老者攢眉道:「老天,這座石壁光滑如鏡,上去極非易事,淫賊如果守在上面,武功再高也難以搶登上去的了。」
  青衣老者點頭道:「咱們如果施展『壁虎功』,石壁雖高,自然難不倒咱們,但淫賊如若據守崖上,咱們上去,就難保不為他暗器所傷,這倒確是可慮之處!」
  兩人說話之時,黃衣老者目光轉動,首先發現右首從崖上垂下來的一條長籐,伸手一指,說道:「老大,快看那邊有一條垂下來的山籐,大概就是登崖的捷徑了。」
  青衣老者方「唔」了一聲,紅衣老者忽然低噓一聲道:「有人來了。」
  五行門五老都是江湖經驗老到之人,老二話聲方出,五道人影業已快如閃電,一下散去,各自向附近山石叢草間隱起了身。
  就在大家剛剛隱好身子,只見一道人影,已如天馬奔行,瀉落在五人剛才停身之處,仰首朝百丈崖看了一眼,就騰身飛起,一手抓住長籐,長袍飄風,迅速向上升起,不過眨眼工夫。人影漸高漸小,已經登上崖頂。
  紅衣老者首先掠出,其餘四人也相繼飛落原來的位置。
  白衣老者道:「老大,此人身手極高,你看會是什麼人?」
  青衣老者一手持須,微笑道:「你距他最近,沒看清他誰麼?」
  白衣老者道:「此人寬袍大袖,不似俗家裝束。」
  「對了!」青袍老者道:「以他身法看來,不在咱們五人之下,三弟,你不會想想看,此次是誰散發武林貼,邀請助拳的麼?」
  白衣老者道:「咱們是接到孫氏鏢局的邀請來的。」
  青衣老者笑道:「那麼此人是誰,不是思過半了麼?」
  白衣老者「哦」了一聲道:「莫非是木大師?」
  青衣老者道:「不是他,誰還有如此高超的功力?」
  黃衣老首道:「既然木大師已經登上崖去,咱們也該上去了。」
  「不錯。」青衣老者道:「咱們是該上去了。」說到這裡,回頭朝四人道:「愚兄先上,老二斷後。」
  說罷,首先雙足一頓,飛身而起。
  白衣、黑衣、黃衣老者,等待老大揉升了五六丈光景,也依次飛起,每人都保持了五丈距離,相繼揉籐而上,等到四人全部上去之後,老二紅衣者者也跟蹤上去。
  不過盞茶工夫,五老都已登上崖頂。
  青衣老者早在登上崖頂之時,已經仔細察看過崖頂形勢,東首是一道斷崖,那麼石窟應在西首無疑,這就朝四人打了個手勢,低聲道:「你們隨我來。」
  循著石壁,往左行去,以他的經驗,自然很快就找到石窟,他一馬當先,等到快逼近石窟入口之時,腳下不覺一停,目光凝聚,朝窟窿中一陣打量。
  這時快近二更,山月朦朧,石窟中更是一片黝黑,即使目力再好,也無法看清窟內的情形。
  他右手撿了一粒石子,屈指輕彈,朝窟中投去,一面凝神諦聽,發覺石子落地聲音十分空曠,已可斷言這座石窟十分寬敞。
  再加木大師先自己五人上來,自然也先自己五人入洞,此刻洞中居然毫無一點動靜,可見此洞不但寬敞,而且裡面洞中有洞,分歧必然甚多。
  青衣老者果然不愧是五行門五老之乎,幾十年的老江湖,遇事判斷準確,人還沒有進入山窟,裡面的大概情形,已被他憑著豐富經驗料到幾分。這才見他左手又向身後四人打了個手勢,身形一晃,飛快的朝石窟掠去。
  五行門五老,原是同門師兄弟,數十寒暑,相聚在一起,師兄弟之間,自然心意相通,他們老大這一手式,就是要大家以最迅速的身法,掠入洞去,而且在進入洞窟之後,飛落地面之時,就得各按方位,列下五行陣,以防敵人在黑暗中突擊。
  凡是他們五行門在採取行動時,必然先列陣式,只要有五個人在一起,站定下來,也都一定是按五行方位各佔一地,數十年來已成了習慣,這也是他們五行門五老永遠立於不敗之地的基本因素。
  石窟中當然比外面更黑暗,五人飛身落地,雖按方位,列成陣勢,但每人相距不過數尺,也不過是佔了丈許一圈,這座石窟,廣羨到可以容納數百個人,他們只佔了入口處丈許地方,四周自然空蕩蕩的,看不到一點景物。
  (要知此時右首石室內方振玉正在運功逼毒,孫月華一口氣熄了燈火,因此不見一點燈光)
  青衣老者這一停下來,石窟中雖然伸手不見五指,但稍有經驗的人,已可從四周吹到身上的冷空氣,測知石窟面積相當廣大了,他一手持須,嘿然一笑,壓低聲音道:「想不到這座石窟,居然如此廣袤,木大師先咱們而入,此時尚聽不到一點聲息,可見尚未找到淫賊藏身之處了……」
  有人突然接口低笑道:「我在這裡。」
  這話聲說得不響,但就在紅衣老者的身邊。
  青衣老者沉喝道:「什麼人?」
  紅衣老者哼了一聲,揮手一掌,擊了過去,一道狂飆,飛捲而出。
  站在西首的白衣老者突覺有人揮掌擊來,立即豎掌迎擊過去。
  紅衣老者這一掌雖然落了空,但另一道掌風凌厲無匹的撞到身前,不覺沉嘿一聲,第二掌又緊跟著劈出。
  蓬然一聲,紅衣老者和白衣老者互相硬接了一掌。
  白衣老者就大聲道:「老二,是我。」
  紅衣老者道:「是老三硬接了我一掌麼?」
  白衣老者道:「不是我還會是誰?」
  其實他們兩人之間,有人左右開弓,擊向兩人,又輕悄的溜了開去,因此師兄弟兩人,竟然硬接了一掌。
  要知這五師兄弟,功力均不相上下,這一掌接實,各自身不由己,被震得後退了兩步。
  那知就在白衣老者被震退之際,又有人在他站立的方位上,揮手一掌,朝中間的黃衣老者當胸劈去。
  黃衣老者驟覺掌風壓體,不得不揮手發掌,口中喝道:「老三,你怎麼又向小弟偷襲起來了。」
  那人發掌之後,又輕快的閃了開去,正好白衣老者被震退了兩步之後,迅快的回到原位之上,正好中間黃衣老者一道掌風,劈擊而出,湧向白衣老者。
  白衣老者連轉個念頭都來不及,趕緊發掌往前推出。又是蓬然一聲,老三、老五就這樣地硬對了一掌。
  白衣老者怒喝道:「是你先發的掌。」
  黃衣老者身形一晃,斜退一步道:「誰說的,明明是你先一我出手。」
  他斜退出去之際,又有人站到了他(黃衣老者)的中央位上,雙手一分,呼呼兩掌,一掌劈向正北(黑衣老者),一掌劈向正南(紅衣老者),分襲兩人。
  黑衣老者道:「老五,你現在又襲擊我來了。」
  身形旁移,避開了一掌。
  紅衣老者也同時說道:「不,他這一掌是朝我劈來的。」
  青衣老者聽到四個師弟忽然互相襲擊,心知必有蹊蹺,沉聲道:「大家各守崗位,不要亂了陣腳!」
  左手已經取起了火摺子,臨風一晃,火光驟亮,只見一個青衫少年身法奇快,一閃而逝,往裡洞左首掠去,那不是方振玉還有誰來?
  (讀者注意,此時方振玉在石室中運氣逼毒,而且石室方向是在石窟裡首的右邊,不是左邊。)
  青衣老者大喝一聲道:「淫賊那裡走?」
  飛身迫撲過去。火摺子一亮即沒,青衣老者追入左首洞窟,這是一條寬僅數尺的夾道,他落足雖輕,但自己仍可聽到輕微的腳步之聲,自己可以聽到,別人自然也可以聽到。
  突然一道奇猛的掌風,迎面直擊過來,青衣老者急忙舉手拍出,硬接對方一掌,夾道中急風迥旋生嘯!
  青衣老者一掌接實,竟然被震得腳下浮動,後退了一步,心頭不禁暗暗驚凜:「這小子內力竟會有這般深厚。」
  他曾在峰下和方振玉動過手,知他武功極高,但不料內功竟然有如此精湛,心中積忿難平,怒哼一聲,正待撲攻過去!
  那知對方和他硬接一掌之後,同樣心有未甘,青衣老者還未撲起,他已一聲不作,凌空飛撲過來,雙掌一先一後,迅如雷霆,交擊而至。
  青衣老者沒想到對方發動得比自己還快,更是怒不可遏,雙臂一振,同樣奮身而起,雙掌一掄,直擊橫劈,全力迎擊而出。
  這條夾道,寬不過數尺,黝黑如墨,伸手不見五指,兩人這一動上手,攻拒之間,全憑聽風辨位,辨位出手,饒是如此,兩人出手還是迅疾凌厲,招無虛發,但聞拳掌帶起的呼呼風聲,在夾道中激盪飛捲,威勢驚人。
  就在此時,但聽一陣金鐵擊撞之聲,從前面大窟上傳了過來,這一陣兵刃的搏鬥,只聞金鐵狂鳴,不聞人聲喝叱,聽聲響,顯然是群起攻擊,人數不少,但經過一陣擊撞之後,又立趨寂然!
  青衣老者心中暗道:「莫非淫賊在這座石窟之中,也埋伏了同黨不成?不然就是進入這石窟的武林高手,在黑暗之中,分不清敵我,自相殘殺起來了。」
  一念及此,不禁想到方才入洞之初,自己四個師弟互拼之事,一時那敢戀戰,雙掌排山推出,撞向對方,人卻立即往後撤退,他剛剛縱起,忽覺一縷指風,從斜刺裡激射過來。
  此時雙掌業已推出,再待收回手來,已是不及,只得猛一口真氣,把全身功力運集肩頭,硬接對方一指。
  對面敵人也被他雙掌排山推出所激怒,口中嘿了一聲,同樣雙享如山,真推過來。
  青衣老者縱然運起「五行真氣」,但覺斜刺裡這一指,戳在左肩,如中巨錐,凝聚的真氣,幾乎被他一指震散,而且對方指風之中,還暗藏了一股奇冷澈骨的陰寒之氣,在指力擊中人身之後,迅快滲入腠裡,不自覺的打了一個冷噤!
  這真是說時遲,那裡快,對面敵人推出來的掌風,有如驚濤拍岸,同時湧到身前,耳中但聽蓬然一聲大震,他肩頭中了一指,推出去的掌風,自然也受了影響,後力不繼,這一記雙掌交擊,直震得耳鼓狂鳴,心頭狂跳,一個人立被震退了四五步之多,背後一下撞在凹凸不平的石壁上。
  對面那敵人乘勢暴喝一聲,人若旋風,一下從他身邊擦身而過,快如閃電,往外猛衝出去。
  青衣老者功力深厚,雖被對面敵人震得血氣浮動,還不致傷及內腑,但左肩所中這一指,因有一股極陰極寒之氣,隨著慘入,再被對面敵人震得血氣浮動之際,護身真氣在一瞬間竟然無法抵擋外侮,陰寒之氣便爾乘虛而入,逐漸侵入經絡!
  在這一情況之下,青衣老者自顧不暇,對面敵人從他身邊擦身飛過,他也無力再出手襲擊,只得倚著石壁,緩緩運氣,希望把侵人體內的陰寒之氣逼出體外。
  那知不運氣還好,這一運氣,那股陰寒之氣竟然隨著自己運轉的氣機,迅快流動,大有散佈全身之勢!不,奇寒之氣幾乎隨著血氣,侵向心脈!
