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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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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司馬紫煙]紫拐烏弓[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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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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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1 00:02:28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火陽地君


  吳湘聽得潛龍谷主人發話相邀之後,亦面對茅舍暗運功力集古傳音,說道:

  「晚輩辱蒙寵召,今生有幸,即當遵囑叩謁,敬聆訓示。」

  言罷,為對此間主人表示崇敬,乃由峰頭背後翻下轉至谷口,沿著小徑漫步而入。

  這時,天已大明,甫入谷口眼前景物又是一新,遠望梅花叢中茅舍半掩,炊煙繚繞升空際,渺於太虛而歿,景近意遠極是動人,與在小峰上俯瞰之時,景色又不大相同。

  同時聽到由那茅舍梅林之間,又傳出那勁朗清越之音,高唱著道:

  「歷代功名,多少能得好,但看誰先醒。百豐光陰即時到,稍蹉跎,再回頭,已是白髮到老!」

  音韻悠長清拔震全谷,又直達雲空,使人聞聽之後,感覺名利之心全消,心底頓現空明。

  吳湘邊行邊又聽道:

  「滿桌珍饈,只圖一個飽,綾錦千箱,能穿幾個襖。田園苦自勞,名大添煩惱!萬頃良田,子孫種不了;大廈千間,一身睡多少?豪傑誰步回頭早?認錯了虛圈套七十占來稀,不見重年少,休把這太好韶光錯認了。」

  唱聲忽止,吳湘正已行人梅林將及茅舍院落之前。

  出了梅林,便見茅舍柴扉已經敞開,一位清懼黑髯老者,正閒立院中俯首注視著一株紫菊,這位老者面色紅潤,雙手如玉,長衫朱履意太悠閒,看去尚不到五旬年紀,那種飄然超俗之態,使人見了頓增超然出塵之感。

  這時,吳湘行在雪地之上輕微的腳步聲,已經驚動了這位老者,見他略一抬頭,雙目精光一射又斂,對著吳湘微微頷首一笑。

  吳湘即忙急搶了兩步深深拜下,並恭謹的道:

  「晚輩吳湘叩見老前輩,並謝寵召訓誨之恩。」

  適在此時,忽有一陣微風不知從何處吹來一片飛絮,無巧不巧的飄落在老者左袖之上,老者有意無意之間,用右袖向外一指一摔,這片飛絮隨著老者此一拂摔之力,哧的一聲,好似一枝小型羽箭,直射吳湘面門,由於變生肘腋,吳湘陡然一驚,急忙將頭一偏,飛絮緊擦眉梢而過,一直飛出庭院之外釘在一株盛開的梅花幹上,震得遍樹梅花灑落滿地。

  隨著飛絮之後,吳湘突然感覺更有一股巨大的無形勁力壓至胸前,當即將向前陽拜的身形一伏一煞,雙掌急分堅立胸前,任由吳湘變招再快,仍是被震退八步,中間曾有兩度,吳湘用盡全力想拿椿穩住,均未如願,直至第八步上始暗運師傳獨門真氣,才得立穩腳步,亦即在這第八步上,被對方認出了真正來歷。

  老者哦了一聲,微一頷首道:

  「原來是米嚴之徒。」

  隨著面上又笑容重現,問道:

  「你師傅近來還好罷?」

  吳湘一聽對方口氣,知道面前這黑髯老者,功力輩份都不在自己恩師之下,那敢怠慢,即行恭聲答道:

  「多謝老前輩關懷,恩師健康如恆。」

  老者又展顏一笑道:

  「我們已有二十年未晤面了。」

  接著又感歎道:

  「光陰似箭催人老,時向過得是真快啊。」

  稍停片刻,老人似在回憶往事,隨著又抬眼一瞥吳湘道:

  「裡面坐吧。」

  言罷,首先轉身進入茅舍,吳湘隨後跟上,在下首之位坐定,見這茅舍雖只三間,但是格局較一般房舍分外寬大,室內通置書畫並有琴棋,明淨清逸無有半點粗俗之氣。吳湘如非親身所經,絕猜不出面前這位文質彬彬的清懼老者,竟是當代的武林俠

  靠東面之一間,大概為老者的居室,只見在對著門的牆壁之上,接著一柄古劍,劍鞘呈褐黑色,看去斑瀾奇古,除此之外,再未看到一點與武林有關的事物。

  此時,在雪峰之上暗襲吳湘的兩個幼童已煮好香茗送上,看見吳湘嫩臉兒飛紅分外不好意思。老者開口喚道:

  「健兒,璞兒,這位是紫拐老人傳人,名喚吳湘,你倆應稱師兄,日後應向你們吳師兄多請教益,不許淘氣。」

  兩小眼皆都未敢抬,乃雙雙向吳湘一禮,輕聲呼道:

  「吳師哥!」

  吳湘即起身一揖,並道:

  「兩位師弟辛苦了。」

  兩小隨即退出,甫出門二人相互作一鬼臉,嘻嘻一笑如飛而去。

  老者見狀自言自語的道:

  「也太淘氣!」

  吳湘乃乘此時機立起,恭聲問道:

  「請問前輩與家師如何稱呼,以免晚輩在尊長面前失禮,晚輩即擔當不起。」

  老者聞言清朗的一笑,道:

  「老夫追遙世外偷生山林,經數十載,早已被人遺忘,惟令師與老夫交情獨厚,或能對你提過。」

  他一停,接著問道:

  「寧欣這個名字,你聽說過麼?」

  吳湘突然一驚,忙行離座又恭恭敬敬地拜了下去,口中稱道:

  「晚輩參見天下第一劍寧師叔。」

  老者一聲長笑,清越悠遠直散谷外,這次並未再攔吳湘,含笑說道:

  「免禮,免禮。」

  隨時吳湘指正,道:

  「你應稱老夫師伯。你師傅較我處小七歲哪。」

  吳汀應聲道:

  「家師經常提述寧師怕當年的英勇故事,一枝長劍鎮壓武林,縱橫字內無人能敵,號稱劍尊及天下第一劍。」

  吳湘心中暗付此老年歲已近八十高齡,看去不及五旬,如非親眼所見,絕難置信。

  復聞老者欣然說道:

  「果然令師還未忘記故人。」

  又似回憶一下往年情景,微微點首道:

  「令師性格忠厚,一向待人寬恕,總喜道他人之長,不欲揭他人之短,這一點上,是成揚魏昭和老夫等所不及的。」

  接著又道:

  「令師與威揚二人的紫拐烏弓,當年被人稱為華夏雙絕,老夫與魏昭的一劍一棍,被人稱為武林雙奇,其實,並無什麼可奇之處,真正比較起來仍以你師傅的功力較為深厚,由於他虛懷若谷而不露,更不願予以過分的難堪,外表看來我們四人,似是錙銻並較相差不多。」

  這時,老人突然目光一亮與興致勃發,好像又返回到青年的時候,面含微笑說道:

  「你師傅的絕命三拐,戚揚的霸弓九式,老夫的追風七劍,魏昭的蕩魔十八棍,算是我們四人的武功絕招。他們三人老夫都曾單獨和他們分別較量過,彼此雖然都未失敗,但是已經各盡全力,惟獨與你師傅比鬥的那一次,者夫的追風七劍連續變幻六次,你師傅始終是應付自如,絲毫現不出有捉襟見肘和吃力之處。在表面上我們算是平手,可老夫心中明白,你師傅由於不為已甚,並未付出全力,而他的真正工夫,則絕不止於此呢。」

  老人又肯定的道:

  「由此一點之上猜想,紫拐烏弓在青年之時,雖曾在黃山絕頂較鬥四雖夜未分勝負,老夫雖未親眼目睹。但以你師傅的一向性格,老夫猜想他對烏弓干城戚揚定有相讓之處。老夫深知戚揚是一性急即進之人,如若由他得手,他是不會對人讓步的。」

  吳湘恭聲回道:

  「晚輩曾聞家師述說各位帥伯叔的武功,每人都有獨到的修為,是外人所不能及的。」

  老者微一點頭,忽然問吳湘道:

  「你會弈棋嗎?」

  吳湘立時答道:

  「晚輩僅識著子,缺乏工夫。」

  老人隨道:

  「譬如以弈棋來說,勿論對方之著數高低,都能與之對成和局,即為難能可貴之事,以此與武功作比,亦即是你師傅的能耐使人莫測高深了。」

  吳湘稍一回憶,恩師對自己的十年教道,確實是處處以謙恭忍認勉勵,聽這前輩俠隱對恩師的美德讚揚,倍覺榮幸,心底頓然開朗,對於恩師更是崇敬萬分。

  於是從離山到住店,又記起高昇客錢的惡豪客方平。乃提出問道:

  「晚輩聽說黃面彌陀魏老前輩,在四十年前干中原道上,以手中的紫銅棍,僅用一招「力劈華山」連斃隴東八屠於頃刻之間,威名遠播,江湖流傳,直至今天,武林朋友談到此事,無不點首稱許,師伯想亦熟知此事了?」

  老者微一點頭,接著看了掛在牆壁上的古劍一眼,然後傲然一笑道:

  「魏昭的紫銅棍,馳名宇內,他的蕩魔十八棍尤為不凡。」

  隨著用手一指壁上古劍,道:

  「老夫當年曾用此劍,連續硬接他七十二棍。」

  又微一搖首,輕喟一聲道:

  「現在人已老了,劍也銹啦!」

  言語之間,含若無限感歎!

  接著,老人低頭微思,再一抬頭,面色嚴肅,雙目精光一射又斂,深深的注視著吳湘道:

  「魏昭在四十年前殺了八屠,當時是為人民除害大快心,誰知在這四十年後,八屠的化身,又將為害武林,造成浩劫,非但魏昭與蕭雪純無法再在岳麓故居長期納福,即是老夫等人,雖都已屆風燭殘年,到了時候恐怕仍須出去應劫!」

  吳湘心中猛然一驚,問道:

  「師伯聽到有什麼不對嗎?」

  老人點頭說道:

  「戚揚的女兒戚南姣月前經過此處,自稱有事去關外回來,順道來此看望老夫,據她沿途探聽所知,八屠後人正在廣結匪類對付正道人物,並報復他們的先人仇恨。她說今年秋間在冀北穆家峪端陽的七十壽的賀客中有十人被害,在穆家慶寺之前,已經有兩位武林人物無故死亡,正在查尋死因當中,即發生穆家峪的事情,這才證實是由一人所為,聽說此人功夫頗為不弱。從冀北經冀南轉魯境,最近又來至豫州之地,他的目的何在,尚不得而知,但所過之處武林同道受其傷害的,則頗不乏人。戚丫頭說她曾於北行時,在平原縣城遇到此人,歸途之中她在泥溝鎮外,又二次相遇,先後兩次都被她發彈驚走,由於事情尚未弄清。她本身亦另外有事,故末再行多加探究。」

  老者說至此處,吳湘哦了一聲,自言自語的:

  「原來是威者前輩的千金。」

  老者雙目注視著吳湘,問道:

  「你認識她麼?」

  吳湘搖了搖頭。老人微一沉思,又道:

  「戚丫頭又說,傳說此人為往昔八屠之中陰曹使者金五之後,倘若真是如此,他們必定是有備而動,這不過僅是開端,大的舉動還在後頭呢!」

  老人說罷微微搖了搖頭。

  此時吳湘插嘴道:

  「師伯,此人確實姓金。」

  老人目光一亮帶著詢問的意味看著吳湘。

  吳湘接著便將在轅轅關前所遇情形,以及聽杜福全所說的一切經過說了一遍。最後始才說出由於追趕金大光,才碰巧到了潛龍谷。

  老人接著道:

  「既是如此,武林之中想已有了準備,那就看以後的變化再說罷。」

  隨又話頭一變道:

  「今後武林又將多事了。」

  稍一沉吟,一看吳湘道:

  「你誤走誤撞能夠找到此地,亦是極為難得之事,老夫已至垂暮之年,對故人之徒,無以為贈,老夫即將這一生當中壓箱兒的追風七劍傳給你罷。」

  吳湘聞言大喜過望,對通一聲拜伏在地。

  老人清朗的一笑,即時立起喚來健兒璞兒在旁院裡,為吳湘安置妥當住處,正與兩小同住一起,吳湘在這潛龍谷中一住數月暫且不提。

  再說金大光在較轅轅關前敗走之後,本是直向正南方向逃去,南行不遠回頭一看,不見吳湘追來,乃沿著穎河斜向東南奔大山方向而去,才使窮追不捨的吳湘,直至無明而未見人影。

  金大光於旬日之後,到達豫鄂邊界,過了九里關,便漸漸接近大別山支脈,此地山多人稀地瘠民貧,這日行過午時,尚未見到半戶人家,遙遠處一片黑色岩石分外扎目,其餘各處都是廣生林木,惟獨這片黑巖之上,則寸草不生,正在注視之間,忽見對面山角之處黃影一閃,似是有一條人影拉進石層之中,雖相隔極遠,但是以金大光之功力眼力,自忖不會看錯,山野荒郊罕有人跡,會大光先向左右一瞥,灼一提長衫向適才黃影閃動之處掠去。

  約略經過一盞茶的時候,已來到黑巖的近前,乃到近處始才看清黑巖面積極廣,形狀似一谷,寬度約有二里,但向內延伸竟達十餘里,谷內枯石磷峋難以著足,遠望盡頭之處有一黑色巨石高約十丈,緊靠巨石之後是一個黑色石壁,高逾百丈壁平如削,這才看出適才遠處所見,僅是這谷口和半邊石壁。

  金大光看了略一頗眉,心中忖道即有人影,必有居住之處,長山萬里何處不可卜居,但找這種倒霉地方,實在令人猜想不透。金大光本身即已冷酷成性,但是看了這種所在,仍是覺著週身不大舒服。

  若是沒有他親眼所見的黃影一閃,他絕對不會相信這種地方會有人跡。現在,他為著要探查一個究竟,就不能計較其他了。

  金大光身形一撥,右足先點在一根石旬之上,就目光所及細心搜查一會見無異狀,乃一路向內搜尋而入,直行至黑色巨石近旁,仍是沒有絲毫發現,他仰望了一下這塊高達十丈的巨石,心中想道:

  「即是當今高手亦是無法一躍而上,而自己所見又絕對不會有錯,這一路趕來,所過之處均經仔細搜尋,又絕無地方有隱藏的可能,狹谷雖是很長,除了石旬較多這外,展望非常容易,況且前者所見似是一黃衣之人,黃黑分明極易識辯,亦絕無看不見的道理,心中盤算道此事若有蹊蹺,亦必在此黑色巨石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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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1 00:02:46 |只看該作者
  金大光邊想邊向巨石附近仔細打量,突然心中一動,身形一掠縱在巨石右邊一高約三丈的石筍上,身形落定之後,發現著足的地方有尺許大小一塊地方均成灰白顏色,則更認定此處是經常有人來往藉以搭足之處,日久便將這尺許方圓磨成灰白。這時,他更具信心,再向巨石與石壁之間留意觀察,忽然被他發現在高出石筍三丈多的石壁上有一石孔,深僅三寸寬約一尺,好像是廳硬物鑿成,由其和石壁同一顏色,不深加留心便無法察覺。

  金大光微一打量,乃陰笑一聲,身形一撥而起,直向石壁撲去,將近石壁雙足一眷足尖輕輕點向石孔邊緣,隨著,身子一仰雙足一蹬,「金鯉倒穿波」斜斜的向著巨石射去,旋即身形一轉又輕靈的落在巨石之上。

  這時,才行看出巨石上端石面平整大逾五丈,上豐下銳,如果想直接攀登絕無可能。由其石前面部稍高,站立其上居高遠望,近前數十里的景物盡情收在眼底,對十里長的這條夾谷,更是一覽無餘。但是,從外面向石上瞻望,則無法發現此處是否有人,金大光心中忖道,如果自己進谷的時候有人站在此處,豈不是被看個清清楚楚。另外還看見在巨石與石壁接連處的中間,有一高約五尺的洞口,直穿石壁而人,由其裡面黝黑難辨,亦不知通到什麼地方。他想到這裡,又急忙回頭向黑洞深深的瞥了一眼。

  這時,日光偏西,整個的黑谷更顯得幽暗,他徐轉身形面對黑洞注視了良久,仍不見動靜,見他稍作猶豫。右手突向腰中一探,量天尺應手而出,再見他身形一幌便閃進洞口。

  候金大光進入洞口之後,才看清此洞內部高寬平整分外深長,由其谷前來風常年不斷的穿洞吹拂所以全洞非常乾燥,又向前行了一會,他才弄清他所進的是一條穿山洞道,更不敢有絲毫大意。

  他在這黑暗曲折的洞道之中,已經走了數里,心中正在猜想這所洞究竟行到何處為止,突然眼前一亮使他吃了一驚。

  這時,金大光自身正立在一個平坡之上,眼中所看到的,是滿山蒼松遍地翠色,夕陽餘輝斜照半山,又現出一片新鮮景色與前谷的枯燥情形,截然不同。由其此地天然的能藏風驟氣,氣候亦分外,與前谷比較起來,雖僅一山之隔,恍若兩個天地。

  再看溪流曲折,小徑蜿蜒,似是經過人工修整,金大光極目遠近。即未看到房舍,亦末見著人影,他沉嗷一聲,正欲舉步前行,忽聽在他側方不遠的地方兩株蒼松的後面冷冷的一笑,道:

  「黑石巖向來不容外人出入,你倒是好大的膽子。」

  接著,黃影一閃,金大光突覺一股勁風帶著一股熱燥之氣,直向左肩急襲而來。

  他心中一驚,木尺一抖,疾然橫著飄出六尺,一看來人正是一個二十五六歲的黃衫青年,雙方對來人的功力深厚,同時感覺一怔。金大光心中道:

  「大爺總算沒有看錯。」

  隨著便對黃衫青年略一打量,心中又忖道,天下真有吃巴豆的蟲子不成,我陰手索命一向專找別人的晦氣,今天竟然有人找上我來,這倒真的是新鮮,邊想邊亦陰聲一笑道:

  「小子,此山是你家裡買來的麼?」

  黃衫青年臉色一寒雙眉一挑,怒聲道:

  「聽你出言說話的不知高低和不明事理,留你活著實無用處。」

  最後,聽他更形加重語氣喝道:

  「今日你休想生出此谷!」

  「谷」字甫經出口雙掌疾然推出。兩股勁風帶著兩股熱流,勢如奔浪向金大光猛捲而去。

  金大光在對方雙單一起,即已發覺這黃衫少年掌心如血,即深知面前這青年的掌上工夫絕非等閒。同時自己在初出洞口之時,青年會乘自己不備暗襲一掌,掌風帶有燥熱之氣,此種掌力正是自己剋星,這時見青年雙掌全力而出那敢怠慢,當將木尺急抖,猛然退出一丈,更趁黃衫青年掌勢一衰,右尺左掌連出七掌反撲面上,對方立被迫退兩步黃衫青年微哼一聲,雙掌齊出掌風如濤,同時身形微拔踢出三腿,直點金大光咽喉心窩及腹部三大要穴,任憑金大光用盡全力仍然連退五步。

  金大光自知今日所遇之人,為轅轅關之後的第二勁敵,此人雖不及前者所遇的那俊拔少年的功力深厚但是所處環境則極為不利,萬一不巧即難以脫身,於是心頭一狠乃隨花面鬼王所習的全部功力運集全身,與面前敵人拚命狠鬥。

  在五十招之內,雙方雖然互有進出,但是,金大光已不佔上風。五十招一過,黃衫青年手心手背以及小臂全變成紅色,金大光則面色蒼白毫無生氣,二人拚鬥更烈,閃掠更急,只見一黑一黃兩個點子,忽聚忽散在這數丈的地面之上,不住的幌動,如非從二人眼色的不同來分辯,簡直無法弄得清楚。

  百招之後,金大光更覺吃力,自忖從離霧露山到目前,行程數千里路,大小拚鬥將近百次,所遇對手有強有弱,但是不論勝敗都未越過五十招以外,今日竟然超出百把以上,對方這黃衫青年看似越戰越勇,如不運用全力,用險招致勝,今日之局,恐將凶多吉少了!

  這時,夕陽已經落山,幽谷之內一片灰暗,金大光想至此處,便聚真力,真黃衫青年猛攻微滯之勢,沉喝一聲。尺掌齊施,連續八招而上,最後一招「天羅地網」,已將黃衫青年全身罩住,只要木尺再稍微一抖或掌力一葉,黃衫青年即不命喪當場,亦必傷無疑。

  黃衫青年被金大光這一輪猛攻,連續退出五步,在對方最後一招罩向全身之時,突覺一股陰寒迫人窒息,黃衫青年身子一伏雙掌如梭連出九掌,一聲暴喝,接著一聲問晌,附近樹木全都發出一種焦乾氣味,黃衫青年面色赤紅,跟隨退出七步。金大光則整個身子被懸空震出將近兩丈。

  正在金大光身軀空即將下落之際,突聞一聲粗沉的冷笑,接著由空中飛落一團黑形,金大光身子尚未著地。猛覺後頭一緊,已被人憑空抓起,金大光木尺一圈疾向身後點去,隨黨右肘一黃,後頸奇痛無比,接著人已失去知覺。

  金大光再次醒來已是第二日的傍午,一線陽光分外鮮明耀目,這時自己始發覺是躺在一個石洞之中,雖為石洞但是門窗具備,石洞方整一如臥室,惟除自己以外再無別物,更不要說椅凳床桌了,適才的一線陽光,正是透窗而入。地面乾燥四壁清滑,金大光心中想道,如若將此室加以佈置,倒是一個居住的大好所在。自己分外納悶這究竟是什麼地方,回想昨日所遇,在出洞道之後。未見有石室,己得自己與黃衫青年鬥到最後被人抓起,不知此人究竟是敵是友?如果是敵,自己應當已無活命。況且無人看管亦未加捆綁。豈非有意憑自己來去。如若是友,照此種對待,實非待客之道。過想便暗運真力想起來看一看這是什麼地方再說。誰知一經用力,感覺週身酸痛百骸如散,非但無法立起,即連活動一下亦所不能,這時他才知道此間主人為何會對自己如此放心。

  正在思索之問,聽到有腳步聲音。正向石洞逐漸的移動,頃刻間即到石洞之間,腳音甫停,木板門隨著無聲而開,立在石洞當門的,正是昨日午後與自己動手的黃衫青年。

  黃衫青年立在門前,看了金大光一眼,冷冷的道:

  「家師有令,命你即刻晉見。」

  金大光亦冷然看了來人卜眼,然後收回目光,自言自語的道:

  「大爺如若行動方便,早已離開這窮山絕地,誰管他什麼有命沒命!」

  黃衫青年怒哼一聲,跨足之間已至金大光身前,伏身將金大光一把提起,隨即轉身出洞行約二十餘步,又到另外一座石洞門前,然後恭身問內發話道:

  「敬稟師尊,來人已經帶到。」

  接著石洞之中,傳出一個沉重粗宏的聲音道:

  「帶他進來!」

  青年聞聲乃提著金大光步入內,進洞之後,便將金大光丟在地了。

  又聞原先發話的人嗡咐道:

  「讓他起來回話。」

  青年亦未答言,即行跨近兩步,左手一提金大光,右手隨著在他脊背上分上中下三個部位連拍三掌,並在腰背之間奇快無比的截出七指。金大光週身一震,頓覺氣血通順,功力恢復一半,待黃衫青年退回原處同時,金大光已平平穩穩的坐在地上。

  這時,金大光始才看清這間石洞,比較適才自己所住的石洞大逾三倍,桌椅齊全佈置古樣雅治。罪洞內有牆角間,擺著一張石床,床上放置著一個大如桌面的棕質蒲團,蒲切上坐定一個黃衫肥胖老人,兩眼如火,眉發全為土紅色。雙目一開一合之間,發出兩股紅光令人不敢迫視。床前有一張紫檀本的長方桌,桌上置有書卷筆硯之類,當中有一香煙,煙氣繚繞細蘊,帶著一種清香氣味。旁邊一石墩,高與桌齊,不知作何用途,自己所有的量天尺,這時正被置在這石墩之上。金大光突見肥胖老人雙目一閃,向自己的量天尺看了一眼,目光並未移開便冷冷的道:

  「此系常眠香所用之物,你與花面鬼王有何淵源?」

  金大光一聽這肥胖老人直呼自己師傅姓名,老氣橫秋的毫無半點謙虛,心中即老大的不是意思,本想不做回答還再趁機諷刺對方幾句,抬頭一看肥胖老人雙目的兩道紅光,正帶著十分威嚴,緊緊的盯著自己,不知不覺間,便脫口答道:

  「那正是家師。」

  肥胖老人雙目劇睜,同時哦了一聲道:

  「聽說陰曹使者金五之子,亦隨常眠香學藝,兩人誰大誰小?」

  金大光聞言一驚,知道面前這位肥胖老人必與自己的前一輩有著極深的交往,這時先前的那股冷傲之氣頓時半點皆無,並恭身答道:

  「晚輩就是姓金,前輩所說的人正是家父。」

  肥胖老人接著又重聲問了一句道:

  「你就是金五之子?」

  隨著亦未見他如何作勢,人已到了面前,伸手將金大光抓起,分別在兩腿彎處的大穴上捏了兩把,又退返到石床的薄團上。

  金大光英覺兩股熱流沿腿上下運行不停,向下運行的宜達末稍而止,向上運行的,衝至腰際身子猛然一震,已全身水汗,週身感覺舒暢無比。

  肥胖老人看著金大光道:

  「再過半日不施救,你將終生殘廢。」

  金大光那樣的殘忍冷酷,聞言之後亦是陪吃一驚。繼而一想這肥胖老人功力似是極高,但他究竟是誰,我必須先弄清楚再說。主意一定,便對老人躬身道:

  「不知老前輩是那位尊長,請明確指示,以便稱呼。」

  肥胖老人沉聲宏動的一笑,面容即復一肅的,道:

  「老夫人稱火陽地君,冷面佛湯銘是老夫的徒弟,你父親在世之時,曾對你說過吧?」

  金大光一聽這老人竟是昔年縱橫江湖的火陽地君脫榮,不由驚喜交集,心想此老伯不將近百齡年紀,仍還健在,這才心服口眼得拜伏在地,恭恭敬敬的說道:

