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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寂靜破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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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謝飛]大學多宗持續靈異事件[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Arch_聖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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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24 13:51:23 |只看該作者
「貓?!怎麼了?」我一下子警覺起來,探過頭去看。


  「這個……」他邊說邊打開剛才那張照片,「你看看……」


  我探頭去看,照片上是一個小女孩,烏黑的頭髮遮住她消瘦的臉,她穿著一身白衣,

正蹲在草地上,把雙手掌心向上合起放在胸前,好像要托著什麼東西一樣,然而手上卻什

麼也沒有。她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嘴奇怪地往一邊咧著,雙眼無神地看著鏡頭。我

只感覺一股陰氣從顯示器裡升騰出來。


  這不就是海邊的那個小女孩嗎?怎麼到學校裡了!我一邊想著一邊不自主地抖起來了



  「我記得我給她照這張相的時候她是捧著一隻小貓的,怎麼照出來就沒有了?」華哥

皺著眉頭憂心忡忡地看著我。


  我腦子裡嗡的一下,許多想法一瞬間湧進我的腦子裡去,趕忙問他:「什麼樣的貓還

記得嗎?!」


  「好像是一隻小白貓吧,也就幾個月大……好像頭上有一撮黑,剛來我這住了不長時

間。」華哥看了看我驚異的樣子,又問,「怎麼,那隻貓你見過嗎?」


  「華哥,你把這張照片打出來!我拿回去看看去!好像我周圍有人養過這隻貓!」


  「哦好!說實話這是挺邪門的,這照片是上個禮拜照的了,可這個照片上的小女孩一

直沒來領照片,也不知道為什麼。」


  「快打出來華哥!我回去問問!」


  「在打了在打了。」


  幾秒過後,照片打了出來,我一把抓過來,說了聲「我走了」就撒腿往外跑去。


  我一口氣衝到了寢室,一把推開門,他們三個正在各忙各的,都停下來愕然看著我,

我朝他們三個大喊一聲:「都過來看!主席快看看!是不是這個!」


  主席一把扔下手裡的東西湊過來,他看了一眼就半張著嘴說不出話來。田雞和小胖也

趕緊湊過來,田雞一把把照片搶到手裡,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下去,又哆嗦著把照片扔

回我手裡。


  小胖接過來看了看照片,一邊指點一邊說:「你看那頭的形狀,還有眼睛和牙……這

誰啊?怎麼長得……那麼……像貓啊?!」


  我這才仔細看去,只見小女孩額頭很窄,顴骨及兩腮內陷,下巴很尖,那倒三角形的

臉型讓人不得不想起貓來。她的左眼裡沒有光澤,眼球的形狀也不大圓滑,稍微鼓了一些

出來,就好像一塊被風乾的臘肉塞在那裡,而她左眼的眼皮也好像是一塊死皮一樣,耷拉

在眼球表面,讓兩隻眼睛看起來不一樣大小。她矮小的鼻子下面就是歪咧著的一張嘴,兩

顆三角形的虎牙從嘴唇下面露出了個頭,奇怪地盯著我們笑。


  主席突然把臉轉向我說:「應該就是她,海邊的那個……照片哪來的?」


  「就在東門那家照相館,老闆上個禮拜給她照了這張相,然後這人就再沒回來過。」

我說,「而且老闆說,她照相的時候手裡捧了隻貓,結果照出來卻沒有了……」


  田雞一直呆站在那聽著,聽到這裡他突然站不住了,一下子向後靠在衣櫃上,五官開

始很不自然地抽動,眼睛一會盯住寢室門,一會又盯住廁所門。


  「老闆還說那隻貓……跟白靈一個樣。」我繼續說。


  田雞靠著衣櫃唰地滑下來坐在地上,呼吸越來越急,大滴大滴的冷汗從他頭上冒出來

,順著他的臉頰往下落。


  我們三個見田雞這個樣子,各自心裡已經有了數,同時也多了幾分提防,事情確實是

田雞和老張幹的,但誰又知道這報應會攤到誰的頭上?不過我們都肯定的是,那貓是離我

們越來越近了。


  「田雞,」主席沉默了好久才說,「不管你之前做過什麼,總之事情到了現在這份上

,你不能再胡來了……你去拜一拜吧……就當是求求情也好,盡份心也好……我想不出還

有什麼辦法了。」


  田雞沒說話,只是垂著頭用力地點了幾下,半晌抬起頭衝我們問:「去哪拜?」


  「海邊,埋白靈的地方,明天一早我帶你去。」主席說。


  「明早?!那今天晚上怎麼辦?!」田雞的頭髮已經被他抓得亂蓬蓬的了。


  「今晚?總不能現在去吧?這都幾點了?」我說。


  「別!別耽誤了!再耽誤就沒命了!」田雞一撐身後的衣櫃,整個身體趴在我和主席

跟前,埋著頭簡直像要下跪一樣。


  我和主席趕緊把他扶起來,主席說:「田雞你別……那走吧!要走就一起去!趕緊的

!」


  田雞用力撐了一下地,搖晃著站起來,小胖過去扶住他,我拿了把手電,接著我們四

個就奪門而出。


  我們出了校門,穿過一條馬路,在密密麻麻的居民區裡穿梭了一陣子之後,終於看得

到海了。沿著一條泥路往前跌跌撞撞地走,泥路的一旁就緊貼著石崖,路邊是一排低矮的

石樁,石樁之間連著粗粗的鐵索。


  起初是我和主席在前面領路,田雞和小胖緊跟在我們後面,待走上這條泥路的時候,

心急的田雞快步走到我們前面來,一個勁地往前面趕,一會就把我們落下一大截。我們三

個見田雞越走越遠,擔心他出什麼狀況,也快步走上去,邊走邊用手電照著田雞前面的路

,但他還是走得遠了,背影越來越模糊。


  我想喊住田雞,「哎」的一聲剛出口,手中的手電卻突然熄滅了,眼前頓時一黑。


  當時距離我們大概三四十米的地方有一戶人家,獨門獨院,孤零零地坐落在那裡,是

個平瓦房的模樣,門前的院子四周簡單地紮了些籬笆樁,我從那房子窗戶裡透出的一點光

亮可以辨別出來這些輪廓,可惜那光線實在太弱,完全不夠照亮我們腳下的路。


  我們三個只好摸索著前進,一邊往前走一邊大喊田雞的名字,可是什麼回音也沒有。


  難道……他掉下去了?!想到這裡,我忍不住打了一個冷戰。


  「順著路邊懸崖找!快快!」我一邊喊著一邊順著路邊往前跑去。


  沒跑幾步,眼前一個巨大的圓形的黑影漸漸近了——那東西就橫在石崖邊上,圓形的

黑影中間還有一個圓形的洞,我定睛一看,原來是個卷光纜用的大滾筒。那滾筒剛好擋住

了我跑動的路線,我一時沒收住腳,兩手咚的一聲拍了上去,滾筒就往石崖的方向滾動了

起來,我一見不好,「哎」地大喊一聲,連忙伸出兩手拉住,主席和小胖也趕忙搶上前來

用力往回扳,誰知我剛才撞那一下力量太大,這滾筒的慣性又太大,根本收不住了,眼見

著我們三個要被滾筒一起帶下去了,只好一齊鬆了手,只聽得嘩啦一聲,那滾筒碾過一條

鐵索,然後一個猛子就朝石崖下面栽了下去,途中??’a悶響了幾下,最後只聽見低處非

常響亮的卡嚓一聲——想必已經是粉身碎骨。


  我們三個驚得一身冷汗,滿心餘悸地看著四周,生怕驚動了附近的其他人,卻一眼看

見剛才滾筒的後面就站著一個人,筆直地立在懸崖邊上,低著頭朝下看,就像跳水運動員

起跳前的那個動作一樣。


  那不是別人,正是田雞,我大喊一聲衝了過去,可幾步之外的他一點反應也沒有。


  我想扔下手電上前拉住他,可眼看他身體微微地朝前傾去,兩腿慢慢彎曲下來,馬上

就要跳出去了,我只好騰空上去就是一腳,正中他的心窩,田雞隨著我的腳往後一仰,咚

的一聲倒在地上,嘴裡半點聲音也沒有,然後就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不動了。


  這時主席和小胖兩個也趕上來,我們三個扯起田雞的胳膊和腿把他拖到離懸崖邊較遠

的地方,用力搖著田雞的頭,一聲又一聲叫他,可他什麼反應也沒有,他的頭隨著我們的

搖動在脖子上打著轉。我們三個嚇壞了,我更是驚得一身冷汗,生怕是剛才那一腳踢重了




  就在此時,一陣叮叮噹噹的風鈴聲地從頭頂的什麼地方清晰地飄了過來,鈴聲掠過我

們就又立刻傳到了遠處,然後再就沒了動靜。我們抬起頭向周圍打量,除了一片靜謐的夜

色,看不出有任何異常。我遠望了一眼那泥路旁邊的小房子,房子裡的燈光依舊溫暖安詳

,門窗緊閉,院子裡也別無一物。正當我們四處張望的時候,被我扔在路邊的手電突然自

己亮起來了,一束光線無聲地劃破了黑幕,正好打在田雞的身上,與此同時,田雞「啊…

…啊……」地哼哼起來。


  「你怎麼了?田雞!田雞!說話!」我托著他的頭大喊。


  「吃……我要吃……」說著他突然一把死死攥住我的手,同時用鼻子憑空深吸了一口

氣。


  「幹什麼!」我啪地打掉他的手,感覺渾身寒毛都豎起來了,「你吃……吃什麼?!




  田雞沒答話,自己摸著地一撐,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然後仔細環顧著我們三個人,我

們三個同時後退了一步,我感覺心都快蹦出來了。


  田雞顫顫巍巍往前走,我們三個在他的左側、右側和身後保持一段距離慢慢隨著他往

前走,不一會就走到了那段山間的樓梯,樓梯下面一直通向海邊。此時眼前豁然開朗,浪

濤拍擊礁石的聲音傳進耳朵裡,海水的腥味也突然濃起來。田雞這時好像突然變得很興奮

,甩開我們朝樓梯往下跑,等我們三個反應過來的時候,田雞已經躥出去十幾米了。我們

幾個開始在後面猛追,我拿著手電衝在前面,主席和小胖摸索著樓梯不敢快跑落在後面,

等我們三個人一前兩後都跑到樓梯底下的時候,發現田雞再次不見了。


  眼前礁石林立,海浪洶湧地灌進石頭的縫隙裡,傳出些奇怪的悶響,像是誰在低聲哼

哼。我們三個人緊緊貼在一起,突然誰也不敢喊田雞的名字,甚至大氣也不敢喘一下,我

用手電在周圍一下一下掃著,一步一步往前挪。


  我們就這樣一直挪了十米八米的樣子,還是沒見到田雞,手電卻突然掃到了剛才掉下

來的那個木頭滾筒,滾筒已經散作幾塊。


  我當時直覺這滾筒和田雞會有莫名的聯繫,於是拿手電在滾動的幾個碎片之間掃著。

就在這時,身後的海水裡突然有嘩啦嘩啦的響動,我們三個一轉頭,只見海面不遠處有一

片水波上湧,好似水裡藏了什麼東西。我趕忙用手電對準那裡,同時三人往前走到海邊想

看個究竟,這時一個人猛地從我們腳下的水裡衝了出來,伴著一聲怪叫,一把抓住了主席

的腳踝。


  我們三人頓時大驚失色,主席更是「啊」的一聲跳了起來,定睛看去,正是田雞,渾

身濕透了,鼻子裡呼呼喘著粗氣朝岸上爬過來。我們三個趕緊把他從水裡拖出來,他呼地

一下子趴在海灘的砂石上,然後就用兩手在嘴前抓來抓去的,好像在撕咬著什麼。小胖蹲

下把田雞的一隻胳膊掀起來,哪知田雞猛地一揚手,啪的一聲直接打在小胖臉上,同時抬

起頭惡狠狠地盯著小胖,齜出一排牙齒。小胖被驚得倒退幾步,我們兩個趕忙護住小胖,

再看田雞時,他手下正壓著一隻巴掌大的魚,還在不停地甩尾巴,顯然還是活的。


  田雞……他抓魚幹啥呀?!


  我們誰也不敢靠前,一步步往後退去,同時盯著田雞的一舉一動。田雞同時也在盯著

我們看,過了一會,似乎覺得沒有威脅了,才又低下頭,貪婪地大口撕咬著那條魚。我們

眼見著他捧起魚塞進嘴裡,一口咬住魚頭,那魚尾在他嘴外面啪啪扇著,接著他把魚頭一

口咬掉吐在一旁,魚又掙扎了幾下就不再動彈,他一口一口咬掉魚肉然後大口嚼著吞下,

不一會那只魚只剩下一根光溜溜的骨頭。


  我們三個人緊緊貼在一起,都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不敢看卻又不甘心拋下田雞跑了

,心裡一片茫然。我簡直連手電都拿不穩了,燈光在田雞身上晃來晃去,一瞬間我感覺,

眼前的田雞根本不是人,簡直就是一隻凶殘的貓!


  田雞吃完一條魚,伸出舌頭舔了舔嘴,然後又一轉身朝水裡鑽去,我們急忙喊了一聲

他,田雞回頭循聲看了看我們,好像認得出我們,又好像不認得,目光呆滯地掃了我們一

眼,就又鑽進水裡去。我一腳邁進水裡想把他抓回來,冰涼刺骨的海水閃電一般從腳底襲

遍我的全身,猶豫的瞬間,身後小胖和主席已經把我拉了回來,只聽得主席低聲對我說:

「先別過去!看看再說!」


  田雞越走越深,海水一直沒過他的大腿,他好像絲毫感覺不到寒冷,又一頭扎進水裡

,水面盪開一大片漣漪,隨後又恢復了平靜。十幾秒過後,他又從水中冒起,吐出一口水

,然後又大吸一口氣重新潛進去。


 這一回田雞沒那麼順利,幾次出來後手上和嘴上都沒見到魚。又過了一會,田雞好像感

覺到冷了,從水裡鑽出來打了個冷戰,然後把頭左右胡亂甩著,抖落頭髮上的海水,就像

一隻貓在打毛顫一樣。這時我實在忍不住了,心想再不去把他撈回來他真的就要死在那裡

了,


  我大喊一聲:「田雞!是我!我來了!」然後跳進水裡去。主席和小胖也終於忍不住

,幾乎和我同時跳到水裡,朝幾米之外的田雞撲騰過去。


  就在此時,一陣疾風掠過,懸崖上面又有清脆的風鈴聲傳過來,比剛才那陣要響亮一

些,但滑過我們的耳邊就滅掉了。我猛一轉頭,拿手電往鈴聲響起處照去,希望捕捉住什

麼,可是那手電光線實在太弱,根本看不到什麼東西,但就在我屏氣注視的時候,卻見懸

崖上面好像有個人影晃了一晃,眨眼又沒了蹤影。


  小胖先回頭看了眼田雞,大叫:「田雞你怎麼了!」又轉頭朝我們喊:「你倆快點!

」我轉頭一看,田雞正愣在水裡,也朝著懸崖上面的方向一動不動地張望,雙手垂下,面

無表情,然後卻突然兩腿一軟,跪在水裡,整個身子瞬間沉了下去。我們三個發瘋地朝田

雞游過去,主席先到,在水裡摸到他,把他一把提起來,這時我和小胖也趕到,三人一起

架著田雞往岸上挪。


  到了岸上的時候田雞已經半昏迷了,應該是灌了不少水進去。我趕緊蹲下來豎起一條

腿,讓田雞趴在上面,不停捶打他的後背讓他吐水,田雞還保持著一絲清醒,一邊哼哼著

一邊往外大口吐水,吐到後來,把剛才吃下的魚都一起吐了出來,腥臭無比,真難以想像

他是怎樣下嚥的。


  過了一會田雞終於睜開眼了,眼神不再兇惡,好像終於是恢復了正常,我們這才鬆了

口氣。這時田雞一隻手比劃著要躺下來,我們就把他翻過來讓他平仰在海灘上,他躺在那

不停大口喘氣,好像很久沒有呼吸一樣。我拿手電朝田雞臉上仔細一照,發現他的嘴唇已

經被剛才那條生魚割破了,幾縷血順著他的兩腮往下淌,田雞不時伸出舌頭把血又舔回嘴

裡。


  這時我們四個人才開始意識到寒冷徹骨,主席、小胖和我腰部以下全都濕透了,田雞

更是渾身冰涼,如果不是胸脯還在起伏,簡直就跟死人一樣了。於是我們紛紛脫下褲子使

勁擰出些水然後再穿上,陷在水汲汲的鞋裡的雙腳已經沒了知覺。我們打著冷戰奮力站起

來,田雞卻渾身癱軟了怎麼也站不起來,小胖一把把田雞背了起來,邁步朝來路走去。


  黑漆漆的海灘上,我們四個連跑帶顛地經過一叢叢巨大黑石,至於那黑石裡面的東西

,至於那海灘上白靈的墳包,我們再也無力去顧及了。


  我們輪流把田雞背過那山間的階梯,接著又背上了一段平坦的泥路,個個累得氣喘吁

吁,田雞這時候要下來自己走,我就把他放下來,抹了把臉上的汗,然後四個人並排往前

走,田雞不時吐出些帶血的口水。


  這時候我想起剛才那奇怪的風鈴聲,於是轉頭朝他們說:「剛才咱們在水裡的時候,

懸崖上好像有個人,你們看見沒有?」


  主席說:「你說是那陣風鈴聲嗎?人我沒看見,但是聲音確實是有,可只有一陣就沒

了。」


  小胖說:「是,而且我們來的時候也有一陣風鈴聲……好像就在這附近聽到的,你們

還記不記得?」


  我點點頭說:「對對!一共有兩聲,第二聲的時候我看到懸崖上好像有個人影一閃,

不過我也沒看清楚。」


  田雞一直在我們身邊低頭走著,這時候突然一臉驚恐地問我們:「剛才我怎麼到水裡

了?」


  我們三個不知道怎麼回答他,半天小胖來了一句:「你還差點從這跳下去呢。」說著

一伸手指了指懸崖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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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24 13:52:34 |只看該作者
 田雞睜大了眼睛看了看我們,然後重新低下頭不再言語,好像是在努力追憶什麼。