  這一下,直把青衣老者驚出一身冷汗,心中暗自尋思:「難道自己中的會是北海玄靈門的『摧心指』不成?自己在江湖上從未聽說過會使『玄靈摧心指』的人,這人會是誰呢?」
  只聽洞口有人低沉的叫道:「老大……」
  青衣老者聽出那是老五(黃衣老者)的聲音,忙道:「老五,我在這裡。」
  黃衣老者一下閃身而入,問道:「老大,你追上那淫賊了麼?」
  青衣老者道:「愚兄追到此地,莫名其妙的和人動上了手,此人武功極高,但愚兄和他力拼了十數招之後,發現他出手不是淫賊路數,正欲喝問,因為聽到外面兵刃交擊,似是有不少人在黑暗之中互相攻擊,要待退出,卻被另一個人擊中一指,此人練的極似『摧心指』,陰寒之氣,直逼心脈……」
  黃衣老者吃驚道:「老大,你是說中了北海玄靈門的『摧心指』,玄靈門已有數十年不曾聽到消息了,似乎並無傳人……」
  青衣老者道:「但愚兄中的確是『摧心指』,一經運功,陰寒之氣,就會隨著我運行的真氣,循血攻心……」
  「啊!」黃衣老者急道:「這該怎麼辦?小弟這就扶你出去,目前唯一的方法,只有合咱們五人之力,才能把陰氣逼攻出來了。」
  青衣老者問道:「外面情形如何?」
  黃衣老者道:「外面情形很亂,老大追入石窟之後,咱們又連續遭到攻擊,後來似乎又有不少身負上乘武功的高手進入石窟,雙方敵友難分,咱們只好列下陣勢,緩緩移到這石洞外面,守在洞口。來人之中,經常有人互相攻擊,方才就曾有幾個人衝入咱們陣來,劍招十分凌厲,咱們也只好撤出兵刃應戰,但只一接觸,這些人又悄然退走,大概老大聽到的兵刃擊撞之聲,就是這一陣了」。
  青衣老者道:「方纔有人衝出洞去,你們可曾遇上了麼?」
  黃衣老者道:「沒有呀,自從那幾人衝陣之後,就不曾有人打裡面出來過,老二他們不放心,才要小弟進來探視的。」
  青衣老者道:「這就奇怪了,此人明明從愚兄身邊掠過,衝了出去,還有那個使『摧心指』的人,從橫裡發指,至少這條夾道前面,就有兩個人了。」
  黃衣老者道:「但小弟進來之時,這夾道中並未發現有人?」
  青衣老者道:「這就證明這條夾道,另有岔路。這座石窟,必然有許多暗道可以相通。」
  他剛說到這裡,突聽一個清朗聲音接口笑道:「正是如此,所以你們進入石窟之人,全死定了。」
  黃衣老者凜然喝道:「你是什麼人?」
  那清朗聲音輕笑道:「你們爬上百丈崖,不是來找區區的麼?怎麼還問在下是誰呢?」
  黃衣老者怒聲道:「你是方振玉?」
  「不錯!」那清朗聲音道:「正是區區。」
  他聲音好來自在壁後,又好像就在夾道左首。
  黃衣老者突然心中一動,道:「原來是你有意把咱們引上來的了。」
  「完全正確。」
  那清朗聲音道:「不把諸位引來,如何能一網打盡呢?」
  「好個淫賊!」
  黃衣老者故意引他說話,此時聽清了他發話所在,凝聚全力,揮手就是一掌,劈了過去。但聽砰然一聲,掌風擊在石壁上,震得夾道中碎石塵沙簌簌直落,顯然這一掌擊了個空。
  清朗聲音冷然道:「憑你這點能耐,還不配和方某動手。」
  呼的一拳,擊了過來。
  這一拳風聲強勁,帶起了一片嘯風之聲,形勢逼得黃衣老者不得不揮掌招架,雙手前推,使了一記「閉門拒虎」,往前推出。
  那清朗聲音冷哼一聲,雙拳連環擊出,倏忽之間,左右兩手閃電般各自攻出五拳,他出手勢道沉猛,招招如鐵錘擊巖,十記拳風,竟把黃衣老者逼得連連後退。
  這十拳之後,他朗笑一聲,忽然斂手退去,一轉瞬就走得無影無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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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9 13:51:50 |只看該作者
第25章 撲朔迷離
  黃衣老者連接對方十拳,喘息尚未平息,突覺背後被人無聲無息擊中一指,口中悶哼了一聲。
  青衣老者聞聲問道:「老五,你怎麼了?」
  黃衣老者打了個冷嘩道:「果……果然……是……是『摧心指』……」
  青衣老者聽得心頭一凜,急忙手扶石壁,移步走來,低聲叫道:。『老……五……你忍耐一下,咱們快……快退出去。」
  他也因體內寒氣愈來愈盛,全身真氣,已有積滯之象,連說話也帶上了顫抖。
  黃衣老者一指中在後心,全身冷得直抖,顫聲道:「老大……小弟只怕……不行……了……」
  「愚兄扶著你快走!」
  青衣老人一手挾起黃衣老者,一手扶壁,奮起全力,往外疾行。差幸入洞未深,這一陣捨命疾行,總算被他衝出窟窿,腳下突然一軟,兩個人同時絆倒。
  這窟窿口,正是五行三老列下陣勢之處,黑暗中,突覺有人傾跌出來,白衣老者大喝一聲:「什麼人?」
  青衣老者心頭清楚,顫聲道:「老二……是愚……兄……」
  紅衣老者聽得大駭,問道:「是老大,你負了傷?」
  白衣、黑衣老者,急忙過去,把人扶住,發現者大、老五身子顫抖得厲害,兩人同時吃驚的道:「老大,老五,你們怎麼了?」
  青衣老者咬著牙關,顫聲道:「愚兄……和老五……中了……『摧……心指』……快……快……列……陣……運功
  紅衣、白衣、黑衣老者聽得更感震驚,一時無暇多問,急忙七手八腳的扶著兩人盤膝席地坐下,自己三人也隨著坐好,五個人擠在一起,圍成一圈,你握我的手,我握你的手,迅速的運氣行功。
  原來五行門五老練的「五行真氣」,五個人各練一門,他們衣分青、紅、白、黑、黃,練的「五行真氣」,也分為甲乙、丙丁、庚辛、壬癸、戊己,合則五行運通,分則各擅所長,傷在任何手法之下,只要五人合力行功,氣機互通,生生不息,即可療傷逼毒。
  如果有敵人闖入他們「五行陣」中,他們也可以運用五行相剋之理,使你備嘗五種不同真氣的攻擊,無暇兼顧,因有這兩層妙用,五行五老一向出入與共,焦不離孟,數十年來,從未敗落過一次。
  這回他們五人跌坐運功,因乙木(青衣老人),戊土(黃衣老者),二門為陰寒之氣所襲,五人之中兩個人受了重傷,「五行真氣」就無法循環貫通。
  青衣老者還勉強行氣,黃衣老者除了牙齒打戰,血氣凝凍,那裡還能納氣運行?
  行功到了他那裡,就通不過去,四人就只好慢慢運功替他法除寒氣,這一來,收效也自然緩慢下來了。
  但此時這座廣大的石窟之中,情勢卻愈來愈緊迫,真有瞬息萬變,撲朔迷離之局,衝進來的人,敵我難分,大家又不敢亮起火筒(火光一亮,就暴露了他們的行藏,豈不成了人家攻擊的目標),因此都在摸黑伺機出手,又豈會容他們(五行五老)佔據一角,自顧自的運功調息?
  ***
  方振玉誤喝了孫月華遞給他的那盅茶,孫月華還只當是蒙汗藥,實則乃是媚藥,差幸手中通天犀角一絲涼氣,使他神智清明,未鑄大錯,於是就在這室中盤膝坐下,運行起「無極玄功。」
  他先前對十六佛像的坐姿,只能參悟第一排四個,這回澄心淨志,緩緩納氣,忽如水到渠成,練到第一排最後一個坐姿,極自然的連貫上第三排四個坐姿,等到第三排的四個坐姿練完之後,本待休息,那知竟然欲罷不能,但感到自己體內真氣鼓動,愈來愈急,一個身子隨著自己一吸之勢,居然離地上升,一呼稍停,一呼再升,這樣竟然毫無憑藉,在懸空盤膝坐著。
  這一升起,就和第五排的四個坐姿完全吻合了,因為第五排四個羅漢坐像之下,雕刻著許多雲朵,而無蒲團,本來無法解釋的奧秘,等它自行引導真氣,使身子上升,就豁然無師自通了。
  再等懸空的身子徐徐下落,第七排四個坐姿,也極自然的順序行氣,一下貫通。
  這真是不可思議之事,你天天去思索它,模仿它,總是做的不大對勁,今晚方振玉聯想都沒去想它,它卻一氣貫通,把十六個坐像全練成了,一時自然大喜過望,依然跌坐不動,依照方才情形,揣摩著又演練了一遍。
  孫月華雖然手無寸鐵,卻雙掌當胸,一個人目光凝注,全副精神的站在門口,替方振玉護法,她知道自己方才做錯了事,不該把這盅毒藥給方振玉喝的,所以現在要全心全意的給他護法了。
  方振玉這番運氣行功,但覺全身真氣,真像源頭活水,流向四肢百骸,一個人有著說不出的舒暢!
  前後差不多經過了半個多時辰,石室中居然十分安靜,再也不見有人進來。
  好像那假冒自己的賊人,在茶盅中放置春藥,就是為了促成他和孫月華的好事,就悄悄離去,企圖把這筆帳轉移到他的身上,弄假成真(本來是假的,現在變成真的了),再也別無其他陰謀!
  方振玉睜開眼來,這一瞬間他突然感覺到自己功力,經過這番運功,前後竟然判若兩人!
  因為在半個時辰之前,自己雖然也可以目能夜視,但那所謂夜視,是說有星月之處,可以看得清四周景物,看得清人的面貌和衣著,其實只是比一般人在黑夜中看不清人影,稍勝一籌罷了,這就是江湖上所謂目能夜視了。
  如今自己在一睜開眼來之際,石室中燈火已熄,本來一無所睹,這回居然如同白晝(這石室中就是白晝也黝黑如墟,伸手不見五指)不但室中景物清晰可辨,連站在洞口的孫月華披肩秀髮,(她面向洞外,看到的是她的背影)每一根烏黑柔細的髮絲,都可以數得清楚!
  他本來只是為了喝下一盅毒藥,劇毒逐漸發作,心頭褲思不可遏止,才坐下來運氣行功的,當時原只想把劇毒逼出體外,或藉行功予以消除,就心滿意足了,那知竟有如此豐碩的收穫,自然是大出意料之處,不覺大喜。
  眼看孫月華一直全神貫注的站在洞口,自己運功已有半個時辰,她始終沒有休息,心中甚是感激,這就輕輕站了起來,說道:「孫姑娘,真是多謝你了,在下已經運功完畢,你快坐下來歇一回吧!」
  孫月華倏地轉過身來,關切的問道:「你已經把劇毒逼出去了麼?」
  石室中黝黑如墨,她自然看不到他,但她睜大了一雙清澄如水的眼睛,喜悅和關切之情,是無法掩飾的!
  方振玉自然看得清清楚楚,含笑道:「劇毒早就消失了,在下這次運功,竟然得到了意外的收穫,是從前無法領悟的境界,這回全做到了,這一點,真該謝謝你才是。」
  孫月華春花般臉上,綻起一絲甜甜的笑容,嬌聲道:「真的?」
  「自然是真的了,在下多日來都無法做到的真氣運行,這一瞬間就像水到渠成,毫無一絲阻礙!」
  方振玉因為心裡太高興,就把自己的感受說了出來,但看她雖已轉過身來,卻依然站在門口,忙道:「孫姑娘,這半個時辰,累了你了,快過來,坐下歇息,我們可以下山去了。」
  「你是我親手下的毒,我應該替你護法,你好了,我才放心,我能為你效勞,心裡感到很安慰,真的一點也不累。」
  孫月華不知道他可以看得到自己,她幽幽的說著,眼中、臉上,都流露出幽怨而淒涼的笑容,接著低下頭去,輕輕搖了下頭,又道:「方少俠,你已逼出劇毒,一個人下山去好了,我要留在這裡再也不下山去了。」
  說到最後,她眼角間忽然含蘊著一顆明珠般的淚珠,快要奪眶而出!