  「父親與楊五叔在世之日,經常提起您老的威名,金大光今能有緣得見師祖,實晚輩平生大幸。」

  接著又道:

  「晚輩昨今兩日的盤浪莽撞,還求師祖諒宏。」

  火陽地君只平淡的說道:

  「不知者不罪,不必多禮了。」

  隨著用手一指等候在旁邊的黃衫青年道:

  「這是老夫晚年的唯一弟子南宮,你應當稱他師叔。」

  金大光隨即又向南宮見禮,南宮自昨日一來,似對這位新師侄不太滿意,僅與應對幾句,表現得極為冷淡。

  隨聽火陽地君吩咐南宮道:

  「你將大光帶去養息幾天,三日之後再帶他前來見我。」

  南宮即與金大光拜別出洞。將他帶至左面第三個石洞暫時居住,第二石洞則為南宮所居。

  這時,捨大光始仔細看清,這石洞共是五間,全為人工造成,除火陽地君本人所住的石洞,較大以外。其餘四洞都大小相同,平排造在金大光來時所經過洞道村面的山壁。由其壁上滿生籐葛,壁前青松連橫,乍看之下不易發覺,但由石洞向外瞻視,則分外清晰。

  金大光在初行入谷的時候,未能發現,就是這個道理。

  第四天的清晨,南宮遵照師傅的吩咐,帶著金大光到大石洞討謁見火陽地君。火陽地君一見金大光便即問道:

  「你的功力完全恢復了麼?」

  金大光當即應了一聲。火陽地君即向南宮說了四個字。「到水洞去。」

  南宮答應一聲便返身出洞,金大光隨後跟著行出,行至洞旁三丈左右一處稍凹的地方,南宮回頭看了金大光一眼,亦未說話足尖一點便拔空三丈有餘,單臂向石壁上一探抓住籐葛,靈如猿揉直升面上。

  金大光亦步趨的緊隨身後,不過一盞熱茶的時間已達頂峰。

  到達頂峰之後,金大光對南宮道:

  「師叔,師祖老人家來不來?」

  突聽一個沉勁的聲音起自身後道:

  「快走罷。」

  金大光心中又是一震,回頭一看,火陽地君正站在。人身後。

  這峰後是一橫谷,谷寬風寒,草木盡枯,谷腰有一個天然水潭,已結堅水,離著潭邊約五丈的地方有一洞口,在遠處望去很像一口石井,金大光心中想道:

  「這前中後三個山谷,像是三個不同天下,各有其奇別之處,上天造物端的變幻難測……。」

  這時,三人已行抵井形洞口,南宮毫無猶豫一躍而入,金大光也隨後跟著躍進,這洞口地方深約二丈,向前則愈行愈低,光線昏暗不易辨識,唯一感覺與洞外不同之處,即是洞中奇寒無比,行約半盞熱茶工夫,已到洞底,依方向與所行時刻猜測,此潭似乎正在水潭之下。

  最底是一間石室,憑金大光的武功目力,僅能辨出有兩條黑影,不能分別面目,進入石室,火陽地君首先就石室當中盤漆坐下,然後兩手左右一擁,南宮與金大光二人乃分別坐在兩旁。

  才一坐定,即黨寒冷異常,金大光心想自己向以陰功見長,對嚴寒酷冷總無什畏懼。半個時辰過去,金大光已感覺著奇寒難耐,偷眼一看其餘二人似乎都很平靜,絲毫沒有像自己坐立不安的情形,於是乃重定心神運功繼續抵禦那奇寒冷氣。

  約莫又過了一個時辰,金大光已經混身顫抖,臉色青黑,牙齒作時地碰得輕響感覺痛苦萬分。

  這時南宮面色紅潤,仍然穩坐原處,而火陽地君則滿頭熱氣流汗水止。側面一看金大光的那狼狽樣子,便一躍而起大呼悶熱,首先領頭出洞。金大光不待吩咐,如獲大赦緊隨而去,直至洞外停了很久時間,才去掉了那種瑟縮之態。

  火陽地君在寒風吹拂之中一面揮袖一面指著流汗,對南宮道:

  「老夫暫在此處涼快一會,你們先去火洞等候。」

  南宮帶著金大光又沿來路返回前谷,行至峰頂金大光偶一回頭,看見火陽地君仍在谷底揮袖納涼。心想這冰洞的一個時辰,以自己的功力所長,尚都不能克制,不知這人洞又要如何的難熬!

  這時,已來至所居石洞的前面,南宮毫未停留直奔對面,到達金大光來時所經洞道的旁邊,亦正是南宮襲擊金大光藏身之處的附近,便伸手將壁上的懸籐一拉,又露出一個黑色洞口,南宮首先閃入,金大光才一進洞,即有一股悶熱燥氣襲面而來,再往裡進,越行越熱,約行里許光景,又到一石室,南宮一言未發入室後即疊坐地上,金大光一進石室陡然又是一驚,原來石室之中除南宮以外,尚另有一人盤坐中位,直到近前始才看出正是師祖火地君。心裡又驚又怕,便悄然坐在近旁。但是才一坐下,即覺地底有一股強烈的炙熱之氣烘人如烤,不到半個時辰,已經五內如焚,汗淋如漿,南宮仍然平靜如恆,火陽地君則大呼道:

  「不行,太冷!太冷!」

  說著,又首先起身出洞外,直到四至所居石洞,火陽地君還是滿臉雞栗,似乎寒冷之極。他見金大光滿頭大汗和衣衫盡濕的那付尷尬樣子,便道:

  「南宮在外間聽人傳遍說,你從人關一直至冀豫各地,到處與正派人物為敵作對,就是憑著這點功夫麼?」

  金大光半晌不能回答,火陽地君又問道:

  「你對正派人物的出手狠辣,老夫並無責難你的意思,不過照你這樣東打一仗西打一仗非但難以成事,恐怕還要自取滅亡,你這次行徑的真正主旨何在?老夫尚不明白。」

  金大光這時才回答道:

  「晚輩此次離山,是奉師傅之命先到西域瑪幫那山拜訪了陰風道人班接班老前輩,其次是下雲貴間的八達州拜訪黑煞瘟神簿專請老前輩,依師傅的的意思是要晚輩能求得天下三大陰掌之長,加以融會好準備對付各正派人物,並為先人復仇雪恨。」

  火陽地君微一點頭,道:

  「你師傅這一打算,並沒有錯。」

  金大光接著又道:

  「但是晚輩由於報仇心切,又處處看不慣這些所謂的正派人物,才沿路順便罰治了幾個……。」

  火陽地君未等金大光說完,便微哼一聲道:

  「荒唐,你可知道經你這樣一鬧,不但不能早期復仇,說不定還來個惹火燒身。在四十年之前,你父親等八人被黃面彌陀魏昭殺害,以者夫的功力威望昏時還可對付一時,後來屢經衡量自覺勢孤未便出手,四十餘年的歲月和忍耐,全是用在自己昔練和培植後人身上,誰知你竟如此大膽,任性胡鬧……」

  說到此處,火陽地君似乎已經生氣,右手一掄沉動的道:

  「南宮!帶他下去監督苦練,一年之內不許出洞。」

  南宮等二人即忙同應一聲,恭身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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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濟龍奇遇


  且說吳湘在濟龍谷內一住經月,每日陪著劍尊寧欣聽些江湖掌故軼聞,及武林經驗,時間雖極短暫,但確實進步不少。閒暇之時與健兒璞兒一同廝混跑遍附近山嶺,快樂異常。

  這些目來他與兩小的情感,亦分外融洽。

  這日天朗氣清冬陽溫暖,健兒璞兒未在。吳湘獨自坐在房中,隨意檢起桌上一本棋譜正在閱覽,忽聽兩小嘻嘻一笑,吳湘即時抬頭,兩張淘氣而逗人喜愛的小臉,已同時出現在門外。璞兒搶著說道:

  「吳師哥,爺爺在後坪等著傳你劍術哪。」

  健兒璞兒本為劍尊寧欣之徒,由其年齡相差懸殊,在習慣上他們一向稱呼爺爺。

  吳湘聞言即忙起身而出,奔往後坪,所謂後坪是在茅舍背後山坡上由人工開闢的一扯空地,也是健兒璞兒平常練習功力之處,劍尊寧欣正在迎風飄立,面含微笑,手中正提著掛在居室中牆壁上的那柄古劍,吳湘上前見禮之後,乃肅立一旁。

  劍尊寧欣溫和的說道:

  「料想賢侄亦是用拐的了?」

  吳湘恭應一聲,寧欣又道:

  「老夫要先鑒賞一下故人絕技,和多年不見的絕命三拐。」

  吳湘又恭的謹道:

  「愚侄魯鈍,雖在泰山苦學十年,實未得恩師萬分之一,還望師怕多加訓誨。」

  寧欣勁朗的一笑道:

  「謙受益,滿招損。你師父即是長於此點而揚名天下,吾侄這十年熏陶,總算沒有白費,確是難得。」

  吳湘躬身一揖,藉著上身一抬之勢,一團烏光已騰空而起,三旋三落這四烏光已將十丈草坡全部佔滿,只見烏光起落抖動,根本看不見吳湘的人影,風浪如濤嘶呼銳嘯,附近草木傾倒,聲勢萬分驚人,立在場邊的劍尊寧欣,一件長衫被拐風震得咧咧作響,站在外場的健兒璞兒,全驚呆在當地。

  在第三次烏光才經落地,忽見一縷青光由草坪對面直射而入,同時聽到一個勁朗短捷的聲音道:

  「接劍!」

  但見紫光瑩瑩青光,一青一紫兩道光華,在這草坪之上,穿梭飛舞抖動不息。直如狂風驟雨雲山電掣,好像山崩海嘯即將到臨一般,使每人心神都受到劇烈震動,健兒璞兒原是站場邊,這時已退至三丈以外,嚇得兩個小臉變成煞白。

  約過半個時辰,忽聽劍尊寧欣清朗一笑,光華忽隱,寧欣劍已入鞘,吳湘雙手空空,冬陽和暖,天氣晴朗,大地又恢復了平靜。

  這時,劍尊寧欣正牽著吳湘左手,由草坪東端含笑漫步而來,周圍一切安靜如初,一場驚險精彩的劍拐比對,好像沒有發生一樣。惟一的與以前不同之處,即是十丈鬥場上的枯草硬根,全部被劍氣拐風捲刮的齊著地面而斷,再經冷風一吹,一片光禿好像才剃過頭的和尚。

  健兒璞兒,一聲歡呼:

  「爺爺!吳師哥!」

  隨著,急撲而去。

  吳湘即忙迎上,一手牽著健兒,一手拉著噗兒,同時誠敬的對劍尊寧欣道:

  「多謝師伯指點,愚侄連出二十七拐,雖是已經竭盡全力,仍被師伯劍勢迫得無法立足,如非場地寬大和師伯的劍下留情,愚侄早已支持不住了!」

  寧欣又是一笑,旋又讚許而微帶感歎的道:

  「人老了就變得沒有用了。老夫對劍木一道,自認稍有心得,壯年時期曾以此劍會過天下無數武林豪俠。」

  說著,低頭看了看佩在自己身邊的古劍一眼,繼續道:

  「能夠一口氣接住老夫七劍的,已算江湖高手。但是今天老夫一出手就是六十三劍,中間經過九次變化,也僅只是近得你本能立足,並未全勝,以你這等年紀,確實是難能可貴,放眼當今武林能夠勝過你的,已是屈指可數了。」

  這時四人已將至場地西端,劍尊寧欣,一轉話題,便說到追風七劍上道:

  「老夫的追風七劍,雖然不敢與你師父的絕命三拐比高低,但可是老夫的成名玩藝,你要用心學習,自是有益無弊。如與用劍之人對手過招,更能生剋制之利,賢侄穎我聰慧,倘若將此劍法再摻合在拐招之中加以融匯連用,必具奇大威勢,青出於藍必將更勝於藍,望賢侄善自為之。」

  吳湘對這一代劍尊的熱心成全,實是感激零涕,當下又深深一拜道:

  「一般江湖武林要想求得師伯劍上之一招半式,全不可能,晚輩少不更事,能得師伯另眼看待,不但晚輩終生不敢稍忘,即恩師日後知道此事,也必深感師伯的大德。」

  寧欣微一搖頭道

  「非是老夫自珍不傳,要習此劍法,先要看習劍之人的資質功力,若是資質不夠,功力不到,即勉強學會,也是畫虎類犬難臻上乘。即如賢侄目前的修為造詣,也須五天一招才能學全,其中的深奧變化;還須自己用心體研,不然也是難得此中精奧神髓。」

  吳湘忽然想一事,正想請問,又聽劍尊寧欣道:

  「追風七劍,「叱吒風雲」,「追雲趕月」,「望風捉影」,「乘虛追實」,「風起雲湧」,「雲山霧罩」,「叱吒風雲」,「風雲變色」,七個劍式,每一式含有七種變化,可分用,可合用,自是以連貫使用威勢最大,如非遇上頂尖高手,一勢兩勢就僅足夠用了。」

  自當日起,吳湘即按照劍尊寧欣的指示,在濟龍谷內苦練不輟。

  健兒噗兒自曾看到吳湘與爺爺在後坪上的劍拐對式,對其爺爺更加尊祟,對於這們年輕的吳師哥,更是敬佩萬分。這種高手過招,是他們過去向來沒有見過的。

  吳湘每日在學劍之後,大部時間都是和兩小在一起,健兒璞兒更加活潑淘氣,使這濟龍谷中,增了不少生氣。

  追風七劍在初行練習這時,分外吃力,每一式的七種變化,自出劍起始,至處滿部位為止,劍鋒之上尚含有不少變化,這是在別的任何劍術上所不多見的。一經熟習之後,即劍氣縱橫,威力突增,其氣勢之大,連運劍之人都不敢想像。這就是追風七劍的不同處,也是它的寶貴奇妙處。

  光陰如梭,又是一個月過去了!已是次年新春,吳湘的追風七劍,已經練得能得心應手,劍尊穿欣對他這種成就進展,分外嘉許。

  這日,吳湘在後坪正值早保完畢,忽聽一聲清鳴,響自谷口,突見健兒璞兒二人正從谷外追進一隻綠色長尾飛鳥,大小如雀,但翠綠欲滴,尾長如翎,靈活美健,萬分逗人喜愛,鳴聲潦亮悠長分外悅耳動聽。

  鳥兒前邊飛,三人後邊追,跟著鳥兒來到一個山洞中,吳湘以為進了山洞會好捉一些,但他不知他已面臨著危險。

  人在生死的邊緣上,和強烈的求和慾望,會予人以無限的忍耐智力冒險和勇氣。這時的吳湘,正是掙扎在人生的生死之線上,父母恩師前途美景,全已沒有時間允許他多想,擺在他眼前的,只有救人和保命,是他唯一迫切和急需的原望。

  這時吳湘真氣一沉,右臂一引。下降的身軀又稍微加速了千萬之一,吳湘的右掌,離著璞兒的背影儀約一尺,突聽他暴喝一聲,力貫雙臂,右手五指已扣在璞兒背後,健兒的一件棉衣兩件單衣全被抓透。同時身形一斜左掌插向洞旁的石壁。

  彭啪兩聲響,吳湘左小臂已全部沒其石壁之間,但是他著臂的這石壁上,被他一插一推之力,有七尺高四尺寬的一塊石方,突然內向陷進半尺,吳湘又猛吃一驚,幸好這塊石方未繼續內陷,吳湘的整個身子,才借勢定位沒有下沉。

  但是,右手的噗兒,由其下落之勢太疾,猛然一頓,吳湘難已緊緊抓住三件衣服,而這幾件衣服,豈能負擔得了這直墜急下之力,於是啪的一聲,被吳湘將背部的片衣衫撕落。幸好在這一滯之間,吳湘的身軀已頭上足下恢復正常,順著右腿即忙一挑,右臂一圈恰恰將摸兒攔在懷中。

  這時的璞兒,已暈死過去,吳湘則驚出了全身冷汗。

  上望白雲下望深洞,這時的吳湘心中真不知道如何滋味。

  他左臂嵌住石壁,右臂抱著璞兒,撐著懸空的身子,稍一寧神,再一提氣,才將左股強貼在適才被掌力迫陷所內出的石楞上,全身成了一個空斜坐的姿勢,那塊地方雖是僅能得吳湘掛住半邊大腿,但是比一雙手吊在那兒,要強的太多了。

  他緊緊抱著噗兒,吁了一口長氣,然後抬眼看了看險惡萬分的周圍,最後目光落在身邊凹進的方石上。

  他心中一動,突然興起了一個奇怪的念頭,於是力貫全身,慢慢的向左邊靠去,方石又微微一動,他心中不由大喜,繼續著力。方石竟帶著隆隆之聲,徐徐向石壁間移動,到他的身子向校裡變成斜形的時候,方石又已近進一良有餘,這時石凹的寬度,已在尺半以上。

  這個寬度,在吳湘已經感覺很滿足了。他乃把整個身子向內移進,他仔細而充分的利用著這塊足以救他們生命的地方。

  他先將右臂間的璞兒,移近石壁,再輕輕以右膝抵住,然後,慢慢從方右上拉出右手,把璞兒的外衣撕成布條,扭成布繩,又和璞兒的腰帶接在一起。小心的把璞兒結在自己的背後。

  這時,他的兩手兩足,已毫無牽連。

  吳湘就著原地微行調息,乃功行全身遠達四肢,看準方位形勢,又是一聲清嘯,身形一拔而起,攀騰附葛,借石踏枝,乃快速捷零如猴鳥,那樣險惡的百丈懸崖,竟一口氣而上至巔頂。

  最後三丈,只見他雙臂一收,借一帶一拉之力,身子騰空而起,到腰間與峰頂相齊之時,單手一揮左足一跨,長衫微微一擺,雙足已穩穩的立在峰頂之上。在那樣危險的地方,姿勢動作仍是那樣的輕靈美妙。

  出人意外的,是年齡稍大的健兒,仍然滯立原地,絲毫未動,面色蒼雙目發直,一無表情呆若木雞!

  吳湘急急的向他看了一眼,知道他是驚恐過分所致,乃即忙解下背上的璞兒。

  璞兒仍是暈迷不醒,成昏睡狀態。

  吳湘伸手在他後頸一捏,接著在他後心願根兩處折了兩掌,頃刻之間,璞兒一動,抽了一口氣,隨即睜開眼睛一看附近情景,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在璞兒尚未睜開眼睛之前,吳湘已行近健兒身前。用手在健兒前額一試,同時用另一隻手在健兒後心疾拍一掌,健兒全身猛然一震,隨著臉色漸瀕轉為紅潤,精神也逐漸恢復,唯兩雙眼睛神色之中,似乎帶有一絲兒茫然!

  忽然看見璞兒在面前不遠,哭得滿臉的沼痕,也晤的一聲跑過去抱住健兒,兩人在這頂峰之上哭作一團。

  吳湘也未加以勸阻,只靜靜的候在旁邊,等待兩小把這半天的鬱悶之氣瀉出來之後,便道:

  「小師弟,你們感覺著好一點麼?」

  兩小同時點一點頭,璞兒更一邊擦著眼淚,一邊看了看吳湘,低聲問道:

  「吳師哥,那雀捉到了沒有?」

  吳湘對這兩位小師弟搖了搖頭,作了一得無可奈何的苦笑。

  璞兒低頭想了一下,看了看自己身上,又抬起頭說道:

  「那麼我們回去罷。」

  接著,身子作勢欲起。

  吳湘腦際一閃,忽然產生了一個新的念頭,即刻說道:

  「小師弟,你們稍等一刻,愚死去去即來。」

  兩小正想問他去什麼地方,吳湘身形一閃,又行飄落深洞。

  他這次下去,已是輕車熟路再無驚險,吳湘緊貼石壁而下,頃刻之間,即已到達適才方石內陷的地方,先行看好形勢,雙足乃穩立於石坎上,暗運功力,兩掌便向方石推去。

  隆隆之聲及響,方石又向內移動約及一尺,這時,方石內陷的部位與石壁表面,距約二尺有餘,這七尺高四尺寬進出二尺的地方,已足夠吳湘活動的了。

  他精神一振,雙手再加上二成力量,忽聞一聲輕響,左掌一輕方石左端竟應手而開,向內閃出一條大縫。

  吳湘微吃一驚,即忙閃身貼在右邊石壁,停了半晌毫無動靜,他乃面向深洞,再用右掌反貼方石之上猛力一推,石方應手而開,裡面現出一條洞道,這塊方石原來是一個高大石門,不過製造十分巧妙,地下有一扇形淺槽,石門隨著槽口推滑開閉,並不須大力。後夾被人將大石移堵洞口脫離槽臼,所以吳湘在最初推動之時,倍覺吃力。

  洞道長約三丈,並不太昏暗,遠望盡端之處,好似遠有陽光,吳湘心中猜想,此洞非常高深,不知陽光從何處透人,一面想著一面慢慢的向內探索。

  約向裡走了三丈,見前面兩丈之處光線更亮,直至近前始行看出是一個類似屈風式樣的小石壁,小石壁以內,是何種情形,則無法展視,但在小石壁之上,刻有「濟龍洞」三個雄偉大字。

  「濟龍洞」二字一經入目之後,吳湘便即時聯想到「濟龍谷」。心想寧帥伯與兩位小師弟未曾向自己提及此洞。當然師伯也絕不知悉後山洞澗之中,會有此古洞了。

  轉過石壁,洞中大亮,吳湘又是一驚,見這石洞與洞道正成「丁」字形,洞道盡處就是石洞,洞道與石洞之間,即是以刻有「濟龍洞」三字的石壁為隔扇。

  洞內高大寬敞,設置簡單。這時在石壁對面靠洞牆中央,橫置有一石榻,榻上端坐著一位紫衣瘦而長鬚老人,榻前置一石案,中間放有一顆明珠,寶光四射,照耀全洞如同白晝,適才吳湘在洞口所見的亮光,即是此珠所發出的光亮。

  在石案上明珠的旁邊,還有一冊黃色簿卷,和幾個鐵環,全洞其餘冉無他物。

  吳湘慢慢的走向老人,到達石案之前,留心查視才看出這老人是久已坐化,但是相貌威猛,仍有一股嚴肅崇高之氣。

  吳湘誠敬的默禱了一番,然後乃先注意到那本黃卷,見上邊寫著「濟龍八爪寶錄」六個正指字,心中雖然想到此書必極寶貴,但這「濟龍八爪」是什麼武功,他可是絲毫不解。

  再看那鐵環共有八個,每個都是大如碗粗如拇指,似鐵非鐵似銅非銅,成紅黑之色,也不知用何種質料所打造。吳湘伸手一試,份量極重。

  這時,吳湘發現在鐵環下面壓著一張索箋,上面寫道「人生幻滅無所爭,百年到老懼是空,如能知得來和去,恩怨仇恨化太平。」

  這簡單的四句話看來非常平俗,卻是能發人深省,吳湘看罷,覺得這位老人能夠退隱深山,大概即是田於著開了人間的一切。

  在前面四句話的後邊,還有幾行個字,是寫著道:

  「老夫一生遊俠,晚年息影於此洞,日後如有人來此,即以桌上之寶錄,飛環,沉滄珠三物相贈,老夫仗此成名天下,希來人亦能借此多作善舉,以為天下人造福。」

  最末一行小字,是:

  「段濟龍識。」

  吳湘看罷,即刻又減敬的向老人深深拜了三拜,默謝寵賜之恩。

  然後,便伸手拿起那本寶錄,打開一看,上面共是畫著八個人像,全部都是掌式,每式都有詳細說明,其中有兩三工是雙掌在前,面向後轉,雙目的注觀方向與出式相背,這是和一般拳式大不相同之處。

  一般拳式是注重的手眼身步法,步眼身法合,腳手相隨這套掌法很多地方平常理之外,再看每式下邊的註解,亦極怪異難於須悟。再翻檢下去,便是八枚飛環的使用方法,和沉滄珠的用處。

  吳湘無暇多看,即將寶錄及飛環收起在將取沉滄珠之前的一刻間,又行抬眼看了老人最後一眼,忽然在老人右邊後方的洞壁上,又發現了斜斜的幾行字跡,不是刻在上面,也不是寫在上面,而是用手指劃在石上,字體蒼勁,每字入石三分,著力輕重極為均勻。是似詩非詩似歌非歌的幾句:

  「未曾生我我是誰?生我之後我是誰?長大成人方為我。合眼攏眉又是准?」

  吳湘看了,心中一動似有所悟,停了半晌,陷於沉思,忽由洞口之處吹進一陣微風,案上紙箋一飄落地,吳湘即忙檢起紙箋取起沉滄珠,轉身出洞,行至洞口又將方石仔細封好,仍沿石壁飛登而上。

  一登峰頂,便見健兒璞兒兩個對坐在一塊大石上哭喪著臉在等候著。一見吳湘,兩人一躍而下,同聲問道:

  「吳師哥,這半天你到那兒去了?」

  吳湘一笑順口答道:

  「去找一樣東西。」

  隨著一看陽光已過響,便道:

  「師伯老人家恐怕盼望很久了,我們走罷。」

  也未等兩小答話,身形微伏兩手一抄。一邊著夾著一個,向濟龍谷如飛而回。

  行至中途吳潮即遙見濟龍峰頂立著一人,瘦身長衫迎風飄拂,猜想必是寧師伯.及至近處果是劍尊寧欣。即忙將兩手放下,上前見禮道:

  「有勞師伯牽掛了。」

  接著兩小也同時低聲叫了聲:

  「爺爺!」

  好像犯了罪似的又都低下了頭。

  劍尊寧欣一看兩小滿臉淚痕和那付狼狽樣子,知道大小總是有事情,便對吳湘勁明的一笑道:

  「有賢侄在,老夫尚有何放心不下的,你們到後邊遇著什麼事麼?」

  邊轉身領先向茅舍行去。

  吳湘答非所問的道;

  「師伯聽說過段濟龍這個人麼?」

  劍尊寧欣猛然住足回頭,面色微變即忙問道:

  「八爪飛環段濟龍,為兩百年前的武林怪俠,賢任如何會突然提及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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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法華夜戰


  陽光西斜,冬寒漸重,在濟龍谷的茅屋中,對坐著一老一少,正是劍尊寧欣和吳湘。

  劍尊寧欣聽罷吳湘術說濟龍洞之事的經過以後,凝重的面色乃頓時霧和,微微感歎的說道:

  「八爪飛環段濟龍,號稱濟龍子,為兩百年前的武林怪俠,平生不用兵器,只憑一雙肉掌和八枚飛環打遍天下,最後由於誤殺一位知心好友,便心灰意冷,退出武林,誰也不知其終止。那知他竟坐化在這濟龍谷之後。」

  說著,又微微搖首道:

  「老夫居此數十年,如非賢任今日在無意之間,發現濟龍洞,老夫尚不知這濟龍谷是由段濟龍而起呢?」

  劍尊寧欣一邊說著,一邊翻看那本寶錄,神情極為貫注,並默默不停的暗自點頭,直至將寶錄看完,又分將飛環及沉滄珠仔細的看了一遍,便對吳湘微微一笑道:

  「段濟龍確是一代英奇,他這濟龍八爪深奧無比,雖只八招,可是內含變化無窮。」

  又順手取起一枚飛環道:

  「此物老夫以前只知道是他所使用的一種暗器,今據此書所記載,亦可當兵器使用,武林間暗器和兵器使用同一物體的,還真不多見呢。」

  說著,即將飛環放回原處,用手指桌下光華四射的沉淪珠,道:

  「此珠價值連城,用途極多,它的真正價值,亦即在其用途下,寶錄之中都有詳細記載,一看便知。老夫猜想段濟龍坐化石洞能歷久不腐,除了他的一身功力,這顆珠子也有極在功用。」

  吳們心中一震,即忙問道:

  「師伯之意,是說此珠具有防腐保無之能麼?」

  劍終了欣點了點頭,見吳湘歉疚的神色,他便知道這個心地善良的少年,一定是由於取走此練,感覺對不住那洞中的老人,而內心傀疚,便故意的笑了一笑道:

  「賢任不必為此介懷。洞主人既已留言相贈。當即取之無愧,況且使有用之物。長久埋沒,實極可惜。」

  至此一頓,雙目對吳湘凝視片刻,緩緩說道:

  「賢侄福錄深厚,屢逢奇遇,不久便可揚名天下,不過這八爪飛環、必須具有上乘武功,才能發揮它的至大威力。以賢侄今日的成就,必會登峰造極,仍須自行隨時多加砥勵,為武林造福,而不辜負前人傳技贈寶的這番心意才好。」

  吳湘聞言惕然一驚,隨又拜倒,並誠敬的道:

  「謹聆師伯訓誨。」

  濟龍谷三個月的時光,吳湘的追風七劍,已得到了五成火候。由於濟龍洞中得寶,又復遲延了兩個多月,在劍尊寧欣的細心指點之下,將濟龍八爪和八枚飛環的使用方法,也已練習得多少有點眉目,不到半年的時光,吳湘的功力,已是更進步更深厚了。

  這時,已經春天過去,到了五月的夏天,外界氣候已近酷署,而這濟龍谷中,仍是清涼宜人,無絲毫的燥熱。

  這日清晨早膳之後,劍尊寧欣親送這吳湘至濟龍谷口,健兒璞兒滿臉淚痕。一聲不響的,隨在背後。

  吳湘對這位超然出塵武功高絕德藝兼修的師伯、深深拜了一拜,道:

  「師伯與兩位師弟留步,日後侄兒定當前來探候您老人家。」

  同時,又向兩少打了一個招呼。

  劍尊寧欣含著微笑點了點頭。

  吳湘才一轉身,行出數步,忽聽兩小「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吳湘猛然住足,極為痛苦的向兩小做出一個苦笑,劍尊寧欣兩手一手摸著一個的頭頂,臉色慈愛的看著兩人勁朗的一笑,道:

  「人生的悲歡離合在所難免,再待兩年你們兩個還不是要離我而去,你們這一吵鬧,不怕你吳師哥笑你們不懂事麼?」

  兩小各用一又小手在小臉上不住的抹著眼淚,低著頭半聲不響。

  劍尊寧欣又微微抬頭,對吳湘道:

  「賢侄,你請上路罷。」

  吳湘始禁應一聲,急馳而去。

  一出山區,正值農忙收割時期,退心的人都在忙著收谷割實,毫不休停。雖在烈陽之下,個個都是滿頭大汗,但控在他們臉上的是卻是欣幸和愉快,是和正在收穫自己的勞動所獲得的辛勤果的。

  他是自動出身貧苦的農家,他對這些田園之家懷有深刻熟習的。

  濟龍谷的幽居,和這一幅農忙裡,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景象。他只是想到他是在嚴寒飛雪的時候入谷,現在已是盛夏酷暑了。

  「山中方幾日,也上不知年」,這時他親日每一刻才就到了的。

  他去華山,本應洞汴洛大道過潼關西行才是正路,由於在轅轅關追趕陰手索命金大光頭走矛山區,質縫奇遇,此時他收變主意,一離開濟龍谷,出得李青店,即打算順著軍馬河經過朱明關,跨秦嶺山脈,直出藍關。這樣則不必再走回頭路,同時,亦可借此以便瀏覽天下名山大川的奇偉之勝。

  吳湘離濟龍谷之後,約十有餘日,所行的儘是崎嶇山路,這日才過藍關。半日,一陣冷風吹過,忽然陰雲四合,頃刻之間濃雲密佈,接著便是傾盆大雨落個不停。連續就是兩個多時辰,遠山近谷一片迷濛。什麼都看不清楚。

  吳湘立在一株古樹之下暫避風雨,此時天色灰暗,由於濃陰豪雨將要更早天黑,雨較的初落的時候雖然小的多了,看樣子一時半刻尚難以停止。

  他看看天色,夜幕漸漸在低垂,他心中盤算著,總不能在荒郊野嶺這樣淋下去,如果,回到藍關去,來時雖是慢行。也有半天的時間,再加快腳力,亦須一個時辰。向前走罷、又不知什麼時候找到宿頭,最後他乃打定主意碰碰運氣,仍是不走回頭路。

  他微閉雙目略作調息,便一提真氣直向前方山路疾馳而去,只見他身形所到之處,紛紛雨絲,有如風吹浪倒,緊緊隨著他前馳的身形開而復合,奔行了許久,那麼急驟的山雨,並未灑在他身上半點水漬。

  他固然是有此功力,能將身體內的真氣迫出體外,護住全身使滴水不進,但是這次是沉滄珠的功效,他還不知道呢。

  前奔約有半個時辰,正好翻上一座峰頭,吳湘遊目四望,頓覺精神一振,原來他發見在峰前左前方山脈之處,有燈光閃爍,心想既有燈光必有人家,今晚絕不會冒雨露宿山林了。

  於是他便更加緊腳步急馳而下,奔向燈光之處而去。

  在峰頭上由於居高臨下,本來看得清清楚楚,那知一到峰下,由於平地展視不易,便即順著岔道向左轉入。

  這條岔道蜿蜒而上伸進半山,行不多久果然在一片密林間現出一座寺院,院內似有燈興透出。路的盡端即是石防,上二百餘級是一畝許大小的一片廣場,廣場末端便是山門。

  吳湘行至近前一看,山門緊閉,在山門之上懸一塊金字闊扁,由書「法化禪寺」四個大字。知是一座和尚廟宇。

  這時,天色夜暗,雨落得已比前較小,但還是沒有停止,吳湘在山門上拍了兩掌,候了一刻便聽到腳步聲音由遠而近,隨著呀然一聲,山門半敞,一個年約三十餘歲的灰衣僧人,已當門而立,僧人一見吳湘雖在狂雨之後,仍是神彩飄逸,週身上下沒有點水漬,便不覺一怔。

  吳湘未等僧人開口,使微一抱拳先行說道:

  「行路之人趕過宿頭,請求大師父在寶剎借一席之地暫住一宵,以避風雨,明日清晨,即行趕路。」

  僧人微一猶豫,很是為難的說道:

  「本來庵觀寺院,全是為的各方施主方便……」

  又好像有難言這隱的道:

  「不過,近幾天來本專有事,已奉方丈之命,不留客人,務請施主能體意貧僧苦衷,再趕一程罷。」

  說罷,雙掌微一合什,略退半步即想關門。

  吳湘見面前僧人。說話極為誠肯,不似虛言,微微一笑道;

  「佛家以慈悲為主,佈施十方濟人苦難,這荒山野嶺,實無處可投,敢請大師代為上稟老方文,多予方便才好。」

  僧人聞言之後,略作沉思,隨著又仔細對吳湘打量了幾眼,然後說道:

  「請施主在此稍候片刻,待貧僧向方丈試作請示,如萬一不成,還望施主對本眾僧的難言苦衷多加諒有。」

  灰衣僧人便轉身向內行去。

  吳湘候立門外,在暗夜之中見這所廟宇似甚廣大,進門是一所大院,院子正中放置著一座鼎爐,鼎爐過去便是一座大殿,裡面高著一盞長命燈,藉著透出外邊的亮光,才看清大殿上方的匾額,寫著「大雄寶殿」四字,順著大殿兩旁有兩條偏道,直通殿後,知道後面一定還有房舍。

  院子裡幾殊高大的古柏,陪襯得這座古廟分外的幽靜肅穆。但是,偌大的一座古剎。除去適才與自己對話的灰衣僧人之外,再未見著其他任何一人。吳湘心中正在奇怪,聽得右邊偏道上又有腳步聲音,循著聲音一看,正是那灰衣僧入去而復返。

  灰衣僧人行至近前,對候在門外的吳相並未說話,僅微一合什,道:

  「施主請。」

  便閃身一旁,待吳湘進門之後,便隨手將山門關好,即前行帶路,仍從大殿右邊偏道向後行去。

  到得殿後,又是一個院落和一座大殿,大小形狀和前殿相似,所不同的,是院中沒有鼎爐,在東南兩面多了兩所跨院。

  一進第二層院落的時候,吳湘即見大殿上燈火通明。全部僧眾疊坐殿中,似是在做晚課,這時吳湘己隨著灰衣僧人拐進東邊跨院。

  他被引至點有燈光的客舍門前,灰衣僧人首先推門入內,吳湘便隨著進入客舍,見裡面一幾一榻,鋪墊被蓋都甚簡潔,正想道謝幾句,忽聽灰衣僧人道:

  「施主今暫在此委屈一宵,少時有人送來索齋,請施主用罷之後早些安憩。」

  見他微一沉吟,又道:

  「施主夜間不管聽到什麼聲音切勿外出。」

  吳湘頷首答應,同時目光與灰衣僧人一對,不覺心中一動,見這灰衣僧人體態雄偉,雙目神光充足,暗中忖道:

  「想不到這荒山野寺,竟有這種人物,真是天下奇士無處不有了。」

  此時,灰衣僧人已退出門外,未久,即有一個十五六歲的小沙彌托著一盤索齋進來。

  吳湘已經整天未進飲食,雖是素齋,一經人中仍然覺著香美無比,頃刻之間即已用畢,小紗彌又來將碗筷收走。

  這時,而已停止陰雲漸散,一輪新月高懸空際,分外予人以清新涼爽之感。吳湘乃依照灰衣僧人所囑,稍作調息便登榻就寢。由於身體困乏和深山靜涼,不知不覺之間,即朦朧睡去。

  約在子夜,突聞幾聲厲嘯由遠而近,須刻之間,似已到了這座古廟之前,這種嘯聲在深山夜聽分外的淒厲驚人,正在沉睡中的吳湘,登時即被驚醒,接著聽到陰沉的聲音道:

  「老禿驢,今是最後限期,你還和沒事人一樣,我看你是安心賴著不想走的了。」

  這時,在前院當中,鼎爐的前面一列站定五人,年紀都在五句上下,全是一式的紅色長衫,各人手中都握著一握黃蛇形籐棒,最為扎眼的是每人胸前各用白色絲線繡著一樣毒物,共分蛇,蠍,蜈蚣,蜘蛛、壁虎五種標記,面色平冷,在這深山野寺之中,現得分外的陰森可怕。

  在這五人對面大雄寶殿的階前,站著兩排僧人,前面一排共是七人。當中一位是主持方丈,身材瘦反眉發如雪,身著黃色僧衣,右手扶著一根禪杖。這僧衣和禪杖,即代表著他在寺中的身份和權威。其餘六人身著灰衣年紀在三十歲與五十歲之間,昨晚接待吳湘僧人,正立在方丈右邊,後排是十二人,亦是一色灰衣,年紀都在三十歲左右。

  適才發話的人,是立在右邊胸前繡有蛇形標記的人。

  老方丈茲眉一揚,緩緩說道:

  「老袖無能白受的祖恩典。即不能保全此剎,亦願拋棄這付軀亮,求在佛面前減少一點要過。」

  身著繡著蛇形紅袍的人,又道:

  「你既認定了這穴死地,老夫王人自此當趕早渡化你們升天。」

  隨著又冷傲的掃視著眾僧一眼,道:

  「老夫為著你們口服心服,死而無怨,在一個時辰以內,准你們隨便出手,時辰一到也就是你們升天的時候了。」

  老方丈聞言方自白眉一揚,右首最末一名僧人仍閃身而出,對老方丈恭說道:

  「弟子法盛願先為佛祖護法。」

  老方丈一頷首,繡有蛇形紅袍的人便對繡著蜈蚣標記的同伴道:

  「老三你去打發他們。」

  這叫老三的,也未見他如何作勢,只肩頭微動人已飄前五尺,右手籐蛇捧並未使用,隨著飄前之勢,猛仰左手向法盛胸前抓住,出手快速無比。

  法盛撤步轉身連出三招,始行躲過對方這當胸一抓,自己已經掠出一身冷汗。

  接著,對方掌勢一變,仍奔法盛胸前。法盛用盡全力,招數連變,對方這一隻左掌始終在胸口與心窩之間,總有脫離不開。

  連三十餘招,法盛已滿頭大汗,仍全是招架之勢,未能還出一招。

  眾僧正在為法盛著急,忽聽繡蛇形標記的人,道:

  「老三太也枉費時間。」

  突聞老三厲嘯一聲,掌勢忽變,連續七中更迫得法盛退無可退躲無可躲,最後一掌疾如閃電,拍向法盛面前,法盛猛一仰頭雙足猛撐「鯉魚倒穿波」向後疾射而出。忽聽老三冷笑一聲,拍向法盛面門的掌力一收順勢一帶,啪地一聲堪堪拍在法盛小腹之上,法盛悶哼一聲偌大的一個身軀,被人借勢一掌,拍出兩支有餘,直挺挺的摔在地上。

  這在老三掌力拍下,法盛身形尚未射出之時。左邊兩僧同時沉喝一聲雙雙撲出,人尚未到四股掌力已經推向老三後心。

  但見老三一掌拍下之後,身子疾旋,籐蛇棒就著旋身的姿勢一揮而出,兩僧同時全被迫退七尺開外,這時這叫做老三的才開始和使用他的手中兵器,又將兩名僧人追得在鬥場之中團團打轉。二十招之後,兩僧已經氣喘吁吁,招數散亂,全然失去配合之利,看樣子二人即拼盡全力,亦再過不去十五招。

  正在此時,又聽繡蛇形標記的人。道:

  「老禿驢,有人超緊上哪,不然恐怕就要晚了。」

  這時右邊一僧正是昨晚接待吳湘的灰衣僧,低聲向老和尚道:

  「弟子與法淨法安願下場接應法柞兩位師弟。」

  老方丈一抬慈目道:

  「法勇……」

  底下的活尚未說出,忽聽兩聲沉哼,法常的整個身子已被對方一棒兜在空中,法柞的一襲僧灰亦被撕去半邊,右臂無力的垂下,石胸之間一片鮮紅。看著極為刺目!

  法勇已來不及再聽方丈大師要說的話,即向法淨法寶微微一招呼,一聲暴喝,揀身而出、還未及對方再有下一動作,即猛撲而上。八掌十二腿一齊施出,勁宏力猛再加上法淨法安的配合攻擊,確有不小威力,出手之間,竟將對方連續迫退三步。

  眾僧見此情形心中暗喜,惟有方丈大師獨自微微搖了搖頭。

  對方初時亦是一怔,接著又聽他冷笑道;

  「困獸之鬥那堪持久!」

  隨著,棒風掌影又向三名僧人急驟的罩來。

  法勇在眾僧之中功力最高,又是捨命施為,更有法淨法安的配合幫助,在四十招還能保持平局,到了五十招一過已經漸露敗象。

  老方丈心中正想不好,突見對方一招「斬三關」極為凌厲的連續揮出三棒,立將三僧迫出支外,正在三僧才被迫出足步尚未站穩之際,復見對方又是一棒兩式直點法勇法淨二僧面前,同時之間沉喝一聲左掌拍向法安。

  那一棒兩式只是想這開法勇法淨,對去安拍出的一掌,倒是用足七成勁力。法安在措手不及之下,乃嘿然一聲咬緊牙根,雙掌全力摧出,硬接對方一掌,聽到喀嚎一聲,法安連退數步,兩臂無力的垂下,兩手腕骨全被折斷,臉色灰白難堪已極!

  法勇法淨回目盡赤,兩聲怒吼又合身撲上。

  這時,法化禪寺的六名主要弟子,已有四名負傷,其餘二名在頃刻之間,亦是不死即仍難於倖免,老方丈心中暗想,既是劫數難逃,何必再使弟子受此無謂的痛苦。

  突見老方丈邁前一步,高宣一聲佛號,大喝一聲,道:

  「住手!」

  聲沉力厚,好像具有至大威勢,原來是在場的人無不覺著心頭一寒,即連正在挑鬥的人,也垂頭的注視著老方丈。

  這時,見老方丈雙目注視著對那兩個人,過著莊嚴地立當場,深具著一種不可攀仰和侵犯的氣概。

  在剎那間的沉寂之後,繡趕的人,又首先冷笑道:

  「老禿驢,已死到臨頭,還來擺這些是排場,你有話可得快說,一個時辰已經過去一半。

  只要時刻一到,你就想說沒有可能了。」

  這時,叫做老三時已主原位,法勇乃即指揮眾僧將受傷之人扶在一旁。老方丈左手一打問詢,向對面五人說道:

  「老衲秉承歷代袒師重諭,終生受佛慈悲,在老衲的手裡將這法化淨地斷送,實是千載罪人,老衲本身原與山陽諸位施主作一了斷,老衲如能借此求得解脫,還望諸位施主對本寺眾弟子放一主路,老鈉即入可鼻地獄,亦感諸位之大德不盡了。」

  眾僧聞言,知道老方丈想以自身血肉換取眾人的生命,個個都面色嚴肅心頭沉重,法勇在旁急喊一聲;

  「師父!」

  老方丈微一搖手,理都未理。

  這時,又聽繡蛇形標記的人冷笑道:

  「老禿驢口氣倒是不小,一出口便是諸位施主,老夫一人已是足夠你受用。我看你就出手罷。」

  隨著,身形一幌向前掠出,立在老方丈面前約及一丈附近的地方。

  老方丈微一頷首:

  「老鈉得罪了。」

  「了」字才一出口,隨著雙目精光陡射,人袖一揮連出八杖,袖風暴湧杖勢如山,出手遞招竟是宇內一流高手,與未動手之前的老方丈,截然如同兩人。

  對方冷哼一聲,連退兩步,隨將籐蛇棒在胸前舞成一片黃光,頓時化解了老方丈攻來的左掌和連環八位於是,兩入一來一在閃動不停,只見一黃一紅兩團光影,帶著驚人的呼嘯之聲,在大雄殿前面的空地之上捲來捲去。

  約已近八十招,忽聽繡蛇形標記的人一聲沉喝,接著是三聲暴響,老方丈的鐵禪杖已與對方的籐蛇連碰三次。但在第三次相碰之後,老方丈已由於用力過度,真力消耗過分,當場被斜著撞出三步。

  對方毫末停留,復冷笑一聲跟著疾出一掌,隨著彭然一聲,老方丈一溜歪斜踉蹌間退出七步。

  鐵禪杖咚然落地,人亦同時跌坐地上。隨著見他又強行提氣向上一起,非但沒有起立反而一陣嗆咳噴出了大口鮮血,神聖高潔的黃色僧衣也被染上了一片刺目的鮮紅!

  眾僧面色大變一陣騷動,法勇法淨即忙上前扶著老方丈在原地調息。

  繡蛇形標記的人,冷傲的回至原地,一見眾僧騷動情形,又冷哼一聲順手一掌,接著一聲暴震,立在院中的那座七八百斤重的古銅鼎爐,直飛而出,將兩扇厚松木山門撞得粉碎落在山門之

  並怒視著眾僧沉喝道:

  「那一個敢違命老即如此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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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1 00:03:33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山陽五邪


  老和尚聽到暴響聲音,痛苦而吃力的拾了一下眼皮。

  又聽對方冷然的道:

  「老禿驢,你全唐有多少僧眾?」

  老方丈仍是又目緊閉沒有說話,只將右手大食中三指捏在一起,左手大食兩指分開,向上揚了一揚,算是代替了他的答覆。

  對方冷哼一聲,道:

  「你不早讓他們滾出來領死,還要等老夫費事麼?」

  這時,後排第一個僧人,忽然搶至老僧面前,沉聲道:

  「求方丈慈悲,慧字輩十二弟子候命出戰!」

  老方丈閉著眼睛搖了搖頭,艱苦的拼出三個字:

  「不……必了。」

  隨又略一調息,叫道:

  「法勇!」

  接著,又是一陣嗆咳,再又噴出一鮮血,繼續含糊不清的說道:

  「召集所有僧……眾,前……來應……劫!」

  老和尚說完這兩句話之後,又狂喘不止。

  在場的所有僧人,親眼看著老方丈的這種痛苦情形,和想到全寺在不久間的命運,無不默然神傷。

  法勇一面照拂著方丈,一面對適才請戰的僧人做了一個示意。

  那僧人稍一猶豫;便轉身行往後殿。

  不久之後,便聽得到法鐘高鳴,當!當!當!當!……連敲一十一響。

  音韻情越悠長,繚繞上空索回峰谷,震盪於群山之間,歷久不絕。但聽這警世晨,沖。認也想不到在這佛之地,即將發生地場慘絕人生的集體屠殺;

  待那僧人返回的時候,全寺所有僧眾都已聚齊。

  這時全寺七十八人,靜得沒有半點聲音,相互間呼吸可聞,甚z,能聽到彼此間的心臟跳動。

  忽見繡蛇形標記之人,向左看了一眼,道:

  「老五!這些人交給你啦,每人碎頂處死!」

  老五是站在最末胸前繡著壁虎標記之人,聽到吩咐便一步一步的走向眾僧,他前行一步,眾僧的命遠即縮短一步,眼看著這一場佛門濺血,就在頁刻之間!

  忽又見繡著蛇形標記之人,仰頭看了一下月色。即忙道:

  「慢著?還差一盞茶的時間,才到一個時辰。」

  老五又一步一步的退回原處。聽他接著說道:

  「老夫等一向行事是言出法隨,該死的非死不可,不到時辰,想死也不行。」

  一盞茶的時間,也不過是轉眼呼吸之間,稍稍停了一,又聽他道:

  「是時候了。」

  那叫做老五的,正才邁出兩步,突見由眾僧背後大雄寶殿之內長明燈光之下,漫步轉出了一個身著寶藍長衫,瘦長俊拔英挺灑脫的少年,一閃便到了眾入面前,看來是那麼悠閒從容,但又快得出奇。

  五個紅袍怪人和眾僧全部一怔,那個奉命行事的老五,連第步尚未出,便見這少年向負傷坐在地上的老方丈深深一拜,道:

  「弟子原代全守諸位師父受死。」

  聲音低慢平和,可是全守所有在場請人,無不聽得清清楚楚……

  老萬丈猛睜大目,遲滯的目光與面前少年的目光一對突然一亮,旋又瞌上眼廉,低宣了一聲佛號。嘴角間掛上一絲微笑。

  扶在老僧身旁的法勇更是一驚,心中忖道:

  「這不是昨夜求宿的少年麼?」

  但,這時在少年的臉上所看到的,是剛毅沉靜祥和所揉合而成的一種光明正大之氣。

  法勇靈機一動,接著便道:

  「山陽五邪,毒力霸世,師弟務須自己量力才好。」

  這個少年正是從藍關趕路往西行,中途通著豪雨,昨晚求宿法化禪寺的少年恢士吳湘,他自昨晚進了禪寺,即發現全守上下有著一層憂鬱的暗影,心中認為是寺內本身的事,外人當然不便動問。

  整日務疲勞,他適好睡正甜,深夜中忽聞厲嘯,便即刻覺著不對,突又記起晚間接待自己的灰衣僧人所說的話,猛然醒悟,亦即知道這是如何的一會事。

  十年的深山苦學,磨練養成了他警醒沉著迅捷的良好習慣和修養,其實他聽到第一聲厲嘯甫畢,便已閃出門外,接著乃飄身掠入大雄寶殿的暗影中,那時不但寺內僧眾尚未聚齊,即連五個紅袍怪人亦尚未落足到達前院。

  以後的一切動作,從雙方的對話比鬥,一直到老方丈負傷前後的種種情形,他隱身在大雄寶殿的暗影裡,全部聽得清清楚楚,看得明明白白。

  這時,聽到法勇對自己的稱呼和暗示,心中忖道:

  「這個和尚非但武功不弱,智慧方面亦是高人一等哩。」

  便即點頭微微一笑,旋又伸手向懷中一摸,只見亮光一內,將一樣物件塞進正在處地痛苦不堪的老方丈的懷裡。

  在場諸人沒有一個人看清吳湘放進老和尚懷裡的,是件什麼東西,只見吳湘對老和尚低語了幾句。便站起身來。

  老方丈突覺此物入懷之後,即刻覺著有一般洋和之氣上下流動不息,痛苦大減,內腑及負傷之處舒泰無比。然後聽了吳湘對他說完之後,便面現微笑自行坐地調息。

  吳湘這些動作,雖在剎那之間,但一出大雄寶殿,即一直行至方丈大師身前,對那五個怪人,連看都未正看一眼。

  突聽繡著蛇形標記之人,冷冷一哼道:

  「老禿,你的板眼可不少,剛才你用手勢告訴老夫,說你廟裡的上下僧眾只有七十八人,為什麼還有個俗家弟子不算在一起呢?」

  說著,臉向右面一偏道:

  「老五……」

  底下的話還未說出,吳湘已突然轉身,原勢未動地迎出七尺,淵停嶽峙的立在當地。

  不看別的,即但看這一份卓然不群的氣勢,已經使這面前五人同時暗吃一驚!