  一邊走著,我一邊打量了一下海灘的位置,回想剛才那個黑影的位置,因為我想那風

鈴聲和這件事情一定有著某些聯繫——第一次風鈴響起的時候,田雞從昏迷中突然驚醒了

;而第二次風鈴響起的時候,田雞又突然從瘋癲變正常了。


  我左右打量著,最後確定下來一個地方——那是泥路旁邊的懸崖凹進去的一塊小山角

,那裡臨著懸崖長著一棵高大的老樹——因為我隱約記得那黑影閃開的時候,旁邊是有一

團高大的黑影的。我用心記下這個地方,又轉頭繼續走,卻發現這棵樹正對著來時遇見的

那個院子,這時那房子裡已經熄了燈,院落寂靜,更無半點聲響。


  可能是住著戶漁民吧,要趕著明天一大早出海,現在已經睡了。


  一路無話。我們幾個回到寢室,一進門,熟悉的一切展開在眼前,我們個個彷彿獲得

了新生一般。


  我們先各自擦洗了身子,把衣褲換好了。這時候才發現主席和小胖的手機都進了水了

,田雞手機不知道掉在哪了,只有我的手機因為放在上衣口袋裡,才幸好沒出問題。


  主席把手機往桌子上一扔,說:「走,去老張那,不能耽誤了,否則要出大事!」


  田雞隻顧擦著嘴上的血,一聲不吭,頹唐得一塌糊塗,好像認了命似的。


  我們四個收拾妥當了,便匆忙往老張寢室走去。剛一進門,一股茄汁魚罐頭的味道就

衝進我們的鼻腔。


  屋子裡就老張一個人,他抬頭看了我們一眼,面上卻顯得有點不好意思。我們自從知

道他淹死白靈以後,就一直沒和他講過話。老張一邊放下手裡的饅頭和筷子,一邊嚼著嘴

裡的東西衝我們點點頭,眼神閃爍,迎著我們也不是,躲著我們也不是。桌子上一個魚罐

頭打開了,剛吃了一半。


  「老張……有沒有事你?」主席看著他試探著問。


  「嗯……我?什麼事?沒事啊。」老張抬眼疑惑地看著我們幾個。


  我們幾個一對視,覺得沒什麼問題,才相繼走了進來。


  「你吃魚啊今天?」我走過去,看著桌子上的魚罐頭問他。


  「啊……怎麼了?」老張被問得越發摸不到頭腦。


  「大傑人呢?」主席問。


  「他……呵……」老張摸摸後腦,顯得有點不好意思,「他這些日子回家去住了……



  「大傑不在也好,少一個人知道。」主席繼續說,「老張,你要有準備,可能就在這

幾天,也可能就在今天晚上,你會出事……」


  「這都在說什麼啊?」老張驚訝地打斷主席問。


  接著主席就把田雞晚上的事前後講了一遍,老張一聲不響聽得很專注,卻沒見他有太

多恐懼的神情,甚至聽到某個時候還微微一點頭,反而坐在一旁的田雞卻聽得雙目圓睜,

像是不相信主席的話似的,後來兩眼漸漸黯淡下來,最後低頭縮在椅子上不再動彈。


  主席講完後,我們都看著老張的反應。只見他兩手使勁一抹兩邊的頭髮,挺直身坐起

來,然後不時用眼睛掃一下身邊的田雞,半晌才來一句:「你們說的是真的假的?變……

變成貓……怎麼可能呢?」說著他嘴角抽動一下。


  「我不跟你開玩笑,老張,我不拿田雞的命開玩笑,你也別拿你的命開玩笑。」主席

表情嚴肅地說:「我告訴你,以後你別去學校旁邊的那片海灘,離那越遠越好,還有,走

學校東門的時候也別往那家照相館看,走得越快越好。」


  「好好好,知道了知道了。」老張點了點頭,像是在聽從,卻又像是不耐煩,然後他

突然想起什麼來,說:「哦對,剛才你說的那張照片在哪?我看看啊。」


  我想了一想,那張照片最後是我拿著的,後來我們幾個出門臨走時,我隨手就扔到桌

子上了。於是我說:「在我寢室桌子上,待會你過來看。」


  「好好,我先吃幾口飯,你們等等我。」說著他就大口吃起來,不一會一大塊饅頭和

一罐頭魚就吃光了。


  田雞這半天一直耷拉著頭,也不知是不是在聽我們說話,好像對周圍的事根本不關心

似的。


  老張擦擦嘴隨我們四個來到我們寢室,我開了門直接走到桌邊,可是那張照片卻不見

了。他們三個見我開始手忙腳亂,頓時也慌了起來,蹲下來四處找,可是還是找不到。


  老張見我們四個亂做一團,卻不上來幫上一手,只兀自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半天卻

來上一句:「唉……算了吧,別找了,我還是不看了。」言語裡顯得非常輕鬆。


  我們一齊停下手來看著他,主席終於忍不住大聲喊起來:「老張我跟你講,我的話你

愛信不信!我是為你好你知不知道!你要是不怕死你現在自己去海邊!你去不去?你去我

保證不攔你!你去試試?!我看你今天回不回得來!」


  老張頓時十分尷尬,一張絳紫色的臉憋得通紅,看著主席在朝他咆哮,什麼話也說不

出來。


  小胖趕忙出來圓場:「哎,都別急,老張不是那個意思,他是不想讓大家太擔心。」


  我也趕緊說:「是是……還有,老張啊,你也別不信,剛才我們說的那些的的確確都

是真的,主席也都是為了你好。」


  「我信我信。」老張灰溜溜地點點頭,言語裡全是尷尬,「那我先回去睡了啊,你…

…你們也都早點睡吧。」


  說著老張就扭身走了出去。主席在老張身後鎖上房門,氣鼓鼓地說:「弄死兩隻貓了

還能一點都不在乎……他怎麼就能不信呢?!你說他……他怎麼就一點不怕遭報應呢?!

」說著還側目看了一眼田雞。


  田雞依舊沒反應,無精打采地歪在一邊。





  前一天晚上照片的不翼而飛讓我們惶惶不安了很久才入睡,所以第二天早上我們都起

得很晚,醒來之後已經快中午了。我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一直在想好像有什麼事沒做,

最後想起來膠卷還沒有去沖洗,協會裡的人還急著要。於是我趕緊爬起來,洗漱完畢後就

往華哥那走去,也想著再讓華哥打出那張怪異的小女孩的照片來給老張看看。


  快走到照相館的時候,我突然發現照相館的那個拐角聚了些人在指指點點,我隱隱感

覺到些不安,趕忙快步走過去。待走到照相館院子外面的那排灌木時,我不禁大吃一驚—

—原來那院子裡突然聚了很多隻貓,草叢裡、樹幹下、台階上、石板旁,一隻隻大大小小

外形各異的貓聳著背走來走去,互相走過的時候還抬頭叫上幾聲。


  圍在旁邊的幾個女學生好奇地結伴走了進去,朝就近的一隻體形較小的貓走過去,大

概是想逗逗它玩,誰知她們幾個剛要蹲下來,那貓卻突然猛地轉過身來,張大了嘴「喵」

的一聲大叫,震得我耳膜一陣麻酥,同時見那貓睜圓了眼睛死死瞪著她們的一舉一動,幾

個女生嚇得大叫一聲跳起來,趕忙跑遠了。那貓見人走遠,也不去追,回轉身去,又開始

在院子裡一步步走。


  我站在那看了半天,手一直放在褲兜裡,攥得那卷膠卷都快出水了,心裡反覆掂量著

要不要進去,幾番掙扎,最後一咬牙還是邁了進去。


  照相館裡一個客人也沒有,連華哥也不知道哪去了,前廳的燈是亮著的,電腦也開著

,通往後面屋子的那扇門虛掩著。我喊了一聲「華哥」,結果裡面沒有人回應,於是我朝

那扇門走過去,伸手輕輕推開門。門的後面是一個過道,通向兩個房間,其中一個房間開

著門,是專門用作攝影的房間,裡面好多道具擺設。我探頭進去,裡面沒人,於是我又在

另一個房間外喊了一聲「華哥」,結果還是沒有任何回應。那扇門是關著的,我猶豫了一

下,還是伸手推了推,門沒鎖,門後是一塊厚重的黑色粗布,想來應該是沖影暗室的門簾

,我一手撥開,同時趕緊一手關上門,鑽進身去。


  屋子裡面漆黑一片,只能從黑色窗簾的左右看到很微弱的兩條光邊,就像牆上豎著兩

根要熄滅的螢光棒,只照亮它周圍幾公分的地方。屋子裡長年不見陽光,氣味潮濕腐臭。

我沒敢邁步,捂著鼻子又喊了幾聲「華哥」,還是沒有任何動靜。我從沒進過這屋子,也

不知道這屋子的結構擺設,不敢往裡邁步走,只好又轉身往回走。


  結果一拉門,發現門鎖上了。


  我頓時渾身一哆嗦,趕忙轉身回頭看,可是暗室裡黑漆漆一片,什麼都看不見,只覺

得這黑暗中好像什麼都沒有,又好像有莫名的東西,而且從頭到腳裹得我一陣陣窒息。我

往身後連抓幾下門鎖,門還是打不開,我嚇得趕緊朝黑暗中大喊幾聲,手在空中胡亂揮舞

,給自己壯壯膽,同時大力拍門喊「華哥華哥」,可是什麼回應都沒有。


  半天過去了,屋裡屋外都靜得出奇,我漸漸感覺到一種近乎瘋狂的衝動,並且隱隱約

約感到有一股力量在慢慢逼近,不禁再次大聲喊了出來。這時我猛然想起來這屋子是有窗

的,只是拉上了窗簾而已,於是我連忙往那窗簾衝過去,哪知剛跑了兩步,咚的一聲撞上

了一張桌子,大腿上頓時疼痛難忍,我不禁「啊」地大叫一聲,踉蹌著摔在了地上。我顧

不得疼,一邊捂著腿,一邊奮力站起來,就在這時,我突然發現兩隻發光的黃眼睛就在我

腦袋旁邊盯著我看,一眨也不眨的,我猛地想起老張弄死的那只黃貓!


  渾身的血一下子全湧在了腦袋裡,感覺整個脊椎全麻了,過了幾秒我才叫出一聲,雙

手一拍地站起來,誰知頭剛好拱到那張桌子,只聽劈里啪啦一陣聲響,像是好多東西從桌

子上掉下來,隨後就是噗的一聲悶響,桌子也翻了過去,好像壓在什麼軟的東西上面。


  我當時也沒去多想,只是一心想去拉開窗簾,就在這時,地上突然傳來一個人的呻吟

聲。


  我在黑暗中朝那聲音大喊:「誰?!」


  可那人沒回答,只是又呻吟了一聲。


  我冷靜分辨了一下,認出好像是華哥的聲音。於是我衝著近在咫尺的地方大聲問:「

是華哥嗎?!」


  那人再沒了回應,連呻吟都沒有了。我趕忙摸索著衝到窗前,一把拉開窗簾,陽光一

下填滿了屋子的每一個角落,我回頭一看,那壓在桌子底下的不是別人,正是華哥。


  我衝過去把桌子扶起來,把華哥扶到椅子上坐好,只見華哥捂著被桌子壓到的肋部,

嘴裡直吸冷氣。


  「對不起啊華哥!砸著你了吧?!」我說。


  「沒……你快回寢室看看……」華哥突然沒頭沒腦來這麼一句。


  「看什麼?!」我問。


  「今天一大早六點多鐘,我剛剛起床,門還沒開,突然有個人在外面砸門,他說他是

你寢室的同學,問我要昨天晚上我給你看的那張照片,說是昨天那張你給弄丟了。我想反

正是你的朋友,就重新打了一張給他,結果他拿著照片剛一出門就大叫起來,我跑出去一

看,就看見好幾十隻貓一起撲上去咬他,我也不知道這裡怎麼突然多了那麼多貓,也不知

道他怎麼惹了貓了,然後他就跟那些貓在打……然後……哎?!然後我是怎麼躺在這的…

…怪了……」華哥說到這突然停住了,開始皺著眉頭努力回想。


  我不禁心頭一顫,猛然想起來剛才黑暗中的那雙發光的眼睛——那決然不可能是華哥

的眼睛,人的眼睛不可能發出那種光來,我趕忙四下打量屋子的四周。這暗室其實很小,

設施也很簡單,除了剛才我撞倒的那張小桌子之外,還有一張大桌子,大桌子上擺著個顯

影設備,旁邊是一張椅子,華哥正坐在上面;靠裡牆的一側立著一排木頭架子,上面擺放

著還沒沖洗的膠卷,架子上貼著些編號什麼的;窗台的下邊是一排暖氣片。除此之外,就

什麼都沒有了,從我這個角度,可以一眼看到所有的這些東西。


  我掃了一眼,沒什麼可疑的東西,但又不放心,繞著屋子走了一圈,還是什麼異常也

沒發現。但是,剛才摔倒的一剎那,那對發光的眼睛真的就在眼前,非常真切,絕不可能

是什麼幻覺。而我自己知道,我要找的是一隻貓,或許就是那一隻白貓,但是實際上,如

果那貓真的就隱藏在什麼角落裡的話,我卻又沒膽量去看它。


  回轉身又走到華哥面前,只見華哥還在低頭皺眉思索著,那神情就和田雞昨天晚上一

個樣。


  「華哥?華哥?」我一邊推一邊叫他。


  「嗯?」他迷迷糊糊地看著我。


  「你剛才說的我那個同學叫什麼?長什麼樣?」我問。


  「他也沒說他叫什麼,人長得挺黑,身子挺墩實,感覺歲數比你能大點。」他說。


  「哦,我知道是誰了……我馬上回去看看。」我一邊說一邊尋思,老張來要照片幹什

麼?


  我和華哥把地上的東西收拾到桌子上,然後就往外走去,走到門口我才想起門被鎖上

了,於是華哥又拿螺絲刀把門撬開來我們才出去。我把膠卷給了華哥,交代了一聲,匆匆

往寢室樓趕去。


  到了老張寢室門口,我急得??*{門,可砸了半天裡面一點反應也沒有,我又掏出手

機給老張打電話,響了好長時間那邊才接起來,只聽見老張氣急敗壞的聲音:「喂?幹嗎

?!」


  「你在哪?今天早上你是不是去照相館了?」我問。


  「你怎麼知道了?!」他在那邊大聲問。


  「你怎麼樣?有沒有事?」我問。


  「別他媽提了!見鬼了!等我回去!我馬上到了!媽的見鬼了!」他在那邊破口大罵



  「那行,我在樓下等你。」我說完掛掉了電話。心想,我還從沒見過老張像這樣激動

過,不會出什麼大事吧?


  過了一會,一個人從坡下朝上走過來,頭上戴了個遮臉的毛線帽子,兩手戴了雙手套

,看那走路的姿勢,正是老張。


  「上樓說!」老張走近了後,突然朝我低聲喊。


  我尾隨他上了樓,他用鑰匙擰開鎖後,惡狠狠地一腳把門踹開,我在他身後輕輕合上

門。他把鑰匙一把扔在桌子上,然後慢慢把那帽子從頭上扯下來,又小心地摘下手套。等

他轉過臉來的時候,我忍不住一聲驚呼:「你臉怎麼了?!」只見他的臉上東一塊西一塊

貼著好多塊紗布和膠帶,有的地方腫得很厲害。


  「媽的!被貓撓的!」老張忿忿地說,「鼻尖上掉了一塊肉!右耳朵也被抓爛了!還

有這兩隻手也是!」


  「你今天怎麼惹著貓了?」我一邊問一邊看著他臉上手上的傷口。


  「我哪惹了!我一出那個照相館的門,地上就突然躥起來好幾十隻貓,朝我一起撲過

來,上來就撕咬我,我甩都甩不掉,幾下就成這樣了!」老張邊說邊指他的臉和手。


  「然後呢?」我繼續問。


  「後來我抓過一隻貓,使勁朝地上一摔,腦袋著地,那隻貓當時就不動彈了,其他貓

就嚇跑了。」他說。


  「你……你又殺貓了?!」我大聲問他。


  「也不知道死沒死,反正當時是不動彈了!」他惡狠狠地說,「再說這怎麼能怪我!

是它們先來抓我的!我就算弄死它一兩隻還不應該嗎?」


  我無話可說,當時只想著和這個人離得遠點比較好。我剛要找話題走開,這時老張?

噹一聲把自己的櫃子打開,把那大木頭盒子又拖了出來。


  「這些東西你還沒扔啊?」我說。


  「扔?為什麼要扔?我花錢買的!還沒研究完呢!」他邊說邊打開了盒子。


  我見他把天平和砝碼盒子都掏了出來,然後把一個個瓶子輪番放在天平上稱,稱完後

比對一下瓶子標籤上寫的重量,然後又放回去,各種動物屍體在我眼前的瓶子裡晃來晃去

,裡面有我見過的,也有我沒見過的,看來這段時間老張又弄死了一些新的動物。


  最後是那個裝著黃貓的瓶子,老張像稱其他瓶子一樣,把這瓶子放在天平一側的托盤

裡,然後添減些砝碼。等天平重新平衡的時候,老張好像愣了一下,手突然停在空中不動

了。老張又把瓶子拿起來,檢查一下瓶口、瓶壁和瓶底,然後又放了回去,天平左右起伏

了幾下,又重新恢復了平衡。


  老張臉色突然變得很嚴肅,盯著瓶子裡的黃貓半天,突然自言自語來一句:「來了…

…果然是來了……」


  「什麼來了?」我把頭湊過去,看那天平上的刻度。


  「出來了……少了幾克……應該是出來了……」老張低沉著聲音慢慢吐出幾個字。


  我頓時明白了。


  「來吧……都給我來啊……不就幾隻破貓嗎……看你們厲害還是我厲害……」老張的

臉色逐漸由嚴肅變得猙獰。


  我正猜著他要做什麼表示,他突然從兜裡翻出那張照片出來,盯著那照片說:「不錯

……就是她……」


  我沒放聲,等他繼續講下去。


  「她這只左眼,就是主席踩扁的那個,又被她揀回去安上了……這小雜種,眼珠子還

圓不圓方不方的……長得人不人貓不貓的……」老張一邊咬牙一邊說,然後把照片遞給我




  我騰地一下站起來退後幾步,不去接那照片,實在不敢再多看一眼,說了聲:「我走

了,你小心點。」說完就扭身往外走。只聽見合門的一剎那老張在咬牙切齒地說:「敢弄

花我的臉……等著……我把你兩個眼珠子全摳出來踩扁……」然後嘶的一聲傳來,想是他

把那照片給撕了。


  老張已經快氣瘋了,當時真的想像不到以後會發生什麼。





  我回到寢室,見他們三個都在,正準備去吃午飯,我一五一十地把一上午的事跟他們

講了,田雞嚇得魂不附體,哆嗦著說不去東門吃飯了,免得路過照相館,要改去食堂吃。

於是我們陪他一起去食堂。田雞一路東張西望的,就怕見到貓,在食堂打飯的時候,也有

意迴避魚蝦之類的東西。我們三個看在眼裡,心裡也都明白,只是不做聲罷了。


  吃完了飯,我們幾個往回走,田雞說想去老張那看一眼,勸勸老張別亂來,否則真出

了事就完了。我剛好也有這樣的想法,想找幾個人一起勸勸他,上午的時候一個人面對老

張,實在是怪害怕的,也就沒說什麼。


  我們四個人直奔他的寢室過去。門居然沒關,我們敲了兩下就一把推開了。


  只見老張坐在地上,臉上似乎消瘦下去一些,有幾塊紗布已經掉了,傷口血肉模糊,

滲著膿。他兩手搓弄著一根幾寸長的小繩子,見我們進來了,抬頭看了一眼,好像不認識

我們一樣,盯著我們一直看,目光呆滯,眼睛似眨非眨地慢慢合了又慢慢張開。


  我頓時覺得不對勁,急忙堵住門口先不讓他們進來,同時大喊一聲:「老張!」


  結果他沒反應,還是愣愣地一直朝我們看。


  我們四個這時又一起喊他:「老張!」


  這一聲足夠大了,老張好像突然從睡夢中驚醒過來,眼睛裡頓時有了神,他先看了看

我們,又看了看自己,摸索著坐在了椅子上。


  我剛要跟他說話,只見他看了看手上的小繩子,又往旁邊桌子上看了一眼,忽然打個

激靈,一把把那繩子扔掉,奔到我們旁邊的廁所就「嗷」的一聲吐開了,主席趕忙把他扶

住。


  我心生詫異,幾步走到剛才老張坐的地上,找他剛才扔掉的那條小繩子,結果在桌子

底下找到了。我拿在手裡端詳了一下,上面散發出一股福爾馬林的味道,那上面毛茸茸的

還粘著水,末端還連著一塊皮肉!我立刻明白過來,轉頭一看桌子,只見那裝老鼠的瓶子

已經被打開,裡面是連著老鼠頭的半個老鼠,另半個已經不見。


  老張在廁所吐出的,是已經腐爛的老鼠肉……我一把扔掉那根老鼠尾巴,當時就吐了



  這一驚變讓他們幾個猝不及防,小胖和田雞見我也突然吐了,趕忙跑過來扶我,邊拍

我的後背邊大聲問:「怎麼了怎麼了?!」我一指桌子上的瓶子,又一指地上的老鼠尾巴

,他們看了一眼就頓時明白過來,同時「嗷嗷」兩聲悶吼,也都吐開了。


  主席看看我們,又一眼望見了瓶子,立刻猜出來了怎麼回事,急忙一手掐住脖子才終

於忍住沒吐出來,同時另一隻手扶著搖搖欲墜的老張。這時候我已經吐得胃空,於是幾步

鑽進寢室的洗漱間裡拚命漱口,只覺得反上來的胃酸燒得嗓子火辣辣的疼。老張在一邊沒

完沒了地吐著,一聲比一聲大,嘔吐物啪啪地落在便池內外,整個寢室全是惡臭。


  這時小胖和田雞也跑過來漱口,我就走出洗漱間去幫主席拉住老張,不停拍著他的後

背。過了一會,老張已經吐不出來東西了,開始「啊啊」地嘶啞地叫著,嘴大張著喘氣,

不時吐出幾口黏糊糊的拉著絲的口水。又過了一會,老張的喊叫終於小聲了一些,他突然

一轉身,順著廁所外側的牆滑到地上坐下去,不時用袖子猛地擦下嘴,閉著眼睛咬得牙咯

咯作響,狂怒之極。


  我們四個這時候都已經回過神來,盯著老張不敢言語,生怕惹惱了他再讓他幹出什麼

來。過了一會,老張睜開眼來,冷冰冰地看著我們四個,然後又擦了一下嘴,突然甩出一

句:「都別往外說。」


  我們四個見他吞了半隻死老鼠,心裡已經是怕得要命,只怕說出去又會讓他遭到什麼

報應,於是趕緊點點頭。氣氛非常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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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24 13:53:43 |只看該作者
這時主席岔開話題說:「咱們去弄點沙子,把屋子裡收拾收拾。」


