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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四方宇]冤家[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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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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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2 00:25:57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冤家    作者:四方宇

    向來秉持"博愛"信念的陸丹風,從不知專悄為何物,百到遇見了她——
    "你雲天驕注定是我陸丹風的妻子!"他對著心上人發出了愛的宣言,哈!花花公子也會想娶妻呀!但她卻捧腹大笑的回應……
    一個是自比謫仙風采般的極品男,一個足自忖無人可匹敵的高傲女;前者是誓在必得,後者卻昂首冷哧!
    當一場陰謀將兩人湊在一塊兒時,一場名為誘情的遊戲正待展開——,極品男與高傲女,這各懷心機的倆人,究竟誰會是這場遊戲的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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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2 00:26:2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月兒朦朧,星子稀微,夜色中綠葉也如漆墨,枝丫間灑下的銀白光輝,細碎地映出大樹下一對相偎的戀人。
  「二公子……」低暄的女聲帶著薄怨。「你每次離家,人家總是日夜的盼著你。」
  「文妹,縱然孤身遠在天涯,心中無時無刻不將文妹你緊掛於心。」月光下,一身修挺瀟灑的少年,衣袂淡揚出塵,俊朗的丰采燦耀,笑容看似猶帶少年的純真,出口的聲音卻是穩健中帶著率性的輕佻。
  「二公子……」少女嬌羞地倚入他懷中,醉在這月色與甜蜜中。
  俊逸的男子悠然地享受這佳人在懷的滋味;淡淡的少女馨香,柔柔的嬌嗔之語,真是最好的氣息與天籟,他愛極了。
  「你……曾說,對文文一見傾心,今後也只要文文常伴左右,是真的嗎?」少女抬起螓首,一雙美眸滿含柔波地望著眼前的人。
  「這需要懷疑嗎?他執起佳人纖纖玉手放在唇邊輕吻一笑。「自從見到文妹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這花前月下的美景誰能相伴,唯有文妹你呀!」
  「可是……」輕抿著紅唇,端秀的麗顏上有著疑惑。「為什麼好多人說,你說的話十句中,有九句半是虛活,不可信賴,而且……」
  「文妹——」他打斷一喚,綻出魅惑的笑容,潔亮的齒搭著誠摯的眼,明燦且耀人。「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總有太多的人喜歡以流言來惡意中傷,可是都抹滅不掉我對你的真心。」
  「是嗎?」美眸眨大,烏瞳有些閃爍。
  「文妹,你信我吧!」大掌忙包住柔荑,用力強調。「看看這滿地的落葉何其多,天下的負心漢縱然像這落葉一樣多,我,陸丹鳳,都絕不會是那其中之一!」
  看著那秋末時節,鋪了一地的拓黃澆棄,眼前的俏佳人又再打量他一眼,忽而低首,額頭垂靠至被握住的小手上。
  「文妹你不要緊吧?」她的反應讓陸丹風有些不解,隨即發現對方雙肩顫動。
  再抬起的嬌顏,唇角是藏不住的笑意。「傳言可真……是沒說錯,你陸二公子說話,向來有九句半是虛話……最後半句是……專門用來發誓的——」說著說著像再也忍不住般,笑不可抑地捧腹!
  「文妹?」這……這是怎麼搞的?陸丹鳳愣住!他不過是對美人較沒抵抗力,天性是稍稍多情了點,但這次可是真心地面對心上人,雖然表達的方式有些老套,可也不該是這種反應呀!
  「還有呀,聽說二公子發音也是厲害出名的,不但能夠就地取景,而且時時有詞,真是……」見對方又是一副錯愕的神情,凌文文再次噗哧掩唇。「對不起……」隨即轉過身,再也不顧形象,大笑地蹲到地上去。
  像應和般,身旁的草叢中也傳出忍俊不禁的笑聲。
  至此,陸丹鳳可明白了,他沒好氣地切齒怒聲吼出。「陸雨恬——你給我出——」
  草叢中笑聲一頓,隨即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慢慢地踱出,圓潤的雙頰閃著蘋果般的嫩紅,一雙細長的丹鳳陽,讓她小小的稚齡看來卻別具—股秀意的氣韻。
  「叔叔。」衝著陸丹鳳,她甜甜一喚,完全綻開的笑容中,唇邊的犬牙特別突出,也倍添機靈。
  「丫頭,深更半夜的,小孩子不在家睡覺,跑出來幹什麼?」他挑著眉,勉力端起應付小孩的笑容,卻依然可看出那在唇邊抽搐的懊惱。
  「爹叫我來找叔叔呀!」童顏看似無邪嘻笑,彎彎的眼斂去了那頑皮的詭意,倒與陸丹鳳那風流自許的燦爛一笑,有幾分神似。
  「大哥怎麼知道我今晚回來?」離家大半年,日前的家書也不過提及近期內返家,怎麼兄長能猜準他今夜回來。
  「爹爹不知呀!」陸雨恬無辜搖頭。「牙兒只是跟爹爹說,叔叔是愛在月兒圓圓亮亮,風兒吹的一陣一陣,還有蟲子嗡嗡叫的時候,跟漂亮姐姐在大樹下抱抱。」隨即又天真的咧唇直笑,特別明顯的犬牙說明她牙兒的乳名從何而來。
  「哎呀!這小丫頭就愛開玩笑,真是傷腦筋,傷腦筋!」陸丹鳳對著一旁投來探問眼神的凌文文尷尬地打哈哈。
  「是真的呀,爹聽了牙兒的話還看了夜色一眼,才告訴牙兒,今晚應可以到後山的大樹下找叔叔,結果就看到了叔叔果然又在……」
  「牙、兒!」陸丹風咬牙打斷,先朝美人緩緩一笑,再轉身面對親愛的小侄女,猙獰的微笑已帶著警告。「小孩子不可以說謊話,說謊話會被神明懲罰,叔叔也不喜歡說謊的小孩喔。」
  「說謊?」小雨恬很無事地用力搖頭。「沒有呀!去年有一個漂亮姐姐一定要嫁給叔叔,叔叔還叫我躲在大樹旁的草叢裡,等你打了手勢,牙兒再跑出來抱著叔叔的大腿叫爹,結果那個漂亮姐姐很生氣地打了叔叔一巴掌就沒再出現了,叔叔還讚美我『做的好』!」她得意洋洋地,還送陸丹鳳一臉「你怎麼可以忘了」的埋怨之色。
  「牙兒——」一張鐵青的臉,馬上露出森寒的牙逼向她。「你可以閉嘴了!」
  「可是……」
  「叫你閉嘴!」他一吼!
  「叔……叔……凶我……」彎彎笑眼一瞬間眨大,委屈地瞅著陸丹鳳。「牙兒……想叔叔……很想……才……嗚……」她啜泣一聲,兩泡淚眼大有決堤之勢!
  「沒有、沒有,叔叔沒有罵牙兒的意思,叔叔怎麼捨得,乖,不哭喔。」向來見不得女孩子流淚的陸丹鳳,更何況是疼愛的小侄女,他可慌了,忙蹲下哄著。「那……」小嘴嘟起,哽咽道。「你都不……笑……」對美美的大姐姐就很會陪笑。
  「好……我笑、我笑……小祖宗你別哭了……」陸丹鳳擠出一張僵硬的笑臉,內心可嘔極了。風塵僕僕地趕回,見到心上人正想好好地展現他那非凡的氣度,竟被這鬼丫頭殺出來破壞,最後還得賣笑陪罪,一股抓狂的衝動,讓他已經快要控制不住臉上的表情!
  「叔……叔……」雨恬害怕地道。「你……你笑的好……好醜喔……」話一出口,她馬上捂著小嘴,知道不好了!