  方振玉微微攢了下眉,他自然知道,她因失身於假冒自己的賊人,婦女名節為重,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一時不知如何勸她才好?只得緩緩走到她身邊,柔聲道:「孫姑娘,千萬不可如此想法……」
  「那你……要我怎麼想呢?」
  孫月華臉頰上滾落兩行珠淚,她抬起頭,望著他,她雖然看不見方振玉,但她從他說話的聲音,知道他就在自己對面。雙肩一陣聳動,突然縱身撲人他懷裡,嗚嗚咽咽的低聲啜位起來。
  方振玉不能把她推開,而且內心對這位生性好強逞勝,現在又在弱得需人扶持的孫姑娘,感到無限同情,只好任她伏在自己懷裡抽噎著,想不出一句可以安慰她的話來!
  男人寬闊的懷裡,就有著足以使少女感到溫馨的慰藉,她漸漸止住了抽噎,仰起頭來,低聲道:「方少俠,你會笑我麼?」
  「你是一個好姑娘,你的心是冰清玉潔的,我怎麼會笑你呢?目前只是一時受騙,這不是你的錯,所以你應該珍惜自己,需要有人幫助你,離開這裡,就可以忘掉這裡,你依然是美麗、矯健的武林兒女,巾幗丈夫,大家都會為你喝彩!」
  方振玉不善言辭,尤其有一個美麗的少女伏在他懷裡,他更想不出妥切的安慰話來,這幾句,已經使他說的十分吃力。
  孫月華舉起纖纖玉掌,輕輕擦了她有淚痕的臉頰,芳心感到一陣溫暖,她一雙鳳目之中,開始有了新的希望的光彩,依然幽幽的道:「你會幫助我麼?」
  「在下當然會盡我的能力幫助你。」
  方振玉含著溫柔的笑容,他為自己能說服她而高興,接著道:「好了,孫姑娘,我們還是早些離開這裡吧!在下上山之時,還遇上了令兄,他也是人山找你來的……」
  孫月華忽然挺直了身子,堅決的道:「好,我隨你下山去,不過我有兩個條件。」
  方振玉道:「姑娘有什麼條件,但請說好了。」
  孫月華道:「第一,你暫時不要和我哥哥見面。」
  方振玉一愣道:「這為什麼?」
  「你不要多問咯!」
  孫月華接著道:「第二,我要扮成男裝,和你一路同行,不論你到什麼地方,我也要去。」
  「這……」
  方振玉攢著眉道:「在下……和姑娘……同行,只怕不大方便。」
  孫月華道:「我暫時不想和我哥哥見面,是為了要找出那個假冒你的賊人,要和你一路同行,也是為了找到那萬惡的賊子,我要找到他,逮住他,當著天下武林揭穿他假冒你,然後我就手刃了他……」
  方振玉道:「在下是非找到他不可,這是不錯,但你為什麼不肯和令兄見面呢?」
  孫月華道:「我大哥、二哥決不會同意我和你一路的,但我非和你一路不可。」
  她不待方振玉開口,接著道:「因為我方才仔細想過了,他假冒了你的名,做出許多天人共憤的壞事,你知道為什麼?」
  方振玉道:「他想嫁禍於我。」
  「是啊!」孫月華道:「依我看,他一定和你有著深仇大恨,非把人坑得身敗名裂,是不會休止的。因此,你走到那裡,他就會像陰魂不散的始終跟在你左右……」
  方振主愕然道:「這個,在下倒不曾想到!」
  孫月華嫣然一笑,道:「所以我要和你在一起,但我們並不是並轡江湖,走在一起,而是你在前面,我只是遠遠的跟蹤著你,我想不用多久,我就可以識破他的行藏,然後由我暗中通知你,就可以把他逮住了。」
  「這辦法倒不錯!」
  方振玉欣然道:「好,在下依你。」
  孫月華漾起一絲甜笑,說道:「你說了要算。」
  方振玉道:「在下答應了自然算數。」
  「好!」孫月華欣然道:「那我們……」
  她說到「我們」二字,心頭方自一羞,底下的話,還未出剛
  突聽遠處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叫道:「姓方的淫賊,你快滾出來,有許多人正在等著你呢!」
  這聲音經過石壁夾道曲折的送進來,口音自然走了樣,聽不出是誰說的話來。
  孫月華側耳聽了一會,低低的問道:「這人是誰?」
  方振玉道:「聽不出來,咱們就出去。」
  「慢點!」
  孫月華一把拉住他的臂胳,說道:「這時候出去,只怕會引起很大的誤會。」
  「不!」方振玉道:「在下不出去,他們也會找進來,何況誤會必須澄清,絕不能讓它存在,在下進入茅山,本是找尋假冒我的賊人來的,真者自真,假者自假,只有把誤會解釋清楚了,才能找出真正假冒我的人來。」
  「好!」孫月華堅強的道:「我隨你出去,我可以替你作證。」
  只聽外面又有人喊道:「姓方的,你躲著不出來,難道能躲一輩子嗎?好漢作事好漢當,你龜縮著不出聲,難道咱們不會找方鐵崖去嗎?」
  方振玉聽他辱及祖父,心頭甚是憤怒。
  就在此時,一雙綿軟纖潤的玉手,握住了他的手,低低的道:「方少俠,我們出去,但你必須保持冷靜,我想……這也許是什麼陰謀!」
  方振玉點頭道:「我知道。」舉步往室外行去,但走了兩步,又回頭道:「你隨在我身後,不論遇上什麼襲擊,都由我來應付。」
  孫月華含情脈脈地點點頭,學著他方才說過的話:「我知道。」
  兩人走出石室,這是一條寬僅數尺的夾道,石壁間凹凸不平,許多地方尖石銳利如刀。
  方纔進來之時,還須憑手摸索,但如今方振玉己可清晰的看清楚了,他回過頭去,低聲說道:「這條夾道,曲折難行,你可要緊隨我身後而行,才不致碰上尖石。」
  孫月華奇道:「方大哥,你看得見?」
  她還是第一次叫他方大哥,心裡可早就叫過他數十遍了。
  方振玉不願多說,只是含笑道:「看不大清楚,只是進來的時候有些印象罷了。」
  就在話聲甫出,似是有所警覺,腳下方自一停!
  忽見「嗤」的一聲,一道火花,朝自己疾射過來。
  方振玉左手急忙拍出一掌,但聽「啪」的一聲,火花立被掌風捲的倒飛回去,擊在七八尺外的石壁上,登時爆散開去,化作數點火焰,一閃而沒。
  就憑這一閃而沒的火焰,敢情人家已經發現了方振玉停身之處,緊接著一簇「嗤」「嗤」輕響,聲音雖細,卻十分尖銳,分明是一種勁急的暗器,電射而來!
  方振玉口中大喝一聲道:「什麼人出手偷襲在下?」
  右手摺扇「豁」的一聲,往前捲起,一下就把對方三支暗器一起兜住,左手輕輕一接,就接到了手中,但覺沉甸甸的竟是三支三寸來長的鐵筆。
  身後孫月華關切的低聲問道:「你沒事吧?」
  方振玉道:「只是三支鐵筆。」
  「三支鐵筆?」
  孫月華驚異的道:「難道會是鐵筆三郎?」
  鐵筆三郎祝祥,方振玉自然知道,他就是七星堡主的三弟子,自己曾經在龍王廟見過他,這三支鐵筆,會是他打出來的?這倒有可能,當時為了毒華佗的事,也許仍然懷恨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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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9 13:52:20 |只看該作者
第26章 大肆毒手

  孫月華關切的道:「你和鐵筆三郎有梁子?」
  「沒有。」方振玉道:「方纔沒有見到人,咱們走!」他舉步走在前面,但他知道這座石窟之中,果然來了不少人,這些人對自己真假難分,心頭自然生出了極大戒心,雙目凝注,只是向左右查看,這樣走出四五丈遠近,發現這條甬道兩側,竟有一條橫穿而過的夾道。
  所謂夾道,其實只是一條石弄罷了,心中不覺猶豫起來,不知自己方才是從那一條夾道進來的?正待越過橫穿的夾道,往前行去,只聽一聲口哨響起,人影一閃,從左右兩邊,竄出兩個黑衣漢子,劍光電閃,夾擊而至。不,正面夾道上,同時也有一道人影,快若奔馬,手掄長劍疾衝刺來。
  這三人來勢奇快,方振玉急忙往後退一步,右手揮起摺扇一下封住三支長劍,口中喝道:「三位是什麼人?」
  三個黑衣漢子一言不發,三支長劍,竟然配合佳妙,連綿刺出,劍法奇詭辛辣,有如水銀瀉地,無孔不入,劍尖飄忽,記記都是找你要害大穴下手。
  夾道中黝黑如墨:武功再高,也很難看得清楚,但他們就像目能暗視,劍發如風,攻勢快速已極!
  方振玉摺扇連揮,一連封開兒招之後,才發現他們並非看得見自己,而是他們久經訓練,練的就是在黑暗之處聯手攻敵之法,只要你和他們動上了手,他們就可圍著你猛攻,聽風辨位,不爽絲毫!
  方振玉心頭猛然一動,忖道:「莫非他們會是『北斗煞星』不成?」一念及此,登時想起方才孫月華說的話來:「對方一定和你有著深仇大怨,非把你坑得身敗名裂,是不會休止的。」
  細想自己和七星堡並無冤仇可言,他們卻突然一再和自己為難,由此看來,那送摺扇的丫頭,和假扮自己的賊人,莫非都是七星堡所為?
  他這一沉思,心神微分,幾乎被對面漢子冷森的劍鋒刺中左肩,心頭一凜,口中朗笑一聲道:「三位大概是北斗煞星了?在下不想傷人,更不想和你們糾纏,快些退出去吧!」
  左手突然揚起,把才纔接來的三支鐵筆分向三人劍身上射去。
  這三個黑衣漢子只知掄劍攻敵,究是身處黑暗,看不清敵人的動作,但聽「噹」「噹」「噹」三聲巨響,火星飛濺,三支百練精鋼長劍,登進被鐵筆射中,齊中折斷,「當郎」墜地,三個黑衣漢子猛吃一驚,急急往後暴退!
  只聽一個清朗的聲音大笑道:「方振玉,你果然不錯,但就算你武功再高,今晚也休想闖得出百丈崖石窟……」
  孫月華站在方振玉身後,聽到話聲,急忙扯了他一下衣衫,急急的道:「就是他,快追上去,他就是那個假冒你的賊人!」
  方振玉回頭道:「你怎麼知道的?」
  「我聽得出來,絕不會錯。」
  孫月華揮揮手道:「你快追上去,一定可以逮住他了。」
  方振玉點頭道:「好,你最好在這裡等我,不可亂走,這洞窟好像進來了不少人,黝黑之中,敵友難分……」
  孫月華聽他口氣,好像很關切自己,心裡不覺一陣刺痛,一面點頭道:「我會照顧自己的。」
  方振玉這才縱身朝前追掠上去,就因這幾句話耽擱,那賊早已去遠,追了一段路,兀自不見對方的人影!
  前面不遠竟然又出現了岔路,方振玉腳下方自一停,突聽岔道左首傳來一聲大喝:「姓方的淫賊,那裡走?」
  「呼」的一股拳風,從左首湧出。
  接著只聽另一個人沉哼道:「不長眼睛的東西。」
  蓬然一聲大震,夾道中急風迥旋,敢情這人硬接了先前那人的一拳。
  一時但聞拳掌帶起的呼呼勁風,從側面岔道上傳來,大概是這兩人各不相讓,已經展開了一場生死搏鬥。
  只要聽他們擊出來的拳掌,內勁奇強,就可知道這二人必然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
  方振玉暗暗奇怪,這石窟之中,怎麼會來了這許多人?
  就在此時,只聽身後遠處,似是有一個女子的驚呼傳了過來!
  同時岔道右側,也響起一陣兵刃相擊的聲音,由遠而近!