  我們幾個剛說了聲「好」,就聽老張在地上低吼:「不用!我自己弄!你們走!」


  我們幾個愣了一下,我說:「吐得滿屋都是,都幫忙收拾一下吧……」


  話音還未落,老張就粗暴地把我打斷:「叫你們快走就快走!我說我自己弄!」


  我們幾個見老張情緒非常激動,哪裡肯放心走,生怕他再出什麼事,卻又不敢跟他多

說一句,於是都站在那看著他不言語。誰知這時老張一扶牆蹭地一下站起來,張開兩隻大

手一攏一推:「出去出去出去!我自己靜會兒!」


  於是我們幾個被他踉踉蹌蹌推了出來,門在我們面前?〞漱@聲關上,我們幾個互相看

了看,也只能作罷。主席說:「晚上再過來吧,他現在這樣,咱們說什麼他也聽不進去,

讓他靜靜也好。」






  下午我有課,他們三個沒課,我見時間剛好差不多了,拎著書包就出門了。他們三個

要一起出去,該買手機的買手機,該修手機的修手機。臨行前,我偷偷叮囑主席和小胖盯

好田雞,別再出什麼狀況。


  我忘了那一下午上的什麼課,一點也沒聽進去,滿腦子都是那瓶子裡的半隻老鼠,還

有老張手裡搓著的那根老鼠尾巴,又噁心又後怕。戰戰兢兢過了一下午,課終於上完,我

去食堂吃了頓飯,吃完後給他們三個各打了一個電話,結果都提示關機狀態,看來手機還

沒買著,也沒那麼快修好。我出了食堂門,左右尋思不知道該去哪,突然想起來照相館的

那群貓,又擔心華哥出什麼事,於是往那照相館方向走去。


  天色已暗,風卻已經暖了許多,轉眼過了四月,春天的氣息漸漸濃起來了。我來到照

相館,看到大門正敞開著,裡面燈光明亮,與外面幽靜沉暗的院子形成鮮明的對比。我跨

進院子走在青石路上,一顆心上躥下跳,我不停前後左右甩頭看,生怕地上突然跳起幾隻

貓來。可是奇怪的是,貓都不見了,連一隻都沒有。偌大一個院子靜得出奇,樹平草靜。

眼前這安靜讓我更覺一分害怕,於是趕緊快步跑進照相館裡去。照相館裡有兩個女生,正

站在桌子前面等著拿照片,華哥在桌子後面埋頭找。他抬起頭的時候看見了我,衝我一點

頭,然後把照片遞給那兩個女生,那兩個女生道了聲謝就轉身出去了。


  華哥見她倆一走,趕忙皺著眉頭一捂額頭,說:「唉……早上的事弄得我一天心怪慌

的……哎對了,你那個同學怎麼樣?傷著沒有?」


  「哦……他沒什麼事,就是破了點皮。」我沒說老張吃老鼠的事,又問,「你呢?」


  「別提了,今天你一走我就出門查看,結果看見一隻死貓在台階上,我差點一腳踩上

去。」華哥盯著我眼睛說,神色焦慮,「那貓鼻子嘴裡全往外冒血,我怕影響生意,就想

趕緊撿起來收拾了,我剛一彎腰,突然背後鑽出幾隻貓來,其中一隻貓叼起那只死貓的脖

子就鑽到後院去了,把我嚇得趕緊往回走,緊接著院子裡的貓全鑽後院去了,我也不敢追

過去看,就回來了。」


  「後院是……」


  我剛想繼續問,兜裡的手機響了,我拿出來一看,田雞的名字閃在屏幕上。大概他們

已經回去了吧?我一邊想著一邊接了起來,誰知那邊是一陣歇斯底里的喊叫:「你在哪!

快來東門車站!田雞又瘋了!我倆管不住他了!……」那聲音已經完全變形,我還沒來得

及分辨是誰的聲音,緊接著只聽得電話那頭幾個人一陣大叫,好像是在廝打,聲音離話筒

突然變得很遠,然後嘟嘟嘟一陣電話就掛掉了。我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一邊朝華哥大

喊「有事先走了」,一邊拔起兩腿就朝東門車站飛過去。


  半分鐘不到,我已經跑到東門車站,見圍了一大群人在那,我大喊一聲「讓開」就衝

了進去,結果人群裡不是他們三個,而是個老太太臥在地上,渾身直哆嗦,身旁散著一個

塑料袋,幾條活魚在地上直翻騰。我趕忙衝過去問:「大娘!剛才是不是有人搶你魚了?

!」


  那老太太已經嚇得知覺遲鈍,愣了幾秒鐘才突然點了點頭,然後又抬起胳膊指了指身

後,支吾著嘴說不出話來。我朝她身後一看,見好多人衝著馬路對面的方向翹首指點著什

麼,我顧不得眾人眼光,一把衝開人群就往馬路對面穿過去,向那片海崖狂奔而去。


  不出我所料,當我穿過那片低矮的平房區,一直快跑到懸崖邊的時候,果然看見他們

三個遠遠地在前面那條泥路上追趕喊叫。我大喊一聲「田雞」就追了上去,主席和小胖同

時一回頭看見我,大喊一聲「快快」又急忙回頭繼續追。田雞平時不怎麼運動,整天窩在

寢室玩電腦,可這時候突然變得十分伶俐,主席和小胖剛才只一回頭,又被他落下了一大

截。小胖已經是氣喘吁吁,腳步越來越慢。


  眼見著他們三個接連跑過懸崖旁邊的那棵老樹,往那山間的石梯跑過去,這時我也漸

漸趕了上來,這時候田雞突然一個倒轉身,又朝來路往回跑,我這時才看到他嘴裡還死死

咬著一隻魚。主席對田雞這一動作始料不及,腳下一個急剎險些滑倒,小胖在後面見田雞

朝他跑來,伸手就朝田雞一抱,田雞卻倏地朝邊上一閃,小胖撲了個空。眼見著田雞朝我

這邊跑來,我迎著他跑過去,剛要跑近他,他卻突然變嚮往懸崖邊上跑去,我心頭劇烈一

震,扯破了嗓子大吼一聲「小心」,拚命要跑過去拉住他,田雞卻絲毫沒理會我這一聲,

幾步跑到懸崖邊上。


  我感覺心臟就要從嘴裡吐出來了,腳卻緩了下來。就在這時,田雞卻一把抱住懸崖邊

上的那棵老樹,兩手兩腳扒著樹幹要往上爬,我見那老樹斜著長在懸崖邊上,半個樹冠已

經懸空,不禁下意識地收住腳,這時只見田雞蹲下來發力一跳,身子已經縱到樹上,接著

手腳交替扒拉幾下,趴在了最低的一根樹杈上。


  我不敢再喊叫,生怕驚動了他,主席和小胖這時也趕了過來,慢慢走到我的旁邊。田

雞在樹杈上看了我們一眼,然後就開始旁若無人地用嘴撕扯那條魚,像是吃得津津有味。


  我們三個在樹下大口喘氣,主席把食指放在嘴唇上做了個動作,意思告訴我們先不要

驚動田雞,我們一時別無他想,只好一起死死盯住田雞的一舉一動。


  田雞吐一口魚鱗吃一口魚肉,不一會嘴唇就被割得鮮血淋漓,和著那魚的血一起往下

流,看得我嘴唇陣陣發麻,不一會他一隻魚吃完,用手一扒拉那魚骨頭,骨頭從樹杈上直

墜下懸崖,沒半點聲音,我想像著田雞掉下去的情形,心裡越來越怕。


  僵持了好一會兒,天色越來越暗,田雞臉上的表情漸漸看不清楚,只能看到他正把臉

對著我們一動不動,像是在窺探我們的舉動,我們沒敢發出半點聲音,只好站在那裡和他

對峙。


  過了一會,田雞把身子從樹杈上移開,朝我們的方向挪動了一點,還是面朝我們,像

要伺機跳下來逃走。我正猶豫著是不是要上前圍住他,就在這時,一陣疾風掠過,同時一

陣響亮的風鈴聲從頭上的老樹上方叮叮噹噹地傳過來,我們正一愣神的工夫,卻見樹上的

田雞像渾身散了架一般,突然垂下兩手,趴在樹杈上,接著身子隨著慣性在樹杈上翻轉,

眼看就要掉下來!


  我們三個猛然驚起,一起奔到樹下,伸手想把田雞拉下來,可他一點勁也使不上,我

們累得手軟也托不動他,他只好擦著樹幹往下溜,咚的一聲悶響,仰面摔在地上。


  我們三個趕緊把他拖到安全地方,正擔心田雞會不會被摔壞了,田雞這時卻突然一睜

眼,嚇了我們一跳,紛紛往後閃了下身子。


  田雞這時卻開始嘴裡倒吸涼氣,一邊捂著後腦一邊不住喊疼,目光迷離,形容恍惚,

眼睛左轉右轉,彷彿不知置身何處。我們見他恢復了知覺,就湊過來扶他,田雞卻一陣陣

把魚吐了出來。就在這時,卻聽見我們背後驚天動地的一聲大吼:


  「都找死呢吧!」


  這一聲毫無徵兆,嚇得我們一齊哆嗦一下,急轉頭,發現不遠處的那座門院裡,隱隱

約約有個人影豎在那,他背後的房門已經打開,房子裡面發出不大明亮的黃色的光。他站

在那光前,像是剪影。我們大喊一聲回應:「對不起啊!我們馬上就走!」邊說就邊把田

雞拖起來準備往回走。


  誰知那人竟又提聲大喊:「都別走!」然後朝我們大步走來,那剪影越來越大,好像

要吞了我們幾個。


  我們已經沒了退路,索性直起身子來,眼看那黑影一步步逼近,心裡一陣發毛。


  那人幾步走近,只見他身高肩闊,腰圓臂壯,黑暗中我們看不到他的臉,只覺得一股

殺氣迎面襲來。於是我們幾個紛紛抵住後腳,以防被他踹下懸崖去。


  怎料那人卻突然蹲下來,伸手捏著田雞的臉左右翻弄了幾下,撥開田雞額前的頭髮摸

了摸田雞的額頭,又捏了捏田雞的下巴,就像撥弄一棵白菜似的。田雞剛想反抗,他一把

把田雞的頭按在地上繼續摸。我們見狀急忙要撥開他的手,誰知三隻手推上去,他的手竟

紋絲不動,我們這一用力反而把田雞疼得大叫一聲。


  那人低著頭只顧自己捏,突然衝著田雞吼:「看來是你幹的!」說完直起身子往屋子

走回去,頭也不回地大聲說:「你們過來!我有話說!」


  我們目瞪口呆,看著他走進了院子又進了屋子,那屋門卻沒合上,我們愣得沒了主意

。這時田雞突然摸索著搖搖晃晃站起來,結結巴巴地說:「去……去他那看……看看……

」說著就抹了抹嘴,一瘸一拐往那院落的方向走。


  田雞隻顧低頭往前走,顯得有些執拗,於是我們也只好陪他一起走去,心中卻忍不住

一個勁兒打鼓。


  進了院子,藉著屋子裡透出來的光線,依稀看見院子中間是一條紅磚鋪的小路,院子

左邊直立著很多又粗又長的木頭,每兩根中間都繫著一根繩子,繩子上面搭著漁網,還有

些準備風乾的魚和海帶之類,隨風一晃一晃的;院子右邊是一小塊地,密密麻麻種著些東

西,看不清楚是什麼。


  進了屋子,迎面就是一個廚房,頭頂懸著個油乎乎的燈泡,不大明亮。正對我們的是

個磚頭壘的灶台。灶台旁邊是個碗櫃,裡面擺著一隻碗,碗上架著一雙筷子,還有幾個盤

子。碗櫃的旁邊就是一張飯桌和幾把椅子。


  廚房左右兩邊各有一個門,通向兩邊的房間,我們四個一起走到左邊的門,見一個人

正坐在炕頭上含著煙斗,他四十歲左右,身形健碩,皮膚黝黑,漁夫模樣,應該就是剛才

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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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24 13:53:57 |只看該作者
我們正站在門口猶豫著,田雞已經邁步往裡走了,於是我們尾隨而進。


  「坐下聽我說。」他也不抬眼,只揚了下手,指了指我們身後的一把籐條編的長椅。


  我們幾個回頭看了看,小心翼翼坐了下來,又盯著他看。


  「誰變貓了?是不是你?」他突然抬眼瞪著田雞。


  田雞沒反應過來,半張著嘴欲言又止,半天問出一句:「什……什麼變貓了?」


  「你的臉開始變了。越變越像貓了你知不知道?」說著他兩眼在田雞臉上掃來掃去。


  「什麼?!」田雞傻了。


  我們三人也驚得說不出話來。


  「不用瞞我,剛才我一摸就知道了。」那人說,「再過幾個禮拜,你的兩邊臉和腦門

就塌了,下巴也越來越尖,最後長成一隻貓的模樣來……我問你,之前你是不是得罪了一

隻白貓,頭上有一撮黑毛的?」他盯著田雞。


  田雞戰戰兢兢地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說:「其實不是我……是……唉,其實是我

……是我和另一個人一起……」


  「可能真是它……」那人突然點了點頭。


  「你……你認識老張?」我忍不住脫口而出,因為我分不出他說的是哪個「它」。


  「什麼『老張』?我說的是那隻貓,禍害……」那人看了我一看,深深吸了口氣。


  「怎麼回事?你也知道這隻貓?!白色的,頭上一撮黑毛的那只嗎?」我追著問。


  「就是它!這個禍害……怎麼還沒死?!」他揮手啪的一聲拍在床頭上。


  「怎麼回事?!大哥,那只白貓是我們前些日子養的……可現在已經死了啊。」我急

著問。


  「死了?沒那麼容易。五年前,這邊住的漁戶不止我這一家,那時候這邊每家都知道

有那麼一隻很小的白貓是禍害,它時不時挨家去鬧,偷吃東西不說,還把家裡東西全糟蹋

了,弄得我們每家都得防著。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晚上家家戶戶都關門關窗的,第二天早

上一看,每家家裡都還是亂七八糟的,地上全是它的腳印,吃的東西被咬得東一口西一口

的,沒法再吃。到最後鬧得我們都沒法打魚了,日子沒法過了。後來大伙嫌這貓鬧得太凶

了,就想逮住它殺了,可是怎麼都找不著。有一天晚上,有人上廁所時看見這隻貓了,就

拿東西打它,結果把它一隻眼打瞎了,然後……」他停下來,輕輕歎了口氣,說,「然後

誰知道,這兩個人就長得越來越像貓了……後來有一天夜裡,這兩個人一齊跳了懸崖,就

在這家門口的懸崖……」


  大哥說到這有些動容,歎了口氣不再說話。


  我們幾個聽得目瞪口呆。難道……那白靈跟那這惡貓有什麼聯繫嗎?


  聽大哥剛才說有人跳過崖,我一瞬間想起幾天前的那個夜裡,田雞就站在那個懸崖邊

上準備往下跳的場景,於是更加心驚肉跳。


  「其實直到那時候,我都不知道是不是和那隻貓有關係。」他接著說,「那兩人死了

以後,家家戶戶夜裡還是被那貓攪得不安寧。後來有一戶人家請了一個能人來,能人說有

隻貓在這作怪,還說這隻貓來歷不一般。後來這個能人使了些辦法抓著了這隻貓,最後用

個牛皮袋子裝了,口上紮了幾圈紅繩子。然後他告訴我們說貓都怕水,要放到越遠越好的

水裡,這貓就回不來了。當天我和幾個人一起出海,把那個牛皮袋子扔進海裡了,眼看著

它沉了才又回來。從那以後,就真沒有貓再作怪。但自打海裡有了那麼個東西,這些漁戶

打魚時心裡總不痛快,所以後來他們接二連三地都搬走了,房子也都拆了……」


  「那你怎麼不搬走呢?」我忍不住打斷問他。


  「我啊……我不能走……」他咂了咂煙斗,不再多說。


  半天沉默,我在猜測著他話裡的意思。這時候田雞突然伸手仔仔細細地摸起自己的臉

,才讓我猛然想過來要壞事。


  「那現在怎麼辦?我們有兩個人都這樣了,怎麼辦?」我說。


  「先這樣……」他在懷裡摸了摸,摸出一串鈴鐺來,「這個,是那個能人臨走時候給

我們的,每戶一個,說要是那貓又回來了,就搖搖這鈴鐺,它聽見這鈴鐺聲就怕了。」他

一邊說,一邊隨手搖了搖鈴鐺,那聲音就和我們聽過的風鈴聲一模一樣。田雞聽了這聲音

,好像突然激發了他潛意識裡的什麼東西,身子猛然往上聳了一下。


  「外面那棵老樹上也有一串,是以前鄰居臨走時留在上面的,為了照顧來往的過路人

。我這裡還有一串也是鄰居留下的,你們拿回去用。」說著,他站起來走到一個古舊的五

斗櫥旁,用腰上的鑰匙打開最下面的抽屜,拉開來,又掀開一個紙殼盒子,從裡面提出一

串黃銅掛鈴來。


  他關了抽屜又走回來,把那串掛鈴遞給我,說:「如果看他反常,就趕緊搖一搖這鈴

鐺,當時就能管用。」


  我點頭稱謝接了過來,仔細端詳這事物,只見最上面是一個四角正方的黃銅圈,兩個

對角線各連有一根銅條,從上往下看去,好像是一個「凶」字的上面又加上一橫的樣子。

這銅圈的每個角及對角線的中心上各拴了一根結實的釣魚線,五根魚線在銅圈的上方匯成

一股,打了個結,方便提拿吊掛。銅圈的下面,五根魚線延伸著直直垂下來,其中那四角

垂下來的四根魚線較短,每根上面順次打了兩個結,每個結上拴著一個銅鈴,對角線的中

心垂下來的那根魚線較長,末端打了一個結,拴著一個銅製的貓頭。八個銅鈴每個都刻有

些我看不懂的字和符號。


  我正看得入神,這時突然想起來老張還自己一個人在寢室,不知道什麼狀況,他一旦

走在學校裡突然瘋了……我越想越怕,一看表,已經是十一點多了,於是我朝他們三個說

:「時間不早了,那咱們回去?」


  主席點點頭,又轉頭朝那人說:「大哥,我們得回去了,學校裡還有一個人也這樣動

不動就瘋,我們得趕緊回去看看,今天真得謝謝你!」


  「好,你們回去吧,鈴鐺拿好了……還有,要是看到那隻貓就馬上告訴我。」然後他

又突然想起來了什麼說,「你們還感覺到有什麼不對勁的沒?」


  「我倆還見過一個小孩,渾身雪白的,樣子有點像那隻貓。」我指著我和主席對大哥

說。


  「小孩?」他突然顯得有些緊張的樣子,說,「不知道它是不是又害了誰家孩子……

你們快走吧,時間不早了,有消息趕快來告訴我。」


  外面已經是漆黑一片,大哥點了一根蠟燭給我們帶上,我用手掌護著那一小簇火苗邊

照邊走,我們四個人就這樣一路回了學校。我邊走邊想——難道白靈真的一直沒死,現在

又回來了?那我們之前從下水道裡掏出來的,只是它詐死的樣子嗎?還有,當初是那些漁

民殺死白靈的,那它現在回來了,為什麼不報復他們?而且是大哥出海把它親自扔掉,為

什麼那大哥就一直沒事呢?


