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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倪匡] 木蘭花系列59 無風自動【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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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簡介】
  木蘭花在一本由著名探險家安東尼博士的手抄本記錄中,看到了一件「無風自動」 的奇
事,而安東尼教授就是為了探索這件不可思議的事,而失蹤了十多年。事件發生於第二次世界
大戰末期,盟軍和日本軍隊在緬甸北部的叢林之中展開慘烈的戰爭,叢林中有一座寺院,有一
口極大的銅鐘,每隔七年,會突然搖動,發出巨大聲響,約十分鐘後才停止!
  這本手抄本是盟軍指揮官戴維斯少校送來的,但他語焉不詳,吞吞吐吐,就突然離去。穆
秀珍追趕戴維斯少校,竟看到他在懸崖下跌下去。當她回家後,木蘭花和安妮已不在,從屋中
凌亂的痕跡可以看到,木蘭花曾和一個武術上有著極高造詣的高手打鬥。
  穆秀珍通知方局長,警局派出負責調查謀殺案的楊科長到場,他發現戴維斯少校的腰被人
插上了一刀,再給人推下懸崖。楊科長懷疑穆秀珍是殺人兇手!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3} 273-24686-164-4147[4]-15.56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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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所謂女黑俠木蘭花。穆秀珍,全是無中生有,小說家製造出來的人物––」穆秀珍的聲
音。顯然是因為憤怒,而聽來十分尖銳,她手中拿著報紙,望著報上的一段文字,望到這裏,
略停了一停,揮著手,用力在報上拍了一下。再提高了聲音,道:「蘭花姐,你看看,這是甚麼
話?太豈有此理了!」
  為了加重語氣,穆秀珍在說完之後,還重重地「哼」了一聲。
  木蘭花和安妮,好像都沒有甚麼反應,她們手上都拿著一本書,舒服地靠在沙發上,看得
十分入神。
  穆秀珍仍然瞪著眼,在等著木蘭花和安妮的反應,可是木蘭花翻過了一頁書,安妮也翻過
了一頁書。兩人就像是完全未曾聽到穆秀珍剛才所讀的那一段報上的文字一樣。
  穆秀珍又用力拍了一下報紙,陡然之間,大喝了一聲,道:「喂!」
  安妮放下了手中的書。站起身來,木蘭花卻仍然一動也不動,安妮抬起頭來,笑著道:「秀
珍姐,你在學張飛,要喝斷長板橋麼?」
  穆秀珍神情憤然,道:「你們兩個,也太麻木不仁了,人家在報上這樣說我們,你們一點也
不在乎!」
  安妮側轉過頭,向木蘭花看去,木蘭花並沒有抬起頭來,但是她卻知道安妮在望著她,她
微微一笑,道:「秀珍好像要推翻言論自由的原則!」
  安妮跟著笑了起來,穆秀珍鼓著腮,重重坐了下來。
  寒流正侵襲這個城市,郊外,朔風呼號,尤其當天色黑下來之後,風聲吹過樹梢,發出尖
銳的呼嘯聲,不過室內很溫暖,枯枝在壁爐中,發出熊熊的火燄,醉人的香味,和劈劈拍拍的
聲響。
  高翔到巴黎國際刑警的總部,去參加一個國際性的反毒品計劃工作,雲四風和雲五風兄弟
,則在北歐參加一個巨大的原子反應爐的建設工作,穆秀珍覺得自己家中太冷清,所以也搬了
來,她們三個人,像以前那樣,聚在一起。
  不過,木蘭花和安妮兩人,只顧看書,報紙上又有攻擊她們的文字,穆秀珍顯得很不高興。
  她坐下來之後不久,又站了起來,道:「安妮,我們來下棋!」
  安妮掠了掠髮,搖著頭道:「秀珍姐,我不上妳當了,你從來也沒有耐性下完一局棋的!」
  穆秀珍自己也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搭訕著道:「你們在看甚麼?」
  安妮揚了揚手中的書,書的紙張已經很黃,顯然已有相當的歷史,道:「太奇妙了,這是一
部奇書,由著名的探險家、旅行家,安東尼博士手寫的!」
  穆秀珍「哼」地一聲,道:「這個蘇格蘭人,已經逝世十多年了!」
  安妮糾正穆秀珍的話道:「失蹤!」
  穆秀珍瞪大了眼,提高聲音:道:「別和我爭,一個人失蹤了十多年,就算在法律上,也認
為他已經死亡了,我說他死了十多年,有甚麼不對?」
  安妮是和穆秀珍爭論慣了的,雖然穆秀珍擺出一副嚇人的神態來,但是安妮一點也沒有給
她嚇倒,仍是侃侃而談,道:「秀珍姐,你這樣說,有幾個漏洞。第一,就算他死了,也不一定
是他失蹤那一天死的,所以,一個人失蹤了十多年,絕不等於他死了十多年,他可能是死了十
年,甚至不到十年。第二,法律上認為一個人已經死亡,不等於這個人已經真正死亡了!」
  穆秀珍瞪著眼,她給安妮的一輪辯駁,駁得一句話也回答不出來,呆了半晌,才又好笑地
道:「你這小鬼頭,嘴越來越刁了!」
  木蘭花直到這時,才抬起頭來,微笑著說道:「秀珍。你的話等於是說,安妮在思想上。越
來越成熟了,你卻一點也沒有進步!」
  穆秀珍「哇」地一聲,叫了起來,道:「你們兩個,是不是想打架?」
  安妮和木蘭花一起笑了起來,安妮跳了起來,抱住了木蘭花,穆秀珍也大聲笑著,兩個人
一起滾跌在沙發上。客廳裡充滿了歡樂的氣氛。
  穆秀珍翻了一個身,伸手拿起安妮剛才看的那本書來,木蘭花立時道:「小心點,書沒有出
版過,是手抄本。十分珍貴。要是弄壞了。沒有法子賠還給人家!」
  穆秀珍撤了撇嘴,向書的封面看了一看,一看之下,她就叫了起來,道:「難怪你們看得那
麼入神,原來這本書那麼有趣!」
  穆秀珍看到的書名是:「世界上不可解釋的奇事」。這樣的書名,當然是會引起穆秀珍的興
趣的。
  安妮接替道:「當然,不然我和蘭花姐不會看得那麼入神,這部書,上下兩冊,一共記載了
二十七種不可思議的奇事!」
  穆秀珍迅速地翻著書,可是她顯然一個字也沒有看進去,只是一面翻,一面迫不及待地問
道:「在這二十七件怪事之中,那一件最有趣?」
  木蘭花不以為然地搖著頭,秀珍就是那麼心急,最好自己一點腦筋也不必動,就可以知道
世上的一切。
  安妮道:「我還沒有看完,但是我覺得他記載的,澳洲中部沙漠中的那件事,真玄妙到不可
思議!」
  穆秀珍瞪大了眼道:「怎麼樣的?」
  安妮道:「有一隊汽車隊,在一九三零年,組織橫越澳洲中部的大沙漠,他們有著當時最好
的裝配,一直和一家電視台有聯絡,報導他們的行蹤,可是在一天晚上,連人帶車,完全失蹤
了!」
  穆秀珍呆了一呆,說道:「那也不算甚麼。在沙漠中,本來就充滿了死亡陷阱的!」
  安妮搖頭,道:「不是,他們一共有八十四個人,四輛大卡車和七輛吉普車,可是全不見了
,在無線電聯絡中斷之後,直升機和飛機的搜索,持續了十五天之久,可是一點線索也沒有,
而在他們失蹤的那一天,沒有氣候突變的記錄,沒有旋風,沒有沙漠變動的記錄,甚麼意外也
沒有,他們就消失了!」
  穆秀珍搖著頭,陡地站了起來,道:「真有趣,我們到沙漠去看看!」
  木蘭花笑了起來,道:「已經十多年了,不知道有多少人沿著這隊汽車隊的路線,再進行探
險,安東尼教授也曾走過一次,可是其餘所有的人,從雪梨到達爾文港,穿過了沙漠,卻甚麼
事也沒有!」
  穆秀珍卻仍然固執地道:「或許我們再去一次,可以找到點頭緒來的,反正我們閒著,沒有
甚麼事!」
  木蘭花搖看頭道:「你只不過是因為自己閒著,並不是真的對這件事有興趣!」
  穆秀珍睜大了眼,木蘭花的神情,忽然之間,變得陷入了沉思之中,拍著她手中的書,道
:「而且,事實上,比較起來,這一件無風自動的事情,更加玄妙不可思議得多了!」
  穆秀珍和安妮同時開口問道:「無風自動?」
  木蘭花道:「是的,無風自動,我已經將安東尼教授記載的一切讀了好幾遍,而且,更神秘
的是:安東尼教授就是為了探索這件不可思議的事,而突然失蹤!」
  安妮和穆秀珍兩人,反倒不出聲了。
  她們和木蘭花在一起那麼久,自然知道木蘭花的脾氣,她們知道木蘭花絕不會無緣無故,
對一件事表示那麼濃厚的興趣的。
  而當木蘭花對一件事表示如此濃烈的興趣之際,那就是說:木蘭花已經決定要弄清楚這件
事的來龍去脈,她將會有所行動了!
  連安妮也不知道安東尼教授記載的「無風自動」是怎麼一回事。但是既然安東尼教授是因
為這件事而失蹤的。那麼,這件事必然有一定的危險性,那是一定的了,而如今,這件事可以
說和她們都有了關係,穆秀珍雖然心急,也可以知道事情的重要性,所以她也不出聲,只是望
定了木蘭花。
  木蘭花略停了一停,道:「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末期,盟軍和日本軍隊,在緬甸北部的叢林之
中,曾經展開過慘烈的爭鬥,有一天,發現了一座寺院––」
  木蘭花略頓了一頓,才繼續道:「在這裡。安東尼教授記載得很模糊,他沒有記下準確的日
期和地點,安東尼教授並不是那麼粗心的人,這座寺院被發現的日期,他可能沒有去查,可是
地點,我看原來可能有一張地圖。但已經被人撕去了!」
  木蘭花翻著書,指著書縫中的一頁,誰都可以一眼就看得出,那裏有一頁被撕去了。
  木蘭花解釋道:「既然被撕去了一頁。但是剩下來的前頁和後頁,文字仍然是連貫的,所以
我猜想那是一幅插圖––最大的可能是地圖!」
  穆秀珍終於忍不住了。她用幾乎是哀求的語調道:「蘭花姐,你快說吧,那座寺院怎麼了?
自己會動?」
  木蘭花笑了起來,道:「當然不是整座寺院會動,你別心急,要是你不耐煩聽我從頭講起,
你可以自己去看!」
  安妮說道:「蘭花姐,你說!」
  穆秀珍拉過了兩隻墊子,拋了一隻給安妮,兩人一起在木蘭花的面前,坐了下來。
  木蘭花道:「根據安東尼教授的記載,當時發生戰鬥的雙方,一方是英國軍隊,指揮官是戴
維斯少校,另一方是日本南進兵團中著名的驍勇善戰部隊,指揮官是平瀨榮作大佐,事後,英
國以壓倒性的炮火,取得了勝利。俘虜了平瀨大佐以下的官兵三百餘人,這是一場極其慘烈的
叢林戰。」
  穆秀珍雖然沒有再插嘴。可是在木蘭花講那一段話之間––她一共擠了五次眼,咳嗽了九
次之多。
  木蘭花並不理會她,繼續道:「那個叢林地區,一向外人罕至,是撣邦族的活動地區,也有
一個小小的村落,不過日軍進攻在先,駐在那裡,戴維斯少校是奉命進攻的,目的是在於打通
緬北和中國邊界的交通––」
  這時,不但穆秀珍有點忍不住了,連安妮也咳嗽了幾次,木蘭花笑了起來,掩上了書,道
:「好吧。既然你們那麼心急,我就將事情說得簡單一點,那座寺院,有一口極大的銅鐘,那口
大銅鐘,每隔七年的一個晚上,會突然自己搖動,發出巨大聲響,連續約莫十分鐘之久才停止
!」
  穆秀珍「哼」地一聲,道:「不用說,那一定是撣邦族的土人在搗鬼!」
  木蘭花笑道:「安東尼教授的看法,顯然和你不同,他為了要研究這件事,所以在每七年一
次,那口巨鐘自己會搖動發出聲響的時候,事先去等著,來探究原因,而他一去就沒有回來,
那是一九六六年二月十日的事!」
  穆秀珍對這個日子,並沒有給予甚麼注意,可是,安妮卻「啊」地一聲,道:「七年一次。
還有十天,那口大鐘又該響了!」
  穆秀珍聳了聳肩。道:「那又怎麼樣?難道我們也像安東尼教授一樣,去等著那口鐘搖動麼
?」
  穆秀珍只不過隨便說說,可是令她料不到的是,木蘭花竟然立即道:「是!」
  穆秀珍「啊」地一聲。
  安妮卻微笑著。
  穆秀珍沒有料到木蘭花已有這樣的決定,但是安妮卻是早已料到的了。
  由於木蘭花的回答,使穆秀珍感到擔憂、意外,所以一時之閩,穆秀珍伸手,指著木蘭花
,張著口,卻不知道說甚麼才好。
  穆秀珍還沒有出聲,木蘭花卻又突然地道:「我們的客人來了,真準時!」
  安妮揚了揚眉,她沒有聽到甚麼聲響,也不知道木蘭花已經約了人,但是木蘭花既然那麼
說,那就一定有人來了,她毫不猶豫地站起身,向門走去,她來到門口,門鈴聲已經傳來,她
打開了門,走進門外的小花園,已經看到花園的鐵門外,站著一個身形相當高大的中年人。
  安妮一面向鐵門走去,一面已經就著門柱旁的燈,打量著她們的客人。同時在猜測著來客
的身分。
  來客的身形很高。身子很挺直,一件貼身的灰呢大衣。並沒有戴帽子,面色紅潤,大約五
十五歲,很明顯的,是一個英國人,而且從他站立著的那種挺直的姿態來看,毫無疑問,他曾
經是一個軍人。
  安妮的心急速地轉著念,等到她來到了門口,拉開鐵門的時候,她的思索,已然有了答案
。所以她一面拉開門,一面已然客氣地說道:「戴維斯少校講進來!」
  站在門外的英國人,揚起了眉,現出了一種訝異而又有點憤怒的神情來,這時,木蘭花和
穆秀珍也已經走了出來,英國人一面走進來,一面用宏亮的聲音道:「木蘭花小姐,我以為我們
之間的約定,是有效的!」
  木蘭花微笑著,道:「你說得對,事實上,我絕未將你今晚來的事,告訴過任何人!」
  英國人不相信地瞪了安妮一眼,道:「可是她––」
  木蘭花一面向前走來,一面仍然帶著微笑,道:「這位是我的小妹妹安妮,我剛在和她們講
述那座寺院被發現的情形,你的身分和名字,我想是她自己想出來的,是不是,安妮?」
  安妮點了點頭,那位戴維斯少校,仍然一臉不相信的神氣。
  木蘭花道:「外面風大,請進來吧,少校,旅途愉快麼?」
  木蘭花這樣說,本來只是一句十分普通的客套語,有遠方來客,這句普通的問候話,是對
誰都適宜的。可是戴維斯少校,對這句普通的問候話的特殊反應,卻連穆秀珍也感覺到了。
  這位少校先是陡地一震。接著,便回頭向鐵門外,看了一眼,事實上,鐵門外的公路上,
靜得除了風在馳動之外,甚麼也沒有。
  而少校的神色,在那一剎間,也顯得十分驚惶,一個久歷戎馬、經過嚴格軍事訓練的人,
是不應該有這種張皇的神態的,而他居然現出了那樣的神態來,那就證明,他的心中,的確是
有甚麼事,令他真正感到害怕的!
  而且,他也不和木蘭花客氣,在回頭望了一眼之後,就搶先急急向屋子走去,木蘭花、穆
秀珍和安妮三個人,跟在他的後面,在他們相繼走進屋子之際,木蘭花回頭,向安妮施望了一
個眼色。
  安妮立時點了點頭,她走在最後,在關上門之後,木蘭花、穆秀珍和少校,在客廳裡。而
安妮雖然極想留在客廳裡,聽少校談他來訪的目的,和那座奇怪的寺院中,會無風自動的那口
大鐘的奇事,可是她卻並沒有在客廳中多停留,而逕自上了樓梯。來到了二樓的工作室中。
  安妮一進了工作室,就在一張控制台前,坐了下來,用熟練的手法,按下了一個鈕掣,在
面前的一組九幅螢光幕,就一起閃亮了起來,幾秒鐘之內,安妮就可以在那九幅螢光幕上,看
到木蘭花住屋四周圍的情形了。
  從戴維斯少校剛才如此受震動的情形來看,他的旅途之中,可能有甚麼意外。也可能是他
的安全正受著威脅,安妮完全明白木蘭花的意思,所以安妮才會在工作室中,察看屋子四周圍
的情形,看看是不是有甚麼可疑的人物跟蹤而來。
  但是,從螢光幕上的情形來看,卻又平靜無事,公路上要隔好久,才有一輛跑車,疾駛而
過,那些疾駛而過的車子,絕沒有任何想停下來的跡象。
  屋子左右和後面的空地上,也一點沒有異動。
  不過,安妮是一個對一切的事情,都十分負責的人,就算她在做的事是枯燥乏味的,她還
是一樣全神貫注地做下去,不會中斷的。
  沒有可疑之處,她應該給木蘭花一個信號,她按下了控制台旁的一個掣,連按了三下。
  這時,在客廳中的木蘭花,正在一個小巧的酒吧前,為客人斟酒,而她的視線,則注視著
牆上的鏡子。在鏡子中,她看到鋼琴上,有一盞小小的綠燈,接連閃動了三下,她知道,那是
安妮在告訴她,完全沒有意外。
  木蘭花轉過身,走出酒吧來,將酒遞給坐在壁爐前的戴維斯少校。
  戴維斯少校的神色很不平靜,他的樣子很神氣,可以看得出當年他在戰場上衝鋒陷陣的雄
姿,但是歲月不能掩飾他臉上的皺紋,更無法掩飾他心中的驚惶。
  穆秀珍一直盯著戴維斯少校,想聽他開口。可是少校卻只是一口一口喝著酒,一聲不出,
直到他喝完了酒,他才呼了一口氣,木蘭花在他的對面,坐了下來,道:「是不是有甚麼意外?」
  戴維斯少校的神情有點迷惘,他搖著頭,道:「不知道!我不知道!」
  木蘭花皺了皺眉,雖然她精於推理,往往可以推測到一些人家未曾說出口來的事情,但是
,對於戴維斯少校這一連兩聲「不知道」,她卻也無法知道那是甚麼意思。
  不過,有一點木蘭花可以肯定的是,從戴維斯少校那種迷惘的神情來看,他真的不知道發
生了甚麼!