  好像這座石窟,都有人在互相攻擊,因此不時的會傳出叱喝和互搏的聲響,也更使得石窟內每一個人心裡都感到緊張不安。
  最使方振玉驚凜的是那一聲女子的驚呼了,但因相隔較遠,聽不真切,心中立即忖道:「莫非會是孫姑娘?」
  這一想,不覺急忙回身朝原路奔了回去。
  從那女子聲音傳入耳中,到回身奔返,前後也不過眨眼工夫,縱目看去,這條道上,那裡還有孫月華的人影?
  前面大石窟中,這段時間內,似是又進來了不少高手,只因石窟極為廣袤,多了幾十個人,並不顯得擁擠。
  只是窟中實在太黑了,人與人之間,有時難免撞在一起,那就會引起零星的搏鬥。
  就因同處在黑暗之間,出手擊敵,全憑聽風辨位,是以搏鬥也不過兩三下,雙方距離錯開了,也就會自動停止;但大家都像在狩獵一般,各自屏息凝神,全神貫注著四面八方,卻沒有一個人退出去的。
  也就是說,只要有一個人閃動之時,稍微帶起風聲,或是腳下稍微出聲,準有幾個人會出手襲來,因此,這座大石窟中,儘管人影幢幢,卻不聞半點聲息。
  就在這時,突然有人亮起一道火摺子,火光一閃即滅!
  火光雖然只是閃電般一亮,但大家都已看到方振玉就站在左首一座石壁之下。
  立時有人高聲喝道:「淫賊就在這裡了。」
  喝聲甫出,一陣衣袂飄風兵刃格擊之聲,隨著響起!
  同時也響起幾聲驚呼,慘嗥,和一個清朗的大笑,有人隨著倒了下去。
  緊接著又有人亮起了火摺子,方振玉已經閃到了北首,火摺子很快又被人打熄,但這一來,已經把眾人激怒,隨著火摺子的乍滅,又有幾道人影快捷無倫的朝方振玉立身之處,飛撲過去。
  又是一陣拳風、掌勁,和兵刃擊撞之聲,交織著響起,有人悶哼,也有人慘嗥。
  在混亂的激戰中,最後又有人帶著朗朗的勝利長笑,飛越而出,笑聲中,當然又有人倒了下去。
  大家自然聽得出那清朗的笑聲,發之於方振玉之口!
  大家也自然可以從聽聲辨位,聽出方振玉隨著笑聲,轉移了位置!
  於是又有人晃亮火摺子,朝方振玉轉移的方向投去。
  火摺子再次亮起,大家果然清晰的看到方振玉手執摺扇,青衫飄忽,站在那裡喘息,一眼看到火摺子投擲過去,立時舉手一扇,「呼」的一聲把那燃燒的火摺子吹熄。
  「好個惡賊!」
  「姓方的,你還往那裡走?」
  暴喝聲中,又有幾條人影急撲而起,急擊過去。
  比墨還黑的石窟中,響起方振玉一聲朗笑,說道:「諸位衝著方某而來,那就莫怪方某扇下無情了。」
  在他說話聲中,又有幾條人影,悄悄圍了上去,雖然看不到刀光劍影,但從幾處不同方向發出來的金刃劈風之聲,勁急而凌厲,是可以聽得到的!
  於是又有一陣懾人心神的金鐵狂鳴,黑暗中,雖然看不見有人負了傷,但懾人心神的悶哼,驚怖的厲叫,和不忍瘁聞的慘嗥,夾雜著嘹亮的朗朗長笑,在一片混亂中相繼而起!
  有人接二連三的砰然倒地,但倒下去的絕不是方振玉,如果是方振玉倒下去了,就不會發出清朗的笑聲來。
  今晚到這座石窟來的人,幾乎都是江南俠義道的一流高手,如今居然交手沒有幾招,就相繼倒下去,不死也幾乎受了重傷。
  這下,不由得聽得還沒有出手的人,感到無比凜駭!
  方振玉武功居然有如此高不可測,出手的毒辣,更是令人怵目心驚,他似乎已經橫下了心腸,痛下毒手,要屠盡進入石窟來的所有人!
  但真正的方振玉,卻還在石窟內,縱橫相交的夾道之中,迷失了路徑。
  (石窟內夾道曲折,洞與洞之間,交叉互通,只要一步走錯,便再也找不到原來的路徑,方振玉回身奔返之際,走了直線,但他和三個「北斗煞星」動手是在夾道的十字口,追蹤假冒他的人時,是朝右首橫路追下來的,黑夜之間,動手換位,自然很易忘了方向。)
  他奔行了幾丈遠近,依然沒有發現孫月華的蹤影,心頭不由大急,腳下一停,大聲叫道:「孫姑娘,你沒事吧?」
  石窟中沒有回音,方振玉又朝前走了幾步,突然聽到自己身側不遠,有人發出輕微的呼吸之聲,正待回頭看去!
  原來岩石嶙峋的石縫間,隱藏著一個人,就在方振玉回頭之際,悄無聲息的一掌,朝方振玉後心印來。他才一伸手,方振玉已然驚覺,回身之際,右手一把抓去!
  這一記「迥龍探爪」,卻好抓住了對方脈腕,那人心頭一驚,左手快捷無比的拍出一掌。方振玉右手帶轉,五指微一用力,左手一掌直切而下,一下斫在他右肩上。
  那人口中「啊喲」一聲,身子往下彎了下去。但方振玉扣著他脈門的五指,忽然覺得似有一縷陰寒之氣,從指頭襲了過來,心中不覺一動,功運五指,朝他逼去。
  他如今「無極玄功」已有五成以上的功力,這一逼,對方使出來的陰手,立時被反逼回去。
  使出來功力一旦反逼,就是行話所謂「走火入魔」,對方如何忍受得了?身軀一顫,低聲央告道:「方少俠,你就饒了我吧!」
  方振玉把他反手按下,看到的(他目能在黑暗中看清物事)只是背影,但此人十分眼熟,此時這一開口,不由得輕哼一聲道:「你是謝莊主?」
  那人連聲應道:「是、是,老……老朽正是謝廣義,少俠,民請鬆手。」
  他果然是謝廣義!
  方振玉沒有鬆手,冷冷的道:「謝莊主不是沒練過武功麼?」
  謝廣義道:「老朽……老朽……練過幾年,只是不精,和沒練也差不多,方才……只是心切愛女之仇,才向少俠出手的。」
  方振玉聽他這般說了,正待鬆手,突然想起雙拐鎮長江鄧公樸被人背後擊中一掌,經自己給他運氣之際,給謝廣義握住他的雙手,那時自己就感覺到一縷陰寒之氣,滲襲過來,明明是謝廣義所為!一念及此,冷然道:「你起來,在下正有一件要事向謝莊主請教。」
  謝廣義直起腰,臉上飛過一絲獰厲之色,右手緩緩提起,豎立胸前,(他只當方振玉在黑暗之中,看不到他的動作)一面故意陪著笑道:「方少俠有何見教?」
  方振玉自然看得一清二楚,故作不知,冷然道:「謝莊主和鄧前輩是數十年的老友,你才會把令嬡拜在鄧前輩膝下作義女,但謝莊主一直深藏不露,直到鄧前輩臨終之際,才知謝莊主練成了『陰手』,只可惜那時候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謝廣義聽得臉色劇變,豎立當胸的右手,不自覺的動了一下,但他還是沒敢出手,一面故意呵呵一笑道:「方少俠這話可錯了,老朽昔年練的並非『陰手』,而是『玄靈摧心掌』……」
  話聲未落,手掌已經疾出如風,悄無聲息的印上了方振玉的前胸。
  「摧心掌」掌心含蘊極強的震力,專摧敵人心脈,故有「摧心」之名,就是修為功力和他相等的人,只要被他掌力擊中前後心,一樣會被震斷心脈,不然像雙拐鎮長江鄧公樸,一身武功已可名列一流的高手,如何會重傷不治?
  只是今晚他遇上的卻是無極門的傳人方振玉,「無極玄功」又是匯通釋道兩家的上乘神功,正是旁門左道陰功的剋星,何況方振玉早就看出他右手當胸,意圖偷襲,在他右掌推出之時,同樣功凝右掌,暗暗伸手抵了過去。
  這一著謝廣義自然沒看到,也是做夢也沒想到的事,等到右掌直出,和方振玉的右掌乍接之際,口中立即悶哼一聲,全身起了一陣劇烈的顫抖,砰然一聲,跌坐在地,一張老臉不住的痙攣,雙目突出,張大了口,嘶聲道:「你……你……」
  一個人就像洩了氣的皮球,委頓在地,只是喘著大氣,再也說不出話來。
  方振玉還不知道他「玄靈摧心掌」力,被自己「無極玄功」真氣反逼,一身功力,已經全毀,左足猛地跨上一步,沉喝道:「玄靈摧心掌,這麼說,鄧前輩果然是你下的毒手了!」
  謝廣義一身所練陰功,逆血反行,(練功人的散功)這份痛苦,真如滾油煎心一般,頭上冷汗,像黃豆般綻了出來,身軀不住的抽搐,喘著大氣,斷斷續續的嘶聲道「我……完……了,少……俠……你……你……做……好事,給……我……一……掌……求求……你……」
  方振玉切齒道:「你說:你為什麼要殺害鄧前輩?」
  謝廣義爬在地上說道:「是……是……呃……」口中「呃」了一聲,身子突然撲到地上,一動不動!
  方振玉目光一注,只見謝廣義後心似有一點寒芒閃動,立即俯下身去,仔細一看,果然是一支寸許長細如燈芯的黑色鐵針,釘入後心,約有兩寸光景,針黑如墨,自然淬過奇毒,那麼此人應該就躲在不遠之處!
  方振玉故意吃驚的道:「謝莊主,你怎麼了?」目光卻凝聚著直向謝廣義身後射去,一面口中咦了一聲繼續說道:「奇怪,好端端的怎麼會死了呢,這是怎麼一回事……」
  果然,在他說話之時,只見四丈外,正有一條人影輕手輕腳的沿著石壁緩緩移動,一看身影就知那人正是謝廣義的總管謝長貴!
  謝長貴要用毒針殺他的主人,顯然是為了滅口,那麼自己沒從謝廣義口中問出來的話,謝長貴也一定知道的了!心念轉動,人已迅疾的跟了上去,用摺扇在他肩頭上輕輕敲了一下,叫道:「謝長貴。」
  以方振玉目前的武功,謝長貴當然一無所覺,直待方振玉摺扇敲在他後肩,他才猛吃一驚,急忙轉過身來,雙手當胸道:「朋友是誰?」
  方振玉冷然道:「在下方才和你莊主說話,難道謝總管沒聽見麼?」
  謝長貴心頭雖然吃驚,但卻冷漠的道:「你是方少俠。」
  「不錯!」方振玉道:「謝長貴,你以為偷放毒針,方某沒有看到麼?」
  謝長貴道:「方少俠說的什麼,我不知道。」
  方振玉目光一凝,黑暗之中,射出二道霜刃般的目光冷喝道:「你用毒針弒主,還想抵賴麼?說,你這殺人滅口,是什麼人指使的?」
  謝和貴心頭雖驚,卻犯了謝廣義同一個毛病,就是認為在黑暗無光的石窟之中,他看不到方振玉的舉動,方振玉也一定看不到他的舉動,他身邊七支淬毒針,只要劃破一點表皮,見血就會封喉,雙方距離,伸手可及,還怕他不著自己的道麼?