  進了校門我就開始給老張打手機,打了半天沒人接自動斷掉了,我就又打他的寢室電

話,響了很多聲還是沒有人接,我心中隱約覺得又要壞事,又反覆打他手機,同時加緊腳

步往前走去。到東門照相館,我習慣性地往院子裡望了一眼,只見照相館的大門和窗戶裡

都沒透出半點光亮,照相館的外形和院子裡婆娑的樹影混成黑漆漆的一團輪廓。我這時猛

然想起華哥白天說的話——貓都鑽到後院去了——可是為什麼呢?後院能有什麼吸引這些

貓,能讓它們從前院一下子全消失掉?


  於是我跟他們三個說了下這個事,問問他們要不要去後院看一眼,反正現在手裡有這

串鈴鐺。主席和小胖還沒等答話,只見田雞一邊摸著臉一邊急得連說「不去不去」。我又

掏出手機給老張打電話,結果電話響了兩三聲突然滅了。我正把手機從耳邊拿開,這時耳

尖的田雞突然一把把我們幾個死死拉住!


 「手機響!聽沒聽到?!」田雞瞪圓了眼睛往前面一片黑暗處來回掃望。


  我們豎起耳朵仔細聽,「沒有啊。」我們說。


  「現在沒了……剛才有!我聽見了!飛利浦的!就是老張那個鈴聲!」田雞激動地說



  「在哪?!」我們一齊問他。


  「好像……在那一片……」田雞一指照相館的院子。


  我趕忙又給老張手機打電話,可語音提示已關機。於是我點亮蠟燭,幾個人心照不宣

地同時朝院子裡走去。那院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只是草木太多,處處幽深疊嶂,我們

幾個在微弱的燭光中深一腳淺一腳地探著步子,這白天看起來已經很熟悉的院子好像突然

變得非常陌生,我四下掃視著地上每一個可能出現狀況的地方,生怕哪一叢雜草裡突然亮

起幾對發光的眼睛來。


  繞了院子大半圈,也沒發現老張的蹤影,也沒半隻貓的影子,這時候我們剛好繞到了

照相館的後側。我每次去照相館從來都是走前門,所以這地方我從來沒來過,甚至從沒注

意到有這樣一個去處。我們正待邁步再往前走,卻只見一扇銹跡斑斑的鐵柵欄橫在我們面

前,擋住了去路。我拿蠟燭朝前一引,發現那鐵柵欄大概高兩米多,每兩根豎著的鐵條間

大概只有十幾厘米的寬度,無法直接穿越。為了防人翻越,柵欄頂端焊了一排尖利的鐵矛

。柵欄右側本來開有一扇小門,可是現在那門上已經掛了一把銹跡斑斑的大鎖,我用力搖

了幾下那鎖頭,結實得很。


  「看來只能翻過去了。」我轉頭對他們說。


  「上吧!趕緊的!」主席一邊說就一邊開始往上爬。


  主席奮力爬到最上面,小心翼翼地翻過那排鐵矛,一鬆手又跳了下去,說:「你們快

點,蠟燭不多了!」


  緊接著我們三個翻了過去,立足四看,這應該就是華哥說的後院了。這時忽地一陣風

吹過,燭火搖了幾下就倏地滅了,我急忙又掏出火機來重新點上,那蠟燭本來就短,現在

已經燒得只剩一兩厘米長,燭心的棉線已經看得到底了。主席掌護著那一小簇火苗,我們

就藉著那微弱的光繼續往前走。後院的雜草好像從未修剪過,比前院的長得高許多,腳下

的泥土濕潤鬆軟,粘著腳底讓人很不舒服,周圍偶有蟲鳴,叫一聲就不再有動靜。


  這時一種異樣的感覺突然湧上心頭,我不禁把手伸進兜裡,把那串銅鈴提了出來死死

攥住。


  前面是很高的一大叢黑影,頂端尖尖的直插夜空,隱約像是許多松樹形狀,黑壓壓一

片,也不知前面有多少樹木。


  結果還沒走幾步,主席就在前面「啊」的一聲喊出來,我們趕忙衝到前去,只見主席

低聲說:「沒事沒事,蠟燭燒完了,燙到我手了!」邊說邊把蠟燭頭扔掉。這時田雞把他

手機拿了出來,說:「只好用這個了!」說著,他打開手機,屏幕的綠光一下子亮起來。

於是我也拿出手機來,兩道綠光一起照路。


  轉過一棵樹,發覺前面的路愈發困塞,左一棵右一棵的全是樹,我們拿著手機一棵樹

一棵樹繞著照過去,生怕錯過了什麼。小胖守在我們身後,走一步回一下頭,盯著我們身

後的狀況。大概這樣走了十米八米,還沒有老張的半個影子,我這時開始懷疑田雞的耳朵

是不是聽錯了,也開始後悔大半夜不該跑進這種地方來。


  前方又出現一棵老樹,粗粗的樹幹撐起偌大一團樹冠。我走在前面,突然心生異念,

正要去照個明白,卻冷不防被地上隆起的樹根絆了個結結實實,噗的一聲摔在地上,臉部

?’a撞到一條形硬物。我急忙用手機照過去,竟是一條人腿!我抖著手機順著這條人腿一

直照上去,一張綠臉突然出現在我眼前,一雙圓眼癡癡盯著我。我「啊」的一聲大叫出來

,掙扎著在地上往後蹭了幾下,卻見那臉沒動彈。這時他們三個已經趕上來,藉著田雞的

手機一看,就是老張——半坐半躺地歪倚在樹下,睜著眼一動不動!


  我又趕緊爬起來衝過去,見主席正探手摸他的心跳和鼻息,一圈人大喊「老張!老張

!」可他瞪著兩眼一動不動。主席說:「還活著!快搖鈴鐺!」我這才想起來鈴鐺剛才那

一摔已不見了,在周圍摸索了一番才又抓回手裡,發狂似地搖起來。老張突然渾身猛地一

顫,眼珠子轉了一轉,甦醒過來。與此同時,周圍草叢裡突然窸窸窣窣有無數響動,我們

按住老張往四周看去,只見一雙雙眼睛突然亮了起來,探燈一樣射向我們,同時伴著一陣

陣嗚嗚的叫聲。一股寒流瞬間傳遍我的全身,我嚇得不敢停手,只一個勁用力猛搖,幾秒

過後,那四周發光的眼睛突然如流星一般穿過周圍草叢和樹木,伴著一陣陣草木摩擦的響

動,四處散去了。我們幾個緊緊圍成一團,我仍不敢停手,一直搖鈴,直到手軟無力方罷

手。


  「快走快走!」主席突然大喊。


  我們幾個趕忙把老張攙起來,準備走出去,這時才想起來,老張現在這樣是絕對翻不

了剛才那柵欄的,於是我們只好四處打量出去的路。只見這後院連著一片山,我們面前是

堵一人高的石牆,石牆上面就是山坡,上面好似有路。我們把老張攙過去,主席跳上石牆

,把我們依次拉了上來。巧的是那山路正好通向學校的另一側,不知是哪些前人走過的,

於是我們就順著那山路一路輾轉過去,終於從那山上走了下來,又顧不得休息,趕緊奔寢

室去。我一路緊緊攥著那串鈴鐺,唯恐又出差錯,好在這一路終於是無驚也無險。


  結果還沒走到寢室,老張突然跪在地上,把手伸進嗓子裡一個勁地摳,想吐卻又吐不

出來。我不禁渾身一震,心想:他不會……又吃了……


  老張吐了半天還是沒吐出來,突然一歪身子倒在地上,嘴裡呼呼喘著粗氣,發出陣陣

腥臭。「趕快去醫院吧!」我說。於是我們幾個輪番背起他出了校門。我們在路邊不停招

手,可是我們五個神色過於狼狽,以至竟然沒一輛出租車敢停下來載我們。主席終於忍不

住衝到馬路中央,攔了輛車,直奔醫院而去。


  醫生說立刻洗胃,我們幾個在外面等著。過了一陣,門突然?〞漱@聲被撞開,老張奔

了出來,我們幾個馬上反應過來,架著他就往廁所跑,老張推開一個便間的門,「嘔」的

一聲吐開了。

天使長(十級)

─═☆Arch_聖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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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24 13:54:12 |只看該作者
 全是老鼠,零零散散的老鼠皮、老鼠肉、老鼠內臟、老鼠血,最後是半個老鼠頭,從

老張嘴裡接連吐了出來。我們幾個雖然有所準備,卻也終於忍受不住,當即四下全吐了。


  老張跪在那好久沒起來,等轉過身來的時候,發現他已經是面色蒼白,眼圈發黑,眼

眶塌陷,面形消瘦,我不禁一下想起來大哥說的貓臉的形狀,結果越想越怕,卻又不敢直

接說出來。老張這時搖晃著站起來,走到洗手池,把頭埋進去,然後一把撥開水龍頭,讓

那涼水直衝在他腦袋上,半天他才伸手關上水,「咕咕」地埋頭在那打著嗝,整個廁所臭

不可聞。


  我們四個吐完也趕緊跑到洗手池去漱口,然後把他拉起來,一人架一隻胳膊把他弄了

出去。


  打了輛車,總算回到寢室。主席拿來熱毛巾,老張接過來擦了擦頭臉,半天才緩過神

來,只是一句話也不說,呆呆地望著地面喘粗氣。我們誰也沒言語,看著老張的樣子,心

裡一直發毛。這時候老張卻突然皺起眉頭,兩手抵住兩個太陽穴用力按下去,接著兩手隨

著整個頭顫抖個不停,豆大的汗珠從他額頭上滲下來。我們正不知怎麼回事,老張突然一

睜眼,停止顫抖,臉上現出惶恐的表情說:「海……海邊……」


  「什麼?!」主席問他。


  「啊……海邊……」老張依次看著我們,好像已經神志不清。


  「什麼『海邊』?!老張你怎麼了?!」我大聲朝他喊。


  「她……她讓我去海邊……」老張終於說完整。


  「誰啊?!」我追著問。


  「就是她……」一邊說,老張一邊翻騰起來,從抽屜裡拿出那張怪異的小女孩的照片

來給我們看。


  「你也見到她了?!」田雞終於掩飾不住他的恐懼,大叫出來。


  「是……是……」老張低下頭呆呆看著那照片,神情恍惚。


  「她讓你什麼時候去?!」主席大聲問。


  可是老張搖了搖頭,說不出來。


  「明天就去!找那個大哥去!看來她還是在海邊!」主席喊道。


  我的心突地一跳,沒想到事情會這麼快,明天……明天?現在已經過了十二點了……

那就是今天了!一想到又要見到小女孩,我忍不住渾身打哆嗦。


  主席看看表,說:「已經過了十二點了……天一亮咱們就去找他,商量商量怎麼辦,

這事一天都不能耽擱了!」


  老張恍恍惚惚地瞇起眼睛看著我們,說:「你們……找誰啊?」


  「帶你過去你就知道了,沒事老張,事情到了這份上,已經不是一個兩個人的事了,

咱們都在。」主席看著老張,又看了看我們說,「咱們都快睡下吧,養足精神要緊。」


    我們四個一動沒動,事情已經到了現在這樣,誰又能睡得著呢。主席剛要說什麼,突

然外面嘩地一閃,夜空瞬間被一道亮光劃破,隨之隆隆地響起一陣悶雷來,電閃雷鳴過後

,這雨就不由分說地下起來了。我們臉上立刻都有了些憂慮的神色,都在盼著這雨快停下

來。


  我們五個人都沒再說睡覺,坐在那裡不說話,也不知道該幹嗎。我乾脆翻出一包煙,

給大家分了,盡量放鬆下情緒。


  那雨卻根本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閃電不時透過窗戶閃進來,照著我們每個人的臉,

我們幾個簡直就像幾尊沒有靈魂的空殼蠟像,靜靜地坐著一動不動。我不時偷看老張,他

臉上早已沒了半點暴戾的表情,看來他終於也是知道怕了。


  過了一會,風又呼嘯著起來了,雨水吹進我們的窗戶,外面漆黑一團,只能在閃電的

一剎那看到遠處的樹枝在淒雨冷風中搖曳。


  我們雖說都不想睡,但幾天以來的勞頓讓我們都不堪重負,不知是誰先睡著了,又過

了一會,大家都睡著了。






  我是被一陣雷聲驚醒的,同時被驚醒的還有主席。我迷迷糊糊睜開眼睛,不知是幾點

。坐在對面的主席直起身來,揉揉眼睛看了看表,馬上抖擻起來,說:「哎!六點多了!

該起來了!哎哎!起來起來!準備準備走了!」說著他站起來把他們三個一個個搖醒。


  我這時才感覺飢腸轆轆,昨天晚上一直到現在都沒吃飯,身子都要虛脫了。於是我沖

了五碗麵,先讓大家填填肚子。這時候他們也都起來了,聞到麵香就都坐過來開始吃,唯

獨老張一個人不動彈,我猜是因為昨天那事讓他太受刺激了。我們四個把方便麵全吃完,

頓時有了些精神,望望窗外,還是黑壓壓一片,不過天邊已經微微有了些光亮,而那雨卻

是一點沒見小,一直下個不停,只是閃電和雷聲沒夜裡那麼緊了。


  吃完東西後,我們就一人撐了把傘急急出了門,往那海邊走去。雨實在太大,我們走

到那人院子外面的時候,已經是個個都濕透了。


  屋子裡亮著燈,我在院子門口大喊「開門」,不一會房門開了,大哥披了件雨衣走了

出來,把院門打開,喊了聲「雨大快進來」,就轉身往回跑。我們幾個趕緊跑了進去,進

了屋子關上門。屋子裡面暖烘烘的,炕頭熱乎得很。大哥讓我們幾個把濕透的上衣趕緊脫

下來,鋪在炕上烘乾。


  寒暄之後,大哥突然發現多出一個老張來,於是看著我問:「這是……」


  「我同學……就是……之前說的那個人。」我也不知道怎麼說才恰當。


  「哦哦。」大哥點點頭,盯著老張的臉一直看,然後又盯著田雞的臉上下看,看得田

雞一陣發毛,忍不住開始摸自己臉,而老張卻是一臉的納悶。


  「有消息了嗎?」大哥開口問。


  「有了!就在海邊!就是下面那片海邊!」我說。


  「我家下邊那片?你們怎麼知道的?看見了?」大哥看起來很驚訝。


  「之前我和他看見過一回,就在下面那片海灘。」主席指了指我和他自己,又說,「

這一次……是他說的。」主席把頭朝老張一甩。


  「你看見了?什麼時候?」大哥急著問。


  「不……不是看見的……是她告訴我的……我也說不清楚……不知道……」老張吞吞

吐吐地說著,然後低下頭努力回想什麼。


  「它告訴你的?你沒看見它……它又怎麼告訴你的?」大哥追問。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老張突然顯出痛苦的表情,按住兩個太陽穴,一邊「

呲呲」地低聲吸著氣一邊說,「我不知道看沒看見過它,反正……反正她好像是湊在我耳

朵邊說……海邊海邊……」


  大哥看著老張的樣子,突然呆在那裡,一直看著他的臉不言語。


  「大哥,不管是不是在這,試試總應該的,這事不能耽誤啊!」主席沖大哥說。


  大哥像是突然驚醒過來,看看我們幾個喃喃地說:「沒錯……真的就在海邊……沒想

到幾年過去了……還是在這海邊……」


  我們詫異地看著他,不知道他要說出什麼。可是大哥沒再多說,突然站起身來,走進

另一間屋子,再回來的時候,手上多了一大捧漁網,奇怪的是,那漁網的網線是暗紅的,

堆在一起就像一攤腐肉。我們看著他,不知道什麼意思。


  「一會你們都按我的話做,這漁網是幾年前那個能人留下來的,當時殺了一隻黑狗泡

過血,今天就用這個!」大哥說完,就把漁網平鋪在地上,檢查有沒有破損的地方,覺得

沒什麼問題了,才又把漁網收好了放在一邊,轉頭對我們說:「我這裡有一串鈴鐺,你們

那有一串,外面樹上還有一串,到時候你們中的三個人每人拿一串,站在三個地方,把它

圍起來用力搖鈴,千萬不要停手,然後我找機會用網罩住它,一收網它就在裡面了,聽明

白了吧?」


    我們幾個看著他點點頭,一齊說了聲「好」。


  大哥深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來,喃喃自語:「五年了……沒想到今天可以報仇

了……」


  我以為自己聽錯了,這時卻聽田雞問他:「報仇?報什麼仇?」


  大哥突然閉上眼睛不說話,上身微微顫抖,一時間我們也都不說話了,屋子裡特別安

靜。過了一會,只見他慢慢張開眼睛,深吸了一口煙斗,然後斷斷續續地道出原委來:


  「記得我上次跟你們說有兩個人嗎……有天晚上看見了那隻貓,結果把那隻貓的眼睛

弄瞎了一隻,這兩個人……就是我的老婆和孩子。後來兩個人長相越來越怪,越來越像隻

貓,我卻沒太在意,結果……結果突然有一天,都跟我念叨『海邊海邊』,我也不懂是什

麼意思,誰知當天晚上她們就跳崖了……」說到這,大哥眼圈紅了,「你說我哪能離開這

地方……這周圍人都走了,我也不能走啊……他倆就埋在這石頭崖下面……我怎麼能走啊

……」


  我們幾個全都驚在那裡,原來他守著這海邊不離開,是為了他死去的老婆孩子。


  這時老張也明白過來了,他哆哆嗦嗦地摸自己的臉。


  大哥眼裡湧出許多淚。外面依舊是傾盆大雨,像是在為這家的妻兒舉行一場厚重的葬

禮。


  過了好一陣,大哥用力抹了把眼淚說:「雨一停就出去!今天說什麼也要逮住它!」


  主席說:「大哥,別太傷心了……今天這仇一定要報,我們這兩個兄弟……也都指望

今天了。」


  大哥回過神來,看了看田雞和老張兩個,說:「是你們兩個吧?我們四個人人手剛好

,一會我們出去的時候你們就留在我家裡,哪也別去,聽到沒有!」


  老張和田雞慌忙點了點頭。


  大哥看著屋外的天空,盼著雨趕緊停下來。我也轉頭看去,可只見那烏雲一直延伸到

了海天交界的地方,望不到邊際,就像團吸過水的髒海綿,把這天和地都壓在下面,好像

要教這天地間的萬靈都窒息死去。


  我們苦坐在那裡,期盼老天的恩賜。可是這期盼終究沒有實現,四點多的時候,大哥

突然從炕上站了起來,走到窗邊怔怔地看了一陣,轉身朝我們說:「我們走吧,看來今天

這雨是停不了了。」


  我一聽他說要出發,心中忍不住打起鼓來,真的是從心底裡害怕看到那個穿白衣的小

女孩。但是我礙著面子不好說,我們只有四個人,沒多出一個人來,於是只好跟著站起來

,穿好衣服,拿起雨傘。


  「別拿傘了,都穿這個!」大哥說著拉開抽屜,抽出幾件漁民用的黑色塑膠雨衣來,

給我們三個人一人一件,又轉頭對老張和田雞說,「我把你們鎖在屋裡,事成之前誰也別

出去啊!」


  說完,他大喊一聲「走」,就抱起漁網奪門而出。這一聲「走」為我壯了些膽,我在

心底也暗自喊了一聲,加緊步伐跟了出去。


  大哥先奔進院子裡,拎了根竹竿出了院子。接著我們四人徑直走到懸崖邊的那棵老樹

下,大哥用竹竿小心地往樹上探撥,從上面取下一串掛鈴來。然後他把自己懷裡的那串也

拿出來,給主席、小胖和我一人一串,看看我們三個人手一串,點了點頭,說聲:「行了

,走!」


  我們沿著懸崖邊那條泥濘的路一直走到盡頭,就到了山間石階的最上端,接著我們又

順著石階往下走去,來到了那片海灘。大哥說:「你們在這兒等著,我去把船開過來!」

說完就往海灘的一頭跑去,繞過一塊巨大的石壁,就沒了身影。


  我們三個握著銅鈴,站在海邊一動不動。只見天色越變越混,風聲也愈發呼嘯得兇猛

,那烏雲雖然一直往海的一頭湧動,卻仍是望不到邊際。海浪被風捲起來,舉過一兩米高

,又在岸邊的礁石上摔個粉碎,我看得膽戰心寒。


  過了一會兒,一陣嘟嘟嘟嘟的馬達聲從遠處傳了過來,只見大哥站在船尾,調整著方

向把船開過來。開到離我們不遠的地方,他突然朝我們扔出一大盤粗纜繩,大喊:「接住

!把船拖住!」


  我們趕快拾起那條繩子,用力拖住,同時大哥左右調整著方向,把船停在離岸邊不遠

的地方。停穩後,他抱著漁網一下跳進水裡,然後幾步跑上岸來,接過纜繩,一邊放繩子

一邊跑,一直跑到離岸大概五六米的地方,把那纜繩朝地上的木樁繞了上去。這時他才放

心,又氣喘吁吁地朝我們跑過來。


  「好了,咱們從那邊開始,一直找過來。」他抹了把臉上的水,指了指遠處的海灘說

,「別踩這一片地方。」說著又指了指一堆礁石後面。


  「怎麼了?」主席問。


  「我老婆和小孩……就埋在那一片。」他說。


  「哦好好……那你怎麼走?」主席又問大哥。


  「你們圍成個三角形,我在三角形裡面,它鑽來了我就馬上動手!」他說。


  「明白了!走吧!」我們四個人一起往海灘的那一頭跑過去。


  主席、小胖和我持銅鈴在手,面對陡峭的懸崖圍成個大大的倒三角的形狀,中間圈住

很多高大礁石,如果那東西藏在礁石堆裡的話,它就剛好被圍在裡面了。站好之後,我們

開始大力搖動銅鈴。我一邊搖一邊想起前一天晚上我搖鈴時那些貓四散驚逃的場面,不由

得打個冷戰,更加奮力搖動。


  可是那礁石堆裡什麼反應也沒有,這時大哥朝我們揮手,讓我們繼續往下一片石礁趕

去,於是最左邊的主席又向右邊跑去,而原來右邊的小胖原地不動,就成了最左邊的一點

,而我又繼續跑向下一點,還是站在三個人中離海最近的那一點。這樣一來,一個新的倒

三角形又形成了。


  可接連變位跑了八九回,還是沒見任何動靜。我兩手輪流換著,一刻不停地搖,漸漸

有點累了。就在這時,我發現我們這三角形剛好圈住了剛才大哥說不讓我們踩到的地方。

仔細分辨過後,我突然想起來,那晚我和主席也正是在這裡遇到那白衣小女孩!我暗自一

驚,於是死死盯住礁石群的每一個空隙,同時加力搖鈴,隨時準備著有東西奔出來。


  果然就在此時,突然嗚的一聲怪叫從那礁石堆裡傳了出來,我又驚又怕,兩隻眼睛往

那堆礁石中緊盯不放。主席和小胖也顯然聽到了這一聲怪叫,在我身前一左一右拿住銅鈴

猛搖不止。大哥站在三角形圍住的礁石外側,兩手掐住漁網的兩角,隨時準備撲上前去。


  這時主席大喊一聲:「在那!快追!」


  「在哪?!」大哥的視線被眼前的礁石擋住了。


  「在礁石後面!快快快!」一邊喊著,主席一邊搖鈴就朝後面衝過去。


  同時小胖和我也往那邊衝了過去。繞過最高的一塊大礁石,我看到小女孩正在礁石後

面,一邊痛苦地扭著身子,一邊朝懸崖跑過去,眼看著幾步就要爬上懸崖。


  我們三個一齊追到懸崖下面,對著她一直猛搖鈴,卻不敢太靠近。她奮力一蹬一跳抓

在了懸崖上,可那懸崖太陡峭,又濕滑,她一下沒抓穩掉了下來,隨即就摔倒在地上抽搐

扭動。我們三個都不敢上前,只站在原地對著她搖鈴不止。這時她突然掙扎著跳起來,奮

力一縱上了峭壁,開始手腳並用,邊爬邊扭動身子,顯得非常痛苦。


  我們三個急得大叫起來,邊叫邊用盡全力搖那銅鈴。大哥趕到我們身邊,揀起地上的

石頭,遠遠地朝小女孩砸過去。扔了幾塊都沒打中,啪啪打在石壁上飛濺出些石頭渣。最

後終於有一塊石頭,啪的一聲砸在那小孩旁邊的岩石上,接著又彈了回來,正中小女孩的

臉,她雙手一脫往後一倒,直直從崖上五六米處栽了下來。


  說時遲那時快,大哥突然從身後躥上來,兩手一撒就把漁網鋪在了地上。只見小女孩

從崖上摔下來,剛好落在漁網中,這時大哥大喝一聲,急急收網,轉眼之間,小女孩已經

被漁網捆得縮成一團。


  我們三個卻沒敢停手搖鈴,同時盯著她一步步圍過去。大哥從腰裡抽出一捆繩子,把

那漁網口纏了個結結實實,就要拖著漁網往船上走。


  我脫掉厚重的雨衣,再一次回頭看了看那漁網,只見小女孩還在裡面,一張慘白的臉

半浮在水裡若隱若現,睜著眼睛朝上看,卻不再有半點動彈。我忍不住一陣哆嗦。


  天色已經大暗,小女孩側著臉被捆在漁網裡,這時候大哥剛拖了兩步,往後看了一眼

,卻突然停住腳步,死死盯著女孩發起呆來。我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以為大哥也受了她的

咒,於是一邊大喊「大哥」,一邊衝他用力搖起鈴來。可是大哥卻突然一下子蹲下來,雙

手把小女孩猛地一翻,她的臉一下子轉了過來,臉被石頭打得皮開肉綻,她對著大哥咧嘴

一笑,大哥當即愣住,轉而顫抖著抱住她大喊:「陽陽……陽陽!陽陽!」


  當時我如同被一道閃電從頭到腳劈下去,手上的鈴鐺猛地停住了,心頭一亂:難道…

…這是他死去的女兒?!


  主席和小胖也同時明白過來,鈴聲在一瞬間全部戛然止住了。哪知就在此時,那網中

的小女孩突然又掙脫起來,帶著漁網又要躥開!


  主席第一個反應過來,上前一腳踩住漁網就開始搖鈴,邊搖邊沖大哥喊:「這不是你

孩子!是那隻貓變的!大哥你醒醒!」


  可大哥一直愣在那裡,兩手張開,呆呆地看小孩在裡面撕咬漁網,卻沒半點動作。


  這時我和小胖也衝過去把漁網圍住,對著小女孩用力搖鈴,只見小女孩猛地抽搐了幾

下就不再動彈,躺在地上一個勁喘氣,來來回回瞪著我們幾個,目露凶光——突然讓我想

起白靈當初看田雞的眼神,簡直是一模一樣的!


  「大哥!你不是要報仇嗎!這就是你要找的那隻貓啊!」小胖一邊搖一邊沖大哥大喊




  我這時也大喊道:「大哥看清楚啊!她瞎了一隻眼,就是你要找的那隻貓啊……」


  大哥抖著兩手把網抓在手裡,許久過後,他悶吭一聲,然後猛地站起身來,拖起那漁

網就往海邊的漁船衝過去。我們三個急忙邊搖鈴邊圍著跑了過去。只見大哥一頭扎進一米

多高的海浪裡,一邊低頭躲著浪頭,一邊把漁網的網口一端拴在了船尾,然後回過頭來,

看了那漁網一眼,大聲朝我們招呼一聲:「過來!」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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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24 13:54:26 |只看該作者
  於是我們三個也紛紛跳進水裡,剛才在岸上折騰得渾身是汗,這突然被冷水一激,格

外寒冷。我們三個在水裡撲騰幾下,接連從兩側翻上了船。這時大哥把船尾的纜繩套解下

來扔在岸上,一拉船尾的一根繩子,那馬達就嘟嘟嘟嘟響了起來,船隨之漸漸駛離岸邊。


  我扭頭朝船尾看去,只見小女孩被捆在網裡一個勁掙扎,可是那漁網收得極緊,網孔

又極細極密,任她怎麼掙扎都不會再逃脫了。漁船迎著高低起伏的海浪往前疾馳,我們都

俯身趴在船上,生怕被一個浪頭頂到海裡面去。


  我不時回頭看一眼,只見小女孩在網中死命扭動,一會隨著海浪浮出水面「嗚」地叫

一聲,又立刻被海浪蓋進水裡。大哥坐在船尾握住操縱桿,專心地注視著前方的海面,開

動馬力全速前進。這時我無意中仰起頭看了他一眼,卻發現他竟已是淚流滿面,雨水和淚

水混著往下淌,他硬生生地把嘴唇咬在嘴裡,兩股血順著他兩邊嘴角流了下來。


  我心頭猛地一顫,想到這當爸的馬上要將自己女兒的軀體沉入水底,居然是為了給女

兒報仇!


  漁船在我狂亂的思緒中狂馳了二十多分鐘,不知道開出了多少海裡,反正已經離海邊

夠遠了。我朝四週一望,黑茫茫的一片,看不到來時的岸邊,也看不到任何島嶼。周圍的

雨點已經漸漸小了,直到最後完全停了下來。


  我脫掉厚重的雨衣,再一次回頭看了看那漁網,只見小女孩還在裡面,一張慘白的臉

半浮在水裡若隱若現,睜著眼睛朝上看,卻不再有半點動彈。我忍不住一陣哆嗦。


  這時大哥把船慢慢停住,馬達安靜下來,周圍沒有聲音,也沒有光亮,只有一陣陣波

浪遠遠送過來,推著這船一上一下不住搖晃。


  「這個地方差不多了……你幫我動手。」說著,大哥脫掉雨衣,從腰裡摸出一把刀來

遞給我。


  「動……什麼手?」我接過刀來問他。


  「割了繩子,把網沉了。」他平靜地說。


  我深知他的心思,於是沒多說話,拿著刀子走向船尾,不敢低頭多看一眼,只用手摸

著繩子一下一下割下去。刀子很快,幾刀下去,繩子的橫截面就斷了一半。我正猶豫著要

不要繼續,他說:「好了沒有……別磨蹭。」


  我索性閉上眼睛,咬著牙一刀砍了下去,鐺的一聲一直砍到船尾的金屬船舷上,繩子

斷了,漁網無聲地滑進黑漆漆的水裡,船尾一下少了許多重量,翹起來少許,接著整個船

前後輕輕搖擺起來。


  我壯著膽子低頭往水裡一看,海面平靜如前。


  這時主席和小胖也默默脫掉了雨衣,坐在那裡不言語。大哥忽然兩腿一跪,栽在船裡

不動。我們爬到船頭的位置,靜靜地望著那黑色的深不可測的海。


  船裡有好多雨水和海水,坐得我們下半身都是濕漉漉的。過了好一陣,大哥突然轉身

扯了一下馬達的繩子,馬達又嘟嘟響了起來。他掉轉船頭,朝來路開去。可回去的這一路

他開得很慢,好像留戀這海似的。


  半個多小時以後,我們靠了岸,大哥直奔海灘的礁石而去。我們三個跟他走進一叢礁

石堆裡,見礁石中間,環住了一小塊平整的沙地,沙地中間隆起一大一小兩個沙包。其中

小的沙包已經殘破了半邊,下面露出黑乎乎一個洞。大哥默默地低下身子,用周圍的沙土

一把一把填滿墳穴,跪在墳前,泣不成聲。


  過了很久,大哥慢慢站起來,抓了兩把沙子,一步步退了出來。我們隨著他退出來,

跟著他在海灘上一直走,隨後邁步上了石梯,最後進了院子。


  這時老張和田雞兩個正扒著門焦急地往外張望。房門一開,老張和田雞兩人衝了出來

,看著我們大聲問:「抓到沒有,怎麼樣,啊?!」


  他倆看我們神色奇怪,又緊張地問:「沒……沒抓到?跑了?!」


  主席咋了下嘴,意思讓他們閉嘴。


  大哥說:「我想自己待會……你們……都回去吧……」


  「大哥,想開點……其實……」主席說到這,不知再說什麼好,看著他不再言語。


  「我知道……我全明白……我謝謝你們幾個……」說著伸出一隻大手,我們挨個和他

握了一下。


  「我們謝謝你才是,大哥。」我們一起說。


  「其實我早就應該想到,這貓會來找我,因為當年是我把它親手扔到海裡的。現在它

回來了,一直沒找我麻煩,我也覺得不對勁……今天終於……唉……」說著他慢慢把頭扭

到一邊去。


  半晌,大哥轉過頭說:「行了,你們走吧……我一個人待會……」說著用一隻大手用

力拍拍我們肩膀,轉身進了門,隨手關上。


  待走得遠了,我才把剛才的事情給老張和田雞講了,他們兩個驚得啞口無言。


  看看表,已經九點多了。我說:「一天也沒吃頓飯,咱們去吃點東西吧。」


  老張和田雞連忙說好,爭著要請客。我們幾個拖著影子,離海邊越來越遠。


  一邊走著,我一邊抬頭看天,見不到月光和星星,那巨大的烏雲還未散去……這時,

小女孩泡在水裡的兩隻眼睛突然在我眼前睜開,我猛地打了個哆嗦,張大兩眼朝前後左右

看……


  沒人知道白靈和那白衣服的小女孩之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們也實在無力再去多想

,只想先回去好好吃個飽飯,再睡上一覺,其他的事,等明天再說。


  晚上,我們把大傑也叫了過來,幾個人喝得酩酊大醉,過往的一些不愉快的情節都在

推杯換盞中灰飛煙滅了,最後幾個人回到寢室,睡了個這些日子少有的安穩覺。


  第二天恰好是個週末,我們四個一覺睡到中午才起床,看看窗外,已經是雨過天晴,

一番清新景象,比起昨天晚上的黑雲墨海,實在有天壤之別。我們心情都不錯,洗漱過後

,在很久沒用的寢室廁所裡方便了一下。然後,我們一起過去敲老張寢室的門,只見老張

和大傑都在,老張卻在擺弄他那個大木盒子。


  我吃了一驚,問老張:「你又要幹嗎?」


  老張「嘿嘿」一笑不言語,顯得有些不好意思。


  大傑一邊抽煙一邊笑著說:「這老頭子改邪歸正了。」


  「啊?怎麼個改法?」我問。


  「扔了扔了。」老張一邊把盒子四周貼好透明膠一邊說,「找個地方埋了,一乾二淨

。」


  「哈哈,你不做你的研究啦?張大仙?」我接過大傑遞來的煙,一邊點火一邊調侃他



  「研究?呵呵,我信了我信了,不用研究現在我也信了。」說著老張抬頭看了看我們

,不好意思地笑出來。


  「那今天咱們去大哥家看看吧?拎點東西過去,吃頓飯,也算是感謝他,怎麼樣?」

我問。


  「好啊,順便咱們也問問他那隻貓的來歷什麼的,到現在很多事我還犯糊塗呢。」田

雞說。


  「行行,那……等咱們先找地方把這個埋了吧?啊?」老張抬頭說,然後又突然想起

什麼,把箱子的封膠又層層打開,取出那個天平和那盒砝碼。


  我一愣,不知他又要幹嗎,他嘴角抹過一絲不易覺察的尷尬,從盒子裡拿出一個砝碼

來,轉了一個角度把底朝向我,說:「看。」


  我一看,砝碼底下吸著一小塊磁鐵。我不解地說:「這是幹嗎?」


  「這小塊磁鐵我找了很久沒找著,原來是吸到這了,怪不得那天稱貓的時候會顯得瓶

子輕了,你我還都以為什麼東西跑出來了呢。今天收拾的時候我才無意中發現這個,原來

不是瓶子輕了,是砝碼這頭重了。」說完他尷尬地撓了撓頭。


  我們頓時哈哈大笑,一起走了出去。最後,我們選中了學校旁邊的一座山,挖了個坑

,把那箱子埋了進去,老張顯得特別認真,嘴裡還念叨著什麼,一把土一把土地埋好。然

後我們下了山,直奔大哥家去。


  我們一路說笑著走在那條熟悉的路上,再拐過一道彎,就是大哥家了。誰知就在這時

,一陣刺耳的警笛聲突然響起,好像還伴著許多雜亂的人聲!我心頭猛然一亂,急忙跑過

去,


  只見大哥家的院子裡有許多警察裡裡外外走動著,他家院子已經被封住了。


  「大哥犯事了?!你們等等,我過去看看。」我一邊和他們說著一邊走過去。


  當我走到籬笆外的時候,一個警察上前攔住我:「你幹什麼的?」


  「啊?我……這是怎麼了?」


  「警察辦案,沒事走開。走開啊!快點!」警察說著又往回走。


  「哎!他怎麼了?」我把警察喊住。


  「誰?你認識這家人嗎?」那警察又轉過身來打量我,見我手裡提個滿滿的塑料袋,

「你拿這些東西幹什麼?」


  「我……我們要去海邊燒烤啊……」我急中生智說,「我們好幾個同學都要去。」


  「不行,下面出事了,已經被封了,你們改天吧!沒事走開,別影響警察辦事!」那

警察不耐煩地一轉身走了。


  我一聽「下面」出事了,渾身頓時一冷,我看那警察走遠了,偷偷跑到那棵老樹旁,

扶著樹朝下一望,只見一個人「大」字型躺在懸崖下面,身體周圍畫著一圈白粉。再熟悉

不過,正是大哥!我當時一驚差點栽下去,幾秒後緩過神來才撒腿往回跑!


  「出事了!」我邊跑邊控制自己的聲音喊。


  「出什麼事了?!」主席問。


  「死了……」我顫抖著說出兩個字。


  「誰死了?!」主席就要往前衝過去。


  我一把扯住他:「別過去,那邊全是警察……大哥……跳崖死了!」


  一群人當時全傻了,田雞手裡的塑料袋啪的一聲掉在地上……


  無論如何,我們最後都沒有瞭解那隻貓的來歷,這讓我們始終在心裡有個疙瘩。而令

我更加憂慮的是那隻貓的將來,或者說——那貓還會不會再回來?