  木蘭花皺著眉沒出聲,穆秀珍已經冒冒失失地問道:「有人跟蹤你?」
  戴維斯少校似乎有點怪穆秀珍冒失,所以只是瞪了穆秀珍一眼。並不出聲。
  穆秀珍碰了一個悶釘子,心中也不禁有點生氣,而她又是心中藏不住氣的人,所以她也賭
氣轉過頭去,不再理睬戴維斯少校。
  戴維斯少校搓著手,想講話,但是嘴唇掀動了幾下,卻又沒有出聲。
  木蘭花明白他的意思,指著穆秀珍,說道:「這位是我的妹妹,穆秀珍,以後不論有甚麼行
動,我都需要她的合作,她是一個極其勇敢的人!」
  穆秀珍挺起了胸,但是在心中得意之餘,還是忘了禮貌,咕噥了一句,道:「有甚麼了不起
,不過是一口自己會搖動的鐘!」
  戴維斯少校像是未曾聽到穆秀珍的這一句咕噥,他點了點頭,道:「蘭花小姐,你看過安東
尼教授的記載了?」
  木蘭花道:「是,可是記載很模糊,希望你能提供進一步的資料給我。」
  戴維斯道:「當然,當然,這就是我來的目的––」
  他講到這句,又向窗子望了一眼,穆秀珍忍不住道:「少校,你只管放心,在我們這裡,比
甚麼地方都安全,你的膽子那麼小,真不知道你是怎麼打仗的?」
  戴維斯現出了一點怒意來,但是他卻沒有發作,只是伸手在自己的臉上,撫摸了一下,道
:「你想知道甚麼情形,蘭花小姐?」
  木蘭花道:「從開始,我的意思是,從你指揮兵士進攻開始。」
  戴維斯少校望著壁爐中閃動的火燄,陷入了沉思之中,過了半晌,才道:「是的,我們以壓
倒性的炮火,攻擊敵人的七個據點,在將對方的火力完全壓下去之後,我們就開始衝鋒,戰役
的結束很順利,困守多日的日軍,早就彈藥不繼了,所以,我們並沒有遇到甚麼抵抗,就俘虜
了平瀨大佐手下三百多人,而且,衝進了平瀨大佐的臨時指揮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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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講到這裡,略頓了一頓,才又補充了一句,道:「平瀨大佐的臨時指揮部,就是那座奇怪
的寺院。」
  木蘭花插了一句話,道:「你認為那寺院,不是緬北普通的佛教寺院?」
  戴維斯少校雙手一起搖著,道:「不是,完全不是,安東尼教授已經詳細描述過了!」
  木蘭花道:「是的,可是我卻有點不明白,例如他的記載說,這座寺院中的所有神像,全是
線條極其簡單古拙的石像,認不出是人是獸。那是甚麼意思?而且,日軍既然已將這個寺院作
為臨時指揮部,難道竟沒有對寺中的神像作破壞麼?」
  戴維斯少校道:「沒有破壞,當我帶著兵士衝進去的時候,平瀨大佐帶著司令部的官佐,搖
著白旗,走出來,他看到我時,曾經大叫,當時我聽不懂他叫的日語是甚麼意思,後來通過翻
譯,才知道他一再大叫的是:『我投降了,別在寺院中有任何戰鬥,別損壞寺院中的一切!』」
  木蘭花「嗯」地一聲,少校又道:「當我處置了他們之後,我就看到了那口鐘,那口鐘至少
有兩千磅重,懸在一根粗大的鐵樑之上,離地只有三呎,由三個粗大的鐵環,將鐘和鐵樑連在
一起,鐘上所鑄的花紋很奇特,我在伸手摸這口鐘的時候,平瀨大佐和翻譯走了過來,說是有
重要的事,一定要和我面談。」
  木蘭花道:「平瀨大佐所謂重要的事,就是有關這口鐘的事?」
  戴維斯少校道:「是的,當時我也不知道為了甚麼,而當我聽完之後,我根本沒有在意,認
為那是一件無稽之極的事,也認為日本人是一個不知所謂的民族。」
  穆秀珍顯然已被戴維斯的話所吸引,這時候,她忍不住問了一句,道:「平瀨告訴你甚麼?」
  戴維斯道:「平瀨告訴我,當他進駐這裏的時候,有大約八十個撣邦族人。住在這裡一帶,
他曾經要族長和他合作,但是族長拒絕,於是,他將那些人當作不合作分子,拘捕起來,但其
間有的逃亡,有的死去,有一天晚上,族長突然要求見他,神色凝重,告訴他,每七年一次,
那口巨鐘,會自動響起來,平瀨當然不相信,可是他還是記下了那件事––」
  木蘭花道:「族長來告訴平瀨的那一夜,應該是公元一九四五年二月十日晚上,對不對?」
  戴維斯少校點頭道:「根據平瀨的記載,的確是這一天。當天晚上,他照例巡視各處佈防區
,因為我們已然進軍到了附近,我們的前頭部隊,離開他,只不過三公哩左右,戰情十分緊張
。據他說,到了午夜突然之間,鐘聲大鳴,響徹雲霄––」
  木蘭花擺著手,道:「等一等,是剛好在午夜時分?」
  少校道:「是!」
  木蘭花又道:「平瀨大佐只是聽到鐘聲,並沒有看到那口巨鐘晃動?」
  少校道:「不是,他說,他聽到了鐘聲,就勃然大怒,以為是那些撣邦族人,在攪甚麼鬼,
於是立即回到了司令部––那寺院中,當他來到那口鐘面前時,所看到的事。據他自己所述,
簡直令他整個人為之顫慄,而他還是一個職業軍人!」
  木蘭花和穆秀珍卻沒有追問平瀨大佐看到了甚麼,因為她們知道少校一定會接著講出來的。
  少校只停頓了極短的時間,就接著道:「平瀨說,他看到司令部的官佐,人人都圍在那口大
鐘之旁,一共有十二個人,那十二個人,個個現出極其怪誕的神色,像是受了高度的催眠,而
他才一出現,那十二個人就開始互相殘殺起來,有指揮刀的,就拔出指揮刀,向他人亂砍亂殺
,沒有武器的,就用雙手緊緊地掐住人家的喉嚨,而那口大鐘,則不住自己搖晃著,發出震耳
欲聾的巨響聲,他想要出聲制止那場殘殺,但是卻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他像是泥塑木雕一樣
,一直到鐘的搖動停止,才恢復了活動的能力。」
  少校講到這裡,也不由自主,現出恐懼的神色,停了下來。
  木蘭花不出聲,只是聽著,穆秀珍聳了聳肩,直到現在為止,她仍然對一切事情,莫名其
妙,一點頭緒也找不出來。
  戴維斯少校在壁爐的火燄上搓了搓手,又道:「當時,平瀨大佐將這些事講給我聽,我也根
本沒有放在心上,只是反問他,對我提起這件事來,是甚麼意思,平瀨的回答說,這寺院,這
口大鐘,好像有著一股超自然的力量叫我別破壞它們!」
  木蘭花的眉心打著結,道:「你並未曾看到過那口大鐘自己搖擺,發出聲響,是不是?」
  少校搖頭道:「沒有,那次戰役是在五月間發生的,當年,戰爭結束,同年十月,我們的部
隊,就離開了緬北,我再也沒有回去過。」
  木蘭花道:「令我不明白的是,為甚麼過了二十八年之久,這件事又會和你發生關係呢?」
  戴維斯少校搓著手,道:「不是二十八年,應該是七年之前,我在戰爭結束後退役,這件事
,也根本忘記了,在戰爭中,各種古怪的事太多,誰能記得那麼多,退役之後,我參加了一家
汽車製造廠工作,在我遇到安東尼教授的時候,我還在那家廠裏,我們是在一個俱樂部裡遇到
的,聽安東尼教授講述他在探險過程中所遇到的一些不可思議的事情––」
  少校嘆了一聲,望著酒杯,木蘭花又替他斟了半杯酒,少校拿起酒杯來,一飲而盡。
  戴維斯少校在喝下了酒之後,道:「我––很後悔,但當時我忽然想起了那個寺院,那口鐘
,想起了平瀨大佐告訴我的故事,於是,我將這件事的經過,源源本本,告訴了安東尼教授。」
  木蘭花揚了揚眉,示意少校再講下去,可是在那剎那間,少校又現出了一種十分不安寧的
神態來,他站起來,又坐下去,接連好幾次,穆秀珍在一旁,一面搖著頭,一面又拋了一個坐
墊給他。少校像是一個小孩子一樣。將穆秀珍拋過來的坐墊,抱在懷中。
  不過,他那種不安寧的神色,卻越來越甚。
  他好像十分恐懼,而且不願意將以後發生的事,向木蘭花說出來,他張開口,可是自他口
中發出來的,卻只是「伊伊哦哦」,一些毫無意義的聲音。
  穆秀珍沒好氣地道:「你將這一切告訴了安東尼教授,他怎麼表示?」
  戴維斯少校又站了起來,道:「他––他––以後的事情,在他的記載中。已經說得很明白
了!」
  穆秀珍皺著眉,她也看出戴維斯少校的心中,一定有甚麼事隱藏著,不肯說出來。
  穆秀珍自己是一個十分爽氣的人,所以她也最討厭說話吞吞吐吐的人,何況她一見到戴維
斯少校,就對他的印象不怎麼好,所以她忍不住大聲道:「究竟怎麼了?快說啊,我看你心中有
點事,不敢說出來!」
  木蘭花立時道:「秀珍!」
  可是木蘭花的那一下叫聲。並未能阻止穆秀珍將她的話講完,而少校在聽了穆秀珍的話之
後,不安的神情更甚,自他的喉間,發出了一下充滿恐懼的叫聲來,拋下了他抱著的那個坐墊
,一面後退。一面道:「對不起,真對不起,我要告辭了!」
  穆秀珍呆了一呆,喝道:「喂,你話還沒說完,不能走!」
  可是穆秀珍才一叫出口,戴維斯少校已經陡地轉過身,向門口奔了出去。別看他剛才坐立
不安,一行動起來,卻一樣快的出奇。
  不過不論他的行動如何快,總及不上穆秀珍,他才奔出了幾步,穆秀珍已經陡地一閃,攔
在他的身前,穆秀珍不但攔住了少校,而且,還準備伸手抓住他的手臂,令他鎮定下來。
  可是,就在這時,只聽得樓上傳來了安妮的一下急促的呼叫聲,安妮在叫道:「蘭花姐,快
來看!」
  穆秀珍陡地一怔,抬頭向樓梯看了一眼。
  穆秀珍有這樣的反應,是十分正常的,因為她素知安妮的為人,絕不是隨便驚惶失措,大
呼小叫的人,而她如今發出那樣的急呼聲,那就表示,一定有甚麼非比尋常的事發生了!
  穆秀珍抬頭看去,當然看不到安妮,她只看到木蘭花以極高的速度,向樓梯上衝去。而在
此時間,戴維斯少校在穆秀珍的肩頭上,用力一推。
  穆秀珍在猝不及防的情形下,給少校推得打橫跌出了一步,那時,她也理不得少校了,才
一沉穩身子,也向樓梯上奔了上去。
  這其間,真的不過是幾秒鐘的時間,木蘭花卻已經到了樓上的梯口,她回頭看了一眼,向
著穆秀珍叫道:「留住少校!」
  穆秀珍當然心急想知道,何以安妮忽然發出了一下急呼聲,可是戴維斯少校眼看要衝出去
了,她不得不先照木蘭花的吩咐,將少校留下來。
  是以她立時大聲叫道:「別走!」
  她一面叫著,一面向外疾奔了出去,出了屋子,朔風迎風撲來,真叫人有喘不過氣來的感
覺。她看到戴維斯少校,已經竄過了花園,來到了鐵門前。用力地搖著鐵門,一時之間,還未
能將鐵門打開來,將鐵門搖得發出「鏘鏘」的聲響。那種聲響,和在呼嘯的西北風之中,聽來
格外覺得刺耳。
  穆秀珍連忙又向前奔去,一面又大叫道:「別走!」
  少校回頭看了一眼,看到穆秀珍追了過來,他竟然像是做了甚麼虧心事,急於逃走一樣,
連爬帶攀,向鐵門上攀了出去。
  等到穆秀珍趕到鐵門前的時候,戴維斯少校已經攀上鐵門,穆秀珍大叫一聲,身子躍起來
,伸手去拉戴維斯少校的足踝。
  可是她這一拉,只拉到了他的一隻鞋子,少校的一隻鞋子被穆秀珍拉脫,人已翻過了鐵門
,向下跳下去,穆秀珍叫道:「喂,你只有一隻鞋子––」
  她本來是想警告少校。只有一隻鞋子,是走不快的,可是她那一句話還沒有講完,就看到
少校落地之後,打了一個滾,一躍而起,向前奔去,速度快得就像是一頭受了驚的野兔一樣!
  穆秀珍呆了一呆,她也來不及打開鐵門,手腳並用,向上攀了上去,一躍而下,當她落地
之際,戴維斯少校離她,約莫有二十多碼,而且奇怪的是,少校並不是在公路上向前奔,而是
穿過了公路,直撲進公路對面的灌木叢之中去!
  穆秀珍當然知道,公路對面的灌木叢並不十分寬闊,再過去就是怪石嶙峋、陡峭的懸崖,
以少校這樣高速度的奔馳,他極可能收不住腳,直衝出懸崖去,那懸崖在海邊,有三百多呎高
,要是少校跌了下去––
  穆秀珍冒著寒風,也竄過了公路,那時,少校已經隱沒在灌木叢中,天色又黑,寒風呼號
,穆秀珍根本已經看不到他了。
  穆秀珍奔進灌木叢,一面叫道:「少校,有話好說,別再向前––」
  她最後的「奔了」兩個字,還未曾出口,就陡地聽到了一下淒厲之極的呼叫聲,那一下呼
叫聲,夾雜在寒風呼嘯之中,簡直是令人為之心悸。穆秀珍也不由自主,發出了「啊」地一下
叫聲,她也顧不得灌木的枯枝會勾破她的衣服,又向前疾奔出了幾步,而她在奔出了幾步之後
,所看到的情形,令得她目瞪口呆!
  尖厲的慘叫聲還在半空中迴蕩。穆秀珍看到的是,戴維斯少校整個人,正在向著懸崖下跌
下去!
  在黑暗之中,捲上來的浪花,泛出耀目的白色,襯托著迅速下墜的人影,是以看來更加觸
目驚心。
  戴維斯少校的身子,至少已經跌下了一百呎,穆秀珍再有本領,也沒有辦法救他了,穆秀
珍只好無助地發出一下又一下的叫聲,事實上,只不過幾秒鐘,戴維斯少校淒厲的叫聲停止了
,白色的浪花捲上來,又退了下去,一切全變得那麼平靜,就好像在十秒鐘之前,甚麼也未曾
發生過一樣!
  穆秀珍在一生之中。不知曾經歷過多少凶險的事,但是像現在那樣,一個一分鐘之前,還
好端端地和她在屋子中講話的人,在一分鐘之後,卻跌下了三百呎的懸崖,這種驚心動魄的事
,她過去還不曾有過同樣的經驗,而且。那個人,還是她一直想追回來的。
  在那一剎間,穆秀珍只想到一點:要是她不追得那麼急,戴維斯少校會不會跌下去呢?要
是她早就出聲警告少校,前面是懸崖,那麼,少校就不會跌下去了,慘劇就不會發生了!
  穆秀珍雙手緊緊握著拳,木然站著,望著懸崖下捲上來又退下去的浪花,寒風侵襲著她的
全身,她站了可能有好幾分鐘,直到接連打了幾個寒戰,她才想到,自己再站著,根本是無補
於事的了!
  她陡地吸了一口氣,轉過身,急急走出了灌木叢,來到公路上,公路上冷清得出奇,她奔
到了鐵門前,翻過了鐵門,叫道:「蘭花姐!」
  她一面叫著,一面奔進了屋子,屋子內十分暖和,使得被寒風吹久了的臉頰上,泛起了一
股麻癢的感覺,她又叫道:「蘭花姐,少校跌下懸崖去了!」
  她在叫著的時候,自然而然,抬頭望著樓梯,因為她在離去之際,木蘭花是聽到了安妮的
一下急速的呼叫之後,衝向樓上去的。
  可是,當她抬頭向樓梯上望去的時候,她又陡地呆了一呆。
  樓梯上所舖的淺紫色的地氈顯得很凌亂,那還不要緊,更令穆秀珍吃驚的是,樓梯的欄杆
,有兩根從中斷折了開來!
  這種情形,是說明了一點:有人曾在樓梯上,經過激烈的打鬥!
  而且,打鬥的雙方,一定全是在武術上有著極高造詣的高手,要不然,直徑足有兩吋的橡
木欄杆,是不會斷折的!而且,穆秀珍也自然可以想得到,在剛才那段時間之中,木蘭花和安
妮兩個人是不可能練習功夫的,那麼,自然是木蘭花和別人在動手了!
  穆秀珍一想到激烈的打鬥,就感到莫名興奮,她大叫一聲,道:「我來了!」
  她一面叫,一面急速地向樓上衝去,可是,當她來到樓上的時候,她看到工作室的門開著
,那一列電視機的螢光幕上,仍然顯示著她們屋子四周圍的情形,而工作室中,卻空無一人,
只是有一張椅子,倒在地上。
  穆秀珍立時轉過身,打開了臥室的門,叫道:「蘭花姐,安妮!」
  臥室中也沒有人,穆秀珍又撞開了另一間房間的門。然後,急速轉身,又奔到樓下,樓下
也沒有人,穆秀珍又叫了幾聲,就停了下來。急速地喘著氣。
  木蘭花和安妮不在屋子中,這一點,她是可以肯定的了,而木蘭花和安妮的離去,當然是
發生在她追趕戴維斯少校那一段時間的事!
  穆秀珍無法想像在那幾分鐘之內,究竟發生了甚麼事,她只知道曾經有過激烈的打鬥,有
人闖進了屋子,木蘭花和安妮,可能是追趕敵人,離開了屋子。
  穆秀珍想到這裡,伸手在自己的額上,重重擊了一下,她是在埋怨自己,要不是在懸崖邊
上,站了那麼久的話,那麼,她一定可以趕得上那場打鬥的!
  穆秀珍心中懊喪,在樓梯上坐了下來,雙手拖著臉頰等著木蘭花和安妮回來。
  可是,足足半小時過去了,木蘭花和安妮兩個人,卻還沒有回來!
  在這半小時之中,穆秀珍站起、坐下、踱步、打轉,像是足足過了半年一樣,她越等越心
急。不過,她絕沒有為木蘭花和安妮擔心甚麼,她相信木蘭花和安妮,有應付一切惡劣環境的
能力。
  穆秀珍強迫自己安靜下來,這時候,她才想起自己應該通知警方,快點去打撈戴維斯少校
的屍體了,要是木蘭花回來,知道她遲了半小時才做這件事,那麼一定要責怪她的了!
  穆秀珍來到電話前,撥了警局的號碼,當有人接聽之後,她先道出了自己身分,然後將經
過的事,向值日警官說了一遍。
  值日警官在記下了穆秀珍所說的經過之後,道:「方局長在辦公室,是不是要和他講幾句話
?」
  穆秀珍略想了想,道:「也好!」
  她等了片刻,就聽到了方局長的聲音,道:「秀珍,我看了值日警官的記錄,究竟是怎麼一
回事?」
  穆秀珍不禁苦笑了一下,因為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他全然說不上來,她只知道在緬甸北部
的叢林之中,有一個古怪的寺院,那寺院之中,又有一口會無風自動的巨鐘而已。但是在這樣
的寒夜,如果向方局長說這種事,是不難被人疑心自己發了神經病的。
  所以,穆秀珍怔了一怔,只是道:「究竟是甚麼事,我也說不上來,蘭花姐回來會告訴你的
,還是快派人去找那位少校吧!」
  方局長「哦」了一聲,道:「蘭花不在?他到甚麼地方去了?」
  穆秀珍道:「我也不知道!」
  方局長靜了片刻,穆秀珍的回答當然令他不滿意,但是他也深知穆秀珍的為人,知道她說
了不知道,那就是真的不知道了,他只是說道:「好的,我馬上派人來!」
  穆秀珍放下了電話,轉過身來,客廳中很整齊,並沒有甚麼打鬥的跡象。
  可是,穆秀珍在一看之下,只覺得客廳中像是少了甚麼東西。她皺著眉,客廳中少了甚麼
呢?好像甚麼都在,可是感覺上,又實實在在,少了一點甚麼!
  穆秀珍一面搔著頭。一面向前走去,當她在一張沙發上坐下來之際,她又陡地跳了起來,
她想出來了,少了的是那兩本手抄本的書,安東尼教授所著的那兩本書。
  那兩本書很厚,體積也很大,可是現在卻不見了!
  穆秀珍瞪大著眼,所有的事,從發生到現在,還不足一小時。一小時之前的事,自然就像
是在眼前一樣,她記得木蘭花和安妮一起在看那兩本書。而她則對著她們在讀報紙!報紙,那
份報紙還在,可是那兩本書,卻不在了!
  穆秀珍開始想到事情有點不對勁,戴維斯少校來了之後,那兩本書一直放在沙發上,接下
來發生的事,戴維斯少校奪門而走,安妮發出驚叫聲,卻來得那麼突然,木蘭花不會再次將那
兩本書收起來。
  而以後,照樓梯上的情形看來,木蘭花曾和人有過爭鬥,那麼,木蘭花是不是從容到有時
間將那兩本書收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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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2 19:57:19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穆秀珍覺得那不太合邏輯,所以,她開始感到自己一開始的推斷有點不對了,她是推斷木
蘭花在追敵人,所以才和安妮離開了屋子的。
  但是現在再檢討起來,就發現敵人是有目的而來的,木蘭花和安妮,是被迫離開屋子的可
能性更加大一點!因為那兩本書已經不在了,而敵人的目的,是那兩本書,書不見了,自然是
敵人佔了上風!
  穆秀珍一想到這裡,不禁發起急來,她又衝上了工作室,按下了幾個掣,希望木蘭花和安
妮在離去的時候,身上帶著無線電波發射機,那麼,她就可以在顯示蹤屏上,發現她們的去向。
  可是穆秀珍卻失望了,她沒有發現甚麼。
  而這時,警車的警號聲,已經自遠而近,傳了過來,不到十分鐘,屋子中已滿是警員,穆
秀珍吩咐兩個警員留在屋子裡,木蘭花一有消息,就來通知她,而她則帶著其餘的警方人員,
離開了屋子。穿過了公路和灌木叢,來到了懸崖邊。
  這時,漆黑的海面上,有探照燈的光芒在移動,有三艘水警輪也奉命趕到了,懸崖上的警
方人員也亮起了探射燈,同時,用無線電對講機,通知著水面上搜索的人員,戴維斯少校墮崖
的地點。
  海面上十分黑,風浪也很急,要找尋一個自懸崖上跌進海中的人,顯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情。
  時間慢慢地過去,穆秀珍仍然未曾得到木蘭花和安妮的消息,而越是接近天亮,氣溫就好
像越來越低,儘管,在天色微明時分,接到了水警輪方面的通知,找到戴維斯少校的屍體!
  穆秀珍回到了屋子裡,送走了警方人員,天色已經大亮了。
  天氣陰霾而寒冷,壁爐的爐火早就熄滅了,穆秀珍也不再去點火,她只是焦急地握著手,
望著電話,忙了一夜,她也沒有倦意,只是盼望木蘭花和安妮回來,可是卻一點消息也沒有。
  穆秀珍越等越心急,好不容易,聽到門外有汽車的聲音,她忙自窗口望下去,看到一輛警
方的車子,停在門口。一個警官剛從車中跳出來。
  穆秀珍認識那個警官,那是負責謀殺案調查的楊科長。穆秀珍看到是他,不禁皺了皺眉。
  楊科長無異是一位極優秀的警務工作人員,警方的特別工作主任高翔,對楊科長縝密的頭
腦,負責的工作,有著極高的評價。不過就人論人,穆秀珍不但不欣賞楊科長,她覺得楊科長
的人太深沉,臉上永遠是那樣平平淡淡、冷冷漠漠的,好像即使是整個天空,正在轟隆轟隆地
塌下來,也難以引得他抬頭向上望一望似的。
  穆秀珍自己是一個如此開朗和表面化的人,自然她無法欣賞性格和她全然不同的楊科長了!
  她看到,楊科長在下了車之後,板著臉,他那張寒臉,真會使人覺得天氣更冷!