  「丑」!我很「丑」!」丑字瞬間像撥浪鼓似地在耳邊迴盪,陸丹風緊繃的理智當切斷裂,黑色煞氣竄上印堂!對一個自識采俊絕到無人可匹配的他而言,一劍穿心他可以捱受、致命毒藥他可以忍受、哪怕風流至死他都可以承受,唯有丑字沾身他不能接受——「陸、雨、恬——」
  「二公子!」佳人嬌柔的輕喚聲適時鎮住差點跳起來的他。
  「是,文妹。」出於對美女的本能,他一轉身,先綻出那魅力的招牌一笑,俊美的儀態永遠襯著優雅的丰采。
  「是雨恬小姐拉著我一起來此等二公子,結果文文一時興起開二公子玩笑,還望二公子莫見怪。」
  「文妹你言重了,小小笑言愚兄豈會如此無量。」縱然明知這個玩笑,絕對是身後那個邊哭號邊拿眼偷瞧的小傢伙為禍最多,他還是展現了君子該有的風度。
  「二公子果真是爽朗的明理之人。」她淺笑嫣然,又叫陸丹鳳失神地望著。「二公子一路奔波,文文不多打擾,先行一步了。」
  「文……」他想喚住轉身離去的佳人,卻還是徒然一歎。「唉,玩笑……」難怪向來與他保持距離的凌文文,今夜會一反常態的主動靠近,甚至投懷送抱。
  「去哪兒呀,牙兒!」他一把抓起躡手躡腳正要溜的小侄女。
  「我……我想先回去告訴大家說叔叔回莊的消息,讓大家高興。」陸雨恬領子被高高揪起,迎視著陸丹鳳那雙等著算帳的眼,懸空的手腳縮起,乖得跟只小貓咪一樣。
  「不用了,有你雨恬小姐插手,莊裡的人大概是等著看你回去稟告今夜這齣戲的結果!」他笑得一臉霍霍磨牙狀顯然卯起來揍人的衝動很強。
  「叔叔——一」貓咪似的小傢伙馬上甜膩膩撒嬌一喚。
  「叫爺爺也沒用!小鬼你敢這樣整我,今天看我怎麼教訓你—一」說著將手上的小傢伙高高舉起,作勢要丟出去。
  「哇——一叔叔—全天下最帥最俊的丹鳳叔叔——」
  下一秒,陸雨恬馬上又被揪到陸丹鳳眼前,一道劍眉抬著等她的下文。
  小丫頭會意的高把她常背的「頌德文」。「我的叔叔是全天下最俊最美的少俠,他有上品的儀態,最帥的身段,高超的劍術,還有像神仙一樣的氣質,經常路見不平,雖然很少拔刀相助,哇—一我還沒說完?——」在陸丹風又是高舉們威脅中,她馬上再擠出下文。
  「因、因為每個人一見到他,就為他無人可敵的風采著迷,他很少真正出手,白衣少俠的正義之名就已響徹邊關,等他真正出手,簡直就是天下無敵,他是女孩子夢中的英雄,男孩子現實中的景仰,能有一個這麼非凡的叔叔,牙兒真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小孩。」呼,終於把「我的叔叔」背完。
  「是真心話?」陸丹鳳改將她抱到手臂上。
  「牙兒以手上的星星發誓!」她抬起右手腕內的一個星形胎記,用力說道。
  陸丹鳳很滿意地點頭。「回去一字不漏的再給我到文妹面前講一次。」
  「不用啦,這些都是文文姐教的。」不然以她一個小娃兒哪編得出這種調呀。
  「文妹教的?」防丹鳳神情一亮。
  「因為去年人家念的詞叔叔不愛,莊內就屬文文姐學識最好,所以就找她教我呀。」
  「文妹會這麼教你,難不成她也對我……」想起那些詞的內容,陸丹風不禁懷抱希望。
  「文文姐起先還不願意呢,後來娘說就當做功德,她才教我,還說,這是符合叔叔的程度和喜好了。」她一說完,就見到陸丹鳳沮喪垂首。
  「功德……程度……還有喜好,唉!」這就是心目中佳人對他的看法。
  「你這麼喜歡文文姐呀?」不然怎麼每提到凌文文就這樣長吁短歎。
  「我對文妹簡直一見鍾情!」
  「才怪!」她板起小手指細數。「叔叔一見鍾情的人可多了,像蘭表姐還有她的妹妹,再來是跟我們有生意往來那個……周叔叔的女兒、還有華山女俠連姐姐、然後鄰村一個很漂亮王寡婦你也喜歡,對了,還有——」
  「吱!」陸丹鳳清清喉嚨打斷小丫頭娓娓道來的風流事。「我說呀,再見就讓我拜倒的可只有文妹。」
  「這就更怪了,文文姐又不是這些人中最漂亮的!」
  「可是她擁有一股神秘又獨特的氣質。」陸丹鳳著迷地道。
  氣質!老聽叔叔愛在自己身上用這兩個字,究竟是什麼東西呀?陸雨恬一臉疑惑。「是不是文文姐都不講自己的事,所以叔叔才覺得神秘?」
  凌文文一年前來到陸家莊,當時傷重的她昏倒在邊界一處河岸邊,被經過的陸丹鳳所教,因無去處,便在陸家在安頓下來,能幹且知書達禮的她很快便成為陸家夫人的好幫手,雖從不講自己的來歷,但和樂的個性很快便贏得全在人的喜愛。
  「跟你這小丫頭講你也不會懂。」光聽她對神秘的解釋,就知道是對牛彈琴,沒有慧根。「總之,對文妹我大概是沒指望了!」
  「可是,我瞧文文姐其實挺喜歡叔叔的,不然幹麼每次莊裡有人講到叔叔,她都聽得好專注,還有叔叔捎回家書時,她都假裝閒聊的提起問一下你的近況還有回莊時間。」
  「誰告訴你這些事的?」五、六歲的小丫頭應還沒這等細膩心思去注意這些。
  「娘說的呀!」
  「大嫂?」他又把小侄女舉到眉眼相對的平視。「沒騙叔叔?」
  「以牙兒手上的星星發誓!」她再次高舉手腕上的星形胎記。
  陸丹鳳再次滿意點頭,將臉頰撇向她。「來,香叔叔一下。」
  小嘴湊上,用力慣了一下。
  「乖,叔叔現在需要牙兒幫忙,牙兒幫不幫?」燦爛的微笑改用到小侄女身上。
  「放心,牙兒一定會幫你。叔叔不要擔心。」她拍胸保證。
  「這一件事關係著叔叔幸福的未來!」嗯、文妹很疼牙兒,以小孩來攻陷她的心防應該有效。
  「叔叔幸福的未來!」牙兒那雙獨特的丹鳳眼彎彎笑起,讓陸丹鳳閃過不好的預感,「那就是接近救命的程度嘍。好,換你!」她將手腕上的星行胎記橫到他眼前。
  「不…需要吧!」該死。被這小丫頭逮著機會,他可不好過了。
  「需要!這可是救命的程度喲,你不願牙兒就沒辦法幫你了!」她得意洋洋。
  「小鬼,什麼好處都讓你佔盡了!」他很不甘願地在那小小星形胎記上親了一下。
  嘻,契約成立,又賺了一次機會「好!牙兒保證一定會救叔叔,叔叔不用擔心!她很快樂地抱住親愛叔叔的頸子。「但是,從現在起叔叔要當我三天的僕人而目還不可以有任何怨言,我說.什麼你就聽什麼的那種,包括當馬讓我騎,還有玩泥巴,任何毀了形象的事、都不能拒絕喔!」
  她看不到陸丹鳳慘號的臉,但是小丫頭詭計得逞的好笑聲,可很準確地送入他耳中。
  明空月色,往事已悠悠。
  「師……父……師……父」
  郡南王府的後花園裡,童言的嬌嫩嗓音不停地喚著坐在亭裡的人。不待陸丹鳳回神,另一個柔悅的笑罵聲已傳來。
  「雪兒,看看你,餅屑吃了你四師父一身,這哪像個過幾天要當小新娘子的人。」坐在長椅上的陸丹鳳、只見三歲的鬼徒兒趴在他曲起的右膝上,一雙烏亮大眼,滴溜溜地轉著,邊吃著餅還淌了他一膝的口水。
  「四哥,你別介意,徒兒好像特別愛鬧你,老愛賴在你身上吃東西。」白瓊露拿著手絹像個慈母般地擦著徒兒的小臉。
  「五……無師……無父……」小千雪塞了滿口餅,口齒不清地喚著。
  「什麼無師、無父的,你呀,以後吃東西不准說話。乖,別再吵你四師父了。」深知四哥那愛光鮮的性子,白瓊露想抱起她。
  「不——不要——人家要四——師腐——」她死趴著陸丹鳳的膝蓋,喊著漏風的音,不肯讓白瓊露抱走。
  「哎呀,四哥,真是抱歉。」見她在掙扭中,又把咬在嘴裡的餅泥黏到陸丹鳳身上,白瓊露忙又拿著手絹四處擦。
  「沒關係的五妹,就讓她待著好了。」陸丹風乾脆抱起膝上的小傢伙,讓她製造髒亂的範圍擴大到胸口。「過幾天就是王爺和雪兒的婚事,府中一定有很多事要你打點,你去忙吧,雪兒我來照顧。」
  「那就有勞四哥了。」白瓊露柔顏一笑。
  「五妹。」陸丹風忽又喚住轉身離去的她,喟然道:「你待雪兒就像親生女兒一樣,如今王爺執意以復仇的方式立三歲的她為妃,你心中不好受吧!」
  白瓊露回首,深凝他半晌,柔聲道:「不好受的又豈止五妹,還有另外四位寵她如父親般的師父們,我是否也該問四哥,你的女兒要嫁了,婚禮的真相卻是復仇,你心中是否也痛苦?」
  痛苦?唇角扯出一個萬般複雜的笑容,抱起懷中的小徒兒。迎視著那雙黑亮的小眼珠,腦海裡勾起的,卻是那久遠的記憶。曾經一雙小小靈慧的鳳眼,咧著唇邊那明顯的小犬牙,衝著他喚著叔叔直笑,而今……
  「什麼都比不過失去來得痛苦,只要能看著我的徒兒、我的女兒成長,這樣的難受不算什麼,只要在她身邊自然有機會助她脫離復仇的陰影,只求她……別從我生命中消失,不要……再從我生命中消失……」驀然地閉上眼,他將徒兒摟緊。
  牙兒!無邪的童顏在最後的印象卻是驚煌的哭喊,總是甜笑的聲音,已隨著被丟進火海的身軀轉換成淒厲,當年陸家莊遭人侵襲放了把火,整座山莊頓成灰燼,震撼了邊陲之地!
