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佚名]雪夜，殘花落盡[全文完]

絕對官僚

雪夜，殘花落盡 作者：佚名

夜，淒涼。
月兒孤潔的光輝慘澹地湮沒了一切。
大片大片的桔梗花，翻滾著連綿的浪，輝映著月銀白的光。
呼呼地風聲。
蒼涼。
仿佛是先人們吹響的號角，滄桑，悠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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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在桔梗花田的深處。
有一個墳塋，上面的字跡也因歲月蛀蝕而顯得有些潦草和深幽。
墓碑在月色下似被鍍上了一層銀輝。恍若有天界的天使虔誠地在為墓中的主人祈禱。
夜色深沉。
儼然只是模模糊糊地勾勒出跪在墓碑前那漆黑的剪影。
“娘，你放心。我和月都過得很好。”
月光越發清亮，折射出少女雪青色的眸子裡那般不應屬於她年齡的漠然和冷傲，——淒淒慘慘戚戚——那語調恍如穿越千年，滿句的悲愴。
清幽的光下，少女銀白的長髮孤傲而冷清，卻似乎有種不可侵犯的莊嚴與高貴，很美的一個女子。
她修長白皙的手指輕輕地拭去墓碑上的灰塵。“娘，你所遭受到的，我會全部討回來。”
驟然間，忽的一陣強風吹過，花瓣漫天翩飛，淡紫的夢幻般的一片。
仲秋那乾燥的風吹得她眼角生疼，悠悠的撩開少女額前的流蘇，額心忽現一片晶瑩的雪花。那是她獨到的印記。
“我會讓他跪在我的腳下，請求我對他的無情和背叛的原諒！”
花濺，少女起身離開，只留下那孤單的花塚。

桔梗花在她身後綻放，淡紫色的桔梗花翻滾著，守護著土墓裡那長眠的人兒。
低吟淺唱。
隱約聽得：永恆的愛，無望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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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淩•憶

      我伸手遮住明明晃晃的刺眼陽光，可光線還是透過我的指尖細細碎碎的灑落在我雪青的瞳仁中，刺痛刺痛。臃腫的雲霞，將這世間的一切都渲染成了妖豔的血紅，我仿佛可以看到那雲層後面絢爛奪目、重重疊疊的彼岸花。
那妖豔的赤紅灼傷了我的眼瞼。就像血……

那時，也是這樣的紅霞滿天。
我一時間驚愣著沒有做出任何反應。沒有想到……真的沒有想到……
看著母親在櫻花林裡，背對著我，像是背離著這殘酷的世界。冰冷的鋼刀在她蒼白的指尖閃現出攝人的寒光。
刹那間，星星點點的血塊迷蒙了我的雙眼，在母親純白的裙擺上染出一種怎樣令人心碎的瑰色呵……
我猛然間跑過去按住母親淌血的腹部，卻在她絕望的墨色瞳孔中隱約捕捉到了一絲疲憊和輕鬆。
輕鬆麼……
對於你來說，這，是解脫枷鎖的一種方式麼……一走了之……呵……娘，我知道你的痛苦，可是……我和月怎麼辦呢……
母親的傷口不斷有暗紅色的血液湧出，在我潔白的手臂上顯得格外惹眼和觸目驚心。
娘，娘。
“呵呵……”娘突然笑了，隨著生命的流逝，她就這樣淒苦地笑啊笑，直至眼中笑出了淚花，“夜……我對不起你們，我愛你們……真的。”
我突然放開了手，搖晃著向後踉蹌退去，不，不……娘不會離開我們的，她只是在同我們開一個玩笑，我是不會被騙的……呵呵……娘真是愛開玩笑。
櫻瓣紛飛，成了一地的傷。
不知佇立了多久，娘才轟然倒下。
落櫻，仿佛一地的雪，卻成了可怖的鮮紅。

四年了，難道我還天真地以為，娘只是在同我們開一個玩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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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歸宿
“姐姐……”
我從容地飛躍過深不見底的峽谷，在櫻花林邊停下了腳步。
因為，月在那裡。
月真的是一個很好看的孩子，白皙精緻的小臉上一雙樹妖般碧綠妖嬈的瞳，仿佛落滿了雪，空洞的平淡，早已失去了本應屬於她的青春活力和年少輕狂。
“姐姐……”她輕輕地喚我，聲音像風鈴一般清脆好聽。
“月，怎麼了？”我走過去撫摸她捲曲的長髮，愛憐地看著她，她是我唯一的妹妹，我願意用整個生命去守護她。
“姐……爹，什麼時候回來？……”她一臉的無辜和天真。
心，痛了一下，很短暫。
“快了……爹很快就會來……”
看著月眼底天真的期待和失望，我又一次騙了她。他是不會來的，那個無情無義的男人，是不會來的！
月真的很可憐，她什麼也不知道，是我不想讓她知道。我愛她，就像愛我的生命。可是，我也知道，一個幼小的孩子，那麼小就失去了雙親的愛，是多麼地不幸啊。縱使我願意用生命去愛，可是，一個姐姐的愛，對一個待哺孩子卻是那麼的微乎其微。
月是一個很懂事的女孩，她再也沒說什麼，低下頭，看著自己手中的一朵櫻花，盡力掩飾著眼中的失落，我知道，她不想讓我擔心。
看著她手中的櫻花，淡淡的粉白，晶瑩剔透。
櫻花，代表著生命。
“月，它漂亮得就像你一樣。”我希望月可以因為我的稱讚高興起來，可是，她的眼裡還是有一層淡淡的薄霧般的憂傷。
一個孩子，怎麼會有這麼多憂傷呢……
對不起，月，我只能給你這些。對不起……
“月，你不是還有姐姐嗎……”我的指尖劃過她妖嬈的綠瞳，摩擦她小小的臉龐。
“嗯……”她突然就笑了，小小的酒窩提醒著我，她終究還是個孩子。
“姐，你知道麼……”她隨手一揚，手中的櫻花就隨著花的潮流飄向遠方，“花最好的歸宿，就是永遠沒有歸宿……永遠都不停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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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櫻林

