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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萬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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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梁羽生]絕塞傳烽錄[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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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9 15:54:13 |只看該作者

第五回 物歸原主銷懸案 貨運邊疆出怪招(2)

  楊大姑道:「那只有待我百年之後了。現在來說,多謝你對小兒關心,那我也就放心了。好,我也該告辭了。」

  她是要烏蘇台當眾說出齊世傑並無嫌疑,這樣她才可以光明正大的離開京師,回到家中,也不至於受到騷擾。而她的兒子即使給人識破行藏,最少公差也不敢在人多的地方捉他。目的既達,她當然可以離開了。

  齊世傑向支劍峰遞了個眼色,支劍峰道:「對啦,我也該走啦,老戴,咱們多年不見,你到我的分舵聚一聚好不好?楊大姑,倘若你給賞面,我也想請你做我的客人。」

  楊大姑說道:「我這個窮婆子和你們臭叫化交朋友,倒是半斤八兩,彼此都不算高攀。好,咱們這就走吧。」龍靈珠是扮作丐幫弟子的身份跟隨舵主來的,此時當然也跟著一起走了。

  韓威武送出鏢局大門,握著快活張的手說道:「戴兄,你幾時回來?」快活張道:「恐怕不會回來了。」韓威武盯著他道:「永遠不會回來?」快活張已經知道韓威武看出他不是戴湛,韓威武也已知道戴湛是早已死了。

  韓威武又是悲傷,又是歡喜,悲傷的是老朋友作了古人;歡喜的是故人有子繼承父業。當下再用言語試探:「這就真可惜了。我本來想向你學一門本事的,沒有機會了。」快活張道:「我有什麼本事值得你學?」韓威武道:「身外化身的本事。」快活張道:「這門本事並不是真功夫,只不過在危急之時,或者可以偶而用來避禍而已。韓大哥,你今後定可安享晚年,無災無難;這門本事,是用不著學了。」韓威武道:「若能如你所言,我和我的老朋友都是拜你所賜。但我更羨慕你。」快活張笑道:「我是生成勞碌的命,怎值得你羨慕?」韓威武道:「羨慕你逍遙自在,快活得好像神仙一般的生活。」快活張原名張逍遙,韓威武已經猜中他是誰了。兩人哈哈一笑,就此別過。

  一行人回到秘魔崖的丐幫分舵,已是黃昏時分。兩大香主皇甫嵩和司馬玄出來迎接,看見快活張,不覺都是一怔,他們是知道戴湛早已死了的。

  支劍峰笑道:「這位是你們聞名已久,但未見過面的朋友。」皇甫嵩道:「這位朋友是——」話猶未了,快活張把手一攤,笑道:「多謝施捨,」掌心有個一銀包,正是皇甫嵩的,皇甫嵩哈哈笑道:「原來是天下第一神偷張先生,但天下第一神偷來偷叫化子的東西,不嫌太過自貶身份麼?」快活張笑道:「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偷了叫化子的東西,是會加倍奉還的。不過,奉還的利息卻未必就是銀兩。」皇甫嵩聽了,心中一動,說道:「那我先要多謝張先生了。」

  楊大姑和他們是老相識,說道:「你們別打啞謎了,說老實話,你們是不是有什麼為難之事。」

  皇甫嵩、司馬玄齊聲說道:「正是有一樁為難之事,請進裡面喝茶再說。」

  坐定之後,兩位香主請舵主先說在震遠鏢局的經過。

  眾人圍攏了來,聽他講述齊世傑如何把宇文雷打得大敗,快活張又如何用計把大內總管「整治」得服服貼貼……都是不禁眉飛色舞,頻呼痛快!

  皇甫嵩卻道:「但那批藥材恐怕是更難運出去了!」

  支劍峰問道:「我走了之後,敵方有何動靜?」

  皇甫嵩道:「在山上出現的鷹爪孫更多了。他們似乎已經發現咱們的分舵是設在這兒。」

  支劍峰道:「想必是我下山的時候,行蹤業已給他們發現。不過料想他們也不敢馬上動手來搜。」要知丐幫是天下第一大幫,開香堂、設分舵也並不犯法。官府倘若沒把握在他們的分舵搜獲犯法的證據,輕易也不敢得罪丐幫。

  皇甫嵩道:「但在鷹爪監視之下,咱們想轉移舵址都難,那批藥材更加是不能搬運。還有解洪、方亮、范魁三位兄弟藏匿這兒,時間日久,夜長夢多,只怕,只怕……」

  快活張忽地哈哈一笑,說道:「你們說的為難之事就是這樁嗎?用不著擔心,山人自有妙計!」

  支劍峰大喜道:「請張大俠指教。」

  快活張笑道:「天機暫時不可洩漏,請你們準備好騾馬,把那批藥材裝好,另外準備十輛空車和可靠的腳夫在山下等候,明天咱們就可以啟程。」

  支劍峰半信半疑,說道:「騾馬和車輛要多少就有多少,腳夫也可由本幫弟子充當。但卻如何逃避鷹爪的耳目?」

  快活張要道:「只要你們信得過我,我是絕不會拿這樣的大事來開玩笑的。明天自有分曉。」支劍峰莫測高深,只好照辦。

  第二天一早,一切都已準備妥當,但快活張不知怎的,卻忽然不見了。」

  快活張是和齊世傑同住一間客房的,眾人問齊世傑,齊世傑說,他一醒來就沒有看見快活張。查問在前崖把風的丐幫弟子,也是都沒看見訣活張下山。

  眾人正在納悶,忽聽得有人喝道:「好呀,你們這幫叫化子躲在這裡做什麼,密謀造反麼?」

  支劍峰抬眼一看認得是大內副總管衛長青。他大吃一驚,急切間尚未決定如何應付,說時遲,那時快,他手下的兩位香主皇甫嵩和司馬玄已是撲上前去。

  皇甫嵩是少林派的俗家高手,司馬玄是六合刀傳人,但他們二人一刀一劍,卻連衛長青的衣角都沒沾著。

  支劍峰心念一動,連忙叫道:「兩位住手,這個副總管是假的。」司馬玄愕然收刀說道:「假的?」語氣仍是半信半疑。他與衛長青見面不下十次,心裡想道:「衛長青變了灰我也認得,怎能是假的?」

  皇甫嵩則已恍然大悟,說道:「原來是張先生,真好本事,把我們都瞞過了!」

  司馬玄吃一驚道:「什麼,他是快活張?」

  支劍峰笑道:「張先生不但是天下第一神偷、改容易貌之術也是數一數二。你沒聽人說過嗎?」

  司馬玄道:「聽是聽人說過的,我可還有點不敢相信。喂,你見的是快活張?」

  快活張笑道:「支幫主真好眼力!請兩位香主恕我故弄玄虛。」他恢復了原來的口語,司馬玄這才相信他真的是快活張。

  支劍峰道:「其實也不是我看出的破綻,我只是覺得衛長青不會有這樣高明的輕功!」

  快活張正要解釋,有一個奉命偵察鷹爪動靜的頭目進來報道:「奇怪,那些鷹爪孫突然一個都不見了。」

  支劍峰笑道:「張先生,這大概是你的傑作吧?」』

  快活張道:「不錯,是我叫他們回去的。」

  皇甫嵩道:「他們一回到京城,你的把戲不就給拆穿了嗎?」

  快活張道:「他們最少也得在三天之後才能見著衛長青。」

  皇甫嵩道:「為什麼?」

  快活張道:「衛長青昨天吸了太多神仙丸的毒氣,總算他內功造詣不弱,未至癲狂,但想要恢復神智清醒,少說也得三天五天;他身為大內副總管,是個死要面子的人,他強自支持,回到家中,我料他在未昏迷之前,一定嚴囑家人,替他保守秘密。嘿嘿,有這三天功夫,我已經可以在京城外面冒充他了,有我押運藥料,誰敢盤查?」

  支劍峰道:「三天之後,碰上官兵盤查那又如何?」

  快活張道:「烏蘇台是個懂事的人,他縱然獲報外間有人假冒衛長青,他也一定不敢捉拿冒牌的副總管的。因為他應該猜想得到是我假冒。至於遠離京城的地方上的官兵那更容易對付」。你們看這個。」他拿出一面腰牌。是大內衛士用作證明身份的腰牌。

  支劍峰道:「這也是衛長青之物吧?」

  快活張笑道:「舵主,這一次你猜錯了。」

  支劍峰一拍腦裳,說道:「對,我糊塗!衛長青是大內副總管的身份,我雖然不懂宮廷規矩,但料想以他這樣的職位,已是用不著證明身份的腰牌。」

  快活張除了點頭,表示他講得不錯。支劍峰道:「你且慢說出來,讓我再猜,我猜這腰牌是……」

  他話猶未了,楊大姑已是搶先說了出來:「是我那不肖弟弟的,對嗎?」

  快活張笑道:「你猜得不錯,正是令弟之物,大姑,你不會怪我特地與令弟為難吧?」

  楊大姑歎道:「我明白你的苦心,這次你幫了我的大忙,我感激你還來不及呢,怎能怪你?」

  龍靈珠聽不明白,問道:「他偷了這面腰牌,有利於你們押運藥料,這道理我懂。但這可是幫大伙的忙,大姑,何以你要特別感激他呢?」

  楊大姑道:「你還不懂嗎,他這樣做固然是幫了大伙的忙,但更是特別幫了我的忙。因為他知道我還想挽救我那不成材的弟弟。」

  龍靈珠這才恍然大悟,說道:「我懂了。令弟失了這面腰牌,那就是更加非得畏罪潛逃不可了。」

  司馬玄問道:「這更加兩字,內裡定有文章,我還未知道呢,請道其詳。」

  齊世傑笑道:「我那舅舅以為我是他的兒子。」快活張跟著把他如何捉弄楊牧的事情說了出來,聽得眾人哈哈大笑。

  快活張道:「大內衛士的身份;對外是不公開的。因此大內衛士出差,需要地方官幫助之時,地方官吏是只認牌不認人的。」

  解洪喜道:「如此說來,有了這面腰牌,我們就不怕一路上有什麼麻煩了。」

  快活張道:「話雖如此,不過也還是要提防意外的。總之,是要有備無患的好。」

  楊大姑道:「如何才算『有備』請你說得詳細一些好嗎?」

  快活張道:「這次押運藥材前往柴達木,支舵主和兩位香主都是不便出面的,雖然有你的兩位師侄和我以及解兄,實力還嫌不夠。最好多一個武功超卓的人幫忙押運。大姑,我,我想……」

  楊大姑不待他提出要求,已是明白他的意思,立即說道:「你們幫了我的忙,我豈能置身事外?不過江湖上認得我的人多,我的武功也夠不上超卓二字……」

  快活張笑道:「老大姊不必過謙,你縱橫江湖數十年,不論黑道白道,誰不知道有個辣手觀音,不過我也知道你已經厭倦了做辣手觀音,所以我也不敢麻煩你啦!」

  楊大姑給他逗得大笑起來,說道:「快活張,你這油嘴滑舌的老毛病幾時才改?好在我這老太婆還有自知之明,你送我這頂高帽請收回去吧。不過不是我誇獎自己的兒子,傑兒的武功如今已是遠勝於我,縱然尚未當得起『超卓』二字,給你們幫點小忙諒還可以。傑兒,你就替我走一趟吧。」

  楊大姑本來是一向禁止兒子和反清的俠義道往來的,上次齊世傑離家的時候,她還再三告誡,不許他到柴達木去找冷冰兒,不料這次她卻自動的打破了自己的「禁言」。

  齊世傑大喜過望,說道:「媽,我正想向你開口,求你允許我與他們同行,誰知你已早有此意了。媽媽,你真是我的好媽媽!」

  楊大姑笑道:「我以前就不是好媽媽麼?」

  齊世傑道:「不,不,你以前也是我的好娘親,不過,你現在更好。因為你以前只知道疼我,現在現在……」

  他正琢磨字眼,不知如何稱讚他的母親方始得體,楊大姑已是笑起來道:「你不用解釋了,我以前的錯處,我自己知道。唉,以前我除了疼你之外,只知道維護我的弟弟。如今我才知道親弟弟比不上『外人」,我還能夠像從前那樣自私嗎?」但好在我還有一個為我爭氣的好兒子!」她本來是滿面笑容說話,說著,說著,不覺有點感慨起來了。

  快活張扭轉話題,笑道:「老大姊,你為了大伙捨得放開兒子,好心必有好報,將來你的兒子一定會給你帶個好媳婦回來。」

  這句話又觸起楊大姑的心事,她看了看龍靈珠,忽地說道:「龍姑娘,你也是準備和他們一起去柴達木的吧?」

  龍靈珠遲疑片刻,說道:「有了齊大哥幫忙押運,我看可以無需我了吧?」

  楊大姑道:「你另外有事嗎?」

  龍靈珠道:「我想到天山一趟。」

  楊大姑道:「哦,你去天山做什麼?」

  齊世傑笑道:「媽,你還不知道嗎,她是去找你的嫡親侄兒,我的表弟楊炎呀!」

  靈珠紅暈雙頰,低下了頭。這神情瞧在楊大姑眼內,她當然是心中雪亮了。

  原來自從楊大姑與龍靈珠化敵為友之後,對她甚為喜歡,如今楊大姑的想法與從前已不一樣,快活張那句話觸動她的心事,她不覺忽地起了一個念頭:「這位龍姑娘雖然是人稱小妖女,但我不也是給人叫做辣手觀音嗎?嗯,辣手觀音有個小妖女做媳婦兒倒也算得是門當戶對。可惜她的這個如意算盤馬上就給證明是打不通了,她一聽兒子的口氣,再一看龍靈珠的神情,立即心中雪亮,這「小妖女」所愛的人原來是她的侄兒楊炎。「我真糊塗,她早已對我說過,她這次入京,為的是找楊炎的了。她對傑兒好,那不過是為了炎兒的緣故。我怎能一見颳風,就以為必定落雨?不過,侄媳婦和媳婦也是一樣,我倒無謂多心了。」

  楊大姑哈哈一笑,挽著龍靈珠的手說道:「對啦,我想問你,你既然找著了楊炎,為什麼不和他一起,卻讓他獨自前往天山?」

  龍靈珠笑道:「我答應過你,要回來鏢局再見你的,怎能背約……

  楊大姑黯然笑道:「多謝你有我的心,但炎兒卻不願意回來,再見一見我這個姑姑了。」

  龍靈珠忙道:「姑姑,你別誤會他。他托我向你問候並道歉的。只因他惦著師恩深重,他要趕回去參加他的先師的週年祭典。」其實楊炎的第一個師父。天山派前掌門唐經天逝世早已滿了一年,這不過是龍靈珠隨口捏造的謊言。她不願意給楊大姑知道楊炎回天山的真正原因而替楊炎擔擾。

  好在楊大姑也記不清唐經天是在那一天逝世,聽她說得合情合理,點了點頭,說道:「原來如此,那我倒是怪錯他了。但你……」

  龍靈珠道:「我不是天山派弟子,不便和他同一天回去。因此遲兩天動身。」這也是她臨時捏造的理由,但楊大姑一想,「不錯,炎兒是回山弔祭先師的。他離開天山多年,假如一回山就是和這個『小妖女』一起,難免要惹同門猜疑,甚至可能有人要說閒話,說他這樣是對師父不敬。」對龍靈珠的信口開柯,倒是十分相信了。」

  她想了一想,忽地說道:「龍姑娘,我想和你說幾句體己話兒。」把龍靈珠拉過一邊。

  楊大姑挽著她的手,輕聲問道:「天山派有個女弟子名叫冷冰兒,你和她想必是認識的吧?」

  龍靈珠笑道:「豈只認識,我們還是好朋友呢。」楊大姑道:「這就好了,我求你一件事情。」

  龍靈珠道:「這件事可是和那位冷姑娘有關?」楊大姑道:「不錯」。龍靈珠笑道:「那你何必現鐘不打反去煉銅?」楊大姑一怔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龍靈珠道:「令郎和她認識在我之前,我和她的交情也還比不上令郎和她的交情呢。」

  楊大姑歎氣道:「我知道,我就是因此,是要求你幫忙的。」

  龍靈珠一聽,心中已是明白八分,暗自想道:「這件事情,恐怕誰也幫不上你的忙,唉,你哪知道我也正是為了這件事情煩惱!」她沒有心情說笑了。

  「請你說吧。要是我做得到的,我一定盡力而為。」龍靈珠正容說道。這幾句話倒是出自她的內心,說得甚為誠懇。

  楊大姑很滿意她的態度,緩緩說道:「這件事你一定做得到的,我只是希望你替我轉圈。」

  「轉圈,轉什麼圈?」龍靈珠明知故問!

  楊大姑頗感尷尬,但也只好直說出來:「實不相瞞,我做錯了一件事情。世傑本來是喜歡那位冷姑娘的,是我不知好歹,出言無狀,傷了那位冷姑娘的心,把她氣走了。請你代我向她陪罪。要是她能夠與小兒和好如初,我就感激不盡了。」

  龍靈珠勉強笑道:「原來你是要我做媒,替你找個好媳婦。但俗語有云:一不做中,二不做保,不做媒人三代好。可知做媒人是吃力不討好的。姻緣之事,必須男歡女愛才行,只憑媒人一張嘴那可不成。」

  楊大姑已經熟悉龍靈珠的脾氣,只道她還是在開玩笑,卻不知她說的是心裡的話。當下笑道:「我的好小姑奶奶,你別刁難我這老婆子了。我知道他們是彼此相愛的,她曾經救過小兒的性命,小兒也曾經為了她而拒絕我替他安排的婚事。」

  龍靈珠心中暗歎:「你雖然一大把年紀,對這件事情卻是看得太簡單了。你的兒子喜歡人家那是不錯的,但人家是否喜歡你的兒子,恐怕卻只是你的一廂情願了。」不便明說出來,故意問道:「你既然知道他們彼此相愛,那你當初又何以不喜歡冷冰兒做你的媳婦呢?」

  楊大姑道:「我不是不喜歡她,是因為她的叔父……」

  龍靈珠道:「哦,我明白了。你是因為她的叔父是柴達木反清義軍的頭領冷鐵樵,你怕受到牽累!

  楊大姑道:「我已經知道錯了,現在我讓我的兒子幫忙解決他們押運藥材到柴達木去了,用事實來表示我的悔悟,想必也可以得到冷姑娘的諒解了吧?」

  龍靈珠心裡想道:「你的悔悟是一回事,她願不願意做你的媳婦可又是另一回事了。」但她不便對楊大姑直言,只能委婉說道:「冷冰兒知道你今次所做的事情,她一定會恢復對你的尊敬的,這點你不用擔心。不過這個媒是否能夠做得成功,我可沒有把握。只能希望她尚未找到另外的意中人了。」

  楊大姑對她的答覆已經甚為滿意,笑道:「我當然知道姻緣不能勉強,只要你把我的心意說給她知道,那就行了。」在她的想法,她的兒子是連天上的仙女都配得起的,只要她肯接受冷冰兒做她的媳婦,冷冰兒還會不嫁給她的兒子麼?

  支劍峰等人見她們手挽著走出來,楊大姑堆滿笑容,龍靈珠卻是眉頭打結,不禁都是心中納悶,不知楊大姑和她說了一些什麼。只有齊世傑隱隱猜到幾分。

  搬運藥材的隊伍已經準備出發,齊世傑道:「媽,我走啦,你多多保重。方豪師哥不是好人,你提防他點兒,不要和他來往太密。」楊大姑笑道:「我一直把你當作不懂事的孩子,誰知你已經反過來會照顧我啦。你放心,誰是好人,誰是壞人,媽肚子裡也有一本賬的。不過螞不說出來而已,並非如你所想的糊塗。」

  下山途中,果然不再發現形跡可疑的鷹爪,到了山下,換了大車裝載運,龍靈珠也就在山下與他們分手了。

  齊世傑道:「龍姑娘,我送你一程。」與她並轡同行,說道:「據我所知,楊炎的義父繆長風大俠亦回轉天山了,你到了天山,最好先找著他。他是在後山龍隱巖居住的。那個石巖的形狀像一條巨龍橫空而出,昂頭揚爪,很容易認。」龍靈珠懂得他的苦心,說道:「多謝你的好意,我知道啦。」

  齊世傑問道:「我媽和你說了些什麼私己話?」龍靈珠笑道:「她要我替你做媒,你可想知道她屬意的是哪位姑娘?」

  齊世傑搖了搖頭,說道:「媽老糊塗了,你別聽她的話。」龍靈珠道:「唔,看來你已經知道那位姑娘是誰了,你不喜歡她嗎?」

  齊世傑歎了口氣道:「龍姑娘,咱們不必打啞謎了,我和你說真心話吧。我不是不喜歡那位姑娘,但那位姑娘喜歡的卻不是我。我只盼我喜歡的人得到幸福,所以我勸你也不必多事了。唉,你別怪我直說,咱們乃是同命相憐,但願你也是和我一樣的想法。言盡於此,恕我不遠送了。」龍靈珠聽了這幾句話,不覺呆了。

  「我只盼我喜歡的人得到幸福!」這句話好似醍醐灌頂,令得心情煩亂的龍靈珠頓時清醒,心裡想道:「是啊,炎哥不顧一切,趕回天山,為的什麼?不問可知,當然是為了他的冷姊姊了!她不惜甘冒身敗名裂之險,也要與冷妹妹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可知他們相愛之深!有真愛就有幸福,幸福與否,這只是當事人的感受。只要他們覺得幸福,那就是真正的幸福了。他們本來就無須顧及旁人的議論的!但我,我既然知道他們是真心相愛;那我、我就只能成全他們,不能阻撓他們了。」原來她雖然並無世俗之見,但由於她不甘心讓自己所愛的人被人「搶」去,為自己給自己製造「理由」,因此也就不免接受一般人的看法,認為冷冰兒與楊炎,並非良配,因為他們輩分不對,年紀也有很大距離。但如今齊世傑的這句話卻似醍醐灌頂,又似當頭捧喝,把她的成見推翻了。

  她呆了一呆,說道:「齊大哥,多謝你的贈言,你的話我會牢牢記在心裡,不過楊炎天山之行,只怕會有凶險,我與他相識一場,他若受到本門懲罰,我也應該負一部分責任,所以我絕不能袖手旁觀。」

  齊世傑知道她已經懂得自己的意思,欣然說道:「你的苦衷,我是明白的,要不是為了押運藥材之事更加重要,我也要和你去的。」

  龍靈珠道:「這件事與你無關,你去到天山,也幫不了他們什麼忙。」

  齊世傑道:「我知道。因此只好偏勞你了。」

  龍靈珠道:「好,那麼咱們就此別過?」

  齊世傑忽道:「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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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物歸原主銷懸案 貨運邊疆出怪招(3)

  龍靈珠一怔道:「齊大哥,你還有什麼話要說?」心想:「你不是說已經話盡於此麼?」

  齊世傑笑道:「話是沒有什麼要說的了,不過有一樣東西要給你。」

  龍靈珠道:「給我什麼?」

  齊世傑道:「也不是無條件送給你,只是要和你交換。」龍靈珠摸不著頭腦,問道:「交換什麼?」

  齊世傑跳下馬來,說道:「交換坐騎!」

  原來齊世傑這匹坐騎乃是江上雲送給他的,神駿異常,是匹罕見的良駒。

  龍靈珠道:「啊,你這份禮太厚了,我不敢當!」

  齊世傑道:「實不相瞞,這匹馬也是一位好朋友送給我,當時他是因為我有急事,才送給我的……」

  「那位朋友因為我有急事,把他的寶馬送給我。如今你有急事,我豈可不學他的榜樣?這是順水人情,請你收下吧。」齊世傑繼續說道。

  龍靈珠也怕趕不上楊炎,說道:「好,反正大家都是為了幫楊炎的忙,我就不和你客氣了。」

  齊世傑送給她的這匹坐騎,本是江上雲的,四蹄雪白,鬃色卻是殷紅如血,是有名堂的大宛良駒,名為「紅鬃烈馬」,雖然不能日行千里;但四五百里的路程,卻是的確能夠兩頭見日。

  龍靈珠策馬疾馳,第二天已是過了密雲影境,離開京城,差不多有五百里之遙了。

  忽見前面有一輛四匹馬拉的馬車,跑得也是飛快。更難得是四匹馬都是毛色純白,肥瘦如一。

  龍靈珠好奇心起,想道:「這四匹馬和我這匹紅鬃烈馬似乎難分高下,我倒要看看是誰較勝一籌。」

  前面那輛馬車上的乘客似乎亦已注意到了後面追來的這匹良馬,把車門拔開,回頭來望。

  龍靈珠見著這兩個人,不覺一驚。這兩個人是她在祁連山上見過的,不是別人,正是白駝山主的那兩個徒弟,司空照和慕容垂卻不認識她。那次他們雖然是奉命來幫大內侍衛彭大遒捉拿「小妖女」,卻未見著龍靈珠。龍靈珠是在暗中窺破他們的行藏的。後來她看見楊炎已經將這二人打發,她就逕自去找她的伯伯祁連劍客蕭逸客去了。給終未曾在司空照與慕容垂的面前現出身形。

  她大吃一驚,司空照和慕容垂也在吃驚。司空照『咦』了一聲說道:「這女娃兒的坐騎好像比烏總管送給咱們的這四匹貢騎還好!」慕容垂道:「能夠騎這樣烈馬的女娃兒倒是少見,想必她走有來歷?」出話之際,用眼色徵求照兄意見,要不要出手搶她的坐騎。

  龍有珠當然聽得懂他的言外之意,但她正在策馬疾駛,急切間卻是不能拔轉馬頭。另一方面,她也不大把這兩個人放在心上,她暗自思忖:「那天,炎哥打發他們也用不了二十招。我雖然比不上炎哥,但也未必會敗在他們手裡。好,他們不來惹我,我也要惹他們。」她已經看出馬車的速度快不過她的坐騎,抱著打不過就跑的念頭,依然追上前去。

  就在此時,忽聽得一個熟悉的聲音說道:「是女娃兒嗎,扶起我來看看!」

  聽見這個熟悉的聲音,龍靈珠吃驚更甚。定睛看時,那個人已經是捲起牢簾朝她張望了,可不正是宇文雷是誰?