  心中想著,一面暗暗把毒針取在手中,一面故作惶恐的道:「方少俠,這是誤會,在下怎會害死莊主,在下也從不使用毒針。」
  方振玉冷笑道:「謝長貴,你在我面前,少說鬼話,你手裡拿的是什麼?」
  「沒……沒有呀!」
  謝長貴口中說著沒有,右手三指拈著一支三寸長的淬毒針,朝方振玉胸前急速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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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真相大白

  方振玉目光何等犀利,早就看到他右手三指拈著的那支毒針,形式和謝廣義背後中的毒針,一般無二,心中暗暗冷笑,只作不見,直等他右手快遞到身前之際,才摺扇輕點,快若閃電,一下點了他三處穴道,笑道:「謝長貴,你這一著完全錯了,你在黑暗中,看不清景物,但你的一舉一動,我卻看得清清楚楚,現在你還有何話說?」
  謝長貴依然伸著右手,三個手指拈著一支毒針,原式站在那裡,他四肢動彈不得,人可是並未昏迷,方振玉說的每一句話,自然都聽到了,口中恨恨的道:「姓方的,我既然落在你手裡,你就殺了我好了,但你也未必能活著走下百丈崖去。」
  方振玉道:「我不想殺你,但我要你實話實說,你殺害謝!」義滅口,究竟是受什麼人指使的?」
  謝長貴冷笑道:「你以為我會說麼?」
  方振玉雙目寒芒暴射,注定著他,冷然道:「你非說不可。」
  謝長貴只覺方振玉兩道眼光,在黑暗之中,有若兩道冷電,直射過來,心頭暗暗一驚,忖道:「這小子那來這麼深厚的功力,看他目光如電,他說能在黑暗中看到自己的舉動,那是不假的了。」一面依然倔強的道:「在下不說呢?」
  方振玉道:「你總聽說過無極門的『無極玄功』吧?在下只要伸出一個指頭,就教你全身血液逆行,你就是鐵打的身子,那時也非說真話不可了。」
  謝長貴聽得臉色大變,說道:「無極門也算得是武林中的名門正派,你用這種手段逼供,豈非和旁門黑道中人一樣了麼?」
  方振玉大笑道:「這叫做對什麼人用什麼手段,使用毒針弒主,就是按國法也要凌遲處死,我只是教你週身血脈逆行,又算得什麼?」
  「誰說我弒主了?」
  謝長貴道:「謝廣義只是我謝長貴的一名屬下罷了!」
  這話聽得方振玉心頭大奇,謝長貴明明是謝廣義的一名總管,他卻說莊主謝廣義是他的屬下?正待說下去!
  突聽一個女子聲音尖聲叫道:「方大哥,你在哪裡?」
  聲音從遠處傳了過來,叫聲的後音,還帶著焦急和驚懼的口氣!
  方振玉一下就聽出來了,那是鄧如蘭的聲音,她好像在一邊跑一邊叫,不然不會那麼急促!
  方振玉正待開口答應,忽然耳中聽到了遠處正有一陣凌亂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分明是兩個人一追一逃,奔行而來!
  心念突然一動,忖道:「莫非有人追逐鄧姑娘不成?」
  「方大哥……啊……」
  方振玉心頭大急,身形一掠而起,朝前撲過去。
  只聽有人深沉一笑道:「方振玉只不過是一個淫賊罷了,姑娘找他作甚?」
  方振玉一聽此人口音,立時暗暗哼了一聲:「會是杜飛雲。」
  「你快放開我。」
  鄧如蘭大聲道:「誰說方大哥是淫賊?」
  這兩句話的工夫,方振主已掠到兩人面前四五丈距離,果見杖飛雲右手五指如鉤,抓住了鄧如蘭的右臂。
  此人果然不愧是七星堡總管,耳目相當靈異,方振玉在飛掠到和他相距還有四五丈遠,便已停住,他還是聽出聲來了,目光一抬,沉喝道:「前面是什麼人?」
  口中喝著,左手已是一指點了鄧如蘭的穴道,迅疾把她放到身後地上,雙掌當胸,目光骨碌碌亂轉!
  方振王一看就知他沒有看到自己,身形一下飄飛過去,這下他使的正是「龍行九淵」身法,不帶絲毫風聲,就已逼近到杜飛雲身前一丈光景!
  杜飛雲確然是個厲害角色,方振玉欺近過去,縱然不帶絲毫風聲,周圍也寂無動靜,但有人欺近,一陣淡淡的人體上的氣息,總會隨人浮動,他似是嗅到人氣,一聲不作,右手突然朝前拍出一掌,身形立即輕巧的往左閃了出去。
  這一掌一道凌厲的勁風,直撞而出,勢道極強!
  方振玉自然看得清楚,心中暗道:「看不出他還有這等深厚的功力!」
  他「龍行九淵」身法,專門趨避任何攻擊,即使在雙方都能看得清楚的大白天,都能從容閃避得開,何況此時方振玉看得到對方,對方看不到自己的石窟之中,他輕輕飄動,依然隨著杜飛雲閃出的人欺去。
  社飛雲一掌出手,轉移方向,是為了身在暗處,免被人家猝加襲擊,這時發覺他擊出去的一掌,並未擊中敵人,但鼻子向空一嗅,(他因眼睛無法看到,只有仗著耳朵聽風辨位,和鼻子嗅覺來發現敵人)那股淡淡的人體氣息,竟然仍在自己對面數尺之處傳來,這一驚非同小可,突然右手一探,從身邊取出一柄二尺來長的短劍,揚手朝前刺去。
  他因敵人近在咫尺,因此這一劍也不使什麼招式,只是挺手便刺,以求速效,但方振玉卻在他短劍刺出之際,已經輕靈的到了他右側,手中摺扇一指,故意撥出一縷勁風,朝他肩頭點去。
  杜飛雲沒想到對方身手竟有這般高強,身形飄忽,不可捉摸,急忙往後斜躍數尺,反手一劍斜撩而出。
  方振玉的目的就是先要把他逼退幾步,才能救人,此時春他躍開,左手一指,又發出一縷勁風,朝他左脅襲出。
  這一記當然也是虛招,右腳腳尖,卻在鄧如蘭穴道上輕輕一蹴,替她解開了被制的穴道,一面立即以「傳音入密」說道。「鄧姑娘聽著,你不可出聲,悄悄站起來,貼壁站著,不可移動,等在下拿住了他再說。」
  鄧如蘭穴道被制,口不能言,但心頭卻是清楚的,此時穴道驟解,耳中聽到的,正是自己要找的方大哥的聲音,一時大喜過望,依言悄悄站起,貼壁而立,不敢出聲。
  杜飛雲一連遭到人家三次暗襲,竟然連人家站在那裡都沒聽得出來,心頭大是驚駭,不由自主又後退了一步,忍不住出聲道:「閣下究竟是那一條道上的朋友,在下杜飛雲,乃是奉七星堡盛堡主之命,協助武林同道,緝拿淫賊方振玉,和朋友應該是友非敵。」
  光是七星堡總管「杜飛雲」三個字,在大江南北武林同道,誰不讓他三分,他亮出萬兒來,自然是志在知會對方,「你別找錯了人!」
  方振玉一下欺到他身後,(身後嗅覺就聞不到了)輕笑一聲道:「原來是杜總管,在下失敬得很。」
  杜飛雲聽到他忽然在身後說話,更是吃了一驚,急忙轉過身來,問道:「閣下如何稱呼?」
  方振玉施展」龍行九淵」身法,依然跟著他轉到了身後,說道:「在下就是杜總管要協同緝拿的淫賊方振玉。」
  杜飛雲聽說他就是方振玉,而且自己轉過身來,他依然跟在自己身後,心頭更是驚駭,沒待方振玉說完,身形急旋,口中大喝一聲,右手短劍已閃電般劃出。
  他已從方才一連幾次,方振玉都如影隨形,跟在身後,心知方振玉武功了得,因此身形電旋,短劍劃出的一剎那間,腳下已經連換了七個位置,短劍也飛灑得電光鐐繞,一口氣接連向身前身後,刺出了九劍。
  但任你移形換位如何快速,短劍飛刺,如何迅捷,一個人的雙手,只能向前面彎,無法朝背後彎的。
  方振玉施展的「龍行九淵」身法,乃是無極門獨門特殊身法;你身形轉得快,他比你更快,因此杜飛雲身若陀螺,旋轉如飛,連換了七個位置,方振玉還是緊跟在他身後,並未被他摔掉。
  在他轉動之際,方振玉的話聲,還是從他身後傳出:「杜總管,在下對你並無惡意,只是有一個人在那裡等著你,在下想請你去和他說兩句話。」
  杜飛雲身子突然一停,問道:「是什麼人?」
  他身子一停,就證實方振玉還在他身後說話,口中間著「是什麼人」,人已閃電轉了過來,左手一掌,當胸擊到。
  這回方振玉沒有再動,等他掌勢抬到胸口,左手一抬,一把扣住了對方手腕。
  杜飛雲就因方振玉一直躲在他身後,拿他沒有辦法,如今雙方對了面,他手腕雖被方振玉扣著,卻並未放在他心上,口中嘿了一聲,右手短劍疾舉,一記「卞莊刺虎」,好快的手法,寒光一閃,急如星火般刺出!
  方振玉冷喝一聲:「撒手!」
  摺扇隨著敲落,但聽「噹」的一聲,杜飛雲只覺虎口一震,短劍立被擊落,同時被扣左腕也驟感一麻,全身力道頓失!
  方振玉俯身從地上拾起短劍,含笑道:「鄧姑娘,你可以過來了。」一面把短劍遞到鄧如蘭手中,說道:「咱們押著他對質去。」
  鄧如蘭驚喜的接過短劍,問道:「方大哥,和誰對質去呢?」
  方振玉道:「我雖然只是猜想,但也不會差得太遠了,此事不但和鄧老伯之死有關,而且和他們陷害我,只怕也有很大的關連,所以非他去對質不可。」
  鄧如蘭身軀一震,急著道:「我爹是他們害死的麼?」
  方振王道:「我逮住了一個人,正在問他主使的人是誰?聽到你的叫喊之聲,才趕來的。」
  鄧如蘭問道:「你逮到的是什麼人呢?」
  方振玉道:「謝長貴。」
  兩人押著杜飛雲,邊說邊走,回到了謝長貴站立之處、謝長貴穴道未解,自然還是探著右手,一動不動。
  方振玉從杜飛雲懷中,掏出一支火摺子,隨手一晃,登時火光大亮,照著杜飛雲,回頭朝謝長貴冷冷的道:「謝長貴,我把你的頂頭上司也請來了,和你當面對質,告訴你,杜飛雲已經說出來了,你如果再不肯實話實說,莫怪我對你不客氣了。」
  原來方振玉方才接住鐵筆三郎三支鐵筆之後,心中已經懷疑到假冒自己的人,可能與七星堡有關。因為自己初出江湖,和人並無恩怨可言,只有七星堡主覬覦本門「無極玄功』,曾把自己囚禁地室,脅迫默寫玄功,自己逃出七星堡之後,他們自然不會輕易罷休。
  再說謝廣義的女兒謝畫眉之死,自己原以為真是被假冒自己的人所好殺,但經謝長貴毒殺謝廣義,又說謝廣義是他手下,已可使人推想得到,此事乃是事先佈置好的毒計。
  由謝廣義可以引出雙拐鎮長江鄧公樸來,再以鄧公樸在江湖上的名聲,可以號召江南江北不少武林同道,和自己為難,使自己在江湖上寸步難行。
  但他們沒料到鄧公樸明幹事理,不但不受他們利用,反而幫助起自己來,他們為了減少阻力,自然非把鄧公樸除去不可,但以鄧公樸的武功別人決難一擊得手,因此才由謝廣義出其不意,擊中後心。
  謝廣義如果真是謝長貴的屬下,那麼謝長貴勾結的,必是七星堡無疑了。等到鄧如蘭叫喊著奔來,杜飛雲也在石窟中出現,事情就更明白了。方才襲擊自己的三人,也可以證實果然是「北斗煞星」了。
  杜飛雲親率「北斗煞星」和鐵筆三郎等人,前來百丈崖,分明是衝著自己來的,這一相互印證,近日來的種種疑竇,已經都可以連貫起來了!
  謝長貴真沒想到杜飛雲也會落到方振玉的手裡,心頭自然更為凜駭,冷聲道:「杜總管既已說了,何用在下再說。」
  方振玉道:「我要聽聽你說的對不對?不然,怎麼叫做對質?」
  說話之時,伸手從他手中取過毒針,遞給了鄧如蘭,一面說道:「鄧姑娘,這是一支毒針,你拿著,只要謝長貴有半句謊言,你就刺他一下。」
  鄧如蘭點頭道:「我會的。」
  謝長貴聽得大急,忙道:「鄧姑娘,使不得,這支針在淬有劇毒,見血封喉,你只要扎一下,在下就開不出口了。」
  方振玉道:「謝長貴,你聽著,我問你一句,你答一句,這是你選擇生與死的機會,你自己看著辦吧!」
  人到底是貪生怕死的!