  各人心中正在猜想這人是什麼來路,突聽吳湘從容的道:

  「多行不義必自斃!這法化佛地豈容你們在此撒野,少爺即是有一番苦口婆心,我想也難以勸得你們知難而退,現在限時已到時刻無多,為著打發你們能早些上路,你們是一個一個的上,還是一齊上,就由你們自己選定罷。」

  五人面色同時一寒,仍然由繡著蛇形標記之人發話道:

  「小子!井底之蛙,太也不知天高地厚,從你這幾句話,即應加重處分。」

  接著,怒喝道:

  「老五!這小子首先肢解處死。」

  話聲才落,老五已到吳湘近前,籐蛇棒直點吳湘畫門,接著喝道:

  「先斬右臂!」,突聽吳湘道:

  「談何容易?」

  說話聲中,人已橫出八尺。

  老五怒哼一聲,連出五棒,總是僅差絲毫,沾不著對方身軀,不由急怒交並,沉喝一聲,接著棒掌齊出,一陣猛攻連續一十七招,吳湘從容不迫,在對方棒掌之間,飄來門去姿態美妙萬分。

  到了二十四五招,老五招式一變猛撲而上,滿天棒影罩向吳湘,當時把吳湘整個身軀全罩在了黃光當中,眾僧全都一驚,對方四個人的臉上,正才現出一絲得意的微笑。

  突聽一聲驚心動魄的厲嚎!便見一溜血線隨著老五的一個身子摔出兩丈。

  吳湘右手握著籐蛇棒尾,在棒的另一端亦同時緊握著一隻血淋淋的膀臂。

  吳湘悠閒的瞥了繡蛇形標記之人一眼,道:

  「右臂已斬,再候令示。」

  其餘四人已被這突如其來而無法猜想的急劇變化,驚得呆在當地,經吳湘一提,繡蛇形標記之人,乃厲嘯一聲,四條紅影帶著四片黃光,直向吳湘團撲而上。

  接著,四周凌厲的勁風,從四個不同的方向,但勁力是集中一齊壓向吳湘。

  吳湘緊捏火候,等著這四股勁力匯在一起,變成一股大力,相離頭頂不遠之時,便倒曳棒尾輕身一閃!脫出圈外。恰恰使者五握在棒頭上的那條死臂,脫落在原來立身的部位。

  四人用盡全力揮出四棒,噗噗數聲問響,登時間將老五的一條死手臂搗成了肉泥漿!

  四人一看,非但沒有傷著敵人的半根毫毛,並將自己兄弟的一條殘臂砸得稀爛!

  直氣得四人鬚髮倒立連聲怒吼,同時四棒四掌又狂烈的眷向吳湘。

  場中的打鬥,如同驚濤駭浪厲烈無比,連聲的怒嚎,震盪山舞回應不絕,這時所能看到的,只是四團紅影帶著一片黃幕,吳湘的寶藍長衫,僅是在這影幕之中,不停的隱現閃動,好像海洋上巨浪中的輕舟載浮載沉。

  非但是寺內眾僧,看得個個都是目瞪口呆,即連修為極高的老方丈,也看得繼續不住地連宣佛號。

  忽在對方合力出擊威猛無傳的「眾志成城」「犁庭掃穴」和「趕盡殺絕」二大絕招之後,吳湘再不遲疑,清嘯一聲,音徹雲空,所有在場的人,無不心頭一震。

  接著,即是藍衫飄動,蛇棒疾然一挑,以棒代劍施出他在濟龍谷中,隨劍尊寧欣所學的追風七劍的第二招「望風撲影」。

  四個怪人厲吼連聲,當即各被震退圈外。

  四人正在驚愕之間,吳湘初次試手即覺追風七劍威勢無窮,心中狂客隨著第四招「風起雲湧」,又一揮而出。

  眼見一片棒影帶著無窮威力,與呼嘯之聲向對方湧去。

  突見四人面色大變,厲喝一聲暴然急退,其中胸前繡有蠍形際記之人,稍一遲緩,整個身軀已被震起半空,一根籐蛇棒亦同時飛出寺外。

  吳湘暗中興奮已極,念頭一閃,心中想道濟龍洞中段老前輩聽學的飛環不知有多大威力,不妨趁此時機一併一試。

  他心念一動,突聞一聲龍吟,兩枝銅環已按照著寶錄中所記載的使用心法翻然射出。

  突聞繡蛇形標記之人一聲驚呼:

  「八爪飛環!」

  隨著,一道紅影射出寺外,呼到「環」字人已沒於山野影中。

  同時之間,兩聲短促的厲叫,雙環已從老三和繡蜘蛛標記之人,兩人的胸前透胸而過。中環的兩人,仍然怒目圓睜,屹立當地。

  吳湘右臂一動正欲出手,忽聽一聲清嗚,乃疾伸手將雙環收回,納入懷中。

  這時,中環的兩人,始各由前後胸之間,射出兩股鮮血雙雙倒地死去。

  射出的雙環,在未入手之間、吳湘暗想這滿環血污,如何堪以著手,一經人手便覺雙環滑潤如故。不帶絲毫腥濕,這才知道飛環的奇妙之處。

  原來這飛環的使用,一發必需雙環,單手可發四環,練到好處雙手八環可同時射出,不論中的不中,可再借雙環相撞和迴旋之力,發生一種回轉作用,再由發環之人運用功力收回,遠用到了極處,可以隨發隨收,永無窮絕。所以使用飛環的人,必須具有上乘功力。

  吳湘見強敵已除,乃徐轉身形,復對老方丈抱拳一揖,道:

  「大師傷勢覺著好些了麼?」

  老方丈即忙立起,單手問調先高宣了一聲佛號,全寺七十七名僧人,也都隨著一聲佛唱,使全令整個氣氛,立刻變得無限的壯嚴肅穆。

  老方丈又慈顏一展朗聲說道:

  「施主俠腸肝膽,仁義可風,非但法化古剎,仰仗大力得以保存,即全寺僧眾,亦賴施主庇護,渡過劫難,此一義舉,是堪得十萬功德。善哉善哉。」

  吳湘正要答話,老僧忽又對立在一旁的法勇道:

  「一念慈因!可結無限慧果。」

  法勇肅然躬身合什,道:

  「敬聆師父慈悲!」

  吳湘初覺茫然,繼而一笑,知道老和尚是指的昨晚借宿之事。

  這時,老方丈便吩咐那死者善為掩埋,對負傷的法盛法常法柞法安諸僧,即速搭在僧捨先行治療。

  忽聽法勇在旁咦了一聲,並滿臉帶著驚異之色。

  此時眾人始才發覺,鬥場上除了喪命在吳湘雙環之下的老三,和胸前紅袍上繡著蜘蛛標記的兩具屍體以外,只有老五右臂被搗成的一團泥漿,被吳湘一招「風起雲湧」所震飛的繡蠍形標記的人,及被摔出兩丈失去一臂的老五,全已不見蹤。

  吳湘乃一笑說道:

  「其餘兩人,在弟子射出雙環之後,已隨著繡蛇形標記的人,從山門溜出,弟子不肯多造殺孽,便讓他們逃去。」

  老僧微點慈首,自語的道:

  「果然慧根深厚。」

  接著他與法勇法淨二僧陪著吳湘,行往方丈禪捨。

  方丈坐禪的地方,是在禪寺最後的一清雅小院,一路行來吳和始才看清這法化禪寺的大概情形。

  全寺是三座大殿兩座偏院,一座齊堂,在方支禪捨的背後,是一座白骨塔。

  方丈禪捨極是古樣靜雅,四人才行落坐,小沙彌已經送來四杯香茗。老方丈探手入懷取出一物。登時寶光四射照遍整個禪捨。

  老方丈雙手托著一顆明珠,對吳湘萬分感激的悅道:

  「沉淪珠為武林罕寶,功能避水火去百毒,與傳說中的玉蟬有異曲同工的妙用,更有過之而無不及。老衲准借施主這一重寶避過劫難,現在原物奉還,天下重寶奇物,必須有德者才能居之,老袖深慶此物的得主了。」

  吳湘欠身雙手接過沉淪珠,心中方在驚異這和尚如N認得此珠的名稱,還沒有來得及答話,又聽老方丈大道:

  「施主為法化禪寺的救難菩提已與本寺深結善緣,但是自昨晚入寺至今,老油由於安排山陽五邪的事,始終未能多作照應,尚望留示大名,老袖將吩咐眾弟子,專為施主誦經況福。」

  吳湘聞言肅然離座,對老方丈深深一揖,道:

  「高誼折壽,大師之言,弟子吳湘絕然不敢!「吳湘」二字才一出口,法勇法淨二僧,同時驚噫了一聲。

  老方丈欣然一笑,道:

  「華夏雙絕紫拐乾元老施主的傳人,怨不得有此功力了。」

  法勇法淨四隻驚奇的眼睛,不停的注視著吳湘。

  老方丈又慈眉一展,緩緩的說道:

  「老油有幾句不情之言,想請教施主,望施主勿以老衲老邁冒昧才好。」

  吳湘即道:

  「大帥有事,儘管吩咐。」

  老和尚道:

  「紫拐乾元老施主,聽說以『絕命三拐』鎮壓天下武林,今夜施主在前殿獨鬥山陽五邪,最後以極為凌厲的兩招,將人制敗,似是尊寧老施主的「追風七劍」招數,不知老袖是否看錯?」

  吳湘暗驚這老和尚的見認眼力,當即答道:

  「弟子的劍招,是受劍尊寧師伯的指點教導。」

  老方丈感慨的點一點頭,雙目注視了一下正在吳湘手中拂弄著的沉滄珠,又問道:

  「施手中所持的這一顆武林至寶沉淪珠,與今夜制敵的兩枚飛環,似是傳說中的前代俠隱「八爪飛環」段濟龍老施主的遺寶,沒料到此物竟保存在紫拐老人手中……。」

  吳湘即忙答道:

  「弟子所待的飛環和沉滄珠,確為前代俠隱段濟龍老前輩的遺物,但非家師所贈授,是段老前輩遺書留贈,弟子是在一偶然的機緣中得到的。」

  法勇法淨聽得入神,老方丈頷首感歎的道:

  「千載奇緣,吳施主端的福緣深厚。」

  吳湘深深感覺面前這位老和尚的見聞廣博,不同凡響,心中一動,便趁機問道:

  「大師所學淵博,文事武力都超乎常人,不知是那一位武林前輩?」

  法勇法淨聽吳湘問到師父出處,同時看了師父一眼。

  老方丈則微一搖頭,略帶歉然的說道:

  「老袖法號無行,中年出家苦修法化禪寺,在俗的時候,也曾浪跡江湖濫芋武林,與華夏雙絕武林雙奇諸位武林先進,都曾有一面之緣,可惜老衲由於資質平庸,混了半生一無所成,始才皈依我佛濟心修行,出家之後對武功一事。更是日益荒疏不加勤修,故而一道巨變,即束手無策,今夜與山陽五邪對手,亦不過應付同面,明知不敵,而又不能不勉強出敵,果然未及百招,即行敗落,往事如煙、何堪回首!」

  說到此處,微微一頓,慈目掃了三人一眼,聲音稍微加重的道:

  「不說也罷。」

  吳湘見老和尚不原說出俗家的事,經自己一問,必定勾起老僧心酸往事,心中感覺無限歉疚,心頭一轉將手中的沉淪珠一幌,又開話題說道:

  「大師過雲曾見認過這沉淪珠麼?」

  無行大師搖了搖頭。

  吳湘又道:

  「大師如何一見便會認得此珠?」

  無行大師點一點頭,道:

  「沉滄珠原為千載寒冰底下岩石當中零氣所聚的天材地寶,性質極寒也是極暖,後為酉域高僧崇珈所得,行腳各地救人濟世,不知如何又流傳於前代俠隱段濟龍之手,始才聞名江湖被人傳誦,它的大小光澤妙用,都與常珠不同,老一輩的武林人物,都能略道此事,若在老衲未行負傷之前,亦難認出此珠來歷,在吳施主送珠療傷之後,突覺此物的功效神奇,接著又見施主迫雙環制敵,老衲將這兩項奇物作一連想,即便猜出七八,老衲所知僅限於此,其餘也就說不清了。」

  正在這時,請求慧字輩十二弟子出戰的那名僧人,又忙慌趕水,先向無行大師見禮後,又向吳湘躬身合化,隨著無行大師稟道:

  「法盛法掌法柞法安四位師叔服了傷命丹之後,仍是不見起色,敬請方丈大師定奪?」

  無行大師聞言向怯勇法淨二憎看了一眼,尚未開口,吳湘即忙說道:

  「請問大師,沉滄珠可以連續使用麼?」

  無行大師一笑,道:

  「百用無損。」

  吳湘即忙將沉滄珠雙手遞與無行大帥,並自責的說道:

  「弟子聞道忘食,連這等救人之事都已疏忽,心實不安!」

  無行大師雙手合什低低一聲佛號,即將沉滄珠遞與法勇,另外吩咐了幾句,法勇法淨二僧使持珠隨同來報的的僧人而去。

  法勇法淨二僧去後,吳湘忽又想起一事,便向無行大帥問道:

  「請問大師這山陽五即是如何來歷?怎樣會無故侵擾到這佛門寶剎?」

  無行大帥聞言輕喟歎一聲,道:

  「魔道!魔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接著向下說道:

  「在本年正南兩百里外的群山之中,有一座「山陽峰」,在山陰背後住著有歷姓兄弟五人,由了凶殘邪惡為害人群,被人稱做「山陽五邪」。最近不。田有何舉動,要想侵擄本寺,做為他們在藍關道上的一座站口、在三個月前的一個晚,老五歷獨即是胸前繡著壁虎標記,被吳施主斬去一臂的人,忽然來到本寺,直接說明他們要借用法化禪寺,要老衲於三個月之內遺散僧眾。後經老僧婉言拒絕,乃氣憤而去。」

  無行大師略行沉思了一會,又接著:

  「三天之後,五邪中的老三歷丹和老四歷扁,即是繡蜈蚣和蜘蛛標記的兩人,亦即是喪命在氣環之下的兩人,又奉老大歷古之命來到本寺,限期三月,並說明到時如再不讓出,即將屠殺全寺不留一命。昨夜子時算是最後時限,再以後的,都是施主親自所見了。」

  無行大師一口氣說到此處,搖了搖頭道:

  「五邪掘起江湖不到半年,昨夜能得全身而退的,只有老大一人,老二歷年身負重傷,老五殘去一臂,依照五邪的過去,向來是一帆風順,依老袖猜想他們昨夜吃了這種大虧,是不會甘心認輸的!」

  吳湘見無行大師對五邪兄弟仍懷隱尤,便安慰說道:

  「此事只有走到那裡算那裡,依弟子的看法,五邪遭此重創之後,一時半歇還不至成何氣候,等到他們原氣恢復的時候,即是他們不來,或者我們還要找他們呢。」

  吳湘此時心中已打定主意,自己要親探山陽峰。

  無行大師認為這位武功高絕的少年,不過是在安慰自己。所以沒有答話,只是點了點頭頭。

  吳湘仍然有解問道:

  「弟子還有一點請大師指示。」

  無行大師以慈愛詢問的目光看著吳湘。

  吳湘又道:

  「五邪在他們胸前所繡的標記。是不是代替他們所能騙使的毒物?」

  無行大師搖道:

  「不是,聽說五邪只是生性奇特,喜食各種毒物,經常以五毒為食糧,他們卜居在山陽峰山陰北後的主要原因,即是由於陰濕地方找尋毒物容易,在他們居住的地方,築有七座石室,裡面儲養無數毒物,以供五邪隨時取用,而並不能軀使毒物對付敵人,不過五邪隨意將活人丟進石室,任由各種毒物咀嚙睜食,被害人的極度驚悸恐怖,和各種毒物為爭奪食物的互相殘殺,他們在旁邊著著取樂倒是有的,至於他們的胸前標記,和穿著服色,則是由於他們各人的心中喜愛自作安排,外人看著也分外神秘,他們為何會有這種心性和體質,老衲則猜想不透了!」

  吳湘又追問道:

  「弟子在未與五邪動手之前,法勇師父曾暗示弟子,說五邪週身是毒,不知是指何而言?」

  無行大帥慈祥的一笑,道:

  「五邪的武功,自成一家怪異非常,由於經常吃毒物飲毒液,全身各無不含著毒素,他們每人的雙掌的籐蛇棒,亦是用巨毒所浸,歹毒無比,所以五邪掘起江湖的時間雖短,但在秦嶺山膀附近一帶,無不談虎色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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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1 00:03:52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吉人天相


  五邪中的老大厲古,面對著一僧一俗冷冷的道:

  「山陽峰與穆家峪和妙峰山向無往還,你們僧俗結黨漏夜間山,不知是何用意?」

  灰髮白鬚老人,正是密雲縣北穆家峪的子母銅穆端陽,同來的肥胖和尚,乃是妙峰山慧光寺的智圓大師。老英雄穆端陽頭一擺尚未答話,立在身旁的智回大師,便哈哈一笑道:

  「厲施主!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

  厲古聞古面色一寒道:

  「和尚!山陽峰可不是你隨便化緣的地方,你說話可得思量著點。」

  這時,穆端陽微微前移了半步,對智圓大師道:

  「大師,咱們不必和他們多說。」

  接著,便對厲畝道:

  「厲氏兄弟是江湖上響噹噹的人物,在這秦嶺一帶,更是無人不知,當然是提得起放得下,能做能當。老夫只向尊駕請教一件事情,如蒙見告,真與寶山無關,老夫等掉頭便走,絕不攪擾諸位清興。」

  老二厲年在旁冷哼一聲,道:

  「只怕你們來得,去不得呢!」

  穆端陽一瞬雙目,智圓大師又是哈哈一笑,厲古向後微一擺手,示意厲年不要插嘴,接著問道:

  「什麼事,你們說罷。」

  穆端陽神情微帶激動的道:

  「劣孫穆小端可在貴山?」

  厲古聞言微一猶豫,並向對方請人掃了一眼,毫無表情的答道:

  「在怎麼樣?不在怎麼樣?」

  穆端陽雙目精光驟射,沉聲說道:

  「如若不在,只有請諸位寬宏老夫今晚的孟浪,如若在麼——」說至此處,穆端陽向對方看了一眼,接著道:

  「劣孫究竟有何得罪之處。須請諸位交代明白。」

  這時立在五邪厲獨身旁的一個長面馬瞼老人,忽然接口道:

  「穆老兒,你的口氣倒是不小、你們成群結綵闖山陽峰,已經罪不可赦,再加上出言無狀,更是不能輕饒了!」

  穆端陽尚未答話,智圓大師乃哈哈一笑道:

  「真是馬不知道臉長,山陽峰主人還未表示可否,你這綏外野魔不在綏外守著你那一片黃沙廢土,竟到達深山之中來啃石頭,難道此事與你有份麼?」

  智圓大師邊說便轉頭對穆端陽通:

  「他就是綏外八魔中的老二,反面人度邸柏。」

  穆端陽正想說話,邸柏已冷哼一聲,道:

  「人為老夫所擒,怎能說與老夫無份?」

  穆端陽聞知愛孫已有著落,更是迫不及待,乃疾喝一聲,道:

  「人在那裡?」

  同時,突出左掌向長面入魔邸柏的左肩抓去。

  邸柏面色一變,右肩微塌,尚未還招,忽見大邪厲古右袖一拂,穆端陽猛覺一股大力撞向左肋,當被斜著震退兩步,接著聽厲古道:

  「有話可以慢慢的說,何必動手動腳?」

  智圓大師與其餘各人正發作,接著又聽厲古道:

  「人是在此地不錯,或放或留老夫還未便全行作主,不過有一方法可以變通,使大家亦不傷和氣。」

  厲古說至此處,掃了眾人一眼,智圓大師即插口道:

  「山陽峰主人能肯慈悲,此事即好辦多了。」

  厲古作作未聞,繼續說道:

  「你們所要尋找之人,就在那邊——」說著,順手向左前方一指。

  眾人順著厲古所指方向看去在月色昏暗下,見在百丈之外一處出腰地方。矗立五個石堡,智圓大師與穆端陽在未來山陽峰之前,均會聽悅厲氏兄弟專吃五毒,並且建堡儲養,以供食用。此時一看之下,智回大師心中猛然一沉,穆端陽更是關懷愛孫心切,鬚髮俱顫,一聲暴吼即欲衝上。

  智圓大師伸手一攬說道:

  「老英雄暫請勿急。」

  乃掉頭目注厲古,說道:

  「老衲常聽江湖傳說,山陽峰儲有百毒,平日都是建堡蓄養,倘若傳說是寶,那石堡之中自然儘是毒物,如此一來,我那徒兒還有命在?」

  厲古冷冷的說道:

  「這就要看令徒的功力和運氣如何了。」

  智圓大師高宣了一聲佛號,一收過去玩世之態道:

  「厲施主還有什麼交待麼?」

  厲古仍然冷淡如前的道:

  「我適才說的變通兩全辦法,即是人在那還石堡之中,你們可自行去找,救出來人便可自行帶走,如果不慎而為毒物所侵,可不能怨老夫不在事前說明。」

  這時,立在智圓大師身後的一個白面少年,後面隨著一個滿腮短髭的壯漢,二人同時向前跨近數步,那少年輕聲問智圓大師道:

  「請問大師,家父是否為此人所害?」

  智圓大師輕答道:

  「不是。」

  並隨即向後邊諸人打招呼,喊一聲:

  「走!」

  當先須向石堡方向馳去。

  子母鑭穆端陽最為激動,雙鑭已經入手,緊隨智圓大師身後。

  其餘諸人,均亦兵刃出手,尾隨而去。

  厲古對著諸人的背景有冷哼一聲,便與長面人魔即相等的回轉青陽宮。

  如在從前,以「山陽五邪」的暴戾無行,早與來人動上了手。今日之一忍,主要的原因,是在五天之前,才在法化禪寺受挫,又以庭中尚有人等著有要事待商,明知穆小端生存無望,乃故示大方,讓智圓大師等十人先闖毒堡,如能被毒物所害,正可省去一番麻煩,即攸不遇害,亦必鬧得狼狽而退,那時再來個落井下石,一網打盡亦不為遲。

  這時,見智圓大師等十餘條黑影,已經撲近毒堡,遙聞穆端陽蒼沉的在喊:

  「端兒!端兒!你在那裡?」

  聲音蒼勁而淒涼?

  厲古邸相等人聽到這個聲音,並沒有絲毫的同情之感,僅在他們的嘴角上刻刻出一絲兒冷酷的笑紋?

  智圓大師等十餘人撲到近前,見毒堡並排兒共有五個,像五個大圓筒,依高低形勢建築在山腰之上,每一個毒堡高約三丈,全是用巨石堆成,用油淚合逢,堅固異常。每堡相離約有兩丈,各堡都無門窗,只在上頂築出一段高約三尺的四方石垛。

  三丈高矮的毒堡,還難為不住智師等人,這時各人已紛紛躍上石堡,到達堡頂垛口之處。

  智圓大師和穆端陽分別撲上中間最左面的兩座石堡,其餘八人各都躍上其餘的三座石堡。

  每一石堡的垛口,都是用生鐵鑄成的方蓋,嚴密的扣封著,在生鐵蓋的兩邊,一邊有一枚鋼環,以備開閉的時候握手之用。

  這五座石堡,在外表看來,沒有絲毫出奇之處,但是眾人誰都知道內中所隱藏的,是些隨時可以致人於死的毒物。

  智圓大師正在端相那方生鐵蓋有無異處,忽聽一聲暴響,穆端陽已將最左邊的石鐵蓋一鋼擊碎,智圓大師即忙喊道:

  「老英雄,千萬留神!」

  穆端陽宛如未聞,左手銅隨向垛口一絞,一陣輕響,忽見無數蛇頭沿著垛口蜿蜒伸出。

  智圓大師心想不好,忽又聞右邊石堡咚咚兩聲趙氏兄弟已連續摔下。

  在同時之問,更嗅到一股腥臭的氣味中人欲嘔。

  智團大師向左右一看,見四個毒堡的生鐵蓋子。除去最左邊的一個,已被穆端擊碎。其餘三個亦全都被同來諸人揭開。

  在月光之下。見由各毒堡頂端的方形垛口,分別而緩慢的飄出一層黑色的淡煙,隨著風飄散空際,適才所嗅到的腥臭氣味,正是這種東西。

  智國大師深知這種淡煙,都是惡毒所聚,中人立即昏迷,乃大喝一聲,向左右招呼道:

  「各位閉住呼吸。」

  隨向腰間一探,取出丹丸急先銜在口內。接著雙手齊揚,分向兩邊投出六粒,分贈最右邊及靠左兩石堡的六人,隨著一躍而下,又往摔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趙氏兄弟二人,每人口中塞了一粒。

  等到智圓大師二次躍上石堡的時候,突問左右兩邊麼喝連聲,最右邊堡頂已滿片蜘蛛,小的如同雞卵,大的有拳頭大小,行動快速往返如飛,正圍著堡頂的三個同伴不住攻擊。

  這三個人一個是渾厚結實的池通,另兩個是孫全和羅敏章。

  他通雙掌齊揮,孫全的左槍右錘,和羅敏章的兩柄快斧,全都凝聚全神舞個不停。

  不過蜘蛛這類毒物,體積雖小,但運動極為靈活,孫全和羅敏章的槍錘快斧連續舞動,總覺著有如殺雞牛刀,英雄沒有用武之地。反而不若池通的雙掌,一振即是一片,所以除卻池通尚能立雖原地之外,孫羅一人倒被迫得夜堡頂上到處跳躍。

  左邊古堡是虞輯加,王蛻,樂小方三個人兩枝長劍一口金刀,正對著一群紅色毒蠍拚力揮舞。

  努圓大師眉頭一披,又復一掠而下,將中毒的二人,一手個提上毒堡,放置在自己身旁。

  然後,雙手一伸將鐵蓋輕輕提起,接著一股黑色煙伴著一陣腥臭由垛口升起,智圓大師單袖一拂,身子隨著貼近一著,在鐵蓋之下,還有一層細密的鋼網,鋼網的下面。滿附著尺許長的蜈蚣,週身黑紅,微帶亮光,看著非常可怖!