  原來宇文雷被齊世傑以龍象功封閉過久,走路起來、已是不大方便,莫說施展輕功,連騎馬也感覺吃力。

  烏蘇台怕惹麻煩,不敢留他在家裡養傷。恰值白駝山主派遣兩個徒弟入京探聽消息,烏蘇台巴不得宇文雷越早離開京城越好,於是趕忙叫慕容垂和司空照護送他們的師兄回山。寧願把皇帝賞賜給他的四匹青海所貢的名駒轉賜他們。

  宇文雷一見是龍靈珠,不由得又驚又喜,立即說道:「你們知道這小丫頭是誰嗎?她就是山主要你們捉拿的小妖女!」

  司空照、慕容垂不約而向,一聲吶喊,齊向龍靈珠撲來!

  龍靈珠快馬疾駛,此時本來已是快要趕上他們那輛馬車的了,那匹馬跑得正在性起,迴避已不可能,龍靈珠索性加上幾鞭,讓它更快的向前衝去!

  司空、慕容二人從車上飛掠過來,要硬生生的把她擠下馬匹。

  龍靈珠唰的一鞭,抽中馬臀,那匹紅鬃烈馬人立跳起,眼看就要把這兩個人踐踏於馬蹄之下。

  就在此時,龍靈珠忽覺微風颯然,情知是有暗器襲到,急忙揮鞭掃打,只聽得鋅的一聲,一枚銅錢給她擊落。但她的虎口竟也感到一陣酸麻。

  龍靈珠心頭一凜:「這人的內力可是非同小可!」心念未已,只聽得紅鬃馬一聲嘶鳴,突然倒了下去!

  原來字大雷雖然行走不便,但內力並無多大損耗,他在車上歇息兩天,已經恢復了七八分了。論功力,他不過比齊世傑稍遜一籌,當然是遠在龍靈珠之上,那兩枚錢鏢就是他所發的,龍靈珠護得了自身,護不了坐騎。龍靈珠給拋離馬背,幸而她輕功超卓,一個鯉魚打挺,就翻起身來。慕容垂儼如饑鷹撲兔,伸開蒲扇般的大手向她抓下。

  龍靈珠怒道:「斬斷你的狗爪!」她一個鯉魚打挺,翻起身時短劍已經握在手中,正好指著慕容垂掌心的勞官穴。

  募容垂大吃一驚:「小妖女的劍法果然了得!」勞宮穴是人身大穴之一,若給刺個正著,損了手上少陽經脈,最少也要耗損十年內功。

  司空照喝道:「小妖女還敢逞能!」他是慕容垂的師兄,本領雖然比不上宇文雷,比起慕容垂卻好得多。一見師弟形勢不妙,人未到,掌先發。距離十步之外,劈空掌所挾的那股勁風,已是令得龍靈珠身形一晃。

  就這毫釐之差,龍靈珠劍鋒稍稍偏斜,未能刺個正著。只聽得嗤的一聲,饒是慕容垂躲避得快,衣袖亦已給她削去一幅,嚇出了一身冷汗。

  說時遲,那時快,可空照已是亮出兵刃,及時趕到。龍靈珠反手一劍,和他的判官筆碰個正著。

  噹的一聲,火星飛濺,論內力是司空照較強,但論劍法,則是龍靈珠精妙得多。她的短劍雖然給蕩過一邊,但順勢橫被,仍然像是背後長著眼睛一樣,劍尖不離司空照的穴道。司空照雖然出手佔得上風,卻也不敢強攻,逼得把一支判官筆縮回來護身。龍靈珠一個盤龍繞步,轉過身來,正面接招。

  慕容垂嚇出一身冷汗,哪裡還敢輕敵,趕忙也把隨身的兵器取了出未,上前與帥兄聯手。

  他的兵器是一對點穴橛,和判官筆一樣,都是點穴的兵器。不過判官筆較短,點穴橛除了較長之外,尖端有如鴨嘴微彎,還可兼做刺之用。武學有云:「一寸短,一寸險;一寸長,一寸強。」兩種兵器各有所長,司空照的點穴手法較為輕靈,是以愛用判官筆。幕容垂內功的造詣雖然不及師兄,氣力卻是較大。故而選用比較沉重的兵器——點穴橛。

  他們師兄練習有素,兵器一長一短,配合得恰到好處。幸虧龍靈珠與楊炎相處月餘,彼此交換武功,她得益更多,本領亦已是今非昔比。這才勉強抵敵得住。

  宇文雷在車上觀戰,暗暗吃驚,心裡想道:「相距不過半年,這小妖女的武功竟然精進如斯。倘若今日給她逃脫,再過幾年,只怕白駝山又要添一個勁敵了。」要知上次他在祁連山與龍靈珠交手。不過十數招,便能將她活擒。他這兩個師弟聯手,最少也能抵敵他百餘招的。如今,他們和龍靈珠交手,亦已過了五十招了,還是奈何不了龍靈珠。宇文雷最初的估計,本來以為在三十招之內便該得手的。

  龍靈珠自知氣力不濟,採取繞身游鬥的戰術,一合即分,一沾即退,仗著身法輕靈,往往在間不容髮之際,避開敵方的強攻,但雖然如此,仍是難免稍稍吃虧,五十招之後,額角已是沁出黃豆般大小的汗珠。

  宇文雷手裡捏著錢鏢,但卻不敢輕發。

  要知龍靈珠和司空照、慕容二人纏鬥得非常之緊,三條人影幾乎是混作一團。字艾雷的暗器雖然打得准,也怕誤傷自己人。二來他亦已看得出來,他這兩個師弟雖然急切之間未能得手,亦已佔了上風,用不著他發錢鏢相助了。

  龍靈珠在間不容髮之際,突然以變幻莫測的劍招向慕容垂疾攻三招,慕容垂身形一偏,龍靈珠立即從缺口跳出。

  司空照喝道:「小妖女,往哪裡走!」如影隨形,跟蹤急上。

  龍靈珠的紅鬃馬已經倒在地上,也不知是死是活,但已癱作一團了。龍靈珠自知氣力不濟,對方又有駿馬代步,要逃跑是跑不了的,只能再拼。

  剛才她因纏鬥得緊,無法騰出手來,此際她一跳出圈子,趁這空檔,立即解下束腰的銀絲軟鞭。

  這條軟鞭是她得心應手的兵器,她在鞭法上的造詣更勝於劍法。

  她抖開銀絲軟鞭,把從蕭逸客手中學來的掃葉掌法用到了鞭法上。

  軟鞭有二丈來長,抖起一個圓圈,方圓數丈之內,沙飛石走。在兵器上她先佔了便宜。

  判官筆不過一尺八寸。點穴撅也不過長達三尺,對抗二丈多長的軟鞭抽掃,急切之間,他們又摸不著這套鞭法的路數,亦是不敢欺身冒進。如此一來,又給龍靈珠扳成平手相持的局面,他們被逼得在離開龍靈珠身子三丈開外抵擋她的這條軟鞭。可惜龍靈珠氣力不濟,否則仗著這套奇妙的鞭法,便可取勝。

  宇文雷看得皺起眉頭。不錯,他是個武學大行家,看得出時間一和,龍靈珠氣力不濟,始終還是要敗給他這兩個師弟的,但最少恐怕也得在三百招開外。這條路雖然荒涼,也怕會有路人經過。

  龍靈珠改用軟鞭,有一利亦有一弊。由於她放棄了近身纏鬥的戰術,雖然可以更加避免硬碰硬拚,但卻給了宇文雷以可乘之機了。

  宇文雷又怕夜長夢多,立即發出錢鏢。他的兩個師弟在離身三丈開外和龍靈珠相鬥,他已是不伯誤傷自己人了。

  龍靈珠的軟鞭揮舞得風雨不透,錚錚數聲,宇文雷打來的錢鏢都給她打落,但雖然如此,她的虎口亦已感到一陣陣酸麻,而且由於要分神對付暗器,遮攔亦已沒有剛才的嚴密了。

  宇文雷的錢鏢陸續打來,龍靈珠一個疏神,左腕給打個正著,雖然不是打著穴道,兵刃亦已拿捏不牢,「鐺」的一聲,短劍墜地。

  她是用長鞭攻敵,短劍防身的。失了短劍,對敵方的威脅大減,功力較高的司空照已是敢於欺身進逼了,龍靈珠左腕劇痛,右腕虎口酸麻益甚。長鞭揮緩,章法大亂,勁道更是大不如前。

  司空照覷個正著,喝道」撒手!」雙指一挾,挾著鞭梢。他是練過金剛指力的人,龍靈珠則已氣力不加,如何還能抵敵?果然給他一挾就把軟鞭奪去。龍靈珠一個「細胸巧翻雲」,倒縱出一丈開外。她雖然氣力不濟,輕功倒是還能施展。躍出圈子,轉身飛奔。

  慕容垂要報剛才那一劍削袖之仇,首先追上,大聲喝道:「小妖女,還想逃嗎?」

  眼看就要追上,忽聽得一個冰冷的聲音喝道:「這小妖女是我們的,不許你們動她!」

  聲音遠遠傳來,人影尚還未見,已是震得耳鼓嗡嗡作響,司空照吃了一驚,叫道:「師弟小心!」

  慕容垂也知對方厲害,但一來他恃著有白駝山的勢力作靠山,二來他是個脾氣暴躁的人,眼看仇人已是可以手到擒來,怎肯憑著對方一句就乖乖退讓?

  「我們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這小妖女打敗,你們倒想來撿現成,天下那有這種便宜的事!」慕容垂氣呼呼的回話,腳步絲毫不緩。

  不但他們吃驚,龍靈珠亦是不覺心頭一震,暗自想道:「這人的聲音刺耳異常,但卻似曾相識。我是在什麼地方聽過他說話的呢?他罵我為小妖女,又不許白駝山的人傷我,不知是何緣故,逃命要緊,也無暇思索這人是友是敵了。但心神一分,又中了一枚錢鏢,這次是打著她的後腿。龍靈珠一個蹌踉,搖搖欲墜。

  就在此際,只聽得馬蹄聲來得有如暴風驟雨,來的共是四騎,最前面一騎,乘者是個三十歲左右的漢子,倏的從馬上飛身掠出,儼似飛鷹撲兔,撲向即將倒地尚未躺下的龍靈珠。

  說時遲,那時快,慕容垂亦己跑到龍靈珠身邊,「乒」的一聲兩人對了一掌。龍靈珠一個鯉魚打挺,翻身便跑。慕容垂和那個人都撲了個空。

  慕容垂怒道:「你是什麼人?你講不講理?不料那人比慕容垂還更暴躁,也沒有說話,喉頭咕咕作響,劈面就是一拳。

  慕容垂還了一掌,立即和他打起來。慕容垂氣力較大,那人的掌法較精,一時間倒是難分高下。

  你究竟是誰?為什麼不說話,你是啞巴嗎?」慕容垂喝道。此時另外三騎亦已到了。慕容垂已知形勢不妙。只盼能用白駝山的名頭把對手壓下去,但總得對手與他搭上話才行。

  那人喉頭咕咕作響,仍然沒有說話。

  原來他真是個啞巴。

  龍靈珠僥倖逃脫那人的鷹爪,此時亦已知道那人是誰了。

  原來正是被楊炎割了舌頭的那個天山派弟子,曾向冷冰兒求婚不遂的石清泉。

  龍靈珠暗暗叫苦,沒命飛逃。只盼能夠趁著他們纏鬥的時候,僥倖逃脫。

  可是那三騎馬已經攔住她的去路了。龍靈珠一看,這三個人都是她認得的。

  一個是石清泉的父親石天行,一個是曾經和她交過手的丁兆鳴,還有一個是石天行的大弟子陸敢當。

  石天行和丁兆鳴是名列天山派四大弟子的人物,陸敢當武功雖然較弱,但比起她來,也差不了多少。

  這一下龍靈珠登時如墜冰窟,冷意直迸心頭,情知是絕難脫身了。

  「小妖女,給我站住!」石天行喝道,聲音鏗鏗鏘鏘,刺耳異常。剛才用「傳音入密」上乘內功發話的人正是他。

  龍靈珠情知難以脫身,索性就照他的話站住,冷笑說道:「你身為天山派的長老,打不過師侄,卻想拿我出氣,也不害羞!你要欺負我那就來呀,只要你不怕給楊炎打你的嘴已!」

  石天行給師侄打他的嘴巴,這是他認為平生奇恥大辱的事。此時他己怒火焚胸,也顧不得什麼以大欺小,似強凌弱的顧忌了。

  小妖女,你作惡多端,我是要拿你回山問罪,何須和你講什麼江湖規矩。」大喝聲中,側身下馬、立即來抓龍靈珠。

  龍靈珠身形遊走,竟不閃避,反迎上來,揚手打他耳光。她當然知道自己絕計不是石天行對手,如此「膽大妄為」可能要招殺身之禍,但她自忖脫不了身,早已豁了性命,只盼能夠打他一下耳光,死了也是值得。

  這一招是」掃葉掌法」中的絕妙招數,龍靈珠又是不顧生命的,若在平時,饒是石天行功力比她高得多,只怕也是難以閃開。

  可惜她此時已是精疲力竭,掌法雖妙,出手卻慢了半分,石天行一閃就閃開了。但雖然閃開,掌風刮面而過,面皮也是感到火辣辣的。

  石天行大怒之下,一抓抓住她的手臂,喝道:「小妖女,你自己找死,我就先廢了你……」

  眼看他的內力一發,龍靈珠的這條手臂立即就要給他拗斷。他並不想取龍靈珠的性命,但卻要把她弄成殘廢。此時他在盛怒之個,已經變成了一個好像失了理智的瘋人了。

  丁兆鳴連忙叫道:「師兄,這小妖女雖然是本門仇敵,但她與楊炎一案有關,咱們也還需要她的口供的。似乎應該將她押解回山,由掌門師弟處置,方能顯出咱們天山派之處事公平,不至落人閒話。」弦外之音,大山派是素來注重「俠義」聲名的,若然不問青紅皂白,便即濫用私刑,勢必招人閒話。

  石天行是天山派四大弟子之首,又是新近升任「長老」的,本派的規矩,他豈能不知?丁兆鳴一再勸諫,他是不能不冷靜下來了。無論他怎樣恨這「小妖女」,他也不能在師弟面前,失了他「長老」的身份,失了他應當作為同門榜樣的尊嚴,知法犯法,破壞門規。

  他的手垂下來,冷冷說道:「姑且饒你這小妖女一命。」順勢點了龍靈珠的穴道,用的是可以封閉十二個時辰穴道的重手法。

  忽聽得一個冷冷的聲音說道:「好功夫。不過,凡事要講一個理字,只憑武功是壓服不了人的!」聲音宛似金屬敲擊,刺耳異常。石天行心頭一凜:「這人內功之深,只怕並不在我之下!」

  發話的這個人是宇文雷,他早已捲起車簾坐起來了。

  石天行的大弟子陸敢當是曾經跟隨師叔李務實上過祁連山的人,當時正邪各派都有人來到祁連山要搜捕「小妖女」,陸敢當沒有見過宇文雷,卻是見過司空照與慕容垂這兩個人的。

  「閣下是那條道上的?」石天行的目光向宇文雷那邊望去,冷冷問道。

  宇文雷尚未回答,陸敢當已是搶先說道:「師父小心,這個人我雖然未曾見過,但他這兩個同伴我知道是白駝山的。要是我猜得不錯的話,這個人大概是白駝山山主字文傅的侄兒宇文雷。」白駝山的人善於用毒,宇文雷在白駝山的地位僅次於他的叔叔,這些石天行都是早已知道的。

  石天行面色一沉,抓起龍靈珠,向他的大弟子陸敢當拋去,說道:「好,我去和他講理,你看管這小妖女。」

  此時石清泉已是與慕容垂改用兵刃相鬥,石清泉對掌略佔上風,用劍來對付慕容垂的一雙點穴撅,募容垂使重若輕,以長攻短,石清泉施展渾身解數,只能勉強和他打成平手。

  司空照比較慎重,但此時他已知道對方的身份,心裡想道:「石天行是天山派的長老,累聞他為人極為驕傲,師兄的名頭料想壓不住他。和他們『說理』只伯三言兩語就會鬧翻。他一出手,我和慕容垂師弟要逃也難了。」事急只好冒險,陡地躍上前去,叫道:「師弟退下,讓我來會天山高手!」

  用不著他打眼色,慕容垂已經知道師兄的用心,並不是要他立即退下的。司空照來得極快,慕容垂假裝尚未能夠擺脫敵手,加速向石清泉疾攻三招。說時遲,那時快,司空照的一對判官筆亦已指到了石清泉背心的風府穴。

  石清泉對付慕容垂已是為難,那禁得起又來一個武功更強的司空照,令他背腹受敵了,話未畢,他已是手忙腳亂的大叫起來。

  被割了舌頭的人,發出的聲音,當然是含糊不清。但別人不知他說的什麼,他的父親卻是聽得明白的,他是在叫「爹爹!」

  石天行叫道:「師弟……」下面的話尚未說出來,只見丁兆鳴已經跑上前去,說道:「師兄放心,這兩個小妖人交給我好了!」

  司空照的判官筆堪堪點到石清泉的背心,他快,丁兆鳴更快,司空照只覺微風颯然,丁兆鳴的劍尖亦已刺到了脅下的愈氣了。司空照識得厲害,保命要緊,但心裡還有餘暇攻敵?饒是他變招得訣,險些也被刺中,劍峰從他脅旁橫削而過,他穿的緊身內衣也給削開了一道長長的裂縫,僥倖未傷著皮肉。慕容垂更為狼狽,頭上的亂髮也給削去了一片,隨風飄揚。丁兆鳴一招兩式,幾乎同一時間,攻擊兩個強手,劍法之快、狠辣,實是難以言語形容。

  丁兆鳴道:「師侄,你回去幫敢當看管那小妖女吧。」石清泉正想回去折磨仇人,便即抽身。

  石天行見兒子安全回來,放下了心。他情知師弟必定可以輕易取勝,於是頭也不回就向宇文雷走過去了。

  「你是白駝山的宇文雷?」石天行冷冷問道。

  宇文雷坐在車上,說道:「不錯,宇文雷正是區區。老前輩是天山派的石長老吧?」

  石天行見他辭色恭謹,對他的憎惡不覺減了幾分。依然說道:「是又怎樣?」

  寧文雷道:「石長老俠名滿天下,我是久仰的了。請恕在下有病在身,不能下車行禮。」說罷伸出手來。

  石天行是個武學的大行家,仔細一看,便知他確是行動不便。心裡想道:「他是否有病,我不知真假。但看此情形,縱然不是有病,恐怕也是在不久之前,曾經碰上高手,受了挫折。哼、算他運氣,我倒是不便殺他了。」要知他是一派長老的身份,別人有病在身,他自是不能施展殺手。

  「好說,好說!」石天行稍假辭色,伸出手來與他相握。

  宇文雷行動不便、內功仍在,雙方暗中較量內力,宇文雷只覺自己所發的內力,有如泥牛入海,一去無蹤,對方神色自若。宇文雷吃了一驚,連忙鬆手,說道:「怪不得石大俠名滿天下,果然是名不虛傳,佩服,佩服!」左一句「老前輩」,右一句「石大俠」,捧得石天行都不覺有點飄飄然了。

  殊不知宇文雷固然吃驚,石天行也是好生驚詫。原來宇文雷剛才用上了獨門的邪扼內功,極為霸道。石天行雖然能夠以正宗的上乘內功化解,手腕的寸關尺脈也是感到陣陣酸麻,不過對方在他的神色上看不出來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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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9 15:54:51 |只看該作者

第五回 物歸原主銷懸案 貨運邊疆出怪招(4)

  石天行心裡明白,這番內力的較量,其實是各有所長,尚未分出高下的。心裡自思:「他有病在身,尚且如此了得,白駝山的武功確是不可小視!」

  不過,對方如此恭謹,他卻是樂得大擺架子。當下冷笑說道:「你要和我講理?」宇文雷道:「正是要請前輩指教。」石天行哼了一聲道:「白駝山的人居然也肯講理,倒是奇聞!」

  宇文雷道:「實不相瞞,白駝山的人對別人的確不大講理,但對天山派的長老,卻不能不講。而且我知道天山派的人一定肯講理的。」

  石天行道:「為何只能和天山派的人講理?」

  宇文雷陪笑道:「天山派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是俠義道中的俠義道,能夠做到天山派的長老,當然更是以德服人了。我怎能不講理呢?」

  俗語說: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宇文雷大拍他的馬屁,石天行更是飄飄然了。

  石天行道:「好,你要評理我就和你評理,說吧。」

  宇文雷正要說話,忽聽得斷金戛玉之聲夾雜刺耳的呼叫。那邊的戰鬥已經結束了。

  丁兆鳴在天山四大弟子中排名第三,劍法卻是最精,他使出天山劍法中的追風劍式,以一招「排雲馭電」,同時刺中了司空照與慕容垂。這兩個人都感覺虎口好似給利針插進了一般,而且是左右手都有同樣的感覺。司空照的一對判官筆脫手飛出,慕容垂的一雙點穴撅較為沉重,跌了下來,碰傷了自己的腳,更是傷上加傷。

  這一下,不但身受者嚇得魂飛魄散,旁觀的宇文雷也是大驚失色。自忖:「這等精妙的劍法,若是招呼在我的身上,只怕我也非得受傷不可。」連忙叫道:「石老前輩,請叫令師弟手下留……」

  石天行微微一笑,說道:「丁師弟,咱們是名門正派,可用不著得理不饒人,我正在和他們的少山主評理,你暫且放過他們吧。」

  丁兆鳴應了一聲「是」,收劍入鞘。司空、慕容二人忍著疼痛,拾起兵器,灰溜溜退下。

  石天行道:「少山主,你不是要評理嗎,怎麼還不說話?」

  宇文雷驚魂稍定,訥訥說道:「按江湖規矩,這小妖女是、是我們擒獲的,似、似乎應該由我們處置吧?」

  石天行道:「這話你就不對了,這小妖女分明是我親手拿下的,怎能說是你們所擒?」

  宇文雷定下心神,方始省覺自己說錯了話,忙道:「不錯,這小妖女是老前輩親手拿下的,不過在老前輩未來之前,我們已經出了許多力了。要是老前輩不來,這小妖女諒也難逃我們掌握。」

  石天行冷笑道:「如此說來,你是認為我撿你們的現成了。」

  宇文雷道:「不敢。不過……」

  石天行道:「用不著什麼不過了。我問你,這小妖女若是一開始就和我交手,我是否可以獨力擒她?」

  宇文雷道:「再多一個小妖女,也不是老前輩的對手。」

  石天行道:「如此說,你已經承認我是無須撿你們的便宜了。這小妖女等於咱們都要追捕的獵物,江湖規矩,若非有約在前,誰先得手,就該歸誰所有。」

  宇文雷道:「但我們多少總算出過點力。」

  石天行道:「哦,你是想要分贓,但素來這是黑道上的規矩,我們俠義道可不講這一套,……」

  石天行繼續說道:「二來人也不比財貨,財貨可以分開,人是不能各要一半的。」

  宇文雷道:「老前輩說得是。我不敢請老前輩『分贓』,只想向老前輩求個人情。這小妖女是我們的仇人,我們是奉山主之命來拿她回去的!」

  石天行道:「她和你們結的是什麼仇?」

  宇文雷道:「我不大清楚,好像是因為她的先人曾經做過對不住我們山主的事情,結下了難以化解的梁子。」

  石天行道:「簡單的說來就是她的父親和你的叔叔有仇?」

  宇文雷道:「不錯。」

  石天行道:「據我所知,這小妖女的父親早已死了。俗語說一死百了,何況只是這小妖女的先人和你們有仇,並非這小妖女本身!」

  宇文雷道:「老前輩話說得不錯,但俗語也說:斬草要除根。」

  丁兆鳴忍不住走過來道:「這句話不對!應否『除根』要看他本人犯的是什麼罪!老實說我就曾經被這小妖女詭計所傷,但我仍然認為她罪不至死!」他說的是龍靈珠那一次從他手中劫了楊炎之事,但他這幾句話卻是說給師兄聽的。

  宇文雷趁勢自我台階來下,說道:「原來這小妖女和丁大俠有仇,恕我不知。」

  石天行板著臉孔道:「本來我們天山派的事情用不著告訴外人,但你要和我評理,我也不妨說給你聽,讓你心服,這小妖女勾結本門叛徒,做了許多荒謬絕倫的事,那叛徒欺師滅祖,殘害同門,固然是罪不容誅;這小妖女作他的幫兇,我們也是絕計不放過她的!」這一段話,他其實也是說給丁兆鳴聽的。

  他頓了一頓,繼續說道:「你們和她的仇不過是上一代的仇,我們和她的仇則是本身的仇。你說她應該由誰處置?」

  宇文雷本來就不指望一張嘴便可以把「小妖女」討還,所謂「評理」,只不過藉以遮羞,維持一點身份而已。至此他裝作口服心服的樣子說道:「恕我不知原委,既然如此,這小妖女自當任憑石老前輩拿回天山處置!我們告罪了!」