  謝長貴口中應了聲「是」,說道:「杜總管既然都說出來了,在下還有什麼好隱瞞的,方少俠,你問吧!」
  方振玉道:「好,你先說說,謝廣義怎麼會是你的屬下呢?」
  謝長貴道:「謝廣義是我遠房堂兄,謝家莊,原是七星堡的產業,由他出個面罷了!我是奉派監督他的人。」
  方振玉又道:「那麼謝畫眉呢?是不是他的親生女兒?」
  謝長貴道:「不是,畫眉只是他的義女。」
  方振玉道:「她如何死的?」
  「這……」謝長貴為難的「這」了一聲,說道:「是……廣義逼……逼死她的。」
  「這個禽獸不如的東西。…
  方振玉憤怒的哼了一聲,接著問道:「他害死畫眉姑娘,嫁禍於我,是什麼人主使的?」
  謝長貴道:「這是上面的意思。」
  方振玉又道:「他用『摧心掌』襲擊鄧老前輩,也是上面的意思麼?」
  「什麼?鄧如蘭尖聲道:「爹會是謝廣義殺害的?」
  謝長貴道:「是的,因為鄧老爺子向著你,他在江南聲譽頗隆,足以妨礙上面既定的策略,所以非除去不可。」
  鄧如蘭垂淚道:「你說的上面是什麼人呢?」
  方振玉道:「姑娘暫且忍耐,等我們問完了,再作道理。」
  鄧如蘭點點頭;拭著淚水,果然不再作聲。
  方振玉道:「那假冒我的賊子,是什麼人呢?」
  「這個……」謝長貴面有為難之色,拖長語氣,不敢往下說。
  鄧如蘭叱道:「你不說,我就用毒針刺了。」
  「啊!」謝長貴驚啊一聲道:「在下說就是了,他是……顧……大公子……」
  方振玉冷冷一笑道:「我早就料到是他了。」
  鄧如蘭訝然道:「方大哥,這顧大公子是誰呢?」
  方振玉道:「鐵扇公子顧青綸,七星堡門下大弟子。」
  說話之時,舉手在杜飛雲後頸上輕輕一拂,喝道:「杜飛雲,你都聽見了,他說的可對?」
  他這一拂,正好解開了社飛雲的啞穴,只聽杜飛雲咳嗆一聲,陰哼道:「謝長貴,你好大的膽子,洩漏本堡機密,你應該知道如何下場吧?」
  謝長貴聽得大急,哭喪著臉道:「總管,你聽見了……」
  「住口,這裡不是敘舊的地方。」
  方振玉一揮手,拂在謝長貴「鎖喉穴」上,一邊喝道:「杜飛雲,你和鐵筆三郎祝祥,自然是支援鐵扇公子顧青綸來的了,說,你帶來了多少人手?」
  杜飛雲嘿然道:「姓方的小子,你死在眼前……」
  「啪」!鄧如蘭舉手就是一個耳光,叱道:「你敢胡說八道,我就扎你一針,看你還倔強不?」
  杜飛雲大笑道:「進入百丈崖石窟的人,都是死數,難道你們還想活著下去嗎?」
  方振玉劍眉一剔,凜然道:「就憑你們幾個北斗煞星,還不在我方某眼裡,杜飛雲,你已落在我方振玉手裡,如果好好合作,還有活命的機會,若是惹怒了我,方某就教你濺血於此。」
  杜飛雲道:「你要我如何合作?」
  只聽黑暗處傳來格的一聲脆笑,接口道:「方公子要和老好巨滑的杜總管合作,不如和奴家合作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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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九毒仙子

  方振玉舉目看去,只見一身黑衣的田七姑,俏生生的走了過來,這就喝道:「田七姑,你最好站在那裡,莫要過來。」
  田七姑輕笑道:「小兄弟,你這是做什麼,大姐我幾時害過你了?」
  鄧如蘭叱道:「方大哥叫你不要過來,你就不准過來。」
  「唷!」田七姑嬌聲道:「小姑娘,你這是吃哪門子的醋呀?我不會把你方大哥搶走的,幹麼這麼凶?」
  鄧如蘭氣得粉臉一熱,長劍作勢,哼道:「你……」
  方振玉道:「你來作甚?」
  田七姑道:「小兄弟,大姐到處都在找你,找你自然有事了。」
  方振玉道:「什麼事?」
  田七姑道:「杜總管說得不錯,凡是上了百丈崖的人,就莫想再活著下去,所以大姐我非找到你不可。」
  方振玉道:「找到我又如何?」
  田七姑低低的道:「你趕快離開,越快越好。」
  鄧如蘭冷笑道:「誰知道你安著什麼心?」
  田七姑道:「我這做大姐的,難道還會害小兄弟麼?」
  方振玉道:「聽你口氣,好像有很多人上了百丈崖?」
  田七姑道:「我也不大清楚,好像來的人真還不少。」
  方振玉道:「是鐵扇公子顧青綸假冒了方某之名,才把這些人引來的了?」
  田七姑驚奇的道:「你都知道了?」
  方振玉道:「在下想不通有這許多人上了百丈崖,怎會沒有人能活著下去的呢?是不是你們七星堡又在施什麼陰狠毒辣的陰謀了?」
  田七姑「唉」了一聲道:「總之,大姐我要你及早離開,是一片好心,有些事情,我不便明言,你聽我的決不會錯,你快帶著這位姑娘走吧!」
  鄧如蘭聽她這麼說了,心知事情緊急,也就勸道:「方大哥,那就快些走吧!」
  「不行。」方振玉道:「我雖是初出江湖,但有些事情,可以用常理來付度,顧青綸假冒方某,做下許多天人不容的罪惡,嫁禍於我,就是要引起天下武林對我方某公憤,才會邀約高手,入山搜索,不知七星堡用了什麼詭計,竟把這些人一齊引上百丈崖來,如今又不知在施什麼毒辣陰謀,企圖把大家一網打盡,我如果悄悄離去,逃得性命,這筆帳豈不又全記在我頭上了?」
  鄧如蘭想想也是有理,不覺焦急的道:「那該怎麼辦呢?」
  方振玉道:「所以我不能走,正本清源,非把他們的毒辣陰謀揭破,才能離去。」
  田七姑幽幽一歎道:「小兄弟,這陰謀你揭不破的,就是大姐我也無能為力……」
  方振玉道:「田姑娘,七星堡到底是什麼陰謀,你可以告訴我麼?」
  他情急之下,不覺一下握住了田七姑的雙手,連連搖著!
  黑衣羅剎田七姑平日放浪形骸,敢說人家不敢說出口來的話,其實她只是個口直心快的人,平日裡守身如玉,雖在江湖上出了名,可還是處子之身,這下被方振玉一下握住了她雙手,陡覺一股熱流從他手掌傳了過來,不由得全身一熱,滿臉通紅,急促的道:「快放手。」
  方振玉聽到她的話,才發覺自己握住了她的柔英,不禁臉一紅,急忙鬆開雙手,道:「對不起。」
  田七姑低聲道:「今晚之事,我真的無能為力,因為由我大師姐親自趕來主持……」
  她終於說出來了。
  方振玉問道:「你大師姐很厲害麼?」
  田七姑道:「她是出了名的九毒仙子,用毒之能,勝我十倍……」
  方振玉悚然一驚,問道:「她要用毒?」
  田七姑道:「不錯,我來的時候,她已在洞口布下了劇毒,今晚這座石窟中的人,一個也無法倖免。」
  方振玉道:「那麼七星堡的人呢?」
  田七姑道:「他們自然都先服了解藥來的。」
  說到這裡,伸手入懷取出一顆藥丸,遞到方振玉手中,低聲道:「這是大師姐給我的,你快含在口中,趁早離開,不過你要記住了,到了洞口,你必須背著這位姑娘而行,要她先下去,方可無事。」
  方振玉道:「你只有一顆解藥,給了我,那你怎麼辦呢?」
  田七姑口中唉了一聲道:「有你這句話就夠了,我不要緊的,我身邊的解毒藥丸,雖然解不了大師姐用的毒,但總能支持一時半刻,她總是我大師姐咯,看我忽然中毒發作,豈會見死不救,所以你可以放心走了。」
  「在下說過不走。」
  方振玉把解藥還給田七姑,說道:「田大姐,你的好意,在下心領了。」
  「你這是發瘋?」
  田七姑吃驚的道:「我大師姐目前正在外面布毒,也許會點燃她最厲害的『九毒香霧』,你沒有這顆解毒藥,聞到毒香,只怕走不出三步。」
  方振玉劍眉一豎,哼道:「令師姐如此毒辣,我方某今晚就饒她不得,何況我方才說過,方某不把今晚入洞之人一齊救出,決不單獨離此而去。」
  「你這是何苦?」
  田七姑輕輕歎息一聲道:「唉,如若有一個人在此,你的心願,也許還能完成……」
  方振玉問道:「誰?」
  「毒華佗郝壽臣。」
  田七姑徐徐說道:「據說他窮畢生精力,煉製了一百顆『百草解毒丹』,專解奇毒,是天下千百種毒藥的剋星,自可不懼大師姐的『九毒香霧』了,除了他,天下雖大,就無人能解了。」
  方振王聽得心頭猛然一震,暗道:「毒華佗送給自己的一瓶『百草解毒丹』,原來竟是窮他畢生精力,才煉得百顆之多,他竟然全送給了自己,但也差幸他把一瓶解毒丹全送給了自己,今晚方可救得上百丈崖來的眾人……」心念方動,只聽遠處傳來一個冰冷的聲音,尖笑道:「小師妹,你在跟誰說話呀?竟把我的底細全抖出來了。」
  田七姑聽得一驚,急忙低聲道:「大師姐來了,你快把這解藥含在口中。」
  又把那顆解藥塞了過來。
  方振玉用手一推,低低的道:「我不怕劇毒。」一面急忙從懷中取出那瓶「百草解毒丹」,迅快打開瓶蓋,取了兩粒,一粒納入口中,把另一粒交到鄧如蘭手中,用「傳音入密」說道:「鄧姑娘,快把此藥含在口中。」
  鄧如蘭問道:「你呢?」
  方振玉仍以「傳音」答道:「我有毒華佗的『百草解毒丹』。」
  這內洞幽深黑暗,除了方振玉可以看得清楚,他人都無法看得到人。
  方振玉凝目看去,只見一個一身黑衣的中年道姑,手執拂塵,緩步行來,此人當然是田七姑的大師姐九毒仙子了。
  田七姑忙道:「是大師姐麼?」
  九毒仙子冷冷一笑道:「不是我,你說還有誰呢?怎麼?小師妹連我的聲音也聽不出來了麼?」
  田七姑道:「這裡太黑了,小妹看不清,只好先問一聲了。」
  九毒仙子道:「我問你方才是在跟誰說話,你好像還沒回答我呢?」
  田七姑很怕她大師姐,低頭道:「沒……沒有呀……」
  九毒仙子冷冷哼了一聲道:「我明明聽到你在跟人說話,還把我都說出來了,怎麼會沒有人?你當我看不見麼?」
  說話之時,左手一抬,屈指輕彈,但聽「嗤」的一聲,從她指頭射出一點星星般的綠焰!
  她這一舉一動,方振玉自然看得清楚,心想:「聽她口氣、彈出來的這點綠色星星,必是照明之用,自己可不能讓她點燃了。」心念一閃,右手犀角摺扇,隨著朝那點綠焰點去。
  他今晚無意之中練成了「無極玄功」,這摺扇一指,內勁跟著發出,通天犀角生性甚寒,能解劇毒,正是她這點綠焰的剋星,摺扇點出,綠焰登時無聲無息的熄滅!
  九毒仙子一怔,口中「咦」了一聲,抬腕之間,又屈指彈出三點綠焰!