  楊科長按著門鈴,穆秀珍有點不願意,但是她還是走出去,開了門,楊科長只是望了穆秀
珍一眼,連「穆小姐,你好」也沒有說一聲,穆秀珍也賭氣不出聲,兩個人一起進了屋子。
  楊科長也不坐下來,進了屋子之後,又再看了一下,才用冷冰冰的聲音道:「木蘭花小姐不
在?」
  穆秀珍沒好氣地道:「不在,我也等了她一夜,一點消息都沒有,要是你忙的話––」
  穆秀珍略頓了頓,她那樣說,簡直是在暗示楊科長可以離去了。
  不過,楊科長卻並沒有要離去的表示,他打開了手中的文件夾,向穆秀珍望了一眼,道:「
穆小姐,請你將戴維斯先生墮崖時的情形說一說!」
  穆秀珍瞪大了眼,道:「為甚麼?有甚麼意外發現?」
  可是楊科長的聲音。卻仍然是那麼平淡,他也沒有說別的,只是重複地道:「請你將戴維斯
先生墮崖的經過說一說!」
  穆秀珍瞪著楊科長冷漠而沒有笑容的臉,一時之間,氣得幾乎講不出話來,直到她心裡連
罵了七八聲「殭屍」之後,她才想到,楊科長是警方人員。他自然是為公事而來的,自己有義
務要回答他的問題,這才忍下了心頭的怒意,將經過的情形約略講了一遍。
  楊科長一面聽,一面記著。
  等到穆秀珍講完,他才冷冷地問道:「你在追他出去的時候,沒有發現有別的人?」
  穆秀珍道:「沒有!」她的心中又罵了一聲「殭屍」,當她望著楊科長瘦長、蒼白、冷漠而
無表情的臉,真像是一具殭屍之際,她感到一陣快意。
  楊科長又問道:「在灌木叢中,在懸崖邊上,也沒有別的人?」
  穆秀珍實在有點不耐煩,大聲道:「沒有!沒有!」
  楊科長連眼睛也不翻一下,雖然穆秀珍的聲音,已然完全是在叫喊了。他翻了翻文件夾中
的一些文件,聲音仍然是那樣冰冷、平板,道:「穆小姐,戴維斯先生,不是自己失足跌下去的
!」
  穆秀珍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道:「不是自己跌下去的,難道是有人推他下去的?」
  楊科長這才用冰冷的眼光,望著穆秀珍,道:「不但是推,穆小姐,他的後腰上中了一刀,
那柄五寸長的利刀,還留在他的腰際,他是中了一刀之後,再給人推得跌下懸崖去的!」
  穆秀珍陡地站了起來,一時之間,驚訝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戴維斯少校是被人刺了一刀之後,才跌下懸崖去的?這真是她做夢也想不到的事!可是,
楊科長是一定不會胡亂捏造出這個事實來的。他根本沒有捏造的必要!
  楊科長一直盯著穆秀珍,陡然之間,穆秀珍明白他是為甚麼來的了!
  穆秀珍在明白了楊科長的來意之後,只是發怒,而並不吃驚,她陡地叫了起來,道:「你在
想甚麼,是我刺了他一刀,推他下去的?」
  楊科長連眼皮也不顫動一下,冷冷地道:「當時,只有你和他兩個人,而他中刀的部位,是
他自己無法刺得中自己的!」
  穆秀珍氣得大叫了起來,可是她憤怒的叫喚,顯然全然無補於事,楊科長又冷冷地道:「穆
小姐,在職責上,你是唯一的疑犯,所以。我要拘捕你!」
  穆秀珍實在忍不住了,她將在心中罵了幾百遍的話,罵了出來,用盡了氣力,吐道:「你這
個臭殭屍!」
  楊科長仍然連眼皮都不曾抬一下,顯然他被人罵著「殭屍」,也不是第一次了!
  ***
  安妮在工作室中,對著那三列九幅螢光幕,全神注意著,可是她的心中,也不禁在想,戴
維斯少校,在客廳裏對木蘭花和穆秀珍,說些甚麼呢?
  當她想到這一點的時候,她立時又想到,明天,應該花一點工夫,去裝置一個傳音裝置,
使她能在工作室中,同時也能聽到客廳中的聲音。那麼,現在她就可以知道戴維斯少校在講些
甚麼了!而當她那樣想之際,她忽然想起,她們屋子的客廳中,也有著四支電視攝像管。那是
雲五風替她們裝的,裝好之後,還沒有用過。
  安妮一面心中暗罵著自己蠢,一面又按下了幾個掣,不到半分鐘,另一組四幅螢光幕,也
亮了起來,客廳和飯廳中的情形,全在眼前了。
  安妮又調節了幾個掣,雲五風顯然忘記了傳音裝備,那時安妮只能看到客廳中的情形,而
聽不到聲音,她這時看到的,正是戴維斯少校抱著一隻坐墊,神情極其驚惶不安,看到一個身
材魁梧的中年人,像小孩子一樣,抱著坐墊,安妮忍不住笑了起來。
  她笑著,可是突然之間,她的笑聲中止。
  因為就在那時,她看到飯廳通向廚房的那扇門,正在不斷地打開又關上。
  那扇門那種開關搖動的情形,就像是有很強烈的風,在將門吹來吹去一樣。
  可是安妮才從客廳上來,她可以肯定外面的風雖然緊,但是客廳裡卻是一點風也沒有的,
要是客廳裏有風,木蘭花和穆秀珍怎麼會不知道?
  然而,那扇門,的確像是被風在吹動一樣,在搖動著,安妮陡地吸了一口氣,又向木蘭花
望去,她看到木蘭花和穆秀珍,正一起望著戴維斯少校。並沒有留意那扇從客廳通向廚房的門
正在搖動。
  安妮越想越奇,站了起來,可是,當她站起來時,她又看到,那扇門好端端地關著,一點
事也沒有。
  安妮不禁擦了擦眼,剛才,她明明是看到那扇門在移動的,難道是眼花了?那是不可能的
事!
  安妮心中在想著,是不是應該將看到的事情,告訴木蘭花,她正在那樣想,還未曾有決定
時,客廳中的情形也起了變化。
  她看到戴維斯少校拋下了坐墊。向後退去,然後轉過身向門口奔去,而穆秀珍則閃身攔住
了戴維斯少校的去路。
  而也就在那同時,她也看到,剛才並不是她眼花,通向廚房的那扇門,又迅速地打開來,
有一樣東西,正出現在門口。
  她應該想到,是一個人出現在門口,可是無論如何。她看到的不是一個人,那真是很難形
容的,那東西在門打開之後,像是想走出來,那東西的形狀,有點像人,但是卻更像是一具石
像––一具雕刻線條,十分古怪,看來似人非人,似神非神的一種東西。
  安妮那一剎間所想到的是,她絕無法將她看到的東西,形容出來,一定要通過電視錄影裝
備,將之錄下來才行。她一想到這一點,立即開始行動,而在那前後不過半秒鐘之際,她又看
到那「東西」,正退回廚房去,門也隨之關上。
  安妮忙按下了一個掣,一面急叫道:「蘭花姐,快來看––」
  當她按下了那個掣之後,她才知道,自己做了一個極大的錯誤。
  因為她按下的,並不是開動錄影機的掣,反而按錯了關電視機的掣,四幅螢光幕上,光芒
閃了一閃,隨即甚麼也看不到了。
  而就在那時,她聽到了木蘭花的叫聲,木蘭花在叫穆秀珍留住戴維斯少校。
  接著,便是腳步聲,木蘭花衝了進來,道:「甚麼事?安妮?」
  安妮在看著電視機,一時之間,竟說不出話來,自然,她只不過呆了短短的時間,便立時
道:「一個––怪物!」
  木蘭花在那剎間,顯然並沒有懷疑安妮那句話的真實性,因為她知道安妮從來也不是大驚
小怪、胡言亂語的人,她大步跨進來,又打開了電視機。
  可是,等到電視螢光幕,迅速亮起來之後,那扇門關著,毫無異狀。
  木蘭花向安妮望了一眼,再去看另一組螢光幕,房門大開。穆秀珍已經追著戴維斯少校出
去,木蘭花看到了穆秀珍正拉下少校的一隻鞋子,順手拋了開去。
  木蘭花又向安妮望去,安妮急急道:「蘭花姐,真的,一個怪物,一定還在廚房裡,我們一
起去看!」
  木蘭花立時轉身,和安妮一起向門口奔去,工作室的門開著,然而,當她們才奔到門前,
準備衝出去時,工作室的門陡地極快地合攏來,木蘭花的反應,何等之快,立時一腳踢出,可
是當她一腳踢出之際,門已經「砰」地一聲關上了!
  普通房子的房門,都是向著房間內打開的,但是木蘭花的那幢小房子中,所有房間的門,
打開的方向。卻恰恰相反,全是向外開的。
  因為木蘭花的生活,極其多姿多采,而她在歷年來,在對付各種各樣的罪犯之中,結下了
不少強敵,那些敵人,有的是極具才能,而且危險性極高的人,所以木蘭花的住所之中,有著
種種科學化的裝置,來防止這些敵人的侵入。她故意將房門開啟的方向,弄得和傳統性的建築
相反。是基於「給敵人任何微小的不方便,就是對自己有利」這一原則而設計的。
  當然,僅僅將房門反裝,絕擋不住兇惡敵人的來襲,但是來襲的敵人,一心以為門是向內
推開,而實際上卻是需要向外拉才能打開之際,他就可能有幾秒鐘的耽擱。在生死攸關的爭鬥
之中。幾秒鐘的時間,就可以決定生死了!
  而且,事實上,木蘭花好幾次死裡逃生,賜給她轉機的,也只不過是敵人一秒鐘的猶豫而
已。
  這時,木蘭花和安妮疾衝向門口,房門突然由外合攏來,木蘭花剎那之間,就可以肯定,
那絕不是風吹得門關上來的,因為那時,在感覺上,根本沒有風!
  如果不是風將門吹動,那麼,一定是有人在門外,用力推那扇房門了。
  木蘭花的反應來得十分快,她立時一腳踢出,想將門踢開。以她那一腳的力道而論,足可
以踢開門,而且將門後的人撞倒的!
  可是她的反應雖快,還是慢了一步,等到她一腳踢在門上之際,門已經關上了,門關上時
所發出的「砰」然聲響,和她一腳踢在門上的那一下聲響,幾乎是同時傳出來的,緊接著,她
又聽到好像有甚麼東西,在門外,向門上撞了一下。
  木蘭花立時料到,那可能是在門外推門的人,用的力道太大,以致雖然他迅速地將門關上
,但自己的力道也收不住,一下子撞到了門上。
  不過,木蘭花這時自然沒有時間去深究這樣的瑣事,她立時喝了一聲:「甚麼人!」
  同時。她伸手去開門,又叫道:「安妮!」
  她只不過叫了一聲「安妮」,並沒有叫安妮做甚麼,可是安妮和木蘭花在一起久了,自然
知道木蘭花以這樣的語氣,在這樣的情形下叫她,究竟是為了甚麼。
  她知道木蘭花未說出來的話是在警告他,有危險的事要發生了,快準備應付。
  所以安妮一面也向門口奔去,一面已順手將桌上一隻扁平的金屬盒子,抓在手中,在那隻
扁平的盒子中,有著可以應付困境的工具,和幾件袖珍型,但是效果十分好的武器在。
  安妮才一抓了盒子在手,木蘭花就已經推開了門,門一推開,木蘭花就以極快的速度,竄
了出去,而安妮緊隨在身後。
  可是,剛才將門推上的那個人––如果是一個人的話––的行動,快得出乎她們的想像之
外。
  她們才衝出房間,就聽得廚房門也是「砰」地一聲,真難以想像那人如何在這麼短的時間
內,從樓上到了樓下,又奔進了廚房之中去的。
  木蘭花連一停也沒有停,立時衝向樓梯扶手,安妮也衝了過來。
  安妮比木蘭花更敏捷,她一衝向樓梯的扶手,手在扶手一按,就毫不猶豫地越過了扶手,
向樓下直跳了下去!
  樓上樓下的高度,大約是十二呎,木蘭花剛想提醒安妮小心,眼前突然黑了下來!
  屋子的電源被截斷了!
  在黑暗之中,木蘭花聽到安妮落地的聲音,一聽到那種輕微的聲音,木蘭花就知道,安妮
充份發揮了自高處躍下的技巧,全身肌肉收縮,直到落地的一剎間才彈開來,她並沒有受傷。
  木蘭花預料得不錯,她立時聽到安妮叫道:「蘭花姐,我沒事!」
  木蘭花還未曾來得及回答安妮的話,在黑暗之中,一股勁風,突然迎面龔了過來!
  直到現在為止,一切的事情,發生得實在太突然了,以致木蘭花根本一點預防也沒有,她
也沒有戴上有紅外線的眼鏡––如果戴上那種眼鏡的話,她就可以在黑暗之中,看到發生的一
切。
  但這時,她甚麼也看不到,她只是感到有一股勁風向自己迎面襲來,這種在木蘭花可以毫
不懷疑感覺到有人向她襲擊的感覺,普通人其實是感覺不出來的,但是木蘭花非但可以感覺得
到而且,從極輕微的空氣激蕩的聲音中,她還可以立即判斷出,向自己迎面襲來的,一定是一
柄極其鋒利、形狀略彎的利刀!
  木蘭花的反應極快,她立時頭向後一仰,同時,一腳踢了出去。
  這一下反擊,立時有了結果,她明顯地感到,她踢中了一個人!
  那個人發出了一下悶哼聲,接著,便是那個人跌下樓梯去的聲響,那人在跌下樓梯去之際
,顯然對他自己的身子,已經完全失去了控制,是東倒西歪,直撞了下去的,是以又傳來了幾
下欄杆斷折的聲響,不過那幾下聲響,聽來十分異樣,引得木蘭花略呆了一呆。
  當電燈突然熄滅之際,安妮剛好落地,她一滾躍起,仍然衝向廚房的房門,推開門,進了
廚房。
  她一進廚房,就聽到樓梯上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音,她還未曾出聲問發生了甚麼事,就聽
得木蘭花大叫道:「安妮,小心!」
  安妮已經來到了電掣箱的前面,一聽得木蘭花出聲警告,立時轉過身來。
  她才一轉身,就立即知道,有人也衝進了廚房來。安妮順手推過一張椅子去,可是,衝進
來的那人,勢子十分快,安妮推出的那張椅子,並沒有撞中他,從聲響聽來,椅子是撞在牆上
了!
  接著,廚房通向後院的門也被撞開,寒冷的北風捲了進來,就著外面的一點微光,安妮依
稀看到一個矮小的影子,閃了一閃,就沒有了蹤影。
  安妮忙轉身,撲到了電掣箱,她的手才一碰到電掣箱,就知道總掣被人關掉了,她拉下總
掣,全屋的燈光復明,木蘭花也已進了廚房。
  木蘭花和安妮互望了一眼,立時一起向廚房的後門奔出去,一面奔,木蘭花一面問道:「你
看到了甚麼?」
  安妮道:「一個矮小的人影!」
  在到了後院,離開屋後的圍牆還有五六呎時,木蘭花身子就躍了起來,雙手按住了牆頭,
身子翻起,翻過了圍牆,安妮接著也翻過了牆,牆後是一個長滿了灌木的小土坡,雖然寒風呼
號,但是她們還是可以聽得出,灌木叢中,有一點異樣的聲音傳來。
  那顯然是有人在灌木叢中,迅速地向前奔逃著,木蘭花和安妮兩人毫不猶豫地奔了過去,
她們穿過了灌木叢,越過了那土坡,她們一直沒有看到要追逐的人是甚麼樣子,但是憑她們敏
銳的感覺,她們卻可以知道,她們要追的人,一定就在前面,所以她們一直不斷地向前追著。
  在漆黑、寒風呼號的晚上,在荒山野嶺之中,要追逐看不到的目標,實在是一件十分困難
的事,可是她們還是一直向前追著。
  木蘭花和安妮兩人都是經過嚴格體力訓練的人,尤其是木蘭花,自小就接受嚴格的東方武
術的訓練,體力的發揮,可以說是在常人的三倍以上。
  可是,在將近兩小時不斷的奔跑之後,她也不禁有點氣喘了起來,安妮在半小時前就開始
落後,但還是咬緊牙關,跟在木蘭花的後面。
  木蘭花一面追,一面心中也不禁想到在前面奔逃的,是甚麼樣的人,何以他們的體力,竟
可以如此之持久,還在自己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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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蘭花對自己的住所四周圍的環境,自然相當熟悉,她估計。在這兩小時之中,她已經追
出了大約五英哩,連綿起伏的山坡,應該中斷,前面該是公路了!
  她的估計沒有錯,當她迅速翻過了一個高坡之後,就看到了在山中開出來的,只不過三十
呎寬的公路。
  在這種偏僻地方的公路,兩旁並沒有路燈,但是無論如何,在平坦的公路上,總是比較明
亮些,木蘭花立時看到了她追逐的目標。
  她在黑暗中,並不是白追的,一共是兩個人,那兩個人,在過去的兩小時之中,一直被木
蘭花和安妮在追著,看來他們也是剛到公路不久。
  奇怪的是,他們到了公路之後,並不再奔逃,只是在公路上,不斷地跳著。
  公路是在山中開出來的,木蘭花追到由山開出來的懸崖上,從上面向下望去,約有三十呎
高,那兩個這時在公路上跳著的人,自然是跳下去的!
  三十呎高!
  下面是堅硬的公路路面,如果是在生命受到極度的威脅之下,木蘭花也可能會毫不猶豫地
向下面跳下去!
  但是,在這樣的高度,躍向堅硬的路面,要說能確保不受傷,木蘭花也沒有把握。如果她
這時不是親眼看到,那兩個人就在公路上跳躍著,她會說,世上沒有人可以從那樣的高度跳下
硬地而不受傷!
  木蘭花在懸崖邊上,略為停了一下,安妮也喘著氣,趕了過來。
  安妮是直衝了過來的,她幾乎站立不穩,急速地喘著氣,木蘭花忙扶住了她。
  下面公路上的那兩個人還在跳著,天色很黑,其實根本看不清他們的樣子,只不過依稀可
以看出,那是兩個人,身材很矮小,大約只有四呎左右,那不像是成年人的身高。
  而如果不是他們的身上,穿著灰白色的衣服的話,可能還根本看不出他們的身形來。安妮
被木蘭花扶住,一面喘者氣,一面道:「他們––是怎麼下去的?」
  木蘭花還沒有回答,在公路上的那兩個人居然也聽到了上面有人聲,一起抬起頭來。
  他們抬頭向上一看,連木蘭花也不禁嚇了一大跳,安妮更是立時叫了起來,道:「就是那怪
物!」
  那兩人,用「怪物」來形容他們,實在不算是過份,因為他們一仰起頭來,連臉上也是灰
白色的一片,好像有五官,但是在黑暗中看來,卻只不過是幾個黑色的斑點,如果不是他們在
跳著,又在揮舞著雙手的話,那麼,他們只像是兩截塗了灰漆的樹幹!
  木蘭花一伸手,自安妮的手中,取過了那隻金屬盒子來,但是她還未曾有機會,將金屬盒
子打開來,公路上的那兩個人便一起發出了尖銳的呼叫聲,而同時,汽車的疾駛聲,也傳了過
來。
  那輛汽車的來勢,快到了極點,速度至少在八十哩以上,而且在轉過一個彎角之際,完全
沒有慢下來,可見得駕車人技術的高超。汽車直駛向公路上的那兩個人,車門也打開,當車子
在那兩個人的身邊駛過之際,那兩個人動作之快,簡直就像是兩頭野兔一樣。立時竄進了車中
,車子的速度,甚至沒有慢下來,一面向前駛,車門也立時關上。
  這一切的經過,只不過是極短的時間,不超過三秒鐘,木蘭花本來想以金屬盒中的武器,
襲擊在公路上的那兩個人的。
  可是,當汽車一出現之際,她就改變了主意,當汽車掠過,那兩個人竄進了車廂之際,木
蘭花也已經扳動了她握住的一柄槍的槍機。
  自那柄槍中射出來的,並不是子彈,而是一枚有著強力磁性的,小型的無線電發射儀。
  車子的去勢雖然快,幾乎在轉瞬之間,便已經轉過了公路的彎角,而且迅速地遠去,但是
木蘭花還是肯定她射出的那枚小型無線電波發射儀,已經射中了那輛車子,而且。已經牢牢地
吸在那輛車的車身之上了!
  木蘭花吸了一口氣,她在盒子蓋中,拉出了一幅只有兩吋見方的螢光幕來,按下了兩個掣
,螢光幕亮了起來,有一個亮綠點,迅速在向前移動著。
  木蘭花和安妮兩人互望了一眼,木蘭花熄了螢光幕,蓋上了盒蓋,向下略看了一看,兩個
人一起踏著懸崖上的石角,攀了下去。
  等到她們過來到了公路上後,安妮問道:「蘭花姐,這兩個––這兩個––」
  木蘭花一面迎著寒風,向前走去,一面道:「安妮,這兩個是人!」
  安妮苦笑了一下,她就是心中覺得這兩個,不怎麼像人,倒更像是甚麼怪物,所以那句話
,才遲疑了一下,未曾盡快地講了出來的。
  這時,她跟在木蘭花的身後,道:「這兩個人––他們不見得也是學我們那樣攀下來的吧!」
  木蘭花搖頭道:「不是,我追得他們相當近,他們沒有時間慢慢攀下來!」
  安妮的聲音有點駭然,道:「那麼,他們––他們難道是跳下去的?」
  木蘭花道:「我想是這樣!」
  她們繼續沿著公路,向前急速地走著,希望在路面能發現一輛車子,可以繼續她們的追蹤
,可是,在如此的寒夜之中,這條公路又是如此之偏僻,要發現一輛車子,實在是十分困難的
事。
  木蘭花回頭向安妮望了一眼,當她看到安妮的臉上,充滿了疑惑的神色之際,她道:「安妮
,根據已經發生的事實。你應該可以推斷得到這兩個人是甚麼人!」
  安妮沒有出聲,緩緩吸了一口氣,她知道,木蘭花那樣說,是對她的智力和推理能力的一
種考驗,而且,木蘭花既然這樣說,那麼,她心中對那兩個人,自然已經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
了!
  安妮咬了咬下唇,她一直以木蘭花作為自己的榜樣,木蘭花可以想得到的,她也應該可以
想得到!