  陸敢當道:「師父,白駝山臭名昭彰,就這樣任憑他們走麼?」

  石天行道:「君子以德服人,不必多生枝節了。」轉過頭來,向宇文雷道:「不知不罪,你們走吧!」

  宇文雷想不到這樣容易便能脫身,大喜過望,抱拳說道:「石老前輩通情達理,佩服、佩服!這小妖女既然是咱們倆家的仇人,由你們處置也是一樣。青山綠水,後會有期。告辭了!」

  慕容垂道:「師兄,那匹紅鬃馬……」得隴望蜀,捨不得放棄龍靈珠那匹坐騎。

  石天行是個懂得相馬的人。哼了一聲,說道:「這匹馬是小妖女的,人和馬都不能讓你們帶走!」

  宇文雷也覺得師弟多事,忙給他轉圈,說道:「石老前輩誤會了,我們不是想這匹馬,只因這匹馬被我打傷軟筋的,師弟的意思大概是要我替你們醫好了這匹馬才走。」

  石天行道:「用不著你們費神了,我們自己會醫。」

  宇文雷等人走了之後,石天行道:「丁師弟,這匹馬似非凡品,你來看看。」原來他只懂得相馬,醫馬的本事卻是遠不及丁兆鳴。

  丁兆鳴沒有立以回答。石天行這才發現,他的目光正在注視著自己的兒子。

  石清泉瞪著眼睛正在盯著躺在地上,業已不能動彈的龍靈珠。

  龍靈珠是楊炎的女友,他想起所受楊炎的侮辱,目前未能抓住楊炎報復,只能遷怒於龍靈珠。

  他口不能言,眼睛替代了舌頭,火紅的眼睛表露出惡毒的念頭,揚起手掌,他知道女孩兒是最愛惜自己的容貌的,他這一掌打下,就能毀掉龍靈珠的月貌花容。

  龍靈珠又是驚慌,又是憤怒,但既然不能抵抗,索性把心一橫,把他當作一隻發瘋的野獸,用極其輕蔑的神色迎接他的目光。

  石清泉對著他這冷傲輕蔑的目光,卻忽地心神一蕩了。

  這神色,這目光竟是似曾相識。

  眼前的「小妖女」突然幻變成他私心傾慕、又恨又愛的冷冰兒了。

  多年來他追求冷冰兒,冷冰兒對他從來不假辭色。尤其那一次他自以為捏住了冷冰兆和楊炎的把柄,出言要脅冷冰兒的時候,冷冰兒的神色和目光,就正是和此刻的龍靈珠一模一樣。他的舌頭,就是在那一次被楊炎割去的。

  他對這種神色與目光有特殊的感受,當真可說是「愛恨難分」,但卻被刺激得更瘋狂了。

  他的眼睛射出異樣的光芒,心中則正轉著惡毒的念頭:「楊炎搶了我喜歡的女人,我為什麼不搶他的?嘿、嘿,這樣如花似玉的美人兒,我不拿來享用,豈非笨蛋一名!」

  手掌落了下來,在龍靈珠吹得彈破的臉上輕輕摸了一把,喉頭發出咕咕的怪笑。

  石天行喝道:「清兒,不可胡來!這小妖女應該得到什麼懲罪該由掌門處置,你不可忘了本門的戒條!」他只道兒子是要濫用私刑,礙著有丁兆鳴在旁,自是不能不端起嚴父和本門長老的雙重身份,出言喝止。

  石清泉一時失了理智,畢竟還未瘋狂。他平素也是害怕這個剛正的師叔的,被父親一喝之後,跟著又發現了師叔對他的注視,他是不能不有所顧忌了。

  他恢復了幾分清醒,暗自想道:「這小妖女已是身上之肉,我還怕她跑掉嗎?」心中另生詭計,便把龍靈珠放了下來,咿咿啞啞的對父親作「手語」。意思是說:我不過嚇嚇她的,以後不敢了。

  石天行說道:「清兒他受了楊炎那小畜生的殘害,這小妖女是楊炎一夥,也難怪他艱這小妖女,他這孩子氣的舉動,師弟,你就原諒他吧。」

  丁兆鳴道:「師兄言重了,他一時憤激,稍失常態,你提醒他也就行了。怎用得上原諒二字?」丁兆鳴為人方正,他也只道石清泉剛才的舉動,乃是由於仇恨驅使,全沒想到石清泉另有邪惡的念頭。

  石天行道:「師弟擅長醫馬,你看看小妖女這匹坐騎怎樣,它似乎是匹罕見的駿馬,要是變成殘廢,未免可惜了。」

  丁兆鳴過去仔細察視,說道:「不錯,這匹馬的確是一匹千中無一的良駒,還好,它只是被傷了軟筋,很快我就會給它醫好,料無大礙。」畜牲的穴道和人身的穴道不同,他利用針劍刺激穴道來治病療傷的辦法,道理卻是相通,在人獸身上都可施用的。」

  丁兆鳴取出一枝特長的銀針,刺進馬腿相應的穴道,為,它舒筋活絡,跟著替它敷上了金創藥,果然這匹紅鬃烈馬不過半枝香時刻就能起立了。這匹馬頗通靈性。挨了丁兆鳴摩擦幾下,又跑到舊主人龍靈珠的身邊,嘶鳴不已。似乎是在求丁兆鳴也救它的主人。

  丁兆鳴笑道:「你的主人並沒受傷,我可以讓她仍然騎你。」說至此處,忽地想起:「要是把她縛在馬背,路上可是礙眼。怎樣帶她走呢?」

  石清泉拉著那匹紅鬃烈馬,拍了拍自己的胸瞠,指一指龍靈珠,咿咿啞啞的和父親打了幾個手勢。

  石天行懂得兒子的手語,說道:「你想親自看管這個小妖女,並且想要她的這匹坐騎?」石清泉點了點頭,把眼睛望向丁兆鳴。

  石天行道:「師弟,你看他這個主意還可以行得通吧?他和這小妖女可以扮成一對小夫妻,讓他們合乘一騎,就不至於惹起別人的疑心了。」

  了兆嗚本來想要陸敢當和龍靈珠合乘一騎的,但師兄這樣說,他若另有異議,可就太著痕跡了,心裡想道:「清泉要親自看管這小妖女,那自是出於仇恨之心,但在我們面前,料他也不敢便行私自報復的。」丁兆鳴是個正人君子,可沒想到石清泉尚有邪惡的念頭,於是點頭表示同意。

  石清泉把龍靈珠抱上馬背,石天行忽道:「且慢!」走過去在龍靈珠的背心一按。

  原來他雖然用重手法點了龍靈珠的穴道卻怕她能夠自行解穴,是以試一試她的真氣已否凝聚,一試之下,龍靈珠毫無反彈之力,他這才放下了心。

  丁兆鳴笑道:「師兄,你也太小心了。」

  石天行道:「不是我過分小心,咱們可不能蹈上一次給楊炎逃脫的覆轍。」

  那一次楊炎是給他的哥哥孟華用重手法點了穴道,由丁兆鳴將他押往柴達木,不料卻給楊炎自行解開穴道,又得到龍靈珠的接應而逃脫的。

  丁兆鳴面上一紅,說道:「這小妖女的功力如何能與楊炎相比。」

  石天行道:「我的點穴手法也沒孟華高明、所以還是小心為妙。」

  他那知道楊炎已把凝聚真氣的這一門上乘內功傳授給了龍靈珠。

  但可惜內功的心法可傳,龍靈珠本身的功力是尚未能立即大增的。她用楊炎所授的心法,暗中凝聚真氣,許久許久,仍是只能凝聚少許,要導入丹田也未能夠,更莫說用來沖關解穴了。「要用來沖關解穴,即使我在睡夢裡也運功,恐怕十二個時辰也未能夠。過了十二個時辰,這老混蛋一定又用重手法再點我的穴道。」其實即使能夠自行解穴,要在石丁二人面前逃走亦是絕不可能,不過總是比較好些罷了。

  龍靈珠無法解穴,又是失望,又是氣憤。但還有更令她更氣憤的事情。

  石清泉緊緊攬著她的腰,腦袋幾乎貼著她的臉。她只恨無法動彈,擺脫不了他的輕薄。

  石天行對兒子的行為視若無睹,丁兆鳴不知注意到了沒有,但縱然注意到了,他也不會認為這是「輕薄」的。要知龍靈珠是給石天行以重手法點了穴道,要不是與她合乘一騎的人抱著她,她根本就坐不穩雕鞍。

  龍靈珠氣得牙癢癢的,暗自發誓:「要是我能夠脫身,我非把這癩蛤蟆殺了不可!」

  石天行這一行人揀偏僻的山路走,兼程趕路不過五天,已經從河北經過山西,踏入了陝西省境了。這五天當中,石天行等到過了十二個時辰,總不會忘記用重手手法補點龍靈珠的穴道。

  這一天到了陝西省東北的榆林縣,丁兆鳴忽然想起了一事,說道:「師兄,今天可是八月十六。」

  石天行笑道:「昨晚是中秋,咱們還可惜吃不到月餅,今天當然是八月十六了。師弟,是八月十六又怎麼樣?」

  丁兆鳴道:「八月十六是榆林歸大俠的生日,師兄,你忘記了麼?」

  榆林有一家武學世家,是火雲莊的歸家,現任的莊主歸元是俠名震西北的榆林劍客。歸家和天山派有幾代交情。由於他的生日是中秋後一日,很容易記,所以丁兆鳴一到榆林就想起來了。

  石天行霍然一省,說道:「對、今天正是歸大俠的六十歲生辰,你的意思是趕去給他祝壽。」

  丁兆鳴道:「禮不可廢,咱們既然剛好碰上,倘若不去道賀一聲,給他知道咱們曾經路過,日後見面,怎好意思?」

  石天行道:「但歸大俠做六十大壽,賀客必定盈門,咱們可不便帶這小妖女去呀!」

  丁兆鳴道:「以歸大俠和咱們的交情,無論如何,你我二人是必須去打一個轉的。這樣吧,清泉賢侄和敢當可以在前頭等候咱們,他們是晚輩,不去火雲莊,歸大俠知道也不會見怪。叫他們二人看管這小妖女,料想也不會出賣!」

  石清泉的武學已得乃父真傳,變了啞吧之後,練武更勤,石天行暗自想道:「泉兒在本門的第三代弟子之中,可算得是數一二的了,敢當是我的得意弟子,比起泉兒,他的武功只不過略遜一籌,莫說這小妖女不能動彈,即使我沒點她穴道,泉兒和敢當聯手,也能應付得了她,離開幾個時辰,料想不會有甚意外。」

  石天行沉吟半晌,終於點了點頭,說道:「好,就這樣辦!咱們去向歸大俠道賀一聲,也算是盡了禮了。火雲莊離此多遠。」原來丁兆鳴和歸元的交情較深,丁兆鳴曾經去過幾次火雲莊,他則是未曾去過的。

  丁兆鳴道:「大約有十多里路程,咱們快馬,來回用不了一個時辰。」

  石天行道:「把在火雲莊耽擱的時間算上,兩個時辰,總也夠了。咱們說是有要事回山,料想歸大俠也不會強留咱們的,不過他們卻是不便在此等候……」

  陸敢當用不著師父解釋,早已明白原因。一來他們押著了龍靈珠,在路邊等候幾個時辰必定惹人注目;二來今天既然是歸元的六十壽辰,江湖上的人物前來道賀的不知多少,雖說這條小路不是前往火雲莊的必經之路,但也得提防給歸元的親友碰上,此時若有人問他因何不隨師父去火雲莊拜壽,他可不知要怎麼回答了。

  「師父,我們繼續前行,慢一點走,前頭等你如何?」陸敢當道。

  石天行想了一想,說道:「不,你們出了榆林縣境再把坐騎放慢不遲,不過二十里路程,就可以走出榆林縣境的。我盡快回來,用不到三個時辰就可趕上你們。」

  此時距離正午還有一個時辰,他是在天亮起程之時用重手法點了龍靈珠的穴道的,還有十個時辰閉穴的功效方始消失,重手法點穴非同小可,若然補上一指,只怕會傷及龍靈珠性命,他估計最多不會超過四個時辰便能趕上,自是無須多加小心了。

  不過他還是吩咐兒子:「萬一我過了五六個時辰尚未能夠趕出來的話,在午夜之前,你就用重手法點這小妖女的穴道。以你的功力要連點三處大穴方能預防萬一,我教你的以內力封閉穴道的重手法你沒忘記吧?」

  石清泉巴不得父親與師叔早早離開,連連點頭。

  心裡歡喜,龍靈珠心裡也是暗暗歡喜。

  這幾天來她用楊炎所傳的內功心法凝聚真氣,雖然仍是不能在十二個時辰之內解開穴道,但每一天都有多少進步。比如昨天她的手足己是可以稍稍動彈了,不過她不讓石清泉發覺而已。」

  只有二個時辰,她知道今天縱有進步,也是絕計解不開穴道的,不過無論如何,石天行和丁兆鳴離開,總是多少有點指望。

  石清泉與父親分手之後,快馬馳出榆林縣境,遵照父親吩咐,這才策馬緩行。不知不覺之時,二個時辰業已過去,父親和師叔可還未見回來。正是:

  無計脫身遭侮辱,前途凶險更堪驚。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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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9 15:58:09 |只看該作者

第六回 行同禽獸凌孤女 幸有神駒救主人(1)

  石清泉巴不得父親和師叔遲些回來,他們不回來更好。陸敢當可是有點著急了。

  紅日西沉。他們繼續走了一程,已經是入黑時分了。石天行和丁兆鳴仍未見回來。

  陸敢當道:「已經過了四個時辰了,師父怎的還未回來?要不要我到火雲莊去打聽一下?」要知石清泉雖然變作啞巴,但並沒有變成聾子,耳朵還是聽得見的。他份屬師兄,因此陸敢當要徵詢他的意見。

  石清泉搖了搖頭,咿咿啞啞,打了幾個手勢。

  陸敢當道:「你『說』得不錯,想必是歸大俠慇勤留客,師父盛情難卻,一時走不開。不過,意外雖然絕不會有,我看還是讓我回去催催他們吧?」

  石清泉心想:「讓他走開雖然是好,但把師叔催回來那就不妙了。」他最忌憚的是丁兆鳴,至於陸敢當他則是可以指揮如意的,莫說無須顧忌,甚至還可以派派用楊,以防不測。

  他權衡利害,又再搖了搖頭,指指山上。

  陸敢當道:「你的意思是到山上過夜?」

  石清泉拔出劍來,在地上寫字:「我知道山上有座古廟,沒人居住的。」

  陸敢當似笑非笑的望他一眼,懂得他的用心了。暗自想道:「師兄是想今晚躲開他的爹爹,但我可只能順從一半。」於是說道:「好,今晚在就那座古廟歇宿。我留下標記,師父、師叔回來,也不至找不到咱們。」

  他跟著也拔出寶劍,從山腳起,一路在當眼的崖石留下暗號,畫著箭頭。石清泉心裡很不樂意,可也不便阻止他。

  到了那座古廟,石清泉把龍靈珠抱下來,雙眼射出淫邪的目光,龍靈珠嚇得心驚膽顫,唯有加速運功,希望能夠多少恢復一點內力。

  石清泉命令師弟掃乾淨廟內的污穢,跟著和他作了簡單的手語:「你去給我打水,遲些回來也不打緊。你的好處我不會忘記你的!不過也不要走得太遠,有什麼風吹草動,給我留點神!」

  陸敢當與他相知有素,不但懂得他的「手語」,連他不敢「說」出來的,他也全都懂了。他知道師兄是要他把風,要是師父和師叔回來,他就得馬上出聲警告。「打水」云云,那不過是個藉口罷了。

  陸敢當哈哈大笑:「師兄你放心吧,我給你辦事,不會出差錯的。」

  陸敢當一走,石清泉便即發出連聲怪笑,目光灼灼地盯著龍靈珠,龍靈珠正在運氣沖關,穴道正在將解未解之間。石清泉忽地就像野獸一般,撲了上來!

  他只道這小妖女已是到口的饅頭,不料剛剛碰著她的身體,就被她用力一推,乳下的天突穴一麻!

  原來龍靈珠被封的穴道已經解開了十之七八,要站起來也勉強可以了。可惜功力尚未恢復一成,雖說已是用盡氣力,仍然推不動石清泉,天突穴本是人身死穴之一,但由於她使不出內力,點中了穴著,石清泉亦只是微感麻癢而已。

  石清泉驟吃一驚過後,也立即發覺龍靈珠的伎倆不過如此,尚未有力與他相抗的。他本來要用重手法補點龍靈珠的穴道,但轉念一想,和一個動也不會動的木頭美人親熱有什麼意思,不如讓她可以稍稍動彈更多樂趣,於是打消了補點穴道的念頭。抓牢了龍靈珠的雙手,順勢一撕,把她的上衣撕去一幅。

  眼看難逃侮辱,忽聽得那匹紅鬃馬長嘶。龍靈珠知道這匹馬甚有靈性,心想莫非它是知道自己有難,要來相救。但此時她己是陷在魔掌之中,縱然這匹馬來到她的身旁,她也難以脫身上馬。何況石清泉的本領,亦有制服烈馬之能。

  那匹馬並沒跑來,但聽得蹄聲得得,似乎反而向山下跑了。

  龍靈珠覺得奇怪,但此時她亦無暇去想這匹馬為什麼要跑了。石清泉活像一頭發了狂的野獸,壓在她的身上,香她的臉孔,但也「好在」石清泉把她當作一頭已經被貓兒抓著的老鼠,他要像貓戲老鼠,先把龍靈珠戲弄個夠。

  在外面把風的陸敢當突然看見這匹紅鬃馬逃走,也是覺得十分奇怪。這匹馬是經丁兆鳴治好的,而且它又是依戀自已主人的。這幾天來,陸敢當已經把它脾氣摸著了,知道它甚有靈性,絕不會離開主人的,是以他才放心讓它在林中自找草料,不用繩子縛著它。

  它為什麼要「逃」呢?陸敢當捨不得這匹寶馬,無暇思索,連忙追去,叫道:「火龍駒,回來,回來!」接著發出嘯聲,這是喚馬匹的訊號。

  陡地也聽得一聲長嘯,一條黑影,來得快得難以形容,紅鬃烈馬正是迎著此人跑去。人與馬相會了。

  此時已是暮靄含山的時分,天色就要黑了。那個人又跑得太快,陸敢當根本著不見他的廬山真貌。

  那人喝道:「這匹坐騎你是怎麼得來的?快說!」

  陸敢當尚未回答,龍靈珠尖銳的呼救聲先自傳來了。

  原來她被封的穴道已經解開了十之七八,早已可以說話了。雖然她不知道來者是誰,就像一個即將被溺斃的人,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似的,也無暇考慮這個人是否救得了她了。情急之下,她尖聲大呼:

  「救命,救命,救命呀!」

  幸好她的運氣還算不壞,這個人並非一根「稻草」,而是一位武林中有數的高手。

  他是在山腳下發現陸敢當所留的標記,引起他的好奇心,一路跟著這些標記,跑到山上來的。

  果然他就接連碰到了奇特的事情,比他預料的更為奇特。首先是那匹紅鬃烈馬跑出來迎接他,這已經令他驚奇不已了,接著聽見少女呼救的聲音,更是大出他意料之外。

  救人如救火,他無暇追問,立即跨上坐騎。那匹紅鬃烈馬也好似懂得他的意思,用不著他指揮,就馱著他朝山上那座古廟跑去。

  他固然吃驚,陸敢當更是吃驚,他是替師兄把風的,如何能讓這個人跑上去撞破師兄所幹的『好事』?

  本來此人朝他喝問的時候,他是覺得這人的聲音似曾相識的,但此際亦已無暇思索了,他想的只是:「倘若是熟人,那就更糟!」如此一想,殺機陡起!

  「你愛管閒事,那是你自己尋死!」大喝聲中,陸敢當把手一揚射出三枝暗器。那人聽得暗器破空之聲,亦是不由得心中一凜。不過令他吃驚的並不是陸敢當的暗器功夫,而是暗器的本身。原來陸敢當發出的暗器乃是三枝天山神芒。天山神芒形如短箭,緊逾金石,是只有天山才有的。由於這種暗器威力太強,天山擁有不成文的禁例:師父傳授弟子這種暗器之時,必定再三告誡,不准弟子輕易使用。而且也不是每個弟子都可以傳授這種暗器,必須師父認為這個弟子已是德才兼備,方能傳授。

  如今陸敢當一發就是三枚,而且都是射向這人的要害穴道。滿以為最少也可以有一枚射中,只要這人中了一枚神芒,就非得重傷不可!

  那知這人的本領之強,遠遠超過他的估計,神芒飛來,他仍然馬不停蹄,只是揮袖一捲,一卷一揮,兩枝神芒反射回去,第三枝神芒則被他的衣袖裹住,落在他的手中了。

  兩枝反射回去的天山神芒,一左一右,幾乎是擦著陸敢當的額角飛過,雖然沒有射個正著,已是把他嚇得魂飛天外,雙腳酸軟,咕咚跌倒地上。他心裡明白,這還是那人手下留情,否則他焉能還有命在?

  但還有令他更吃驚的事情,因為他已經知道和這個人打了一個照面,突然間想起這個人是誰了。

  「江、江二公子……請,請恕我無知冒犯,我,我是……」陸敢當爬起身來,顫聲叫道。

  那人也不知有沒有聽見他的說話,早已馬不停蹄的上了山,他雖然沒有回頭,不過他的身份卻是給陸敢當猜中了。

  原來這個人乃是江海天的第二個兒子江上雲,正是這匹紅鬃馬的舊主人。

  江海天是當今之世威望最高的大俠,雖然有人說他的師弟金逐流的劍法已勝過他,但大多數人仍然認為他的武功是天下第一的,他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長子江上風為人純樸,很少在江湖走動。次子江上雲則剛好相反,喜歡遊俠四方,打抱不平。江湖上做了虧心事的人,對他真可說得是聞名喪膽。他的次兒金碧漪則是天山派己名弟子孟華的妻子。江家和天山派是有幾代交情的。陸敢當曾經見過江上雲一次面,不過,他的師兄石清泉卻從未見過江上雲。

  陸敢當認出是他,嚇得心頭打鼓,暗叫:「糟了!這一來只怕師兄性命難保!」不過他雖然害怕之極,為了挽救師兄的性命,卻也不能不硬著頭皮連爬帶跌的爬上山去。

  以江家與天山派的淵源,江上雲當然亦已知道陸敢當是天山派的弟子了。她並不是因為曾經見過陸敢當一次認出他的,他是從陸敢當所發的暗器識破他的身份的。

  他捏著握在手上的天山神芒,心裡歎了口氣:「天山派怎的出了這樣一個行為不端的弟子?他平日行為如何我不知道,但只從他一出手就想要我的性命這件事來看,他已經是個怙惡不悛的人了。哼,他阻止我上山,恐怕還有見不得人的事!」

  在那古廟之中,石清泉已陷入瘋狂狀態,龍靈珠的掙扎呼叫,更加激起他的情慾,他一隻手扼著龍靈珠的喉嚨,另一隻手又撕她的衣服。龍靈珠只罵得「畜生」二字,就叫不出聲了。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猛聽得「乒」的一聲,慮掩的廟門給江上雲一腳踢開,石清泉的逼姦醜態,盡都收入他的眼底。

  江上雲大怒喝道:「無恥淫賊,快快放手,否則取你……」

  「取你性命」的「性命」二字尚未出口,石清泉果然就放開了龍靈珠了。

  但他的「放手」卻並非自知過錯,甘願受罪,而只是要騰出手來,好對付江上雲。

  江上雲未曾出手,他倒是要取江上雲的性命了。他的「奸事」給人撞破,凶性狂發,唰的一劍,就指向江上雲的咽喉。

  雖然是在瘋狂的狀態之中,這一劍卻是使得中規中矩,凌厲非常。正是天山劍法追風劍式中的「白虹貫日」絕招!

  但用來對付江上雲,卻是自討苦吃了。江家劍法與天山劍法同出一源,而變化的巧妙,造詣的深厚,石清泉和江上雲相比,只能望塵莫及。

  他在江上雲面前使這絕招,無異於班門弄斧。

  江上雲一個移形換位,衣袖輕輕一揮,就裹住他的劍鋒。

  「噹」的一聲,石清泉的劍脫手墜地。

  江上雲一看,衣袖穿了一個小孔,暗暗歎息:「在天山派第三代弟子之中,他也算得是出類拔萃的了。可惜竟是一個如此喪德敗行的無恥之徒!」

  但也幸虧他一出手就是天山派的正宗劍法,江上雲這才沒有取他性命。

  江上雲一掌拍下,掌心堪堪拍著他的腦門之際,念及和天山派的幾代交情,心念一轉:「還是讓天山派自己清理門戶吧,我不必越俎代庖。」掌鋒斜偏,重重打了石清泉一記耳光。

  石清泉站立不穩,「卜通」倒地,恰好倒在龍靈珠身旁。龍靈珠剛好要站起來。

  龍靈珠滿腔憤恨,這剎那間亦已無暇思索,抓起石清泉那一把剛剛給江上雲擊落的劍,唰的一下,就插入了石清泉的背心。石清泉一聲慘呼,躺在血泊之中了。

  江上雲大吃一驚,做聲不得。

  「江、江大俠,請你手下留情!」陸敢當恰好在這個時候跑進來,一見這個情景,登時呆了!