  「四哥……」對他異於平時的模樣,白瓊露無言默立。在郡南王府裡,他們結義的手足間,彼此都很有默契地不觸及痛苦的往事。
  月色下,陸丹鳳緩緩睜開眼,平日的輕佻逸去,雙眸儘是沈肅的毅然,低語的唇,像對著夜空和自己立誓,幽聲道:「這一次我不會讓遺憾再來……」
   
         ☆        ☆        ☆
   
  華燈初上,明月如柳孤懸,洛陽近郊的一處冷泉,深水掛崖飛下,濺起煙茫水霧,水岸邊,排開二十多名手執各類武器的漢子,守護溪巖上的主人。
  當刺耳的來鳴聲劃空時,一群黑衣蒙面人疾奔而來。
  「舵主!」對著高巖上的人,黑衣人中的為首之人恭敬回稟。
  潔澈的月光映出巖上兩具高挑的身軀,夜色中,一個頭戴斗帽覆紗掩面的黃衣身形相當鮮明,身旁則伴著一名綠衣少女。
  「東西呢?」綠衣少女揚聲問道。
  「這……」領頭的黑衣漢子略顯躊躇。
  見此,綠衣少女凜聲問道:「韓尊信的人頭呢?」
  「因為有御前神捕插手,所以……」
  「任務失敗!」綠衣少女瞬然沉下臉色。「你該知道組織的規矩,任務失敗者,自斷一臂,第二次若還未能戴罪立功者,死!」
  隨著綠衣少女的話,岸邊的魁梧身影殺氣漸起!
  「翡、翡翠姑娘,屬、屬下不算失敗,今次雖沒能殺了韓尊信,但是已、已將密函奪回!」黑衣大漢下意識摸向已失去的臂膀,緊張的吞嚥聲清晰可聞,連身後的手下,面對巖上和週遭湧來的蕭瑟寒氣,都不禁一驚!
  「有御前神捕在還能讓你奪到密函!」黃衣覆面者首次開口,幽談的聲音,在月色下冷團,卻也讓人聽明白了這黃衣覆紗下的人是個女子。「本舵主倒想知道,這一次阻礙任務的御前神捕是誰?追風神捕雲天驕?」據消息看來,腳前神捕中的四人,唯有此人在洛陽。
  「是……是觀音神捕伍書翎!」
  「伍書翎!哼!」黃在女子冷嗤。
  「舵,舵主!」黑衣大漢戰兢地看著背著手轉過身去的主子。
  「觀音神捕是腳前神捕中的領導者,由他出馬,你還能得到密函!」綠衣少女翡翠好笑地環胸。
  「屬下真的奪到密函!」他急忙由懷中拿出信件,討好地吹噓。「這是屬下領著一幫兄弟出生入死得來,舵主放心,宗越法王那幫人馬還不知道。」
  咻地一聲,一條軟鞭劈空而來,直接捲上他手中的密函,眨眼間,密函已到黃衣人之手。
  「這就是你拚命得到的!」誰知黃衣女子看完後,怒喝的再次一揮長鞭。
  紙張隨著長鞭釘到眾人身旁的樹幹上,月光下,只見上頭端正而戲謔地寫著——
  你若知道螳螂捕蟬,一定也明白黃雀在後!
  末尾的署名,是張瀟灑揮畫的鬼面具!
  「這……」怎麼回事?黑衣漢子措愕得還來不及反應,輕悅的嗓音已飄揚而至!
  「呵,新月又如眉,敢問今宵長笛為誰吹?」動聽的旋韻帶著柔聲笑語,卻教在場諸人登時駭住!
  淡淡的花香隨著一曲奮音高揚,清風拂動林消,增添緊張的蕭瑟,眾人警戒地環視週遭。
  「久仰天閣宮盛名,貴幫雖崛起於邊關,卻能揚威中原武林,讓各教忌憚,今天伍某能一會江南分航舵主戚時雨,也算三生有幸!」聲如松竹之風,淡雅如絮,卻又句句凜凜含感,翩熟的身影在眾人屏息中緩緩昂立樹梢。
  「伍書翎!」眾人驚望著樹梢上,那一身華服羽冠的絕塵佳公子!
  來人雍容的氣度中帶著幾分閒適的悠然,最叫人難以轉移視線的,是那張在男子面相上極少見的修長,充滿睿智的靈雅與貴氣,一枝瑩綠長笛在手,柔和的優美俊顏與涵養,看似慈祥的出世高人,可知他觀音神捕之名從何而來。
  隨著他的出現週遭火光驟亮,舉目環顧儘是高舉的火炬與官差,整座林子已遭包圍。
  「天閣宮不過是江湖小幫會,伍神捕以這麼大的聲勢招呼,小女子豈敢擔待!」黃衣女子戚時雨,從覆紗的斗帽下傳出冷問聲,雖不因眼前的陣仗而慌亂,但面對那擁有挺拔身軀,卻能飄立於樹梢上的敵人,絲毫不敢大意。
  伍書翎一笑。「天閻宮這十多年來為福江湖,勾結朝廷命官,野心坐大,朝廷注意已久,伍某食君之祿,自有義務為聖上分憂。」
  「官字兩個口,欲加之罪,時雨一介小小平民又能如何,但是我天閣幫分佈之廣。你伍書翎有這份能力嗎——」話聲一落,猛地鞭影竄出朝樹梢上的入掃去,氣勁連岸邊的沙塵都帶起,幾乎讓人連眼都來不及眨,樹梢上的身形頓失蹤影,長鞭打斷樹幹!
  「戚舵主,看來要你束手就擒是不可能了。」柔聲笑語再次響起,修挺的身軀卻已昂立在威時雨身旁不遠處的一處溪巖上。
  話聲未息,先前為首的黑衣大漢忽地躍出,高喊:「伍書翎——一先交出你的狗頭吧——」猛烈衝向眼前的觀音神捕,想以這次其不備的偷襲,搶得立功的先機。
  伍書翎看也不看地掠過手中長笛,一手悠背於身後,另一手的瑩綠長笛已直取黑衣大漢咽喉!
  「憑你,還是退下去吧!」伍書翎對著被長笛勾住咽喉、整個人給挑在半空的黑衣大漢,氣定神閒地悠笑著。隨即一揚手,嘩啦一聲,黑衣大漢翻白眼的摔落水中!
  在場的天閣宮門人,對伍書翎輕鬆的以一根笛子將魁梧大漢挑空摔出,深感震驚!也明白江湖傳言,御前神捕的領導者,其智慧與能力,就如他「觀音」之別號,深不可測!
  「紫金玉牌在此,凡我官門中人,盡聽吾令!」月色下,伍書翎掌中握著一隻黃金細刻、結著緊色結總的令牌,聲威高揚。
  周圍眾人莫不恭敬頷首,御前四大神捕,個個皆有當今聖上御賜能號令各地縣府的紫金王牌!