  她一面向前走著,一面急速將零零碎碎的事組織了起來,這兩個人的身形十分矮小,比平
常人為矮。只有四呎上下,而他們的動作十分敏捷,敏捷得超乎尋常。而且他們的體力十分驚
人,不像是少年人,他們可以持續奔跑兩小時之久!
  他們的服裝十分古怪,他們的臉上,看來也是一片灰白,那自然是因為他們的衣服,連著
頭套住的緣故。
  如果他們的的確確是人,而不是甚麼怪物的話,那麼,他們應該是某一個地方的土人!
  安妮的臉上,開始現出了一絲微笑,她將她所想到的,講了出來。
  木蘭花嘉許地點著頭,道:「不錯,可是你還沒有最終的結論!」
  安妮道:「我不能作最終的結論。」
  木蘭花道:「你的推理能力十分高,可是對任何事情,要作出最終的結論,還要依靠豐富的
知識,如果你能知道甚麼地方的土著是身材矮小、體力極強、行走如飛,而又喜歡穿連頭套住
的衣服的話,那麼,你就可以作出最終結論了!」
  安妮望著木蘭花。道:「蘭花姐,他們是甚麼地方的土人?」
  木蘭花的聲音很平靜,道:「他們是緬甸北部,叢林區和山區的生活的撣邦族人!」
  安妮呼了一口氣,道:「蘭花姐,妳好像甚麼事全知道!」
  木蘭花轉過頭來,望著安妮,神情十分嚴肅,道:「世界上還沒有一個人,可以知道一切,
但是有的人知道得多,有的人知道得少。知道得多的人,也沒有甚麼秘訣,就是不斷地在書本
上或實際生活中接受知識,你看一本書,當時可能只不過為了興趣,也可能覺得沒有甚麼用,
但是你卻在書本中得到了知識,知識累積起來,就變成智慧了!」
  安妮抿著嘴,點著頭,在寒風和黑暗之中,她的神情看來也極其嚴肅。
  她們繼續向前走著,那時,穆秀珍早已回來,在家裡等著她們了,可是無論穆秀珍怎麼想
,也想不到安妮和木蘭花會冒著寒風,在荒僻的公路上步行!
  木蘭花大約每隔十分鐘,就揭盒蓋,拉出那幅小螢光幕來,查看那輛車子的去向,出乎她
的意料之外,車子竟然是向市區駛去的,不過在進入市區之後,又轉入了另一條公路,一直向
前駛。
  木蘭花像是在喃喃自語,道:「這是甚麼地方?」
  安妮道:「看情形,他們的目的地,是在新落成的大碼頭!」
  木蘭花略點一點頭,沒有再說甚麼。
  新落成的大碼頭,是本市日新月異,許多項大建設中的一項,在一個衛星城市的附近。所
興建的,是合乎世界第一流標準的貨櫃運輸碼頭。當這個碼頭啟用之際,木蘭花曾和安妮一起
出席過一項啟用儀式,那的確是宏偉壯觀的建築。
  可是,那兩個人,為甚麼要去這個碼頭呢?
  又步行了大半哩,她們才在路邊,發現了一間小屋子,屋子門外,停了一輛汽車。木蘭花
和安妮,互望了一眼,安妮向著屋子,低聲道:「對不起!」
  她只花了十分鐘的時間,就弄開了車門,接著,發動了引擎,車子向前駛去。當然,她們
的目的地,就是大碼頭。
  那輛車子舊得可以,安妮在駕駛了它之後不久,就發現它最高的速度,不能超過四十哩,
一過四十哩,整輛車子,就會像肺結核第三期的病人一樣,劇烈地嗆咳起來。
  但是有一輛車子,總比較好一點,二十分鐘後,她們又找到了第二輛。
  第二輛車子正常得多了,可是,當她們來到大碼頭的時候,天也快亮了。
  木蘭花一直注視著小螢光幕。車子進入了大碼頭的範圍之後,安妮減慢速度,車子沿著碼
頭向前駛著,在朦朧的晨曦之中,可以看到一艘艘巨大的遠洋輪船,停泊在海邊,海面上還有
很多艘船。
  清晨的大碼頭,顯得很靜,繁忙的貨物吞吐工作。還未曾開始,巨大的卡車,一輛一輛地
停著,二十幾呎長的貨櫃箱,排列在碼頭另一邊,倉庫之外。
  木蘭花留意看著碼頭的四周,兩個護衛人員走了過來,對安妮駕駛的車子,投以奇怪的一
眼,但是卻並沒有過來干涉,安妮繼續駕車前駛。突然之間,小螢光幕旁邊,一盞小紅燈,不
斷地閃動起來。
  木蘭花挺了挺身子,這表示,離她們追蹤的目標,已經只有五百公呎距離了!
  晨曦更明亮,天色很陰霾,視野不是很廣,可是當車子再向前駛之際,她們已經可以看到
,在前面,一艘大輪船旁,停著一輛汽車。
  那輛汽車,停在輪船旁邊,看來十分礙眼。當那輛車子,在荒僻的公路上,載走了那兩個
人之際,木闌花和安妮兩人,對那輛車子,只有一瞥間的印象,但是這時,她們一眼就可以看
到,道輛停在大輪船旁的車子,就是她們要追尋的目標!
  安妮又加快了速度,她們離那輛車子,已經不到兩百公呎了!
  可是也就在此際,兩幢倉庫之間的巷子中,響起了一陣警號聲,一輛警方的車子,疾駛了
出來,攔住了安妮的去路。
  安妮緊急煞車,兩輛車子,幾乎撞在一起,一個警員自警車中走了下來,道:「喂,在這裏
,是要特別通行證才准許行車的!」
  安妮坐著沒有動,她只是注意看前面的那輛車,那輛車子中,全無一人。木蘭花則探出頭
去,道:「對不起,我是木蘭花!」
  另一個警員也從警車中走了下來,看來,他們對執行任務,十分認真,他們一起道:「木蘭
花?哦,是高太太,不過,對不起,沒有特別通行證,是不准駛進碼頭區來的!」
  木蘭花點頭道:「既然有這樣的規定,我也不堅持,不過那輛車子––」
  木蘭花伸手向停在大輪船旁的車子指一指。
  一個警員立時道:「那輛車子,是奧特船長的!」
  木蘭花微笑著,道:「奧特船長––」她一面說,一面向那艘大輪船看了一眼,繼續說道:「
就是遠洋號的船長,是不是?」
  兩個警員一起點頭,木蘭花向安妮使了一個眼色,兩人一起走了出來,安妮道:「在這裡步
行,不要特別通行證吧!」
  那兩個警員忙道:「當然不要!」
  木蘭花和安妮立時一起向前走去,那兩個警員望著木蘭花留下來的車子,一時之間,像是
不知道該如何處理才好,而木蘭花和安妮兩人,已經來到了那輛車子的旁邊,木蘭花一眼就看
到,她射出的那枚袖珍無線電波發射儀,附著在行李箱的蓋上。
  木蘭花將之取了下來,又彎身向車廂內望了一眼,安妮走過去,伸手在車頭蓋上,按了一
按。
  木蘭花道:「我們至少遲到了四小時,已經冷了!」
  安妮點了點頭,木蘭花向輪船上望去,在近處看,船身更顯得高大,甲板上的情形,根本
看不清楚,只看到兩架巨大的起重機,在緩緩移動著。
  船就泊在碼頭旁邊,有梯子自碼頭通向船上,木蘭花看了片刻,說道:「安妮,你––」
  木蘭花講到這裡,略停了一停,她本來是想叫安妮去通知警方的。
  但是一轉念間,她想到這件事,直到現在,似乎還和雙方扯不上關係,還是等弄清楚了事
情的真相之後再說的好,所以她就改變了主意。自然,木蘭花並不知道戴維斯少校已經出了事
,不然她絕不會改變主意的。
  安妮在等著木蘭花說下去,木蘭花道:「我們一起到船上去看看,小心點。」
  安妮點著頭,她們一起來到梯旁,木蘭花在前,安妮在後,一起向上走去。
  她們才走了一半,就聽得上面有人大聲叫道:「噢,你們幹甚麼?」
  木蘭花抬頭看去,只見一個水手,正俯首望著她們,充滿了疑惑的神色。
  木蘭花並不理會那水手,仍然向上走著,直到她來到可以踏上甲板時,又有幾個水手走了
過來,攔住了她的去路,她才道:「我要見奧特船長!」
  幾個水手的神情更疑惑,兩個女子,一清早要來見船長,這事情無論如何,是十分不尋常
的,他們讓開了些,木蘭花和安妮,一起上了船。
  這時,一個穿著制服的高級船員,走了過來,道:「甚麼事?」
  木蘭花又將要見奧特船長的話,講了一遍,那高級船員皺著眉,道:「兩位是甚麼身份!船
長沒有隨便接見人的習慣,即使是新聞記者。」
  木蘭花笑了一笑,道:「請你去對船長說一聲,這份事十分重要,如果你去對他說,那兩個
撣邦人奔得還不夠快,他一定會見我們的!」
  高級船員睜大了眼睛,驚異莫名,道:「我不明白,這句話是甚麼意思?」
  安妮道:「你不明白,船長明白的,你只管去說。別耽誤了事!」
  高級船員的神色仍然充滿了疑惑,但是他還是轉身走了開去。
  木蘭花在甲板上踱著步,那船真是大,只怕有兩百公呎長,站在甲板,幾乎望不到船尾,
木蘭花一面踱著,一面在不斷思索著,將一切發生的事,從頭至尾,想了一遍。
  整件事的起源,自然是環繞著那座在緬甸北部森林中那座古怪的寺院而發生的,對木蘭花
而言,事情的開始,是自她收到了戴維斯少校的來信,和安東尼教授的手稿之後開始的。
  少校的來信,並沒有說甚麼,只不過說有一件怪事,而他深受著這件怪事的困擾,他在英
國的一個國際警方的朋友,建議他來找木蘭花求助,他就要來拜託木蘭花,先寄上一封安東尼
教授的手稿。請她參考。
  少校果然來了,以後發生的事,木蘭花全經歷過,只要約略回想一遍就可以了,使木蘭花
不明白的是,何以少校會顯得如此之驚惶,又何以會有兩個撣邦族人,跟蹤前來,那兩個撣邦
族人,和這艘大輪船的船長,又有甚麼關係?
  木蘭花吸了一口氣,海風很勁,她覺得有點冷,而事實上,她就算將一切都想了一遍,還
是甚麼結論也得不到,她一點頭緒也沒有。
  在甲板上工作的水手,不時向木蘭花和安妮,投以好奇的眼光,那高級的船員在十分鐘之
後,就走了回來,木蘭花微笑著。她意料到她可以見到奧特船長了!
  可是,她卻料錯了!
  那高級船員來到了她們的身前,臉色很難看,道:「兩位,如果再不離開船,我們要採取行
動了!」
  木蘭花怔了一怔,道:「你沒有轉述我的話?」
  高級船員憤然道:「自然轉述了,但是奧特船長說,他從來也未曾聽過那麼無聊而沒有意義
的話!」
  從那位高級船員那種悻然的神色看來,顯然他在向木蘭花轉述這句話的時候,一定受了船
長的申斥!
  木蘭花陡地呆了一呆,安妮在她耳際低聲道:「蘭花姐,我們鬧起來,不怕船長不出來!」
  木蘭花搖了搖頭,她已經注意到,碼頭上工作的人,開始多起來了,這並不是一艘小船,
而是一艘超過兩百公呎長的大船,真要鬧起來,船長也可以躲著不出來的。
  在她猶豫間,那高級船員又道:「請你們立即離船!」
  木蘭花微笑著,道:「好,我再問你一句話!」
  高級船員一副不耐煩的神態,木蘭花不等他有機會拒絕,就道:「這輛車子,是不是奧特船
長的?」
  高級船員循看木蘭花所指,向下看了一眼,道:「是的,那又怎麼樣?」
  木蘭花的聲音很平靜,道:「沒有甚麼,你要是再見到他,不妨對他說,他那輛車子––」
  木蘭花講到這裡,像是突然想起了甚麼事情一樣,倏地停了下來。
  在木蘭花身退的安妮,也不禁呆了一呆,因為木蘭花是很少話講到一半就停下來的人,而
接著,木蘭花所說的話,更令安妮為之愕然,她用一種十分抱歉的聲音道:「真對不起,我想我
是弄錯了,真對不起,請原諒我對你們的騷擾!」
  安妮驚訝地說不出話來,那高級船員卻還是餘怒未息,他揮著手,道:「算了!算了,你們
快下去吧,我們要開始卸貨了!」
  木蘭花又再道歉,安妮想說甚麼,但是木蘭花卻向她作了一個手勢,已轉身向船舷走去。
  安妮跟在木蘭花的後面,道:「蘭花姐––」
  木蘭花嘆了一聲,道:「我們要追的車子,並不是船長的那一輛!」
  安妮忙道:「可是––」
  木蘭花望了安妮一眼,安妮還是接著說下去,道:「可是的確是這輛車子!」
  木蘭花道:「外型、顏色,都很相似,安妮,別忘記那輛車子,我們根本沒有看清楚!」
  她們一面說,一面已攀下了梯子,安妮仍然不很明白,她問道:「是的,可是那無線電波發
射儀,不是在船長的車子上面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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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2 19:57:26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木蘭花並沒有立即回答這個問題,只是一直來到了船長的車旁,指著剛才取下無線電波發
射儀附著的行李箱蓋,道:「你看!」
  安妮看了一眼。說道:「我看不到甚麼!」
  木蘭花笑了一下,神情雖然未見沮喪,但多少有點苦澀,道:「就是因為看不到甚麼,所以
我才肯定要追的,不是這一輛車子。安妮,那輛車子在公路上馳過,速度極快,我射出這枚無
線電波發射儀時,距離車子大約是十呎,而那柄發射儀的射程是一百五十呎,所以,當發射儀
射中車子的時候––」
  木蘭花才講到這裏,安妮已明白木蘭花在說些甚麼了,她忙道:「車身上,附著發射儀的地
方,應該出現一個凹痕!」
  木蘭花點頭道:「就算不是凹痕,也應該有一點痕跡,可是這上面––」
  安妮又伸手在行李箱蓋上撫摸了一下。然後接下去道:「一點痕跡也沒有!」
  木蘭花抬了抬眉,向前走去,安妮又跟在後面道:「蘭花姐,我們再去追?」
  木蘭花搖著頭,道:「遲了,我們根本不知道那輛車子駛向何處,如何追法?」她吸了一口
氣,略停了一停,才又道:「還好我見機得早,不然,我們在船上,要是鬧起來,那可要出笑話
了!」
  安妮苦埃了一下,點了點頭,她心中在想,還好自己和木蘭花一起來的,要是和穆秀珍一
起來的話,現在只怕已經在船上鬧得天翻地覆了!
  木蘭花走向她們駛來的車子,一面眉心打著結,來到了車邊,才道:「安妮,我們要對付的
人,心思十分縝密,他將發射儀放在一輛和他的車子外型、顏色相同的車子上,那是存心要我
們出醜!」
  安妮咬著下唇,點了點頭。
  木蘭花拉開車門,正準備進入車子,只見兩個警官,向她們疾奔了過來。
  木蘭花知道有甚麼事發生了,是以停了一停,那兩個警官也奔到了近前,喘著氣,其中一
個道:「蘭花小姐,方局長正通知全市警員,在留意你的下落!」
  木蘭花「哦」地一聲,道:「方局長?他有甚麼事情找我?」
  另一個警官立時接口道:「不是方局長有事,是穆秀珍小姐––」
  安妮吃了一驚,忙道:「秀珍姐怎麼了?」
  那兩個警官互望了一眼,神情很尷尬,像是有說不出口的難言之隱一樣。
  的確,在熟知木蘭花或是穆秀珍兩人的警務人員而言,叫他們說出穆秀珍因為有謀殺的嫌
疑而被捕,那真是十分難以啟齒的事情!
  ***
  木蘭花和安妮兩人還沒有走進方局長的辦公室,就聽到了穆秀珍的嚷叫聲,木蘭花皺了皺
眉,安妮踏前一步,推開了門。
  方局長坐在桌後,神情顯得很無可奈何,穆秀珍就站在桌前,一面大聲嚷叫著,一面還在
用力拍著桌子,她在叫道:「我的律師來了,你們只管去搜集證據,我不怕上法庭,小心法庭判
下來,我沒有罪,我就定要控告你辦案不力,騷擾––」
  穆秀珍講到這裏,陡地轉過身來,伸出手指,直指著站在一邊的楊科長鼻子。
  楊科長站著,臉上的神情,依然是那麼冷漠平板,彷彿穆秀珍根本不是在對他發脾氣一樣。
  穆秀珍一轉過身來,也看到了木蘭花和安妮,所以她連珠炮似的話,也立時住了口。
  木蘭花道:「秀珍,不要衝動!」
  穆秀珍的聲音更大,手指依然指著楊科長的鼻子,道:「不要衝動?好笑,這殭屍無緣無故
,說我是殺人兇手!」
  方局長的神情十分尷尬,不知說甚麼才好,楊科長卻仍然十分鎮定,道:「我沒有說你是兇
手,我認為你有最大的嫌疑,警方就有權拘捕你查詢!」
  穆秀珍怪叫了一望,伸出的手指,縮了回來,可是她的手立時握成了拳頭,看樣子,她立
即就要一拳擊向楊科長的鼻子了!
  木蘭花也在這時,一步踏了進來,揮手重重地拍開了穆秀珍的拳頭,沉聲道:「秀珍,他說
得對,這是他應負的責任!」
  穆秀珍仍然氣得滿面通紅,方局長站了起來,道:「蘭花,你來了可好了!」他一面說,一
面望了穆秀珍一眼,神情無可奈何地搖著頭。
  安妮在一旁,看到了這種情形,忍不住笑了出來,因為她可以想像得到,穆秀珍不知鬧到
甚麼田地,難怪方局長的神情要這樣尷尬了!
  穆秀珍瞪了安妮一眼。為道:「沒良心,有甚麼好笑的,我犯了謀殺罪!」
  安妮連忙柔聲道:「秀珍姐,你不會謀殺人的,事情一定會水落石出。你急甚麼?」
  穆秀珍被安妮一說,氣平了許多,這時候,一個律師也匆匆走了進來,道:「行了,保釋的
手續,全辦妥了!」
  方局長瞪了楊科長一眼,道:「不必辦甚麼保釋的手續,警方弄錯了,穆小姐沒有嫌疑!」
  木蘭花立時道:「方局長,我們並不要求享受任何特權,還是照手續辦事的好!」她又轉身
向楊科長,道:「楊科長,如果你需要秀珍的口供,我擔保她一定合作,隨傳隨到!」
  楊科長仍然沒再說甚麼,神情也很冷漠。只是發出了一聲冷笑,向方局長行了一禮,轉身
就向外,大踏步走了出去!
  等到楊科長出去後,方局長才嘆了一聲,道:「他辦事也太古板了一些!」
  木蘭花並沒有表示甚麼意見,只是道:「局長,如果沒有甚麼事,我們想先回去了!」
  方局長忙道:「可以,可以!」
  木蘭花向外走去,穆秀珍還在嘀嘀咕咕,拉著安妮,大聲道:「我們走!」
  她們離開警局,回到了家中。一路上,穆秀珍和安妮兩人沒有停過講話,互相將分手之後
,所發生的事,詳細地說了一遍。
  而木蘭花。自始至終,只說了一句話,那是在穆秀珍講到當她回到屋子,上了樓,再下來
的時候,看到安東尼教授的那份手稿,已經不見了的時候,她問道:「你肯定那份手稿失蹤了?」
  穆秀珍的答覆,自然是肯定的,木蘭花也就沒有再說甚麼,只是用心聽穆秀珍講述著。
  回到了家中,穆秀珍坐倒在沙發上,安妮也覺得十分疲倦,可是木蘭花卻只是喝了一杯牛
奶,披了一件外衣,又走了出去。
  穆秀珍叫道:「你到哪裏去?」
  木蘭花道:「我到戴維斯少校墜崖的地方去看一看。」
  穆秀珍道:「我帶你去!」
  她一面說,一面已經跳了起來,木蘭花搖頭道:「不必了,我自己可以找得到,你和安妮,
還是休息一下的好,我們要做的事情多著啦!」
  穆秀珍聽到「我們要做的事情多著啦」,又高興了起來,她是一個靜不下來的人,各種各
樣的麻煩事,在她來說,是越多越好!
  木蘭花出了屋子,穿過花園,走出了後門,照著穆秀珍所說的,過了公路,她幾乎不必花
甚麼工夫,就立即看到了那一大堆被踏得東倒西歪的灌木,她踏著灌木枝,向前走去,一直來
到懸崖邊上。
  向前望去,陰沉沉的天空之下,是一望無際的海洋,浪頭捲起來,拍在崖腳下的石塊上,
濺起甚高的水花來,寒風仍然很勁,將她的頭髮,吹得散亂。
  木蘭花緩緩地轉著身子,察看四周圍的情形,由於大量的警務人員,曾經到過,灌木叢和
原來的樣子,已經完全不一樣了,但是還可以看出在濃密的灌木叢之中,要藏一個人,冷不防
給戴維斯少校一刀,應該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
  在這件事上,楊科長認定穆秀珍是疑兇,自然是判斷得草率了一些。
  可是,在木蘭花的心裡,同時又升起了一團疑雲:戴維斯少校為甚麼突然要逃走?而且,
為甚麼他逃出了屋子之後,就直穿過公路,來到了懸崖邊?
  照說,兇手是沒有理由事先知道少校會逃到懸崖邊上來,而在這裡等著殺他的。可是事實
上,兇手卻在這裡等到了戴維斯少校!
  這是為甚麼?是不是少校早已知道這裏的灌木叢中躲著一個人,以為那個躲著的人,可以
幫他擺脫穆秀珍的追逐,卻未曾料到那個人竟然下手殺了他!