  龍靈珠功力尚未慚復一成,她一劍插進石清泉的後心,氣力已經用盡。此時正想把那柄劍拔出來,手指卻是不聽使喚,手上沾滿鮮血。

  陸敢當呆了一呆,驀地一聲大吼,撲上前去,喝道:「小妖女殺了我的師兄,我要你償命!」

  江上雲早已搶先一步,攔在龍靈珠面前,衣袖一揮,陸敢當就像皮球一樣,彈了起來。幸虧江上雲用的是股巧勁,陸敢當在半空中翻了兩個觔斗,腳尖著地,並沒有受傷。

  雖然沒有受傷,這一摔卻也把他摔得清醒過來了。

  江上雲出指如風,點了石清泉幾處相應穴道。同時把龍靈珠拉開。他點石清泉的穴道有止血的功能,乃是為了挽救石清泉的性命的。

  石清泉輕輕呻吟一聲,江上雲鬆了口氣。此時陸敢當剛剛站穩腳跟。

  江上雲冷笑喝道:「原來這個採花賊乃是你的師兄嗎?哼,你師兄死有餘辜,你份屬同謀,也脫不了關係!」

  陸敢當嚇得連忙叫道:「江大俠,我,我們不是壞人,我們是天山派的弟子!」

  江上雲斥道:「胡說八道,天山派是名門正派,怎會有你們這種淫邪弟子?」

  陸敢當道:「是真的,我們的師父是石天行,三年前我跟隨師父在柴達木的英雄會中見過你老人家的。我叫陸敢當,我這師兄叫石清泉,正是家師的獨生兒子。」

  江上雲吃了一驚,心裡想道:「聽說石天行素來有護短的毛病,他這個兒子是給他寵壞了。石天行知道他的兒子其實等於是死在我的手上,絕不會與我干休。不過他兒子如此胡作非為,縱然我早就知道是他的兒子,也一走要這樣做的。但為了賣他一點面子,我盡力救活他的兒子便是。」

  他抬起頭來,目光炯炯的注視陸敢當,好像審問犯人一樣的說道:「王子犯法,庶民同罪。姑不論你的師兄是否石大俠的兒子,他逼姦民女,我就不能容他。不過他如今已經受到應得的懲戒,假如你們真的是石天行的弟子。我看在他的分上,倒還可以從寬發落。」

  陸敢當心想:我的師兄死了,還有什麼從寬發落?不過他此時亦已不是求江上雲,對他的師兄「從寬發落」,而是希望他對自己從寬發落了。

  陸敢當連忙說道:「江大俠,我怎敢騙你,我的確是大山派石長老的大弟子。這次我和師兄就是跟隨家師和另一位丁師叔一起出來的。實不相瞞,這小妖女乃是本門仇人,而且正是由家師親手擒獲她的。」

  江上雲道:「且慢,你說你和石長老與丁大俠本是同在一起的,那又何以不見他們呢?這位小姑娘若然如你所說,是你們天山派的仇人,石長老又豈能放心只是讓你們這兩個無能小輩押她回山?」

  陸敢當道:「江大俠有所不知,今天乃是榆林大俠歸元的六十大壽辰,因此家師與丁師叔前往火雲莊給歸大俠拜壽去了。江大俠若是不信,到火雲莊一問便知。」

  江上雲冷笑說道:「我有什麼不知,我正是從火雲莊給歸大俠拜壽回來的,我在火雲莊可並沒有見到石天行和丁兆鳴!」

  陸敢當吃了一驚,說道:「江大俠是什什麼時候離開火雲莊的?」

  江上雲反問他道:「你的師父和師叔是什麼時候前往火雲莊的?」

  陸敢當道:「近午時分。」江上雲道:「當時你們所在之地離火雲莊多遠?」

  陸敢當道:「約三十里之遙。」江上雲道:「他們是騎馬去的?」陸敢當道:「不錯。」

  江上雲冷笑道:「那麼用不了一個時辰,他們就該抵達火雲莊了。我是在午後差不多兩個時辰方始離開火雲莊的!」

  陸敢當大驚道:「他們為什麼這樣晚尚未到達火雲莊,我可就不知道了。但我說的確是並無半字虛言!」

  江上雲也覺得奇怪,但心想不與石天行見面,可以減少一些麻煩更好。於是故意裝作沉吟的神氣,半晌說道:「我姑且相信你的說話,但不管這位姑娘是否你們天山派的仇人,你這師兄要毀她的清白總是大大不該!」

  陸敢當即忙說道:「是,是。請江大俠從寬發落。」「從寬發落」這四個字是江上雲說過的,他生怕江上雲食言,特地提醒他。

  江上雲道:「我是說過可以從寬發落,但你應該先向這位姑娘求情。否則她不答應,我也難辦。」

  陸敢當無可奈何,只好向龍靈珠磕頭求饒,「請龍姑娘高抬貴手。」

  龍靈珠道:「江大俠於我有救命之恩,江大俠,你怎麼說就怎麼辦好了。心想石清泉反正已經給自己殺死,那也無妨「從寬發落」了。

  江上雲點了點頭,忽地說道:「陸敢當,你要不要你師兄的性命?」

  陸敢當吃了一驚,說道:「我的師兄,他,他還能活麼?」

  江上雲道:「他本來應該死的,不過如果他肯認罪的話,或許我還有辦法將他救活。而且須得麻煩你做證人。」

  陸敢當道:「我不敢替師兄作主,但只要師兄答應,我當然願意作證。」心想:「活命要緊,縱然必須我替師兄認罪,師父諒也不會怪我。」

  江上雲道:「好,那麼我先問問他。」

  陸敢當道:「師兄不會說話的。」江上雲道:「哦,他是個啞巴嗎?」

  陸敢當道:「他的舌頭是給本門叛徒楊炎割去了的。這件事……」

  江上雲道:「我不管這件事。縱然他能夠說話,亦是口說無憑。我要他認罪,是要他在這上面劃押。」他在說話的時候,已經撕下了石清泉的一幅衣裳,用指頭蘸他身上流出來的鮮血,寫好了「認罪書」書。寫的是天山派弟子石清泉不合妄起淫心,逼姦龍靈珠,逼姦不成,反被龍靈珠所傷。自知罪有應得,特此發誓,今後絕不敢再與龍靈珠為難。發誓人:石清泉;監誓人:江上雲。見證人……」

  寫罷說道:「陸敢當,你先在見證人下面與上你的名字。」陸敢當無可奈何,只好蘸血寫了。

  江上雲以手掌貼著石清泉的背心,默運玄功,把本身真氣輸送進去,石清泉早已恢復知覺,此時手指也可以稍微動彈了。他知道性命操在別人手中,江上雲叫他劃押,他就歪歪斜的在自己名字下面畫了一個「十」字。

  江上雲道:「好,你可以把這柄劍拔出來了。」

  好在龍靈珠氣力不濟,那柄劍只插進去一半,未傷及心臟,不過插得這麼深,劍拔之後,要是流血太多的話,亦是性命難保的。

  隨敢當道:「拔出來不怕流血不止嗎?」江上雲道:「我說不怕就不怕!」陸敢當戰戰兢兢,抓著劍柄一拉,只見只有一點血花飛揚,完全不如他想像那樣血如泉湧,這才放下了心;龍靈珠亦是不由得暗暗佩服,心裡想道:「想不到他的封穴止血之法如此高明,竟然真的把這個臭賊救活了。但好在我只是答應這次饒他,並沒答應以後也不殺他。」

  不過,石清泉還是痛得又暈了過去。

  江上雲掏出一顆藥丸,塞進他的口中,說道:「這是少林寺長老送給我的小還丹,功能固本培原。你師兄的武功恐怕是保不住了,但有了這顆小還丹,性命卻是可以保住。至於金創藥你想必是隨身攜帶的吧?」

  陸敢當道:「有的。」江上雲道:「那就不必我操心了。假如他真是天山派的弟子,你們天山派的金創藥功效比我的金創藥要好。我這封穴止血之法只是暫時的,待會兒你可以替他敷上金創藥。」

  陸敢當替師兄把了把脈,察覺石清泉的脈膊雖然尚未得如常人,卻已明顯脫離險境。說道:「多謝江大俠。」

  那匹紅鬃烈馬走了進來,屈下前蹄,蹲在江上雲和龍靈珠當中,發出似乎甚為喜悅的嘶鳴。

  龍靈珠被俘之時,她隨身攜帶的包袱是紮在馬背上的。龍靈珠省起自己的上衣已被石清泉撕破,面上一紅,取下包袱,說道:「江大俠,請你等我換一件衣裳。」躲到神像後面換衣。

  江上雲拍一拍紅鬃烈馬,問陸敢當道:「這匹坐騎是你們的嗎?」

  他早已問過陸敢當這匹坐騎是怎麼得來的,陸敢當雖然不知道他就是這匹馬的主人,亦知其中定有蹊蹺,何況是剛剛在「認罪書」上簽了字,龍靈珠又在旁邊,他更加不敢說謊。

  「這匹馬是龍姑娘的。家師擒了她,就把這匹坐騎給了師兄。」江上雲冷冷說道:「不是我不信任你們的發誓,但你的師兄做出這種事情,龍姑娘自是不便和你們一起同行了。這樣吧,龍姑娘我暫帶她走,至於她和你們天山派的梁子,過後讓她和你們自行了結。她和貴派的梁子,與你們今日怎樣對待她,這是兩件事情!你懂得我的意思嗎?」

  陸敢當怎敢說半個「不」字,連忙說道:「懂懂,今日之事,實在石師兄不對,多謝你老人家寬洪大量。這小……小姑娘你老人家師看管,最好不過。」

  江上雲哼了一聲,說道:「我不是替你們看管,但我可以保證她不會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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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9 15:58:32 |只看該作者

第六回 行同禽獸凌孤女 幸有神駒救主人(2)

  龍靈珠已經換好衣裳出來了。「龍姑娘,咱們這就走吧。」江上雲讓她騎馬緩行,走進林中,這才叫她下來。說道:「咱們現在可以好好談一談了,我先問你,這匹坐騎你是怎樣得來的?」

  龍靈珠道:「實不相瞞,這匹馬不是我的。是齊世傑送給我的。江大俠,你知道齊世傑嗎?」

  江上雲道:「知道。他送這匹馬給你時候,說些什麼?」

  龍靈珠道:「這匹馬其實也不是他的,他說是他的一位朋友名叫江上雲送給他的。江上雲就是江海天、江大俠二公子。當時江上雲因為知道他要趕往柴達木,故而把這匹馬送給他。」

  汀上雲微笑道:「這就不錯了。你知道我是誰嗎?我就是江上雲。」

  龍靈珠其實早已知道他是誰,當下故意說道:「怪不得這匹馬騎和你這樣親熱。江大俠,多謝你救了我的性命,但我可不能連累你與天山派結怨,你是不是要將我押往天山?」江上雲道:「你願不願意與我同往天出?我說出是一同前往,我並不是把你當作犯人!」

  龍靈珠大喜過望,說道:「江大俠,你何以這樣信任我?你也不問問我,我因何與天山派結下冤仇?」

  江上雲道:「好,那麼現在我就問你,你是為了什麼事情得罪天山派的?」

  龍靈珠道:「其實也不是我存心得罪天山派的人,是為了楊炎的緣故,我幫楊炎,他們遷怒於我。」當下將楊炎如何成為天山派叛徒的經過,說給江上雲知道。

  江上雲歎了口氣,說道:「這件事情,我亦已略有所聞,只沒你說得詳細吧了。此事楊炎雖有過錯,但石清泉的惡行卻比他更甚。」

  龍靈珠萬分歡喜,說道:「你早已知道了?那你是否也願意幫楊炎的忙?」

  江上雲道:「這件事情鬧得太大,石天行以長老身份,堅持要清理門戶,我也不知幫不幫得上楊炎的忙,到了天山再說吧。」

  龍靈珠清:「江大俠,你本來是準備前往天山的麼?」

  江上雲道:「這倒不是,我本來是想到柴達木。」

  龍靈珠道:「齊世傑正是押運這批藥材往柴達木去了。」

  江上雲道:「我知道,還有快活張幫他一同押運呢。正因為我已經知道有他們二人押運,所以我可以放心陪你上天山一趟了。」

  龍靈珠道:「江大俠,你是怎麼知道的?敢清你曾碰見齊世傑嗎?」

  江上雲道:「齊世傑我沒見著,不過他的母親,人稱辣手觀音的楊大姑我倒是在路上碰上了。還有,北京丐幫分舵的舵主支劍峰和震遠鏢局的前總鏢頭韓威武,我在京師也都見過了。」

  原來江上雲這次是從家裡出來,代表他的父親去參加韓威武的「閉門封刀」典禮的。他剛好來遲一天,齊世傑已經走了。不過他在路上卻正好碰上要趕回保定老家的楊大姑。

  他看到了楊大姑、支劍峰,韓威武等人,有關楊炎和龍靈珠的事情自然是知道一些了。

  也正因為他已經知道個中原委,因此他才能夠相信龍靈珠的說話。

  龍靈珠道:「這匹馬如今可以物歸原主了,請你收回去吧。」

  江上雲笑道:「這是齊世傑送給你的,既出之物,我怎能收回。還是你騎上它吧。我另外有一匹坐騎。」當下撮唇一嘯,把他的坐騎喚來。原來他上此山之時,恐怕目標太大,故而把坐騎留在山下了。

  這匹坐騎雖然比不上紅鬃烈馬,也是百中選一的良駒。

  龍靈珠本來不好意思要的,但想了一想,這匹坐騎可能對她還有用處,也就不推辭了。

  「也好,要是在路上碰上石天行,有這匹坐騎逃跑也方便一些。」龍靈珠笑道。

  江上雲道:「你無須逃跑,我並不害怕石大行。」

  龍靈珠笑道:「我知道你當然不會害怕石天行,不過我是不想令你為難,要是萬一碰上,還是讓我逃跑的好。」

  這話倒是說到了江上雲的心裡,石天行的脾氣江上雲是知道的,他亦已有了準備,準備在迫不得己之時和石天行動手,但能夠不動手當然更好。

  在下山之後走的一段路是最可能碰上石天行的,但好在沒有碰上。過了天,也沒碰上。以他們的坐騎的腳力,即便石天行在後面急追,也是絕計追不上了。江上雲這才放下了心。留在他心中的只有一個疑問:「為什麼在火雲莊沒碰上石天行和丁兆鳴,他們是到那裡去了?」

  石天行到那裡去了呢?不但江上雲想要知道,陸敢當更是急於知道。

  他伏地聽聲,聽得江上雲和龍靈珠的兩匹坐騎已經遠去,心中一喜一憂。喜的是險難已過,憂的則是業已重傷的師兄。

  他給師兄敷上了金創藥,流血雖然已經止了,身子還是非常虛弱,動也不能一動。

  要知龍靈珠那一劍只是差半寸就能刺進石清泉的心窩的!不錯,江上雲是已經將他從鬼門關上拉回了來,但傷得如此之重,要是得不到適當的照料,他還是隨時會重上鬼門關的。

  看著躺在地上,好像死人一樣的師兄,陸敢當不禁心裡犯愁了,倘若二師父叔一去不回,他一個人如何能夠讓師兄回到天山。

  莫說一去不回,就是遲些回來,他也難以照料了。

  此如此刻,他口渴如焚,他就不敢離開師兄去找水喝。

  月亮已經升起來了,月亮已經高掛林梢了。師父和師叔仍然未見回來。

  月色倒是十分明朗,「師父和師叔都是極有江湖經驗的人,該不會看不到我留下的標記吧?這陵山上有座古廟,他們是知道的,縱然看不到標記,他們也會想得到來這裡找吧?」不知不覺,月亮已到天心,是午夜的時分了。

  「奇怪,難道是歸大俠強行將他們留下,否則火雲莊離此不過三四十里,為什麼去了半天半夜尚未見他們回來?但這個可能是極為微小的,客人有事,主人怎能強留。」

  月亮逐漸西移,陸敢當越來越焦急了。

  師父為什麼還沒回來,陸敢當百思不得其解:隱隱感到凶多吉少了。

  忽聽得有馬蹄聲已經跑上山來,細細聽之下,卻好像有五六騎之多。師父和師叔總不會帶外人來吧?那麼難道來的竟是敵人?

  他好像驚弓之鳥,不敢呼喚,只能伏地聽聲。

  他聽見師父的聲音了,不過卻聽不清楚師父說些什麼,聽音急促而又模糊,好像是正在罵人。

  接著聽到的是一串笑聲,是女子的笑聲。充滿得意、傲慢,並且帶著嘲諷意味的笑聲。

  石天行和丁兆鳴就是栽在這個女子手上的。

  他們在距離火雲莊不過五里之地,忽然碰上一夥意想不到的人。

  雖然是意想不到,但在四個人之中,卻有三個人是不久之前他們曾見過的。這三個人是宇文雷、司空照和慕容垂。另外還有一個陌生的婦人。

  這婦人約三十歲年紀,頭上梳的是金絲八寶攢珠髻,頸上戴著的是赤金盤龍圈,身上穿的是縷金大紅雲緞繡花祆,一雙丹鳳眼,兩垂柳葉眉,水汪汪的眼睛,未語先含笑,當真是有說不出的妖艷,描不出的風騷。

  丁兆鳴眉頭一皺,「那裡來的這一個庸俗妖姬?」心念未已,只見師兄已經上去和他們打話了。石慶行雖然也覺得這個女人有些討厭,但他卻也有點歡喜宇文雷對他的尊敬,故而在字文雪下馬向他問候之時,他也只能下馬和他寒暄幾句,師兄已然下馬,丁兆鳴也只好跟著下馬。

  宇文雷恭恭敬敬施一禮,說道:「真是人生無處不相逢,咱們又碰上了。小嬸娘,這兩位就是我說過的天山派石長老和丁大俠,你過來見見。」

  那婦人佯嗔道,「什麼小嬸娘,我不配做你的嬸娘麼?」

  宇文雷忙道:「小嬸娘,你別誤會。我是因為你這樣年輕貌美,恐怕叫老了你。」

  石大行一聽就知道這個女人的身份,心想:「原來是白駝山主的妾待,聽說白駝山主有一妻二妾,一個是勾欄出身,一個是賣解出身,他很少下山,兩個妾侍倒是有時會到江湖走走。這個女人連什麼叫做「失禮」都不懂,恐怕多半是那個勾欄出身的妾待了。」

  那婦人聽了宇文雷的恭維,這才噗嗤一笑,上前和石天行說道:「石長老,我們老爺子常常說起你的,我最喜歡認識有名的人物,所以特來恭候,嗯,我已經恭候多時了,哈哈,石長老,不瞞你說,我以為你是個老頭兒,誰知你還在壯年,想必還不滿五十歲吧?這樣一個中年漢子,就做到了天山派的長老,佩服,佩服!」

  她好似連珠炮一樣的說話,令得石天行啼笑皆非。既不好意思表示討厭,也不知道怎樣和這樣的女人應酬。但從他的話語之中,石天行卻也明白了一件事情,宇文雷說的無意相逢那是假的,他們是特地在這裡守候的。

  石天行初時一怔,隨即恍然大悟!」他們也許並不是預先知道我們的行蹤,但今天是榆林歸大俠的六十壽辰,他們是一定知道的。我與丁師弟要來賀壽,早已在他們意料之中。但他們何以處心積慮要來和我碰面呢?」

  石天行雖然喜歡受人奉承,但卻並不糊塗,他又是一個最講身份的人,疑心一起,對這個女人自是不屑應酬了。

  「對不住,我們還要去給歸大俠拜壽,請恕失陪了。」石天行不屑與那女人說話,扭轉頭,面向著宇文雷說。

  那女人卻是一點也不識趣,扭一扭屈股,迎上前來,就把話頭接了過去:「哦,原來你們是給榆林大俠歸元賀壽的麼,那好極了,我也正想和他套個交情,石長老,就煩你替我們引見如何?說起我們當家的名字,料想他也會知道的。」

  石天行哼了一聲,雙眼朝天,冷冷說道:「江湖規矩是各交各的,你們的山主鼎鼎大名,還何須別人引見?」

  那女人「喲」了一聲,說道:「如此說來,石長老是不肯讓我們沾點光了。那麼咱們就此別過,我也不想去巴結什麼龜大俠鱉大俠。」說罷,襝衽施禮。

  石天行當然聽得她是在說賭氣的話、他的心裡亦自有氣。不過他也巴不得早點擺脫這個討厭的女人,於是忍住氣還了一禮,說道:「請恕石某不受抬舉,倘有得罪之處,還望包涵。」

  那女人忽地格格笑道:「你並沒有得罪我啊,只不過,嘿、嘿,只不過……」

  在她說話之時,石天行忽覺一縷幽香,泌人肺腑,有說不出的舒服!

  他是江湖上的大行家,心中登時明白,自己業已中了對方暗算。他大吼一聲,立撲過去。

  「嘿、嘿,只不過你搶去的那個小妖女,卻是得罪了我的當家!」那女人把整句話說完,嬌笑聲中已避開了石天行猛如怒獅的一撲。

  石天行忽然發覺他的身手已是不及從前矯捷,那女人的輕功其實也只是普普通通,若在平時,他應該可以手到擒來的,但竟然撲了個空!

  他無暇思索,唰的拔出劍來,喝道:「妖婦,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正要把劍擲出,取那女人性命。宇文雷已是斜竄過來,把手中長劍擊落。

  那日天我有病在身,只能對你暫且低頭,嘿,嘿,你以為我當真怕了你麼?今天叫你知道我的厲害!」宇文雷聲出招發,把石天行震得幾乎跌倒!

  石天行本來希望仗著自己深湛的內功,在毒發之前,把敵人擊倒的。此時方始發覺,吸進去的迷香,竟是比自己的估計還要厲害,他的氣力於是突然消失了。

  原來那女人用的乃是白駝山秘製的酥骨神香,「神仙丸」也是含有這種香料的。不過一百顆「神仙丸」所含的香料也只是一小撮,而她剛才所發的迷香已是比一百顆神仙丸所含的香料更多!