  



  華哥的照相館生意還在繼續,院子裡也多多少少總有些貓聚在那裡,我們從沒向華哥

說起過後來的那些事,華哥也慢慢淡忘了。他依舊對貓很好,給它們買貓食和玩具。但是

直到畢業,我始終不能從這個陰影中擺脫,每次在學校見到貓,無論什麼顏色,無論多大

多小,我都下意識躲得遠遠的,每次去照相館沖洗相片的時候,也都小心地避過台階上那

些貌似慵懶的生靈。


  幾年以後,我畢業去了南方工作,由於所做的工作也是和攝影有關,於是和華哥還經

常保持著聯繫,時不時在網上交流些攝影設備和技巧等問題。突然有一天,華哥給我發來

封電子郵件,信的名字叫「小貓」,我一見「貓」字,習慣性地心頭一悸。打開一看,只

見正文寫道:「我院子裡有只母貓生了一窩小貓,一共五隻,個個可愛,我拍了張照片給

你看看。」


  我點開附件中的照片,那照片隨著瀏覽器的進度條一點點展開來,我的心跳幾乎驟然

停止——


  一隻母貓的身下塞著五隻小貓,其中有四隻小花貓面朝母貓在吃奶,唯獨一隻小白貓

把臉朝向外面。它的頭上赫然頂著一撮黑毛,正幽幽地盯著鏡頭看,黑色的眼球內看不到

瞳孔,只有一團空洞。我只看了一眼,耳後就瞬間變得麻木冰涼,好像有什麼東西貼在上

面,我不敢回頭,仔細體味那感覺,就像一把沾過海水的冰涼刀子輕輕抹在脖子上。我想

起幾年前那個漆黑的海面,正是我,握著這樣一把刀子,割斷了那漁網口的繩子……


  下一個人,會是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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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24 13:54:51 |只看該作者

大學多宗持續靈異事件:情人塔

我記得那是非典剛剛結束的時候,我所在的大學乃至全國各地都結束了一場漫長的恐

慌。體溫計作為一個特殊的符號被大家扔進了角落,校園解禁,出入限制被取消,無數跨

校的學生情侶得以再次聚首,在每個大學的門口緊緊相擁,喜極而泣。此情此景,不由讓

人有種天下終於太平的釋懷感覺。


  天下終於太平,可怎知這非典恐慌過後,不知又從何時起,這小小的校園裡,竟又悄

然升騰起一股新的恐怖疑雲。


  當時我大三,再次換了宿舍,托一個哥們的關係,住進了研究生宿舍樓。那哥們和我

是一個學院的,我管他叫老於,其實他只比我大一個月,只是長得老成些而已。我倆關係

很鐵,他一直要我過去他那邊住,因為他的寢室有三個床位,原先只住了兩人,我這一去

,寢室就可以熱鬧些了。


  寢室另外一個哥們叫小川,心寬體胖,和他說起話來也特投緣。沒過多久,我們三個

就熟得不行,成天廝混在一起。


  非典結束的時候,已經進入夏天,海水已經暖了起來,學校裡經常有人去海邊玩。有

一天,小川他們學院組織去了次海邊,當晚小川晚飯後回來了,那時老於正在寢室喝他的

飯後酒,見小川推門進來,看了看他說:「你怎麼曬成這樣?完了,肯定得脫層皮了。」


  我從床上扭頭一看,只見小川曬得滿身滿臉通紅一片,頭髮還沒沖洗過,像個鳥窩似

地支稜在頭上。


  「趕緊沖沖涼水,要不然明天就開始疼了。」我說。


  「曬大了,今天可曬大了。」小川一邊說一邊拿著盆鑽進洗漱間。


  小川還是被曬傷了,第二天就在床上趴了一整天晾後背,一動也不敢動。到了晚上,

小川還趴在那時不時叫喚一聲,我想給他換條濕毛巾披著,就朝洗漱間走去,剛走到門口

,就聽見門外一陣急急的跑步聲,緊接著寢室門就被咚咚地砸響了。


  我一開門,原來是老於,他一頭大汗也顧不得擦,直接朝小川衝過去。我和小川一愣

,不知是怎麼回事,老於??兩下上了梯子,撐在床邊盯了一眼小川的臉,又上上下下看

小川的整個後背,仔細看完後他才大鬆一口氣,從梯子上蹦到地上來。


  我和小川看得呆了,異口同聲地問:「怎麼了?」


  老於一邊擦汗一邊說:「還好你沒事!」


  「怎麼了?」我和小川一下子激靈起來。


  「就你們班的那個女生活委員,上次還來咱們寢室給你發口罩的那個……叫什麼什麼

?」老於皺著眉頭看著小川問。


  「李曉冉,」小川說,「她怎麼了?」


  「對對,就她!得了個怪病,渾身都浮腫,那臉像被馬蜂蟄過似的,皮膚也變得煞白

的。剛才我回來正好看見她扶著樓梯迎面往下走,她斜眼看了我一眼,給我嚇一跳,她那

兩隻眼腫得就剩兩條縫了,徹底破相了。」


  「啊?怎麼弄的?皮膚過敏嗎?」我問。那個叫李曉冉的我有印象,我記得是挺漂亮

一女孩。


  「不知道啊,這非典剛過的,我是擔心是不是在海邊沾了什麼東西了,就趕緊回來看

看小川。」老於邊說邊看了看小川,「還好你沒事兒。」


  「你們去海邊都吃什麼了?」我問小川。


  「也沒吃什麼啊……主要是燒烤,牛羊肉、魷魚什麼的,再就是些啤酒、飲料、西瓜

……哦,當時還有人釣了些魚上來烤了吃了。」


  「魚?什麼魚?」老於問。


  「黑魚吧?好像還有黃魚?我也不認得,都是他們說的。大家都搶著吃。」小川說。


  「應該是食物中毒了吧,跟非典沒關係。」我說。


  「也不應該是食物中毒啊……你說你們一起去的海邊,都下水了,吃的也一樣,怎麼

就她有事呢?」老於說。


  「嗨,美女都嬌氣,吃點什麼不對勁的就過敏了。再說,也可能是別的原因。」小川

沒當回事,又一聲一聲哼哼起來。


  過了沒過久,小川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懶洋洋接起電話:「喂?崔哥,啥事啊?」


  不知道那頭說什麼,小川的臉色漸漸變了。


  「啊?不會吧?那我也去看看……行,你們等等我啊,一會樓下見。」小川說完掛掉

電話,一臉嚴肅地衝我說,「我班又有一個也那樣了,不會真是傳染病吧?下個輪到我可

完了,還是趕緊去醫院看看去……我都胖成這樣了,再腫可就完了。」


  小川臨走還不忘幽了一默,邊說邊套了件衣服就出門了。





  打電話給小川的那位「崔哥」是個研究生,比我們大幾歲,他和他女朋友楊小蓓也都

住在我們樓,因為小蓓和小川是一個學院的,所以一來二去我們通過小蓓認識了崔哥。崔

哥的寢室就在我們斜對門,是個兩人間,就住了他一個人,因為我們寢室沒安寬帶,所以

我們三個經常跑崔哥那去爬網。崔哥人特隨和,也愛熱鬧,經常自己抽根小煙坐在一邊,

瞇縫個眼睛笑看我們三個搶電腦。


    那天小蓓得知消息後,也怕被傳染上這怪病,就讓崔哥陪她去醫院檢查,崔哥又趕緊

打電話叫小川一起去。


  小川那天回來挺晚,一進門就憂心忡忡的樣子,看了看我們倆,第一句話就是:「真

有可能是傳染病。」


  「啊?怎麼回事?」我和老於一驚,湊了過去,又馬上意識到什麼,回身坐下來。「

李曉冉她男朋友也得這病了,一樣一樣的,剛才我們去醫院檢查的時候看見他倆了,那模

樣……真嚇人。」小川緊皺眉頭說。


  「她男朋友誰啊?你們院那個?」我問。


  「沒,是她的新男朋友,不是以前我們院的那個。那天我們去海邊,他也跟著李曉冉

一起去了,結果一回來他倆就都得了這個病。」小川一直皺著眉頭,看起來很擔心。


  「怎麼搞的……還有誰也得這病了嗎?」老於問。


  「暫時……暫時就他倆。」小川說話時已經不自覺地把嘴擋住了,好像怕傳染我們似

的。


  「別怕,小川,我覺得這應該跟去海邊沒什麼關係,你想,好幾十人去,怎麼就他倆

有事,別人都沒事呢,你別瞎擔心。」我說。


  小川輕輕搖搖頭,低下頭不說話。


  「醫生怎麼說的?什麼病?」老於問。


  「怕就怕這個。」小川抬頭看看我倆,「醫生好像也沒見過,不過也沒明說,最後打

了兩個消炎的吊瓶,又開了些抗生素藥給他倆,這算怎麼回事啊?現在他倆寢室的人都不

敢回去了。」


  「那你呢?小蓓呢?檢查出來了嗎?」老於問。


  「沒,我們都驗過血了,都正常。」小川微微鬆了口氣。


  「那就沒事了唄,怕什麼。」我沖小川說,「這段時間別跟他們接觸不就行了麼,先

看看再說。」


  「走走走,去崔哥那去啊!打可樂吧,升級去!快!」老於是個遊戲迷,想用遊戲轉

移小川注意力。


  小川起初不想挪地方,後來被我們一推一搡地拖出了門。


  說實話,那時候我已經開始隱約感覺到有些不對勁,不知道是不是非典留下的心理陰

影,反正我直覺這怪病來得實在蹊蹺——你說醫生都不知道是什麼病,這……這正常嗎?


  我們到了崔哥門口,像往常一樣??〝蝒龤A沒拍幾下崔哥就把門打開了,小蓓也坐在

裡面。


  「哎喲,打攪打攪。」我們幾個說笑著走進去。


  崔哥吃吃一笑,把門關上,突然轉過身來對我們說:「你們知不知道,除了李曉冉和

她男朋友以外,咱們學校還有其他人也得那個病了?」


     「啊?!」我們三個異口同聲叫起來。

  
  「剛才小蓓在我這上咱學校論壇,看見論壇上面有個帖子說的,還貼了個男的照片在

上面,那男的跟今天見到的那兩個人差不多,也是渾身浮腫,皮膚發白——說句不好聽的

話,怎麼跟具浮屍似的——我才剛看了幾眼,想跟帖留言的時候,那個帖子就被斑竹刪了

。」崔哥慢慢拿起一根煙點上,「真他媽嚇人啊,這年頭怎麼那麼多怪病啊。」

  
  這時小蓓說:「我都不敢回寢室了,一旦傳染上可怎麼辦啊!再說就算不傳染,半夜

突然看見她的臉,誰還睡得著啊!好嚇人啊!」

  
  我這時才想起來,小蓓和李曉冉不但是一個學院的,而且還住一個寢室。麻煩了。

  
  「這樣吧,」小川突然說,「今天我回家住,正好……我也怕我一旦得了病傳染給你

們,崔哥你今天來我寢室住,小蓓你就睡在崔哥這,怎麼樣?」
  

  「嗨,你哪有什麼病,不用不用。」崔哥搖搖手,「我現在就想知道這病是怎麼來的

,不會治也得防著點啊,一旦得咱們身上可怎麼整。」

  
  大家又坐在那裡說了些閒話,我們臨走時,小川執意要崔哥去我們那邊睡,幾番推辭

後,崔哥為了照顧小蓓心情,還是從了小川的意見,當晚小川就回了家,崔哥來我們寢室

睡下了。

  
  第二天上午我沒課,醒來時天已經大亮了,我一看表,已經快十點了,崔哥不知道什

麼時候已經出門了。我趕緊從床上爬起來,打電話給小川,問問他的狀況。

  
  小川在電話裡說他自己沒事,他們學院今天上午一半人都曠了課,估計都跑醫院檢查

去了,目前還沒聽說有誰得病。

  
  我鬆了口氣,開玩笑告訴他:「你把心放肚子裡吧,你看你都胖成那樣了,想腫也沒

地方腫啊。」

  
  電話那頭傳來一陣並不開懷的乾笑,聽得出小川這顆心還在一直繃著。

  
  其實我心裡也從未真正輕鬆。





    中午的時候崔哥陪小蓓出去逛街了,我、老於和小川湊在一起吃了頓飯,小川飯菜動

都不動,先在桌子上鋪開一張班級通訊錄,開始一個接一個打電話,一口氣連打了十幾個

之後,終於長出了一口氣,自言自語一聲:「還好還好,暫時沒什麼事。」說完這才開始

往嘴裡猛扒飯,好像那食堂的飯菜有多香似的。


  我和老於看他一眼,沒敢在飯桌上提那病的事,東扯西扯說了些閒話,這頓飯可算是

吃完了。


  我們三個走出食堂,在籃球場邊的椅子上坐成一排。我拍拍小川肩膀說:「這下放心

了吧,肯定不是傳染病了,要傳染早傳染了,哪能放著你們幾十人不傳染,就傳染他倆這

一對兒。」


  「一對兒……」小川突然愣了一下,想了想說,「哎——對了,你們說……除了愛滋

病和性病……還有什麼病也通過『那個』傳染?」


  「那個?哪個?哈哈哈哈,」我忍不住笑出來,「小川,我真服了你的想像力了……

不,那你就應該徹底放心得了,你不跟李曉冉『那個』不就沒事了?哈哈……」


  老於並沒笑,他看了看小川,突然來句:「有道理啊,怎麼別人沒得上,就他們兩個

呢?還是一對兒。」


  我看著他們兩個嚴肅的表情,再沒笑出來。如果都是一對兒才犯病,難道真是通過那

個傳染?


  「崔哥昨天說的另外那個得病的人是誰?查查他的底,看看他有沒有可能和李曉冉認

識。」老於說,「如果真是因為『那個』傳染的,倒也是好事,咱們誰也不用怕了。」


  「咱們查這事,是不是太八卦了啊?」我笑著說,「人家愛『那個』也是人家的隱私

啊。」


  「查查好,查查好。」老於半笑著說。


  「那個斑竹我認識,我現在就問問。」我說。


  那斑竹原先和我一個文藝社團的,我們認識兩年多了,關係不錯。我一個電話打過去

,沒響幾聲那邊就接起來了。


  斑竹在電話那頭告訴我的消息讓我萬萬沒有想到。


  原來得病的遠不止我們已知道的三個人,他昨天一天就刪了五個帖子,全是這一主題

的,上面貼著不同人的照片,他怕在學校引起恐慌,於是見了就立刻刪了。他還告訴我,

他現在也在密切關注這事,成天掛在論壇上,一有動靜就趕緊刪帖。這非典剛過,他怕別

又攪得學校裡人心惶惶的,再傳到校外就更麻煩了,網絡的傳播能力實在太可怕了。


  「我還想從你這知道那些人的情況呢,我這幾個兄弟都聽說這病了,都嚇得要命。」

我說。


  「他們的資料和照片我刪帖前都保存在我機器裡了,你要看就來我這看,我不能傳給

你,你也別跟別人說。」他說。


  「哦好……那我等會直接去你那吧。」我道了聲謝就放下電話。


  「你怎麼了?哆嗦什麼?」老於突然問我。


  我看了看自己拿電話的手,果然在微微顫抖,我竟一點沒有覺察。


  我深深吸了口氣說:「學校裡至少還有五個人也得了這個病,有人貼了他們的照片在

網上,那斑竹怕影響不好就馬上給刪了,現在我去他那看看去,查查那幾個人的身份,不

過他說只能我一個人去,你們在寢室等我消息——對了,暫時別跟其他人說,就咱們哥幾

個知道就行了,崔哥也暫時別告訴,我怕他跟小蓓一說,小蓓再把事宣揚出去就壞了。」


  「那行,你趕緊的,我倆回寢室等你。」老於推了我一把。


  「嗯。」我答應一聲,起身就往那斑竹的寢室走去。


  那斑竹自己一個人住在宿舍樓頂樓的一間房裡,樓頂是帶尖的,那屋子的天花板從靠

窗的一側由低到高斜上去。敲門之後,屋子裡立刻噠噠噠一陣拖鞋響動,門剛一開,他立

即又朝電腦跑過去,邊跑邊喊著:「關門關門!」


  我把門關上鎖好,疾步走到他身邊,只見他聚精會神地盯著顯示器,一遍遍按著「F5

」刷新學校論壇的網頁。


  「怎麼樣現在?」我問。


  他沒說話,又連續快速地點進了幾個論壇版面,然後上下滾動著看了幾遍,這才鬆了

口氣,轉過頭來說:「還行,今天沒出狀況……我給你看看昨天那幾個帖子。」


  我盯著屏幕,心裡不禁在猜想昨天崔哥他們形容的浮屍究竟是什麼模樣。只見那斑竹

調整了一下文件夾的顯示設置,這時桌面顯示出一個命名為「virus」的隱藏文件夾,我心

頭一驚,不禁脫口而出:「病毒?!」


  他迅速打開文件夾,低聲說:「這年頭怪病真多。」


  那個文件夾的裡面有五個下載下來的網頁,他快速按動鼠標,幾下就全打開了。


  雖然有心理準備,但眼前的照片還是讓我感覺不寒而慄——原本應該相貌迥異的五個

人,現在看起來卻是出奇地相似,他們的皮膚都見不到一點血色,慘白一片,就像是得了

嚴重的白癜風。更嚇人的是,他們的面部和身體都浮腫得厲害,肌肉也好像失去了彈性,

那一張張臉,就像是一塊塊奇形怪狀的被水泡爛的豆腐,好像稍微蹭一下就能掉下層皮肉

來。他們個個目光呆滯,好像知覺也十分遲鈍——如果真的要打一個比方的話,崔哥的話

就再恰當不過——他們真的就像是一具具泡了很久的浮屍。


  我倒吸一口涼氣,不覺渾身打了一個哆嗦,趕緊伸手關掉那幾個頁面,一時緩不過神

來。


  斑竹轉臉盯著我問:「怎麼?你身邊也有得這病的嗎?」


  「是……」我隨口一應,這時才鎮定了一下,說,「我知道有一對情侶也得了這個病

了,我害怕真是傳染病……就像你說的病毒……才過來看看這些帖子的,我想知道這幾個

人是怎麼被傳染上的,有什麼聯繫沒有。」


  「我這也只有照片,沒有別的,這幾個人是誰我也不認識,再說都變成這個樣了,誰

還能認出來是誰?」他說。


  他站起來到處找東西,最後翻出一卷衛生紙,對我說:「你幫我先看著罈子,如果有

類似帖子,先整頁保存下來,然後趕緊刪了。我現在上趟廁所去,在這沒日沒夜地守著,

廁所都顧不得上了——記住,是整頁保存,包括圖片。」說完他拿著衛生紙就進了廁所。


  我應了他一聲,心裡雖怕,手上卻又忍不住把第一張網頁打了開來,一張慘白的臉唰

的一下又闖進我的視線裡,只見那照片拍得極近極清晰,焦距調節得十分到位,照片中人

物的表情又極自然,但看整個照片的時候,又分明感覺有種說不出的彆扭。


  盯著那照片看了一會,我突然意識到,一會我跟他要這些資料,他很可能不讓我帶走

,那這趟不是白來了嗎?不如趁現在趕緊動手。想到這,我激動地把手伸進褲兜裡,拿出

隨身帶著的一個U盤來,哆嗦著插在USB口上,複製,粘貼,確認無誤後又趕緊把U盤拔出來

,同時一直豎著耳朵聽著身後廁所裡的動靜,等一切弄完的時候,發現自己的手心已經捏

了把汗。

天使長(十級)

─═☆Arch_聖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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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過了幾分鐘,廁所一陣水箱沖水的聲音響起,隨後那斑竹就急匆匆跑了過來,我急

忙切換到論壇的頁面,裝模作樣地刷新了幾下。


  「怎麼樣?有沒有新情況?」他問。


  「沒……沒事,今天看來沒什麼問題。」我壓抑著內心的波瀾,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我來看看。」他拍拍我肩膀。


  我讓開椅子,他又接連點進幾個版面,仔細看了看,確認沒什麼事情,才鬆了口氣。


  「這真挺嚇人的,但從這些照片好像也看不出來什麼,如果能核實他們的身份就好了

。」我說。


  「是啊……暫時看不出來什麼,我再盯幾天,看看有什麼新狀況。」他說。


  「那行,那個……我就先走了吧,下午還有課,我還得回趟寢室拿書,你有消息隨時

告訴我啊。」我邊說邊往門口挪著步子。


  「行,沒問題。」他站起來送我到門口,「你也小心一點,別跟雜七雜八的人接觸太

多,等這段時間過了再說。」


  「嗯嗯,我知道。那我走了啊。」我朝他一擺手。


  「好好,慢走。」他揚了下手,又關上了門轉身去忙了。


  我心懷忐忑地下了樓,捏著褲兜裡的U盤,感覺到一絲愧疚——因為畢竟沒能遵守承諾

,把這資料帶了出去,但與此同時,我的內心分明又有一股更強烈的情緒在激盪著——我

潛意識中直覺,在我將這資料帶出去的時候,一份所謂的使命好像就落在了我的頭上……


  回到寢室的時候,老於和小川早已在寢室裡守著,老於正在往自己的酒盅裡斟酒,一

見我進來,他們兩個同時開口問我:「怎麼樣?!」


  「噓!」我反手把門鎖上,低聲說,「相片我給偷出來了,現在只有那個斑竹和咱們

幾個知道這些東西,咱們幾個誰也不能往外說,知道不?說出去了引起全校恐慌可不是鬧

著玩的,我也裡外不是人了。」


  「趕緊看看吧。」老於急得不行了。


  老於和小川是我大學生活中比較出色的兩位朋友,我的意思是他們的才華——老於喜

歡法學和哲學,擅長邏輯,思辨能力極佳;而小川對文字和文學有一種與生俱來的敏感,

博覽群書,尤專唐詩宋詞。


  當我把我那經常出錯的U盤插入老於的電腦時,心裡還在緊張它會不會又一次誤我,不

過好在這一次終於沒有出現差錯,那個命名為「virus」的隱藏文件又被完整地拷貝到了老

於的電腦上。老於急不可待地把文件打開,又接連把五個頁面文件一一全部點開。


  我們三個趴在桌子上,大氣不出地盯著屏幕,好像在看著偷來的考試卷一樣。寢室裡

一片寂靜,只有鼠標一下一下的點擊聲。


  小川一邊看著,一邊神經質地把兩手的骨節依次壓著,發出「咯咯」的脆響。


  我轉頭偷偷看了眼老於,他正不斷切換著幾個頁面,眉頭緊鎖,目光炯炯地上下掃著

,好像下一秒鐘就能看出來什麼似的。


  我又轉回頭來盯著那五個頁面看,只見每個頁面都沒有回帖,只有發帖人孤零零的帖

子懸在頁面的最高處,看來是斑竹刪得很及時。我來來回回看了幾遍,也沒看出來什麼名

堂,但初次見到這些照片時的那種「彆扭」的感覺卻越來越強烈,然而我又說不清自己的

感覺的來由到底在哪裡。

  
  就這樣過了幾分鐘,沉默的氣氛終於被老於的一句話打破:「照片能是誰照的呢……


  
  老於的話剛一出口,我心裡憋了很久的那種「彆扭」的感覺頓時豁然開朗:「對了!