  智圓大師微微搖了搖頭,心中才明白左右各堡的毒物能逃出堡外的原因,是被同伴將鋼網搗毀所致。

  心中暗忖鋼網不動固是穩妥,但還是目的午救人,不的黑網又如何查出究竟?

  這時,左右喝聲更急穆端陽仍緊據垛口,雙鑭飛舞如飛,滿片蛇影灑落四周。

  智圓大帥將心一橫,右掌疾出,猛抬急壓,「噗」的一聲,整個鋼網帶著附滿的所有蜈蚣,盡落堡底,微一俯首,只風堡底漆黑,僅藉著射進垛口的一線月光,可見十萬毒物蠕蠕移動。

  隨著又見無數線條蜿蜒而上,智圓大師右手復又拍出一掌,右手虛空一幌,一流火線投向堡底,藉著火子一點光亮,模糊中看見堡底似乎有一站著,上下已滿著毒物藥,被火焰一照四處奔逃,隱約之間看見籠內行像坐著一人。

  智圓大師精神一震,舉日瞻望,這時自己的同伴全被迫下平地。在五座毒堡的前後左右,全佈滿丁毒物,足夠行動的一個同伴,全都滿頭大汗,只有穆端陽尚在堡頂。但亦離開垛口約有三尺,無數條毒蛇群湧而出,細的相同拇指,粗的可及兒臂,看情形亦是極為不利。

  老禪師一面迫往垛口,一面提聲喊道:

  「人在這裡,請老英雄與各位到此地會合。」

  穆端陽手中雙鑭一陣急揮,跟著一聲暴喝,人已騰空而起,中間了微一接腳,便落在智圓大師身旁,雙足甫落便急聲問道:

  「人在那裡?」

  智圓大師用手向垛口內一指尚未說話,穆端陽已全身撲上。

  老禪師大袖急拂,將穆端陽阻了阻,沉聲喊道:

  「老英雄請勿過急,救人必須從長計議?」

  穆端陽即時一死,旋乃恍然大悟,心中忖道:

  「自己真是老糊塗了,只知拯救愚孫心切,這滿堡毒物如不先行想妥對策,如何能下得去?」

  就在這咯一遲滯的工夫,他通孫全羅敏章虞輯如,王銳,岳小方等六人,也都先後縱上中央毒堡,與智圓大師等二人會合一處。

  但孫全、羅敏章一人已為蜘蛛嚙傷,虞輯如同時亦中蠍毒,三人縱上堡頂之後,立即跌坐不起。

  這時,身後石垛口的蜈蚣,已源源而來,遍地的蛇蠍蜘蛛,帶著嘶嘶之聲,向著中央石堡蜂擁而來。

  在堡頂上邊的十人,已腹背受閒,穆端陽的雙鑭和池通的雙掌,拚命抵擋著突出了垛口的大群蜈蚣,智圓大帥,王銳,岳小方等三人,沿著堡頂周圍,掃蕩著不斷爬上石堡的蛇蠍蜘蛛,尚須注意保護著已受傷的五人。

  此時已經月上中天,正主兒敵人一個遠未交手,被這大群毒物,已將這兩位武林前輩及八位高手困得手足無措?

  附近遍地與毒堡上下,雖然毒屍狼籍腥臭無比,而各類毒蟲仍是越驟越多,苦於應付。

  穆端陽為著救愛孫心切,勢如瘋虎而絲毫不計利害的疾舞雙銅。連整個垛口都已砸去,他的想法是洞口越大,毒物散的越快,救出端兒的時間越早,豈知如此一來,毒物擁出得越多,越是難於收拾!

  如果不為救人,專求脫身,當然還難為不住這十位武林人物,但觀目前形勢,要想求得兩全,已勢不可能。

  尤其穆端陽老英雄,寧肯拼上老命一條,亦絕不肯就此捨棄愛孫而退。

  智圓大師眉頭皺了兩皺,心中正思忖著如何善後,忽聽一聲嬌喝,接著自正南山腰紅陽官方向射來一條纖小人影,疾如飛星一閃而至。

  人在空中離著毒屋約在七丈以外,又隨著入影灑出一片青光,直射智圓大師等人所據毒堡的前後左右,另外一股強烈青光穿過被穆端陽所打開的洞口,直著射進中央毒堡。

  隨著即是一股濃烈的硫磺氣味,和一股焦灼的腥臭。

  突見遍地毒物帶著急驟的嘶嘶之聲,向四周躥奔。

  從紅陽宮方向射來的這條細小人影,甫一著地。便帶著一片烏光,緊貼著地面向橫裡捲出三丈有餘,一陣狂風,呼嘯而過,狂風所經過的地方,將聽有毒物一掃而光,這種威勢使立在毒堡上正與群毒撕拼的諸人,全都猛然震驚失色!

  但是,堡前的毒群威脅是解除了,而中央毒堡的蜈蚣,被硫磺一燒,反而不顧死活的潮湧而出。

  迫得堡上的五人,連眼前形勢全未看清,又疾忙轉身應付新敵。

  只聽背後連聲叱喝,兵刃交擊,好像很多人正混戰在一起。

  穆端陽是全神關注著端兒,已經不計生死。對所有變化。也都不會放在心上,只有智回大師心中萬分納悶,乃大袖猛揮,遙機回頭一瞥,見一身著黑色勁裝的少女,手中拿著一張烏黝黝的短弓,與山陽峰的敵人打得正酣。

  智圓大師心中不由一動,暗自正在思索這烏弓少女的來歷,忽聞一聲清嘯,聲音勁足悠長,山陽峰請邪頓慌亂,烏弓少女亦略為停滯,短弓復又一卷攻上。

  智圓大師微一側目,見自西南的白陽宮方面,射來一條黑線,空中突然一亮,接著一縷青碧光華直投堡底,隨著射入的,乃是適所見的那黑線。

  藉著亮光一照,相距又近,在黑線射入堡口時,在眾人眼前幌,聳促間看出似是一條人影。

  這時,堡內一陣翻騰,響聲如潮,立在堡頂的五人全都一怔。

  在眾人怔愕之間,還未及思索的時候,忽見一個長方形的物體,從石堡缺口一冒而出,立在缺口四周的智圓大師穆端陽,和池通王銳岳小方三人,同時大喝一聲,兩雙肉掌四般兵器,乃合力撲上。

  這時,大家才發覺這個長方形的物體,好像一個編織精密的大鳥籠之外邊蒙著一層極薄的絲網,內中似是坐著一個人,正由一條瘦長人影,單手托著向空中急升而起。

  但見這條人影,右手一劃身形微擺,這五入合力的圍擊,竟似無法著力,而人與鳥寵已經升向半空。

  堡頂的五人還未來得及採取次一步的行動,空中的人影在升至距離堡頂約及三丈的時候,上身猛然一旋,左肩一沉右足一撐,全身平空斜臥,衣衫飄風,橫著射出,輕靈的落在鬥場之外,姿勢美妙灑脫無比。

  穆端陽又是一聲暴喝,全身竣在撲去,身廣尚在空中,便雙鑭猛揮合著下撲之勢,一個「斬關破鎖」。直射著對方衝去。

  面前這人仍然左手托著鐵籠,右手微微一拂,穆端陽突覺右手腕被一股大力輕好一撞,右臂遽然下沉,非但左手鑭無法遞出。整個身子全失去重心,踉蹌撞出數步始行站穩。

  穆端陽滿腔怒火,明知來人不善。此情此景那能再計利害,正欲再施殺招,忽聞一個朗爽謙和的聲音道:

  「老前輩暫請息怒,先看一看這是否諸位所要拯救的人?」

  穆端陽心中一震,暗想自己太也荒唐,是敵是友都未弄清,即連下殺手,如果是友,又將如何說詞,真是越老越不濟事了!

  這時,智圓大師穹池通王銳岳小方四人,也已將五名受毒傷的同伴救至附近,聽來人口氣,知道不是山陽峰的人,便與穆端陽同時撲向近前。

  此時,來人已將鐵籠放置平地,智圓大師湊近一看,見鐵籠內萎頓的坐著一人,全身浮腫不言不動,整個面貌已無法辨認。

  智圓大師與穆端陽同時全被怔住,相互對望了一眼,智圓大師即忙問道:

  「老英雄。端兒離家時穿的什麼衣服?」

  一句話將穆端陽提醒,即忙扭頭一看,接著又湊近半步,仔細端相了半天,僅在衣著和面貌輪廓上看著像端兒。

  穆端陽立即沉呼一聲:

  「端兒!」

  只見鐵籠內坐著的人身子微微一動,臉上的肌肉也抽動一下、如非隔得很近,這一點點小的動作,簡直是無法看清。

  穆端陽悲喊一聲:

  「孩子……」

  底下的話尚未說出,已經淚如泉湧,隨著單鑭一劃,籠外附著的絲網及網內的鋼骨,便應手而斷,接著把鑭一支,身子一探雙手將端兒托起,鬚髮顫抖,悲傷不已!

  智圓大師低宣佛號,連道罪過。

  池通,王銳,岳小方三人,見此情形呆立一旁偶然若失。

  穆端陽淒銳的對智圓大師說道:

  「大師,這孩子還有救嗎?」

  智圓大師還未回答,忽聽先前那個朗爽的聲音在諸人身截然的說道:

  「有救!」

  丁是,十雙帶著最大希望和祈求的眼光,一齊向這發話的人循聲注視。

  在他們身旁三步遠的地方,正立著一個身著寶藍長衫,瘦長俊拔英挺曲灑脫的少年,適才說話的正是此人。

  這份超俗的神采,眾人一見不由全都精神一震。

  智圓大師首先跨前一步單掌問訊,道:

  「劣徒適才已承蒙施主救出萬蟲毒堡,老袖等已感同身受,如能再仰施主大力救其不死,老袖更當誦經三巴,為施主祝福!」

  穆端陽在旁雙手抱著孫兒,身子深深一躬,說道:

  「老夫穆端陽先為愛孫及受毒傷諸位同伴向少俠致謝。」

  池通,王銳,岳小方等人,也情不自禁的隨著老爺子躬身拜了下去。

  青年曬然一笑,對穆端陽與智圓大師道:

  「兩位前輩不必多禮,晚輩願略盡棉薄,藉前輩俠隱遺中之力,為貴同伴受傷諸人去除毒傷」

  接著對穆端陽道:

  「請穆老前輩先將令孫放臥地上。」

  隨又向池通,王銳,岳小方諸人微一示意道:

  「煩勞諸位將其餘受傷的人也一併抬在一起以便治療。」

  池通等三人、即忙將趙氏兄弟及孫全,羅敏章,虞輯如等受毒傷的五人抬至近前.平臥在一起。

  穆端陽回頭向身後一看,微一猶豫的道:

  「少俠,這附近的千萬毒物,不會幹事罷?」

  青年又微微一笑道:

  「老前輩放心。有『沉淪珠』在,絕然無妨。」

  智圓大師聞言心中突然一動,隨接口說道:

  「少施主所言,是否兩百年前武林怪傑濟龍子老施主所用的善卸百毒的寒熱絕寶『沉淪珠』?」

  青年看了智圓大師一眼,點頭答道:

  「大師見聞淵博,弟子所說的正是此物?」

  智圓大師仔細的端詳著面前這位青年,同時雙手合十唸一聲:「善哉!善哉!」轉頭對穆端陽道:

  「吉人自有天相。老英雄盡可放心,端兒的生命這次有救了?」

  穆端陽對於這位妙峰山高僧一向非常崇敬,聽他如此一說,心中大慰、一面連點暗首,一面將愛孫輕輕放在地上。青年將端兒內外衫的紐扣慢慢解開,右手一閃一團碧光落在端兒心頭。

  這時,眾人始才看清這沉淪珠大如鵝卯色作青碧。正由青年右手持著放在端兒頭心之上,沉淪珠微一接觸端兒頭心,青光稍欠,接著整個沉淪珠好似蒙上一層薄霧,作灰黃色慢慢升起,味通膻腥至為難陽?

  但是,隨著薄霧的上升,端兒的全臉和頭部的腫脹逐漸消下來,繼之,又將沉淪珠移至心窩胸部以及兩臂亦漸漸消腫,最後。移置臍眼。腹部及兩腿兩足亦漸形平復,這時才慢慢看出端兒的影戶。

  如此往復治療之後,又輕握沉淪珠在端兒週身滑滾撫磨,經一個時辰,才恢復本來形象,但仍是不言不動,全身皺紋更是難看至極。

  又過頃刻,忽見端兒兩腿一動,從處鼻孔微微哼一聲。

  穆端陽等諸人,自端兒療傷開始,全都精神貫注佇立一旁。

  尤其穆端陽一見端兒一動鼻中一出聲,更是迫不及待,急急邁前一步,即欲出聲呼喊。

  青年鄧時抬手一揮,似有意又似無意,穆端陽頓覺一股勁韌之力直嗆喉管,口正半張,可是要呼出的聲音,竟被嗆了回去。

  穆端陽臉色微變,旋見青年歉疚而和平的說道:

  「老前恕我孟浪,令孫此時級須靜養,不能多加攪擾,生命中然無疑,亦須三個月的休養始得復原,並且全身皮膚都將脫落。」

  穆端陽對於對方這青年人適才的舉動,雖然略有不滿,但一聽到是為著顧慮愛孫的安全而發,亦鄧心平氣和全不計較。

  這時,青年又著手繼續為孫氏兄弟等人療傷,由於其餘諸人,功力都不算弱,中毒不深,同時又都預服了智圓大師的印毒丹丸,治來倍覺容易。

  青年一面治著諸人的毒傷,一面自言自語的說道:

  「這幾位受毒較輕,更幸的是毒力聚而未散,大概毒汁吸入之後,那邊也就打完了。」

  眾人適才全副精神,全部集中在受傷諸人身上,聞言一看鬥場,果然情形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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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1 00:04:08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烏弓顯威


  眾人一看這時鬥場院的情景,果然大變。

  這大半天大家都忙著救傷療毒,竟忽略了欣賞這一場高手比鬥。

  年齡較輕的池通等人,正萬分後悔沒有看到這場熱鬧。穆端陽的心中,是只要愛孫的性命保住,蓁一切都覺得無是計較,只有智圓大師暗暗慚愧,並對身前這位超拔的青年加意注視一眼。

  這時,鬥場的情景已近尾聲,可是地下躺著的,則橫七豎八,一片零亂。

  負傷癒的二邪萬年和殘去一臂的五邪萬獨,全都週身浴血,籐蛇棒丟棄老遠,靜靜的躺在地上。

  另外一個壯年漢子和一個綠眼青年,也是嘴角流血,伏在地上抽動,看去也是死多生少。

  大邪厲古,面如死灰,衣衫零亂的跌坐一旁正在調息,籐蛇棒只餘半段棄置膝旁,右手虎口震裂,滿手鮮血。

  這時的鬥場,已被烏弓少女迫得展出四丈有餘接近青陽宮的地方,正在與烏弓少女撕拼的,一個是綏外八魔中的老二長面人魔邪的,另外還有一個身材高大滿臉短髭的黑面老者,兩人都是衣衫不整氣急敗壞,被黑衣少女一張短弓迫得步步後迫,僅能勉強招架,毫無還手之力,敗落當場,也即是頃刻間之事。

  黑衣少女一面揮弓,一面纖手向後對著伏在地上微帶抽動的壯漢和綠服青年一指;又朝著滿臉短髭的黑面老者嬌聲說道:

  「『八達雙暴』,已經注地府報到,你這做師父的。也應當看師徒份上送送他們,才合道理哩。」

  同時,又對反面人魔邸柏抿嘴一笑,道:

  「還有你這惹人厭的東西,在沙漠地帶找不著吃的,把臉餓得那麼長,現在又跑到山裡來打糧食,你的主意倒是不錯,可是你仍然野性難馴,在此助約虐為害人間,今天碰上姑娘、也一同打發你回老家算啦。」

  黑面老者在少女數說邸柏的一剎那間,急急偷瞥了伏在地上毫無動靜的兩個徒兒一眼,一聲厲吼:

  「我簿專諸與你拼了!」

  接著身子猛挫,雙臂一提黑紫的雙掌正在即發未發之際,突見烏弓少女面色一寒,微怒低斥的道:

  「不知死活的東西。」

  隨著,短弓一凝,一聲嬌喝。在黑煞瘟神簿專諸雙掌尚未遞出前的毫秒之間,一片烏光挾著萬鈞之力,直向薄邸二人捲了上去,正是霸弓九式的前三式:

  「批月抹風」,「披沙揀金」,「抗塵走俗」。

  薄邸二人在筋疲力盡當中,登時覺著耳鳴氣浮眼前漆黑,更有一股不可抗拒之力直撞胸前。二人心中同時暗忖:「這條命恐怕難以保得住!」

  正在萬分緊張之際,突聽青陽宮內一聲沉吼,在場諸人全部猛然一震,忽聽一聲暴響,烏弓少女暴退一丈,黑煞瘟神薄專諸和長面人魔邸拍二人,一溜歪斜撞出兩丈有餘,咚!咚!兩聲,跌坐地上狂喘不止。

  這時,在烏弓少女對面二丈遠近的地方,站著一個骨瘦如柴,頭臉深深垂在胸前,看去非常老邁衰弱的老人。身上穿著一襲葛衫長不及膝。右手拄著一根拇指粗的青色竹枝,在場諸人無一個能夠看到他的面孔。

  智圓大師與穆端陽一見此人,各自一驚,再看面前這位青年,仡在低頭忙著為各人療傷,對目前人情景,如似不見聞。

  這時,坐地老人身後的黑煞瘟神薄專諸,忽然悲聲喊道:

  「老前輩,萬氏兄弟和晚輩的兩個孽徒季坤仲良,都已非死即傷,這婆娘也太心狠手辣,決然饒她不得!」

  說著,哇的一聲噴了一口鮮血,胸前染滿血漬,其餘噴在地面上的,與塵土摻合漸漸變成了赭紅顏色。

  老人佯如未聞,只聽在胸前發出一個沙啞的聲音道:

  「娃娃,戚揚是你的什麼人?」

  智圓大師這才恍然記然少女的來歷,穆端陽心中正在想:

  「這下雙方可算都碰上了硬釘子。」

  這時,只見黑衣烏弓少女玉面含威,對丈許之外的老人瞥了一眼,道:

  「慢講這些。我先問你是不是五十年前馳名大關以外,橫行於白山黑水之間的『低頭問心心不語』?」

  老人低頭如故,只冷哼一聲,道:

  「小女孩說話好無分寸,老夫只問你戚揚來此無有?」

  少女短弓拄地,跟著追問一句,道:

  「那麼,你果然是『低頭問心心不語』的黃泉了?」

  老人沉了一沉,並未生氣,好像自語的道: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輩,真張狂得可以,與戚揚當年真是同出一轍。」

  少女秀眉怒挑,微帶挑撥的說道:

  「老鬼,家父的大名。豈是你隨便呼來喊去的?難道你五十年前在烏弓之下鍛羽而逃。今日還想嘗試一下姑娘的霸弓九式麼?」

  這一次,老人似乎已被烏弓少女激怒,低沉得悶聲一笑,道:

  「小輩,老夫只以為你是戚揚的傳人,倒未料到是他的女兒。倒是有其父必有其女,來罷,找不到戚揚,你也是一樣……」

  烏弓少女未待對方說完,便接著道:

  「對付你,還用得著家父出手……」

  隨著短弓一揚,已向對方週身上下射出一十七粒彈子,像是一片陣雨,直灑對方的全身重穴要害。

  老人黃泉竟似毫無提防,便向前後仰著跌下去。

  晚一輩的池通等人,覺著這個老傢伙一上手好像很有幾手,怎的這一下子,又會如此的不濟事。

  老一輩的智圓大師與穆端陽正深感疑惑。

  惟有正在為諸人療傷的那青年,微抬俊目目光一亮,嘴角帶著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

  這時,一陣彈雨帶著轟隆銳嘯,緊擦著仰身跌倒的黃泉,一抹而過。

  坐在黃泉身後兩丈地方,正在打坐調息的長面人魔邸柏,已經一聲悶哼斜斜的撲在地下,血,順著右肩窩流出,染紅了長衫,連尖長的下額都全部染紅。

  這事說來繁瑣,在當時亦不過轉眼之間的事。

  眾人正自一喜,但回目一望,又全都大驚!原來老人黃宗,不知如何又仍卓立原地,不言不動好像根本無任何事情發生似的站在那兒。

  黑衣少女杏目怒睜玉面含霜,由於氣憤桃腮兒更增了一層紅暈,眸子裡威凌的亮光一閃,恨聲道:

  「老鬼,區區的一招『高山仰止』,還嚇不著姑娘,你再試試這個——」

  說著,一拂雕弓,人已到了老者面前,那種動作的快速輕靈,和出招的急捷準備,非但在場的諸人,大都沒有看清,即連成名多年退穩遁世再重履沉江湖的武林巨奇黃泉,內心亦是劇然一驚!

  但見黃泉石肩一斜,原地未動一招三式已挑出三杖,突聽一陣弓弦嗡嗡之聲,這一老一少便打在一起。

  在打鬥中,並聽黃泉低沉暗啞的說道:

  「娃子,你井底之蛙,見過多大世面,霎時之間,老夫便叫你知道霸弓九式,並不是以霸天下。」

  聲音低沉隨著幌動的身形傳播全場,好像是在各人的耳邊,一字一句都緊緊得扣住眾人的心弦。

  這時,兩條人影掠動在空場上,只見一灰一黑,根本無法分辨出誰是少女誰是黃泉。

  轉眼之間百招過去,周圍的空氣,由快速逐漸轉為凝重,二人的真力,都漸漸遠布發揮在各人的招數上。

  又是一陣急驟的弓弦聲音,少女嬌軀一轉,低叱一聲:「老鬼,接住!」

  隨著狂風如潮弓影如山,直迫向老人黃泉,而是霸弓九式中的三式:

  「抵瑕蹈隙」,「拋磚引玉」,和「折衝尊俎」。

  猛聽場外低低傳來一聲:

  「好!」

  聲音是那麼低微而清朗。

  少女微傾臻首,心中不由微震,面色微暈,幸慶無人發覺。

  所有的目光,都齊集場外,對著適才發話喊好的方面注視,一看正是那個瘦長瀟灑的青年。

  青年看出這少女長久打下去必然有所支持不住,看黃泉經驗老道毫不遜色,便想上前幫助那少女一把,翻身便是一個「龍行一式」,平空又斜拔五尺。沉杖俯身頭上腳下,三個動作連續而成,正好讓過少女的襲擊,一片彈丸順著腳底一滑而過掠向空際。

  這時,空中忽然想起了一種刺耳的嘯聲,滿天杖影宛如一具吊空內車,帶著絕大的壓力緩緩降下,立在場外觀戰的諸人,亦為這股壓力所形成之氣流的吹動,衣袂飄舞口鼻微覺窒息,大有「山西欲來風滿樓」的氣勢。

  黑衣少女一見來勢,面色微變,即忙足踏六合,急將短弓堅置胸前,兩臂關彎,右手持弓,左手抹弦,凝神靜慮,一雙妙目緊緊的注視著對方下降的式子。

  老黃泉所用的「笙磬同音」與「笑比河清」兩手絕招,行至離著地面兩丈左右,便遲滯空中不能下降。

  黑衣少女仍神氣合一,淵停峙的立在原地,只是嬌軀比較原先挫下約有三寸,見她所抱著的弓身亂顫和弓弦亂鳴,好像正在托著萬鈞重力,非常吃力。

  約摸半盞茶的時光,忽聽滯留空中的黃泉,怒沉的長吼一聲,在這兩丈高下,三丈方圓間的氣壓突然加重,嘎嘎嘎連聲沉響。在場諸人都是當今武林中的一流高手,當然無一不知道場決鬥已經到爭勝負決生死的時候。

  在場外的人,除卻晚一輩的穆小端與趙氏兄弟三人,由於負傷較重而在沉睡靜養之外,池通,王銳,岳小方,及受傷初癒的孫全羅敏章虞輯如等人,都被這場絕世高手的打鬥引得入勝,根本未曾想到准勝誰負之後的一切後果,老一輩的穆端陽一生奔走江湖。自是深謀遠慮。但是由於感情過分衝動,在他今夜的心情。他是只要再見到愛孫,以後的或生死及一切後果。都不做計較,惟有智圓大師,暗暗作了準備,如果這位功力深厚的少女萬一不敵。自己亦要拼出一生苦修,助她一臂之力。

  他對身旁這位俊拔青年的武功,雖然估計甚高,但是在未能摸清對方的底細以前,焉能妄作依賴之想。

  這時,忽見黑衣少女好軀猛挫,烏弓一沉而起,嗡然陡鳴。衝向壓力圈的中心,直點黃泉的面門及咽喉大穴。

  老人黃泉清竹仗,在同時之間,亦帶著急劇短促而刺耳的尖嘯一滑罩下。

  這是聲急短的嘯聲,好像在每個人的心坎上。猛然刺了一針,全場的氣氛,頓形緊張起來,誰都知道雙方的生死勝負,即在轉眼之間,但是在場的諸人沒有一個能插上手足。

  正在這萬分緊急的關頭,突聞一聲龍吟,墨光一閃,帶著一團黑色光華從立足在場外為諸人療傷俊拔青年的身邊,直飛半場。

  猛聞一聲暴震,接著便叮噹一聲清鳴。

  這時的鬥場,已經歸於寧靜,黑衣少女滿面寒霜鬃角泌汗,雙手輕扶著雕弓,在微微喘息。

  老人黃泉面部平肩,瘦癟的臉上帶著頹喪,憤怒,疑惑……等各種綜合的表情,這是他今夜第二次抬頭。

  他右手所握的竹杖,已經在齊尾的地方折斷了約有五寸,在長不及膝的葛衫上,左下角被雕弓穿了約有指頭大小的一個洞眼。

  可是,這時全場人的眼光,都一齊注視在端立場外的這位身著寶藍長衫的瘦長俊拔英挺的灑脫的少年身上。

  老人黃泉,如電的雙目,更一瞬不瞬得注視著少年右手所持的一對漆黑髮亮的鋼環。

  少年即時前移半步,恭敬的對著黃泉深深一躬身,道:「老前輩年高輩尊,功參造化,對末學後進領手喂招,不過是與之所至偶爾遊戲,這種兩敗俱傷的招數,端的危險萬分。」

  少年說到這裡,稍為一頓,又道:

  「適才晚輩冒犯失手,全是由於衷心焦急不能自己,絕非有意之舉,萬祈老前輩涼有海涵才好。」

  老人黃泉兩道精光懾人的目光,從少年右手所持的鋼環,慢慢移到少年俊拔的面孔上,最後又在少年瘦長的身形上一閃,頭又緩緩的垂在胸前。

  接著在他胸前,又發出一個暗啞的聲音道:

  「小伙子,你儘管在高樓上為老夫搭台階,可是老夫是在陰溝裡翻了船,你越說離題越遠了。」

  跟著話題一轉,問道:

  「你是八爪飛環的徒弟麼?」

  還未等對方回話,自己又搖了搖垂在胸前的皓首,低啞的說道。

  「不可能,不可能。」

  少年再一躬身,道:

  「八爪飛環段大俠久已物化,只是留諭贈寶……弟子的授業恩帥是姓米。」

  老人身子微微一震,隨即問道:

  「是『紫拐乾元』米嚴麼?」

  黑衣少女立時俊目一轉,向少個投了喜悅的一眼。

  場中群豪亦無不止帶驚羨之色,看著這種神采飄逸卓立場外的俊拔少年。

  重傷噴血的大邪厲古.聞聲微睜雙目,更是一驚,數日前兄弟五人,在法化禪寺的那一場慘敗幻負,立時又浮現在眼前,逃命,負傷,斷臂,喪生,腦海中逐漸混濁模糊,匯成一片。

  老人黃泉在他那乾瘦的胸前,忽然發出一陣沙啞而淒慘的笑聲,這笑聲充滿了悲憤與老年的淒涼。

  笑聲甫畢,便聽他低沉的說道:

  「數十年以前,紫拐烏弓相會,在黑山絕頂,有一次弓拐較鬥,四晝夜的比較,使「紫拐乾元」與「烏弓千城」獲得了「華夏雙絕」的美號。今天紫拐烏弓的傳人,又雙雙同會於山陽峰,的確是難得的幸會,不過今天不是弓拐爭勝負,而是和我老頭子分個高下。」

  說到此處稍稍一停,好像在思索什麼,接著又道:

  「霸弓九式老夫適才全已領教,絕命三拐老夫雖未正式會過,但是弓拐之間,不分軒輕,老夫自信還能接住。」

  他說這話乃是一語雙關,明著是對紫拐烏弓的傳人所說,暗中卻是指「紫拐乾元」與「烏弓千城」而發。

  黑衣少女在旁微微哼了一聲。

  立在場外的少年,正面帶微笑,心中暗忖道:

  「此老這般年紀,仍是如此的好強。」又聽他繼續說道:

  「老夫五十年深山苦修,總算沒有白費,希望上天能再假我二十年時光,老夫還想見識見識這八爪飛環。」

  此時,天色忽然的一暗,正是黎明之前一剎那的那段黑暗時間。

  又是一聲,暗啞而低沉的慘笑,隨著便是一道灰線,由關場中的地面上疾射而起,劃過黑暗的空隙,飄向青陽宮後,沉沒於黎明前的暗影中。

  少年即行越前一步,高聲呼道:

  「老前輩」

  底下的活尚未說完,黑衣少女便輕嗔薄怒瞪了少年一眼,道:

  「怎麼樣?你還想留他麼?」

  少年報然一笑,微一拱手,答非所問的道:

  「在下吳湘,戚叔父他老人家可好?」

  少年近一年來,在江湖上頗有俠名,又知紫拐烏弓本是一家、滿以為自己這一亮牌子少女必定會轉變態度。

  豈知少女仍是一本正經毫不買賬的道:

  「我早就知道你是誰啦?我是問你為什麼給人放走那個老鬼。」

  吳湘暗想道:

  「這妮於直是刁的可以,我那裡放走他來著。」

  但表面上仍平和的說道:

  「是他自己走的,我並沒有放走他呀!」黑衣少女在鼻孔中微微一哼,又道:

  「別人和老鬼打了半夜,還未分出誰勝誰敗,你又跑來插上一腿,事後還老前輩長老前輩短得,硬套交情,不是你放走的是誰?」

  黑衣少女這幾句蠻不講理的話,直將吳湘鬧了個啼笑皆非。他知道這位小師妹,自幼嬌養慣了,從出道江湖,一向未遇敵手。今天和老人黃泉斗了半夜未分勝負,施盡霸弓絕技,仍未佔到便宜,心中這口悶氣,始終未出,她那裡知道,黃泉在她未出生之前,即已震盪江湖成名武林,黑白兩道都是聞名喪膽的人物。這時黃泉的灰心頹喪,更不知到什麼情形了:

  吳湘心裡雖然這樣想著,知道小帥妹是在耍小性子,仍心平氣和的道:

  「是愚兄當聽恩師說過此人,一生尚無大惡,作事任性,最大的毛病是好強,據愚兄今夜親自所見,老毛病依然未改,以我們的年齡和他相較,的確不能比論,愚兄以為讓他一分亦不為低,師妹認為這話對不?」

  這時,天色一亮,天亮前的那陣黑暗已經過去,而接近黎明,周圍諸人的面孔,都看非常清晰,吳湘的話正說至最後一句「師妹認為這話對不?」一雙俊目緊緊的看著對方,希望對方能給他個滿意的答覆。

  女孩兒家究竟面嫩,這時由於天色漸亮毫無遮攔,兩隻眼光與吳湘的目光一對,頓時嬌面嫣紅,螓首微偏緩緩射向青宮方面觀望,好像藉著瀏覽晨景,來沖淡這個尷尬的場面,也算表示承認了吳湘的意見。

  跟著聽她微嗔,道:

  「那三個寶貝呢?」眾人即忙向場中一看,果然不見了大邪厲古,黑煞瘟神薄專諸,和長面人魔邸柏三人。

  吳湘在一旁說道:

  「他們在黃泉才走之後,便溜走了。」黑衣少女看了吳湘一眼,目光又掃眾人,但是這次沒有說話。

  眾人在黃泉的最後一段話,和著這雙青年男女對話的時候,發覺面前這一男一女,竟是「華夏雙絕」的傳人,對黑衣少女的仗義出手及吳湘的救傷療毒,都是萬分感激。尤其能夠在這個偶然的機會裡,見到這位新近倔起江湖的少年俊彥,更感榮幸。

  穆端陽與智圓大師先過來道謝,其餘者人亦隨著紛紛道謝救助之恩,及久已仰慕之忱。

  穆端陽首先發話道:

  「昨夜之會,老夫與劣孫的老少兩條性命,沒有陣屍荒山和老夫同來各人的安危禍福,得以保全,如非兩位少俠及時趕到仗義出手,非但老夫將飲恨呼終身,即他們幾位的血海深仇,亦將水埋此山了!」

  說著,用手向後一指池通,王銳,岳小方,孫全,羅敏章,虞輯如以及仍躺在地上的趙為趙守兩兄弟。

  吳湘謙和的一笑,道:

  「晚輩是在藍旭關外法化禪寺,聽人傳說山陽五邪的霸橫無忌,並且建毒堡儲百毒,為著防備他們日後害人間,乃受該寺主持方丈無行大師的指點,順便前來一探,對諸位與戚師妹已經先行來此,到後始才知道哩?」

  智圓大師一向隨便,昨晚經過半夜的苦戰,和整夜擔心著同伴的安危,始終態度嚴肅,聽到吳湘對穆瑞陽如此一說,忽又恢復常態,哈哈一笑道:

  「無行老和尚一向謹慎,怎麼這次竟勸人打架來了。」吳湘正要問答,忽聽一陣連珠暴晌,合著一片紅光,一閃而起照遍半山.眾人同時懼都大吃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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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1 00:04:26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六章 情意綿綿


  眾人一看這半山紅光,正是發白五邪巢穴。

  這時,青紅藍白紫五所宮殿,和就著山勢建築在山環上的亭台樓榭,已經處處大火。火焰高卷,不時帶著一股股的濃煙射向空際、那些雕樑畫棟,部隨著連珠般的爆聲,逐漸化為烏有。那些附近的花卉林木,亦隨著由青變黃,由黃變黑,繼之,則發出火光。

  殘餘的灰燼,由高空飄落地面,半山,及各人的身邊……

  一陣焦胡氣味,合著灸人的灼熱,使各人已無法再在原地立足。

  吳湘的一雙俊目,正閃動著希求的光亮。好像在搜尋什麼。穆端陽即忙抱起愛孫,其餘池通,王銳,岳小方三人;亦將趙氏兄弟及孫全,虞輯如,羅敏章等人,或抱準備隨著眾人離去。

  忽聽智圓問道:

  「戚女俠呢?」

  眾人聞言一看,果然那黑衣少女已失去芳蹤。

  這時,忽見遠處的濃煙火舌之中,縱起一條纖細人影,三兩個起落已至近前,正是大家所要尋找的那烏弓傳人黑衣少女。

  身形一著地,便一揮短弓,道:

  「走罷!」

  吳湘看了少女一眼,平淡的問道:

  「師妹,這火是你……?」少女似毫未加考慮的答道:

  「怎樣?除惡務盡,也錯了麼?」

  吳湘只是笑了一笑,沒有說話,便同著眾人,沿著山陽峰背後的崎嶇山道慢慢行去。

  大家行至第二座山崗,再回頭一看,山陽峰一座座的宮殿樓舍,全都變成了一堆堆的殘瓦廢垣,在一片灰燼中,升起一縷縷的輕煙,是那麼散亂和無力!昨日的富麗豪華,現在是滿目淒涼。大家的心中,都有無限的感慨,但是沒有一個人說話!

  良久良久,直到清晨的陽光,慢慢的拂在每一個人的臉孔上

  這時,趙氏兩兄弟已經甦醒過來,由池通照料著,與孫全,虞輯如,羅敏章幾人,坐在地上休息。王銳,岳小方二,對著火場默然不語。智圓大師關懷地看著坐在地上中毒初癒而疲備不堪的每一個人。吳湖是負手卓立,悠然地欣賞著近山遠景。黑衣少女微垂螓首,五指往地得輕輕拂摩著手中的雕弓,好似一切都毫不在意。

  穆端陽抬頭看了看對面山腰上,殘缺不全但是仍然矗立著的五座毒堡,低頭再看一看懷抱中錯睡著的愛孫端兒,微微一喟,對智國大師,道:

  「大師,咱們上路罷?」

  接著,又對吳湘及黑衣少女深深躬一躬身,道:

  「穆端陽此次一行十人,和著劣孫端兒的整條性命,如非兩位少俠先後趕到仗義出手,恐怕都要喪身這人跡罕至的山陽峰!」

  說著,低頭又看了看端兒和同來的人,面帶重優的接著說道:

  「老夫已屆入木之年,智圓大師為妙峰山得道高僧,已是四大皆空,我們兩人,對這生死二字。早已看得非常淡薄,早走晚去,都已無什掛牽。」

  說至此處將嘴一咖,指向同來諸人,又道:

  「但是,這些朋友,都是身負奇冤,不能獲報則是終生遺憾!這次隨老夫初次出師,正點子尚未找著,便先鬧了一個灰頭土臉

  老英雄話未說完,同來的各人,除了智圓大師之外,全都面帶憤怒,顯著無限憂戚。池通未等穆端陽把話說完,便插嘴問道:

  「老爺子,我們能這樣半途回去麼?」

  穆端陽目光一亮,接著又苦笑了一聲,說道:

  「大侄子,老夫倒是沒有氣餒,適才我已說過,像我這把年紀,還有什麼放不下的,可是各位負傷受毒,的同伴,必須先找處地方暫行休養,再作計議。」

  智圓大師對穆端陽的主意,亦極贊同。

  池通等人鑒於實際情形,自亦無話可說。

  這時,穆端陽才空出時間,對吳湘及黑衣少女說明同來的池通,王銳,岳小方,孫全,羅敏章,虞輯如以及趙為趙守兩兄弟,即是去年八月初八在他七十壽宴上,同時喪命在一位身著黑夜長衫而不知姓名之中年儒生手上的混元掌池方亮,短槍飛錘孫維揚,黑鬍子羅標,軟心屠戶虞為通,乾坤手王永江,匕首金刀岳強,和哈泊雙雁翅趙坤,溜金趙健等八人的後人。

  此次南來的主要原因,是由於穆端陽為事主,經中年儒生無故搗毀壽埸,並連續掌斃前往慶壽的十位武林好友,以穆端陽在江湖上的年齡威望,自覺面上無光,當時為激於氣憤和武林道義。曾當眾發誓,願以全部家當為注,邀請天下同道,查訪原凶,為諸位亡友報仇。

  出事的翌日,即廣撤柬帖,通知天下武林,先將諸亡友的後事,分別加以安排,並作了一番準備,在今年春後。便先帶同池王岳羅虞趙請人先行南下。後來晚到的,便由四海孟嘗包劍嘯的師叔「銅桿鐵簽」馮勁秋,負責聯絡隨後接應。

  出發之前吩咐端兒專程往妙峰山邀請乃師智圓大師同行,端兒行經牛欄山旁,正巧遇上長圓人魔邸柏,由綏外人關想來五邪巢災,連結山陽五邪,準備對付隆平的萬字奪杜春風,和德州的鐵膽驚魂諸葛遠。

  本來邸柏並不認識端兒,這日傍午眼看即到順義城外,老遠望見前面道旁有一堆人,還有一匹棗紅大馬。

  一兩里路轉眼即到,及至近前,始才看清共有四人,其中一個老媼滿面淚痕坐在道旁,懷中抱著一個十二三歲的男童,老溫一面流淚,一面輕輕撫摩著男童的全身,並念道著說,此子父親早故,這是她唯一的孫兒,亦是她唯一的命根子……。

  男童躺在老媼的懷抱裡,面色青白緊閉雙目,一條右臂變成黑紫,右臂放在袖管外面,右臂根已經一片烏紅,似是正在向胸口之間逐漸蔓延。

  聽老媼哭訴著說道,她和孫兒正由北村回家,行徑此處見在道旁的亂石堆中,有一朵黃色小花,小孩子童心好奇,便跑過去採摘,才一伸手不知何物在小孩子拇指間刺了一針。小孩負痛一叫,老媼亦慌了手腳,正想過去查看,忽見從石堆當中,竄出一條綠色小細蛇,長僅尺許,被小孩叫聲一驚,便向草叢中急急竄去。

  這時,正有一位身著翠綠色的勁裝年輕俏姑娘,伏著身子單膝跪在地上,手裡拿著一隻油綠色的碧玉小蟬……

  在穆端陽敘述到棗紅大馬和身著翠綠色的勁裝姑娘,吳湘心中已經連續動了兩動,這時一聽到手裡拿著一內綠色玉蟬,吳湘心中咚的一聲,再也把持不住,便啊了一聲並插口問道:

  「老前輩,你說那年輕姑娘手裡是拿的「碧玉蟬」麼?」

  穆端陽亦被吳湘這突然的一問感覺驚異,看了看吳湘,想在他的面色上。尋找出一點頭緒,但是這時吳湘已經即刻覺適才自己的舉動有點失常,便又馬上回復平靜。

  穆端陽微微搖了搖頭,並低頭看了看懷中的端兒,道:老夫事後猜想,可能那姑娘所持的是「碧玉蟬」,不過當時老夫並非親眼所見,亦非端兒當面稟述,只是聽順義附近的朋友傳說是如此而已。」

  這時,立在吳湘是旁的黑衣少女,亦同時抬起了螓首,略帶嫉意的,用一雙懷疑的眸子,注意著吳湘,問道:

  「你認識她麼?」

  這時,吳湘心中明明知道是誰,但他失神的點了點頭,接著又搖了搖頭低聲答道:

  「不!不認識。」

  在他說完之後,心中非常不安。

  黑衣少女膘了他一眼,亦未再問,只對穆端陽道:

  「老頭子,你說下去罷。」

  本來適才穆端陽在翻這一篇舊帳單的時候,黑衣少女似乎已覺得不耐煩,此時又催著他再往下說,無疑地她是被這位年輕的綠衣姑娘,引起了興趣。

  吳湘心中,則更是求之不得了。

  於是,穆端陽又繼續接下去,說到那年輕俏麗的勁裝姑娘,將綠色工蟬的蟬須,便按在男童右手拇指中間,這傷口僅有針眼般大小,不經細看簡直無法看出。

  可是,說也奇怪,這傷口一經接觸蟬須,便在一股細絲般的黃水,從傷口之中不斷的向外流出,這股黃水則順著蟬須,溶化在玉蟬全身,好像所有從男童身上流出的黃水,都被玉蟬吸進腹中,只是玉蟬栩栩如生,兩隻蟬翼忽綠忽暗,煞是美觀好看。

  這時,在旁邊看熱鬧的共有四人,兩個是過路鄉農,一個是端兒,另外還有一個約五旬年紀的長面之人。現在我們知道那即是長面人魔邸柏。

  馬是棗紅顏色,高大善馳,一看便知為一匹關外良駒,正在兩丈之外低著頭啃食野草。

  端兒站在邸柏,心裡即覺厭惡,邸柏所立之外,是在路旁,地勢稍高,離著那年輕姑娘約有六尺、端兒站在邸柏左後,離著邸柏約有三尺光景。

  人的心理是非常微妙的,在你分外喜歡某一種東西的時候,常常會不由自主的,想偷眼看看它,相反的,在你分外厭惡某一種東西的時候,也會發生這一種現象。雖然是兩個絕對不相同的極端,而它在人心感覺上所發生的反應,則是相同的。

  端兒當時對於邸柏,可能亦是這種心理,所以在無意之中即對邸柏多看了幾眼,他忽然發覺從開始到現在,邸柏的兩隻眼睛,始終沒有離開所輕站娘手中所拿的那只綠色玉蟬,並且不時的在那一付長臉上,流露出一種竭羨之色。

  端兒立刻在腦際中,升起一個奇異的念頭。繼而一想大白天裡這麼多人,這種想法也太多餘,隨著便將自己的念頭打消。

  忽聽那位年輕的俏麗姑娘說道:

  「老婆婆,這位小弟弟已經不礙事啦,你們回去罷。」

  端兒一看,男童的一隻右臂,已經全部恢復原來的肉色,竟然徐徐睜開雙目,對著老媼微弱的喊了聲!

  「奶奶!」

  老媼歡喜得,雙眼流著淚,嘴裡不斷的喊著:

  「女菩提…」

  一面將孫兒的右臂,慢慢舒進袖管。

  這時,那年輕姑娘,乃含著微笑立起身子,正打算將手裡持著的綠色玉蟬放回腰間。

  忽聽立在路旁看熱鬧的那個長面之人說道:

  「小姑娘,把這蟬兒借給老夫看一看好麼?」

  接著,手隨聲出,左手箕張,一個「探囊取物」便向年輕姑娘的右手腕抓去。同時,右掌一提曲在腰際,準備一招不成,第二招便即隨著跟出.總是想勢在必得。

  由於變生倉促,端兒猛吃一驚,適才還曾經思慮至此,繼又認為多餘,才復又打消此念,事情果然發生,正深怨自己疏忽,惟此時已經千鈞一髮,那裡還有暇多想,即在長面人出手的分毫之間,端兒乃大喝一聲,全力向長面人的側背撲去。

  但那年輕姑娘,則在長面人前一出手之際,忽然咯咯一笑,右腕一沉,身形徽擺纖足猛然一撐,斜著射出一丈有餘,長面有左掌落空,右掌疾出「猛虎探爪」,連環兩招未沾著小姑娘半根汗毛。

  在長面人微一驚楞之間,小姑娘已經端坐馬背,回頭對長面人道:

  「長臉賊,姑娘今天有事失陪啦!」

  說著,雙足一收,棗紅駿馬在咯咯笑聲中,已絕塵而去。

  吳湘聽到這裡,由於內心的快慰,臉上亦自然流露出喜悅之色。

  黑衣少女白了吳湘一眼,鼻孔中輕哼了一聲,自言自語的道:

  「這什麼好高興的!」

  吳湘遂然一驚,偷偷再看黑衣少女時,見她面色薄溫螓首微垂,輕拂雕弓好似在對弓獨語。

  吳湘即忙回首,尷尬的瞥了眾人一眼,除穆端陽之外,自智圓大師起,所有在場的人,無不心中暗笑,但無一個好意思表現出來。

  這時,穆端陽又繼續說到端兒對長面人魔邸柏的那全力的一撲,由於長面人魔起式之後,端兒的雙掌始才發出,長面人魔兩招落空,但是整個身形已經移出七尺以外,因此端兒的全力一撲,竟也落了一個空無所獲!

  長面人魔在惱羞急怒之下,將所有怨氣都加在端兒身上,沉著一張又黑又青又長的老臉,對端兒恨聲說道:

  「小子,這可是你自己找死!」

  端兒尚未來得及答話,便見一片掌風急罩而來,以端兒的功力,與長面人魔相比較,當然還差著一大段的火候。聽說亦即三數十招,便被老魔點了穴道,脅持而去。

  穆端陽大略說了此段經過,便道:

  「老夫是次日獲得消息,便即派人飛報妙峰山智圓大師,約在順義城晤面,老夫便偕同眾人到順義會合,一路探訪緊綴而來,一直追到這五邪巢穴山陽峰。昨晚以後的事,二位已經親眼目睹,不必老夫再提了。」

  智圓大師這時插言道:

  「老英雄,咱們還是應當依照原意,先待受傷的人復原之後再作計劃比較穩妥。」穆端陽又深感歉疚的說道:

  「此事上由老夫而起,這次同行的人,不是被邀仗義助拳的朋支,便是深負重仇,後邊的銅桿鐵笠馮勁秋,想亦帶領其餘諾人南來接應。如此的有勞動眾,正點子尚毫無著落,便先來了一個節外生枝,後來聽人傳說,那中年儒生又在豫境地段傷人很多。以後則杳無音訊,如果一點眉目都找不出,老夫怎能對得起那些已故的武林朋友,和他們的後人!

  穆端陽說到這裡之後,吳湘尚未接言,黑衣少女便螓首一抬,接口道:

  「老頭子,你們先回去罷,這場恩怨放在我身上啦。」

  穆端陽與同來諸人,都微感一怔,吳湘便謙和的對眾人解釋道:

  「諸位可能還未體會到戚師妹話中之意,戚師妹的意思,是說在穆膿峪那傷人的中年儒生武功極高,若是不能在事先妥善安排,先行探出他的住足所在,這樣漫無頭緒的找尋,實在如同大海撈針,難於成事,況且彼暗我明,更在有損無益。」

  說至此處,吳湘俊目向眾人一掃,聲音略微提高,說道:

  「穆家峪之事,在下與戚師妹都曾聽人說過,那中年儒生金大光,號稱「陰手索命」,為昔日隴東人屠中陰曹使者金五的後人,霧露山花面鬼王常眠香的嫡傳弟子,此人自出山以來,僅有三次失手,兩次是在魯境的平原縣城和在魯南的泥漢鎮,曾被戚帥妹的雕弓神彈先後兩次驚走,再一次即是夜闖少林寺的時候,中了少林寺監院善元大師一掌負傷而逃。」

  吳湘此話一出,不但穆端陽與智圓大師等人,感覺萬分的驚異,即連立在一旁的烏弓傳人,一向是高傲無比的黑衣少女,兩隻又黑又亮的眼睛,亦是越睜越大,發出了奇異,欣慰,和照人的光彩。

  女孩子家總是喜歡人家奉承,她這時的心情,是無比的舒適,但她始終弄不清眼前這位俊朗的師兄,何以會知道的這麼多,這麼的清楚詳細,她更猜想不出他對於她,究竟知道多少呢?

  吳湘見到散佈在他周圍的,這一群老少男女僧俗兼有的武林人物,全是聚精會神,用極度興奮的眼光注視自己,心中安慰的一笑,又接著說道:

  「在下寒冬路過豫境,亦正是這金大光在豫境各地張狂妄為的時候,有一夭的黃昏時分,正巧在豫境的嵩山以南汝州以北,大金店附近,一處叫做轅轅關旁的一片雪地上,遇上了這作惡多端的陰手索命金大光。」

  這時,除了吳湘清晰的敘述,靜得幾乎可以聽到每一個人的呼吸,大家都在專心一意的傾聽這一些一向不知,急欲想知道的經過。

  那時他正在與一位使用萬字奪的少年朋友相決鬥,在下與他會面之後換了三招,為著救援那位負傷的少年朋友,他便趁機溜走,在下便跟蹤向南追尋,追到天近黎明,一直追入伏牛山的潛龍谷外,仍無半點影子……」

  黑衣少女一聽「潛龍谷」三字,亦不管眾人高興不高興,便插口問道:

  「潛龍谷?」

  吳湘還未來得及回答,她又急急迫問了一句:

  「你進谷口沒有?」

  從那次之後,金大光便平地消失,再亦無人知其下落。戚師妹既允不效力,在下亦願略盡薄棉留意探索,一在線索,即當專程馳報,以付諸位雅望。」

  吳湘年輕有禮,舉止安詳,雖已名聞天下,仍是虛懷若谷,說得諸位老少俠客,無不暗暗點頭,衷心稱讚。

  此時,已經旭日高昇旭光普照,吳湘說完事後,微側身形向身旁的黑衣少女一打手勢,然後微微抱拳、道聲珍重,與黑衣少女同時身子一飄,便見一黑一藍兩條線影.直向叢山群峰之中急射而去。

  智圓大師首先打破寂靜,高唱了一聲:

  「善哉!善哉!」

  穆端陽和智圓和尚說道:

  「大師!我們的確是老了!」

  其餘的人都瞪大眼睛,如同失神似的。半晌未作一語!