  石天行沒有猜錯,這女人名叫穆欣欣,正是白駝山主那個勾欄出身的第二房妾侍。由於她自知在武學方面,自己乃是半途出家,基礎薄弱,無論怎樣苦練,也是無法練成上乘武功的了,因此只好另走偏鋒,專心研究使毒的本領,她勝在心靈手巧,不過十年工夫,已是成為白駝山最擅於使毒的第一把手,不但勝過宇文雷,甚至勝過她的丈夫白駝山主宇文博了。她襝衽施禮之時,酥骨神香已是從袖中發了出來,饒是石天行要經驗老到,也只能著了她的道兒。

  酥骨神香的藥力能抵上一百顆「神仙丸」,故此頃刻之間,石天行的氣力便即迅速消失,昏昏欲醉了。

  不過酥骨神香雖然比神仙丸厲害得多,但由於配藥不同,中毒的結果卻和神仙丸並不一樣。神仙丸服食過量,時間一長,中毒者便會進入迷幻境界,甚至瘋狂,酥骨神香發作極快,但卻有會令人瘋狂,人還是清醒的,只是筋酥骨軟,使不出氣力而已。

  石天發覺自己的氣力消失,又驚又怒,冷笑說道:「好,好厲害!白駝山的功夫是什麼玩意兒總算見識了,原來是下三濫功夫!」

  宇文雷哈哈笑道:「上三濫也好,下三濫也好,能夠制服敵人的功夫就是有效的功夫。虧你練了幾十年功夫,這點道理也不懂得!」

  他話猶未了,陡然間只覺冷電精芒耀眼生纈,說時遲,那時快,丁兆鳴已是唰的一劍向他刺來,喝道:「教你也見識天山劍法!」

  宇文雷橫劍一擋,雙劍未交,只覺左臂一片沁涼,丁兆鳴正是從他身旁掠過。宇文雷才開始覺得疼痛,發覺已是給他削去了左臂的一片皮肉。

  原來丁兆鳴本是想刺宇文雷穴道的,但宇文雷的劍法雖不及他,相差也不太遠,他一出手就知難以刺著對方穴道,故此稍佔便宜,便即轉鋒追襲穆欣欣。

  可惜他弄錯了次序,要是一上來就追襲穆欣欣的話,他是大有機會可以制服穆欣欣的,如今已是遲了一步。

  穆欣欣身形宛如水蛇遊走,丁兆鳴劍招續發,卻總是差了那麼一丁點,連她的衣角都未能沾上了。

  穆欣欣驚魂稍定,情知對方已是難奈她何,嬌笑說道:「嘿,嘿,好快的劍法,素聞丁大俠快劍追風,堪稱天山派第一劍術高手,果然名不虛傳。嘿、嘿,只可惜……」

  丁兆鳴卻是有苦說不出來。不錯,他出劍仍是又快又狠,倘若旁觀者是一個從沒有見過追風劍式的人,一定會給他的劍法嚇得心驚膽顫,目瞪口呆,但他自己知道,他的出劍己是比平常慢了一半都還不止,劍上的勁道更差,甚至比不上初學劍法的本門弟子了。因為他的氣力正在迅速消失之中。

  穆欣欣在嬌笑之中,忽地轉身,馬鞭一擊,就把他的長劍擊落。

  「嘿、嘿,可惜你已是強弩之末,劍法再好,也沒有用了,你還是乖乖認輸吧!」穆欣欣笑著把話說完。

  「妖婦,你把我殺了吧!」丁兆鳴嘶啞著音道。

  穆欣欣又是「格格」一笑,說道:「丁大俠,別生氣。我只是想和你們兩位交個朋友,並無傷害你們之心。我只怕高攀不起,不得已才用這個法兒。」

  石天行此時方始站穩腳步,但氣力使不出來,只能怒氣沖沖的喝道:「妖婦,我落在你們手中,你們要殺便殺、何必多言。你們白駝山的妖人,不配和我結交!」

  穆欣欣笑道:「石長老,請你不要出口傷人。否則我可要請你先吃點好東西。慕容垂……」

  慕容垂應聲而出,問道:「二師娘有什麼吩咐?」

  穆欣欣道:「你瞧你的坐騎,好像剛剛拉了屎,是嗎?」慕容垂道:「不錯。」穆欣欣道:「你不要怕髒,準備拿一包馬糞,要是這位石長老還在罵什麼妖人的話,你就把馬糞塞在他的口裡。」

  石天行又驚又怒,顫聲說道:「士可殺而不可辱,你,你們……」但已是不敢再罵了…

  穆欣欣笑道:「那麼咱們可以好好談一談吧,公平買賣,談一宗交易如何?談生意是應當相互尊重的,你尊重我們,我們當然也尊重你。」石天行此時內力全失,即使想要自殺,也不可能。只得說道:「你們想談什麼交易」

  穆欣欣道:「你把那姓龍的小妖女給我,我就放你們回去。一個小妖女換天山派的兩大弟子,其中還有一個是新升任長老的,這樁交易,總不能說是你們吃虧了吧?」

  石天行道:「這小妖女本是在我們手中的!」

  宇文雷冷笑道:「石長老,你的記性未免差了一點,這小妖女是你從我的手中搶去的。」

  穆欣欣道:「不用和他多生枝節,爭論是非,咱們是談生意,不是評道理。只須問他,這宗交易,他做是不做?」

  石天行道:「我不做又怎麼樣?」

  穆欣欣道:「沒怎麼樣,你不是要到火雲莊給歸大俠拜壽的嗎,仍然讓你去,而且我們還會恭送你老人家去!」

  石天行怔了一怔,心裡想道:「這妖婦想和歸大俠結交,求我給她引見,為我所櫃。莫非她是想換回面子,意欲重申前議?哼,我身為天山派長老,豈能有這樣勾欄出身的妖婦為友?我把他介紹給歸大俠,我先失掉面子了。……不過,不過,這個條件尚還不算太苛。月後有人問起,我可以推說不知她的出身,不過是因彼此都來火雲莊拜壽,偶然碰上,應她之請,行個方便而已。」

  他盡從「好處」著想,那知心念未已,穆欣欣的話就像一盆冷水澆了下來,把他的「好夢」潑醒了。

  穆欣欣好像知道他的心思,繼續說道:「石長老,你放心,我們不是要你介紹歸大俠與我認識,剛剛相反,是我要介紹你給歸大俠以及他的客人相識!」

  石天行道:「我與歸大俠相交多年,何須你來介紹?」

  穆欣欣道:「石長老,你是真的不懂,還是假作不知?你以前和歸大俠結交,你的身份是天山派頭面人物,那時雖然尚未升任長老,亦已是天山派四大弟之首了,對嗎?但今天你的身份可不同了,我是要介紹你的『新身份』給各方英雄知道:「「新身份」是什麼,用不著她說明出來,石天行已經知道是「俘虜」了。

  石天行心頭大震:「要是她把我當作俘虜押住火雲莊,我還有何顏活在人世?」

  那知還不只此,穆欣欣哈哈一笑,接下去說道:「我還是要讓你在長老在人前大大露面,我也可以藉此練幾手三腳貓的功夫博天下英雄一笑。」說罷突然拾起石天行剛才給打落的青鋼劍,彈了一彈,說道:「你一定想要知道我練是什麼功夫,卻不敢問,是不是?好,那我就先試一招給你看。看來你這把劍似乎還相當鋒利。」劍光一閃,石天行使覺嘴唇一涼,只見穆欣欣對著劍尖一吹,兩根鬍鬚隨風飄起。

  穆欣欣笑道:「我的劍法當然是遠遠不及你們兩位,我打算削掉你石長老的鬍子,再把你的眼眉剃個乾淨,由於我的劍法不精,難免會弄傷了你,但我有把握不會令你重傷,你也無須太過擔憂!」

  石天行大怒道:「你,你這狠毒的妖婦,大丈夫死則死耳,豈能受你如此侮辱!」

  穆欣欣冷笑道:「可惜你現在要死也死不了!」

  石天行已經失去內功,無法自斷經脈。在敵方監視之下,投河自殺也不可能。想要自殺,唯一有點可能的辦法,是對準一塊有尖銳稜角的石頭,把自己的頭顱撞破。但一來這種石頭也不是立即就可以找得到的,二來他有氣沒力,只怕只撞得頭破血流,仍然未能死去,那豈不是更加狼狽,更加受辱。」

  穆欣欣笑道:「石長老,你是願意到火雲莊去呢,還是願意把那小妖女交給我們?」

  石天行一咬牙根,說道:「好,你們隨我來吧,我把那小妖女交給你們就是!」

  丁兆鳴叫道:「師兄……」後面的話尚未說得出來,已是給宇文雷點了他的啞穴。

  宇文雷冷笑道:「丁大俠,這宗交易還是由你師兄作主吧。石長老,你的氣力雖然比普通人差一點,騎在馬背上還應可以坐得穩的,請上馬吧。」

  石天行傲然說道:「師弟,俗移說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你就陪老哥哥暫且受點委屈吧。」說罷,親自過去把丁兆鳴扶上馬背。

  丁兆鳴是寧折不彎的性格,但在這樣的情形底下,他也只能順從師兄了。

  陸敢當終於盼到師父和師叔回來了。

  但卻想不到他們是給白駝山的妖人押解回來的。

  「師父,你回來啦!」他剛剛跑上去迎接,就給穆欣欣抽了一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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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行同禽獸凌孤女 幸有神駒救主人(3)

  穆欣欣回過頭來,冷冷問道:「石長老,你搗什麼鬼,你說在這山上交人,卻為何不見那小妖女?」

  陸敢當捱了一鞭,沒見師父為他出手,已經知道不妙了。再聽穆欣欣說了這樣的話之後,師父仍然好像鬥敗的公雞似的,垂頭喪氣,不發一言。他再糊塗也知道師父是落在敵人手中了。

  殊不知他固然吃驚不小,他的師父比他吃驚更甚!

  石清泉的傷口雖然已經止了血,但染滿血污的衣裳還是看得見的。

  石天行忽地大叫一聲:「泉兒,你怎麼了?」他當然知道兒子不能回答,但在驚慌之際,卻是不由自己的如此發話。

  他剛要衝過去察看兒子的傷勢,穆欣欣一揮馬鞭,捲著他的右臂,就把他拉了回來。

  穆欣欣冷冷說道:「我不是陪你找兒子的,快把那小妖女交給我們!」

  石天行大叫道:「你沒看見我的兒子受了重傷嗎?他是死是活我還未知道呢?求你讓我過去,先看看他,看看他!」

  穆欣欣冷笑道:「你的兒子是死是活我管不著!我只知道你答應。要親自把那小妖女交給我的,你交不出人來,可休怪我對你不客氣!」

  石天行一面掙扎,一面叫道:「隨便你怎麼樣,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宇文雷做好做歹,過去一把石清泉的脈息,說道:「石長老,你的兒子死不了。不過,他的傷確實不輕,你再這樣大叫大嚷,對你這寶貝的兒子可沒好處。」

  石天行靜了下來,訥訥說道:「他當真是還活著嗎?」眼睛看著徒弟。

  陸敢當道:「稟師父,我已經給師兄敷上了本門的金創藥,師兄確是沒有性命之憂。」

  宇文雷道:「小嬸娘,就讓他看一看吧,也好令他安心。」

  穆欣欣剛才是害怕他的兒子業已死了,是以不敢讓他去看。此時知道沒事,也就不阻攔了。

  石天行察覺兒子的脈息雖然微弱,但頗正常,知道徒弟說的不假,這才放下心頭大石,但見的傷口這樣深,卻是不禁心痛如絞。

  「是誰傷了你的師兄的?」石天行問道。

  陸敢當不知怎樣回答才好,穆欣欣已是把石天行又抓回去,說道:「我沒興趣知道你的兒子怎樣受傷,也沒工夫聽你師徒說別的事情。既然你的寶貝兒子沒死,你就該回答我的問題了。那小妖女呢?」

  石天行道:「我怎麼知道,你問我的徒弟吧。」

  陸敢當道:「稟師父,那小妖女已經跑了!」

  穆欣欣和石天行不禁都是大吃一驚,同時問道:「跑了。」

  陸敢當道:「不錯,她早已跑了。師兄就給她刺傷的!」

  宇文雷忽地冷笑道:「石長老,我想你敢放心把那小妖女交給令郎看管,你總不會不點她的穴道吧?」

  石天行道:「我是用重手法點了她的穴道。」

  宇文雷冷笑道:「那妖女有多大本領我一清二楚,你用重手法點了她的穴道,她居然能夠逃走,嘿,嘿,那話騙得了別人,可騙不了我!」

  穆欣欣哼了一聲,說道:「我不知道是你們父子演苦肉計,還是你們師徒在耍花招?總之我不會上你的當!」

  石天行憤然說道:「我可沒有想到今天會碰上你們,更沒想到你們白駝山的武學,嘿嘿,原來,原來是另有一功!」言外之意甚為明顯,他根本就沒有想到會變成對方的俘虜,那又何須在事先就安排下什麼「苦肉計」來欺騙對方?他著了穆欣欣的迷香暗算,滿腔憤火,無從發洩,只能繞彎兒嘲諷。所謂「另有一功」云云,自是指穆欣欣用的「下三濫」手段了。

  穆欣欣當然聽得懂他的意思,仔細一想,他們師徒確實是沒有事先串通的可能,何況石天行的兒子也確實是受了重傷,顯見並非謊話,但此事卻又委實可疑。當下冷冷說道;「石老頭兒,你知道你目前的身份就好。叫你的徒弟說真話吧!」

  陸敢當道:「我所說的都是真話!」

  宇文雷道:「好,那麼請你解釋,那小妖女怎麼傷得了你的師兄?」

  陸敢當不敢說出事情的真相,但急切之間卻又難以編造合理合情的謊話。

  正自躊躇,只見穆欣欣已經作勢要打石天行的耳光,冷冷說道:「你不肯告訴我們實話,那我唯有拷問你的師父了!」陸敢當雖然有許多缺點,對師父卻是極為忠心,假如只是他本身受到威脅,也許他不會馬上屈服。但如今穆欣欣是要當著他的面侮辱他的師父,他還怎能無動於衷?

  他無暇思索,立即說道:「好,我老實告訴你吧。不錯,只憑那小妖女的本事,她是絕計傷不了師兄的。但有了江上雲幫她,那就不同了。」

  此言一出,穆欣欣固然出為詫異,但最吃驚的則還是石天行。

  「你說什麼?是江上雲?」石天行失聲叫道!

  陸敢當道:「當時江上雲把師兄一掌打翻,那小妖女才能乘機刺傷師兄的。因此認真說未,傷害師兄的其實是江上雲!」

  石天行本來要問江上雲為何打傷他的兒子的,但知子莫若父,他大驚之後,亦已想到定是兒子有什麼不端的行為,被江上雲瞧在眼內了。他嘴唇開闔,說不出話來。

  他說不出話來,宇文雷已是代他發問了。

  「你說的這個江上雲是不是江海天的兒子?」

  「不錯,正是江海天的次子。」陸敢當道。

  宇文雷冷笑道:「簡直是胡說八道,你說謊也該說得高明一些!這樣的謊話怎能騙人相信?」

  陸敢當道:「我並無半字虛言,你不相信,我也沒有法子!」

  宇文雷道:「不錯,以江上雲的武功,他是有本領解開那小妖女的穴道,也有本領一掌打翻你的師兄的。但可惜他是江海天的兒子!」

  穆欣欣故意問道:「是江海天的兒子又怎麼樣?」

  宇文雷道:「是江海天的兒子就不合情理了。小嬸娘,你知不知道江家和天山派的交情?」

  穆欣欣道:「好像聽得你叔叔說過,對啦,我記起來了。他們是幾代的交情,江海天的帥父金世遺和天山派上兩代的老掌門唐曉瀾有極深的淵源,據說他們的交情介乎師友之間。江海天的武功如今號稱天下第一,天下第一未必,但他之所以有今日的成就,聽說卻是因為他的師父金世遺曾經得過唐曉瀾的指點,轉而傳授給他的。」

  宇文雷道:「對呀,那麼江海天的兒子又怎麼能反而幫天山派的仇人,打傷天山派長老的兒子?」

  穆欣欣又把手掌高高舉起,冷笑說道:「石長老,你的徒弟膽敢對我們編造這樣的荒唐的謊言,我本該打他的嘴巴的,但你教出這樣胡說八道的弟子,你亦難辭罪責。對不住,我可要先打你的耳光,聊示薄懲了!」

  陸敢當情急大呼:「你別侮辱我的師父,你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穆欣欣把手放下,說道:「好,有甚內情,那你快說。」

  陸敢當當然不敢說出他的師兄想要強姦龍靈珠卻給江上雲撞破這一件事,人急智生,這次他倒是很快地想好了如何說謊了。

  「你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不錯,江家和我們天山派是有深厚淵源,但你可知道江上雲卻和天山派的一名弟子有著心病,甚至可以說是早已結下仇怨的。這名弟子還不是普通的弟子呢。」

  穆欣欣道:「是誰?」

  陸敢當道:「是本派的記名弟子孟華!他雖然不是長老身份,但與本派的掌門人也能平起平坐的。」

  宇文雷道:「孟華我當然知道。他好像是和江家也有點親戚關係的吧?」

  陸敢當道:「不錯,孟華的妻子是號稱天下第一劍客金逐流的女兒,金逐流是江海天的師弟。」

  宇文雷道:「那麼孟華也該和江上雲做師兄了,他們又焉能結怨。」

  陸敢當道:「不錯,江上雲是金碧漪的師兄,孟華取金碧漪為妻,按說他和江上雲也是應該親如手足的,但可惜就正是為了金碧漪的緣故,他們卻變作了對頭!」

  宇文雷道:「哦,為了金碧漪的緣故,什麼緣故?」

  陸敢當道:「金碧漪本來是江上雲的未婚妻!」

  穆欣欣道:「這件事情也曾聽人說過,聽說金逐流本來是要把女兒許配給江上雲的,但好像尚未正式提親。」

  陸敢當道:「不管是否正式定親,江上雲單戀師妹則是許多人都知道的了,你對江金兩家已經知道不少,但有一件事情,恐怕你還未曾知道。」

  穆欣欣道:「什麼事情?」

  陸敢當道:「江上雲曾與孟華比劍,被孟華打敗,孟華就是因此而一舉三得的。」

  宇文雷道:「什麼叫一舉三得?」

  陸敢當道:「第一是一舉成名,贏得了天下第二劍客的號稱;第二是贏得了美人的芳心;第三是還得到金碧漪父親金逐流的賞識。」其實比劍是真,所謂三得云云,只不過是陸敢當的「想當然」而已。金碧漪的「芳心」早就屬意孟華的了,孟華得到金逐流的「賞識」也在與江上雲比劍之前。

  不過他的信口開河倒是令穆欣欣相信不疑了,穆欣欣說道:「這件事我是知道的,聽說江上去那次敗得甚為狼狽,連劍也給孟華繳去。他們比劍是為了爭風吃醋,這我可以不自信。但他們的爭風吃醋,卻又和今日之事有何相干?」

  陸敢當道:「江上雲敗得如此狼狽,當然認為是奇恥大辱。他雖然不敢明裡報復,暗中也是想要報復的。你說是嗎?」

  穆欣欣道:「不錯。但江上雲何必要助那小妖女傷你師兄?這樣能算是對孟華的報復嗎?」

  陸敢當道:「不是直接報復,也可以間接報復。」

  穆欣欣道:「此話怎講?」

  陸敢當道:「楊炎是孟華的同母異父兄弟,但孟華卻不念手足之情,曾在祁連山親手擒他弟弟,要把楊炎押到柴達木去,後來全靠那小妖女攔途截劫,才把楊炎救了出來。」

  穆欣欣道:「你是說因為江上雲恨孟華,因此就要幫忙也是和孟華作對的楊炎?」

  陸敢當道:「不單如此,楊炎一個打不退孟華,但那小妖女麻手,則正好是孟華的剋星。孟華曾給他們聯手打敗過,這事也是很多人知道的。」

  穆欣欣恍然大悟,說道:「哦,我明白了。他搶走那小妖女,倒並非是對小妖女有所厚愛,而是為了要給孟華留下剋星!」

  陸敢當道:「對啦,而且不僅如此,另外還有一個原因。」

  穆欣欣道:「還有什麼另外原因?」

  陸敢當道:「孟華為了要博得大義滅親的聲譽,這次敝派清理門戶的事情,他是一肩承擔了的。江上雲把小妖女救出去,間接也就是打擊孟華了。」

  穆欣欣道:「唔,你說的話似乎有點道理,不過仔細想來,大處卻是不合道理!」

  陸敢當道:「不過,你要知道,在江上雲的心目中,對孟華報復才是最大的事情!」

  穆欣欣道:「縱然如此,他也應該盡量避免太著痕跡才成。他助那小妖女傷你的師兄,不怕天山派的掌門與他理論嗎?」

  陸敢當道:「他可以推說不知道那小妖女的身份,因為我的師兄乃是啞巴,他也可以誣捏石師兄是強搶民女,甚或其他更不堪的事情。他與石師兄以前似乎也未見過面的。」

  他有意在師父面前遮瞞師兄的劣行,這番話倒是說得連石天行都信以為真了,頻頻點頭,說道:「不錯,一定是這樣!」

  接著說道,「那小妖女已經給江上雲拾了去,恕我無法交給你們,咱們這就各走各的吧!」在徒弟面前,他可不好意思求穆欣欣放他。只盼穆欣欣便即給他解藥,保留他幾分面子。

  穆欣欣道:「侄少爺,你以為怎佯?」

  宇文雷道:「我對他們的話,可是半信半疑。不過,縱然那小妖女已給江上雲搶去,咱們恐怕也還是要著落在他們身上。

  穆欣欣道:「對,就這樣吧,石長老,請你們跟我們回白駝山去,幾時你的徒弟把那小妖女押到白駝山來,我就放你。」

  陸敢當忙道:「小妖由在江上雲手中,憑我怎能再搶回來?」

  穆欣欣道:「這就是你的事了,你本領不濟,也可以請同門相助呀。總之我不管你用什麼法子,我是要一個換一個的!」

  石天行大叫:「豈有此理,你們怎能把我當作人質看待!」

  穆欣欣冷笑道:「你以為你是什麼人,不是人質,難道還是長老嗎?」

  石天行悲憤難堪,澀聲說道:「敢當,你替為師的做件事情。」

  陸敢當道:「請師父吩咐。」

  石天行道:「趕快拔劍,把我殺掉!」

  陸敢當呆了一呆,還未拔劍,已是給宇文雷將他抓起來拋了出去。

  穆欣欣冷笑道:「你明知你這寶貝徒弟是幫不了你這個忙的,何必要他丟人現世!」

  宇文雷笑道:「他這是做給徒弟看的,如果他一聲不響,就乖乖的跟咱們回去,只怕徒弟也看不起他,為了維持師父的面子,就不能不裝模作樣了!

  穆欣欣道:「好呀,石長老,你要面子,我偏偏不給你面子。你給我爬下山去!」

  丁兆鳴忽地叫道:「放開我的師兄,我做你們的人質!」他本來是給點了啞穴的,但剛好滿了十二個時辰,雖然甕聲聲氣,己是可以勉強說話。

  穆欣欣玲笑道:「西兆鳴,我只道你是個硬骨頭,原來你也有求於我的時候嗎?」丁兆鳴強抑怒氣,說道:「我不是求你,一個換一個,這是你自己說的!」

  穆欣欣笑道:「不錯,我是說一個換一個,但我並沒有說死的也可以換活的。

  丁兆鳴喝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穆欣欣道:「你是真的不懂,還是假裝糊塗?好,你不懂我就和你說實話吧。你的脾氣比石天行更壞,我知道你恨極了我,要是讓你留得性命,你是一定要報復的。所以我不打算讓你活了。」

  丁兆鳴哈哈笑道:「好,那正是求之不得,你這就動手吧!」

  穆欣欣道:「但現在我又忽然動了慈悲之念,不想做得太絕了。要你不能報復,也並不是非要殺你不可的。侄少爺,你給我捏碎他的琵琶骨!」

  宇文雷笑道:「對,廢了他的武功,他想動咱們一根汗毛也不能夠!」

  在宇文雷緩緩學起手掌的時候,穆欣欣亦在反手一掌,要打石天行的耳光,她喝道:「你沒聽見我的話嗎,我要你爬下山去。」

  可是,這記耳光並未打到石天行的臉上,她忽然地被一聲大吼震住了。

  「青天白日,鼠輩膽敢橫行!」人還未到,那霹靂似的一聲大喝,已是足以令當者辟易!

  穆欣欣被這一聲大喝,喝得魂飛魄散,連忙強懾心神。那裡還顧得及打石天行的耳光?

  宇文雷的內功造詣較深,但在這一聲大喝之下,也是不禁為之心頭一震,氣力竟然使不出來。

  原來來的不是別個,正是他們的剋星,曾在祁連山上十招之內將他打敗的那個孟華。

  孟華用的是佛門的獅子吼功,這門功夫是天竺那爛陀寺的優皇大法師親自傳與他的,經過十年苦練,這次還是他第一次運用。獅子吼功若是練到登峰造極境界,據佛經所說,可以降龍伏虎,震懾群魔。這話或許誇張,但能夠令人精神崩潰,卻是絲毫不假。孟華現時的造詣,距離登峰造極的境界還遠,按說是尚未能夠懾服內功高明之士的。但由於宇文雷是他手下敗將,又是在毫無防備的情形底下,被他這麼突如其來的一喝,聽出了是他,孟華這一喝之威,仍是令他不禁驚惶失措。

  他正要再把丁兆鳴抓牢,說時遲,那時快,孟華已是聲到人到,一掌向他打來了。

  宇文雷識得厲害,連忙側身一閃,應以一招「鐵鎖橫江」。這是完全採取守勢的招數,防禦倒是極為嚴密。不過,孟華也不攻他,一掌將他逼退,立即就把丁兆鳴拉過一邊。

  他一轉身,迅即又向穆欣欣發動攻擊。

  穆欣欣驚魂稍定,已知來的乃是孟華,冷笑說道:「孟華,別人怕你,老娘可不怕你!」重施故技,揮袖發出迷香。

  但她卻沒想到,孟華的劈空掌力,有如排山倒海而來,她的「酥骨神香」,根本就連一絲都未能侵入孟華體內。

  掌風掠過,聲如裂帛,穆欣欣衣袖裂開,露出了雪白的肌膚,又羞又驚,一個「細胸巧翻雲」,倒縱出數丈之外。還虧她的輕功不弱,沒有被孟華抓到手中。

  便那迷香四散,功力較弱的司空照和慕容垂又恰巧站在下風,卻是首當其衝,反遭其害了。只聽得「咚咚」兩聲,這二人同時跌倒,他們的氣力迅速消失,竟是爬也爬不起來了。

  孟華把石天行拉了過去,交給陸敢當照顧。轉過身來,宇文雷剛要逃跑。

  穆欣欣逃出孟華的掌力範圍,想要挽回一點面子,又冷笑道:「孟華,你把兩個廢人搶回去有什麼用?……」

  孟華不理會她,她話猶未了,只見孟華飛身一躍,己是截著了宇文雷的去路。

  「往那裡跑?這次我只須你接我五招!」聲出招發,第一招用的是天山須彌掌,第二招以指代劍,用的是崆峒派奪韻劍法,第三招改用第一個師父段仇世所傳的點蒼派神拳。

  不過三招,宇文雷已是被他抓到手中。

  「就只你們會抓人質,我不會麼?」孟華冷冷笑道。

  宇文雷連忙說道:「有話好說,有話好說。」孟大俠,你想要怎樣?」

  孟華緩緩道:「沒什麼,我只想和你們做一宗交易!」宇文雷道:「怎樣交易?」孟華道:「叫你的小嬸娘把兩顆解藥給我,我就放你。」

  宇文雷忙道:「小嬸娘,你救救我吧。」

  穆欣欣停下腳步,卻似躊躇未定的神氣,並沒回答。

  孟華喝道:「我可沒功夫等你,解藥不交出來,對不住,我可要先廢掉你們小山主的武功了!」

  宇文雷嚇得大叫!」小嬸娘,請你念在侄兒一向對你的情份,救我一命吧!」

  原來宇文雷和穆欣欣是有私情的,這事司空照和慕容垂也知道,只是瞞住白駝山主而已。

  穆欣欣大怒,嗔道:「你嚷什麼,做生意可得講價錢呀。蝕本的生意老娘不能做。」

  孟華冷笑道:「兩顆解藥換一個活人,這樣便宜的生意往哪裡找?你不做就拉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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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9 15:59:08 |只看該作者

第六回 行同禽獸凌孤女 幸有神駒救主人(4)