  「天閣宮勾結朝廷命官陷害良臣,現在更妄想圖謀朝政危及社稷,奉聖上手諭,亂臣賊子,定誅不縱!擒下這幫人!」
  伍書翎一聲號令,樹林裡頓時攻聲雷動,一時間,雙方人馬劍刃與長矛的交擊聲,喧囂了夜空。
  「可惡!」面對今夜這場災難,戚時雨怒得要揮出鞭子.朝前方那始終環胸看戲似的伍書翎出手,卻被人擋下。「翡翠?」她不解地看身旁的貼身侍女。
  「舵主,看今夜情況是很難全身而退了,更何況御前神捕是不可能有逮不到的人,你又何必多做掙扎!翡翠忽道。
  聽得這番話,戚時雨神色一變地甩開被握的手。「你不是翡翠!你是誰?」
  「我若不是翡翠,舵主認為我該是誰?」她有趣地掩唇。
  「住口!戚時雨長鞭直指前方的人,厲聲道。「我的婢女早被你們掉包了吧!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翡翠嬌笑道。「我早說過,你若知道『螳螂捕蟬』,一定也明白『黃省在後』!」
  頓時,密函裡那末尾署名的鬼面具躍出腦海,戚時雨咬牙道:「修羅神捕姬少泱!」御前神捕中最擅於易容的。「沒想到修羅神捕會是名女子!」
  「女子?」翡翠煽著長長睫毛,露出嫵媚笑靨。「你要這麼認為也行!」
  姬少泱的神秘,一直是江湖中人的好奇,「修羅」之號說明了他高乘的易容術,可男亦可女,卻極少人見過他的真面目,連性別都撲朔迷離。
  「翡翠小姑娘,別玩了,若讓戚時雨跑掉,小心追風不放過你,今夜可是她查探多時的成果!」伍書翎笑著搖頭,對這傢伙的淘氣性情多是縱容。
  「人家也很辛苦耶,潛伏在這個喜怒無常的女人身邊,苦死我了,結果追風卻在郡南王府裡享禍!」指著戚時雨,翡翠完全是少女嬌嗔的跺腳樣。「反正這筆人情,我可要追風好好還我!」
  「追風向來維護你,要她幫忙,還差這筆人情嗎?」伍書翎笑罵,知她氣惱,來了江南數日,都沒見著雲天驕。
  「哼!」翡翠環胸,算計的眼打量戚時雨。「我可要活逮」
  「想抓本舵主,你差遠了——」戚時雨怒喝出鞭,甩出的勁道殺氣,直叫翡翠哎哎大叫的往後跌,伍書翎忙接住她!
  「你有能力直接擒住,偏愛玩這大費周章的遊戲,真令人傷腦筋!」他歎息地敲敲她的額。
  「人要忠於角色,我現在扮的是三腳貓功夫的少女翡翠,怎麼可能避過這一擊嘛!」
  「現在可好,人跑了,怎麼跟追風交代!逮捕的對象早趁著方纔那一瞬逃離,前方巖上空空如也!
  「放心!」她嘻笑得好不詭異。「以這方向,定然逃進雲真寺,近來寺裡都是郡南王府的衛兵鎮守,可有好戲看了!」
   
         ☆        ☆        ☆
   
  夜風吹來,舒爽;月光輕照,寫意;檀香示繞,定心。
  在敞開的窗邊,有著那最美的景致,俊美的白衣男子深吸—口氣,悠悠再吐出,心境、意境、環境,瞬間都得到昇華的境界般。啊!他感歎自己的完美,不但風采絕世,連慧根悟性都比別人高。
  看來清淨莊嚴的古剎佛寺,也沒那麼不好,對他無人可敵的俊美形象而言,就當是一種高雅的身心調劑,至少暫時可忘了為何身在此處。
  蘸著墨,落筆也顯得飄款有型,此時那密密麻麻的佛經看來,都像是為了搭襯他仙人般的出塵氣質,他滿意地微笑,繼續抄錄手邊另一行經文。
  但是這優雅的意境沒多久,就顯得有些失調。先是窗外的遠方莫名的亮起繁星般的火光,接著傳來喧囂劍擊聲,他皺眉,因為這對武功高、耳目敏銳的他而言,是一種破壞意境的困擾!
  紙上的揮毫也因此而顯凌亂,他趕緊深呼吸,以「瞬間消氣法」的要領再緩緩吐出,蠕動的唇得靠近才知道他正前念著:平心、靜氣!平心、靜氣!正要再繼續那高尚的抄經動作,卻聽到那遠方的激戰聲越來越大,甚至大有迫近之勢!
  心中的懊惱開始帶起不悅,又勾起煩躁,乃至前仇舊恨湧來,終於——
  「該死的!」他大吼,怒然一掌劈斷桌案!
  「四上人!」門外郡南王府護衛馬上衝進來,見到他們家的主子一腳踢翻斷成兩截的長桌,顯然快要再抓狂起來,眾人一擁而上!
  「放手——」陸丹鳳怒喊。「本公子受夠了——該死的鬼徒兒——居然敢將我困在這——」
  「四上人——請息怒一息怒——」一窩蜂的人熟練地從各個方位死命抱腳、攔腰、抓手、架胳臂,以確定要制伏的人被定在當場!
  「息你的大頭——」陸丹鳳手中的筆擲進隊長大開的嘴!「叫小王妃來——本公子要看她知不知道尊師重道怎麼寫一還有齊飛雪——死三哥——居然敢跟鬼徒兒聯手設計——」他鬼咆的掙扎!
  三天前,他被一陣木魚聲繪轟醒後,才睜開眼,便見到一群光頭和尚圍著他。
  「這是怎麼回事?」陸丹鳳捂著宿醉的頭,愕然至極!「昨天……明明眼三哥喝酒……鬼徒兒還勸了好幾杯……怎麼……」再次看了週遭陌生的環境,還有個一臉看似慈祥和諧地回望他,卻沒忘記繼續敲著令他頭痛的木魚的和尚!
  「我明白了!」他一擊掌,拉過棉被,再次躺下。「原來還在醉,再睡一覺就好了!」對,不要去想為何昨夜三哥笑得這麼詭異,鬼徒兒斟酒斟得這麼熱心,究竟有何企圖。最重要的是,他明明趁大家不備時把酒杯都掉換了,也把每一杯敬來的酒都偷偷倒了,況且以他的武功,怎麼可能被移動都不知道,居然醒來還會看到幻影呢!一定是酒還沒醒!一定覺沒睡飽!眼前一定不是事實!
  哪怕他心知自己唯一喝下肚的酒,就是雲天驕突然出現時敬他的,當時面對心上人,他有啥防心界線都飛了,就在眾人滿心關切的目光中,飲下這杯酒。答案是這麼呼之欲出,擺了自己一道的,鐵定是那杯早被下了藥的酒,可他就是不願面對現實!
  直到宏亮的誦經聲伴隨著木魚響起,即使他拉被蒙頭,也擋不掉那澎湃貫耳的經文聲時,他終於跳起!
  「夠了!不要念了!算本公子栽了!」該死的三哥、該死的鬼徒兒,居然害他在心上人面前出這麼大的丑,他切齒的抽緊牙齦,想著要如何復仇!
  「陸施主,你還不能走。」一個更加慈眉善目的胖和尚走出,笑瞇瞇的喚住了正打算往門口走去的陸丹風。
  「笑話!天下間還沒有哪個地方不是任我陸丹鳳自由來去的!」他嗤之以鼻,才推開門,門外就恭候了一長排訪安的郡南王府護衛。
  「屬下叩見四上人!」領頭的隊長抱拳一揖。
  陸丹鳳冷脫眼前攔路的傢伙。「怎麼,擺這種陣仗,想造反呀!」
  「屬下不敢!」隊長惶恐道。「屬下等人哪會是四上人的對手,當今天下,誰會不知道四上人的劍法,就和四上人的丰采一樣,無可匹敵!」
  「好!」陸丹鳳滿意地拍拍隊長的肩。「現在像你這種忠誠又實話實說的人不多了,有前途、有未來!」
  「四、四上人過獎了!」隊長暗捏把冷汗,平時這種安撫是由二上人來,但是二上人有事走往大理,隊長只好硬著頭皮上陣。
  在郡南王府裡,除了王爺龍九天外,上至王妃下至小廝,就算再怎麼忠厚的性情,面對難纏程度不下於惡魔王妃的四上人,個個都要練得「歌功頌德」的本領。
  「現在那個胖禿頭說本公子不能走,哼!」陸丹鳳昂首揚鼻,驕傲環胸,下巴頂頂那圓臉大耳活彌勒似的和尚。「你去叫那個胖子搞清楚,在他眼前的可是江湖赫赫有名的絕代俊男——多情到客陸丹鳳!告訴他,本公子能不能走!」
  「這……」隊長緊張的潤潤唇,小心應道。「屬、屬下看這佛寺環境不錯,不如、不如四上人你多住幾天吧!」
  一記殺氣狠射穿隊長。「你找死呀!叫你挺主子,你給我挺到旁邊的禿子去!那個肥禿驢是保你吃、保你穿、還是超渡了你家歷代先祖,要你這時候拆我台,一覺醒來看到一群丑斃的光頭男人,已經夠嘔了,你再給我胳臂往外彎一寸,本上人就把你當蛇打七寸,還是你很想見識多情劍法的威力呀!」
  「屬、屬下還有事情上稟!」就怕主子亮出封來招呼的隊長,趕緊拿出一封信件。
  「咋!早先不拿出來,幹什麼去了!」
  「是,是屬下誤事了。」一交出信,隊長馬上領著身後那一長排的護衛邊拱手致意,邊退離陸丹鳳!