  這種推斷,是相當合邏輯的,而且,木蘭花也想起,戴維斯少校才一進來的時候,就顯得
很不安和有點恐懼,他在講話之中,也一直吞吞吐吐,那更可以肯定,當他決定來找自己之後
。曾經遇到了一些不平常的事,他所遇到的事,一定使他感到了極度的困擾!
  木蘭花轉過身,又慢慢地走了回去,當她又回到屋子時,立時遇上了穆秀珍的焦切地想知
道答案的眼光,木蘭花來到鋼琴前,坐了下來,揭開了鋼琴蓋,專心一致地彈起鋼琴來。
  穆秀珍嘆了一口氣,坐立不安,木蘭花卻專心彈著琴,每當她的腦中充滿了種種難題,而
想不出任何頭緒來之際,她的辦法是索性將所有難題一切拋開,專心一致地去做另一件事,讓
紊亂的思緒暫時停頓,等到再開始思索時,就比較有條理了。
  穆秀珍自然知道木蘭花有這個習慣,所以她等了一會,就進廚房去,和安妮一起去造飯了。
  等到客廳裡的琴音結束,她們也端出了飯菜來,在飯桌上,木蘭花又是一向不討論甚麼問
題的,在穆秀珍而言,那頓飯簡直悶氣之極。
  等到吃完了飯,木蘭花總算才開口了,她一開口,就問了一個問題,道:「昨天晚上,和我
們作對的,共有多少人?」
  穆秀珍立時道:「四個!」
  安妮卻想了一想,道:「五個!」
  穆秀珍瞪了安妮一眼,道:「四個。兩個矮子進屋來,一個駕車人接應他們,還有一個兇手
,殺了戴維斯。」
  安妮道:「進屋子來的,可能是三個,因為那兩個人沒有機會偷走那兩本手稿!」
  穆秀珍眨著眼,木蘭花點頭道:「不錯,應該是五個,那個偷手稿的人,我猜想就是熄了總
掣的那個,因為撣邦族人,對現代化的東西,不見得會如此熟悉!」
  穆秀珍道:「那個兇手,我想是土人,只有土人才能行動像貓一樣,一點聲音也不發出來。」
  安妮道:「那個駕車來接應的人,當然不是土人了!」
  木蘭花微微一笑,道:「好了,我們已經有了結論!共是五個人,三個撣邦族的土人,兩個
不是!他們的目的,是甚麼?」
  穆秀珍又接著道:「對付戴維斯少校,搶安東尼教授的手稿!」
  木蘭花點著頭,穆秀珍十分高興,又道:「他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穆秀珍在說出了這一點之際,她不禁有點沮喪,因為對方的目的既然達到,那麼換句話說
,就是她們的失敗!
  木蘭花徐徐地道:「是的,他們的目的完全達到了,要是我估計得不錯的話,那麼,這五個
人不會再出現,我們也可以沒有事了!」
  穆秀珍像是被彈簧彈了起來一樣,直跳了起來,道:「蘭花姐,你這樣說是甚麼意思?我還
背者殺人的嫌疑,這件事,絕不能就這樣算了!」
  安妮拉了拉穆秀珍的衣袖,穆秀珍卻憤然甩脫了安妮的手!
  木蘭花笑道:「秀珍,你太心急了,我的話還沒有說完。我的意思是那幾個人不會再來找我
們,所以下一步,該由我們採取主動,去找他們!」
  穆秀珍立時高興起來,道:「對,去找他們,到緬甸北部的森林去!」
  木蘭花搖了搖頭,道:「如果沒有指定的地點,在緬北的山區和原始森林地區找五個人,那
比大海撈針還難得多!」
  安妮道:「安東尼教授的手稿不見了,戴維斯少校也死了,還有誰知道那座寺院的所在地?」
  木蘭花的聲音很平靜,道:「有,當時有戴維斯少校領導下的英軍,還有平瀨大佐,和他領
導下的日軍,只要費點工夫,可以查出來的。安妮,你到英國去,查查當時和戴維斯少校在一
起的人––」
  木蘭花還沒有講完,穆秀珍就道:「對,我到日本去找平瀨大佐!」
  木蘭花搖頭,笑道:「秀珍,你忘了,你是疑兇。不能離開本市的!」
  穆秀珍揮著手,道:「管他的!」
  木蘭花的表情,變得很嚴肅,道:「一定要管,秀珍,這是法律程序,是不能破壞的!」
  穆秀珍脹紅了臉。木蘭花又道:「你在家裡,作為我和安妮的聯絡中心,我們每天都要聯絡
,打電話回來,報告各人的發現,你的責任很重!」
  穆秀珍哀求地道:「讓安妮在家裡擔任聯絡,我到英國去,好不好?」
  木蘭花堅決地搖著頭,穆秀珍長長地吁了一口氣,癱在沙發上,整個人,像是洩了氣的皮
球一樣,安妮雖然有心想幫穆秀珍,可是也想不出甚麼辦法來,只好無助地搖著頭。
  第二天,木蘭花和安妮就走了,家裡只剩下了穆秀珍一個人,穆秀珍在心中,將楊科長又
罵了一千六百多遍,頹然倒在床上,拿起一本小說來,又放了下去,心中安慰著自己,木蘭花
和安妮到日本和英國去,也不見得甚麼有趣,要等她們回來,有了資料之後,一起再到緬北的
原始森林裡去,那才有味道。
  原始森林本來是充滿著神秘,一座古怪的寺院,一口會無風自動的大鐘。
  一口大鐘,怎麼會無風自動,發出聲響來的?這可能是整件事情的關鍵,穆秀珍雙手交叉
,嵌在腦後作枕,想想出其中的究竟來,可是卻一點也沒有結果。
  她吸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既然沒有甚麼事情可做,還是睡上一覺吧,可是,她才閉上
眼睛,電話忽然嚮了起來。
  穆秀珍在床上一個轉身,從床頭櫃上拿起了電話來,她聽到電話裡有一個急促的聲音。道
:「喂,喂!」
  穆秀珍一肚子好沒氣,大聲道:「喂甚麼,你找甚麼人,別光是喂!」
  電話那邊靜了片刻,聲音聽來已不是那麼慌張,對方講的是英語,可是卻十分生硬,一聽
就可以聽得出那是一個日本人在講話,道:「木蘭花小姐。我要和木蘭花小姐講話!」
  穆秀珍吸了一口氣,正準備大聲回答「木闌花不在家」而將電話放下,可是在那一剎間,
她卻改變了主意,她一個人在家裡,悶得無聊,聽那日本人的口氣,像是有甚麼著急的事情,
聽聽他究竟有甚麼事來找木蘭花,也是好的。
  所以,她的回答在一轉念之後,就改變了,她用純熟的日語回答道:「我就是,閣下是––」
  電話裡可以聽得出那個日本人,像是心頭放下了一塊大石一樣,吁了一口氣,道:「蘭花小
姐,請原諒我的冒失,我是平瀨,你當然不認識我––」
  穆秀珍一聽得「平瀨」立時坐了起來,平瀨,那可能就是平瀨大佐!
  木蘭花到日本去找他,他卻來到了本市!
  穆秀珍感到莫名的興奮,忙道:「如果你是以前的平瀨大佐,我知道你!」
  電話那邊略停了片刻,穆秀珍一連「噢」了兩聲,心中在後悔,要是自己的話將對方嚇走
了的話,再要去找他。就十分麻煩了。
  幸而,在停了半分鐘之後,電話中又傳來了聲音,道:「是的,我以前的軍階是大佐。木蘭
花小姐,我可以來看你麼?我有一件十分難以解決的事,請原諒我的冒昧,我是在戴維斯少校
那裏,知道你的大名,我想你已經見過了戴維斯少校!」
  穆秀珍高興得直跳了起來,道:「快來,你要盡快來,我等你!」
  電話中傳來了一下答應聲,就掛上了,穆秀珍放下了電話,握著手,忍不住「哈哈」大笑
了起來,自己對自己道:「這叫作人算不如天算,哈哈!」
  她下了樓,在客廳裡等著,她預料平瀨二十分鐘之後可來到,可是這要命的二十分鐘,卻
慢得不可思議,每次當她抬起頭來看鐘的時候,分針只不過移動了一點點,就是秒針的移動,
也慢得很!
  好不容易,過去了十五分鐘,穆秀珍聽到門外有汽車停下來的聲音,她就衝出屋子去,看
到一輛街車停在門口,一個日本人正自車中走了出來。
  穆秀珍已經來到了鐵門口,打開了鐵門,那人轉過身來,望了穆秀珍一眼道:「木小姐?」
  穆秀珍點著頭,道:「請進來,平瀨先生!」
  那日本人的身材很高,也很壯實。不過看起來相當蒼老,而且,他臉上那驚惶的神情,是
無法掩飾得過去的,他那種驚惶的神情,令穆秀珍想起戴維斯少校來時的情形。
  穆秀珍和他一起進了屋子,平瀨取出煙來。可是他的手在不住地發抖,穆秀珍道:「你要不
要一杯酒?」
  平瀨道:「要!要!」
  在穆秀珍去斟酒之際,平瀨有點神經質地在踱來踱去,道:「蘭花小姐,我無法和戴維斯少
校聯絡,你見過他,他在那裡?」
  穆秀珍將酒遞給了平瀨,平瀨接了過來,穆秀珍攤了攤手,道:「你見不到戴維斯少校了,
他死了!」
  這句話才說出口,穆秀珍就知道自己說錯話了,一時之間,她真恨不得重重打上自己兩個
耳光,罵上自己一萬句蠢蛋!
  她的話才一出口,就聽得平瀨發出了一下充滿了恐怖的呼聲,手一顫,手中的酒杯也跌了
下來,在玻璃咖啡几上,跌了個粉碎,同時他不住後退,臉上的肌肉抽動著,雙眼之中,佈滿
了恐懼的神色。
  穆秀珍看到了這種情形,實在不知說甚麼才好,她忙又道:「你不必怕,少校他不過是死了
,他––」
  穆秀珍忍不住大叫起來,因為她本來是想安慰平瀨幾句,可是她說出來的話,竟是如此之
蠢!
  隨著穆秀珍的一下大叫聲,平瀨又發出了一下更恐懼的叫聲來,轉身便向外衝了出去!
  穆秀珍自然不肯放他離去,叫道:「別走!」
  她一面叫,一面追了過去,平瀨走得十分快,完全是一個人在生命受到威脅之間逃命一樣
。穆秀珍緊跟在他身後,轉眼之間,便衝出了花園的鐵門,平瀨奔上了公路,他卻不是沿著公
路向前奔,而是直穿過公路,奔進了公路對面的灌木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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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2 19:57:30 |只看該作者
  穆秀珍在後面追著,一面大叫道:「不!不!快停止,快停止!」
  可是平瀨卻還是向前直衝了出去,穆秀珍也緊隨在後,穆秀珍拚命向前奔著,去勢比平瀨
快得多,眼看平瀨來到了懸崖上,穆秀珍已經可以伸手抓到他了,穆秀珍也毫不猶豫,伸手向
他肩頭抓去,那時,平瀨已經一隻腳踏出懸崖了!
  穆秀珍抓住了平瀨,正想罵他幾句,平瀨突然用力一撞,那一撞的力道極大,將穆秀珍撞
退了半步,而平瀨的身子,已經向著懸崖之下,直跌了下去!
  穆秀珍在那剎間,實在是啼笑皆非,攤著手,張大了口,簡直就像是泥塑木雕一樣,直到
她的身後,響起了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她才陡然轉過身來。
  她看到了楊科長,就站在她身後,神情冷漠平板,道:「這次我全看見了!」
  穆秀珍用盡全身氣力,叫了起來道:「你看到了甚麼?」
  楊科長道:「我看到妳將一個人推下懸崖去!」
  穆秀珍陡然用手掩住了臉,身子搖晃著,氣得幾乎昏了過去!
  穆秀珍雙手掩住了臉,只覺得天旋地磚,她並不是害怕,而是氣得快瘋了!
  同時,她不由自主,陡地叫了起來,她忽然發出了大叫聲,也是人在極度生氣的情形下,
一種自然而然的反應,不過她叫得如此突然,倒使得在她身前的楊科長嚇了一大跳。
  穆秀珍叫了足有半分鐘之久,才放下手來,喘著氣,瞪定了楊科長,仍然是滿面怒容,毫
不客氣地罵道:「你這殭屍,一直陰魂不散地跟著我?」
  楊科長冷笑一聲,道:「這是我的責任,要不是我一直在監視著你,我也不會看到妳––」
  穆秀珍又陡地尖叫了起來,伸手直指著楊科長,道:「你看到了甚麼?」
  楊科長的神態,鎮定而冷漠,道:「我看到的一切,或許無關重要,但是憑它記錄下來的一
切––」
  楊科長說到這裡,揚了揚手,在他的手中,有一隻扁平的黑色盒子,看來不會比一包二十
支裝的香煙更大。
  穆秀珍仍然氣得眼前金星直迸,她也沒有心思去弄清楊科長給她看的是甚麼東西,只是立
即大喝一聲,道:「那是甚麼鬼東西?」
  楊科長的嘴角抽動了一下,在尋常人來說,這一下輕微的動作,可能並不表示甚麼,但是
面目平板,幾乎一絲不變的楊科長的臉上,突然有了這樣的神情,那很明顯地可以看出來,是
一種勝利的微笑!
  他接著道:「這是一具袖珍錄影機的攝影管,穆小姐,我相信。這記錄下來的一切,足以使
我有足夠的證據拘留妳!」
  穆秀珍伸手,在額上重重地拍一下!
  她知道,楊科長和自己,事實上並沒有甚麼過不去。他之所以監視自己,完全是因為他對
工作負責。可是穆秀珍更知道,自己並沒有殺人,沒有殺戴維斯少校,也沒有殺平瀨大佐!
  可是在如今這樣的情形下,穆秀珍也知道,不論自己怎樣說,都是說不明的了!
  本來,穆秀珍確信自己沒有殺人,楊科長要拘留她,她大可以像上一次一樣,再跟楊科長
到警局去的,但是這時,她心中亂到了極點,因為發生的事,實在太詭異了!
  戴維斯少校之死,已經是疑雲陣陣的怪事,而如今平瀨大佐忽然又重蹈戴維斯少校的覆轍
,自屋子裏飛奔出來,奔到這裡,跌下了懸崖,這樣的怪事,連續發生了兩次,如果說其中沒
有極其隱秘的內情,穆秀珍說甚麼也不服氣!
  在這樣的情形下,穆秀珍覺得自己要做的事,是迅速地去查明這件事的真相。而不應孩作
為謀殺疑犯,接受警方的拘留,去浪費時間。
  穆秀珍本來就是一個性子衝動的人,這時,如果有木蘭花,或者有安妮在場,事情可能不
一樣,但是偏偏她們兩人不在,只有穆秀珍一個人!
  穆秀珍迅速地轉著念,心中已經有了決定,而當她有了決定之後,她反倒鎮定了下來,居
然向楊科長笑了一笑,道:「你又要拘留我了,嗯?」
  楊科長顯然還不知道穆秀珍有了甚麼樣的決定,所以他的態度仍然十分認真,道:「是的,
我要拘留妳!」
  穆秀珍忍不住大聲叫了起來,道:「你有沒有想到,結果仍然和上次一樣,只不過在白費你
和我的時間?」
  在穆秀珍而言,又這樣大聲問了一句,可以說是她忍耐的最大限度了!
  不過楊科長仍然堅持道:「這一次不同,我已經記錄到了一切經過,我一定要拘留妳!」
  穆秀珍大叫一聲,道:「好!」
  穆秀珍叫著,向前跨出了一步,楊科長也在這時,伸手出來抓她的手腕,可是穆秀珍的動
作極快,楊科長的手才伸出來,她手腕陡然一翻,已經反扣住了楊科長的手腕,接著一扭身,
已經將楊科長的手臂反扭了過來。
  楊科長的身子,也轉成背對著穆秀珍,他陡然怒吼了起來,叫道:「你想拒––」
  可是他下面的那一個「捕」字,還沒有機會說出口,穆秀珍已然用力一推,同時鬆手,將
楊科長的身子,推得向前直跌了出去!
  她在楊科長的身子向前跌出之際,立時揚起手來,一掌斜斜地擊下。
  她究竟還不是太任意胡來的人,雖然她這時在那樣做的時候,已經完全不考慮後果會怎麼
樣,但是她的一掌,還是留了力,只用了三成力。
  那一掌,砍在楊科長的頸上,楊科長發出了一下悶哼,身子半個旋轉,直仆進了灌木叢中
,穆秀珍「哈哈」一笑,向灌木叢外,奔了出去。
  不過,她才奔出了一步,就陡地一呆。因為她看到公路對面,就在木蘭花屋子的轉角處,
站著一個探員。那探員的身邊,放著一座小型的錄影機。穆秀珍和那探員離得雖然遠,可是卻
清楚地可以看到,那探員張大了口,神倩驚駭莫名,分明是他看到了穆秀珍怎樣堆倒了楊科長
的一切經過!
  穆秀珍只是略怔了一怔,立時又大踏步向前走去,當她穿過公路的時候,還向那探員招了
招手,那探員顯然不知所措,穆秀珍哈哈笑著,奔進了花園的鐵門,讓鐵門開著,不到一分鐘
,她已經駕著車,以極高的速度,衝了出來。這時,那探員仍然呆若木雞地站著,直到穆秀珍
的車子絕塵而去,那探員才陡然地叫了一聲。向著楊科長跌倒的灌木叢,奔了過去。
  這一切,就是穆秀珍的決定,穆秀珍決定不和楊科長去花費無聊的時間,而她要利用這些
時間,去偵查戴維斯少校和平瀨大佐的死因!
  可是,當她擺脫了楊科長,駕著車,在公路上疾馳之際,她不禁有點後悔,她倒並不是後
悔砍了楊科長一掌,而是她想到,她根本一點線索也沒有!
  在茫無頭緒的情形下,她該如何著手呢?
  不過穆秀珍是行事不考慮後果的人。雖然她一點頭緒也沒有,甚至不知如何開始,但是她
心中仍然很樂觀,覺得在木蘭花和安妮回來之前,她可能已將整件事查得水落石出了!
  一想到這裏,穆秀珍又高興了起來,吹著口哨,趕過了前面的七八輛車子,風馳電掣,直
向市區馳去,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就在她心情輕鬆、駕車飛馳之際,警局裏已經像是翻天覆
地一樣了!
  ***
  警局裡發生的事,得一件一件來說。
  方局長在警局的會議室中,正在召開一個會議,參與會議的,全是一批高級警官,那是警
方例行的業務會議。往常,這種會議,大多數是由高翔主持的,但高翔正在巴黎的國際刑警總
部,參與國際性的反毒工作,所以會議由方局長主持。
  會議正在進行中,會議室的門「砰」地一聲,被打了開來。一個警官神情倉皇,面色煞白
地闖了進來,令得所有參加會議的人都怔了一怔,方局長正想出言斥責。可是看到那警官的神
情,他也可以知道,一定有甚麼大事發生了!
  他忙站了起來,而那警官,也來到了他的身前,喘著氣,道:「局長,方才接到報告,謀殺
調查科的楊科長––」
  那警官講到這裏,可能是因為太緊張了,所以竟窒住了難以再說下去。
  方局長皺著眉,道:「楊科長到哪裡去了?他應該來參加會議的!」
  那警官直到這時,才能接下去說話,他的話,是在極其驚懼之下,叫出來的:「楊科長死了
!」
  這「楊科長死了」五個字,等於五顆突然爆發的定時炸彈一樣,會議室中所有的人,都站
了起來,方局長也一時之間,張大了口,說不出話來,另外有幾個高級警官,異口同聲地問道
:「誰發現的,詳細情形怎麼樣?」
  那警官喘著氣,道:「楊科長的助手,范探員剛才打電話來報告,詳細情形,他也沒說,他
只說他還在現場,而且,他是親眼看到兇手行兇的!」
  方局長已定過神來,道:「兇手是甚麼樣的人?」
  那警官的口張開了又合攏了好幾次,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方局長自是不耐煩,喝道:「說
,甚麼人?」
  那警官的聲音顯得很嘶啞,道:「穆秀珍,穆秀珍!」
  穆秀珍的名字,和謀殺楊科長的兇手,聯在一起,在會議室中所引起各人心頭上的震動,
簡直比「楊科長死了」這個消息更甚!
  在會議室中的各高級警官,全是資歷極深的警務人員,他們自然也深知木蘭花、穆秀珍的
為人,而忽然之間聽到了穆秀珍竟然殺了一個警方的高級人員,心中所受的震動,自然不問可
知了!
  一時之間,會議室中,竟亂了起來,方局長忙高舉雙手,道:「各位靜一靜。這件事請知道
的人,暫時保守秘密。不要對任何人說!」
  會議室中靜了下來,方局長也不由自主喘著氣,道:「我要到現場去看看!」他又向兩個高
級警官指了指,道:「你們和我一起去,再調謀殺調查科的有關工作人員、法醫,盡快趕到現場
!」
  方局長一面說著,一面大踏步向外走去。到了會議室的門口,他又轉過身來,再叮囑了一
句,道:「在事實的真相未曾徹底澄清之前,請大家保守秘密,相互之間,也不要交談!」
  會議室中的各人都點頭答應,方局長走了出去,他指定的那兩個警官也跟了出去。
  二十分鐘之後,方局長和兩位警官,以及大批調查科的人員、法醫,都已經趕到了現場。
  現場的所在地,就在木蘭花住所的門口,方局長對這裡自然很熟悉,楊科長俯伏在公路邊
的灌木叢中,法醫正在作小心的檢查。
  方局長不由自主,用力按著自己的手指,令得手指的指節骨,發出「格格」的聲響,他一
直望著那位范探員,范探員的身子一直在發著抖,簡直甚麼話也講不出來,直到醫院替他注射
了鎮定劑之後,他才能講出連貫的語句來,由此可知他心中的驚駭,是如何之甚!