  穆欣欣道:「你急什麼?你的價錢已經開出,我的還未開呢!」

  孟華道:「我是鐵價不二,求減免問!」

  穆欣欣道:「我不是求你減價,只是必須公平交易,我把解藥給了你,你可不許再動我們分毫。」

  孟華道:「好,我答應你。」

  穆欣欣道:「你答應我,他們兩個呢?要知他們服了解藥,就可以恢復功力的1,,

  丁兆鳴怒道:「今天我不與你為難,但日後我們要找你算賬!」

  穆欣欣道:「石長老中的意思是不是一樣?」

  石天行不好意思開口,板著臉孔,點了點頭。

  穆欣欣笑道:「今天管不了明天的事,過了今天,你不找我算賬,我們當家的也要找你算賬。好,這樁買賣我做了,一手交貨,一手交人。」說罷把兩顆解藥遞給孟華。

  孟華把宇文雷放了下來,正要解開他的穴道,石天行忽道:「不能馬上放人。」

  宇文雷被點了軟麻穴,還可以說話,聞言吃了一驚,叫道:「你們講不講信義?」

  石天行道:「我怎知你們的解藥是真是假,待解藥見效了再放你不遲。」

  穆欣欣冷笑道:「你信不過我,我也信不過你。但好在有孟大俠在這裡,孟大俠我是相信得過的。我也不怕你會反悔。孟大俠,解藥給你。」

  孟華接過解藥,分給石、丁二人,並以本身真力相助他們凝聚真氣。

  過了半枝香時刻,石天行忽地一躍而起,一掌向宇文雷劈去。

  穆欣欣叫道:「你幹什麼?」只見石天行掌峰一俯,把宇文雷身旁的一顆松樹的一枝樹枝劈斷,穆欣欣這才知道他是在試自己的功力恢復幾分。

  宇文雷道:「解藥已經證明不是假的了,我可以走了吧?」此時孟華早已替他解開穴道了。

  石天行想起被擒之事,火紅著雙眼,喝道:「便宜了你這小子,滾吧!」

  穆欣欣這夥人走了之後,石天行道:「孟賢侄,今天多虧了你。你怎麼知道我們在這裡?」

  孟華說道:「我是奉掌門之命,到火雲莊給歸大俠祝壽的。壽筵中有人說曾在榆林看見你和丁師叔,以為你們隨後就會到個雲莊的,不料將近入黑,還不見你,我恐防出事,故此趕快告辭,來找你們的。開頭我找錯方向,最後才發現你們留下標記,以至來遲了。」

  丁兆鳴道:「我們本來是要去給歸大俠拜壽的,就在火雲莊前面五里之地,遭了那妖婦的暗算。」

  石天行道:「閒話少話。孟賢侄出們父子身受奇辱,還望你仗義執言!」

  孟華說道:「白駝山那伙妖人我不會放過他們的。」

  石天行道:「我不是說白駝山的妖人,要是只對付那幫妖人的話,我也用不著你仗義執言了。」

  「我和丁師弟是受那妖婦暗算,但清泉卻並不是被白駝山妖人所傷,唉,我真不知道怎樣和你說才好,這件事我也是意想不到的。幫那姓龍的小妖女幾乎要了清泉性命的人你猜是誰?他,他……」

  石無行尚未說出江上雲的名字,孟華已是說道,「我不相信是江上雲所為!」

  石天行呆了一呆,說道:「孟世兄,你已經知道了?」

  孟華悅道:「我並不知道,我只是聽見了。陸師兄,你剛才和白駝山妖人說的那些話可是真的?」

  陸敢當被孟華銳利的目光盯得心裡發慌,硬著頭皮說道:「那些話我也是當著師父和師叔的面說的,豈有半字虛言!」

  丁兆鳴一直未有機會開口,此時方始說道:「師侄,我並非說你造慌言,但出江上雲平素的為人而論,我也不大相信他會做出這事情!」

  石大行心裡惱怒,暗地想道:「原來孟華他,他早已知道了。但卻躲在一旁偷聽,看我受辱!」他卻沒想,孟華也是想要知道事情的原委的,他既然聽到了陸敢當提及他,說這禍事是因他而起,他自是不能不聽個明白。何況,在他聽到陸敢當的聲音之時,也還是有一大段距離的,又怎能立即趕到?

  石天行心中惱怒,但因有所求於孟華,不便向孟華發作,只能拿師弟出氣,哼了一聲,說道:「江上雲平素的為人怎樣,他恃著有個武功天下第一的老子,狂妄自大,目中無人,幾曾將我們這些長輩放在眼內。他心地狹窄、當年找孟賢侄比劍就是一例!」

  孟華當然聽得出這話是針對他說的,當下便把話頭接了過去,說道:「江上雲以往雖然和我有過一點芥蒂,他的為人,不錯,也是有點驕傲,但行事卻是光明磊落的。」

  石天行冷冷說道:「俗語說知子莫若父,知徒莫若師,敢當是我徒弟,我這徒弟雖然不濟,但有一樣好處我是深知的,他忠於師門,從來沒有和我說過假話!」

  孟華陪笑道:「我不是不相信陸師兄的話,但江上雲自從那次和我比劍之後,芥蒂早已消除,因此我不相信他仍會對我懷恨在心。」

  石天行冷笑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孟世兄,這句俗語難道你沒聽過了還有一句俗語,叫做心病難消,我想你也應該知道吧?」雖然沒有對孟華說明出未,已是暗指江上雲與他爭奪金碧漪之事。

  孟華不願和他頂撞,只好不說話。

  陸敢當卻是給孟華那如寒冰、似利剪的目光盯得心裡發慌,真所謂作賊心虛,生怕孟華查根問底,拆穿他的謊話。人急智生,忽地想起一事,說道:「孟師兄,要是你不相信的話,眼前就有一個真憑實據。」

  孟華道:「哦,什麼真憑實據?」

  陸敢當道:「石師兄被那小妖女刺傷之前,是先給江上雲打了一掌的,在他身上還留有傷痕。」

  石天行道:「對了,孟師兄,江家的武功你比我熟悉得多,江上雲的手法想必你看得出來。你這就去察看一下吧。」

  孟華仔細察看石清泉所受的外傷,點了點頭;說道:「不錯,令郎是給江家的小天星掌力震傷一條骨,但要是江上雲全力施力,令郎怕早已性命不保。如今,一條肋骨忽然折斷,卻是無足輕重的外傷,只須用尋常的駁骨之法,就可治好。」

  石天行冷笑道:「如此說來,我倒是應該多謝江上雲手下留情了,不過,既然證實了是江上雲所為,我這徒弟說的就不是假話了。」

  其實這兩者之間,是不能畫上等號的。江上雲打傷石清泉,並不等於他這樣做的目的就是為了對付孟華,一如陸敢當說的那樣。

  不過孟華一來不想和石夭行辯駁,二來江上雲打傷石清泉;搶走龍靈珠,這總是事實,他也不能沒有懷疑。

  「我也不懂江上雲因何做出這種事情,但不管他是否是為了對付我,這件事情我一定要查究明白的!」孟華說道。

  石天行這才轉怒為喜,說道:「其實,真相已經擺在眼前,是用不著查究的了。我擔心的只是,掌門人礙著他父親的面子,恐怕未必肯管這件事情。」

  孟華說道:「這個,石師叔倒是不用擔心,縱然掌礙著江大俠的面子,江大俠也不是縱子行兇的人,這件事情你交給我好啦。江上雲他們走了多久?」

  陸敢當道:「差不多半天了。」

  孟華道:「好,我馬上去追蹤他們,要是追不上的話,我也可以先回去稟告掌門,要和石清泉是受了重傷的,假如孟華和他加同行的話,行程自是難免大大遲緩。」

  石天行道:「這樣也好。我雖然是本派長老,但在掌門人面前,你說的話要比我有力得多。好,你這就去吧。」

  江上雲與龍靈珠快馬疾馳,他們比孟華更為著急要趕回天山。

  兼程趕路,不到一個月,他們已是西出玉門關,踏進了回疆了。

  這日正行走間,忽覺眼前一亮,只見前面一個冰湖,流水浮動,如珍珠,如寶石,互相碰擊,叮咚作響。部分凍結的地方,更如一片晶瑩的白玉,在陽光照射之下,耀眼生輝。從山腰到山腳,佈滿著蒼綠色的樹木,一直插到湖裡,影色之美,難以形容。

  龍靈珠道:「啊,這個地方真美,可惜咱們要趕路。」

  江上雲道:「這是瓦納的地方,瓦納族是哈薩克的一個部落,酋長叫做羅海,和我也是相識的,要不是咱們必須早日趕往天山,我倒是應該拜訪他的。」

  龍靈珠道:「羅海是不是有個女兒,名叫羅曼娜?」

  江上雲道:「不錯,羅曼娜是回疆第一美人,你認識她嗎?」

  龍靈珠笑道:「何只認識,我還曾經和她開過玩笑呢。我和楊炎相識,就是由他們父女而起的。不過當時他們是和楊炎到魯特安旗的首府去的,我和他們在途中相遇。這個地方我卻沒有來過。」當下,把那次與楊炎結識的經過,告訴江上云:「他扮作小叫化,我戲弄他,誰知反而受了他的戲弄。」

  江上雲哈哈笑道:「如此說來,你和他倒真是不打不成相識了。」龍靈珠道:「可不是嗎。我和羅曼娜也是一樣,我見她貌美,一時孩子氣發作,忍不住將她捉弄。當時還幾乎給楊炎誤會我是壞人呢。好在隨後我又幫羅海父女打敗了追蹤他們的敵人,楊炎這才放過我的。」

  江上雲說道:「那次之後,你有沒有見過羅海父女?聽說羅海已經當上了哈薩克各個部落的總格老了。」

  龍靈珠道:「這件事情我知道。羅海那次就是要到魯特安旗去就總格老之任的。不過,我卻沒有再見過他了。對他的女兒,我也還未有機會向她道歉呢。」

  江上雲道:「好,回來的時候,咱們和楊炎一起拜訪他們父女。」

  龍靈珠苦笑道:「但願如你所言。」想起楊炎現在正在冒著絕大的危險,返回天山,縱有江上雲替他向天山掌門人說情,只怕他也未必能夠得到同門的諒解。而楊炎這次返回天山,又是為了冷冰兒的,思之不楚黯然。

  江上雲似乎知道她的心思,說道:「我雖然沒的把握替楊炎解圍,但如今握有石清泉認罪書,總是多了幾分指望,你不必胡思亂想了,還是快點趕路吧。」

  就在此時,忽見前面塵土大起,千軍萬馬的聲勢來得甚是駭人。

  江上雲吃了一驚,說道:「來的好像是清軍。」

  話猶未了,那隊騎兵已是向著他們衝來,打的果然是清軍旗號。

  江上雲道:「別和他們硬碰,快逃!」

  官兵中有個書生打扮的人,特別惹人注目,他和一軍官並轡齊驅。龍靈珠目光一瞥一眼,感覺好生眼熟,但在沙塵滾滾之看得尚未真切,不免看多一眼。

  官兵已經發現他們了,紛紛叫道:「唉,前面有個小娘兒,長得好美!」「哈,她的坐騎跑得好快,看亦非凡品呢!」「武將軍,把她抓來好不好?」

  那軍官先是喝道:「咱們有軍令在身,打是特安旗,你怕沒有漂亮的姑娘嗎?不許……咦……」

  「胡來」二字尚未出唇,他自己已是縱馬奔來了。「咦,我道是誰,原來是那姓龍的小妖女!」

  他一出聲,龍靈珠就認出她了,這個軍官是去年曾在柴達木和世傑交過手的那個武毅,龍靈珠當時也在場的。不過那時他是叫化子打扮,卻非軍官裝束。

  那個書生也追上來了,他的坐騎是大宛產的良駒,比起龍靈珠的這匹紅鬃烈馬也差不多少。後發先至,反而搶在武毅的前頭。

  「嘿、嘿,真是人生無處不相逢,龍姑娘,想不到咱們又碰上了!怎的你又跟上了另一個男人,是給楊炎這小子拋棄了嗎?」一副油腔滑調,刺耳之極。原來是段劍青。

  段劍青一揚手飛出一把銅針。他已經練成了龍象功,摘葉飛花,亦風當作暗器,這一把銅錢從百步之外打來,勝過連珠箭。

  龍靈珠抽出銀絲軟鞭,舞得風雨不透。只聽得叮叮之聲,宛如繁館急奏,那十幾枚銅錢,都給她掃落了。

  段劍青吃了一驚,心裡想道:「不過一年工夫,這小妖女的武功,竟然精進如斯,倒是不可小覷她了。」

  卻不知龍靈珠卻是有苦說不出來,她雖然盡數掃落了段劍青所發的錢鏢,虎口亦已給震得酸麻乏力。這一年來,她與楊炎互相切磋,內功造詣確已是今非昔比,否則早已給段劍青錢鏢打下馬了。但雖然如此,畢竟還是和段劍青有一段距離。

  她被錢鏢阻了一阻,給段劍青追上了。

  江上雲見狀不妙,大吃一驚,連忙拍馬趕去。幾名官兵上前攔截,江上雲劍走連環,馬不停蹄,已是把三名官兵剁傷,倒於馬下。

  猛聽得有人喝道:「好俊的天山派追風劍法,待我來領教幾招!」聲到馬到,一根碗口大的禪杖挾著勁風已是向江上雲橫掃過來。拍聽得叮叮噹噹之聲,震耳欲聾,濺起火星點點。剎那之間,寶劍和鐵杖碰了十六八下,江上雲想要乘機抵擋,竟然找不到對方破綻,劍短杖長,在兵器上先吃了虧,還幸虧江上雲這把寶劍乃是百煉精鋼,這才不致給鐵杖磕損,數招一過,江上雲暗暗吃驚。「想不到除了段劍青之外,清軍中還有如此人物,奇怪,他怎麼會使丐幫的降龍杖法?」

  這名軍官,正是武毅,原來他是三十多年之前,遠走塞外的丐幫叛徒仲毋庸的弟子。仲毋庸本是南丐幫幫主仲長統的獨生兒子,為了父親不把幫主之位傳給他,一怒而走回疆的。(事詳拙著《牧野流星》)?」武毅在他門下,已是盡得他的衣缽真傳。

  兩人的坐騎不分上下,論武功,武毅也不過略遜江上雲一籌,但在馬上交峰,他卻佔了兵器上的便宜,拉平來說,兩人仍是難分高下。

  那一邊,龍靈珠已是給段劍青追上了。

  段劍青哈哈笑道:「咱們也算是是老朋友,怎麼你一見老朋友就要走,不嫌太過絕情麼?」

  龍靈珠氣得七竅生煙,但識得他的厲害,卻是不敢分神和他鬥嘴。當下鞭劍齊施,拚死抵擋。但也不過只能抵敵十數招,便給段劍青看出她的功力不濟,雙指一伸,把她的銀絲軟鞭挾著。

  段劍青笑道:「龍姑娘,過來敘敘舊吧。我勸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了!」一拉之下,龍靈珠連人帶馬竟然給他拉動,他已是使出了第八重的龍多功。龍靈珠倘若拋棄軟鞭,只怕人和馬都要立即給他震傷。

  江上雲衝不過去,情急之下,突然使出拚命的打法,在馬背上飛身躍起,一招「鵬搏九霄」,對準武毅的天靈蓋,凌空而下。

  武毅大吃一驚,連忙一個「鐙裡藏身」,俯伏馬背,噹的一聲,把江上雲的寶劍擋開,但江上雲已是對準他的坐騎落不來了。武毅不敢拚命,連忙滾下馬鞍。江上雲拾了他的坐騎,立即趕去。

  他來得恰是時候,段劍青只好放開龍靈珠,迎擊他的急襲。

  雙劍相交,江上雲只覺對方的劍尖,隱隱似有一股粘勁,他奮力一衝;這才衝了過去。但劍招卻已刺歪了。

  段劍青道:「江公子家學淵源,果然名不虛傳,段某不才,難得相遇,還要領教幾招。」江上雲原來那匹坐騎已經讓給龍靈珠,目前這匹坐騎雖然也是一匹良駒,比起段劍青的坐騎卻是頗有不如,瞬息間又給他追上。

  江上雲叫道:「龍姑娘,你快走,別等我!」此時官兵已如潮水般湧來,龍靈珠只好先逃出去。

  江上雲劍掌兼施,劈空掌連發,打翻幾名前來助戰的軍官。段劍青喝道:「來而不往非禮也,讓你世見識見識我的劈空掌功夫。」

  他的龍多功已經練到了第八重,劈空掌一發,聲如驚雷。江上雲識得厲害,以柔中帶剛的大須彌掌力與他對掌,他發掌無聲無息,但見段劍青的身形卻已是晃了兩晃,好不容易方能坐穩馬鞍。

  江上雲紋風不動,但他胯下的坐騎卻已倒了下去。原來兩人的掌力各有所長,段劍青的龍象功勝在剛猛、江上雲的須彌掌則旺在穩厚綿密,後勁悠長。江上雲本身可以抗禦對方的第八重龍象功,他的坐騎卻是禁受不起。

  江上雲在坐騎即將倒地之際,飛身躍起,又再搶了另一個軍官的坐騎,趁著段劍青一時間尚未能夠過來,殺開一條血路。

  段劍青只覺胸中氣血翻湧,幾乎坐不穩馬鞍。運氣三轉,方始能夠調勻氣息,原來他的武功與江上雲本是不相上下的,但因他不識須彌掌力的奧妙,須彌掌力有三重後勁,他以為已經將對方的勁道化解了,那知對方的後勁在財掌過後威力方始發揮。待他調勻氣息,江上雲已是快馬突圍。

  段劍青喝道:「放箭!」千箭如蝗,江上雲的坐騎登時變作了刺蝟,斃於箭下。

  江上雲飛身躍起,頭下腳上的摔了下來。段劍青大喜叫道:「他中箭了!」

  話猶未了,跑得比剛才騎馬還快。

  那匹坐騎是跑到將近山邊的時候方給射斃的,江上雲一跑上山,強弓硬弩都射不到了。不需片刻,他的背影已是消失林中。

  武毅剛才敗在江上雲劍下,心中大忿,說道:「這廝業已中箭,諒他跑不遠,要不要尋把他抓回來?」正是:

  硬弩強弓都沒用,已是鴻飛脫網羅。

  欲知後事,請著下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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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9 16:01:09 |只看該作者

第七回 單騎闖陣留殘命 妖婦迷魂奪證供(1)

  段劍青想了一想,說道:「這廝雖然中箭,但山深林密,要搜索也不容易。咱們自奉了軍令去攻打魯特安旗的首府的,耽擱一兩個時辰還不打緊,時間耽擱太多就誤了大事了!」

  武毅望一望這座高山,皺眉說道:「如此說來,只好便宜這小子了。」

  段劍青道:「不如這樣吧,叫你的徒弟帶四名神箭手搜山,也無須給他們定下期限。」

  武毅喜道:「對,到底是段公子想得周到,這個辦法既不影響大軍的行程,又足可以對付得了那廝,實是最好不過了。」

  當下便把徒弟喚來,吩咐他道:「江上雲內功造詣不凡,要是你們發現他,只能遠遠的用弓箭射他,不可過分逼近,提防他作困獸之鬥。總之,活的要不了,死的也要!」他這徒弟名叫應魁元,功夫已得他的五成。他想江上雲是業已中箭受傷的,又再負傷跑上山去,縱然是鐵鑄的身子,此時亦該支持不住了。只要不和他近身搏鬥,射殺江上雲當非難事。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江止雲此時已是氣息奄奄,情況甚至比他所料的更糟。

  他是在生死關頭,全憑著一口氣支撐,一鼓作氣跑上山的,跑到山上,不見官兵追來,這口氣一鬆就倒下了,這支箭插得很深,他咬著牙根,忍痛把箭拔了出來,只能用最後一點氣力,替自己敷上金創藥,創口的流血未能即止,氣力已經用盡,不能動彈了。

  迷迷糊糊中忽聽得有腳步聲走近,「咦,這人傷得好重,但卻不是清兵,也不是在附近的漢人。有誰知道他是什麼人嗎?」說的是瓦納族的方言,江上雲只聽得懂一半,另一半以意補足。不過,這個人的口音他卻似曾「相識」。

  那人忽地「啊呀」一聲,叫起來道:「你不是江二公子嗎?」我是桑達兒,你還記得我嗎?」

  桑達兒是羅曼娜的丈夫,江上雲在他們結婚的時候,雖然未能來喝喜酒,卻是知道的。他又喜又驚,喜者是碰上救星,驚者是只見桑達兒在荒山出現,恐怕不是什麼好事。

  「你的岳父在這裡嗎?」江上雲連忙問道。

  桑達兒道:「岳父和羅曼娜都在魯特安旗,我是前天因事獨自回來的。江二公子,你的傷……」

  江上雲道:「別管我的傷,你快點回去向令岳稟報軍情吧,這隊清兵要去攻打魯特安旗的。」

  桑達幾道:「江公子不用著急,清兵準備大舉進犯迴圈,這個風聲我們在西寧的探子早已打聽到了。格老亦已知道。我就是奉了格老之命,回來叫本族的人提防的。只想不到到得這樣快而已。」

  江上雲稍稍安心,說道:「雖然你們的格老在魯特安旗的首府已有準備,但還應該火速向他稟報軍情為佳,免至被清兵偷襲。」

  桑達兒道:「前面那座山頭,我們也設有瞭望哨崗,我已經預先吩咐他們:一發現清兵,立即在山頭燃燒馬糞,馬糞燃燒的時候會發出濃煙,這樣,訊號也就可以一站站的傳下去了。」

  江上雲這才放下了心上的石頭,說道:「你們設計得周密。可惜我受了傷,非但不能幫助你們,反而給你們添上麻煩。」

  桑達兒道:「你力戰受傷,阻遲了清兵的行程,已經是幫了我們的大忙了。不知還有什麼事情要我辦的?」他從江上雲的語氣之中,聽出了似乎另外還有求助之意,料想以江上雲的性格,當不會只是為了本身的安全求助。

  江上雲躊躇片到,說道:「目前你正有許多緊要的事情要做。我、我……」

  桑達兒笑道:「我們的族人都在這山上呢,抽幾個人出來,礙不了事的。」

  江上雲道:「哦,你們的族人都在山上?」

  桑達兒道:「是呀,我們為了恐防清兵入村,所以都躲到山上來了。只因清兵尚未遠去,他們不敢就走出來。」

  江上雲道:「我是和一位姓龍的姑娘來的。這位龍姑娘或許你也知道,她叫做龍靈珠。」

  桑達兒道:「知道。有位龍姑娘脾氣很古怪,但卻是幫過我們一次大忙的。她怎麼樣了?」

  江上雲正要說話,忽聽得有人叫道:「你們看這條血線,那姓江的小子一定躲在附近。」原來正是應魁元和那四個弓箭手來了。

  江上雲一聽應魁元說話的聲音,便知此人的內功已有相當基礎,吃了一驚,說道:「這人是個武功高手,你別理我,快快離開這裡,躲,躲起來吧。」

  不料桑達兒卻跳上一個石台,大聲叫道:「不錯,我和江公子是在這裡,你們來吧!」

  應魁元見是一個年輕的哈薩克人,那裡把他放在心上,大喜說道:「江上雲這廝,一定是受了重傷,動也不能動了。你們給我先把這個蠻子射斃!」

  四名神箭手早已張弓搭箭,應魁元一聲令下,四箭齊發。

  桑達兒喝道:「來得好,咱們就比比箭法!」只聽得弓如霹靂,箭似流星,桑達兒射出四枝連珠箭,剛好和那四名神箭手射來的箭碰個正著,八枝箭一齊墜地。

  那四名清兵,雖然是在軍中號稱「神箭手」的,卻那曾見過如此神妙的箭法,嚇得呆了。

  桑達兒喝道:「來而不往非禮也,讓你們也瞧瞧我的手段!」

  連珠箭發,那四名「神箭手」登時骨碌碌的滾下山去。他們是一聽弓弦聲響,便即倒臥翻滾的,雖然逃得狼狽之極,滾下山坡的時候,也被擦得遍體鱗傷,但卻是逃過了利箭穿心之災了。

  其實桑達兒早已料到他們會跑,連珠箭都是對準了應魁元射來的。他們即使不跑,亦無性命之憂,不過,他們怎敢拿性命冒險?