  由穆端陽和智圓大師攜領著遠征長途查尋端兒的一行十人,離開山陽峰後,由於沿途招料傷病,行了三日始才走出山區。並先叫岳小芳兼程回,將一切經過先告知隨後接應的銅桿鐵笠馮勁秋,等候請人返回之後,再從長計議。

  出山之後,他們在一個名叫藍田的大縣城,休歇了幾天,便沿著秦晉邊界,過風凌渡向東北方向進行。

  走了二十幾天,已經到達石鼓山的附近,石鼓山正在冀晉接界的地方,這時中毒負傷的六人除了穆小端用人扶持之外,其餘趙為,趙守,孫全,虞輯如羅敏章等五人,均已漸行復原。

  這一日經過的路途分外荒僻,走了半天沒有遇著半個行人,直至申末西初,才看見對面遠處來了兩人,漸漸接近始才看清這兩人的面貌,一個是瞎了一隻眼睛,在右助顴骨下面有一道深深黑疤痕,滿臉倒須的彪形大漢,另一個竟是長衫不整身體臃腫行動□珊的醉漢,兩人年紀全在四句左右。穆端陽與智圓大師一見這兩人的相貌行動,即分外留意,尤其吃醉酒的那人,步履踉蹌目光呆滯,智圓大師心中暗想,此地目光所能望之處,並無住戶人家,此人是在何處飲得如此大醉,這樣行路前程焉能奔上宿頭?正在疑惑之間,兩人已經行至近前。

  穆端陽與智圓大師首先往道旁一讓,突聞兩聲酒咯,一陣酒氣,醉漢忽然一個踉蹌,似是站立不穩整個身子便向他通迎面撞去。雙手一上一下胡亂一抓,好像在摔倒之前要借外物扶持一般。

  池通猛一跨步向左一斜,石臂以五成力量揮出。池通一向以臂掌之力見長,在他心想,這單臂的五成力量,還不足夠給他個「狗吃屎」。

  誰知兩臂相交,幾乎沒能抬起,醉漢只是很自然的向左搶出兩步身子幌了兩幌,但是他通胸前,由於稍微疏忽大意,被對方在衣衫上撕了約有寸許長的一道裂縫!

  池通心知上當,羞怒交集臉色全變成了紫紅,怒聲喝道:

  「朋友!這可是你自找!」

  正在此時,那一隻眼睛的彪形大漢,便急搶兩步,單臂扶著醉漢肩頭道:

  「你怎麼啦?喝上一點『貓兒尿』,即亂行亂撞的!」

  又聽醉漢含糊不清的說道:

  「我找找他身上有沒有酒,我想喝酒。他媽的,酒!酒!」

  這時,亦正是池通盛怒即將發作的時候。

  穆端陽久經江湖,智圓大師亦是武林耆宿,他們的江湖經驗,是如何老到,兩人人同時看出這醉鬼的兩個踉蹌,正是接著醉拳心法,使出「笑探知己」的高招,難怪池通上當了。

  二人同時搖搖頭,對池通遞了一個眼色,禁住池通下一步的動作。智圓大師又高聲喊道:

  「酒後無君子,這位施主想是用酒過多,諸位留心讓路。」

  一語雙關,警告了對方,亦警告清人留心讓路。

  穆端陽亦接著說道:

  「既有地方喝酒,大概已離著鎮店不遠,咱們再趕上一程,好早些休歇。」

  語罷,便與智回大師首先放步前行。

  這時,醉鬼已遠去三丈以外,只聽他醉言醉語的說道:「喝酒!喝酒也得有喝酒的口福……」

  後邊的話,便咿唔不清,雙方亦漸離漸遠。

  誰知奇怪的尚不止此,請人又向前奔了約兩個時辰,天色漸漸錯暗,仍是看不見半戶人家。

  眾人正自焦約,在走過一段上坡之後,忽然發現在右斜方向大約里許遠近的地方,另一土坡的前面隱約現出一座舊廟宇,穆端陽即刻便作了一個決定,對智圓和尚,道:

  「大師、咱們今晚只好在此駐腳了。」

  智圓大師表示同意,大家便沿著道邊一條三尺寬窄的小徑,向破廟走去。

  小徑上除了當中半尺寬的地方,全是野草,像是久已無人行走。但廟前有兩株古柏仍極茂盛。廟門半敞和門上的匾額同時被風雨腐蝕得破舊不堪,匾額上的字體,亦由於天色昏黑而無法看得清楚。

  廟宇不大,只有一座大殿和東面三間偏房,接連著偏房大慨是一間廳房,已經有兩間倒塌失去門窗。院子裡亦是野草叢生,在西南角的一株古相的粗枝還吊著一口生鐵鑄成的大鐘。

  進得大殿,穆端陽取出火種一照,中間神龕上拖著一方杏黃顏色的大厚布幔,已陣舊得變成了土黃色,亦不知裡面供奉的什麼神,神龕前面橫擺著一條五寸厚的大香案,香案的前面是一張大方桌,全都油漆剝落,由於質料好,仍是非常結實。

  神龕四周,分塑著十八羅漢像,亦是金身脫落殘缺不全,充分顯示出這所廟宇已經斷絕香火很久了!不過唯一的好處,是還寬大乾淨,似是有人在經常清掃。

  他們便在大殿左邊整理出一塊地方,各以隨身攜帶乾糧權為晚餐。除為端兒安得能夠躺臥之外,其餘都是坐地調息。智圓大師仍是依照佛門規矩,對所有佛像分別參拜,最後始行坐下。

  這時的天氣,正是有星無月一片昏黑,大殿以內更是伸手難辨五指,雖有九位行旅,可是靜得無半點聲息。

  大家隨著靜的夜和靜的環境,舒適地在恢復整日的辛苦和疾勞,這時忽聽遠處突然傳來腳步之聲……

  這九位行旅,在這夜闌人靜萬籟俱寂的深夜裡,雖是功力有深淺,聽音有遠近,但是全都聽得非常清晰。眾人正在思忖之間,即覺一陣清風隨著一條人影閃入大殿,接著火種一亮,此人已面對布暖立在神龕面前,跟著右手向左旁一撈,左手一掀布幔,右手拿著一個小包袱向幔後一伸,待收回右手的時候,手中已多了一隻破碗,火種微幌全殿大亮,原來此人由神龕之內所取出來的,是一盞臨時油燈。從入殿,取包,掀幔,點燈這幾個非常簡單的動用,可以看出此人手腳快得出奇。

  然後,見他將油燈輕輕放在方桌上,絲毫沒有作勢,便平平穩穩的仰臥在方桌後的香案上面,身旁的燈焰亦無絲毫搖動。

  這時,九對眼睛十八隻目光,都一齊集中在這個怪人的身上,但是這人自入大殿開始。即目不旁瞬,好像對於殿中有人毫無所覺。

  穆端陽等人,並未看到此人的全部面孔,只從左側面窺見此人身著灰布長衫,是一個滿面病黃的老者。

  不久,便聽他一聲哈欠側轉身子對向布幔,接著不久,即聞鼾聲大作,呼呼睡去。

  這時,九人中最為驚異的,是七個年輕人,更為驚異的,還是智圓大師和穆端陽。二人搜腸刮肚絞盡腦汁想不起當今武林中,有這樣一位人物。

  看著人家睡得那樣痛快淋漓,想了半晌毫無頭緒,又行閉起了雙目繼續靜坐,大殿中一切如前,所不同的,是多了一盞油燈和這位怪者人接續不斷的鼾睡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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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1 00:04:42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七章 古寺激鬥


  這時,已不過初過三更,朦朧中忽聽廟門發出一點乾澀而輕微的響聲,腳步的聲音,告訴眾人又有人來了。

  但是這人與先前進來的病老人大不相同,病老人進來的時候,是動作輕零舉止如風,從進廟門到睡覺始終沒有開口。這人一進店望見殿中燈光便朗聲高吟,「三更燈火五更雞,正是男兒立志時,黑髮不知勤學早,白頭想學來不及。」

  聲音清越悠長,極為動人。

  吟罷一步跨進大殿,俟發現大殿內情景之後,乃朗聲一笑自言自語的道:

  「喲!客滿。」

  隨後,先向正在香上鼾睡中病老人的背影看了一眼,又轉臉對穆端陽等一行注視頃刻,然後對智圓大師,問道:

  「和尚!這廟是你住持麼?」

  智圓大師微睜雙目,搖頭答道:

  「老鈉亦是行腳至此。」

  穆端陽等人,見這後來的人,竟是個修長適度滿面污垢的青年,身上穿著的藍布長衫,已經破舊不堪,一本破書握在右手,身外再無長物。

  穆端陽暗忖:

  「此人放蕩不羈,漏夜此來,頗不單純,如果真是讀書之人落魄至這種地步,亦太可惜了!……」

  青年稍作沉吟,復又轉身跨出大殿,過了片刻再次回來的時候,懷中抱了半抱半乾草和兩塊磚頭。

  邁進大殿便直奔東邊牆根,鋪開乾草乃和衣而臥,頭便枕在磚頭之上,兩眼著殿頂,高蹺著二郎腿,口中不絕低詠長吟旁若無人。

  這時,大殿中除燈光,鼾聲之外,又摻雜了這青年的吟詠之聲。

  這樣的持續了約莫半個時辰,突然又聽遠處起一陣新的聲音,雖然仍是腳步聲,但這次乃不只一二人的腳步聲,並且夾雜著相互談話的聲音。

  睡在香案上的病老人仍然鼾聲照舊,躺在東殿牆根下的青年,亦是吟哦如恆,只有穆端陽等人感覺在這僻野孤廟,碰上這種不尋常的遇合,微微有點驚愕張。

  忽聽廟外一個粗陣濁重的聲音,道:

  「裡面還有燈光,你們怎麼說是空廟呢?」

  接著,有兩個聲音先後回答,由於聲音太低無法辨清是說些什麼。

  這時,來人已相繼跨入大殿,首先進殿的二人,出乎意料之外的,竟是穆端陽等日間在路途之上,迎面所遇的臉帶刀疤的獨眼彪形大漢,和行在路上一溜歪斜的醉鬼。但於此時他已毫無醉態,每人肩上扛著一個五六十斤的大酒罈,手中各都提著一包東西,進殿之後先將酒罈等物,放置在殿門旁邊。

  穆端陽用肘輕輕一觸智圓大師,最感不解的是池通等七人,心中忖道:

  「日間這兩人明明是從身邊過去,何以現在又捲土重來?

  緊隨著又進來了兩人,前面走的是一個身軀高大健壯的老人,頭如笠斗滿面紅光,雙目神光極為充足,好一付魁梧架子。身上披著一件黃紅格子寬大長袍,不僧不俗非常刺目,但在舉止之間,頗能矛人以分外威猛的感覺。隨在這魁梧老人身後的,是一瘦長漢子,年紀約在四十開外,面色煞白,臉上不帶一點血色。

  在進殿以後,除了獨眼彪形大漢和那個醉鬼,對殿中情形分外留意之外,穿紅黃一格子長袍的高大壯健老人,只向鼾睡在香案的老人背影稍稍注意,白面瘦長漢子帶著冷傲的態度,道:

  「有這張桌子倒方便不少。」

  說著,右手掌一貼靠在香案邊的大方桌面上,右臂連提了兩次,大方桌則絲毫末動。

  這時,除了東殿牆根下躺著的書獃子,仍是吟哦如故之外,全殿中十八眼睛,都瞅著白面人的右臂,放出了奇異的光芒,高大壯健老人,在旁一聲洪笑,聲若洪鐘的說道:

  「幸會!幸會!」

  此時正值白面瘦長漢子貫注全力,右臂第三次猛然上提,這一次竟然毫不費力,大方桌應手而起,由於用力過猛,桌面一震,桌上的破碗油燈當被震得帶著一溜火光,直向殿外出。

  突見高大壯健老人大袖一兜,破油燈懸空旋轉,一團火圈好像水中的小旋窩,平空停滯在殿門稍外約尺許地方的當空中。

  這時,白面瘦長漢子,亦將大方桌放置大殿正中,壯健老人大袖微收,懸空的燈,忽然隨著收袖之勢,平平穩穩的又復落在方桌之上,非但燈油未溢出半點,落碗無聲,即連那燈蕊火焰,都不見有半點幌動。

  這種「虛空取物」的功力,非但智圓大師與穆端陽等人心中大驚,即連東殿根下的書獃子,亦是雙目凝注,停此了吟哦之聲。

  隨著,先由那獨眼彪形大漢,將兩個大油素包打開,裡面滿包著切好的烤鹿脯和薰魚薰肉這類的東西,那醉鬼同時伸手往腰間取出四個大磁碗和四雙竹筷,轉身提過酒罈每個人面前倒了滿滿一碗。

  獨眼彪形大漢又再行至殿旁,來回兩次挾來四尊坐勢羅漢,分置方桌四周.正好一人一尊跨坐肩頭,白面瘦長漢子毫無血色的臉上,首次現出一絲微笑道:

  「就地取材廢物利用,可鑒世間無不可用之物。」

  智圓大師心中不住的念著:

  「罪過……」

  四人舉碗一飲而盡,又再倒滿,隨著箸夾菜不大嚼。

  這時,酒香四溢,使人饞涎欲滴,忽聽東殿牆根下有人高吟,道:

  「風吹柳花滿殿香,無人歷酒對客堂……」

  高大壯健老人微微側目洪聲一笑道:

  「自古詩人難無酒,青年人你也想喝一杯上?」

  青年書獃子跳身立起,道:

  「辱荷寵召,自原趨陪……」

  邊說邊滿臉含笑的的湊到方桌邊。這時,靠東面坐的正是那個醉鬼,青年呆子挨到近前,道:

  「咱們兩人湊合湊合罷。」

  說著,車腿微抬單跨在泥羅漢右肩,與醉鬼並肩而坐,正坐在醉鬼的上首。

  醉鬼稍微向外挪了挪身子,對面的白面瘦長漢子和獨眼彪形大漢,都是態度冷傲,未與接言,書獃子可不管這些,伸手端起醉鬼面前的大酒碗,伸手微指笑著說道:

  「我先敬諸位一杯。」

  隨著一飲而盡,即刻又在壇中掏滿。接著用五爪金龍抓菜大嚼。

  高大壯健老人對這位書獃子似乎極感興趣,哈哈一笑,道:

  「讀書人難得這樣痛快,小伙子,你學過武麼?」

  書獃子暗中一驚,旋即笑道:

  「小可是先學文後習武。始終未通明師指點,結果是文不能應世。武不能濟急現見在足漂泊流浪窮途嘹倒,到處無以為家門」

  老人隨道:

  「武是隨何人所學?」

  青年答道:

  「隨鄉坊武師學了幾手莊稼把式,怎堪一提?!」

  說至此處唉了一聲,學手又乾了一杯。

  老人點頭微笑道:

  「看你酒量倒是不錯,聽說唸書人有酒才能廣開文思,詩人有酒才能助長詩與興二話是真麼?」

  青年答道:

  「『李白』鬥酒詩百篇,長安市上酒家眼,天子來呼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

  人家非但是酒仙,亦是詩仙,小可實無那種才分,學到今來才只學到「今日有酒今醉」哩!」

  其餘三人仍是自掏自酌,全未說話。

  高壯老人洪聲一笑,道:

  「老夫並不管你鬥酒詩百篇,亦不管你有酒今日醉,老夫這酒可非是容易得來,今晚既然喝了老夫的酒,老夫即得考考你這莊稼把式!」

  話聲未落,左手疾伸猛向青年書獃子當胸抓到。相距既近,出手又疾,更是粹不及防,如果真被抓住,當胸必被抓成一個窟窿!

  正在高壯老人的五個手指將及未及之際,青年猛一仰身,向後平射而出。

  亦正在此時,忽由殿門外的黑當中帶著一股強烈的勁風撣進一個長圓形物體,同時聽到一個蒼勁的聲音說道:

  「你先考考我老人家罷。」

  這時,首當其衝的是獨眼彪形大漢的脊背,他算是還能聽風辨聲聞知警,上身一偏急仆地下,這撞進殿門的長圓形體,便挾著勁風擦肩而過,直向坐在首座的高壯老人撞去。

  高壯老人雙目怒睜面寒霜,猛出右掌的八成勁功向前拍去。連續兩聲爆響,瓦屑橫飛酒香四溢,整個大殿濃重的酒氣。

  高壯老人在盛怒之下,一聲暴響衝出殿外,龐大的身體一閃而出,忽又聽見先時發話的那個蒼勁聲音道:

  「你再接這個。」

  又是一聲巨震,並帶著沉重的金屬撞擊聲音,隨著一聲勁笑伴著一陣怒吼,這兩種聲音在呼吸之間,已飄出數里,端的快速無比。

  這時,最狼狽的是那獨眼彪形大漢,滿身濕淋地從地上爬起,那醉鬼滿臉赤紅的看著對面的白面瘦長漢子,白面瘦長漢子怒目注視著彪形大漢的身後和地下,智圓大師與穆端陽等,無不以驚異的目光注視著全場,只有那滿面污垢的書獃子,含笑站立在牆根,悠閒地看著熱鬧。

  殿內遍地濕淋酒氣薰人,原來放在殿門旁邊尚未經啟封的那罈佳釀,不知何時被人提出殿外,當了兵器以擲進殿內,經高壯老人掌力一震擊成粉碎,獨眼彪形大漢由於見機得早幸未負傷,但他所坐的那尊泥塑羅漢,同時亦被高壯老人的掌力震碎,經酒一泡,逐漸變成泥漿,弄得半座大殿幾乎無法著足。

  在場目睹的人,個個都已看出這高壯老人絕非等閒,竟有人敢輕持虎鬚,有心在太歲頭上動土,在眾目瞪瞪之下,來一出「神殿鬧酒」確是大出眾人意料之外。

  可是使人更驚異的,還不僅止於此,而是在高壯老人出掌的時候,由於從外撞來的那股大力過於強勁,老人曾經被迫後退一步,因而地方狹窄,在老人一退之間,無意中將身後五寸厚的長香案攔腰撞斷,眾人看到擺在神龕的兩節香案,猛然間記起睡在香案上的病老人,不知何時已經沓無蹤影,所有地場的人,無不驚得目瞪口呆。

  自高壯老人離開大殿之後,廟內在短暫間又陷入了靜寂。

  這時,白面瘦長漢子的目光,正落在滿面污垢和衣衫破爛的青年身上,突然對著青年冷笑一聲道:

  「好朋友,你究竟是誰?咱們必須親熱親熱。」

  青年毫不介意的一笑道:

  「異鄉淪落添知己,這倒是確為難得的事,閣下只要瞧得起我這窮讀書之人,讀書向來講究的是和為貴,我亦極原結交閣下這樣一位朋友。」

  白面瘦長漢子尚未答話,週身水濕的獨眼彪形大漢,悶了半天來的這口窩囊氣,始終沒有找到地方發瀉,這時中聽瘦長漢子說了話,獨眼暴睜,對青年大喝道:

  「我看都是你這小子搗的鬼!」

  說話之間,與白面瘦長漢子同時出手.兩人同時向青年讀書人遞出八招。

  青年一發朗笑,身形緊貼殿牆向右一飄橫出五尺,躲過對方的攻擊,對彪形大漢說道:

  「一隻眼的朋友,你招子可要放亮一點,你可別燒香亂找廟門!」

  彪形大漢最恨的即是別人叫他一隻眼,這時更是拳腳齊出,並憤聲大吼道:

  「老子這一隻眼就能看到你的骨髓」

  說著已與白面瘦長漢子連手攻出二十餘招,青年則閃展騰挪,見招拆招見式打式,始終沒有離開殿牆根。

  智回大師與穆端陽,見這滿臉污垢的青年人,經驗充足招式老練,快穩狠准矯健異常,出招遞式懼見工夫,雖是長拳中的一些普通招數,但在他使用起來,時間分寸都是拿捏得恰到好處。在此人最初進入大殿的時候,他們即預料到絕非平凡尋常之輩,但未想到如此年紀,竟有這樣的一身功力。

  穆端陽近來所遇的青年男女,都是功力高絕,自己越想越覺得實在不中用了!此時正在猜想眼前這位污面的出身來歷,忽見立在旁邊的醉鬼身形微幌,也對著青年撲去。口中同時嚷道:

  「小伙子,我再敬你一杯。」

  正是醉拳中「借花獻佛」的招數。

  青年剛才避過械右兩人的五掌七腿,醉鬼的狠招又當胸撞到,青年輕笑一聲,大側身急勘步,讓過敵人急拍三掌,身形輕輕一滑,選擇一個最妥恰有利的對敵位置。隨著說道:

  「這樣也好,一齊打發免得再多費事。」

  白面瘦長漢子滿面憤怒,但並未答言,急劇的向獨眼彪形大漢,及醉名兩人說了聲:

  「左上,左下!」

  大喝一聲,猛撲而上。

  青年猛撤右步,斜著拍出三掌,剛將白面瘦長漢子的衝勢緩得一緩,實了兩聲隨喝,其餘兩人又從左側方僕到。

  獨眼彪形大漢的右手恰恰抓向青年的左肩頭,醉鬼的肘尖正頂向青年的笑腰穴,青年身形猛挫,雙手齊舉由『童子拜佛』變為『霸王脫盜』,右足疾撐身子斜著射出。

  對方三人的二股強大力量,全部沖在東殿下的泥塑羅漢上,「轟隆」一聲暴晌,隨著滾滾塵土,充滿大殿。大殿頓時變成了一片混沌氣象,模糊得什麼亦無法看清,只有桌上的油燈,仍然發出灰暗的一點黃光。

  此時,垢面襤褸青年正射至大殿正中。單手微抹桌沿穩住身形。忽聽身後的智圓大師,宣了一聲佛號,沉聲道:

  「神明無辜,願諸施主多績功德!」

  垢面青年亦接著對東殿邊濃塵中的三人朗聲說道:

  「聽大和尚說了麼,不要為你們三個人作孽,殃及神明,咱們出去打!」

  隨著身形一幌跳出殿外。

  在垢面青年話音甫落,身形剛剛跳起的時候,忽見東段邊塵煙猛捲,一條人影由塵煙中一射而出。落在大殿門檻以內,正是那白面瘦長漢子。

  這時,他已遍身生上滿臉鐵青之色,足未沾地,便怒叱道:

  「好朋友,你先慢走!」

  正在他微微作勢,想向殿外衝出之際,忽覺一股大力向胸前面撞到,在同時之間聽到一個朗爽的聲音道:

  「已經等了你們半天都不見你出來,那個走來?」

  隨著「彭」的一聲,白面長漢子倒退兩步。

  白面瘦長漢子面色更加難堪,見他猛挫身形,雙掌護在胸前,一聲狂吼疾衝而出。

  接著,朗笑與叱吒之聲交為一片,殿外小院中,仍然是昏黑無光,從呼呼不斷的掌風猜想,二人已經展開猛烈殊死的搏鬥。

  這時,大殿中已經慢慢的塵落煙消,桌上的油燈亦恢復了光亮,東殿邊的四尊泥羅漢全成碎粉,獨眼彪形大漢與醉鬼全是一樣的灰頭土臉,看去非常突涕可笑。

  二人對望了一眼,又看了看智圓大師等人,憤聲說道:「真他媽的邪門,我醉鐘離就是不信這一套。」

  說罷,身形略幌便到了殿門,醉眼微瞟殿外,正欲起勢,忽聽一聲暴喝,立在智圓大師與穆端陽身後的池通,已越眾而出,藉著前衝之力,「雙推手」,「劈掛掌」,「通背錘」,三招並出威力無疇。

  池通為乃父混元掌池方亮滴傳衣缽,原以掌力見長,在盛怒之下,又是對方粹不及防,醉鐘離在匆促之間嘿然出聲,「退而飲」,「揖讓而升」,連避帶閃兩招齊出,才算脫出對方掌力圈外,仍然搶謊退後四步始才立穩,由於退避過急,以至將踉蹌躍至的獨眼彪形大漢,斜斜拉在大殿的東南角。

  池通雖只三招際上則等於擊退兩個敵人,年輕的一輩,如王銳孫全等。心中極為快慰,智圓大師與穆端陽,仍是平靜如常,怒不可遏的還是醉鐘離和那獨眼智圓大師。

  醉鐘離醉眼翻了兩翻,冷笑一聲,道:

  「朋友,你是自尋煩惱強出頭,還是和剛才那小子一起的?」池通亦冷然說道:「相好的,咱們雖然是才見面,可亦算是舊相識,昨天在路上相遇,大白天裡你就裝瘋賣傻,我只認為你是酒後無德,不足責怪,如果早知道你是借酒發瘋,池某即有心原諒你,這兩位老前輩亦不會你如此放肆。」

  說著,向身前的穆端陽與智圓大師比了比,接著又道:「如若你要明知故問,就算我自尋煩惱強出頭罷!」

  「罷」字才出口,便即雙掌齊出,分別向醉鐘離及獨眼彪形大漢兩人推去。

  醉鐘離疾喝一聲,與獨眼彪形大漢雙雙拍出四掌,三個人又重新戰在起。

  於是,塵煙又起,逐漸迷漫全殿,眾人的視線,又再模糊不清。只見一股股的煙塵,隨著呼呼的勁鳳。上下左右翻滾不停。

  方桌上的油燈,又變成了一圈微弱的黃光搖擺不定。三條人影在東邊急驟的搖動,並不斷發出喝罵之聲。

  大約在七十招以後,三人的招式,已由快捷而轉為緩慢,但是各人所發的勁力,都較前威猛。池通在初次出手之時,由於對方沒有防備,待自己掌力雄厚之長,猛攻三招連續而上,確實站了便宜,但對方兩人亦是武林高手,因之時間一久,便看出分外吃力。

  這時,池通雖尚未露敗象,但是鬢角已經冒汗,王銳不自主的跨前一步,智圓大師即時伸手微微一攔,示意他不要妄動。

  忽聞殿外嗔然大響,似是雙方掌力對拼的聲音,接著朗笑之意又起,聽那垢面青年道:

  「你那兩位朋友怎麼這大半天工夫,還不見出來。」

  隨聽那白面瘦長漢子冷冷說道:

  「怎麼?我廖大爺一人之力還不夠打發你滿意麼!」

  又聽垢面青年自話自說道:

  「因為你廖大爺打架,向來是以三對一,這次那兩個喝酒的,竟然臨難退縮。半天不肯出來朝面,酒肉朋友竟不行,究竟不行……」

  只聽白面瘦長漢子冷哼一聲,隨著又是一陣急驟的掌風,和接連著幾聲暴響。

  這時,殿內的醉鐘離等二人,亦是連氣帶急,滿臉肌肉抽動不已!