  而看信的人,臉色則由浮動的怒顏轉為鐵青。
  師尊大人明鑒:
  師思浩蕩如天高海深,尤其目前經歷失憶一劫,徒兒對師尊大人那細微的「照顧」更是銘感刻骨,幾至言語難以表達,只好以行動聊表寸心。
  深知師尊大人深受江湖少女景仰,素有仙人的風采、高人的傲骨之美譽,雖,不孝徒兒私下總較為推崇三師父說您是:閒人的風采、小人的骨架,偶爾帶著奸人的嘴臉。近年來,您老「年事高,丑相現」但依然不減你無遠弗屆的魅力,受害者日增難減,感歎世俗蒙蔽了清明,長此以往,怎生是好!
  為免天道果報,昭昭應驗,徒兒日憂夜愁,就怕您早早被天收。畢竟為老不尊,總教人好生不恥,只好忍痛暫別與師尊的相處!因大家一致認為將您送進雲真寺中,讓莊嚴的古剎佛寺淨化您的心靈,消您的業障,是最好的安排!
  另,為顧及師尊安全,徒兒已將郡南王府六成護衛進駐雲真寺,還借調了母后娘家秦將軍府的兵力守護外園,您的出入皆有人守護,師尊完全可安心修身養性,對徒兒您莫牽掛、莫思念,這有礙您的清修,只望師等您早日有成,師徒相見自不遠矣!
  您最疼愛的好徒兒千雪筆
  眾人戰戰兢兢地看著陸丹鳳,縱然不知信的內容,確都可以明白以小王妃和四上人間的「師徒情深」,內容一定……不忍卒睹。
  「我……年事高,丑相視……丑相……好,真是個好徒兒……呵……」他的笑由切磨的齒間發出,格外森寒刺耳。「宮——千——雪——我殺了你——」接著雷霆暴吼隨著崩塌聲,震盪在清晨的雲真寺!
  「四上人——」見他一掌轟掉半面牆,嚇得隊長領著弟兄要再撲上去,卻被陸丹鳳驟然轉身的氣勢給釘在原地。
  「不想活的就給我上來。死徒兒,以為人多就能因住我的話,多情劍客陸丹鳳從此江湖除名!」他豪情拂袖,大步往外踏去。
  「四上人!」隊長突然嚴聲一叫。
  「幹什麼?憑你們還想攔得住本上人嗎?」見隊長威嚇凜凜地帶著身後一排看來隨時準備就義的護衛走來,陸丹鳳冷笑。
  「不!屬下絕不敢犯上!」尤其犯到郡南王府裡,和小王妃那惡魔稱號不相上下的四上人!
  不以武力相犯,難不成想跟本上人說之以理!」他哼聲。
  「不!和四上人辯,只會死得更快!」誰人不知四上人歪理出名。
  「那你們想怎麼樣?」陸丹鳳暗自警戒,深怕他們出什麼暗算的奇招。
  「屬下只能動之以情——」但見隊長鳴一聲猛然跪下,連帶身後一排弟兄跪地俯首,齊聲大喊:「請四上人別為難小人!」
  「去!我理你們,自己就苦了!」在初時的一愣後,陸丹鳳甩甩手,壓根兒軟硬不吃的就要從涼風大灌的破牆中離開。
  「四上人——」隊長隨即淒號,手勢一打,左右兩旁的弟兄跪行而去,趕忙抱住主子大腿!
  「幹什麼——你們——」就見他們一排如潮的擠到眼前來。
  「四上人,一人受苦,多人得救,你怎麼忍心棄平時護著你上妓院逛酒樓的弟兄而去!」
  「四上人,小人上有高堂了有髮妻,膝下雖猶虛,正在努力中呀,你這一脫身,小王妃准剝了大家的皮,您不能讓小人美滿的家因此破碎呀!」
  「四上人,求求你……」
  「四上人……你沒這麼狠心吧!」
  於是繼方才抱腿的兩人後,他的腰和手臂也全無一倖免的給擁上的人挽個結實,陸丹鳳身上頓然像掛著好幾串肉粽般,他們個個擠著一張哀泣的怨婦臉!
  「你們……」他被這群軟蛭給壓得動彈不得。
  「阿彌陀佛。」始終笑瞇瞇的圓臉和尚,朝他一禮,為這一切做最後的定論。「陸施主,一人犧牲多人得救,你真是功德大、福德好,天降大任,你就從勞其筋骨開始,麻煩將這面牆修補好。」
  「修牆!有沒有搞錯,本上人——」
  「四上人——」
  他身上的粽子開始再發出棄婦的哀嚎,堂堂多情劍客陸丹鳳就這麼落難!
  「這裡沒有美女、沒有酒、連場架都沒得打,連風向都跟本上人作對——」害他向來的衣袂飄飄都沒測個好準頭過,僅三天,陸丹鳳的抓狂己不下十次!
  「四上人,平心靜氣、平心靜氣!否則等會兒彌勒住持又帶著誦經的小沙彌來給你敲段木魚。」隊長趕忙安撫。
  「一定要忍!」
  「對,請學習忍!」
  「絕對要忍!」
  忍!對,是該要忍一時之氣,最近每當他發作一次,守衛就增加一些,再這樣下去,他想跑就不方便了。想到此,他深呼吸;再次緩緩吐出,卻聽到寺院的廣場響起喧鬧聲,告事的大鐘聲揚遍整座古寺!
  「發生什麼事?」眾人面面相覷。
  「四上人、隊長,有人夜闖雲真寺!」門外的護衛急敲著門。
  「會是想盜寺寶的夜賊嗎?」雲真寺保管著一些前朝古物,常為宵小覬覦。「四上人.屬下去看個情況,再回來跟你稟告……四上人,你做什麼?」
  但見陸丹鳳縱身跳上窗戶,俊顏笑得燦爛如昔,快樂道:「終於有場架好打了月色下,他聲揚衣袖飄,隨即如展翅之雁由窗口飛躍而下,消失在眾人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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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2 00:26:3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廣場上,誤闖雲真寺的戚時雨,被郡南王府護衛和寺中武僧團團圍住。
  "不想死的全讓開——"戚時雨嚴陣以待,氣凝於掌,怒喝地逼退想上前的人。
  "阿彌陀佛,施主,你擅闖雲真寺,傷我手中僧人,若不束手就擒,莫怪老衲冒犯!"彌勒住持看著場中混戰,圓圓笑臉不變,好像天塌下來也不改其神色。
  "和尚——那就看看誰有能力吧!"冷笑之後,一道寒光驀然破空,帶著凌厲的殺氣掃向側方的護衛和武僧,危急間,另一記更快的光芒射來,彈開她的鞭勢。
  "閣下好功夫,只可惜遇上本上人算你運氣差!"
  月光下的輕聲笑語,隨著一個白色身影如大鳥翔空,在戚時雨吃驚中,來人足未點地的猛如光速飆來,事出意外,她只感輕風掠身,瞬爾,一道拔挺的身軀已昂立在彌勒住持的身邊。
  "嗯,好鞭法,十多尺長還能使得這麼得心應手,武功確實不弱。"陸丹風打量手中長鞭,這種武器要他可使不來。
  戚時雨錯愕地看著眼前的白衣男子,對方竟能無聲無息就從她手中拿走鞭子,不待她有下一步的反應,周圍的護衛、武僧見她鞭子離手己陸續攻上。
  "四上人!"隊長也領著寺外的兵力趕來,卻非逮捕闖入者,只見一群士兵來到場中迅速在陸丹風身旁擴散,他們嚴格鎖定的目標正是自家主子,大家就怕輕功一流的四上人會趁亂跑了。
  "你還真是鞠躬盡瘁呀,時時不忘自己的責任。"陸丹風冷瞟一眼隊長。
  "屬、屬下是怕四上人有任何損傷,小人會愧對王妃的交付。"隊長於笑的擦擦冷汗。
  陸丹風輕哼,手中鞭子丟給隊長,轉身繼續看著場中改為徒手與人過招的黃衣覆面者,搓著下巴道:「嗯,這名女子身段不錯,肌膚白卻結實,個性外冷內熱。"
  "阿彌陀佛,陸施主好眼光,老袖只知道是女子,而陸施主才與對方錯身,不但來人衣服下的皮膚知道,還連皮膚下的個性也看明瞭。"讓人懷疑他的眼是否有異於常人的能力,彌勒住持佩服。
  "四上人,你過去處處留情,風流債不少,會不會這名黃衣女子正巧是你過去的……今夜是尋仇來的!"一眼能看明對方,闖入者還是名女子,隊長覺得這個可能性較大,在郡南王府也不是沒發生過這種事。
  "胡說八道些什麼!本上人品格高尚,生活嚴謹,不隨便亂來,哪可能發生這種事!"陸丹風啐道。
  品格高尚、生活嚴謹、不隨便亂來?甭說隊長目瞪口呆地看著主子,連一旁的彌勒住持也合掌的直喊罪過、罪過,造口業!