  應魁元舞刀防身,饒是他遮攔得風雨不透,亦僅能打落三枝,第四枝箭幾乎擦著他的頭皮射過,嚇得他也只能急急忙忙跑了。

  江上雲看得眉飛色舞,精神為之一振,笑道:「桑達兒,我可真是糊塗,忘記了你才是真正的神箭手了!」

  桑達兒道:「你說得對,那個豺子軍官確是武藝不凡,好在還有一段距離,讓我可以施展箭法,要是給他來到身前,那就危險萬分了。對啦,江公子,你剛才說到的龍姑娘,她怎麼樣了?」

  江上雲道:「她是和我同時碰上清兵的,她的馬快,先逃了出去。不過,我卻不知她有沒有受傷?她得不到我的消息,也不知會不會在途中等我?」

  桑達兒道:「龍姑娘於我們有恩,我給你去打聽她的消息就是。我抄捷徑下山,可以趕在她的前頭,而且,假如她不是在途中等你,她也會碰上我們的人。」

  江上雲道:「我也是這樣想,魯特安旗目前已在備戰之中,她若一直向前走,自必會碰上你們的人,只要她把實情說個明白,誤會是不至於發生的。因此,我想托你捎個口訊,假如她已經到了魯特安旗首府的話,桑達兒道:「好,你說吧,我一定給你帶到。」

  江上雲道:「請她在魯特安旗等我。如果她不願意再等的話……」

  桑達兒道:「你為她受了傷,她怎會不等你傷好了才走?」

  江上雲道:「因為她要去救一個人,假如她不知道我已經脫險,或許她是會等我的。她得到了我平安的消息,那麼救人如救火,恐怕她就要急著離開了。」

  桑達兒道:「她去救人,是不是冒著很大的危險?」

  江上雲道:「不錯,所以我不放心她一個人去。但她若執意要去,於理於情,我也不能攔阻她的。她要救的那個人是她的情郎。」

  桑達兒道:「好,那麼請你告訴我,我該怎樣做吧?」

  江上雲道:「如果她執意要去,你把這件東西交給她。」他亮出的是石清泉那張「認罪書」,上面有石清泉的劃押和陸敢當的簽名作證的。

  這張「認罪書」是江上雲從石清泉的衣服上撕下一幅,以指代筆,蘸血寫的。天山派規任掌門人唐嘉源也是認得他的字跡的,何況上面還有陸敢當的簽名。因此如果龍靈珠能夠把這張「認罪書」直接交給唐嘉源,唐嘉源必然會相信她的說話。

  「這件東西對龍姑娘非常重要,請你貼身收藏,切不可讓人知道:「江上雲再三囑咐。

  桑達兒道:「江公子,你放心。人在物在,除非我不幸有亡!」

  江上雲道:「桑兄,你說得太重了。你這樣說,倒叫我心裡不安了。」

  桑達兒笑道:「你們漢人最多避忌,我們倒不在乎說不吉利的話的。好啦,你安心在這裡養傷啦,過幾天我回來向你報訊。」說留,一聲長嘯,果然不過片刻,便有兩個哈薩克少年來到他的面前。他把江上雲交託給族人照料,便放心走了。

  桑達兒挑選一匹健馬,抄捷徑下山。第一天既沒碰見官兵,也沒碰見龍靈珠。

  第二天他正在草原上,縱馬疾馳之際,忽見前面也有一匹快馬疾馳,騎在馬背上的是個女子。從背影看,婀娜多姿,而且一眼可以看得出來,是個漢族姑娘。

  桑達兒一想,在這兵慌馬亂之際,一個漢族姑娘敢於單騎在這草原馳騁,不是龍靈珠,還能是誰?於是,他縱聲叫道:「前面那位姑娘,請等等我!」

  那女子勒馬回頭,說道:「這位大哥,你是叫我嗎?有什麼……」

  只見這個女子雖然打扮得十分冶艷,但眼角的皺紋已是遮掩不住,看來恐怕最少也有三十歲年紀,當然不會是龍靈珠了。

  桑達兒大感尷尬,心想:「幸虧我沒有叫出龍姑娘的名字。」訕訕說道:「我、我不是叫你。」

  那女子撲嗤一笑,說道:「你叫前面這位姑娘等你,前面可並沒有什麼姑娘啊。莫說沒有姑娘,連人影也沒一個。不是叫我,叫誰?小伙子,你別害羞了,我早就知道你在追我了。」

  桑達兒滿面通紅,說道:「對不住,我是認錯了人。請讓我過去吧。」

  那女子道:「原來你是找別一位姑娘嗎?可不可以告訴我那位姑娘是誰?」說話之時,一雙眼睛直上直下的打量著桑達兒。

  桑達兒道:「說給你聽你也不會知道的。對不住,我真是急著趕路,請恕我不能陪你閒聊了。」

  那女子忽道:「你不說我也知道,你找的那位姑娘是不是姓龍的?」

  桑達兒吃一驚道:「你怎知道?」

  那女子道:「我是她的好朋友,不久之前,還扣她在一起的,她的事情,我當然知道。」

  桑達兒道:「你真的是她的好朋友?」

  那女子道:「她姓龍,芳名叫靈珠,是不是?年紀不過十八九歲,瓜子臉兒,長得很俊,是不是?她本來是和一個姓江的男子同行,後來給亂兵衝散了,是不是?她接連問了三個「是不是?」說得桑達兒連連點頭。

  那女子笑道:「那麼,你可以相信我不是說謊了吧?」心想。「幸虧最後那一個『是不是』是給我撞對了。」

  原來這個半老的徐娘不是別人,正是白駝山主那個第二房妾侍穆欣欣。

  她在途中得知清兵進入回疆的消息,便叫宇文雷送受了傷的司空照與慕容垂回去,她卻單獨來找清軍。她有一個老相好乃是軍官,與統率這支清軍的總兵武毅曾是同僚,她估計她這個老相好可能也在軍中。而且她科武毅也是相識的。她是想要借助清兵之力,把龍靈珠再搶回去,想不到如在這裡碰上了也正是要找龍靈珠的桑達兒。

  龍靈珠曾經做過她的俘虜,她當然說得出尤靈珠的容貌;江上雲從石清泉手中救出了龍靈珠,這也是她早就從陸敢當口中知道了的,只有龍江二人被亂兵衝散一節乃是她的臆測,不過這一臆測亦是合理的推測,因為桑達兒找的只是龍靈珠一人,料想他們的分散乃是由於碰上清兵所至。她說得桑達兒連連點頭,心中又生詭計。

  桑達兒記得江上雲鄭重的囑咐,對她雖然相信了七八分,仍是不敢向她吐實,說道:「我相信你是龍姑娘的朋友,但你又怎麼知道我是她的朋友呢?」

  穆欣欣笑道:「你要找她,當然是她的朋友了,這有什麼難猜?」

  桑達兒道:「但這可並不是我告訴你的啊,是你一猜就猜著的。」

  穆欣欣道:「不錯,你沒有告訴我,但你的服飾和口音已經告訴我了。」

  桑達兒怔了一怔,說道:「這是什麼意思?」

  穆欣欣道:「你是瓦納族的吧?」

  桑達兒道:「這裡是我們瓦納族的地方,你用不著看我的服飾也可以知道我是瓦納族的人。」

  穆欣欣道:「龍姑娘告訴我,她和你們瓦納族的人是朋友。實不相瞞,她就是要我替她找瓦納族的朋友的。你是瓦納族人,又是這麼著急要找一位單身的姑娘,而我又早已知道她和你們瓦納族是有交情的。要是我還猜不著你找的是誰,我就是大傻瓜了。」

  至此,桑達兒不能不完全相信她的話了,連忙問道:「龍姑娘現在那裡?又為什麼要你來找我們族人?」

  穆欣欣反而裝出不敢完全相信桑達的模樣,說道:「請你先告訴我,你又為什麼這樣著急找她?是誰告訴你,她出了事的?」

  桑達兒吃了一驚:「她出了事?」

  穆欣欣淡淡說道:「我的問題你還沒有答覆呢!」

  桑達兒說道:「那我也老實對你說吧,和她同行的那位江公子受了傷,正是我碰上他的。他要我打聽龍姑娘的下落,但尚未知道她出了事。她出了什麼事,是被清兵捉了去嗎?」

  穆欣欣歎口氣道:「這可真是禍不單行了,她和那位江公子一樣,也是受了傷。」

  桑達兒連忙問道:「傷得重不重?」

  穆欣欣道:「不算很重,但也不算輕。受了三處箭傷,我已經給她敷上金創藥,希望她能夠支持一兩天。」

  桑達兒大吃一驚,說道:「傷得這麼重嗎!那麼你走了,誰在照料她。」

  穆欣欣道:「要是有人照料她,我也用不著出來尋找你們了。」

  桑達兒道:「你怎麼可以讓她獨自留在荒山野嶺?」

  穆欣欣道:「你也不替我們設身處地想一想,倒怪起我來了!你想想看,她傷得這樣重,就是有大夫料理,恐怕也得一兩個月才能痊癒。她能夠在荒山野嶺把傷養好嗎?我們的乾糧和食水也只能維持兩天,我不出來找人幫忙,陪她餓死嗎?再說我們還得提防碰上清兵!」

  桑達兒忙道:「你別著惱,是我一時心急,說錯了話。她在哪裡,你快點帶我去找她吧!」

  穆欣欣道:「她在那邊那座山上,我給她找了一個山洞勉強可以容身。」

  那座山雖然可以望得見,距離卻有四五十里之遙,由於它遠離行軍路線,山上是沒設有哨崗的。桑達兒雖然覺得受了傷的龍靈珠會跑到那座荒山,未免有點奇怪。但想也許正是由於她受了傷的緣故,驚慌之下,只想到越遠越離開清軍越好,她又不熟悉地理,只能胡亂跑了。

  當下穆欣欣走在前頭帶路。她故意裝作疲勞,跑跑停停,四五十里路程,跑了一個多時辰,桑達兒空自心急,卻是無可奈何。途中穆欣欣編了一段巧遇龍靈珠的謊言,桑達兒是早已相信了她的。此時急於救人,亦無暇推敲她言語中的破綻,便即相信了她。

  並轡走入樹林,穆欣欣忽地下了坐騎,說道:「待會兒我們還要爬山,有兩處險峻的地方,騎著馬是不能通過的。你陪我歇一歇,待我長了氣力再走如何?」桑達兒必須靠她帶路,當然只能說好了。

  穆欣欣道:「我這裡有酒和肉脯,你喝點酒吧。喝了酒容易恢復氣力。」

  桑達兒道:「我攜有水囊,喝水就行。」

  穆欣欣道:「這是你們的馬奶酒,你應該是喝慣的。水哪有馬奶滋補。」

  桑達兒記得江上雲的吩咐,一切以謹慎為先,因此他雖然信得過穆欣欣,但還是搖了搖頭,說道:「我有足夠的氣力,還是留給你喝吧!」

  穆欣欣佯嗔道:「你怕我在酒中下毒嗎?好,我先喝一半,你不陪我喝,那就是看我不起!」

  哈薩克是個好客的民族,拒絕主人的敬酒乃是有失禮貌的事。桑達兒自小受這風俗熏陶,此時見穆欣欣先喝了一半,心裡想道:「她已經說出這樣的話,我若還不喝,那是顯明的在疑心她了。」只好接過穆欣欣的皮袋,把剩下的馬奶酒喝完。

  酒味微帶酸澀,倒是和他平時喝的馬奶酒沒有什麼分別。但喝過之後,沒有多久,卻忽地感到骨頭都輕了許多,頗有「飄飄然」的感覺了。

  飄飄然的感覺越濃,桑達兒也覺得有點不對了,他本來想喝完酒就走的,竟然懶洋洋的提不起勁來。

  「咦,你這馬奶好像有點特別……」他試一舉步,一個踉蹌,喃喃說道。

  穆欣欣道:「你怎麼啦?」

  桑達兒道:「我,我好橡有點頭暈目眩。」

  穆欣欣道:「唉,原來你是真的不會喝酒,你醉了!」

  桑達兒還有幾分清醒,說道:「不,不,馬奶酒在平時是可以喝一皮袋的。」

  穆欣欣道:「那一定是你奔波過勞,喝了急酒的緣故。」你歇歇吧。」

  桑達兒舌頭打結含糊說道:「唔、歇歇,歇歇也好。不,不,我,我不能歇,我須找著了龍姑娘才能安心。」他的神智業己有幾分模糊,但還是牢牢記得江上去的叮囑。

  他極力支撐,但仍是提不起勁,就好像泡在溫泉似的,有說不出的舒服,也只想舒舒服服睡一大覺。神智逐漸模糊,只記得有一件事情他必須去做,這才能保持心頭的一分清醒。

  原來穆欣欣在馬奶酒中加入了一顆特製的「神仙丸」,而她自己則是先服了解藥的,她見桑達兒支持了這麼久,居然尚未完全進入迷幻境界,亦是頗盛驚異。

  她注視桑達兒的眼睛,柔聲說道:「你太過疲勞,還是歇歇的好。龍姑娘所在之處,反正離此已經不遠。我先上去把好消息告訴她。對啦,江大俠有什麼話要你和她說的,你可以告訴我,我說給她聽,也是一樣。」

  桑達兒一接觸她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受了她的吸引,說道:「不,不,江大俠吩咐過我,不叫對外人說的!」雖然尚未完全吐露,但江上雲叫他不要說的那句話他也說出來了。

  穆欣欣笑面如花,說道:「你抬起頭來望我,我是龍姑娘的好朋友,也是你的朋友,你怎能把我當作外人?」

  桑達兒好像受了催眠,跟著她的話道:「是,是。你不是外人,你是龍姑娘的好朋友,不錯,不錯,龍姑娘的好朋友也就是我的好朋友。」

  原來穆欣欣已經對他施展了「迷魂術」,這「迷魂術」和近代的「催眠術」道理相同,乃是用精神力量控制別人的意志,要是碰上意志堅強的人多半無效,但若受催眠的人意志薄弱,那就只能唯對方之命是聽了。」

  桑達兒本來並非意志薄弱的人,而且江上雲對他的囑咐業已深印他的腦海,按說是不容易受她催眠的,但可惜他中了神仙丸之毒在先,神仙丸的藥力已經令他的精神恍恍惚惚,再加上催眠術的力量,他的意志卻是無法不瓦解了。

  穆欣欣柔聲說道:「對啦,你明白就好。你對我說實話吧,江上雲是怎樣吩咐你的?」

  桑達兒道:「他叫我捎個口信給龍姑娘,要龍姑娘等他傷好了一起走。」

  穆欣欣道:「要是龍姑娘不肯等他呢?」

  桑達兒道:「他要我……」說了這三個字,忽然猶疑起來,沒說下去。

  穆欣欣道:「他要你怎樣,我是你的好朋友,告訴我吧!」

  不料桑達兒卻像恢復了一兩分清醒,喃喃說道:「不,不,我不能告訴你!」

  穆欣欣道:「為何不能?你已經知道了我是你的好朋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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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9 16:01:31 |只看該作者

第七回 單騎闖陣留殘命 妖婦迷魂奪證供(2)

  桑達兒道:「江公子吩咐過我,不許我告訴任何人的。他可沒有說,是好朋友就可以告訴的。」

  穆欣欣笑道:「為什麼連好朋友也不可以告訴呢?你只要說出原因,我就不再問下去。」

  桑達兒不知不覺受了她的誘供,說道:「江公子說那件東西,對龍姑娘是非常重要的,不能給人知道!」

  穆欣欣盯著他的眼睛,突然用命令的口吻喝道:「是什麼東西,說!」

  衰達兒好像被兩種力量牽扯,哭喪著臉道:「你別逼我,我不能,我不能說!」精神狀態極度緊張之下,不知不覺捏著駝絨袍子的衣角。

  穆欣欣道:「好,你不說那就算了。你太累了,乖乖,聽我的話,睡吧,睡吧!」

  桑達兒鬆了口氣,最後一點戒備亦已解除,登時受了對方的催眠,果然就閉上眼睛,躺下去睡著了。

  穆欣欣撕破他的衣服,果然找到了那封「認罪書」。原來桑達兒生怕遺失,特地把這封認罪書縫在交袍之中。穆欣欣仔細看過了這封認罪書,心頭大樂,哈哈笑道:「怪不得江上雲要打傷石清泉,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嘿嘿,我有了這封『認罪書』,那個死要面子的石天行,怕我抖出他這寶貝兒子的醜事,非得受我要挾不可!小妖女失了這封認罪書,她到天山也只能是送死了!」

  她藏好了「認罪書」,看一看已經熟睡如泥的桑達兒,把已經拔出一半的劍又再插回鞘中,親了一親桑達兒的臉,笑道:「這小伙子恐怕做夢也想不到已是到鬼門關走了一遭。好吧,你好好睡,老娘在發慈悲,算是便宜你了。」

  原來她本是想殺掉桑達兒滅口的,但她有個嗜好,最喜歡勾搭長得漂亮的小伙子,此時雖然無暇施展伎倆,把桑達兒弄醒了勾搭上手,但也捨不得殺他。

  也不知過了多久,桑達兒終於醒來了。

  他看著天上的一輪彎月,發現自己單獨在曠野之中,幾乎疑心自己的遭遇是一個夢。

  「那個自稱是龍姑娘好友的女人那裡去了,我記得好像是在日頭正中的時候碰上她的,現在則是月亮在我頭上了,她縱然是單獨去找龍姑娘,她也應該回來了。我又怎的會糊里糊塗的睡了這麼久,難道這都是夢境不成?」

  當然他很快就發覺這不是夢,醒過來後,他最牽掛的就是那封認罪書,低頭一看駝絨袍子裂了一條大縫,一看就知道是給人撕開的,這一急非同小可,他把袍子翻了過來,那裡還找得到那幅上有血書的破布。

  草原夜風吹來,帶著幾分涼意。並非他的身子不耐風寒,他的心卻已涼透了。

  他定一定神,逐漸記起了昏迷前的一些事情,他也完全清醒了。事實已經擺在眼前,他上了那個女人的當,認罪書已經被她偷去了。

  他呆了好一會了,驀地跳了起來,捶胸叫道:「我對不住江公子,我害了龍姑娘了!人在物在,人亡物亡,這是我說過的!我活在世上還有何用?」濁氣上湧,他拔出佩刀,朝著自己的胸口就刺。

  忽地不知那裡飛來一顆石子,「噹」的一聲,就把他的佩刀打落,有個似曾相識的聲音笑道:「桑達兒,你的老朋友來了,你要死,也該會過了老朋友才死呀!」

  桑達兒吃了一驚,定睛看時,只見一個似曾相識的小伙子已經來到他的跟前,把他的佩刀拾起來了。

  「桑達兒,你不認得我了麼?佩刀是應該拿來殺敵的,怎可拿來自刎,收起來吧。」那小伙子笑嘻嘻的把腰刀給他掛上。

  桑達兒證了一怔,說道:「你,你是那個叫化子嗎?」

  原來這個救了他性命的小伙子,不是別人,正是楊炎。楊炎雖然比龍靈珠早兩天離開京師,但因他的坐騎不及龍靈珠那匹紅鬃烈馬跑得快,他在路上又碰見清兵,故而今日方到此地。

  楊炎哈哈笑道:「總算你的眼力不錯,認出老朋友來了,那次多虧你們收容我這個小叫化,你如今有了困難,我也應該幫你。快告訴我,是怎麼一回事吧。」

  桑達兒心裡想道:「那次這小叫化是和龍姑娘一起離開的,看來倒是應了漢人一句俗話:不打不成相識,交上了朋友了。雖然,這個小叫化總比那個妖婦值得相信,不過,我已經上過一次當,還是謹慎一點的好。」一時之間,躊躇莫決,不知該不該把真話告訴他。

  楊炎已是急不及待,繼續問道:「你說你害了龍姑娘,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桑達兒道:「哦,你已經聽見了麼?」

  楊炎說道:「不錯,你尋死之前所說的話,我都聽見了。龍姑娘是不是真的已經遇害了呢?」

  桑達兒見他惶急的神情,料想他不會是懷著惡意,說道:「你別著急,龍姑娘並沒遇害。不過,我做了一件錯事,對她十分不利,恐怕說不定還會因此而害她。」

  楊炎說道:「你是不是失了一件東西,別人托你交給她的。」

  桑達兒道:「咦,你怎麼知道?」驀地想起,自己在拔刀自刺之前,曾經自怨自艾的說出「人在物在,人亡物亡」這兩句話,想必都已經給這「小叫化」聽見了。

  楊炎說道:「我從你的口氣中猜測到的,既然東西已經失去,那你也不用害怕我騙你這件東西了,為何還不敢告訴我。」

  桑達兒一想他說的倒是道理,便問他道:「你貴姓大名,我還未知呢。何以你對龍姑娘的事如此關心?」

  楊炎說道:「那次事情之後,你和龍姑娘從沒見過面,是吧?」

  桑達兒道:「不錯,你怎麼知道?」

  楊炎說道:「要是你見過她,你就一定知道我是誰了。老實告訴你吧,我名叫楊炎,本是天山派的弟子,一個月前,我和龍姑娘還是在一起的。只因我不願意與她同回天山,我們方始分手。但據我猜測,她這次來到回疆,想必是為了要到天山找我。」

  桑達兒道:「你此去天山,是不是要冒很大危險的?」

  楊炎說道:「不錯。甚至說不定還可能有性命之憂!」

  桑達兒失聲道:「哦,原來你就是她所要救的心上人!」

  這次輪到楊炎詫異了,問道:「誰告訴你,我、我是……「心上人」這三個字可不好意思說出來。

  桑達兒至此已是再沒懷疑,說道:「是江二公子告訴我的。」

  楊炎詫道:「那一位江二公子?他又怎能知道我和龍姑娘的事情?」

  桑達兒笑道:「天下還能有幾位江二公子,當然是江海天、江大俠的二公子了。聽說江大俠是你們漢人中的第一高手,你應該知道吧?」

  楊炎點了點頭,說道:「我知道這個人,但卻不知道他和龍姑娘是朋友。」

  桑達兒道:「他們是前幾天才碰上的,也難怪你不知道。」當下將江上雲如何與龍靈珠被清兵衝散,江上雲受了傷,托他去找龍靈珠等等事情都對楊炎說了。楊炎又驚又喜,說道:「江二公子交給你的那幅破布,你說上面是有血的,寫的是什麼……」

  桑達兒道:「我不知道。江二公子只是告訴我,這件東西對龍姑娘十分重要,聽他口氣,似乎龍姑娘有了這幅血書,就可以救得她的心上人的。哈,對啦,你就是她的心上人,你仔細想想,或許會明白的。」

  他那知道,這可是楊炎想不出來的。不過楊炎雖然莫名其妙,但想這件東西被人奪去,那自必是關係重大的了。「聽桑達兒所說的情形,他受那妖婦的暗算,似乎是神仙丸之毒,莫非那妖婦亦是白駝山的妖人?」楊炎心想。

  「好,你回去吧。這兩件事情,你交給我好了。」楊炎說道。

  桑達兒道:「你說的那兩件事情是……」他似乎是要楊炎說得更清楚些,方始放心。

  楊炎說道:「一、抓那妖婦,奪回失去之物;二、找到了龍姑娘,我就和她一起同往天山。我是為了自己去做這兩件事情的,你應該相信我是出於誠意吧?」

  桑達兒道:「我相信。第二件事情我不和你爭,但第一件事情本來是我應該做的。」

  楊炎說道:「朋友應該彼此幫忙對不對?比如說江二公子吧,他的本領那樣高,但他受了傷,也非靠你幫忙不可。再說一句不客氣的話,縱然你追上了那個妖婦,你對付得了她嗎?」

  桑達兒頹然說道:「那妖婦似乎懂得妖法,我自問確是對付不了,所以我才……」

  楊炎截斷他的話道:「所以你才自尋短見,是嗎?你也不想想,你死了對那妖婦有什麼影響,沒人知道她幹的壞事,反而便宜了她!」

  桑達兒低下了頭,默然不語。

  楊炎繼續說道:「那妖婦是用一種極厲害的迷藥暗算你的。老實告訴你吧,在她們一夥人之外,只有我是可以破解她的迷藥的。江上雲的武功或許比我強,但說到要對付那個妖婦,他恐怕還比不上我。你把我這些話說給他聽,他會明白的。」

  桑達兒歎口氣道:「我相信你的話,我只是無顏去見江二公子。」

  楊炎緩緩說道:「你要我再說一遍嗎?記住,你的刀是應該殺敵人的,不是拿來自盡的,你受了妖人的暗算,錯不在你!別胡思亂想了,回去吧!」

  桑達兒喃喃說道:「不錯,刀是應該留來殺敵的!」心胸豁然開朗,謝了楊炎,便向回頭路走。

  楊炎放下了心上的一塊石頭,但卻碰上另一個難題,他要做的兩件事情都不知從何著手?

  那妖婦固然是不知何往,龍靈珠也不知是在何方?