  范探員喘著氣,道:「局長,楊科長叫我一起來監視穆秀珍,我和他,都帶著錄影機的電視
攝影管,一切經過的情形,包括穆秀珍殺那個日本人和楊科長的情形,全錄下來了!」
  方局長的心中,亂到了極點,道:「哪裏又冒出一個日本人來了?」
  范探員道:「我也不知道,那日本人好像有事去找穆秀珍,後來又奔了出來,穆秀珍追出–
–」
  范探員說到這裏,法醫己站了起來,道:「死因幾乎可以肯定了!」
  幾個人同時問:「怎麼死的?」
  法醫現出很難過的神情,他和楊科長一起工作有許多年了,再也想不到會有今天這樣的情
形發生,楊科長慘死,而由他來檢驗屍體!所以他的聲音有點哽塞,道:「頸骨斷折致死,我可
以肯定,引致頸骨斷折的原因,是因為受了重擊,並不是任何兇器的重擊,而是空手道重擊手
法的結果!」
  范探員的聲音之中,充滿了恐怖,他陡地叫了出來,道:「是穆秀珍打的,我親眼看到穆秀
珍一掌打下去,楊科長就倒下地去了!」
  方局長深深吸一口氣,道:「一切照尋常的案子處理。范探員,錄影機呢?」
  范探員道:「在,回到警局,就可以將錄到的一切全播放出來!」
  方局長向跟著自己來的兩個高級警官,望了一眼,道:「我們先回去看看經過的情形––」
他略停了一停,向木蘭花的屋子望了一眼,道:「屋子裡沒有人?」
  一個高級警官搖頭道:「沒有人,我已經去看過了!」
  方局長道:「留兩個人在屋子裏,木蘭花一回來,就請她和我聯絡!」
  另一個高級警官道:「方局長,穆秀珍駕車逃走了,是不是要下令通緝?」
  方局長的心中,一陣難過,沉聲道:「好,通知所有的巡邏車,注意穆秀珍的下落!」
  ***
  警方人員會注意她的下落,這一點,穆秀珍也是早料到的了,所以,她在駕車進入市區之
後,立時停好了車,在車子的行李箱中,提著一隻小小的手提箱,離開了車子,走進了一家高
貴的餐室。
  在餐室的洗手間中,穆秀珍打開了那隻小手提箱,箱中全是極具實用價值的化裝用品,穆
秀珍只花了五分鐘的時間,就使她自己變成了一個中年婦人,然後,她又離開了那間餐室!
  ***
  在警局,方局長和幾個高級警官以及范探員,一起在電視機前,心情沉重地在看,錄影機
接駁了電視機之後,錄影帶轉動著,電視螢光幕上,就出現了當時的情形。
  首先在螢光幕上看到的。是平瀨的到達,穆秀珍開門,帶他進去,接著,就是平瀨衝了出
來,穆秀珍在後面追出,一先一後,橫過了公路。
  范探員道:「那日本人在屋子裏,只逗留了五分鐘左右的時間。」
  方局長「噓」了一聲,仍然注視著螢光幕,他可以清楚地看到,穆秀珍追著那日本人,進
了灌木叢,直奔向懸崖。在那時候,由於灌木叢的掩遮,是以日本人和穆秀珍之間的動作,不
是看得很清楚,但是也還可以看得出,穆秀珍和那日本人之間,在拉扯推撞,接著看到那日本
人直跌了下去,穆秀珍木然地站著。
  接著,螢光幕上的畫面一變,看到楊科長已到了穆秀珍的面前,穆秀珍雙手掩著臉,像是
在大聲叫著。
  范探員又道:「從這裡開始,是我執行錄影工作的!」
  方局長雙手握著拳,他的心情,十分緊張,因為如果范探員所說的是事實的話,那麼,他
就可以看到穆秀珍行兇的經過了!
  方局長當然不相信,也不希望穆秀珍真的會下手殺死一個警方的高級人員。可是他也知道
,范探員既然那麼說,一定是有根據的,他絕不會在快要可以看到事實的真相之前來撒謊的!
  方局長緊緊握著拳,他看到穆秀珍和楊科長在說話,好像是在爭執,接著,就看到穆秀珍
突然出手,捉住了楊科長的手臂。
  這時,所有在電視機前的人,都緊張得屏住了氣息,然後,他們一起看到穆秀珍推出了楊
科長,而以極漂亮的空手道「手刀」,在楊科長的後頸,砍了一下,而楊科長整個人仆進了灌
木叢之中!
  看到了這裡,方局長不禁發出了一下呻吟聲,同時,也立時想起法醫的話來,法醫在檢查
了楊科長的屍體之後,曾不斷地說楊科長是頸骨被斬斷致死的,而那是空手道重手法打擊的結
果!
  方局長覺得口乾舌燥,木蘭花姐妹在技擊上的造詣,他是知道的,他絕不會對穆秀珍的一
下重擊,可以致人於死而感到懷疑!
  房間中靜到了極點,螢光幕上繼續出現的,是穆秀珍一面笑著,一面走了過來,可是接下
來,在螢光幕出現的情形,卻多少有點古怪,只看到穆秀珍奔過了公路,不過,只看到了兩隻
腳,而看不見她的人!
  方局長問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范探員苦笑:道:「我––看到她打倒了楊科長,又向我走了過來,我––我不知道怎麼才
好,我––手中的電視攝影管,掉到了地上!」
  方局長吸了一口氣,點了點頭,他明白了,因為電視攝影管落在地上,所以角度低了,就
只能錄到人的雙腳,而看不到整個人。
  再接著,就看到一輛車子駛出來,然後,又看到一雙腳向前走去,那是范探員的雙腳,來
到灌木叢中,又看到范探員俯下身來,當他俯下身來的時候,鏡頭的角度,剛好可以錄到他的
臉,有幾根灌木枝遮著他的臉,不過還是可以看出,他的臉上,現出了駭異莫名的神色來!
  事情再也沒有疑問了,的確是穆秀珍下手,打死了楊科長!
  方局長的心中,亂到了極點,在那一剎間,他不知想起了多少事,他甚至想起了在穆秀珍
初作新娘時那次失蹤的事件,結果是一個女匪整容改裝,來假扮穆秀珍,要不是木蘭花機警,
誰也發現不出來(事詳木蘭花傳奇三十九《失蹤新娘》、四十《怪新郎》兩書),那麼,現在
這個下手打死楊科長的穆秀珍,是不是也是女匪扮的?而木蘭花和安妮,又去了何處?
  方局長嘆了一口氣,幾個高級警官都望著他。方局長道:「這件事,我的意見,還是暫時保
守秘密,有穆秀珍的下落沒有?」
  一個警官道:「才接到的報告,發現了木蘭花的車子,不過車上沒有人,那日本人的屍體還
沒有撈到!」
  方局長又嘆了一口氣,伸手按在電話上。然後,拿起電話來,撥了一個字,道:「請接巴黎
長途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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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在國際刑警總部的檔案室中,高翔和來自世界各地的高級警務人員,在共同工作,他們正
在詳細研究幾個大毒犯的資料。
  高翔全神貫注地在審閱著各種文件,所以,當一個女警官來到他身邊的時候,他完全不知
道,直到那女警官開口,他才抬起頭來。
  那女警官道:「高先生,有你的長途電話,方局長打來的。」
  高翔「哦」地一聲,站了起來,他立即知道有甚麼不尋常的事發生了,因為要不是有極不
尋常的事,方局長知道他現在的工作很重要,是絕不會來打擾他的。
  高翔跟著女警官來到了辦公室,拿起了電話來。只見他的臉色越來越蒼白,使得辦公室中
的另外幾個警官都以極奇異的目光望著他。
  高翔聽到了一半,就突然叫了起來,道:「不會,那是不可能的!」
  接著,他的神色更蒼白,他的手已有一點發抖,當他取出一支煙來的時候,甚至因為夾不
住那支煙,而跌到了地上,一個義大利警官替他將煙拾了起來,點著火,放進了他的口中,同
時輕拍著他的肩。
  高翔深深地吸了一口煙,道:「蘭花呢?好,我立刻就回來,馬上回來,對了,我向他們借
飛機,自己駕駛,立刻就回來!」
  高翔放下了電話,幾個警官立時極關切地圍了上來,高翔和他們一起工作的時間雖然不多
,但是他的工作能力,早已贏得了所有人的敬佩,是以大家都很關切他,高翔面對著這許多關
切的眼光,他實在不知道說些甚麼才好。過了片刻,他才道:「那一位,請替我準備一架小型噴
射機,我有極要緊的事,馬上要回去!」
  一個白頭髮的法國警官,立時拿起了電話來。
  半小時之後,軍用噴射機發出尖銳的呼嘯聲,高翔已經駕著機破空而起,趕回本市來了。
  ***
  穆秀珍化裝成了中年婦人之後,一直在想著,自己該怎麼著手,她想到,自己應該先查一
查,平瀨大佐是甚麼時候到本市的,到了本市後,又是住在甚麼地方!
  這是一件相當簡單的工作,交由警方來處理的話,自然更容易,但是穆秀珍自己要做起來
,倒並不容易,幸而她還記得平瀨大佐的名字:平瀨榮作。
  她來到了一個電話亭中,在走進電話亭中之前,先換了一大堆硬幣,然後,翻看電話簿,
一間一間酒店,打電話去問,是不是有一個平瀨榮作的日本人,住在酒店中。
  穆秀珍本來是最不耐煩做這種事情的,可是這時,她一心要在木蘭花和安妮未到之前,將
事情查出一個水落石出,所以耐著性子,打了一個電話又一個,重複著同樣的問話,她的運氣
居然不錯,在問到了第十七家酒店的時候,就得到了肯定的答覆。
  那家酒店是綠野酒店,酒店方面的回答是;是的,平瀨榮作先生住在九六零號房間,他是
兩天前到的!
  穆秀珍在聽到了酒店的回答之後,略呆了一呆,她立時想到,平瀨榮作是兩天之前到的,
那樣說來,他是和戴維斯少校同一天到達本市的了,可是,為甚麼他到了兩天才來找木蘭花呢?
  穆秀珍想到了這個疑點,可是她粗心大意慣了,她隨即揮了揮手,沒再去想深一層,她走
出了電話亭,心中很高興,因為她已經有了行動的步驟,她準備先到平瀨的房間中去查一查,
看看是不是可以獲得甚麼資料。
  穆秀珍來到綠野酒店的門口,她可以肯定沒有人注意她,她來到電梯門口,和一雙一望而
知是新婚夫婦的男女,一起進了電梯。
  電梯到九樓,她走了出來,避開了一個侍者的注意,來到了九六零號房門前。
  要弄開那樣的一扇門,在穆秀珍而言,是再容易不過的事情,當她推開房間的門時,她略
呆了一呆,平瀨來看她的時候,好像很是潦倒,穆秀珍倒未曾料到,九六零號房,原來是一間
美麗的套房。
  穆秀珍反手關上門,向前走去,她才走了兩步,就聽到臥房的門,發出了一下聲響,穆秀
珍的心中,陡地一凜,平瀨是住在這裏的,而平瀨已經從懸崖上跌下去,這裏是不應該有人的
了!
  可是,房門上發出的那一下聲響,卻分明是有人要從臥房中走出來了!
  穆秀珍的反應極快,立時身子一閃,閃到了一張沙發之後,當她閃到了沙發之後的那一剎
間,她實在駕訝得張大了口,發了出聲來!
  沙發後面,早就躲了一個人!
  那個人穿著白色的衣服,蹲在沙發後面,身材相當矮小,蹲在那裏,看來就像是一個孩子
一樣,不過,那頗然是一個短小精悍的成年人!
  穆秀珍從來也沒有遇到過這樣尷尬的事,那個早就躲在沙發後的人,看來也是偷進來的,
穆秀珍和他對望著,一時之間,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而這時候,房門打開,一個人走了出來,穆秀珍定了定神,向那矮小的人,作了一下手勢
,轉過頭去看自房間中走出來的那個人。她一眼看到了房間中走出來的那個人之後,整個人都
怔住了。接著,她也忘記自己是偷進來的了,陡地站了起來,指著那人,道:「你––」
  然後,她才說了一個字,腰際突然麻了一麻。
  穆秀珍由於在剎那之間,所看到的事,實在太意外了,所以全神貫注,完全沒有再去注意
身邊的那個蹲著的矮小的人。
  直到這時,腰際陡地一麻,她知道自己中了暗算,才陡地轉過頭去,只見那矮個子,手中
拿著注射器,在注射器中,是一種暗綠色的針液,正好注射器自她的腰際拿開!
  穆秀珍不知道那暗綠色的注射劑是甚麼東西,可是她卻知道自己遭了暗算,她登時怒不可
遏,大喝一聲,一腳就向那個矮個子踢了出去。
  那矮個子就在她的身邊,手中拿著注射器,還目光灼灼地望定了她,穆秀珍的那一腳,實
在是沒有踢不中他的道理的。
  可是,那矮個子的動作卻快得出奇,穆秀珍一腳踢出,他就倏地一個筋斗,翻了出去。而
穆秀珍一腳踢空,身子自然不能保持平衡,向後一仰。幾乎跌倒,當她忙用手扶住沙發背時,
屋子中的一切,卻旋轉過來。在她面前的一切,全在轉動著,越轉越模糊,而不到一秒鐘之間
,就變得甚麼也看不清楚了。
  她想要叫,可是連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叫了出來。她勉力想自己不要昏過去,但是她知
道自己做不到了,她仍能做到的,只是用戒指在沙發背上用力刺著,塞進手指去,再拉出來,
將那枚戒指留在沙發背內,緊接著,眼前一黑,人就倒了下去。
  穆秀珍在不到三秒鐘的時間內,就倒了下去,倒下去之後,自然甚麼都不知道了!
  ***
  安妮到了英國,一切的經歷,十分平凡,她查到了戴維斯少校的記錄,完全沒有甚麼可疑
之處,她曾打電話給穆秀珍,可是聽電話的卻是一個警員,安妮追問發生了甚麼事,那警員又
不肯說,安妮心中一急,立時趕了回來。
  木蘭花的遭遇,卻多少有點不同。
  木蘭花在日本並沒有逗留了多久,可是她的收穫,卻著實不少!
  在旅程中,木蘭花已經想好了自己到達日本之後,應該採取的步驟。她是要去調查一個日
本在作戰時的軍官,她知道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為日本全國,從政府到人民,對於第二
次世界大戰這件事,都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矛盾心情。
  日本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是侵略國,而又遭到了失敗的命運,日本人對發動侵略,未始不
後悔,但對於失敗,卻也覺得慘痛,他們默默地接受失敗,而心理上變得十分敏感,敏感到了
不願意再讓人提起當年戰爭這回事,可是卻又不免緬懷當年日軍幾乎橫掃亞洲的那種勝利滋味
。這就是為甚麼一發現有當年的日軍,在菲律賓或是甚麼地方的叢林之中,藏匿了二三十年,
一旦回國,就受到舉國上下熱烈歡迎的原因了。
  在這樣的情形下,木蘭花知道,自己如果循正常的途徑,去調查平瀨大佐的過去和現在,
可能到處碰釘子,一無所獲!
  她需要的是一個有特殊地位的人的幫助!
  所以,她在東京的羽田機場,一下飛機,就打了一個電話,給一個能幫助她的人,那個人
,是日本一個秘密情報機構的負責人,曾和木蘭花在「人形飛彈」一案中合作過的大庭龍男(
詳見木蘭花傳奇三十二《飛彈》)。
  要找到像大庭龍男這樣身份神秘的人物,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木蘭花的電話,只不過打
給一個聯絡員,木蘭花報出了自己的姓名,和告訴聽電話的那個人,自己將會住在甚麼酒店,
就放下了電話。她知道大庭龍男一定會來找她的!
  可是木蘭花卻未曾料到:大庭龍男竟來得如此之快,她才走進酒店大門,就看到大庭龍男
向她迎面走了過來,木蘭花心中很高興,和他熱烈地握著手。
  大庭龍男笑道:「蘭花,很對不起,我沒有來參加你的婚禮!」
  木蘭花微笑著,道:「事實上,根本沒有甚麼人參加我的婚禮,我的意思是,我的婚禮,完
全沒有鋪張!」
  大庭龍男陪著木蘭花上電梯,木蘭花已經將戴維斯上校、平瀨榮作的事,和她來日本的目
的,向大庭龍男說了一遍。
  大庭用心地聽著,皺著眉,道:「這件事很容易辦,戰時軍人的檔案,雖然在戰事中散失了
一部份,但是大部份還在,而且你又有足夠的資料,我看這件事,不必你親自出馬了,交給我
來辦,你先休息一下!」
  木蘭花揚了揚眉,她是知道大庭龍男的工作能力的,是以她並不推辭,只是道:「好的,我
還想知道他是不是還在人世,我要和他見面!」
  大庭很快地答應著,他送木蘭花進酒店的房間,又逗留了一會,就告辭離去。
  木蘭花也趁機休息了一下,她睡了一覺,在酒店的餐廳中進了豐富的一餐,再回到房間時
,已經接到了大庭的電話了。
  大庭在電話中沒有說甚麼,但是他的聲音很急促,只是說他馬上要來。從他的語氣聽來,
毫無疑問。他是發現了甚麼。
  此後,當大庭進來時,木蘭花第一句話就問:「平瀨現在在甚麼地方?」
  大庭略怔了一怔,道:「這個人,在戰後是回到日本來過,不過是出現了很短的時間就神秘
失蹤了,而他在戰時––」
  大庭打開了公文箱,取出了一隻牛皮紙袋來,放在几上,繼續道:「他在戰時的身分,也十
分特殊,他的官銜是大佐,可是他的實在職位,卻是陸軍情報部的參謀!」
  木蘭花皺了皺眉,道:「奇怪,情報部的參謀,沒有理由帶兵到緬甸北部的叢林區和盟軍作
戰的!」
  大庭一面點著頭,一面自紙袋中抽出檔案來,道:「是的,而事實上,你看這裡,這裡寫得
很明白。一九四三年時他奉派到緬甸去,並不是去作戰,而是去和一個德國和義大利兩國組成
的考察團,擔任聯絡工作的!」
  木蘭花呆了一呆,道:「在我的知識範圍之中,記不起德國和義大利曾聯合組織過考察緬甸
北部的團體!」
  大庭攤著手,道:「不但你的知識範圍中沒有,我的電腦系統中,也沒有這回事!」
  木蘭花來回行了幾步,拿起幾張檔案看,看著平瀨大佐的照片,她極力想記憶起,自己是
不是在甚麼地方曾經見過這個人,可是卻沒有結果。
  木蘭花的聲音很平緩,她道:「看來,這件事,在當時就有著極秘密的內情,那個所謂考察
團,多半是一種掩飾。從表面的情形來看,像是三大軸心國,在緬甸的北部,有極秘密而重要
的行動!」
  大庭神情佩服地點著頭,道:「可是,當時的行動是甚麼?是建造一座古怪的廟?」
  木蘭花並沒有立即回答,只是來回走著,足足過了三分鐘之久,她才停了下來,大庭的視
線,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
  木蘭花停了下來之後,吸了一口氣,道:「你的電腦系統,資料很完全?」
  大庭龍男現出驕傲的神色來,道:「在亞洲歷史方面,如果在我這裏找不到的話,全世界就
都找不出來了!」
  木蘭花坐了下來,道:「好,那麼你替我查一查。在一九四三年九月起,到戰事結束,在緬
甸的日本軍隊,曾有過甚麼不尋常的舉動,我的意思是指大規模的軍事調動,或其餘類似的行
動!」
  大庭的神情有點疑惑,道:「為甚麼只查大規模的行動?」
  木蘭花笑了笑,道:「你想,一九四三年九月,正是歐洲戰場上戰事吃緊的時候,德、義兩
國,居然有興趣注意到偏僻的緬北叢林地區,我想,如果有事,一定不會是小規模的行動吧!」
  大庭也笑了起來,搖著頭,道:「可是很難想像有甚麼大規模的行動!目的是甚麼?」
  木蘭花道:「不知道,一定要到那裡,才能知道!」
  大庭有點疑惑地望了木蘭花一眼,來到了電話旁邊,拿起電話,撥著號碼。照著木蘭花的
吩咐,說了一遍,木蘭花又就整件事,徵求了大庭的一點意見,大庭也說不出所以然來。二十
分鐘後。電話響了,大庭聽著電話。他越是聽,就越是望著木蘭花,現出十分佩服的神色來。
  他放下電話,第一句話就道:「蘭花,真給你料到了!一九四三年底,到一九四四年初,駐
緬甸的日軍,有一個團,在參謀總部的命令下開赴緬北!」
  木蘭花卻一點也不高興,道:「一個團?我想像中,應該有更多人!」
  大庭幾乎叫了起來,道:「是有更多人,這個團赴緬北的目的,是負責一條長警戒線,而在
警戒線之內,據說有超過五萬以上的民伕在工作!」
  木蘭花陡地站了起來。
  一直盤據在她心中的疑團,到這時,開始現出了一點頭緒來了!她立時道:「據說?」
  大庭龍男點頭道:「是的,據說––」他的聲音變得很低沉,繼績道:「因為不斷有民伕被驅
往緬北,但是從來也沒有一個回來過,據估計,繼續被押往緬北的民伕,約有五萬人,可能他
們全都死在緬北叢林之中了,所以沒有人知道他們在哪裡,幹過些甚麼!」
  大庭龍男講至這裏,停了一停,然後用更低沉的聲音道:「戰爭真殘酷!」
  木蘭花嘆了一聲,戰爭真殘酷,這句話,是不用爭辯的了,她只是和大庭握著手,道:「很
謝謝你的幫助。我想我已經找到我要找的資料了!」
  她略停了一停,才又道:「我看你還要繼續查平瀨的下落,他才是知道整件事情真相的人,
我看他一定還活著,而且,他也必定是一個危險的人物!」
  大庭用心地聽著,又追問了一句,道:「蘭花,你以為他們在緬北,做了一些麼?」木蘭花
搖頭道:「真的,我不知道,我要實地去查,才會有結果!」
  大庭笑了起來,道:「有結果,通知我!」
  木蘭花作了一個手勢,道:「一定!」她拿起電話來,通了長途電話。
  可是當電話有人接聽時,和安妮打回去的時候一樣,聽電話的不是穆秀珍,而是警員,警
員又支吾著不肯講清楚穆秀珍去了何處。
  木蘭花沒有再問下去,她放下了電話,立時又打電話給方局長。
  木蘭花的思緒當然比安妮縝密,她立刻肯定家裡出了事,而接聽電話的人又自稱是警方人
員。那麼,不論家中發生了甚麼事,方局長是沒有不知道的道理的了。
  十五分鐘之後,木蘭花己從方局長的口中,知道了整件事的經過,她的臉色,也不禁變得
十分蒼白,她只說了一句;我立刻回來!