  方振玉又把摺扇連指了三指,三點綠焰又倏然隱沒。
  九毒仙子神色為之一變,黑暗之中,只見她雙眼隱射綠芒,厲聲大喝道:「什麼人破了我的『磷火珠』?」
  方振玉應聲道:「是在下。」
  九毒仙子沉哼一聲道:「你是什麼人?」
  方振玉道:「在下是誰,說出來你也未必知道,不說也罷,不過在下卻有一語奉勸……」
  九毒仙子不待他說下去,就大聲道:「小師妹,你說,他究竟是什麼人?」
  方振玉急忙以「傳音入密」朝田七姑道:「你就說不知道好了。」
  田七姑道:「我也不知道他是誰?」
  九毒仙子哼道:「那就等我把他拿下了再說。」
  話聲出口,突然五指箕張,朝方振玉抓來。
  她雖然沒有象方振玉那樣練成玄門神功,目能暗視,但她一身修為,已臻上乘,聽了方振玉說話的位置,出手一抓,居然十分準確。
  方振玉看她舉手抓來,急忙身形移動,閃了開去。只見她抓來的五指,在快要及身之時忽然長出三寸多長,原來她每根手指都留著三寸長的指甲,銳利如劍,而且色呈殷紅,很可能還塗了劇毒。
  他在閃出之時,一面喝道:「九毒仙子,在下告訴你,你用毒之能,雖稱獨步,但江湖之大,善於用毒未必就無人能敵,今晚百丈崖上,高手雲集,你如妄想使毒害人,害人不成,終將害己,因此依在下相勸,你還是潔身而退,方為上策。」
  九毒仙子冷笑一聲道:「放眼江湖,什麼人能和我力敵,不怕奇毒?」
  方振玉道:「在下就不怕毒。」
  九毒仙子冷冷一笑道:「你想試試?」
  田七姑突然大聲道:「小兄弟,試不得。」轉身又朝九毒仙子央告道:「大師姐,求求你,放了他吧,他是小妹的小兄弟……」
  九毒仙子厲笑道:「好哇,原來這小子竟是你的情郎……」
  「不!不!」
  田七姑道:「大師姐,他真的是我的小兄弟。」
  九毒仙子冷冷一笑道:「不管他是你情郎還是小兄弟、他膽敢言語觸件幹我,我就要他嘗嘗九毒仙子的厲害。」
  「哪!」田七姑驚叫道:「大師姐,不……」
  方振玉凜然厲喝道:「九毒仙子,在下要你及時離開百丈崖,你答不答應?」
  九毒仙子陰笑道:「小子,我要你死,你答不答應?」
  聲到人到,雙手齊揚,十指有如十支尖刃,閃電般戳來。
  這下出手可說快捷無倫,任何人要閃身避讓,都絕無可能,有之,都只能出手封解,但她指尖上,都塗有劇毒,你只要被她劃上一點,就會立時被劇毒侵入,全身麻木,沒有她獨門解藥,毒發無救。
  方振玉只輕輕一閃,便自避了開去,他「龍行九淵」身法,就是在大白天,你都不會看清他是如何閃出去的,逞論黝黑如墨的石窟之中?
  九毒仙子一撲落空,心頭也暗自一凜,忖道:「這小子倒是滑溜得很!」口中不覺冷厲一笑,說道:「好小子,你很滑溜,但你既在石窟之中,在劫難逃,遲早是死定了,小師妹,你隨我出去。轉身欲走。
  方振玉一閃身,攔在她前面,喝道:「九毒仙子,聽你口氣,你好像已在石窟中點燃了『九毒香霧』?」
  九毒仙子原是心機極沉的人,兩次出手,都被方振玉避開,故而說出要走的話來,自是在誘敵,聞言不覺冷然道:「你也知道『九毒香霧』?這是我小師妹告訴你的了?」
  手中拂塵猝然揮起,只聽呼呼三聲,三道拂影交叉而起,這三拂雖是發有先後,卻同時拂到,有如一片網罟,灑了開來。
  這原是她九毒仙子的厲害招數,你若是妄想閃避、封架,一上手就會給她擊得筋斷骨折。當然,她九毒仙子的兵刃,就是稍稍被它拂中一點,也會同時中上了毒。
  方振玉仍然沒有還手,只是輕描淡寫的身形一晃,又避開了她一記絕招,冷喝道:「你還沒有答我所問,是不是點燃了『九毒香霧』?」
  九毒仙子拂塵一起,心中暗暗吃驚,不知此人究是何來歷,竟能避開自己一招三式的手法,尖笑道:「你這是多問了麼?自己不會出去聞聞?」
  方振玉道:「這麼說,你已經使出最歹毒的香霧來了?」
  九毒仙子道:「你完全說對了。」
  她聽方振玉站在面前沒動,拂塵突起,向他當頭直擊過來。
  方振玉冷笑一聲,右手抬處,鏘然有聲,摺扇打開,翻腕之間,就把對方拂塵捲住,一下壓了下去,冷然道:「九毒仙子,若論你平日仗著巨毒害人,可說死有餘辜,在下本待教你濺血於此,但你若能改過自新,交出解藥,在下看在田大姐份上,可以放你一條生路……」
  九毒仙子拂塵被他壓住,用力一抽,對方兵刃上(黑暗之中,她看不到方振玉使的是什麼兵刃)竟有一股極強吸力,那想抽得動分毫?心頭大吃一驚,厲聲道:「你是方振玉?」
  方振玉道:「不錯,在下正是方某!」
  九毒仙子道:「很好!」
  左手衣袖突然拂起,從她衣袖中飛射出一大蓬細如牛毛的毒針,朝方振玉當胸射去。她動作奇快,雙方距離又近,此處又是黝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她以為這一擊保管萬無一失。
  但她怎知方振玉看得清清楚楚,她衣袖揚起,一蓬毒針縱然細如牛毛,也逃不過方振玉的眼睛,口中大喝一聲,摺扇往上一扇,發出一股無形勁氣,把毒針悉數捲起,石窟頂上登時響起一陣「嗤」「嗤」異聲,全部擊入石中。
  九毒仙子用毒獨步武林,她的武功,也大是不弱,方振玉摺扇朝上揮起,壓力一鬆,她一柄拂塵登時使了一招「玉帶圍腰」抖手朝方振玉橫掃過來。
  方振玉又是一聲冷笑,摺扇疾劃而下,但聽「嘶」的一聲,三尺長的拂塵,竟被摺扇齊中切斷!
  這下,九毒仙子當真嚇出了一身冷汗,口中驚「啊」一聲,急忙往後躍退八尺!
  就在此時,突然眼前一亮,從走道上飛射過來一支火摺子,(火摺子臨風燃燒,有如一道火龍),落到眾人立身之處,就熊熊燃燒,附近數丈登時被火光照得通明。
  就在火摺子落地的同時,只聽一陣「嗤」「嗤」「嗤」破空輕響,七道暗器,宛如飛蝗一般,列成北斗七星狀,來勢如電,直向方振玉身前射來。
  方振玉摺扇連揮,把射來的七支短戟一齊擊落,嗔目喝道:「是鐵戟二郎!」
  鐵戟二郎正是北海龍王盛世豪二弟子遊子超的外號!
  「正是游某!」
  隨著話聲,但見一道人影從數丈外奔馳而來。
  那是一個二十四五歲的青年,一身天藍勁裝,濃眉細目,臉色自皙,兩道炯炯目光,閃動之間,可以看出他眼神充足,武功不弱!
  鐵戟二郎遊子超目光一注,不禁呆了一呆,冷然道:「你就是方振玉?很好,看來杜總管、謝長貴都已落在你手中了。」
  「一點不錯。」
  方振玉目射精芒,凜然道:「在下和貴堡往日無怨,近日無仇,貴堡居然假冒在下,做出天人共憤之事,企圖嫁禍於我,又利用我方某之名,引來許多武林同道,要在百丈崖一網打盡,在下要揭發爾等如此毒辣的陰謀,自然非把你們七星堡的黨羽全留下來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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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9 13:54:29 |只看該作者
第29章 勢如破竹

  鐵敦二郎遊子超大笑一聲道:「姓方的小子,你在做夢!」
  方振玉心中暗自盤算,照目前的情形看來,外洞自然已經點燃起「九毒香霧」,所有入洞的人,已成甕中之鱉,七星堡的人,必然會全力來對付自己了。這只要看杜飛雲、田七姑。九毒仙子。鐵戟二朗等人,依次尋入,就可以想得到。
  七星堡的人,今晚在石窟中的,至少還有假冒自己的鐵扇公子顧青綸,和鐵筆三郎祝祥等人。眼前兩人武功大非弱手,已是兩個勁敵,如若再加上鐵扇公子和鐵筆三郎,自己就難有勝算了。
  心念這一動,立時想到自己應該出其不意,先制住一個才行,一念及此,右手摺扇一指,「嗤」的一聲擊滅了火摺子,左手暗暗凝聚功力,口中大喝一聲:「姓游的,多說無益,你接招吧!」
  左手一掌,直向對方劈去。
  這一掌他用上了八成力道,但聽「呼」的一聲,一道無形內勁,直如一團雷霆,劈擊過去,聲勢強猛無匹!
  鐵戟二郎沒想到對方說打就打。敵對的雙方,遇上了當然要出手,這倒並不使他感到意外,使他感到意外的,是他在喝聲一落,已經施展「移形換位」步法,移動身子,向右閃開了三尺光景,但方振玉這一掌,竟然不偏不倚,朝他身上劈來,位置居然絲毫不爽!
  他當然不知道方振玉會在山腹的石窟深處,黝黑如墨,誰都無法看得清楚的地方,居然能看得清清楚楚!
  這一點,凡是進入這座石窟的人,誰都無法相信的事。
  鐵乾二郎發現方振玉認位奇準,而且掌勢極強,自然不敢硬接,迅快的閃了出去。
  方振玉這一掌也並沒有和對方硬拚之意,他只虛張聲勢,聲東擊西之計,因此左掌甫出,身形一晃,使了一記「龍行九淵」身法,一下朝九毒仙子身前欺去,右手摺扇,更是先人而至,悄無聲息的朝九毒仙子左首「肩井穴」點落,扇頭一落即起,再點「巨骨穴」,扇頭再昂,再點「牙腮穴」,這一式三點,快得如同閃電一般,令人防不勝防!
  九毒仙子武功原也極高,只是這石窟之中,實在太黑了,武功再高,到了這種地方,就已大打折扣。
  如果雙方都看不到,我武功打了折扣,你也彼此彼此。那也罷了;但九毒仙子看不見方振玉的舉動,方振玉卻看得見九毒仙子在那裡,這不就等於把九仙子打的折扣,加到了方振玉身上去了麼?
  九毒仙子當然也會聽風辨位,但方振玉「龍行九淵」身法,是曲折遊行,並無風聲,這一記扇招,更是不帶半點勁風,直等扇頭快要觸及肩頭,她才發覺,自然已經遲了,口中輕「呃」一聲,一個人應扇軟軟的跌坐下去。
  方振玉出手奇快,立即左手一把抓住她身子,提到鄧如蘭身邊放下,一邊以「傳音入密」說道:「九毒仙子已被我制住了,你快在她身上搜一搜,不管什麼東西,都取出來。」
  鐵戟二郎遊子超避開方振玉一記掌風,就不見方振玉再行出手,正在凝神傾聽方振玉的呼吸。(黑暗之中,只有用耳朵傾聽呼吸,和用鼻子來聞人氣,這種方法以判斷敵人的遠近位置)
  突然聽到九毒仙子一聲輕「呃」,心中猛然一驚,急忙問道:「九毒仙子,你沒事吧?」
  話聲未落,方振玉又以一式「龍行九淵」身法,悄無聲息的欺到他面前,笑道:「她已被在下制住了。」
  這話聲,距離他身子已不過三尺光景!