  但比較起來,找尋龍靈珠還有途徑可尋。

  他已經知道羅海是在魯特安旗的首府,心裡想道:「龍靈珠縱然不是到魯特安旗去找羅海,路中也總會碰上他們的人,我見了羅海,就能探到她的消息。」於是打定主意,先到魯待安旗的首府再說。

  楊炎的推測本來沒錯,但事情往往是不能如設想那樣「合理」的。「陰錯陽差」,龍靈珠走上另一條路。

  那日龍靈珠仗著紅烈馬突圍,一陣狂奔,已是把清兵遠遠甩在背後。

  不過,敵人雖然給她拋離,好友亦已失散了。

  正如桑達兒與揚炎所料那樣,她左等右等,不見江上雲追來,她最初的打算是到了魯特安旗的首府再說的。

  走了一程,只見前面山嶺升起縷縷濃煙。

  這本來是羅海的手下,在那座山頭設了瞭望哨,燃燒馬糞所發出的濃煙,用來報警做訊號的。

  可是龍靈珠卻不知道哈薩克人這種通風報訊的法子,只道是清兵已經佔據了那座山頭,是清兵營地的炊煙。

  為了避免再與清兵相遇,她只能繞道前往魯特安旗了。走的是一條荒涼的山路。

  不知不覺天色已晚,劇戰過後,又跑了這許多路,不但人累馬疲,肚子也餓得夠她難受。原來乾糧是由江上雲攜帶的,掛在她馬鞍上的只有半皮袋食水。

  水只能止渴,不能充飢。她必須找尋食物。

  她在山上發現一家人家,但卻是沒有人住的。

  幸好屋子裡雖然沒有人,但還留下幾個山芋。龍靈珠心裡想道:「看來這家人是匆匆逃避清兵的,我吃了他們的山芋,給他們留下一兩銀子吧。」

  她擦燃火石,生起了堆火來,烤熟山芋,剛剛吃了一個,忽聽得有人說道:「好香的山芋,分一個給我吃,行嗎?」

  龍靈珠抬頭一看,只見一個軍官走了進來。一驚之下,手上的山芋掉了下來。

  她的吃驚,並非由於碰上的是清兵的軍官,而是因為這個軍官不是普通的軍官。

  這個軍官不是別人,正是楊炎幼年之時遭他所擒的那個軍官。後來龍靈珠的爺爺把楊炎從他手中救了出來,但卻給他逃了。

  這個軍官可說是楊炎的第一個仇人,楊炎出道之後,也曾想過找他報仇,可惜不知道他的姓名來歷。直到去年,方始在柴達木碰上。那次碰上,楊炎又受了他的暗算,幸虧得到龍靈珠相助,兩人聯手,方始將他打敗。龍靈珠也是從楊炎的口中,方始知道這個軍官和她的爺爺也曾有過一段「過節」的。

  那軍官哈哈笑道:「你認出我來了,是不是?別害怕,你雖然幫楊炎這小子和我打過一架,我也不會難為你的,難得相逢,咱們聊一聊吧。」

  龍靈珠暗自思量:「打是打不過他的,只好暫且使用緩兵之計,再想辦法,裝作喜出望外的神氣,說道:「是啊,大人應有大量。只要你不欺負我就好。」

  那軍官哼了一聲,說道:「那就要看你是不是和我說實話了。」

  龍靈珠道:「你要知道什麼?」

  那軍官道:「楊炎那小子呢?」

  龍靈珠道:「實不相瞞,一個月前,我是和他同在京師的。但早已分手了,如今他在何方,我可不知。」

  那軍官道:「你的來歷我已經知道,但你知不知道你的爺爺曾經與我有過一段交情。」

  龍靈珠道:「是嗎?但這是我爺爺的事情,與我無關!」

  那軍官道:「你的爺爺是否還在靈智峰?他身體可好?」

  龍靈珠道:「多謝你關心我的爺爺,但我自出生以來,根本就沒見過爺爺,他如今是死是活,我都不知。」

  那軍官冷冷說道:「你說的話,我可不敢完全相信!」

  龍靈珠道:「我說的可都是真的!我可以發誓。」

  那軍官道:「用不著發誓。也不管你說的是真是假,你跟我走吧!」

  龍靈珠道:「為什麼要我跟你走,你說過不欺負我的!」

  那軍官道:「我並非要把你難為,但老實告訴你吧,我吃過你爺爺的虧,這口氣卻是非出不可!」

  龍靈珠道:「那還不是要在我身上報復嗎?」

  那軍官道:「不,不,這兩者並非一樣。倘若是要向你報復的話,我現在就可以一掌將你打死!」

  龍靈珠道:「那你要我跟你走是為什麼?」

  那軍官道:「要你的爺爺向我求情,陪罪,我這口氣也就出了。我已經打聽清楚,你的爺爺只有你一個親人,他不會不向我低頭的。所以你也不必害怕我會把你難為了。」

  龍靈珠道:「你們大人的事,卻牽扯到我的身上,總是說不過去吧?你若是英雄好漢……」

  那軍官道:「我是不是英雄好漢,用不著你來評定。我對你的容忍已經是超過限度了,你若然不乖乖的跟我走,可休怪我不和你客氣。」

  龍靈珠撲嗤一笑,說道:「這樣著急幹嘛,你忘記你說過的話了?」

  那軍官道:「哦,我說過什麼話?只道她還要在自己說過的「不以大欺小」這句話上糾纏不清。

  龍靈珠剝掉一個烤熟的山芋外皮,格格笑道:「你一進來,不是就嚷著要我分一個山芋給你嗎?」

  那軍官道:「我不想吃了。」

  龍靈珠道:「你不想吃,我可還沒有吃飽呢!朝廷都不使餓兵,你就讓我吃飽了再跟你走吧!」

  那軍官道:「哦,你願意跟我走麼?」

  龍靈珠道:「你本領比我大,我不答應你,行嗎?其實,只要你不欺負我,你要我服侍你,我也是甘心樂意的。」

  那軍官道:「諒她也玩不出什麼花佯。」隨口笑道:「你這小嘴巴倒很甜,你會做些什麼?」

  龍靈珠道:「我會的事情多著呢,我會縫衣,我會燒菜,燒菜的本領尤其好,可惜這裡只有山芋。不過你聞聞看,這樣香嘖嘖的山芋,烤得是不是火候恰到好處?」

  那軍官道:「好,那我就領你的情吃一個吧。就要你手上這個。」這個剝了皮的山芋是龍靈珠正要送到口中的,他想既然是龍靈珠準備給自己吃的,那就更加可以放心了。

  龍靈珠笑道:「你倒會趁現成,好,給你。」

  那軍官吃得嘖嘖讚道:「小娘兒,倒真是有一手本事,這山芋的確烤得好香!」

  龍靈珠道:「你要不要再吃一個。」

  那軍官突然面色一變,喝道:「這香味有點古怪!」龍靈珠笑道:「你少吃這種粗賤之物,山芋別名香芋,野生的香氣尤其濃烈,你不知道嗎?」

  那軍官道:「不對!」陡地跳起來,喝道:「你是從那裡來的白駝山的神仙丸,膽敢用來暗算我?」

  原來龍靈珠急中生智,把一顆神仙丸捏成粉末,趁著那軍官不留意,剝山芋皮的時候,把這撮粉末灑在烤熟的山芋上。粉末給熱力深化,全都給熱山芋吸收了,哪裡還看得出來?這顆神仙丸是她問楊炎要的,當時只是為此好奇,想留下一顆玩玩,此際恰好派上用場。

  龍靈珠道:「什麼神仙丸?」那軍官喝道:「你還裝蒜!」口中說話,伸開蒲扇般的大平,已是向她抓來。

  龍靈珠一個閃身,格格笑道:「神仙丸我不知道,你要早登仙界我倒有辦法!」寒光一閃,短劍早已出鞘,向那軍官的胸中疾刺過去。

  只聽得「鐺」的一聲,接著「嗤」的一聲,那軍官伸指疾彈,剛好彈著劍尖,把龍靈珠的短劍彈開,但劍勢斜飛,卻也把他的衣袖削去一幅。

  這軍官中了神仙丸之毒,居然還能施展彈指神通的手法,拿捏時候妙到毫顛,內功之強,亦是大大出乎龍靈珠意料之外。龍靈珠這一驚的非同小可。

  殊不知龍靈珠固然吃驚,她的對手卻比她吃驚更甚。那軍官以為可以彈落龍靈珠手中的劍的,不料反而幾乎受傷,心裡想道:「相隔不到半年,這小妖女的功力竟然精進如斯,我必須趁著藥力未曾發作將她擒下,否則只伯反遭其害!」

  他一抓抓空,立即拔出隨身佩戴的月牙彎刀,喝道:「小妖女,還想跑麼?」聲出招發,龍靈珠已是感到刀鋒的寒意。

  龍靈珠不敢回頭,反手一揚,發出一蓬梅花針,笑道:「你吞了神仙丸,還不舒舒服服躺著,等著去會神仙?你與我糾纏不休,難道是想早登仙界。」

  那軍官一招「夜戰八方」,叮叮之聲不絕於耳,那一蓬梅花針在他的刀光中絞成粉末。喝道:「區區一粒神仙丸豈能奈我何哉,且看是我能夠超度你早登仙境還是你能夠逃出我的掌心?」

  他追了出來,龍靈珠的輕功本來不弱,但也不過幾個起落,就給他追上了。他咬破舌尖,想瞌睡的意念減輕,使出渾身解數,把龍靈珠圈在刀光之內。

  幸虧龍靈珠的武功已是今非昔比,而那軍官在力戰之下,縱然強力抑制,神仙丸的藥力還是在逐漸發作,此消彼長,龍靈珠鞭劍兼施,一時之間,那軍官倒也無法將她拿下。

  龍靈珠給他凌厲的攻勢震懾,只道他的內功果然練到已經不懼神仙丸之毒,三十六計,只想跑為上策,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對方攻勢稍微緩慢的機會,身形掠出刀光籠罩。

  但不知是用力過急還是自己心慌,龍靈珠身形掠出數丈開外竟然站立不穩,摔了一跤。

  軍官哈哈大笑:「我說你逃不出我的掌心,你看……」話猶未了,龍靈珠已是一個鯉魚打挺,跳將起來,喝道:「不見得!」喝聲中又是反手一揚,一片塵沙飛揚夾雜著無數細如牛毛的梅花針。軍官冷笑道:「黔驢之技,竟敢重施!」刀光飛舞,把梅花針盡都打碎,但額角卻是沾上幾粒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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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9 16:01:49 |只看該作者

第七回 單騎闖陣留殘命 妖婦迷魂奪證供(3)

  龍靈珠格格笑道:「你真是一個蠢材。」

  那軍官怒道:「你死到臨頭,還敢胡說八道:「

  龍靈珠笑道:「誰死到臨頭,你知不知道,你已經中了我的奪命神砂。」

  那軍官喝道:「什麼奪命神砂?」

  龍靈珠一面跑一面說道:「奪命神砂是用七種劇毒之物淬煉成的毒砂,尋常人沾上一顆,立即死亡。你的功力,最多大約可以支持一個時辰,而且絲毫不能用力、否則只有死得更快!」

  那軍官有點麻癢癢的感覺,半信半疑,喝道:「你胡扯一通,就想把我嚇走,那是做夢!」

  龍靈珠笑道:「你不信,那就追來試試。」

  說話之間,兩人的距離已經拉遠,那軍官暗暗吃驚:「我果然多追不上她的。其實這由於「神仙丸」的藥力發作的緣故,龍靈珠灑出那一把所謂「奪命神砂」只不過是她在摔倒之時,隨手在地上抓起來的。

  龍靈珠一面跑一面笑道:「倘若你一見我,就點了我的穴道,豈能接二連三著我暗算?如今你後悔已經遲了。你說你是不是蠢材?你等著魂歸天國吧,再過一個時辰,我來給你收屍!」轉眼之間,已是跑得無影無蹤。

  那軍官追不上,漸漸覺得頭暈目眩,氣力也在逐漸消失,心裡想道:「奪命神砂不知是真是假,但神仙丸的藥力可是不能等閒視之。」當下盤膝靜坐,再次咬破舌尖,強振精神,極力撐著眼皮,不讓自己睡著。此時他只盼龍靈珠不敢回來,已是上上大吉,那裡還敢去追?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正在神智迷糊之際,忽聽得蹄聲得得,遠遠望去,騎在馬背上的似乎是個女子,他只道龍靈珠回來看他死了沒有,這一下倒是把他嚇得醒過來了。

  說時遲,那時快,那女子縱馬飛奔,已經來到他的面前。

  「榮哥,果然是你!咦,你怎麼弄成這個樣子,是受了傷嗎?」那女子跳下馬背,一臉又驚又喜的神情問他。

  這軍官更是驚喜交加,連忙叫道:「欣欣,閒話少說,你快給我解神仙丸之毒!」

  原來這個女子不是別人,正是白駝山主的寵妾穆欣欣。穆欣欣一面把解藥給他,一面說道:「怎的你會誤服神仙丸,這神仙丸又是誰給你的?」

  這軍官服下解藥,稍稍安心,說道:「先別多問,麻煩你給我仔細看看,我是否中了奪命神砂。」

  穆欣欣怔了一怔,說道:「什麼奪命神砂,我可不知道有這種暗器。」

  那軍官越發吃驚,說道:「你都不知道嗎?不過你是擅於使毒的大行家,我說給你聽希望你能解救。奪命神砂說是用七種劇毒之物淬煉的毒砂子……」他的記憶力倒是不錯,把龍靈珠信口開河的謊話,一字不漏的背給一穆欣欣聽。

  他把話說完,穆欣欣早已替他把過了脈,並且仔細察視過他是否受傷了。他話猶未了,穆欣欣已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那軍官驚疑不定,問道。

  「我笑你上了人家的當了,神仙丸的藥力已解,你的身上根本就沒有絲毫中毒的跡象!」穆欣欣笑道。

  「這小妖女真是可惡可恨!」軍官不禁罵起龍靈珠來。

  穆欣欣眼睛一亮,說道:「你說的是那姓龍的小妖女嗎?我正是追趕她的,你碰上她了?」

  那軍官氣沖沖的道:「不錯,我碰上了她,我也正要問你,你是不是收了她做徒弟?」

  穆欣欣道:「你這話從何說起,我怎能收這小妖女為徒?」

  那軍官道:「那怎麼她會有你們白駝山的神仙丸?」

  穆欣欣道:「哦,原來你是上這妖女的當。我想起來了,楊炎曾經在馬牛的身上搜去一樽神仙丸,馬牛是給我們白駝山做買賣的。小妖女的神仙丸想必是從楊炎這小子手中取得。」

  那軍官道:「你口口聲聲罵小妖女,你也和他有仇?」

  穆欣欣道:「不是我和她有仇,是我們當家的和她死鬼父親有仇。我們當家的要斬草除根,我是奉命捉這小妖女的。」

  那軍官道:「怎的你會來到這裡?」

  穆欣欣嬌笑道:「就是為了你這冤家呀!我知道你領兵來打回疆,特地暫緩回山的!」

  原來這軍官名喚爾朱榮,正是穆欣欣的老相好。

  爾朱榮笑道:「我以為你早就有了新相好了,哎喲,你別打我。算我說錯了話,我在這一廂,向你賠罪了。不過我還是不大相信。」

  穆欣欣嗔道:「人家把心肝都給了你,你還不領情,真是氣死我了。」

  爾朱榮道:「別生氣,我是和你說笑的。不過我卻不懂,何以你不到大營找我,卻跑到這兒?難道你能未卜先知,知道我在邊國?」

  穆欣欣道:「我的未卜先知之能,束實和你一樣。」

  爾殺榮愕然問道:「這是什麼意思?」

  穆欣欣道:「你是怎麼來的,我就是怎麼來的。」

  爾朱榮道:「我是聽得軍中的探子報訊,說是發現一個女子在這條路上奔逃,她的馬跑得非常快,哨兵要追也追不上,因此我才親自出馬的。」

  穆欣欣道:「你當然是猜得到,這個逃亡的女子十九是那個妖女了?」

  爾朱榮道:「這個當然,否則我何必親自出馬?」說至此處,已經恍然大悟,說道:「哦,莫非你也是……」

  穆欣欣笑道:「正是。我本來要到大營找你的,路上碰見你們的哨兵,說是發現那麼一個女子朝這方向奔跑。我就跟著蹄印追下來了。不過,那個哨兵卻不知道你業已追來。」

  爾朱榮笑道:「這可真是巧遇了,也幸虧你碰上那個哨兵。否則我縱然沒有性命之危,也得多擔憂幾日,這次咱們久別重逢,可得多聚幾天。」

  穆欣欣道:「但可惜卻給那小妖女跑了,她的馬跑得快,咱們又耽擱了這許多時候,恐怕她已經進入了哈薩克的防地了。」

  爾朱榮道:「你們的山主為何這樣急於捉那小妖女?縱說要斬草除根,但這小妖女年紀輕輕,如今尚未足以成為大患,即使再過幾年才對付她,那也未為晚呀。」

  穆欣欣道:「你有所不知,這小妖女的父親是玉龍太子展靈跟,祖父是玉面龍王展南冥。」

  爾朱榮道:「那又怎樣?」

  穆欣欣道:「玉面龍王當年是在海外稱王的大盜,聽說他留下價值連城的珠寶在一個荒島,藏寶處只有他的兒子知道。但如今做父親的玉面龍王和做兒子的玉龍太子都已死了。」

  爾朱榮笑道:「我明白了,你們的山主以為如今只有那小妖女知道這個秘密了,故此急於拿她。其實你們的山主心急,你知無須心意。如果我是你,縱然有機會可以抓到那小妖女,我也會放她逃跑。過幾年才拿她。」

  穆欣欣道:「為什麼?」

  爾朱榮道:「你不是想和宇文博做恩愛夫妻吧?」

  穆欣欣嗔道:「你以為我想一世做他的二奶嗎?只是我沒辦法擺脫他罷了。」

  爾朱榮道:「不是就好。」

  穆欣欣道:「但這和我抓小妖女的事又有何干?」

  爾朱榮笑道:「你這樣聰明,應該想得到的。宇文博一大把年紀,來日無多,他當然希望在有生之年找到那批寶藏,因此,自是不能不急。但你比他年輕得多,你是不妨等待的。」

  穆欣欣道:「啊,你是說等他死了之後………

  爾朱榮道:「是啊,他死了之後,我們二人合力,要捉那小妖女諒也不難。那時玉面龍王留下的寶藏就全都是你的了。」

  穆欣欣道:「原來你是打這個主意,寶藏是我的,當然也是你的了。」

  爾朱榮笑道:「咱們還分什麼彼此麼?」

  穆欣欣道:「可是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宇文博急於捉那小妖女,還有一個原因。」

  爾朱榮道:「什麼原因?」

  穆欣欣道:「據說這小妖女的外公有一樣東西是當今皇上要得到手的。她的外公只有她一個親人,要是抓住了她,就可以威脅她的外公把那件東西交出來。宇文博和大內總管烏蘇台是好朋友,宇文博雖然不想做官,但卻希望幫得上烏蘇台這個忙的。幫了烏蘇台的忙,對白駝山也有好處。這好處我不說你也知道的。」

  爾朱榮笑道:「我知道。有烏蘇台暗中照拂,最少對你們白駝山的販毒『事業』就可以減少許多阻力。」

  穆欣欣道:「我好像聽你說過,你吃過隱居在大吉嶺靈犢峰上的一個老頭兒的虧,這個龍老頭兒我們已經打聽清楚,正是那小妖女的外公。」

  爾朱榮道:「不錯。有關這個龍老頭兒的事情,我恐怕知道得比你們山主還更清楚。這龍老頭還是欽犯呢。實不相瞞,我要抓那小妖女,就是想把她作餌,引那龍老頭兒上釣的。」

  穆欣欣道:「那麼你現在的意思還是要放過那小妖女嗎?」

  爾朱榮道:「你似乎還不很明白我的意思,我只是不想你把小妖女捉回山去。假如有個法子不讓宇文博知道,我倒是巴不得現在就抓住那小妖女的。」

  穆欣欣道:「你是怕宇文博知道了問你要人。」

  爾朱榮道:「他的武功比我強,和烏蘇台的交情比我深,我不能不顧忌他。要是他知道我抓住那小妖女,縱然他不敢把我的功勞全都搶去,那批寶藏則是非分給他不可了。」

  穆欣欣道:「要是你能抓住那小妖女,我倒有辦法誘出她的口供,而且可以不讓宇文博知道。」

  爾朱榮道:「哦,你用什麼法子?」

  穆欣欣道:「我可以用迷魂大法誘出她的口供。至於不讓宇文博知道,那更容易,只要你不貪圖加官進爵就行。」

  爾朱榮道:「你的意思是誘出了她的口供,就悄悄把她殺人滅口。」

  穆欣欣道:「不錯,只要不告訴宇文博,他又怎能知道:「

  爾朱榮笑道:「魚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兩者不可兼得,捨魚而取熊掌也。倘若得到玉面龍王的寶藏,官做不做也罷。」

  穆欣欣笑道:「算盤也不能打太如意了,要抓那小妖女恐怕還得費許多氣力呢?」

  爾朱榮道:「料想她是逃往羅海那兒,咱們只要攻下魯特安旗的首府,就有擒獲她的希望。」

  穆欣欣道:「她未必就會呆在那兒等候咱們大軍攻城。」

  爾朱榮道:「她是楊炎的情人,楊炎是天山派的叛徒,她和天山派也有仇怨,諒她不敢逃往天山。因此我認為她留下來幫助羅海的可能性更大,又即使她不留下,咱們也可以搜查她的行蹤呀。軍中有許多探子,消息總要比你在白駝山上靈通,只要你不急於回山,咱們也不怕等待。」

  穆欣欣皺眉道:「那就不知要等到幾時了?」

  爾朱榮笑道:「你急於回去和宇文博夫妻團聚嗎?」

  穆欣欣歎道:「你又來氣我了,我當然不是想要回去見他!」

  爾朱榮道:「那麼你是另有緊要事情待辦?」

  穆欣欣若有所思,低下頭不說話。

  爾朱榮心頭一動,柔聲說道:「你我不是外人,你有什麼事情難道還怕讓我知道?」

  穆欣欣想了一想,說道:「好,我告訴你。昨天我碰見一個哈薩克的小伙子,從他身上搜到一件東西,這件東西是有人托他送去給那小妖女的。」

  爾朱榮道:「哦,是有什麼東西,可以讓我看一看的?」

  穆欣欣道:「這事關係重大,你看了給找出個主意。」當下將石清泉畫押的那份「認罪書」遞給他。爾朱榮一看,大喜若狂,說道:「哈,這東西可比小妖女更值價了!」

  穆欣欣道:「瞧你高興成這個樣子,難道這分認罪書比玉面龍王的寶藏還要更寶貴?」

  爾朱榮道:「確是這佯!」

  穆欣欣道:「我知道這東西對咱們是大有好處的,可還沒有想到這樣寶貴,我倒是願聞其詳了。」

  爾朱榮道:「這是石清泉自暴醜行的認罪書,石清泉是石天行的獨子,石天行是天山派掌權的長老,對麼?」

  穆欣欣道:「不錯,那又怎樣?」

  爾朱榮道:「有了這份認罪書,咱們就可以拿來要挾石天行了,是嗎?」

  穆欣欣道:「要挾他什麼?」

  爾朱榮道:「於公子私,都可要挾!」

  爾朱榮續道:「你聽我說吧,這次我們來打回疆,乃是一石兩鳥之計,柴達木那股反叛朝廷的強盜,和回疆的羅海作盟主的十三個部落是訂有盟約的,我們打垮羅海,就可切斷柴達木那股強盜的外援,但羅海也有一個強援,就是天山派。天山派的人數雖然不多,但個個武功高強,要是天山派幫他,這個仗就比較難打了。你懂了吧?」

  穆欣欣笑道:「軍國大事,我本來是不懂的。但聽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想要藉此要挾石天行,假如羅海向天山派求援,就要他設法阻攔,阻攔不成,也須暗中破壞。破壞不成,最少也可以通風報訊。」

  爾朱榮笑道:「你真是聰明,怎樣要挾石天行的方法都給我想好了!」

  穆欣欣道:「石天行從今以後只能做咱們的奴僕,咱們要他向東,他不敢向西。他們天山派不是正要捉拿楊炎嗎?那小妖女也在從犯之列,咱們還可以假石天行之手,要他乖乖的將小妖女送給咱們呢。有天山派的人協助咱們,捉拿小妖女的把握就更大了。捉到了小妖女,正如你剛才所說、那寶藏也自然會落在唯們的手中了。」

  穆欣欣笑道:「原來這分認罪書有這麼多用處,既然公私都可得利,那麼你豈不既可陞官又可發財了?」

  爾朱榮大笑道:「是呀,魚與熊掌都可得兼了。把這分認罪書給我吧!」

  穆欣欣笑道:「我可是有點害怕鍋裡的魚也會跑掉,既然你說得它這樣寶貴,那還是留在我的身上放心一些。」爾朱榮變化道:「你把我比作小魚?」穆欣欣笑道:「你是熊掌,我就更怕你變心了。」

  爾朱榮歎口氣道:「咱們是老相好了,怎的你對我總是還不放心。本來放在誰的身上都是一樣,我不過要用來當作憑證,才能請求武毅批准我出差呀。否則在這正要用兵之際,我怎好擅自離開去找石天行呢。」

  穆欣欣道:「武毅我也認識的,我可以和你一起見他。諒他也不會不相信我的說話。」

  爾朱榮見她起疑,不敢強求,心裡想道:「待事成之後,再設法擺脫她吧。」於是假意笑道:「你喜歡怎樣就怎樣吧,不過我可不喜歡做你鍋裡的小魚。」

  穆欣欣笑道:「那你就做河裡的魚吧。其實把你比做魚也沒有什麼不好,你是魚,我是水,咱們兩人在一起,那就是如魚得水了。」

  爾朱榮苦笑道:「不如比做拴在一條繩上的螞蚱,從今以後,咱們是誰也離不開誰。」

  穆欣欣笑道:「什麼一條繩上的螞蚱,又肉麻,又難聽。好啦,好啦,我不想聽你這些肉麻的話兒了,咱們一起回營去見你的上司吧。」

  爾朱榮忽道:「且慢,且慢,好像有個人正在朝著咱們這裡走來?」

  穆欣欣道:「是來找你的哨兵嗎?」

  爾朱榮道:「看樣子不像。」過了一會,從沙丘背面走下來的那個人看得較為清楚了,穆欣欣咦了一聲,說道:「原來是個小叫化。」

  爾朱榮道:「兵慌馬亂之際,在這荒山野嶺,竟然會有個小叫化出現,這小叫化可有點古怪。且待片刻,看看小叫化是怎麼樣的人。」

  穆欣欣道:「你們沿途搶劫,或者是個失了爹娘,餓壞了肚皮的野孩子也說不定!

  爾朱榮道,「不對。」穆欣欣道:「什麼不對?」爾朱榮道:「這小叫化是漢人,不是哈薩克人。如果是你說的那種野孩子,他應該是哈薩克人。」

  那小叫化已經走近來了。雖然一臉污垢,骯髒非常,但也還看得出他是漢人。

  爾朱榮心中一動:「這小叫化似曾相識!」一時間卻想不起是在那裡見過的。便向穆欣欣拋了一個眼色,示意叫她暫緩出手,看這小叫化來意如何。正是:

  到口饅頭難嚥下,何來叫化惹疑猜。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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