  "我說你們也別誇張成這德行!"陸丹風環胸斜睨。"剛才靠近那名女子就聞到一股香味,這種香是一種油脂香,富貴人家的姑娘專用來養膚的,但這名女子既是使長鞭的,臂膀定然較一般練武少女結實,雖然話語流露著淡冷的氣勢,鞭子打得可暴躁,可以想像這個人外表內心兩種性情!"
  他揉著鼻子,想著等一下要怎麼出手,才不會太快掠倒對方,以免好不容易才盼到的一場架很快就沒了。就在他思緒飛轉間,一旁的隊長見眾人久久未能取勝,已縱身而出想加入戰圍。
  "喂!別毀了我今晚的興趣!"陸丹風忙大叫地趕在隊長之前,要大家退下!
  戚時雨謹慎地看著喝令要眾人退下的白衣男子,心中估量著對方的來歷。看來不是御前神捕中的人,四大御前神捕,追風和半月是女的,修羅神捕姬少泱雖還沒確定其真實性別,以方才對敵的感覺,絕不是眼前的人,那究竟是
  "姑娘,在下向來不愛刁難女子,尤其是落難的女子。"白衣俊顏粲笑,甩過衣袖微風輕揚,爾雅出塵。
  像從風裡走出的白衣仙人!戚時雨皺眉,想起曾聽人提起過,江湖上唯有一人有此特性,可能嗎?她心驚!
  "本上人不為難你,只要你好好陪本上人打場架,我便放你離去,如何?"他舒展健臂。
  上人!這句自稱讓戚時雨瞠眼,確定了對方的來歷!
  "陸丹風,這名女子可不是你說放就放的!"嬌蠻的話聲隨著凌空躍下的綠衣身影道。
  一聽這聲,戚時雨心中大喊不好!
  陸丹風可是笑逐顏開!哇!今晚得什麼好運,又來一個辣椒美人,有架打、有佳人,他精神光彩頓掃連日穢氣。
  "看什麼看,你這天下人人都想閹割的風流鬼!"來人沒好氣道。
  "翡翠小姑娘,不得無禮!"另一個柔悅的聲輕斥。
  看著由綠衣少女身後走出的貴公子,氣派優美閑雅,陸丹風扯唇。"伍書翎,這位姑娘是你們御前神捕所追捕的?"數月前,他曾在京城見過這個傳聞一時的觀音神捕。
  "是書翎失誤,驚擾到四上人了!"伍書翎執著長笛抱拳為禮。
  "倒不知道你有帶著小姑娘辦案的習慣!"陸丹風調侃地看著他身旁的綠衣少女翡翠,有些不明白,這小姑娘為何對他頗具敵意。
  伍書翎一笑。"四上人誤會了,這小姑娘是修羅所化。"
  修羅神捕姬少泱!陸丹風暗自捏把心虛的冷汗,他終於知道對方的敵意從何而來。姬少泱除了易容外,還擅長下毒,聽聞這項能力是唐門大小姐所授,自己去年和唐門大小姐的情史鬧得滿城風雨,整個唐門傾巢而出,若非郡南王龍九天出面,只怕會是一場苦戰!
  "修羅……是個女孩呀?"江湖雖盛傳修羅神捕性別不明,但以他多年的紅塵經驗,眼前的翡翠,舉手投足的神韻,絕對是個活潑少女。
  "把你家的祖師爺圖像給我,改明兒個,我換個身份,保證讓你見到我,絕不會懷疑的喚我祖師爺爺!"翡翠擺明的嗤聲取笑,誰不知修羅的易容術絕妙天下,無論性情、性別都可隨著扮演的角色而改變!
  "少泱!"伍書翎警告一喚。
  "哼,我現在叫翡翠!"她螓首高揚,完全像個任性的女孩。
  伍書翎啼笑皆非。"少泱的個性被我和追風還有半月寵壞了,請四上人莫見怪,待我們擒下今晚的目標後,來日再跟四上人請罪!"他看向警戒的戚時雨。
  "恕難從命!"對伍書翎把心上人云天驕的追風稱號叫得如此熱絡,陸丹風是吃味的。"雲真寺可也屬我郡南王府所護,本上人所在此,豈容得人胡來!"最重要的是怎可架都沒打一場,就拱手讓人帶走。
  "容不得別人胡來,自己在外倒挺胡來的。"翡翠嘲道。"怎麼郡南王府的人,都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嗎?住持大師您說呢?您是雲真寺的正主,總該出來說句公道話吧!"
  "阿彌陀佛,老納只負責寺內安全還有和佛祖有關的事,既然這位女施主的闖人和寺中的一切都無關,那就屬於紅塵俗事,恕老袖無力介入。"彌動住持又是合掌一禮,笑瞇瞇地領著手中武僧退場,明哲保身最好。
  "嗟,老禿驢,怕麻煩就怕麻煩,還講得這麼一腔正派。不過,翡翠姑娘,你誤會在下的意思了。"陸丹風一綻招牌笑容,他認定修羅為女孩,既是女孩,就屬於他廣佈和善魅力的範圍中。
  "惡!"翡翠疙瘩滿地掉地移到伍書翎身後。"你解決他,否則我一定跑得讓大家都我不到,連你我都不理!"
  伍書翎對她的孩子氣認命一歎。"四上人的意思要如何呢?"
  "本上人的意思就是……"陸丹風原風流自賞的環胸,隨即眸光一沈,忽道。"親自擒人——"話落,人已疾如閃電般射出,抓向正乘機朝隊長出手好奪回鞭子的戚時雨。
  這迅霜不及掩耳的一刻,戚時雨拿到鞭子,陸丹風也同時間擒住她的手腕!
  "姑娘,若不放手別怪在下冒犯!"陸丹風警告的施力,心知對方出鞭歹毒,鞭子若再落入她手,可要有人遭殃。
  "想我束手就擒,沒那麼容易——"她咬牙忍痛,未受制的手衣袖一晃,怒喝!
  "小心她袖中劍!"翡翠警告叫著。
  猛一握住由袖內落下的短刃,戚時雨毫不猶改地朝陸丹風刺去!
  "四上人——"來得突然,週遭護衛驚喊。
  陸丹風反手撂開她手中短劍,趁這一隙,戚時雨被握的手腕提力一震,彈開箝制的力量,便猛地將手抽出,半截衣袖也因這拉力撕裂,卻來不及為得到自由的手高興,便再被攫獲!
  "姑娘,在下風流無數,還第一次遇到,初相見就迫不及待展露肌膚給本上人看的。"陸丹風握著手中纖纖玉腕,享受那女子才有的滑膩之膚。
  "沒想到我也會有讚賞這風流鬼的時候。"伍書翎身後的翡翠掩嘴格笑。
  "無恥!"戚時雨惱羞成怒的叱罵,無奈雙手被制。
  陸丹風嘿嘿長笑。"嗯,不錯,膚如凝脂,瘦不露骨,放到臉上都令人感到銷魂……"他戲謔地作勢要將這雙柔夷放到面龐上,卻忽地愣住,赫見皓目的手腕上是一個星形胎記!
  叔叔……牙兒以手上的星星發誓……一定會幫你的
  童稚的聲音,經常高舉著星形胎記的小手腕,撒嬌嘻笑的膩在他身邊"
  "你……"陸丹風驚望著戚時雨!
  "放手——"她憤慨掙脫。
  一旁的伍書翎蹙眉地看著這幕。
  "牙……"會是牙兒嗎?若是,怎會不認得他!
  "陸丹風——若你無能擒人就退下——"
  正想伸手抓掉她覆紗斗帽的陸丹風,卻聽到身後的翡翠嚴聲一喝,疾厲的掌風破空而來!
  "住手,切莫傷她!"陸丹風情急下回掌對上,沉厚的掌勁如氣嘯奔空,震退出手者。
  "少泱,沒事吧!"伍書翎來到她身邊,憂切地問。
  "人跑了!"握著被震麻的手,修羅的神情有些複雜,戚時雨再次脫困,這一次可不在她計劃之內。
  看向始作俑者,出口的聲不是翡翠的嬌叱,也沒有少女矯揉的言行,只見她深鎖的眸瞳綻出內斂的光華。此時開口的,正是其實本性的修羅神捕姬少泱——
  "天閻宮為禍甚劇,你今天放走的不是一名女子,而是一名涉有禍國之嫌的賊人,四上人既為金牌五御史,就該負有保家衛國的責任,今夜之舉,動機何在?"
  陸丹風迎視著眼前的姬少泱,第一句出口的話竟是——"我開始相信你能扮得了我的祖師爺爺,且無人懷疑了!"
  雖以女子的外表,但那穩鍵的聲調、浩然的義正之詞,反教人迷惘。果如江湖所言,侈羅神捕姬少映易容術高乘,連性別都撲朔迷離!