還記得曾經的那片綠草地。
很誘人的花草清香。
有我、有母親、有父親。那是一幅怎樣美麗的畫卷。
可是，這一切都在十年以前的那一天被打亂了。那是一個冬天的夜晚，月亮卻出奇明亮，母親又生下了一個孩子，我的妹妹，取名雪月。
“雪夜，你的妹妹…可愛麼？”母親慈祥地問我，眼裡充滿了疲倦和幸福。
我毫不猶豫地點頭，因為雪月實在太可愛了。我從來沒有看到過這樣細膩的女孩，白白胖胖的臉蛋，漆黑卷翹的睫毛在小臉上映出一片陰鬱。她寧靜地睡著，像小天使一樣可人。

然而，這短暫的平靜終於被打破了。
因為雪月的特殊性，使得母親帶上我們開始了逃亡的生活。而追殺我們的人，竟然是我們的親生父親。
四年前，母親終於被逼上了絕路，在萬念俱灰之下自殺。
而我，則承擔起了保護妹妹的責任。那時的我，在母親的遺體面前，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保護雪月，哪怕付出生命！
於是，我無奈帶著雪月投靠了冥宮。江湖上盡人皆知冥宮的可怕，但是，我已經無路可走。只要能讓雪月活下來，我願意將靈魂出賣給魔鬼。
或許，比起雪月，我是幸福的。至少，我還有絢爛的回憶。

雪月已經進去了，只有我在櫻樹底下發呆。
當初，娘就是在這裡……那時，月才六歲。
“呵呵……雪夜，在妹妹面前你就像母親一樣溫柔，可為什麼不能對我友善一點呢？”戲謔又富有磁性的男聲，在櫻花林中迴旋響蕩。
“有事快說。”冷凜得和剛才判若兩人，我厭惡地抬頭，在枝杈間尋找著那個人的身影。
“哦？只有在妹妹面前才那麼溫柔麼？”依舊是那自以為是的聲調，讓人聽了就煩。
“既然知道，又幹嘛自討沒趣？”說罷，我隨手扔出一支寒鐵製成的暗器。可怕的風聲，要是打中了肯定一擊致命。冥宮就是這樣，危機四伏。
‘啪’落地聲在我身後響起，轉身便來了個飛踢。
他險險躲開，低咒著，“雪夜，你應該溫柔一點，那麼漂亮，真是可惜了。”
“不要你管！”我並不是衝動的人，可每次聽他說話，我就想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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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死亡樂章①



“好了好了……不玩了……”他終於第一百三十二次被我丟翻。

“不玩了？”我就知道，這傢伙總是不甘心的。似是漫不經心的嘲弄，“真不玩了？”

“行行行，我敗給你了。”他從地上爬起來，卻一個側勾拳向我襲來。

我早料到了，不緊不慢地接下他的拳勢。靈力翻卷的漩渦在櫻花林中游走。“你真以為那是出其不意？”白皙的手指夾著寒鐵製成的利器在他的頸脖處劃出一道淺淺的血印，“我警告你，下次再這樣，我真的會殺了你。”

“真的麼？”他看似也笑得漫不經心，我卻在他墨綠的瞳中看到了些許的恐懼和自我安慰。上揚的嘴角勾勒出詭異的角度，“要試試麼？”我猛然間湊近他，薄唇幾乎貼到他臉上，溫熱的鼻息撲撲得擾亂他的思緒。

他閉上眼，盡力掩飾自己的情緒，“好了，這次是真的，宮主有事叫你。”待到眼眸再睜，已是一本正經的平靜。

“知道了。”語氣一下子的改變，讓人不寒而慄，我深知自己的可怕，煙波浩渺之中，唯有一人可以控制我的情緒。我向來都是桀驁不羈的。而平日，我總是一副波瀾不驚的面無表情。

我伸出修長的手指，劃過他的面龐，“怨，這是最後一次哦。”從他的眼裡，我可以看到自己溫柔卻可怕的表情。

……
“冥姬大人……”
“去吧，做你想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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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樂章②
風家大宅。
古樸的建築並不是那樣的金碧輝煌，仿佛有一種‘任風雨來襲，我自巋然不動’的氣勢。