是偷拍!我感覺是偷拍!」


  沒錯,我一直覺得「彆扭」的,就是這種偷拍的感覺——因為照片上那幾個患病的人

都沒有看著鏡頭,只是表情驚慌地從鏡頭前走過,他們的表情像是在一瞬間被抓了下來印

在了相機的膠片上。他們當中有人身邊陪著人,有人身邊沒有陪人,有的照片拍的是他們

的正面,有的拍的是側面——但是,相片上的所有人,好像全都沒有意識到鏡頭和閃光燈

就出現在他們的眼前或者身邊,因為他們一切的一切都表現得非常自然,如果這真的是偷

拍,這偷拍人確實做得十分隱蔽,甚至更像是用一雙犀利的眼睛在偷窺,因為——那些照

片照得非常清楚非常切近,好像有人就隨在他們身旁並排走動,或者,就立身站在他們的

眼前一樣。

  
  「還有,看他的ID……好像……」他邊說邊順次打開五個帖子,「水草河土、水草河

土、水草河土、水草河土、水草河土——看看,是同一個人。」

  
  老於說的是那五個帖子的發帖人的名字,果然是同一個人,叫作「水草河土」——可

是,這「水草河土」又是什麼意思呢?水草?河土?是在隱喻著某個水草灘塗嗎?可這地

方又在哪裡呢?

  
  一瞬間,我們都生出一個想法,那就是,這叫作「水草河土」的人一定與這怪病有著

莫可名狀的聯繫,如果可以找到這個人,就可以查到這一切紛亂的頭緒的端倪。
  

  「趕緊查他IP地址!」小川突然興奮地說。

  
  「IP都在這呢。」老於拖著鼠標選中了一個帖子下邊的一串數字,複製下來粘貼到一

個WORD文檔裡,然後切換頁面,把其他幾個頁面的IP地址也都照例複製粘貼下來。
  

  結果發現,五個IP地址一模一樣。
  

  「快查查!快!」我急不可待地大喊,覺得謎底似乎就要揭開。

  
  「我這沒有地址庫,查不了,這上不了網,怎麼辦?」老於也急了。

  
  「我問問那個斑竹!他肯定知道!」說著我就拿出手機迅速給那斑竹打電話。

  
  「喂?哎!是我!你幫我查個IP在哪……對,就剛才那些帖子的IP,快查查,可能會

有用!」我衝著電話那頭喊。
  

  過了幾秒,那邊回應:「五個IP是一樣的。」

  
  「是嗎?」我裝作一驚,努力掩飾住內心的激動,又繼續朝他喊,「你快查查,那個

IP是哪的?」

  
  那邊「恩」的應了一聲,就聽見鍵盤劈里啪啦響起來,沒到半分鐘,那邊傳過來一陣

驚奇的聲音——

  
  「紐西蘭?!」

  
  「什麼?!你弄錯了吧?!」我大聲說。


  「沒錯,我查了兩遍……看來這人用的是轉代理,我這查不出來了。」他說。

  
  「這樣啊……那行吧,有消息再告訴我啊。」我有點沮喪地說。

  
  「嗯,好。」他應道。

  
  又說幾句,就放下電話。

  
  一條線索好像就這樣斷掉了,看來事情並沒有我們想像的那樣簡單。那發帖人一定在

故意隱瞞自己的身份和行蹤,如果他是我們的對手的話,那他一定是有備而來,而我們,

卻像是被他玩弄在股掌之中。

  
  而我腦中始終縈繞著一個可怕的疑問句——為什麼他偷拍的時候,周圍人竟能渾然不

覺呢?


  我們三個這時候都稍稍平靜了下來,老於也有些沮喪,漫無目的地一下一下拖拽著鼠

標,鼠標箭頭隨之牽扯出大大小小的藍色的方塊,罩住頁面上的內容。


  他剛拖了兩下,我們三個就同時大叫一聲,齊齊把身體探向顯示器。


  老於剛才用鼠標那隨意一拖,隨著那些藍色方塊,那頁面上竟忽然現出了幾個字來—

—這是因為這些字符的底紋被做了一些處理,只有將字符用鼠標選定的時候,這些字符的

內容才可以顯現出來。


  老於慢慢挪動鼠標向下遊走,罩住那張照片下面的原本空白的地方,那裡浮出了一行

小字——於喜,男,2001年4月5日。


  於喜?是照片上那個形同浮屍的人嗎?那個日期又是什麼?如果這人就是「於喜」,

那顯然「2001年4月5日」不是他的出生日期,那又是什麼——是他的2001年的生日嗎?那

顯然不合邏輯。


  老於仔細地把這一行小字複製下來,粘貼到WORD文檔裡,然後又馬上切換到另外幾個

頁面。果然不出我們所料,另外幾張照片下面也隱藏著同樣的秘密——姓名、性別、還有

一個日期——如果不是老於剛才那偶然的無聊舉動,我們是很難發現的。


  老於把五個人的信息匯成一豎排,有兩個男生和三個女生,名字和性別後面標注的日

期各不相同,但都是在2000年到2003年之間。


  看著照片中他們的慘相,我腦子裡一團混亂:他們為什麼會得這怪病,這麼多人……

不會是因為「那個」吧?那個詭異的「水草河土」又是誰?他怎麼拍下的這些照片,又為

什麼要把照片放在網上呢?那些日期和這些人又是什麼關係?這些日期又是什麼呢?會是

他們感染病毒的日子嗎?那麼為什麼只有這五人……還有李曉冉和他男朋友會被感染呢?


  我腦子裡一團混沌,索性不做聲,盯著那五個人的名字上下來回打量,想突然發現什

麼玄機。


  「得去查查這五個人的底,還有李曉冉和他男朋友,看看他們是不是去了同樣的地方

才染上了這個病,如果不是的話,」老於頓了一頓,「那他們還真有可能是在校內傳染上

的,這樣就更危險了。」


  「怎麼查?咱們可不能往外宣揚啊。」我說。


  「那斑竹說是不要往外傳,這也沒錯,但其實哪能瞞得住呢。」老於又說,「好事不

出門,壞事傳千里,這種消息,一傳十十傳百的,用不了幾天就傳開了。小蓓她寢室的人

都不敢回去睡了,你說她們能管住自己的嘴?我猜肯定到處去說了。咱們查歸查,別說有

那麼多人得病就行了,你們說呢?」


  我聽了點點頭,說:「也是,那咱們趕緊分頭去查吧,別太張揚就行。咱們每個人負

責聯繫幾個比較熟的院系的學生會的人,爭取把每個院系的學生名單都要出來,學校也就

那麼幾千人,不愁找不到他們幾個。」


  老於和小川都說好,於是我們三人每人分了幾個院系的任務,就準備下午去四處聯繫

人了。


  「我總覺得這事好像不只和這七個人有關係……趕緊弄明白,我不想哥幾個的照片哪

天也上了論壇。」老於突然沒頭沒腦地冒出這一句。


  一句話說得我渾身一冷,眼見著一層雞皮疙瘩在胳膊上浮了起來,讓我產生種種不祥

的聯想。其實我相信老於的這一直覺,因為我自己也莫名地有這種預感——如果不趕緊破

解這一詭秘的聯繫,這災難就可能隨時降臨在我們每個人的頭上。


  「趕緊分頭行動吧!不說了!」小川顯然也害怕得有些急了。





  當天下午我們三個就四處奔走搜集全校學生的信息。資料搜集的還算順利,一下午的

時間,我們已經搜集了一大半院系的學生名單了。我們三個打電話通了個氣,然後急匆匆

地聚到二食堂吃了晚飯,接著又馬不停蹄地奔向寢室。


  我們各自在桌子上鋪開一疊通訊錄,心裡默念著那五個人的名字,開始在上面逐個查

找。


  時間在我們的聚精會神中不知不覺過去了,天色逐漸黑下來,窗外的蟬鳴不知什麼時

候已經息止,打羽毛球的學生的叫喊聲也漸漸遠去,等我望一眼窗外的時候,發現夜色已

經很深了。我又回頭看了一眼他們兩個,他們還在埋頭苦查,一刻也沒鬆懈。


  我突然感覺眼睛被日光燈晃得有些暈,於是閉了眼睛使勁揉了揉,又從煙盒裡抽出一

根煙點上,靜靜走到窗邊,想暫時放鬆一下。


  我站在窗前,陣陣涼風透過紗窗吹到我的身上。我們寢室正對著兩個女生樓,一個是

10號樓,一個是7號樓,都是年代比較久遠的老樓,明亮的燈光從一些寢室的窗戶裡透出來

,形成一個個發光的正方形,點綴在黑沉沉的樓體上,像是那樓長了很多只發光的眼睛。

透過一個個窗戶,依稀可見幾個女生在上下鋪間爬上爬下,或是站在窗前收衣服拉窗簾,

我不禁想到:「誰知道她們中的哪位漂亮女生,可能明天就會染上那惡病呢……」


  一邊胡思亂想著,我的眼光又往兩個女生樓的中央看去,那裡矗立著一座水塔,大概

十幾米高,頂端與兩個女生樓樓頂基本齊平。因為10號樓和7號樓剛好建在學校的最高地勢

上,所以當初為了保證供水水壓,就在兩樓間建了這樣一座水塔。這水塔年代久遠,不知

道是否還在使用。不過在我們學校,那水塔的象徵意義實在要遠遠高於它的實用性——它

在我們學校被稱作「情人塔」,因為許多男生晚上送他們的女朋友回這兩棟樓之前,都要

先在塔下溫存一番,女生才回身上樓,這一風景幾乎每天都在這塔下上演,於是這夜幕下

的「情人塔」簡直成了校園愛情的見證物。


  轉眼間,一根煙已經抽完,我抖擻了一下精神,正準備回身繼續查名單,只聽見老於

在背後發出一聲驚喜的喊聲:「秦沛沛——終於找到一個了!」


  我和小川趕緊湊到老於那看,只見他在名單上重重地勾了一個「√」,旁邊正是寫著

「秦沛沛」三個字,性別一欄寫著女,後面寫的是所住的寢室,還有一些聯繫方式等資料

。老於擰開酒瓶,灌了一大口酒下肚,又擰上瓶蓋,搓了搓手:「抓緊抓緊!繼續找!」


  老於這一發現頓時給我和小川不小的鼓舞。「快快!爭取今天晚上全找出來!」小川

摩拳擦掌又衝回了自己座位。我也趕緊回身坐下,繼續仔細查找起來。


  終於在幾個小時以後,我們把手頭上現有的名單完完全全翻看了兩遍,一共找出包括

「秦沛沛」在內的三個女生,還有那個叫「於喜」的男生,剩下的一個男生沒有找到,可

能在我們未搜集到的那部分資料裡。


  我們三個興奮地把資料合在一起。


  「接下來要辦的事就更難了,咱們得找出他們之間的聯繫,找到了聯繫,才有可能找

出致病的原因。」老於說。


  「怎麼找呢?他們五個咱們誰都不認識。」小川說。


  我的手機突然響起來了,掏出來一看,是那位斑竹來的電話。我心頭猛然掠過一絲陰

影,趕忙按鍵接了起來。


  「喂?」


  「又有新帖子了,兩個,剛剛我才刪的,你要不要來看看?」他的聲音非常焦急。


  「又有了?!」我大呼一聲,「你等著,我馬上去看!」


  掛上電話,我沖老於和小川說:「網上又冒出來兩例,我現在去斑竹那看看去,你們

在寢室等我回來!」說完我急忙奔了出去。


  一口氣跑到那斑竹的寢室,門卻沒關,我一推門進去,把他嚇了一跳——「啊?門怎

麼沒鎖?!」


  「快給我看看!」我回手鎖上門就奔向電腦。


  「還是那個新西蘭的IP地址發的——對了,我剛才查了一下,那個發帖的可能是個女

的。」他打開一個保存下來的網頁說,「你自己坐過來看,剛好替我一會,我下去買點吃

的,馬上上來。」說完他就跑了出去。


  我挪了把椅子坐過去,只見還是那個ID為「水草河土」的人發的帖子,我用鼠標朝「

水草河土」點去,一個新的網頁彈了出來,那是「水草河土」的註冊資料,只見性別一欄

寫的是「女」,其他欄目全都空著,我用鼠標把頁面的內容全部圈定,也沒發現有其他隱

藏的信息。我關了註冊資料的頁面,看那兩個帖子的內容,只見每個帖子上都貼了一張照

片。聽那斑竹的腳步聲漸遠了,我趕緊又掏出U盤來把這兩個網頁存了進去。


  一切妥當後,我收好U盤,這才仔細看起來。


  只見第一個網頁上面的照片是一個女生,頭髮挺長,遮住了半邊臉,模樣似曾相識,

她正在往樓梯下走,邊走邊側目往一邊看。我順著她那眼光看過去,頓時渾身猛地一震—

—她看的那人正是老於,老於正朝樓梯上走去,邊走邊瞪著一雙驚恐的眼睛盯著她看!而

這兩張臉孔全是特寫,好像這偷拍的人當時就站在兩人的中間!我一下子想起來老於之前

說的上樓時看到李曉冉的情景,當時後背就一陣冰涼。我抓過桌子上的煙,哆嗦著塞進嘴

裡一根,又慌忙點上,吐出一口煙後這才稍稍鎮定,於是又挪著鼠標,選中那張照片下邊

的空白處,只見一行小字隨之浮現出來——李曉冉,女,2002年4月30日。


  果然是她!我這下再也坐不住了,不敢再看第二個帖子,只想趕緊跑回去向老於求證

。我感覺自己的呼吸越來越急促,脊背和雙腳也越來越涼,在無風的夏夜,竟感覺不到一

絲熱氣,漸漸地,雙腳開始發麻。我覺得不對勁,猛地一推椅子站了起來,張大眼睛瞪著四周

每一個角落,把頭前後左右甩著,嘴唇也開始抽搐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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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24 13:55:49 |只看該作者
這在這時,門外劈里啪啦的拖鞋聲響起來,我猛地衝向門一把拉開,只見那斑竹拎著

一大袋子東西站在外面,正拿著鑰匙準備開門。


  「你……你怎麼了?」他看著我驚訝地說。


  「沒……沒什麼,我走了,我不……不想再看了。」我喘著氣,調整自己的呼吸。


  「你沒事吧?來來,進來喝口水。」他邊說邊走進來,把我往裡推。


  「不了不了,我……我真的走了。」我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但根本調整不過來。


  「你別這樣啊,」他說,「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順其自然吧,別把自己搞得神

經兮兮的,啊。」他拍了下我的胳膊。


  「嗯……那我先回去了啊。」我朝他點點頭,就朝門外走去。


  「行,你多保重。」他朝我點點頭,就關上了門。


  我恍恍惚惚地跑下了六樓,已經是氣喘吁吁,幾乎是一步步捱回寢室。


  到了寢室,他們兩個早已經等不及了。我趕緊把U盤插上,把兩個網頁又複製粘貼在老

於的電腦上,然後接連打開。


  老於只看了一眼第一個網頁,就頓時呆在那裡,用手摸索著桌子上的酒瓶,慢慢打開

。小川也瞪大了眼睛,眉頭擰在一起了。


  「當時你上樓的時候……看見身邊還有別人嗎?」我試探著問老於。


  老於輕輕搖了搖頭,什麼話也沒說,酒瓶開了卻沒喝一口,一種不安的表情瞬時襲上

了他的臉。


  「當時樓梯上就我和李曉冉兩個人……」半天過後,老於終於開口,「更別提有人拿

著照相機了。」


  我和小川當時就啞了。


  老於用鼠標箭頭圈了一塊網頁上的空白處,那行「李曉冉,女,2002年4月30日」的小

字浮現出來,老於神情凝重地把這些字複製了,和以前那五個人的類似文字粘貼在一起。


  然後老於又默默地打開另一個網頁。


  又一張照片豁然顯現出來,小川只看了一眼就大叫起來:「啊!怎麼可能!」


  照片上是一個胳膊和頭臉都慘白浮腫的男生,正被幾個人簇擁著往醫院門裡走,有個

人正愣在一旁,驚異地朝那男生臉上看——那愣在一旁的不是別人,正是小川。照片中的

那得病的男生和小川都拍的是特寫,好像這照相的人就從容地站在他們身邊,拍下了這一

瞬間。


  我和老於一齊轉頭看小川。


  「這就是李曉冉男朋友!沒錯!不過不可能有人在我前面!要是有人離我那麼近,我

早就撞他身上了!」小川激動地大喊。


  老於轉過臉來,又用箭頭把照片下面的空白處一罩,一行字又浮現出來——錢海亮,

男,2003年7月2日——這是他隨小川他們去海邊那天的之前幾天。


  「對!他就叫這個名!沒錯!」小川大聲說。


  老於照例把這一信息也複製粘貼下來,現在一共有七個人,七條信息,怪異的日期豎

著連成一串。我們三個盯著這七個日期反覆推敲,但仍沒有找到任何聯繫。


  「這樣,要想直接找出這五個人的聯繫很難,不過咱們可以從李曉冉和錢海亮入手。

」老於說,「這兩個日期是關鍵。小川,你明天能不能問問李曉冉,她那個日期……2002

年4月30日,是代表什麼的?」


  「我……我去問?」小川說,「我可不敢啊!傳染了怎麼辦?」


  「那你就旁敲側擊地問問她身邊人,反正這事一定得問出來,否則就前功盡棄了。」

老於口氣很堅決,「而且,小川,不知道你想沒想過這樣一個問題……咱們兩個已經上了

照片了……」老於突然冒出這麼半句。


  「好……行行!我明天就去打聽!」小川立刻被說服了。


  「別怕,反正那個『水草河土』又不是鬼,人才會上網,所以沒必要那麼害怕,對吧

?」老於說,「但是他偷拍的時候神不知鬼不覺的,這也太厲害了。而且,你不覺得奇怪

嗎……為什麼照片裡面會有你和我的特寫,而其他人都離鏡頭比較遠呢?這僅僅是巧合嗎

?我覺得不是,我覺得這好像在暗示你和我與這事也有關……」


  小川愣住了,沒了言語,盯著老於的嘴等下句。


  聽了老於的話,我的心裡本能地生出一絲僥倖情緒——相片裡,沒有我。


  「都是哥們,一個都不能少。」老於好像能洞穿我的心思一樣,一語擊中我。


  我不得不暗自佩服老於的智慧,同時也下定決心,要陪這兩個哥們到底,直至將這團

撲朔迷離的謎團完全解開。


  「對了,那個『水草河土』是個女的,註冊資料裡寫的。」我說,「不過註冊資料裡

沒有別的內容了。」


  「是嗎?真的忘了注意這個問題……我覺得這怪病很可能是這個叫『水草河土』的女

人弄出來並且傳染開的。」老於接著說,「而且現在這七個人被傳染上應該不是偶然的,

一定有原因,關鍵就是那些日期的含義。」


  我和小川不說話,等他繼續說。


  「但是,就算我們最後找到了病因又怎麼樣呢?那已經得病的又怎麼能治好呢……」

老於緊緊閉上眼睛,把腿蜷在椅子上,抱著膝陷入沉思,不再言語,抓過酒瓶,大喝了一

口。


  那一夜,我在苦思冥想中入睡,心裡七上八下,無法安神。第二天,當我在半明半寐

中睜開眼時,窗外還是黯淡一片,看來太陽還照在地球的另一端。


  我失眠了。我想他們也應該差不多。






  一整天沒聯繫崔哥了,第二天上午我們去崔哥寢室,敲門進去,崔哥和小蓓都在。但

是崔哥見我們來,卻不如往常那般熱情,我故意開崔哥和小蓓的玩笑,他們也笑得並不開

心,好像有什麼心事似的,我們以為他和小蓓吵架了,於是說了幾句話就知趣地退了出來

。我上午十點有節課,於是收拾書包就走了。


  正聽著課,手機嗡嗡地振動起來了,我一看,是小川發來的短信:「我查到了!中午

回寢室說!」


  我能感覺到心臟在突突直跳,下課鈴聲一響我就衝了出去,直奔寢室。


  推開寢室門,他們兩個正坐在椅子上說著什麼。


  「你查到了?」我問小川。


  「李曉冉,她那個日期……2002年4月30日,是她和她以前男朋友的定情日!」小川興

奮地說,「我居然是從她的網上博客查到的,她在前幾天的一篇《分手快樂》裡寫的!」


「而且!」小川繼續說,「我還順便查到了她的新男朋友——就是那個叫『錢海亮』的日

期,2003年7月2日,是他和李曉冉的定情日,也是寫在那篇《分手快樂》裡!」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我聽了半天,感覺一頭霧水。