   
         ☆        ☆        ☆
   
  天邊晨曦綻射,莊嚴的鐘聲破響一天開始,早課的誦經也隨即揚起。
  "媽的!這種日子再過下去我遲早全發瘋!"陸丹風坐在床上,捺著蹙結的眉頭,眼眸下的黑影,顯示他連日來都沒睡場好覺,真是夠了!
  "老天爺,幹麼讓我收了這種徒弟!"這幾天早也經聲晚也經聲的折磨,陸丹風已作夢夢到自己是個宰豬人,而那只被五花大綁待宰的死豬頭就是鬼徒兒!
  想到此,陸丹風牙癢的抽動,早晚他一定要剝那個惡魔徒兒的皮、啃惡魔徒兒的骨來消他心頭之恨,讓那個自認聰明的鬼徒弟,看看她師父的成嚴!
  "陸施主,"房外的小沙彌敲若問稟道。"南跨院的禪堂有你的朋友。"
  朋友!丹風雙眼大亮,其非是其他兄弟們終於良心發現,來解救他脫離苦海!
  清詩的南院禪堂,一個秀麗英朗的女子,向來洒然的神情,此刻有幾分沉思。
  "天驕!"才進門的陸丹風,大喜地衝過去握住她的手,道。"你來看我的是嗎?這幾天我不在府中,你畢竟還是想我吧l"
  見他興奮得像個得到獎品的孩子,雲天驕應付一笑,不著痕跡地將手抽回。"日前天驕和小王妃還有齊少俠一起開了四上人玩笑,望四上人莫見怪!"
  "噯。"陸丹風帥氣揮手,一見到心上人,當初怎麼被設計的仇怨早就拋得九霄萬里遠。"我陸丹風哪是這麼小心眼的人,而且這雲真寺我越待越愛哩!"
  "是嗎?"端詳他精氣神大失的臉色,綻出的笑容中還配著兩圈黑眼,雲天驕失笑道。"為難四上人了。"
  "不為難、不為難!"只要你能對我多笑,赴湯蹈火都願意,他癡望著眼前佳人。
  這時一旁傳來瓷器的擦碰聲,陸丹風這才注意到堂內還有其他人!
  "不要緊吧?拿不穩杯就別勉強。"伍書翎接過差點落下的茶杯,關心地問著身畔一個看來蒼白且文弱的少年。
  "少泱,"雲天驕走過去探著他的額,優道。"你還好嗎?"
  少泱!修羅神捕姬少泱!陸丹風訝看眼前一副帶病似的少年,撇去性別不說,怎麼這神態和昨夜簡直…判若兩人!
  "驕姐,昨夜被人害得我內力反衝到現在,這雙手都還僵麻著。"他伸出手,顯得無助,又像個受到委屈朝人撒嬌的大男孩般。
  在陸丹風大張的眼中,就見雲天驕覆住他的手,輕拍地搓揉,像要把熱力傳過去。"你還冒著冷汗呢,今天少逞強,想喝茶就讓書輛幫你吧!"
  "沒關係,一些小事我還可以自己來,驕姐不用擔心。"口上雖是如此說,身形卻一直傾靠到雲天驕身上,像極為虛弱般。
  "夠了吧!"陸丹風吃味地切進他們之間,把那個看來"病弱"的傢伙壓回椅上,讓後者又是痛苦唉叫!
  "你對少泱做什麼?"雲天驕忙一把推開他。
  "驕姐……"姬少泱抓著胸膛,呼吸顯得急促起來。
  "沒事、沒事!"雲天驕見狀忙拍著他的心口,有些著急地看著伍書翎。
  "我來吧,你先與四上人說清楚。"伍書翎歎口氣地道。
  雲天驕橫了陸丹風一眼,打個手勢。"外面談。"冷冷的拋下這一句,便往外走去。
  "到底怎麼了?"陸丹風一臉莫名,看著堂內的兩人,伍書翎正拿著一杯熱茶,安撫般的讓姬少泱一口一口喝下好順氣,彷彿對方受了重創般。
  搞什麼!陸丹風看得目瞪口呆隨即皺眉,會是昨夜接了自己一掌所致嗎?可是,那一掌頂多嚇阻,根本不可能構成傷害!就在他想上前診視姬少泱的脈象時,雲天驕已又走進來,氣沖沖地拉過他的手,往門外走去!
  "修羅若真受了重傷,五妹應有辦法治。"陸丹風道。江湖上,誰人不知,金牌五御史中的白瓊露醫術高明。
  "就算華倫再世都沒用,少泱患是心病上的氣喘!"
  心病上的氣喘?"什麼病呀?"
  "就跟你說是心病嘛!"雲天驕懶懶地斜睨他。"他這種病很少發作,一旦發作,嚴重的話受制於自己想像的呼吸壓力中,真的斷氣都有可能!上次發作是三年前,托你四上人的福,昨夜我可終於又見到了!"
  "我!怎麼會是我!"既然跟昨夜那一掌無關,怎麼還會扯上他?
  "少泱是個要求相當完美的人,他這心病也因此而來,可是就因要求極高,所以他出任務向來十拿九穩,昨夜你害他要逮捕的人丟了,他的氣喘心病終於發作了,這病一起來,就得多顧著他,讓他先定下心再說。"
  "沒想到名聞天下的修羅神捕心靈這麼……脆弱呀!"這種人適合當神捕嗎?
  "每當發作時,少泱多半是以這種少年書生的打扮。"
  "這模樣不是姬少泱的本來面目嗎?"
  "少泱本來的面目!"雲天驕嗤笑地勾起唇角。"想知道修羅的真面目,看你到老死有沒有這機會見到。"不過,說真格的,她倒比較喜歡少泱以前扮過的長征大將軍模樣,多麼神采威武。
  "連平時都還戴著面具,太累了吧!"
  "這就是少泱的個性,做什麼就必須有個樣子,還有,他今天扮的是個個性彆扭找碴的少年,總之等會兒進去你自己看著辦!"她背過手,懶得再說。
  "那你總可以告訴我,那傢伙公的還是母的?喂,天驕!"陸丹風忙追上已轉身走進去的雲天驕。
  堂內,姬少泱喝過熱茶後,蒼白的面容緩和了不少,卻掛靠在伍書翎身旁。看在陸丹風眼內,心中湧起的猜測與狐疑可多了。
  會是女的嗎?可是看姬少泱對天驕的神態,還有今天這副少年書生的模樣,不像;若說是男的……昨夜的翡翠小姑娘舉止擺明就是個女嬌娥,而伍書翎會讓個男人捱捱靠靠的嗎?哎,陸丹風搓搓突然冒起的疙瘩粒!
  "四上人,清早冒犯打擾,還望見諒。"伍書翎朝陸丹風應禮道。
  "免了,無事不登三寶殿,開門見山吧,別來這套拜年法了!"陸丹風撩過下擺,灑脫坐於位上,支著下巴,目光全落在身旁的雲天驕身上。
  "咳、咳……咳……"一串喘咳聲又起,姬少泱以虛軟的聲要求著。"驕姐,你坐我身邊好嗎?"
  陸丹風眼巴巴地望著雲天驕起身坐到那個白面小子身旁,接手了伍書翎的位置,讓那小白臉的傢伙捱靠著她。
  豬八戒!混蛋!王八蛋!陸丹風看得渾身不是滋味,心中罵不絕口,不懂那個瘟生小子憑什麼能得心上人照顧有加!
  "四上人,你心中該有數我們為何而來。"伍書翎別具話意的道。
  "我可沒那等閒情瞎猜,有話直說!"有數?這數可大了!現在他十分確定姬少泱這傢伙鐵定是男的!瞧那對狗眼和身子,簡直全黏在他的天驕身上!
  "直說就是昨夜你砸了我們的任務,害我無法對驕姐交代,這件事你說怎麼辦?"清晰又宏亮的聲音,出自姬少泱口中,倒與他這份文弱有幾分難搭。
  "還不如你們告訴我怎麼辦,畢竟這才是你們拜訪的目的。"陸丹風冷笑。
  "驕姐,這態度你也見到了;別說我心眼小,他若不是和我們御前神捕作對,便是與天閻宮……關係非淺。"他說的曖昧,指控之意甚明。
  雲天驕娥眉凝鎖,看著陸丹風有些思量。
  當事者只感好笑。"我陸丹風在江湖、朝野好歹也有個名分,出身家世雖不至富可敵國,總也算富甲一方,名利、財霜、武功,本上人都不缺,你說這天閻宮,拿什麼來賭賂我?"
  "女人!"姬少泱斷然道。"名利財富對你多情劍客而言算什麼,當然是女人才合你風流的名,而且黃紗下的戚時雨可是個千嬌百媚的大美人。驕姐,你說呢?"
  "我說你這性別不明的陰陽小子,有仇明著來,別盡在天驕面前給本上人耍陰的!"