我高傲地睨視眼前這個男人。我的父親。
“不行，主公！不可以留下她！”
“她太危險了！”
“……主公，乾脆殺了她，免得生事！”
“殺了她！”
“……”

他手下的人在我看來總是礙眼的，不過也確實如此。那些人很沒規矩得如市井小民一般嚷嚷著。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毫無懼色。我知道，我的死，對於他來說沒有任何意義，他向來都不是沒事找事的人。不過，我倒也沒有多大的把握能讓他留下我。
“怎麼？考慮清楚了麼？”我完全漠視掉那些討人厭的喋喋不休，我知道，無需去在意那些無聊的嘈雜，我只當做是狗在吠叫。
或許他也被吵得有些煩了，動了動唇，清冽又莊嚴地低音，讓人莫名的感到一陣後怕和肅穆，“你沒都下去。”
他還是這樣，只要是他認定的，不容置喙。

“呵……你還是這樣強勢。”總算清靜了，回憶的苦澀卻漸漸蔓延開來。我明白，他早已不是曾經的那個和藹可親的爹了，他是風家的主公，風焚殞。
“我很擔心你們，你的母親呢……”四年的時間，終是去了，也悄悄地在他的眉宇間留下蒼老的痕跡。可是，我知道，不可能是因為擔心我們。
“哏，不是你的錯嗎？她已經死了，被你逼死的！”或許我現在看上去像一隻受驚的野貓，不過我早已無畏了。
他悠悠地歎息，“是麼……那你又回來做什麼？”
“哼，只是取你人頭罷了。”雲淡風輕地像是在講述和我毫不相干的事。我不知我是否過於冷靜和決絕，以往的恨意如針一般刺激著我的精神，“讓我回來，你敢麼？”我有意的挑逗他，不屑於用任何的血緣或是責任去要脅，有他這樣的父親，我引以為恥！
“回來吧。”近乎是斬釘截鐵地冰冷，沒有猶豫麼……
“真的麼……不怕引狼入室？”記憶中的父親，似乎並沒有這樣的膽識。
他突然苦笑了兩聲，“雪夜……這是我欠你的……”
風，透過窗戶的縫隙吹拂他斑白的兩鬢，四年時間，他真的老了。

秋，總是這樣淒美。
死亡的樂章，奏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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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救贖
或許，就是這樣恍惚了時間。
三個月一晃而過。轉眼間，已經入冬了。
你很難想像，這三個月來我幹了什麼。
是的，我什麼也沒幹，只是日復一日完成那老頭交給我的任務，血腥的殺戮。
我都忘了說，我，是一個殺手。
或許，他也很奇怪，為什麼，我一直沒有下手。
我清楚的知道，像他那樣的人，早已視死如歸，殺了他，到解脫了他。我要折磨他，直到他死。然而最好的方法，就是殺掉他最愛的人，就如他當年逼死我娘一樣，我要將他身邊的人一個個殺掉，當他萬念俱灰時，再結束掉這段那麼深那麼深的孽緣。
而現在，我要做的，不過是紮穩根基，暫時聽他號令。

林暗星隱，明月當空。
這次的任務，是殺掉慕容家的老爺。對我來說，殺人自是易如反掌。不過，因為老頭叫我殺的人太多，最近江湖上鬧的沸沸揚揚。而慕容家是出名的大戶人家，戒備自然森嚴，恐怕這次不像平日那樣輕鬆。

我翹腳坐在慕容大宅旁的一棵大樹上，窺視著宅裡的人驚慌失措的模樣，老頭已經將索命信寄了進去，或許他真的想這次將我一起毀掉。
不過，他低估了我。
“姑娘，你為何要這樣？”
正要下手的我，冷不防聽到這句話，轉過身去。
居然是個和尚。呵……可笑，我又不是妖孽，請和尚做什麼？
“別無選擇。”我冷冷的回答他。
“這是一條沒有頭的路。”
“我知道。”
“那麼，就讓我來救贖你的靈魂吧。”說著他拿出念珠和幾張符咒。
“救贖？你何德何能？”我突然就笑了，笑他的自大和狂傲。
“你難道就沒有對那些往生者的愧疚與懺悔麼？”他依舊放肆地在我面前講述著那套佛家經文。
“我只是早些送他們到西方的那個極樂世界罷了。”我轉過頭，不屑於看他那張假慈悲的臉孔。只是沒想到，他接下來的話卻徹底激怒了我。
“那你為什麼不去死？”

那你為什麼不去死……
你為什麼不去死……
為什麼不去死……

我怒了，徹底怒了。我的眼瞳似乎在那瞬間變得血紅，“因為，我還有必須要保護的人！”暗器夾雜著凜冽的風聲在夜空中劃出優雅的弧度，準確地刺入和尚的胸膛。
我從樹上下來，看著他空洞而空白的瞳孔，莞爾一笑，“你如果不多管閒事，也不會丟了性命。”

那一夜，異常寂靜，如死般，寂靜。
翌日。江湖上就盛傳：那夜一個女子，隻身一人，血洗慕容家。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