  ***
  夜晚,木蘭花住所的客廳裡,聚集了不少人。
  安妮緊靠在木蘭花的身邊,緊緊握著拳,才從北歐趕回來的雲四風,神情極其煩躁不安地
在行來行去,高翔和雲五風無助地望著他。
  方局長坐著,輕咳了一下,他覺得應該有人開口說話,可是他又不知道該說甚麼才好。
  所有的人,全都已經看過了錄影機記錄下來當時的情形,他們心情的沉重,自然是不言可
喻。
  難堪的沉默,是安妮首先打破的,她大聲而激動地道:「秀珍姐不會殺人!」
  安妮一面叫著,一面用求助的目光,望著木蘭花。她心中怦怦跳著,只盼聽木蘭花的意見
。其餘的人,顯然也是和安妮同樣的心思,是以一時之間,目光全集中在木蘭花的身上。
  木蘭花在各人之中,神情是最安詳的。雖然,她的心中一樣很亂,而且也為穆秀珍的音訊
全無而憂心,但是她卻不會在臉上顯出來。
  她並沒有立即出聲,然後,才以十分肯定聲音道:「是的,秀珍沒有殺人!」
  安妮陡地吁了一口氣,緊握著木蘭花的手。
  方局長道:「可是錄影機––」
  木蘭花很少隨便打斷他人的話頭,可是這時,方局長才一開口,她就揮手打斷了方局長的
話頭,道:「是的,錄影機記錄了一切經過,但是有幾點不可不注意,其一,那個日本人,我已
經可以肯定他就是平瀨榮作,是整件事情中的關係人物!」
  方局長道:「他死了!」
  木蘭花望了方局長一眼,沉聲道:「應該說,他失蹤了,因為警方並沒有像戴維斯少校那樣
,發現他的屍體!」
  方局長苦笑著,道:「難道你認為一個人從那樣的懸崖上跌下去,還能生存?」
  木蘭花的聲音更鎮定了,她道:「我不知道,因為錄影機未曾記錄到他跌下去的情形,而且
事實上,我們在放出錄影帶來的時候,都曾細心地反覆地看到秀珍和平瀨爭執的情形,我的結
論是,在懸崖邊上,秀珍是想拉住平瀨,而不是推他下去!所以,楊科長的判斷是錯誤的,他
顯然是認為秀珍殺了平瀨!」
  方局長嘆了一聲,道:「或許楊科長是判斷錯誤,秀珍的脾氣又不好,所以才失手殺了人!」
  木蘭花望著方局長,道:「局長,你的意思是,秀珍至少是犯了誤殺罪?」
  方局長道:「事實是––」
  木蘭花再一次打斷了他的話頭,站了起來,道:「秀珍曾在楊科長的後頸上砍出了一掌,我
又反覆看了她這一掌打下去的情形十次以上。秀珍的空手道造詣,自然可以一掌砍死一個人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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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蘭花講到這裡,頓了一頓,神情又變得嚴肅起來,繼續道:「但是,以我對空手道的認識
,或者是任何對空手道有深切認識的人,都應該可以看得出,秀珍的那一下『手刀』,只不過
發了三成力道,並不足以打死人,只不過能令楊科長昏迷過去而已!」
  雲四風望著木蘭花,欲語又止,方局長沉吟了一下,木蘭花不等他開口,又道:「我完全是
根據客觀情形而下的判斷,絕不是因為秀珍和我的關係,所以才飾辭為她開脫。如果認定秀珍
殺了楊科長,那只是將事情簡單化,是一種不負責任、偷懶的看法!」
  方局長苦笑了起來,木蘭花的詞鋒銳利。令得他無法辯駁。而且他也素知木蘭花的人格高
尚,絕不會顛倒事實來維護穆秀珍。
  高翔道:「蘭花,你的意思是,另外有人趁楊科長昏過去的時候打死了他?」
  木蘭花沉聲道:「秀珍沒有打死他,一個人的頸骨,不會自行斷折,所以,除了你剛才所說
的可能之外,沒有第二個可能!」
  高翔皺著眉道:「可是錄影機––」
  木蘭花道:「第一,楊科長身子在仆下去之後,就倒在灌木叢中,看不到他了。第二,范探
員手中的錄影機攝影管,跌到了地上,也不能繼續再錄到甚麼,如果灌木叢中事先伏著人––」
  木蘭花講到這裏,停了下來。
  方局長苦笑著,道:「我相信你的判斷和分析,不過,秀珍為甚麼要逃走?」
  木蘭花也嘆了一聲,道:「她根本不以為自己殺了人,她只是氣楊科長冤枉她殺了平瀨,而
且,我相信她一定也在平瀨的口中,探聽到了甚麼秘密,他是一個心急而且好勝的人,不想在
拘留所中浪費無謂的時間,急著想要查明事實真相!」
  木蘭花講到這裏,又搖了搖頭,道:「方局長,在事情發生之後,你採取了錯誤的步驟,你
不應該將這件事保守秘密,而應該將之公開,如果秀珍知道楊科長死了,他一定會立即到警局
來的!」
  高翔立時道:「一定先要她露面才行,方局長,你的意思是––」
  方局長撫了一下臉,道:「好的,將這件事公開!」
  高翔道:「公佈楊科長的死因,說他是因為受了空手道的重擊,頸骨折斷致死的!」
  方局長望著木蘭花,道:「希望你的估計正確,秀珍知道了楊科長的死訊。就會到警局來–
–」
  他本來想說「到警局來自首」的,可是將「自首」兩個字忍住了沒再說出來。
  在這件事情上,方局長和木蘭花的看法,還是多少有些不同的!
  木蘭花道:「她一定會來的!」
  方局長站了起來,道:「我去安排這件事!」
  他和各人握了手,走了出去。方局長離開之後,屋中又是一陣靜默。
  這一次,打破靜默的是木蘭花,她道:「我在離開日本的時候,曾經警告大庭龍男,平瀨可
能是一個危險人物,我的看法仍然沒有改變。高翔。你去查。這幾天來所有日本人進入本市的
情形!」
  高翔答應了一聲,木蘭花接著又說道:「再替我們辦理進入緬甸國境的手續,四風––」
  雲四風抬起頭來,木蘭花的神情仍然很平靜,看她的樣子,像是在分配最普通的任務一樣
,她道:「要一架性能極好,不受任何高空、低空飛行影響的直升機,直升機之中,要有最完善
的探測設備,包括高空攝影,和紅外線攝影設備!」
  雲四風一面點頭,一面向雲五風望去。
  雲五風立時道:「沒問題。」
  木蘭花坐了下來道:「我們要到緬北的叢林地區,去找那座奇怪的廟,安妮,我想你至少已
取得了戴維斯少校當年帶著部隊的行軍路線的資料!」
  安妮道:「是的。不過那也有將近三百公里長的迂迴路線!」
  木蘭花拍了安妮的肩頭一下,道:「你當然不能希望一下子就找到那座廟的,有了這個範圍
,總比較容易找得多!」
  木蘭花的鎮定和充滿了信心的吩咐,使各人的心中都安定了不少。
  不過,木蘭花對方局長所作出的預言,卻並沒有兌現。
  當楊科長死亡的消息公佈後,街頭巷尾,市民都以此作為談話的資料之際,穆秀珍卻並沒
有出現。
  安妮一直留在高翔的辦公室中,她和穆秀珍的感情極深切,她要在穆秀珍一露面後就看到
她,可是一直等到第二天晚上,穆秀珍還是沒有出現。
  而高翔展開的調查工作,已經有了結果,他在一查到了平瀨榮作曾經在綠野酒店之後,一
面趕到酒店,一面就通知了木蘭花,他們在酒店的大堂中會合,然後,一起進入了平瀨榮作住
過的那間華麗套房。
  經過詢問了酒店的侍者,毫無疑問,肯定了住在這間豪華套房中的人,就是平瀨大佐,不
過酒店的侍者,沒有人知道他是甚麼時候離去的,他並沒有結帳,是不辭而別的,木蘭花又要
了酒店的登記簿來看。在登記簿上,木蘭花發現了一個重要的線索,平瀨榮作所使用的旅行証
件,是緬甸的護照!
  支退了酒店人員,木蘭花坐了下來,道:「高翔。你不覺得事情很奇怪麼?一個日本人,在
二次大戰之後回到日本去轉了一轉,又回到緬甸,住了那麼多年!」
  高翔皺著眉,道:「你何以肯定他在緬甸住了那麼多年!」
  木蘭花望了高翔一眼,道:「那太簡單了,緬甸是一個很傳奇的國家,外來的居民,如果不
住得超過二十年,只怕不能夠取到它發出的護照吧!」
  高翔搓了搓手,承認了自己的粗心。
  木蘭花又道:「更奇怪的是,這些日子來他好像過得很不錯,你看這間套房,不是普通人所
能負擔得起的––」
  木蘭花一面說著,一面在四面走著,留意著每一樣東西,她突然在一張沙發後面,停了下
來,伸手在沙發背上,撫摸了一下,道:「這裏有一條短短的裂痕,像是被人用利器割破的!」
  高翔不知道木蘭花想證明甚麼,他也知道,如果在房間中曾經發生甚麼事的話,那麼,他
們是來遲了,因為房間經過侍者的整理,就算原來有甚麼線索留下來,也已經不存在了。
  可是木蘭花卻還在看沙發背上的裂痕,她並且用手指伸進了裂縫之中。接著,木蘭花發出
了一下低呼聲,而當她的手指,自沙發背上的裂縫中伸出來之際,高翔也發出了一下呼叫聲!
  在木蘭花的手中,拈著一枚不銹鋼的戒指,戒指上有著一個尖銳鋒利的圖案,這是穆秀珍
的戒指!
  高翔立時道:「秀珍到過這裡!她––到那裡去了?她––」
  木蘭花搖頭道:「不知道,不但我們不知道,只怕連秀珍自己也不知道!」
  高翔臉上變了色,道:「你的意思是––」
  木蘭花道:「毫無疑問的,秀珍到過這裡,而她也在這裡,遇到了意外,為了要使別人知道
她曾到過這裏。所以她在倉猝的情形下,留下了這枚戒指。」
  高翔有點發急,搓著手,道:「那麼她現在––」
  木蘭花也願得有點紊亂。她揮著手,道:「不知道,我還未能將整件事連貫起來,我所有的
,只是許多散亂的珠子,而沒有將珠子聯結起來的線!」
  木蘭花雙手捧著頭,坐了下來。過了半晌,她才抬起頭來,高翔以為她已經找到那條「穿
珠子的線」了,可是木蘭花卻只是淡然道:「我們該走了!」
  高翔苦笑了一下,和木蘭花一起走了出去,當他們走出酒店大堂之際,木蘭花才道:「你去
查一下,平瀨是不是到過英國,然後你和安妮一起回來,我會在家裡等你們,再通知四風他們
也來。」
  高翔心情沉重地答應著,和木蘭花分了手。
  木蘭花回到家中,她也不點燈,只是一個人坐在黑暗中,雲四風、五風兄弟先來,他們是
自己進來的,看到木蘭花坐在黑暗之中,一動也不動,他們也不去打擾她。
  不一會,高翔和安妮也到了,木蘭花才抬起頭來,道:「安妮,亮著燈!」
  安妮忙亮了燈,在柔和的燈光下,木蘭花的雙眼之中,透出了充滿智慧的光芒,她道:「整
件事情,我已經有了一個假設,高翔,就等你調查的結果,來支持我的假設了!」
  高翔道:「是,平瀨到過英國,但是英國方面卻無法知道他是不是和戴維斯少校見過面!」
  木蘭花道:「一定見過的,那是甚麼時候的事情?」
  高翔道:「十天之前,而在三天後出境!」
  木蘭花點點頭道:「這樣看來,我的設想,更可以成立了!」她向各人望了一眼,才又道:「
整件事,我根據我的設想,先對你們說說!」
  各人的目光集中在木蘭花的身上,木蘭花又停了片刻,像是在考慮該從那裏開始!
  木蘭花想了並沒有多久,就道:「平瀨帶著日軍,駐在那座小廟之中,我先肯定他們,是負
有某種特殊任務的,甚麼任務,我還不知道,但這件特殊任務,一定和已被犧牲了的五萬多名
民伕有關!」
  雲四風道:「一個大建設工程?」
  木蘭花道:「大概是這一類東西,平瀨的任務是保護、看守,或者是負責保密,我想,除了
他一個人之外,別的日軍,甚至是軍官,只怕也甚麼都不知道!」
  安妮皺著眉,雲五風坐在她的身邊。木蘭花又道:「而戰事失利,英國為了打通滇緬公路,
而向緬北進軍,平瀨在措手不及之下,成了俘虜。不過,他並沒有將他擔負的秘密任務講出來
!」
  高翔道:「蘭花,那口能無風自動的鐘––」
  木蘭花皺著眉,道:「對,這是另一個關鍵,在未曾去到那座廟,看到那口鐘之前,無法作
出任何假設來,只好暫時將之跳過去。」
  高翔點了點頭,木蘭花又道:「接著,戰事結束了,平瀨曾回過日本,但立時又離開,我猜
想他仍然回到了那座廟中去了,而戴維斯少校也幾乎將這件事忘記了,直到少校遇到了安東尼
教授,將那口鐘的事講了出來,引起了安東尼教授好奇,而動身到了緬北去,就此失蹤––」
  木蘭花講到這裡,安妮就道:「蘭花姐,安東尼教授的失蹤,並不是最近的事,已經過了十
多年了!」
  木蘭花道:「對,安東尼教授在緬北山林區的探險,一定進行得不順利,他可能因為種種原
因而耽擱了那麼多年,但是到最近,他一定找到了平瀨,找到了那寺廟,看到了那口鐘也發現
了一些秘密。所以,才引起了平瀨的恐慌,平瀨在安東尼的口中,知道戴維斯少校沒有忘記這
件事,所以就到英國去找他!」
  各人都聽得很入神,雖然他們知道,木蘭花這時所說的只不過是她的假設,但是他們都相
信木蘭花的推理能力,假設不會離事實太遠。
  木蘭花繼續道:「在英國,平瀨究竟採取了甚麼手段對付戴維斯少校,我們不知道,但是他
一定曾恐嚇過少校,使少校覺得十分害怕,所以,才通過我在英國的朋友,想到了我,將教授
的原稿寄來給我,而他也趕來和我會面,可是他心中一直在害怕著,所以他見到我們的時候,
表現得如此不安!」
  木蘭花向安妮望了一眼,安妮想起了當時戴維斯少校的行動,點了點頭。
  木蘭花嘆了一聲,道:「平瀨其實是跟蹤而來的,少校可能也知道這一點。或許他在和我們
見面之後,覺得不應該對我們太過信任,覺得我們不能幫助他,所以他才急急離去。這其中,
可能另有隱情,總之,少校是死在埋伏在屋外的撣邦族人之手了!」
  木蘭花站了起來,來回踱著,夜已相當深,天氣也很冷,那情形,和少校來訪的那一晚差
不多。
  木蘭花在窗口站了片刻,望著黑暗,繼續道:「接著,就是撣揮邦族人,闖進了我們的家中
,搶走了安東尼教授的原稿,還想殺我們滅口,而當未能辦到之後,倉皇離去,平瀨之所以來
見穆秀珍,我看最大的目的,是陷害穆秀珍,他明明是自己跳下崖去的,但是卻造成好像是穆
秀珍推下去一樣,而楊科長––」
  木蘭花講到這裡,神情有點難過:望了高翔一眼,道:「我和你都認識他,他工作很認真,
但是我認為他監視穆秀珍,帶著錄影設備,卻是有預謀的!」
  高翔陡地一怔,道:「你是說他和平瀨串通的?」
  木蘭花神情嚴肅地點著頭。
  高翔對木蘭花的話,是很少有異議的,但這時,他略微沉默了片刻之後,才用十分委婉的
語氣道:「蘭花,或許你對楊科長的為人,不是十分了解,他並不是一個討人喜歡的人,但是–
–」
  木蘭花望著高翔,說道:「對的,我的猜想,還沒有事實的支持,但是,我卻堅持我的說法
,你想,楊科長就像是預知平瀨要來我們這裡一樣,這不是很奇怪的事麼?」
  高翔道:「或許他一直在監視我們這裡!」
  木蘭花搖頭:說道:「不可能,要是我和安妮還沒有離開,他就進行監視,我們絕不會不知
道,他是在我們離開之後才來的。其次,在第一次他以為穆秀珍是兇手之後,我心中就有點起
疑,從這些年來,我們和曾方的關係,楊科長的『認真』,實在是有點過份了,所以,我曾花
了一點工夫調查他。我發現在許多年之前,他曾在某地,當過日本憲兵的翻譯,我想他和平瀨
榮作,可能是早已認識的,這件事,只要再深入地去查一查,就可以明白的了!」
  高翔沒有再說甚麼,只是道:「當然,我會好好去查一下。」
  木蘭花又道:「據我估計,平瀨的目的,是不想那個古怪的寺廟這件事被人知道,戴維斯少
校來找我們。途中可能已受了他的威脅,及至他帶著撣邦人,襲擊我們,又盜走了安東尼教授
的原稿,他深怕我們知道了整件事情的經過,所以還要對付我們,他第一個對付的目標,就是
秀珍,對付秀珍的辦法,是利用楊科長!」
  雲四風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安妮咬著指甲,道:「蘭花姐,可是平瀨卻也從懸崖跌了下去!」
  木蘭花道:「平瀨的確是跌了下去,可是他一定沒有死,甚至沒有損傷!」
  安妮道:「這––怎麼可能?」
  木蘭花哼了一聲,道:「安妮,你怎麼啦?一個人,如果是在猝不及防的情形下跌下去,當
然非死即傷,但如果是早有準備的話,要不受損傷,那太容易了,別忘記,在灌木叢中,還伏
著他的同黨––我想那就是殺死楊科長的撣邦族人,平瀨在向下跳去的時候,善於在嶺間捕捉
野獸的撣邦族人,可以拋出繩圈,將他的身子套住,或者可以用別的辦法!」
  安妮的臉上略紅了紅,點著頭。
  木蘭花道:「好了,我的推理。到這裡為止。我們分頭去準備,在最後的時期內,我們就出
發到緬甸北部的原始叢林去,到那時候,整件事情的真相,就可以知道了,我們沒有正確的目
標,還要經過一段––」
  木蘭花講到這裡,高翔突然向木蘭花雙手亂搖,並且指著一盞壁燈,現出極憤怒的神色來。
  眾人全順著高翔所指的壁燈看去,一看之下,也不禁陡地吃了一驚,紛紛站起來,只有木
蘭花還是若無其事地坐著。
  高翔所指的那盞壁燈,附著一個金屬的裝飾,有很多圓形的突起點,高翔在一指之間,人
人都看出,其中的一個突出的圓點,比裝飾品原來所有的要大得多。本來,那東西附在上面,
並不是十分惹人注意。高翔也是偶然發現的。
  但這時經他一指,每個人都可以看出來。那是一具超小型的竊聽器。
  安妮的動作最快,早已一伸手,將那具小型的竊聽器,摘了下來,她想對著這具竊聽器,
大聲呼喝,可是才一張口,木蘭花已經在她的手中,將那具竊聽器搶了過來,順手塞到了沙發
的墊子之下。
  安妮呆了一呆,但是,她隨即明白了,道:「蘭花姐,你早已發現了這具竊聽器?」
  木蘭花微笑著,道:「是的,不然,我為甚麼在事實的真相,大部份還沒有揭露之前,就將
我的推論詳細的告訴你們聽?」
  安妮的神情很疑惑,道:「蘭花姐,你是故意叫敵人聽到你的分析?那有甚麼好處?」
  木蘭花吸了一口氣,道:「好讓他知道,他的安排雖然巧妙,但還是被我猜到了一大半,那
可以使他知道我們並不是容易對付的,也可以使他們不敢對秀珍下進一步的毒手!」
  雲四風和安妮同時叫了起來,道:「秀珍已經落入了敵人的手中?」
  木蘭花的神情有點無可奈何,道:「我想是這樣!」
  各人神情焦急地望著,只有木蘭花的聲音,還是十分安詳。在這樣的情形下,木蘭花安詳
的聲音,的確可以給心亂如麻的人鼓勵。
  木蘭花又說道:「我們也一定要到緬北的叢林去,我剛才故意講了出來,好讓敵人聽了去,
對我們也是很有利的一件事。」
  高翔道:「叫他們先有了準備,怎會對我們有利?」
  木蘭花立時道:「你別忘了,我們要去找那座寺廟,就像是大海撈針一樣,雖然有完善的探
測設備,也不一定找得到。但如果讓對方知道了我們行動的計畫,我們一開始行動,對方就一
定要設法阻攔,在阻攔的過程中,我們雖然會遭到一定的危險,但是對方也無法不顯露他們的
目標,使我們易於尋找––」
  木蘭花講到這裡,略頓了一頓,才又道:「世界上的任何事情,都有正反兩面的,有利,一
定有弊,但我們的目的,是要找到那座寺院,其他就顧不得了!」
  安妮深深吸了一口氣,才道:「蘭花姐,你的意思是,秀珍姐已經被敵人擄到那寺院去了?」
  木蘭花又哼了一聲,一想起音訊全無的穆秀珍,她也不免有點心情撩亂,她道:「我不能確
定,不過,我看很有這個可能。因為我肯定那座寺院,是我們敵人活動的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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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2 19:57:4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木蘭花最後那兩句話,只說對了三分之一,首先,那座寺院,並不是他們敵人的基地;其
次,穆秀珍這時還沒有被帶走,還在本市,可是卻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在甚麼地方!