  「『分手快樂』都寫的什麼?」老於突然問。


  「哦,我大概看了一下,就是李曉冉抱怨他以前男朋友不好,然後錢海亮恰好一直追

她,所以她就跟錢海亮好上了,我記得大概就這麼回事。」小川說。


  「那麼意思就是說……李曉冉把他以前的男朋友甩了,然後找了個第三者錢海亮,而

且李曉冉名下的日期是她以前的定情日,錢海亮名下的日期是李曉冉和他的定情日?是這

意思?」老於問。


  「差不多是這樣吧。」小川說。


  我這時候聽明白了,於是插話說:「難道是因為李曉冉『劈腿』,還有錢海亮第三者

插足,所以他們就得了那個病?」


  「好像……」老於搖了搖頭,「好像有點說不通啊,分手這不很平常的事嗎……難道

是李曉冉以前的男朋友在報復他們?」


  「看來得先查查其他五個人,看看他們是不是也有同樣的經歷。」小川說。


  「沒錯沒錯,不管怎麼說,咱們已經找到了一條線索,而且現在這條線索能串起李曉

冉和錢海亮兩個人,可能性還是比較大,咱們就先從這個方向找找答案吧。」老於邊說邊

點點頭。


  我們手頭還掌握著另五個病人中的四個人的資料,三個女生加一個男生,如果這四個

人真的都有這種分手經歷,那麼就足以說明問題了。


  「這次該你出馬了。」老於對我說,「數你認識的人多,你聯繫聯繫吧。」


  「嗯,這個應該沒太大問題,情變這種事好像大家都挺關心,沒事就傳來傳去的,我

這就去打聽打聽。」我說。


「真是邪……打死我也不找女朋友了……」小川看著那張密密麻麻的紙,忍不住倒吸口涼

氣,「可這麼多人……怎麼傳染上的呢?」


  幾通電話下來,逐一落實四個人的背景,結果不出我們三人所料,線索變得更加清晰

起來。


  那個叫秦沛沛的女生原來是個美女,以前在學校有個男朋友,不久前交上了校外的新

歡,一到晚上就開輛跑車來學校接她出去,她經常夜不歸宿,以前的男朋友受不了這個,

就跟她分手了。


  另兩個女生倒沒那麼出格,不過也是因為第三者插足的原因,把原來的男朋友甩了。


  那個叫「於喜」的男生流氓氣十足,「哈日哈韓」在學校出了名。前一陣仗著會跳韓

舞泡到一個日本女留學生,只幾天就和她打得火熱,然後回頭就把以前的女朋友甩了。


  我邊聽著電話邊拿支筆把上面的內容速記了下來,眼見著我們的猜想都被一一證實,

心裡越來越激動,放下最後一個電話後,我終於忍不住大喊一聲:「齊了!」


  老於這半天一直立在我身邊盯著我筆尖的滑動,這時緩緩吐出一口氣,拿起那張草紙

上下看了看,一邊搖頭一邊低聲喃喃:「居然……是真的……」


  我說:「得了,這下明白了……哥幾個,都別找女朋友了,找了也千萬別分手……」


  「真是邪……打死我也不找女朋友了……」小川看著那張密密麻麻的紙,忍不住倒吸

口涼氣,「可這麼多人……怎麼傳染上的呢?」


  「咱們得這樣,」老於接過話頭,「一方面,咱們得繼續查那個『水草河土』的背景

,看看能不能通過她找到病原,爭取讓已經得病的那些人恢復過來;另一方面,咱們得在

學校裡宣傳宣傳,近段時間,誰也不要鬧分手,免得再有人得病。」


  「宣傳?有……有點傻吧?怎麼宣傳?」小川說。


  「宣傳的時候不能把分手和得病這兩件事扯上,這樣不好,老於。」我沖老於一搖頭




  「那這樣,咱們就偷偷寫個大字報,趁沒人的時候貼出去,內容就說反對分手,原因

不要寫明,盡量含糊點,但要嚇得住人。咱們不管他們聽還是不聽,反正咱們既然查到原

因了,就一定得宣傳一下,是吧?」


  「嗯行,這個容易,我寫吧,今天晚上找個沒人的時候貼出去。」小川自告奮勇。


  我們商量好後就一起去吃飯,結果早過了午飯時間,只好午飯和晚飯合成一頓吃了。


  吃完飯回來,我們順便在服務一條街買了白紙和紅墨水。回到寢室,小川打了個草稿

,內容大概是:近來你也準備分手嗎?有人已經為此付出代價了……你想讓你的血也印在

這紙上嗎?


  我們三個都覺得還可以,一時也想不出更好的,於是小川就用食指的一個關節蘸了蘸

紅墨水,開始在紙上寫起來。他故意把字寫得又大又楞,而且幾乎每個筆畫都粗細不均而

且支離破碎,很像血書的樣子,寫完後,又抓了把紅墨水灑在上面幾點,這下更像是鮮血

了。


  我和老於都對這效果比較滿意,小川又如法炮製了一張,這樣一共兩張,準備趁晚上

夜深人靜的時候貼出去,一張貼在學校宣傳欄上,一張就貼在我們樓後面的「情人塔」下

,專門給那些談戀愛的情侶看。


  紙上的「血跡」沒用多久就乾了,我們知道這是個救命的惡作劇,絲毫不敢怠慢,又

仔細看了看,覺得確實可以了,又出門買了一大罐糨糊和一把刷子回來。


  眼見著太陽萎靡下去,夜幕逐漸升起,窗外也安靜下來,對面的女生樓的燈一盞接一

盞地亮了。


  我站在窗前,感覺不到一絲風,空氣有點潮濕,可能是快下雨了。


  老於背對著我坐在電腦前面,專注地盯著那幾個頁面裡的怪異照片,一口接一口地喝

酒;小川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爬到了床上,光著膀子趴在那一動不動地晾後背,不知道他是

不是前一天晚上沒睡好,此刻已經睡著了。我沒打攪他們兩個,靜靜地爬到床上,隨手拿

起一本電影雜誌翻起來。翻著翻著,頭越來越沉。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持續的悶雷聲把我弄醒了。我迷迷糊糊抬起頭朝窗外看去,只見

外面已經漆黑一團了,小川還在床上躺著,保持著入睡的那個姿勢,老於趴在電腦前面也

睡著了,他的檯燈還亮著,藉著燈光,我看到有只蜻蜓趴在紗窗的外側,窗外是淅淅瀝瀝

的碎響,雨隨著雷聲落下來。


  我看了看小川桌子上的那兩張「血書」,還是安然未動,又一看表,居然已經快十二

點了。我趕緊一抹臉下了床,走到他們兩個身邊:「喂,醒醒了,醒醒了,到點了,該出

去了。」


  他們兩個相繼醒過來,小川搓了搓臉,然後抓過床上的衣服套上,順著梯子下了床。

老於眼睛有點發紅,看來剛才酒喝得不少,他可能睡得腿麻了,從椅子上站起來使勁跺了

跺腳。我拿起小川桌子上的兩張「血書」捲成一個紙筒,又揣好糨糊和刷子,朝他們兩個

招呼一聲:「好沒好,走啊?」他們應了一聲,三個人魚貫而出。


  好在研究生樓的宿舍是通宵不關大門的,我們很順利就出了樓。走出去才發現忘帶傘

了,細密的雨點從天上飄下來,瀰漫在我們眼前,形成一片水霧。雨下得不算大,我們放

棄了回去拿傘的念頭,直接朝公告欄走去。


  除了我們三個以外,路上什麼人也沒有,昏黃的路燈把我們的身影拉長了印在車行路

上,一縱一縱地往前躥,四周的樓只剩下黑色的輪廓,沒透出半點亮光,感覺不到一絲人

氣。


  校園不大,我們加緊腳步往前趕,不一會就來到了宣傳欄。


  那宣傳欄上面貼了好多海報和公告,我們不管三七二十一,看也不看,順手就從上面

扯下來幾張扔到地上,然後把其中一張「血書」背面刷滿糨糊,貼在最醒目的地方,又用

手上下抹平。貼好之後,我們退後一步看了看,只見黑暗中幾行張牙舞爪的紅字非常醒目

,被雨水一淋,那「血水」又順著一些筆畫淌了下來,顯得格外逼真。老於催了聲「走走

」,我們就趕緊又轉身朝「情人塔」的方向走去。


  當路過「情人塔」旁邊的十號女生樓的時候,我突然莫名其妙地感到心裡有些發緊,

並且喉嚨也有些發乾,瞬間想起自己第一次參加校園歌手比賽時的情景——那時我站在舞

台上,燈光從前面直直地打在我的臉上,台下黑壓壓坐著一片觀眾,我的眼裡只有刺眼的

燈光,根本看不見台下人的面孔,但是分明能感覺到他們的目光集中在我的身上,還有他

們內心裡的竊竊私語,在一瞬間形成了一股能量讓我感知得到。當時正是這股能量,讓我

心跳加劇,喉嚨發乾,就像現在這樣——這時我突然感覺到腦後一陣涼意泛起,有人在盯

著我!我忍不住氣血上湧,「唰」地轉過身去,驚悸地四處打量,但眼前一片黑茫,什麼

也沒有,但背後這陣涼氣仍未消去,於是我猛地轉回身去又看,卻見老於和小川走在前面

,已經離我三四米遠了,我顧不得再想太多,趕緊幾步跟上去,和他們並排走在一起。


  終於來到「情人塔」下,這是我第一次仔仔細細端詳這塔。仰頭看去,塔高十幾米,

與旁邊的兩棟女生樓基本齊高,塔的最上面頂著個水泥鑄的蓄水池,直徑有兩米左右,蓄

水池的下面就是紅磚壘起的塔身,靠上的一端略微細些,越往下越粗,形狀像是個紡織用

的線軸。水塔接地的地方,為了讓水塔牢固,在水塔周圍砌了一圈直徑三米左右,高度為

一米多的圓形水泥台。我們三個就站在這水泥台邊上看,想找個合適的地方把東西貼上去

,結果發現塔身上貼滿了大大小小的紙張,已經沒個顯眼的地方可用了。

                                      

  我們繞到了塔的另一側,只見這一側塔身的底端有兩扇古舊的木門,木門的把手上纏

了條鐵鏈子,鏈子中間拴著把鎖,這木門周圍的塔身上都貼了東西,唯獨這門上是乾乾淨

淨的。

                                      
  「就貼這門上吧,黑門白紙,顯眼。」我邊說邊爬上水泥台,攤開手中那張紙,在紙

背刷滿糨糊後,用力拍在門上。

                                      
  「感覺怎麼樣?」我貼完朝下看著他倆問。                 

                                      
  「行,可以了。」小川說。                        

                                      
  「你再使勁壓兩下,別被雨沖掉了。」老於說。               

                                      
  我又上上下下抹了幾下,確認沒問題了,這才跳下檯子。           

                                      
  回去的時候已經快一點了,我們三個都被雨淋濕了,洗完澡後,感覺特別疲憊,畢竟

折騰一整天了。

天使長(十級)

─═☆Arch_聖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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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24 13:56:17 |只看該作者
「明天一大早還有課,咱們都趕緊躺下睡吧,明天早點起來去上課,順便去看看大家

有什麼反應。」老於一邊打著哈欠一邊說。

                                      
  那晚我躺下後並沒有立刻睡著,腦子還像白天那樣飛快地轉著——雖然我們都知道了

那些人得病的原因是分手,但是,真正的「原因」又是為什麼呢?「水草河土」到底是什

麼身份的人呢?難道真的是這個病毒的傳染源嗎?如果是的話,又怎麼才能找到她呢?還

有,我們剛才貼出去的東西,到底能不能引起大家的注意呢?如果能的話,是不是就一定

不會有下一個受害者?不能的話,那是不是一定會有下一位受害者呢?那又會在什麼時候

,輪到誰的頭上呢?

                                      
  想著這一切,我本已經平復下來的心居然又開始快速跳動起來,緊接著就感到口乾舌

燥,一種不祥的預感瞬時佈滿我的腦子。我剛想開口說話,卻聽見旁邊傳來老於和小川的

呼嚕聲,我不好意思叫醒他倆,同時也在心底抽自己的嘴巴,罵自己疑神疑鬼的沒出息,

但是,這一切都根本無濟於事,因為那感覺正在分明強烈起來,像是在朝我步步逼近,我

的心漸漸懸到嗓子眼。我死死閉上眼睛,咬緊牙關,準備在承受不住的最後一刻豁出去大

喊出來。

                                      
  就在這時,我感覺到鼻樑上好像有一小陣微風拂過,就像是誰輕輕的鼻息,我的鼻樑

頓時麻酥酥的,接著我的整個臉部肌肉一下子僵住了,嘴角卻不自覺地抽動起來,我兩手

捏住床單,腿腳繃得硬邦邦的,心裡不斷告訴自己這不過是一個幻覺,但還是死活不敢睜

開眼,我這時聽到自己沉悶的心跳聲從身體內部傳出來,頻率很快地敲打著我的胸腔,好

像心下一秒鐘就要蹦出來,我終於忍受不住,用盡最後一絲膽量,猛地把眼睛張開——

                                      
  眼前黑茫茫一片,什麼也沒有。                      
                                      

  到……到底……誰在盯著我看?                      

                                      
  我這時才發現出了一身冷汗,不過心跳已經漸漸緩和下來。我用力吞了一口口水,又

死死盯了周圍一陣,給自己壯了壯膽,這才重新躺下,不知過了多久,才終於睡去……

                                      



  第二天上午老於有課,我和小川都沒課,加上前一天過於疲倦,兩個人都睡得很沉。

我是被一陣急匆匆的開門聲弄醒的,我驚醒後的第一反應是看看表,已經十點多了,再一

抬頭看寢室門,進來的正是老於。

                                      
  這時候小川也被開門聲弄醒了,我倆扒著床沿往下看,只見老於繃著一張臉走進來,

把鑰匙往桌子上一扔,二話沒說,先把酒瓶子擰開,對著嘴灌了幾口白酒下去,看得我和

小川都愣住了。

                                      
  「老於……怎麼了?」我問。                       

                                      
  「昨天咱們貼的東西都沒了。」老於放下酒瓶子回了一句。          

                                      
  「沒……沒了?被人撕了?」小川問。                   

                                      
  「不知道……而且……水塔下面的那個木頭門上還被人刻了字……」老於突然湊過來

,壓低了聲音說。
                                      

  「字?!」我和小川異口同聲,「什麼字?」                

                                      
  「當時來來去去人太多,我就沒停下來仔細看,走過去的時候瞥了一眼,只看見個『

日』字。」老於邊說邊在手掌上比劃,「日子的『日』。」

                                      
  「走走走,看看去。」小川站起來拉起我和老於要往外走,他對文字有特殊的喜好。

                                      
  「哎,等會等會,」老於把小川拉住,「現在怎麼看啊,白天那麼多人,咱們三個站

在那水泥台上像什麼啊。」

                                      
  「說的是啊,等晚上再去仔細看吧。」我也把小川拉回來。          
                                      

  「也好。」小川走到窗邊,往那水塔方向看去,但是那木門在水塔的另一側,從這個

角度什麼也看不見。                              

                                      
  「誰幹的呢?是那個叫『水草河土』的嗎?她到底想怎麼樣呢?」我自言自語。 

                                      
  「你看……咱們前一天晚上貼的東西,第二天一大早就沒了,而且我在公告欄還有水

塔周圍都找了一圈,也沒看見咱們那兩張紙的影兒,別人貼的東西都在,為什麼就咱們的

沒了?這明顯是在對著咱們幹,我想是她不想讓我們把發病的原因告訴其他人。」老於分

析說,「而且,現在已經這麼多人得那病了,她如果想傳染上咱們幾個也很容易,你們說

是不是?但是現在不但不傳染咱們,還留下些字,這明顯是要給咱們暗示,讓我們去做什

麼……」

                                      
  「你的意思是……她想讓咱們為她做些什麼事?」我打斷老於問。       

                                      
  「我覺得有這可能,你們覺得呢?」老於繼續說,「而且是她自己做不了的一些事。


                                      
  「會不會那些字以前就是一直在門上的,只是咱們昨天貼紙的時候沒發現?」小川突

然問。

                                      
  「哎?對啊,也有這可能……不過……算了先不去想了,我現在得趕緊睡會補補覺,

不然晚上起不來了。」老於邊說邊甩掉鞋爬上了床。
                                      

  我和小川先下床洗漱了一下,一起下樓買了點東西吃。我倆下午也都沒課,也不想去

自習,在寢室又怕打攪了老於休息,於是就跑去給上機卡裡充了點錢,然後就去機房上網

去了。

                                      
  打開電腦,我先進了可樂吧登陸上去,然後又打開了QQ,這時QQ上亮起了一串頭像,

崔哥掛在上面,過了幾秒,小川的頭像也亮了起來。於是我就跟身邊的小川說:「找崔哥

打擂台啊?」

                                      
  「好好,正好我很久沒指導你們兩個打球了。」小川瞇縫著眼笑著說。     

                                      
  我、小川,還有崔哥和老於,都是可樂吧檯球的玩家,水平都還不錯,經常湊在一張

桌子裡打擂。

                                      
  於是我在QQ上給崔哥發消息:「比賽區2—2,我和小川在打球,一起來啊?」  

                                      
  然而崔哥那面一直沒回話。又過了一會,小川拿出手機給崔哥打了個電話,電話響了

好長時間才被接起來。

                                      
  「喂?崔哥啊,在哪呢?QQ上跟你說話怎麼沒反應呢?」小川說。       

                                      
  「……」那邊不知道說了些什麼。                     

                                      
  「啊?那我和老謝怎麼看見你亮在上面啊?那算了,你吃你的飯吧,改日指導你……

哈哈……嗯好,拜拜。」小川說完掛掉電話,又轉過來朝我說,「崔哥在外面吃飯呢,可

能忘關電腦了……今天說話特深沉,又跟我裝老,切,不管他,咱倆單挑。」小川笑笑一

捋頭髮,也登陸進了可樂吧。

                                      
  我倆在電腦前玩了一下午,直到都餓得不行了,這才又一起走出機房,去食堂把晚飯

解決掉。從食堂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微微暗下來了。

                                      
  「咱們去水塔那轉轉?」小川已經等不及了。                
                                      

  「好,走,去看一眼去。」我說——其實我也很想早點知道那門上寫的是什麼字。

                                      
  我倆一路小跑著朝水塔而去,遠遠一看,發現那水塔周圍的水泥台上正圍坐著幾對情

侶在談情說愛,他們的身邊放著書包或暖壺之類的東西。於是我倆慢下腳步,裝作若無其

事的樣子慢慢繞到水塔木門的一側,又裝作漫不經心地朝門上看了一眼,結果看到的卻讓

我倆大失所望——原來門上剛好貼了一大幅什麼學生社團的招聘啟事,把門遮了個嚴嚴實

實。當著周圍這麼多人,我們又不好上去把紙揭下來,只好悻悻地又繞了水塔半圈,然後

往寢室走去。

                                      
  到了寢室,一推門,一股酒氣迎面撲來,我倆一看,老於又在端著他那寶貝酒盅在品

咂酒,他一邊小口嘬著,一邊看著我們說:「我剛才看見你倆在水塔那轉悠,怎麼樣,看

見是什麼字了嗎?」

                                      
  「別提了,門上貼了張紙,全擋上了,等晚上的吧。」小川走到窗邊,看著水塔搖了

搖頭。

                                      
  「嗯……」老於歎了口悶氣,然後就陷入沉默,他坐下來打開之前那幾個網頁,又開

始反覆端詳起來。

                                      
  看著老於的樣子,不用問也知道,他肯定也沒發現什麼新的線索,好像一切都在等著

木門上的字來給我們答案——那究竟會是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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