  再加上院子裡的爭烈戰鬥,使大殿中的醉鐘離等,更是沉不住氣,他的同伴的功力他們是非常熟悉的。在這久的時間,仍沒有將對方收拾下來,可見那個垢面青年,絕非易與之輩了。

  醉鐘離醉眼一翻上身連擺,踉蹌兩步一聲沉喝,「三星高照」對準池通右胸疾然拍出三掌,右側的獨眼彪形大漢,亦是拿捏火候緊緊配合著醉鐘離的行動,「嘿」然一聲,雙臂對著池通左側全力推出。

  池通在這兩個高手的合擊之下,能支持到百招左右,已經難得,更在二人氣急之餘,由兩個不同的角度全力合撲,池通雖然猛煞形「為拒千軍」拍出兩掌,只聞「彭彭」兩聲暴響,池通由於後力不繼,當即連連後退,被禪至殿門附近,猛一拿樁身子幌了一棍又退出兩步,如非智圓大師及時微拂袍袖,發出一股柔和之力,在池通背後一托,可能即被當場摔倒。

  池通滿面煞白心如焚火,低吼一聲又欲再上,醉鐘離與獨眼彪形大漢,便趁此剎那的時機,身形連幌相繼跳出殿外。

  王銳突從智圓大師身後一跳而起,喝道:

  「朋友,先請慢走,我王銳還有話說。」

  隨著疾出右掌五指如鉤,正在對方身軀懸空,將出殿門之際,一招「空中採蓮」猛在向對方抓去,「嘶啦」一聲,獨服彪形大漢的右腿膝蓋以下褲管,被撕開了一尺有餘。及至彪形大漢身形落地,已在丈許以外。

  這時白面瘦長漢子正立在西邊牆頭之上,而對立在院子正中的垢面青年冷然的說道:

  「小子,咱們今天先記住這一筆,不管你是怎樣隱頭藏尾,大爺總可挖出你的底細,而我廖仲常不收拾你,「微湖山莊」亦絕放不過你。」

  說罷變未待青年回答,身形一幌便飄落牆外。

  垢面青年毫不饒人,仍朗笑一聲,對著廟牆以外白面瘦長漢子飄落的方向勁聲喊道:

  「少爺總有一天要親往微湖,會一會南天二鶴!」

  此時,醉鐘離等二人,適已跳出大殿,目睹當前情形,知道自己同伴必未占倒便宜,醉鐘離半聲未響,甫經著地便又騰身而起,隨著飄出牆外。

  獨眼彪形大漢被王銳撕破褲管,心實不甘,但又怕落單打獨鬥再吃大虧,見他猛然回頭,一隻獨目含著憤恨而忽的眼光,對王銳深深的瞪了一眼,便隨著其餘二人,跳往牆外的暗影中。

  這財,穆端陽等諸人,已移集殿門附近,智圓大師先將被人用做暗器投擊高壯老人棄置殿前的那口大生鐵鐘,暗運功力雙手提起送回院子西南角,仍然掛在那株古柏上原來的地方。

  這位妙峰山的俠僧,在提著大鐘行前的時候,心中想道:

  「在當今武林能將此鐘任意揮舞之人,不確實不多呢!」

  恁是智圓大師武功深湛,從殿前行到掛鐘的古柏樹附近,仍是一步一個深陷二寸的足印,可見這鐵鐘的份量了。

  智回大師正在低頭尋恩,這時在穆端陽等人背後本方桌上的那盞油燈,已經油干燈枯,「波」的一聲輕響,隨著燈焰猛吐,全殿一亮,接著便即熄滅,剩下來的,只是一縷短白的輕煙,徐徐繚繞上升,最後又歸於無有。

  這時,天漸漸放明,晨景清新視覺開擴,這座久已斷絕香火無人看管的古廟,經過一夜苦戰,殿內更顯得殘破狼藉不堪入目,殿外的整座院子.亦是滿佈足印一片零亂。

  穆端陽等請人,已經全部行至殿外,只有穆小端仍然躺在西殿下的原地未動,由孫全在守護著。

  確是曉景清新含著朝氣,然而所有的人,並未去欣賞這片良辰美景,而所有目光全都集中在站立院子當中的垢面青年身上,由於他在最後對白面瘦長漢子提到要親會「南天二鶴」,已確實知道他不是敵人,但他如此年輕,工夫又是這樣的後,他究竟是誰呢?

  智回大師與穆端陽帶著疑惑的眼光,注視了片刻,同時微微頷首正欲發話,忽見青年自腰間取出一方手帕,向自己臉上連續擦拭了幾下,一張年輕而英俊的臉孔,頓時現露出來。

  眾人正自一驚,這才由滿污泊一變而變為英挺俊朗的青年,便面含微笑分別向智回大師與穆端陽揖了兩揖,道:

  「鐵膽驚魂諸葛老師父之徒朱翰,向大師及穆老前輩請安。」

  朱翰為武林中的青年彥碩,久已聲名遠播,自從與吳湘大破蒙陰寨力鬥屍面骷髏之後,更是快名傳遍江湖,殊少不曉,這一報出姓名,智圓大師道先宣了一聲佛號,道:

  「善哉!善哉,朱施主為武林俊彥果不虛傳,諸葛老施主有此傳人,亦足應自慰了。」

  穆端陽在智圓大師發話的同時,「哦!」了一聲,並對朱翰深深注視了片刻,轉頭對智圓和尚道:

  「大師,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不服老是不行。」

  言下不勝感慨。隨著又對朱翰頻頻頷首說道:

  「朱老弟功力智慧,均為老夫所極度欽佩,但不知昨晚之事,何以會如此湊巧?老弟倒像是有備而來?」

  朱翰微笑一揖道:

  「老前輩明察秋毫,晚輩是奉家師之命,在冀魯一帶訪查微湖山莊匪類黨羽的動靜,由於「河溯三快手」李焦等三兄弟散佈各地諸位弟兄的幫忙,得知老前輩的令孫被劫諸位興師山陽峰,以至五邪鍛羽,與長面人魔失敗的概略情形,正巧在數日之前,發現微湖黨徒冷雲手廖仲常,及醉鐘離旅朋與瞎張飛韓桐等三人的蹤跡,便綴了下來,看看他們是什麼企圖,才趕上這場熱鬧,不過那個穿花格子長袍的高壯老人,晚輩在昨晚之前,尚未見過呢?」

  穆端陽點了點頭道:

  「那被花格子長袍的高壯老人,老夫倒是知道,他就是花豹老五,為當年隴東八屠中過天流星褚孟龍的師兄,此人功力不弱,已經多年未在江湖露面,不知何以會在此地出現?」

  繼之,略作沉思的說道:

  「最奇的倒還不是這些,我只覺得睡在長香案上的那個病老人有點奇特,來的突然去的神秘!」

  接著猛一抬頭對智圓和尚問道:

  「大師能猜出此人麼?」

  智圓大師欲言又止,隨著搖了搖頭說道:

  「貧僧不敢妄猜。」

  這時穆端陽便將朱翰與同來各人分別引見,少年英雄都富情感,一經引見之後,便互道傾慕熱絡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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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1 00:05:00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 青雕谷橫


  朱翰,池通在古鼓山附近的荒郊古寺中,與微湖黨徒冷雲手廖仲常,醉鐘離旅朋,瞎張飛韓桐拚鬥得正烈的時候。

  這時已從古寺之中,射出兩條人影,一前一後,向東南方向的曠野中疾馳而去。

  在昏暗的星光下,無法辯認兩人的面目,只覺著是一胖一瘦,同時都快得出奇。

  但是,前面的清瘦身形,舉足輕靈衣衫飄逐,登高履遠,顯得倍外的漾灑自如,隨在後面的壯健人影、似在盛怒之下,口中不時發出叱吒之聲,辦是步履穩健,行動如風,身上披的一件花格長袍,帶得夜風裂裂作響。

  這時,二人離開古寺已經約有大半個時辰,但是兩人所保持的距離遠近,仍和在初離古寺之時,完全相同。

  後面的人影邊追邊怒聲斥問,道:

  「老朋友,咱們還沒有正經親熱,你就想一溜了事麼?」

  前面的人影,頭都未回,只從鼻孔中冷哼半聲,道:

  「老夫須先考驗一萬你的腳程!」

  聲音中.帶著無限的不屑與高傲。

  還未等後面的人答話,前面的人便接著又道:

  「老夫始才一離開古寺ˍ即使量放慢腳步等你上來.誰知你竟妞妮作態,不識抬舉。聽說,你是一隻花豹,依老夫看來,你連一隻花狗都不如!」

  發話的人,雖面對正前,疾馬如恆,與後面急追疾奔的花豹杜五同一方向,但是聲沉力穩,幌如對面,在杜五聽來,是字字清真。

  後面的杜五,明知這當前之人,絕非善者,但是他這一生當中,那會受過別人這種奚落?!聞聽之後,不由怒火上升,便喝一聲,道:

  「那我杜某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在「了」字甫一出口的同時之間,真氣驟提,單足猛撐,一式輕功絕招「御風追雲」在疾奔急追之中,整個身子酷似空中流星,一劃而出,突然衝前兩文,而不佔半點兒時間。

  同時,全身功力貫於右臂,右掌突出,對準前面老人的背心猛力推出。

  掌勢凌厲,去勢迅疾,兩種力量配合一起,更顯出無窮的威力。

  花豹杜五心中暗想,這猛力的一擊,不但掌力著實,這老兒將立即喪命當場,即是掌風撞中,也要廢去他一身武功。於是掌風暴起,帶著呼轟銳嘯之聲,急捲而至。

  前面的老人,好像是只顧前奔,對花豹杜五這一切的動作,竟絲毫未覺!如果當時另有別人在場,必定會心膽高懸,驚呼出聲,可是現在除卻花豹杜五之外,再無人跡。

  眼看著大股掌風,已經迅捷的接觸老人的背心窩。

  杜玉紅潤的臉上,立即現出一付得意,勝利,驕傲的笑容。接著便哈哈一笑突見老人的身形,被擊得向前箭射而去。

  可是杜五甫才哈哈一笑,只才笑了半聲,這第二個「哈」字尚未出口,便即滿臉驚愕,猛然一呆!

  原來杜五所推出去的那股強烈掌風,一經接解到老人的背心這後,突然覺著如推敗絮.感如無物,竟半點兒不能著力。

  可是前面的老人,倒藉著杜五的這一股風疾。使了個「平地行舟」未費絲毫氣力,被送出數丈。

  好似一陣風,從老人的身後吹過!

  老人神態飄逸,仍是疾馳如前,對杜五這一招絕學和內力的一聲,竟絲毫未加理會。

  在後面狂追不捨的杜五,這時已經心中猛震,暗作打算。

  心想面前這人,自始至今,始終未見回頭,雖然沒有看見他的真正面目,但是從其背影看來,又是那麼的不起眼!

  不過有一種事實,使杜五越想越感覺心驚。

  那就是此人快速得驚人的腳程,和適才那一手只聽傳說而一向未會見過的極上乘的絕頂輕功「隨風飄絮」

  杜五邊想邊追,邊又陷於沉思。

  忽聽前面的人,又冷哼一聽,杜五猛然從沉思之中驚醒,復又聽那人慢條斯理的說道:

  「杜五,你已自顧之不暇,還有餘力再幫老夫的忙麼?」

  稍停,又道:

  「雖然承你這一掌之力,送了老夫一程,不過老夫看你今晚這種狼狽樣子,真是有點不自量力。」

  杜五英雄一世,那會吃過這樣的虧,心中雖然明知今晚絕對付不著好,但是,折騰半夜,連人家的面都未見到,就想叫自己認輸,這種人是無論怎樣也丟不起。

  於是將心一橫,暴喝一聲,道:

  「老朋友.咱們今夜的相遇,也是極不容易,你想你連相都沒有朝,掩杜五會能死這條心麼?」

  在發活之間,同時左臂猛揮,一股強力,猛撲地面,頓時一陣狂風捲地而起。

  杜五藉著平地捲風的這一股反撞之力,一個「扶搖青雲」使整個身形,向前方斜空射起四丈。

  然後,頭下腳上,雙腿一合,快如天上落星一般的,朝著老人的背後撲去。

  離地三丈,便是一招「迷霧罩頂」左掌猛拍,右手五指如鉤,曲於胸前。

  話聲甫落,便有一股強烈的掌風,向前面老人疾罩而下。

  杜五認為對方即使有「隨風飄絮」的至上輕功,而只可用之於前後左右,對自己這種由上壓下的八面威力,亦是入地無門。

  在掌風距離地面七尺之時,老人還在掌風威力之內。

  突聽一聲冷突,掌風亦正猛撲地面,掌力與地面相接的剎那之間,暴出一聲悶響,只是老人配合著自己的冷突之聲,身形微伏緊貼地面,在掌力與地面的空隙之中,巧妙得一劃而出。

  杜五猛喊一聲:

  「好!」

  同時藉身形前衝之勢,右掌疾出,向老者的後肩抓去。

  誰知僅只毫釐之差,又一把抓空!

  自己則反倒因為用力過猛,向前連續幾個踉蹌,衝出數步。

  這時,見老人的身形在一曲一伸之間,直射而去,頃刻工夫便消失在前面不遠的一片叢林之中。

  杜五紅潤的臉色,已經變為赤紅,是氣憤,是急怒,還是羞愧,連他自己也無暇再加分析。

  只見他大吼一聲,身形騰空而起,緊隨著適才那老人所消失的方向,狂追而去。

  這片叢林,並不見怎樣稠密,可是綿延數里,但在杜五行來,也就頃刻即到。

  到了盡頭,杜五單足點立在一顆高樹的枝稍之上,放眼遠近,四處搜尋。

  在灰暗的星光之下,靜悄悄,空蕩蕩,那有半點人影?

  忽然,在左前方向的極遠之處的樹叢中,升起兩個黑點,如在平常人的眼中。即是光天化日之下,也難看清,但是杜五,則半點也沒有放過。

  宿鳥夜飛,必然是受到驚嚇,同時在這兩隻鳥兒起飛的地方,發現在林木稀疏之間,似乎有一線微弱的燈光,雖然是那樣陰暗,昏沉,和微弱,但是,他絕不放棄這一絲絲的希望,便即縱身提氣運足勁力,朝著燈光直撲而去。在灰暗陰迷的夜色中,只見一個黑影,迅疾無恃的劃空而過。

  適才杜五在遠處高樹之上,所看見有燈光的地方,並不是密野叢林,亦不是深山幽谷,而是一處枯家纍纍極為荒僻,人跡罕至的荒涼地處。

  可是誰也沒有想到這裡竟然還有一座規模相當宏大,及年久失修長經荒廢的大院!

  這時,杜五正站立在已經傾倒的前房廳的屋脊之上,再細看這庭院,大小房舍足有兩百餘間,都是瓦片遍地塌毀過半,幾乎找不出幾間完整房屋。

  從斷垣殘之中,露出來的折木斷樹,都呈焦黃之色,證明這座大宅,是在火災之後,未再修葺而荒廢的。

  滿院荒草,深可投入,觸目所及,處處淒涼。更配襯著這四周環境,在這暗夜深宵,倍外顯得陰森鬼氣!

  這時的杜五始才發現,自己在遠處所見的微弱燈光,正是庭院最末的三間平房。

  心念市動,正想前往探看究竟,忽見在右前面斷牆缺口之處,突然現出鵝卵大小兩點鳥光,似乎是十個長形頭顱,一閃而沒。

  杜五毫無猶豫,身形一飄,「乳燕投林」,已輕輕的閃出牆外。

  這才看清竟是一匹高大的口外良駒,正緊靠院牆,隱立在蔓草之中。並不停的輕擺著長尾,驅逐著草蟲,儀態悠閒而威猛,唯毛色是黑是紅,由於夜色太暗無法辨清,造才所見的,正是它的一雙眼睛。

  馬兒一見杜五,便即揚起頭來,兩隻又大又亮的眼睛,更是緊緊盯著來人,一動不動。杜五向前微跨半步,忽然見它鬃毛突堅,兩耳扇動,兩隻鼻孔出氣如風,前面兩足交互移動著。杜五暗讚一聲:

  「好馬」!

  便轉身向後院奔去。

  邊說邊心中自忖道:

  「江湖上知名的武林人物,經常以馬代步的,實不多聞。不知此人究竟是誰?漏夜到此,又欲何為?」

  於是,枯塚、廢院,良馬,燈光,使他越想越費解!

  這時,杜五已經立在接近後院的矮牆上。

  此時,與其他各處,則又不相同,雖然殘破仍是殘破,但這大小約有五丈方圓的廢院之中,除卻三數株高樹之外,則無一根蔓草。

  在東西房當中,還赫然排列著許多,骷髏骨架,都是整齊的一具具擺在地面之上!

  燈光,從平房中射出,一門兩窗發出三股光亮,當中的一股,由於只有門框,照出戶外庭院,約一丈多餘。

  杜五離著平房,近約數丈,房內東端並擺著兩口大鐵鍋,底下燃著熊熊大火,鍋內蒸氣上騰,但看不清煮的什麼東西。其餘冉無任何設置,甚至連一付桌凳都沒有!

  這時,房中站定兩人,都在五旬到六旬年紀,一個面如藍靛胸部黃須,身著麻布長衫之人,正雙袖高卷,面對著鐵鍋凝立沒動。另一人則立在此人側面一丈之處,面帶病容身上穿著一件褪色紅袍,右手包札著一塊白布,好像是大病初癒的樣子。

  這面帶病容身穿褪色紅袍的人,正是一個月前的山陽峰主人大邪厲古,雖然死裹逃生,但是身體精力都未復原,過去的那份凶狠孤傲之態,這時已經半點兒都沒有了!

  忽聽厲古低說道:

  「前後半個月之間,厲某兄弟五人,僅厲某一人倖免,十餘年來苦心經營的山陽峰,亦都全部化為灰燼,現在已經是一無所有!」

  言下不勝淒槍!

  至此,又是他輕咳了一聲,接著又道。

  「非但厲某自身弄得家破人亡,連黑煞瘟神薄專諸和長面人魔邸柏,也是同時身負重傷。薄專諸的兩名得意弟子「八達雙暴」命喪當場,埋屍山陽峰……」

  對面那人自始於終,兩眼都是目不轉睛的,看著那兩口鐵鍋內的騰騰蒸氣,對於厲古所說的話,好像是充耳不聞。

  杜五正在猜想,此人好像傳說中的一個人。

  忽聽厲古又道:

  「聽人傳說谷兄隱跡在這周家庭院,厲某已經連來兩次,均未獲遇,今夜又始專程拜訪,深望谷兄能本江湖義氣,多予援手,不然長此下去,吾輩將無焦類矣!」

  杜五心中暗道:

  「果然正是此人。」使聽被厲古稱呼谷兄的那人,道:

  「你聽誰說我在這裡?」

  厲古脫口說道:

  「灰髮紫眉季月花。」

  那姓谷的人隨著問道:

  「是她叫你來的麼?」

  厲古即道:

  「當然。」

  那姓谷的人哼了半聲、甚為不悅的,自語了一句:

  「多嘴的女人!」

  他的臉始終未轉動過,他的兩雙眼睛,也始終沒有離開那兩口鐵鍋。

  這時,只將右手一伸,說道:

  「拿來!」

  厲古也未答言,隨將左手一揚,一枝青銅古簪,直射而出。

  那姓谷的人頭未動眼未抬,好像手能視物,右手微微一抄「擦」的一聲輕響,整枝古簪應手而碎。

  隨手向後一揮,滿把的青銅碎屑,全都正正當當的,嵌在正對著房門北邊的牆壁上,清清楚楚得現出一個「止」字。意思是等於命令厲古少再囉嗦。

  厲古看了一眼,臉上微現不愉之色,但是未再說話。

  這時,突見那姓谷的人,猛然獎雙手向鐵鍋中一伸,忽見熱氣陡盛,同時,還發出一種唧唧之聲。

  約及半盞熱茶光景,乃將雙手收回,即向著另一鐵鍋之內連揉,也是沙沙有聲。

  這樣反覆十有餘次,忽聽他大喝一聲,兩掌相對十指如鉤,兩臂時准第二口鐵鍋急驟的虛空向內一合,滿鍋的鐵沙,立即被迫成湯碗粗細一條紅柱,直衝而起,達至屋頂。

  如此,一收一合,紅柱逐漸亦愈來愈矮,直至三尺高下,見他已是滿頭大汗。三間平房之中,也充滿了激漫蒸騰的熱氣。

  這時,立在暗中的杜五,和房內的厲古,無不動容。

  溉漫全屋的蒸氣,逐漸的消失。

  那姓谷的人,這時才面對著厲古,冷冷的說道。

  「米嚴,戚揚號稱華夏雙絕,我青雕谷橫雖然未親自會過,聽人傳說他兩人倒還多少有點真實功力,不過你前段所說的那兩個娃娃,雖然是弓拐傳人,我未親眼目睹,也是有點不敢深信!」

  厲古聽完谷橫說完之後,便淡然說道:

  「信與不信悉由谷兄自便,不過厲某所說,無一非親眼所見。甚之,還不止於此。」

  谷橫不悅的道:

  「還有什麼?」

  厲古道:

  「在五十年以前,曾經馳名大關以外,橫行於白山黑水之間的一位了不起的人物,叫黃泉老人的,谷兄與之熟識?」

  谷橫雙目一睜,似乎微帶驚異的道:

  「怎樣?他也敗在那兩個娃娃手裡麼?」

  厲古答道:

  「敗是未敗,但未討得絲毫好處!」

  谷橫兩眼微合未再答言,似乎思量了一番.又雙眼一睜,道:

  「我的「鐵沙屍髓學」還未練成,目前對你們尚無法幫忙。」

  隨著對歷古看了一眼,仍然冷傲如前的說道:

  「我這掌法練成,須要一百具活人屍,現在已經用了九十八具,還著兩具即可大功告成.在這十餘年來,進了這周家庭院,再能得活著出去的,可以說是絕無僅有。」

  至此,頓了一頓,看了厲古一眼,又加重語氣的說道:「今晚就是你山陽峰主人,如非拿著季月花的信物「青銅古巴簪」,也正是我所需要的活人屍體第九十九具,你也是來得去不得的。」

  社五暗中想道;

  「此人在二十年前,即馳名江湖,再能練成鐵沙屍體掌,當更是不可輕視。」

  正在恩忖之間,忽聽厲古冷笑一聲,猛然抬頭看去,突見谷橫左臂一探,左掌向鐵鍋內疾然一抓,一揮而出。

  厲古錯身暴退,左掌讓於胸前,始才發覺谷橫所揮出的鐵沙,並沒有射向自己,心中叫了一聲慚愧,滿帶病容的臉上,同時微微一紅。

  立在暗影中的漆玉燕也在同時之間,不自覺的心中一動。

  說時遲那時快,忽見谷橫怕那滿手鐵沙,滿天花雨的帶著嘶嘶的聲音.直向門前右方暗影之中的一棵約有三丈高下,枝葉茂密的古柏上灑去。

  眼看著大片鐵沙,堪堪將要射中那棵柏樹的時候——忽聞咯咯一笑,接著即從叢林之中,突然冒起一條纖影。一升數丈,隨著見那纖小的身形,巧妙得在空中劃了一個小弧,一招「乳燕歸巢」然後便輕飄飄得落在從屋內射出的光影之中,在落地之後,始才看出竟是一位身著翠色勁裝的俏麗姑娘。

  這時,正滿臉含笑的,面對著谷橫。

  少女足甫落地之後,更笑盈盈的對谷橫說道:

  「真利害,怎麼連招呼都沒打一個,就拿沙子打人哪!」

  杜五即忙再行隱蔽了一下身子,見這面前的少女,滿臉的稚氣可愛,無形之中、對這少女產生了許多好感。

  但,谷橫一見少女。臉上的肌肉稍一抽動,面色微變,即行轉頭對著大邪厲古問道:

  「她就是你所說的,在山陽峰的那個少女麼?」

  厲古毫無表情的搖了一下頭。

  俟谷橫轉過臉來的時候,適才臉上的那一絲絲的驚愕,已經一掃而空。同時冷傲間那少女,道:

  「你叫什麼名字?是什麼人叫你來的?」

  少女仍然笑著,回答道:

  「我叫漆玉燕,是我自己來的。」

  谷橫聽後,僅從鼻孔中冷冷一哼道:

  「你可知道這周家庭院是什麼地方麼?」

  少女疑惑的搖一搖頭,說:

  「不知道!」

  谷橫向兩廂的白骨指了一指,加重語氣說道:

  「這地方是有死無生,能來不能去的,你知道麼?」

  少女亦抗聲說道

  「別人來玩玩都不行哪?」

  杜五在暗中幾乎笑出聲。

  谷橫面色微寒,雙目一瞪,道:

  「你在樹上偷看什麼?」

  少女回道:

  「我想看看你們在變什麼把戲。」

  接著白了谷橫一眼,又道:

  「生得那麼難看,又再擺出這付凶相嚇人,我可不怕哪!」

  隨著略垂螓首身子微動,輕聲好像是對自己說道:

  「不讓看,別人走還不行麼?」

  說著,即想轉身離去。

  谷橫怒叱一聲,道:

  「好一個不知死活的丫,我看你就是我今晚所要用第九十九具人屍!」

  說著,身形微一動便已到了少女面前,同時疾出右掌,一招「巧發奇中」抓向少女的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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