  穆秀珍絕不是一個隨便會遭到人家暗算的人。
  而且,當她進入酒店,發現房門內有聲響,立時躲閃到了沙發背後之際,也已經看到了一
個身形矮小的人,也躲在沙發之後,實在令她感到太驚異了,是以才在一個發怔間,遭了暗算!
  當時,她去看那個自臥室中走出來的人。當她看清那是甚麼人之際,她幾乎無法相信自己
的眼睛!她本來是躲著的,可是在一看到那人之際,她就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這實在是自然
而然的反應,別說穆秀珍本來就是很衝動的人,換了別人,也會一樣!
  穆秀珍看到的,是平瀨榮作!
  穆秀珍是親眼看到他跌下懸崖去的,為了平瀨,穆秀珍還立即被楊科長當作是謀殺的嫌疑
犯,可是這時,平瀨卻自房間中走了出來!
  穆秀珍想叫,可是她還沒有發出聲來,在她身邊的那個身形矮小的人已經下了手,穆秀珍
只來得及看清楚自己被人注射了一種暗綠色的液體,她一腳踢出,那身形矮小的人,已以靈敏
的身手避了開去。穆秀珍還想再掙扎時,已經天旋地轉,昏了過去。
  當穆秀珍漸漸恢復知覺之際,她只覺得身子在不住地震動,她想動一動身子,可是全身軟
得一點氣力,也使不出來。
  她只是恢復了知覺,全身一動也不能動,甚至連眼皮也抬不起來,所以她根本不知道自己
在甚麼地方。她勉力鎮定了心神,她聽到了機器發動的聲音,同時,她也感覺出來,她的身子
在不斷地震動。那是因為她是在一個不斷顛簸行動的東西之內,好像是一輛卡車,在崎嶇不平
的路上行駛著。
  穆秀珍心中又怒又急,可是她軟弱得連眼也睜不開來,光發急也沒有用,又過了大約半小
時,震動停止了,她又聽到了一點聲響,像是身子被人抬了起來,穆秀珍用盡氣力,總算睜開
了眼來。
  可是,當她睜開了眼來之後,發現和閉著眼睛,一點分別也沒有,眼前仍然是一片黑暗。
  但她至少弄清楚了一點,她是在一隻箱子裡,那隻箱子。正由人抬著在走。
  穆秀珍不知道自己會被抬到甚麼地方去,她已經開始覺得自己的手指,漸漸可以移動少許
,氣力在逐漸恢復。她當然知道,她之所以全身乏力,是那種暗綠色注射液藥性發作的結果,
那一定是一種極其厲害的麻醉劑。而現在,藥性漸漸過去了。
  穆秀珍雖然心急,但是在這樣的情形下,除了耐心等待藥性過去,氣力完全恢復之外,也
沒有別的辦法。
  她用心留意著,覺出自己大約被抬出了幾十步,又停了下來,這時,她聽到有人聲講話,
可是她卻完全聽不懂那種發音急促的語言,接著,她又聽到箱子的蓋上,傳來了一陣旋轉的聲
響,接著,她陡地看到了兩點光亮。
  那兩點光亮,是從兩個小孔中透進來的,像是剛才有人在箱蓋上,旋去了兩隻螺絲,所以
,才有亮光透了進來,雖然只有兩點亮光。但也足以令得她精神一振。
  不過,緊接著,亮光又不見了,箱蓋上,又是一陣旋轉聲,還帶著一陣「絲絲」聲,好像
是有甚麼氣體,自那個小孔之中,噴了進來!
  在那一剎間,穆秀珍真正大吃了一驚,她身在一個密封的鐵箱之中,全身乏力,那實在是
有死無生的了!
  她一面竭力想掙扎,一面不由自主,出了一身冷汗!
  穆秀珍這時,受這一場虛驚,自然是因為她遇事不肯想深一層,粗心大意的結果。她未曾
好好地想一想,如果對方有意要取她的性命,在她昏迷不醒之際,用甚麼方法,不好下手,何
必那麼麻煩,將她放在鐵箱之中,再用毒氣來毒她?
  穆秀珍一面冒著冷汗,一面在掙扎著,可是不到半分鐘,她已經呼吸到,自那小孔中,發
出「滋滋」聲噴進來的,不是毒氣,而是新鮮的空氣!
  那令得她精神又為之一振,但是她心中隨即咒罵起來,因為照這情形看來,對方怕她在箱
中窒息,還特地輸送了新鮮空氣進來,那是準備將她當作貨物一樣。作長途旅程的運輸了!
  這對穆秀珍來說,實在是不可忍受的事!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手已經可以抬起來了,她正準備伸手去敲箱蓋,忽然覺得箱子又被人
抬了起來。
  這一次,箱子被抬起來之後,只向前走出了幾步,就突然向下一沉。
  穆秀珍在還未弄清楚發生了甚麼事之際「拍」地一聲嚮,又是一下震動,而那「拍」的一
下聲聲,分明是箱子碰到水面所發出的聲音!
  穆秀珍的心中,陡地叫了起來:「他們要將我沉到海裡去!」
  穆秀珍料得不錯,從那種搖搖晃晃、慢慢向下落去的感覺看來,她的確是在向海洋中沉去。
  穆秀珍不禁苦笑起來,她想,自己的這種遭遇,要是對人家講了,一定沒有人會相信,她
竟像是童話中遭了魔法暗算的人一樣,被人禁閉起來,沉到海底!
  她不知道對方作甚麼打算,從輸進新鮮空氣來這一點看,好像並不準備弄死她,但是在箱
子中,食物怎麼辦呢?她豈不是要餓死?
  牠在胡思亂想間,箱子看來已沉到了海底。因為不動了,四周圍也很靜,一點聲響也沒有!
  當全市的警方人員,都在尋找穆秀珍的下落之際,誰也想不到,穆秀珍竟然會被人擱在一
隻箱子之中,而箱子還沉在海底!
  在箱子沉下了海底之後不多久,穆秀珍的手臂漸漸可以活動了,穆秀珍看了看手錶,不禁
吃了一驚,原來她昏迷過去,到現在,已接近二十四小時了。
  在她的身子更能活動之際,她雙手摸索著,將自己的鞋跟拉了出來,取出了一隻小電筒來
。這種工具,穆秀珍他們是隨時帶在身邊的。
  那小電筒所發出的光芒,大約只有十分之一的火柴光芒,可是也已經夠照明那隻箱子了,
箱子是鋼的,比她人稍微長一點,可是卻窄得她沒有法子坐起來,就像是一口鋼製的棺材。
  穆秀珍看著那個小孔,新鮮空氣還在不斷冒進來,另一個小孔,並沒有聲音發出來,顯然
是有管子接著,負責抽氣的。
  穆秀珍看清楚了這情形,知道就算沒有食物,自己至少也可以支持四五天,可是,當她想
到,要這樣死不死活不活地,在鋼箱中躺上四五天,那實在是無法忍受的事!她勉力轉動著身
子,將兩隻鞋跟全取了下來,用小電筒照著,看看可有甚麼東西,可以助她脫困。雖然那些應
用的小工具,是她一直帶著的,但是她畢竟不是有準備而來,連她自己也不知道鞋跟裡有些甚
麼。
  在小電筒微弱的光芒下。她立即發出了一下極其高興的呼叫聲來!
  她看到了一具小型的火燄噴射器!
  那具小型的火燄噴射器,不過一吋見方,但是穆秀珍卻知道它的威力,可以燒斷一根直徑
一寸的鐵柱!
  穆秀珍深深吸了一口氣,再用小電筒四面觀察著,她看到箱蓋的一邊,是兩個鉸鍊,一邊
卻沒有,可能是上著鎖。
  要憑這具噴火器,燒掉在外面的鎖,自然困難得多,因為必須先燒穿箱墊,還要一絲不差
,認準了鎖的所在,才能達到目的。
  可是如果只是燒掉鉸鍊,自然容易得多了,只要將鉸鍊燒斷,她一樣可以頂開箱蓋,脫困
而出的!
  穆秀珍想到這裡,心中實在高興。而這時候,她也覺得箱子又震動起來,當箱子重新又開
始震動之際,她以為自己又要給人從海中吊上去了,可是箱子只是上升了一些。隨即,就不住
搖晃著,看來,像是懸在水中,被一艘船拖著在前進。
  穆秀珍等了片刻,不見有甚麼別的動靜,才按下了噴射器的一個掣,一股青白色的火燄,
發出「嗤嗤」的聲響,射向鋼箱子的絞鍊,箱中的溫度,也陡地升高,穆秀珍盡量令火燄的噴
口,接近她要燒的鉸鍊,而且身子向後擠,就算是這樣。箱子中可供躲閃的空間,畢竟太少,
火星飛濺開來,濺到了頭髮上,頭髮就發出「滋滋」的聲響來,不過看看在火燄的噴射下,鉸
鍊漸漸變紅,穆秀珍的心中,又是一陣高興。
  這時,穆秀珍幸而在海水中,所以她才能用這個辦法,如果是在陸地上,就一定不能,因
為鋼是良好的導熱體,當她將鉸鍊燒到可以熔化的地步時,整個鋼箱的熱度,一定會令她完全
無法生存了!
  不過,這時是在海水中,情形就大不相同了,熱力被在鋼箱四周的海水,迅速吸收,所以
穆秀珍除了要避開飛濺的火星之外,倒並不怕甚麼。
  有一個簡單的物理實驗。是證明水能吸收熱力的。這個實驗是,用普通的紙,紮起來,使
水不會漏出來,盛上水,放在酒精燈上燒著,可以達到水沸,而紙並不受火燄的燒毀,就是因
為火燄發出的熱度,全被水吸去了之故,穆秀珍這時的情形,也是一樣。
  只花了三分鐘,一隻鉸鍊已經斷了!
  穆秀珍喘著氣,先熄了噴火器,用小電筒去照射了一下,一照之下,她不禁陡地吃了一驚!
  在海底用噴火器,好處是高熱可以迅速被海水吸收,壞處是一有了隙縫,海水就迅速滲了
進來!
  這時,穆秀珍看到在被燒斷的鉸鍊處,海水像是瀑布一樣,貼著箱壁,滲了進來,就在她
一個錯愕之間,箱中已經有了半吋的積水!
  穆秀珍在吃了一驚之後,定了定神,勉力縮起了身子,再去燒另一個鉸鍊,海水滲進來的
速度,越來越快,不到一分鐘,已經半箱子是水了!
  穆秀珍心中不斷在叫著:快點!快點!
  她眼看鉸鍊發紅,在漸漸熔去,可是水湧進來的速度更快,已經快到了箱蓋的鉸鍊部份了!
  穆秀珍將口對準了那有新鮮空氣透進來的小孔,勉力爭取最後十幾秒鐘的時間,直到箱子
中完全是海水,噴火器的火燄,也完全熄滅為止。
  穆秀珍不知道兩個鉸鍊是不是全被燒斷了,她用盡氣力,向上頂了一頂,第二個鉸鍊,其
實還有一點沒有燒斷,可是在穆秀珍用力一頂之下,箱蓋的另一端,已被她頂了開來,她可以
出去了!
  木蘭花曾說,凡事有利一定有弊,真一點也不錯,海水滲進來,自然叫穆秀珍吃了不少苦
頭,而且增加了不少困難。
  但如果不是海水滲進來,使箱中充滿了水,抵消了箱外海水壓力的話,穆秀珍就算兩個蛟
鍊全燒斷了,也一定無法頂開箱蓋來的。
  這時,箱蓋一開,穆秀珍雙腳在箱蓋上一蹬,整個人,就像是一條魚一樣,。竄了出去。
  一出了禁錮她的箱子,穆秀珍立即看到有兩根管子自一隻船底上連接下來,箱子則被一條
鐵鍊吊著。船正在向前駛著,推進器攪起的水花,在海底看來,極其美麗。
  穆秀珍並不立時向上升去,她先拉斷了那根輸送新鮮空氣的管子,含在口裡。
  她才脫困而出,心中自然極其高興,略想了一想,伸手抓住了吊住鐵箱的鐵鍊,慢慢向上
揉升上去,到了船舷之旁,將頭冒出了水面。
  當她呼吸到真正大自然的空氣之際,她心中更是高興,她也看清了那船,在外表看來,完
全是一艘大型的漁船,她還未能看清楚船上有甚麼人,她雙手抓住了船身旁凸出的一道邊緣向
前移動著。
  船的速度相當快,迎面而來的浪花衝擊著她,但是那對穆秀珍來說,全然不算甚麼,穆秀
珍的水性極好,連木蘭花也比不上她!
  穆秀珍漸漸來到了船頭,她的身子也離開了海水,順著船首的昂起部份,向上攀著。
  不一會,她只要一個翻身,就可以翻過船舷,落在甲板上了。
  但是,她卻並沒有立即那樣做,因為這時,她看到兩個身形矮小、穿著灰白色衣服的人,
正在急匆匆走了過來,臉上帶著十分奇怪的神情。
  那兩個人,來到船首,轉身正待走進船艙去,穆秀珍也就在這時,雙臂陡地用力,整個人
直越過了船舷,直翻了起來。
  她身子還在半空,雙足已然蹬出,蹬向那兩個人的背心!
  那兩個身形矮小的人,反應也十分之快,穆秀珍的雙足才一蹬出,他們就轉過來,不過穆
秀珍的動作,實在太快,他們雖然疾轉過了身來,可是在那一剎間,卻根本沒有機會,作任何
的反抗。
  穆秀珍的雙足,本來是蹬向他們背後的,由於他們疾轉過了身來,所以變得蹬中了他們的
胸口。穆秀珍雙足蹬出的力道,是如此之快,以致令得那兩個人各自發出了一下怪叫聲。在他
們的怪叫聲中,還夾雜著他們肋骨斷折的聲音,身子向後疾撞了出來,撞在艙門之上「砰」地
一聲響,將艙門撞了開來。
  不但將艙門撞開,而且他們兩人的身子還直跌了進去,一面發出怪叫聲,一面傳來他們兩
人,滾下樓梯時發出的聲響來。
  穆秀珍站定了身子,心中一陣快意,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
  就在她大聲縱笑之際,只聽得船艙裡,傳來了幾下怒吼,三個同樣穿著灰白色衣服,身形
矮小,滿臉精悍之色的人,已一起自船艙中撲了出來,他們的來勢極快,簡直就像是三條豹子
撲出來一樣!
  穆秀珍大叫道:「來得好!」
  她一眼就看出,其中的一個,正是酒店房間中,在沙發後面,暗算她的那一個,那一個偏
又撲在最前面,手中握著一柄鋒利的短刀,向著穆秀珍,疾撲而來,舉刀就刺。
  穆秀珍當時身子一側,避開了他的那一刺。一反手,就已經抓住了那個人的手腕。
  那些身形矮小的人,正是緬北叢林地區的撣邦族人,他們雖然縱躍如飛,氣力也大,可是
在格鬥搏擊而言,如何是有過嚴格的訓練,在東方的武術上,有極高造詣的穆秀珍的敵手?
  穆秀珍反手那一抓,看來一點也不出奇,只是身手迅疾而已,但實際上,那是少林七十二
擒拿法中,十八招大擒拿手中的一式「星移斗換」,任何身手再敏捷的人,也逃不過去!
  穆秀珍一出手就抓中了對方的手腕,緊接著,身子半旋,一聲斷喝。又已用上了柔道中的
「大摔法」,手背一抖間,借著那人掙扎之力,將那人的身子,直揮得向半空之中,飛了出去!
  那人被揮得越過了船舷,在半空中,發出了幾下怪叫聲,水花濺起,已經跌進了海中!
  別看那人在船上動作十分快,可是他顯然不會游泳,一到了水中,雙手一陣亂抓,立時沒
頂了!
  穆秀珍一出手,就解決了一個,心中更是高興,另外兩個本來也各自手握利刀,向前攻了
過來的,可是一看到最前面的同伴,只在自己眼神一剎間就叫人拋進了海中,不禁嚇得目定口
呆,僵在那裡,一動也不能動。
  穆秀珍立時踏前一步,正待出手,叫這兩人也吃點苦頭,以洩心中悶氣之際,只聽得上面
有人道:「不可思議,真不可思議!」
  穆秀珍抬頭一看,立時站定了身子。
  只見在船艙上面的指揮室中,平瀨已經出現,穆秀珍本來不會怕平瀨,可是平瀨的手中,
卻提著一柄手提機槍,就在穆秀珍向上一望間,平瀨已拿著槍,掃出了一排子彈。
  那一排子彈是掃向海中的,在海面上,濺起了一陣水花,接著,槍口就對準了穆秀珍!
  穆秀珍直到這時候,心中才不禁一陣懊喪!
  她神不知鬼不覺地逃了出來,本來是可以佔絕對的上風的。可是她卻只圖痛快,雖然將兩
個人打傷,又將一個拋進了海裏,可是平瀨一出現,情形就改變了!
  穆秀珍伸手,掠了掠濕髮,平瀨立時喝道:「別動,一動也別動!」
  穆秀珍「哼」地一聲,道:「你手裡有武器,難道你還怕我?」
  平瀨的臉色很難看,道:「很難說,穆小姐,我很佩服你,你能夠在那樣的情形下逃出來,
那簡直不可思議,簡直是超人!」
  穆秀珍瞪著眼,道:「我當然不是超人,只不過你是一頭蠢豬!」
  平瀨也不生氣,槍口對著穆秀珍,走了下來,來到了甲板上,在離穆秀珍還有七八呎處就
站定了身子,穆秀珍正在想,自己可有甚麼辦法再佔上風之際,只聽到平瀨又用她聽不懂的那
種話,叫了一句。
  那兩個呆立著的撣族人,立時取出了一支小弓來,穆秀珍陡地一震間「拍」地輕響一聲,
一枚尖刺,已經射中了她的手臂。
  穆秀珍連忙拔去那枚尖刺,可是一陣麻痺之感,已經迅速傳了開來。
  那種麻痺的感覺,是來得如此之快,以致在剎那之間,穆秀珍不但無法施展拳腳,而且,
就算她想破口大罵,舌頭也已麻木不靈,緊接著,她跌倒在甲板上。
  穆秀珍才一跌倒,那兩個撣邦族人己各自怪叫一聲,向穆秀珍撲了過來。而平瀨也在這時
,趕了過來,揮著手提機槍,隔開了他們。
  那兩個撣邦族人十分惱怒,用尖銳和急促的聲調不斷地叫著,平瀨也用同樣的話,呼喝著
他們,終於將那兩個人喝退了。
  穆秀珍那時候只是不能動,知覺並未曾喪失,她看到平瀨望著自己,神情像是十分為難,
好像不知道如何處理自己才好。
  過了片刻,平瀨才道:「穆小姐,暫時,我不想你死,不過要是你不識趣,我就不客氣了!」
  穆秀珍這時最難過的,是不能破口大罵。平瀨抓住了她的手,將她拉進了船艙之中,到了
船艙,將穆秀珍放在一張板床上,又走了出去。
  穆秀珍並沒有昏過去,可是全身麻木,不論如何用氣力,都不能移動分毫。
  在經過了幾小時的努力之後,仍然一點用處也沒有,只好嘆上一聲,閉上眼睛,聽天由命
了。
  ***
  直升機在叢林的上空盤旋,那是一架大型的直升機,另外有三架單人駕駛的小型直升機,
在大直升機艙腹中落下來,立時盤旋飛向前,飛得更低。
  安妮在直升機的母機之中,她不但要負責操縱直升機,而且,還要留意注視座位前一列只
有手掌大小的電視螢光幕,那些小螢光幕上顯露的一切,全是三架直升機子機的雷射光束探射
儀探尋到的結果,是一系列彎曲、閃動的光波。
  安妮更要擔任三架直升機子機的聯絡和通訊工作,子母型的直升機,是雲五風的設計,原
始森林,浩瀚如海,普通的直升機,在搜尋工作上不夠靈活,一定要利用這小型的單人駕駛的
小直升機,才能一發現目標,就低飛搜尋,但是小型直升機的體積太小,不可能裝置太多的儀
器,所以又需要一架母機,來聯絡視察。
  在三架子機上,全裝有雷射光束的搜尋設備,雷射光束可以透過濃密的,看來毫無隙縫的
森林,直射地面,只要在森林中有大量的金屬,螢光幕上的光波形狀,就會改變,安妮就可以
立即通知子機,再作進一步的低飛搜尋,以求發現目標。
  這一切的裝備。已經可以說是現代科學頂點的設施了,可是,木蘭花、高翔、雲四風和安
妮四個人,在進入了緬北森林區之後,已經每天十二小時,連績進行了四天的搜索,還是一點
結果都沒有。
  在半空中向下望去,森林像是一片汪洋大海一樣,濃密的樹葉,遮掩了一切,當三架子機
飛得接近樹林之際,機翼鼓起的強風,令得樹林上掀起一陣陣的波動,就像是綠色的巨浪一樣。
  安妮眼看著三架子機飛了開去,像過去四天一樣,她一面注視著螢光幕,一面道:「沒有變
化,沒有異常的反應,繼續前飛––」
  大直升機也在向前飛著,安妮看到三架小直升機迅速地向三個不同的方向飛開去,漸漸看
不到了。
  安妮望著下面一望無際的森林,由於樹木生長得如此之濃密,根本分不出高山和平地,只
不過可以看到有的地方樹木突然高了起來,知道那地方是一座山崗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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