  鐵乾二郎這一下當真嚇出了一身冷汗,急忙之間,右手豎立如刀,朝前直劈,人卻迅疾往後躍開。
  方振玉又是一記「龍行九淵」身法,如影隨形跟了上去,摺扇一指,朝他當胸「斬命穴」點去。
  鐵戟二郎身子堪堪站停,突覺一縷勁風當胸襲來,離胸口不過數尺,心頭大驚,再次往後躍開。
  那知方振玉摺扇直指,並未收回,又是一式「龍行九淵」,緊隨而上,摺扇距他胸口,依然只有四尺來遠。
  鐵戟二郎接連後退,一縷勁風仍然緊指「鎖心穴」,緊追不捨,心頭驚怒交迸,突然大喝一聲,右手抬處,鐵戟一記「秋水橫舟」,朝方振玉扇上鉤來。
  方振玉對他的一舉一動,看得清清楚楚,摺扇往後一縮,鐵敦二郎的鐵就鉤了個空,方振玉乘隙進招,摺扇一送,又直指他「鎖心穴」。
  鐵戟二郎心頭十分驚異,對方兵刃明明是指著「鎖心穴」,何以鐵戟鉤去,竟然空無一物?他向右鉤出的鐵戟急忙又使了一記「玉帕回雲」,回戟向左務出。
  方振玉等他鐵戟回格,摺扇又往後縮回,等他鐵戟過去,又朝他「鎖心穴」指去。
  鐵戟二郎驚駭已極,手中鐵戟朝前亂舞。
  方振玉看得暗暗好笑,在他鐵戟亂打亂舞之際,悄然後退了一步。
  鐵戟二郎揮舞了一會,一記沒有碰上對方的兵刃,同時也不知道方振玉人在那裡,但只要他稍微一停,方振玉的摺扇,化作一縷勁風,又指在他「鎖心穴」上。
  鐵戟二郎到了此時,才知自己一人,決非人家對手,口中發出一聲長嘯,身形隨著往後躍去。
  他還以為身後就是方才來時的一條直道,那知在他連番躍退之際,身形已然斜出了許多,這和一個人閉著眼睛倒退、幾步之後,一定會斜開去一樣,他在這黝黑的石窟弄中,何異閉著眼睛倒退?這猛力一躍,左肩登時撞在稜角不平的石壁之上。
  他身後左方,就是石壁,方振玉早就看到了,就在他左肩猛力撞上石壁之際,身形一晃而至,手中摺扇已在他左肩「肩井穴」上敲落。
  鐵戟二郎口中剛「啊」了一聲,突覺左肩一麻,全身有如觸電一般,那裡還有還擊之力?
  方振玉左手一下奪下他的鐵戟,摺扇疾落,又連點了他兩處穴道,然後伸手提起他的身子,大步走了回去。
  鄧如蘭聽出是方振玉的腳步聲,輕輕叫道:「方大哥……」
  方振玉笑道:「什麼事?」
  鄧如蘭問道:「鐵戟二郎逃走了麼?」
  方振玉道:「他就在這裡。」
  鄧如蘭喜道:「你把他制住了?」
  方振玉道:「這裡十分黝黑,我佔了地理上的優勢,他看不到我,我看得到,他自然逃不了。」
  田七姑一直站在邊上,已有好久沒聽到大師姐的聲音,忍不住問道:「小兄弟,我大師姐呢?」
  方振玉笑道:「令姐自然也在這裡了。」
  田七姑驚奇道:「大師姐也被你拿下了?」
  方振玉道:「不錯,凡是進來的人,我都得把他們拿下。」
  「你真行!」
  田七姑輕輕歎息一聲道:「我本來想早些找到你,幫你逃離虎口,現在看來,是七星堡的人,一個個落入你的虎口了。」
  方振玉道:「這還得感謝姊姊的指點,小弟並不知道令師姐已在外洞燃起『九毒香霧』,小弟身邊縱有解毒丹,但在不知不覺間中了毒,豈不依然為敵所乘,所以說起來,還是姊姊救了我哩!」
  他一口一聲「姊姊」,叫得田七姑心裡好不舒服,格的笑道:「小兄弟這張嘴真會說話,姊姊我方才真還替你擔心呢,我大師姐是出名的九毒仙子,她和你動手之際,難保不在暗中使毒,若非你早已服了郝壽臣的『百草解毒丹』,只怕早已著了她的道啦!」
  鄧如蘭聽她說話嗲聲嗲氣,心中不禁有些不自然,這時插口道:「方大哥,你要我在她身上搜一搜,她身上東西可真不少呢,光是小瓶就有十來個之多,你要不要瞧瞧?」
  方振玉道:「不用,你先收著,待會再說。」
  田七姑道:「我大師姐的東西,我都知道用法。」
  鄧如蘭哼道:「不勞費心。」
  田七姑很輕的笑道:「小妹妹,你用不著跟我吃飛醋,大姐不會把你方大哥搶走的,你只管放心好啦!」
  鄧如蘭被她一句話說中了心事,不由得臉上一紅,啐道:「你……」
  「好啦!我們談正經吧!」
  田七姑又是一聲嬌笑,問道:「小兄弟,你制住了大師姐,準備要怎樣呢?」
  方振玉道:「等我把七星堡的人,全制住了,再到外洞救人去,只要讓大家知道此事真相,聽憑大家的意見處置,但我保證決不會傷她性命的。」
  田七姑問道:「小兄弟,這裡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你真的看得見?」
  方振玉道:「小弟勉強還可以看得清。」
  田七姑輕輕歎息一聲道:「無極門人,果然不同凡響,無怪盛堡主要逼你默寫『無極玄功』,處處設計陷害你了。」
  方振玉經她一說,登時明白過來,自己一直想不通鐵扇公子顧青綸為什麼要假冒自己,到處做下令人髮指之事?
  原來這完全是七星堡主盛世豪的陰謀,他要大弟子顧青綸假冒自己,使江湖上激於公憤,大家來圍剿自己,他趁機可以把江南武林的異己門派,一網打盡,再把責任推到自己一人頭上。
  然後脅迫自己獻出本門「無極玄功」,如果自己不肯,他又可以堂而皇之的公告天下,說他已經把淫賊擒住,歷數罪狀,那時候,自己不但百口莫辨,就是祖父也無法出面救得了自己了。
  「這真是最惡毒的詭計!」
  方振玉憤怒的吼了一聲,問道:「姊姊可知道七星堡調來了多少煞星?」
  「一共兩隊。」田七姑笑了笑道:「這個你大可放心,這兩隊人,一隊歸姊姊我指揮,另一隊是杜總管直接指揮的,其實,就算七星堡七隊煞星全調來了,你抓住一個社總管,也就夠了。」
  方振玉道:「杜飛雲能壓得住他們?」
  田七姑格的笑道:「杜總管是七隊北斗煞星的總領隊呀!」
  話聲未落,方振玉輕噓了一聲,說道:「有人來了。」
  田七姑道:「小心,這時候來的,都是七星堡的人了。」
  方振玉道:「你們站在這裡,不可過來。」
  大步迎了上去。
  只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了過來,一共是兩條人影,直奔而來,快到岔道,兩人同時腳下倏停。
  方振玉目光凝注,才看清來人正是假扮自己的鐵扇公子顧青綸,和鐵筆三郎祝祥,那顧青綸依然裝扮成自己模樣,手中緊握著一柄烏黑的摺扇!
  這真是仇人相見份外眼紅!
  他竭力使自己鎮定波動不已的情緒,在他們相距一丈來遠處,也自停下步來。
  「奇怪!」
  顧青綸低聲道:「方纔明明聽到老二的嘯聲,應該就在這裡附近了,怎麼一點聲音都沒有。」
  鐵筆三郎祝祥道:「二師兄也許發現了方振王的蹤跡,追下去了。」
  顧青綸道:「這條甬道,向左去可以通向外洞,但曲折狹小,向右去是一條死巷,再往裡去,可以通向幾間石室,對外別無通路,方才咱們已經搜了幾條石街,俱不見人影,那麼九毒仙子、田七姑、杜總管這些人都到那裡去了呢?」
  方振玉心中暗道:「原來他對百丈崖這座石窟,非常熟悉,無怪要選擇在這裡,佈置陷阱,引誘自己和許多武林同道入伏了。」
  「對了!」鐵筆三郎祝祥哦一聲道:「謝廣義和謝長貴,前面也不見他們的人影!」
  顧青綸道:「現在全洞只有這一條石街了,難不成他們會全都追到裡面去了?」
  祝祥道:「這當然也有可能,咱們的目的,要活捉姓方的小子,他們發現姓方的小子朝這條石街逃進去,大家自會朝同一條路追進去了。」
  顧青綸冷笑道:「你莫要忘了,老二那一聲長嘯,是向咱們求援的信號。」
  祝祥笑道:「二師兄發現了姓方的小子,才以長嘯把咱們引來,求援不也是要把咱們引來麼?」
  「不對!」顧青綸道:「我看事情大有蹊蹺。」
  祝祥笑道:「姓方的小子又不是三頭六臂,就算二師兄單打獨鬥不是他的對手,但九毒仙子和田七姑,都善於用毒,難道那小子真的不怕劇毒?」
  顧青綸道:「你沒聽老爺子說,無極門的『無極玄功』,練成了劇毒不侵,水火不傷……」
  祝祥道:「那是要練到上乘境界,那姓方的小子有多少道行?」
  顧青綸道:「你說的自然不錯,但我總覺得眼前情形,有些不對!」
  祝祥道:「那麼咱們也不妨發一聲長嘯試試,二師兄如果聽到了,也必然會以長嘯相應,咱們再循聲尋去,不知大師兄意下如何?」
  「好吧!」
  顧青綸道:「好,你就發一聲試試看。」
  鐵筆三郎祝祥果然撮口發出一聲長嘯。
  過了一會,依然不聞鐵戟二郎的嘯聲。
  顧青綸道:「老二果然出了事!」
  祝祥凜然道:「大師兄是說二師兄可能落到姓方的小子手裡了?」
  「事情很難說!」
  顧青綸催道:「咱們快進去……哦,老三,你身邊可有千里火筒?」
  祝祥道:「有。」
  顧青綸道:「你把火筒晃著了,走在後面,和我至少要保持五尺距離。」
  祝祥應了聲,果然從懷中取出一個銅製精緻的千里火筒,擦的一聲,打起火石,正待晃動!
  方振玉看得清楚,急忙用手指輕輕一彈,一縷無聲無息的指風,正好把他打起的火星擊滅。
  祝祥連打了三次,都沒打著,說道:「這火筒好像沒有油了。」
  顧青綸道:「拿來。」
  方振玉心中暗道:「這火筒不能讓他們打著,否則被他們看到自己,豈非礙了手腳?」心念一動,立即使了一式「龍行九淵」身法,一下閃到了祝祥身側。
  這「龍行九淵」,乃是無極門獨創的特殊身法,能在眾多敵人包圍之中,閃避遊走,閃避各種兵刃交擊,正因這式身法,閃動之時,不帶絲毫風聲,很難令人捉摸。
  祝祥聽大師兄叫自己把火筒交給他,就依言遞了過去。
  方振玉伸手從他手上接過火筒,又輕快的退了回去。
  顧青綸伸出手去,接了個空,問道:「你火筒呢?」
  祝祥道:「你不是拿過去了麼?」
  顧青綸怒聲道:「你交給誰了?」
  祝祥道:「自然交給你了。」
  顧青綸聽得大怒,哼道:「這裡又沒有第三個人,我沒接到,你會交給了誰?」
  方振玉道:「祝兄交給在下了。」
  鐵筆三郎祝祥聽得一怔,大聲道:「你是什麼人?」
  顧青綸聽到方振玉的聲音,立即一拉祝祥,兩人迅速後退一步,一面喝道:「你是方振玉?」
  方振玉笑道:「你才是方振玉——在下不是。」
  顧青綸鐵扇當胸,朗笑一聲道:「果然是你!」
  祝祥問道:「大師兄,他是什麼人?」
  「他就是咱們進來要找的人。」
  顧青綸應聲道:「你把老二怎樣了?」
  方振玉輕哦一聲,笑道:「閣下說的大概是鐵戟二郎了?他不是好好的躺在那裡麼?」
  顧青綸看不到方振玉,但他聽聲辨位,確定了方振玉立身之處,右手摺扇,拇指輕輕按下,一蓬細如牛毛的毒針,在黝黑之中,悄無聲息的朝方振玉射去。
  就在此時,只聽一個女子聲音,尖急的叫道:「方大哥……」
  一路奔行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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