  吸氣聲又是斷續的一喘。"咳…驕姐…咳……"姬少泱因這動作更加傾靠人云天驕懷中。
  "四上人,只是推論案情嘛,任何可能都是假設,少泱沒什麼惡意。"雲天驕拍著他喘咳的背。
  "驕姐……咳……我就知道你相信我……咳……"姬少泱更是乘機抱了雲天驕的手臂,間歇的喘咳不停。
  "少泱,"始終靜看發展的伍書翎,交疊著雙腿,悠啜著名茶,道。"瞧你這難受的模樣,我看這幾個月你就待在我身邊辦案,我也放心。"
  一聽到跟在伍書翎身邊,姬少泱馬上坐起,神情頓然光彩不少。"驕姐,我突然覺得好多了,胸口也沒那麼緊繃,應該沒事了。"他拍拍自己的臉,蒼白的臉染上幾分血色,再朝伍書翎展顏。"翎哥,我自己一人行了,你別擔心。"
  "我說了,你這幾個月留在我身邊。"伍書翎描上茶杯蓋,一臉輕然寫意的微笑,神情卻是不容置喙。
  見他投來的求助眼神,雲天驕無奈一攤手。"觀音決定的事,我也沒辦法。"
  完了,事成定局,姬少泱頓然又失去元氣的歪倒一旁。
  陸丹風好玩地望著,看來,這姬少泱對伍書翎可忌憚著,他想起昨夜的翡翠小姑娘,對伍書翎任性妄為的模樣,還真難想到這一天之差的轉變。
  "四上人可知黃泉御景?"伍書翎閒談似地問。
  這個名號讓陸丹風整個人劇烈一震,耳邊彷彿又響起大火中,親人的哀嚎與泣血。
  "黃泉御景當初是邊關一個頗具規模的幫派,後來被個高手所滅,四上人來自邊關應聽過這件事吧。」
  陸丹風談笑。"黃泉御景在邊關名聲並不好,可能是仇家尋上門干的吧,你問這件事做什麼?"
  "黃泉御景在被滅幫前,就將勢力轉移到中原,邊關的總壇雖被毀,但幾個逃過一劫的護法來到中原,勢力經過整合後,由明轉至暗處發展,成為現今的天閻宮,四上人可知這事?"
  陸丹風眉宇微凜,隨即又平靜一笑。"不,未曾聽聞,只是天閻宮早期好像沒什麼惡行,而且還有些俠義之舉,怎會現在成了朝廷要擒拿的對象呢?"
  "幫會太大,而造成內部分裂爭鬥,"雲天驕接口。"新舊的兩股勢力做法不一樣,才會有這兩種極端的名聲,我們追捕的是舊派勢力的人馬,他們勾結朝廷命官,謀害朝臣,最早還可追溯到一件震撼天下的案子,說起來,四上人與這事還有淵源呢!"
  "我看是整個郡南王府都有淵源吧,"姬少泱支著下巴,看戲似地道。
  "到底什麼事?"竟能關係到整個郡南王府。
  姬少泱神秘一笑,不徐不緩地道:「當年的小公主,也是現在的郡南王妃宮千雪,嬰孩時期在御花園過人擄走,這件案子可不震撼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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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2 00:26:49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你的意思是指……當年小公主遭人擄走是……黃泉御景,也就是現在的天閻官所為!"陸丹風為姬少泱等人的話鎖眉。
  "更正確的說,是七王爺與天閻官所為,眾人皆知,七王爺向來與聖上不和,只是沒想到他會大膽到勾結江湖流派造反;當時他們的計劃是擒住小公主後誅殺,原意為者打擊皇上,沒想到會讓郡南王爺和金牌五御史給破壞,當時的情況四上人應該更清楚,就不需書翎多詳述了!」
  這樁蒙塵舊案,發生時震撼天下,竟然有刺客能潛人戒備森嚴的皇宮,擄劫小公主,離奇的是刺客屍體被發現,小公主也就此失蹤。翌年,雖查出七王爺密謀造反,獲悉小公主遭劫的原由,可是直至七王爺問斬,小女嬰都末曾尋獲過。就在眾人已認定毫無生存機會時,沒想到十多年後一場偶遇,竟讓皇后揭穿郡南王妃宮千雪便是當年失落的小公主,也牽扯出郡南王爺龍九天和當今皇帝間的恩怨情仇,最後雖是喜劇收場,但是這其中的戲劇化轉折,至今在朝野和民間依然餘波蕩漾!
  "哼,救了個鬼丫頭,從此苦了我!"陸丹風撇撇唇,想起當年在護城河邊救下的小女娃,那副奄奄一息的模樣,誰想到幾年後會轉變成一個古靈精怪的女孩,專門來整他的!
  "當時雖查出密謀不軌的七王爺,卻始終沒查獲幕後所勾結的勢力,後來一年多前郡南王爺舉發前兵部尚書周公泰為官不正,廣結勢力,大有叛變之嫌,這個隱於幕後的勢力才又被揪出。"
  "周公泰。"對這名字陸丹風可清楚。"你懷疑他是天閻宮的人?"
  "那叫確定!"姬少泱汕笑。"四上人可是金牌五御史中,頂頂有名的多情劍客陸丹風呢,如果不是掌握充分的證據,怎敢跟四上人講這十分的大話。"
  該死的陰陽小子!陸丹風橫眼一睨,這傢伙擺明是跟他槓上了!
  伍書翎適時切話。"周公泰被抄家時,在他府中搜出了與天閻宮相關的證物,因牽扯到當今江湖上的大幫派,宰相大人深覺事有蹊蹺,才請皇上召回我們御前神捕,查明這件案子。"
  "當今武林,有所謂的二宮、九派、一擎天。天閻宮是二宮之一,近年鋒頭說出,所以宰相才謹慎行畫。"雲天驕道。
  "應該的、應該的,尤其天驕你調查案子,更要謹慎,否則受傷的話,我心疼。"陸丹風趕緊應和著心上人,一副癡望樣,就不知方纔的話聽了幾分入耳。
  雲天驕懶懶聳肩,對他這副模樣,乾脆來個漫不經心,成了很好的解決之道。
  "驕姐,鋒頭稅出的應該是那個一擎天吧!"姬少泱又是親暱地傾向雲天驕,不理旁邊射來的殺氣眼。"二宮是指天閻官、靈闕宮;九派,自然是九大門派了;而一擎天,指的可是郡南王爺龍九天呢,一個雖救了小公主卻為著上一代的恩怨而私立三歲小公主為妃,聽說幾年前還打敗了武林絕代高手宋英傑,再加上身邊還有五個助威者,我看那個一擎天,才是真正出鐘頭的人吧!"
  "郡南王爺確實是個非同凡俗的人,連宋英傑這等高手都懾服於他,雲天驕認同頷首。
  "我想這出鋒頭應該是那種心眼小、心病多,老拿著雞毛當令箭,又愛狐假虎威,尤其是那種自己身份不要,卻愛裝成別人,扮威風、扮脆弱,這種人連出鋒頭都頂著別人身份,可能本身見不得人吧!"見他故意欺近雲天驕,陸丹風眉角豎起。
  "拿著雞毛當令箭!狐假虎威!"話聲高昂,卻是雲天驕柳眉一挑瞪向陸丹風。"你這話是指我們御前神捕拿著紫金玉牌作威作福了!"。
  "我沒這意思,天驕你多心了。」該死,竟讓心上人矛頭指向他,這下可不好玩!
  "驕姐,"姬少泱那虛弱的喚聲永遠懂得抓時機。"我早說,就有人擺明和我們御前神捕過不去,否則昨夜我們要逮捕的人怎會溜了,害得驕姐你個把月來的努力全付諸東流!"
  "姬神捕,煽風點火的遊戲,玩歸玩,只是別把其他人扯進來,小心自焚呀!"陸丹風凜凜冷笑。
  "四上人,言重了,少泱言無不實,何來玩火自焚!"
  "那就不該妄下虛言,貶抵郡南王爺,王爺氣度恢宏,磊落坦蕩,素受天下人敬仰,何來出鋒頭之說?"
  "嘻嘻,磊落坦蕩、磊落坦蕩!"這話反讓姬少泱格格直笑,笑得連那蓄意扮的蒼白都有些紅潤。"二個私藏小公主,還立個三歲奶娃娃為妃的男人,這種磊落的舉止,真是坦蕩蕩的讓人忍不住想傚法呢,原來磊落坦蕩是這麼寫呀!"
  "比起一些性別難分、身份不明、性情隱諱,說話酸溜含刺的陰陽小鬼,磊落坦蕩確實只需這麼寫!"陸丹風也淡掀著唇。
  "性別難分、身份不明、性情隱諱!"姬少泱雖還格守著那文弱的外型,一雙眼可閃爍。"呵,該再加一項年齡未知,小心吶,萬一那個陰陽小鬼真有你家祖師爺爺的輩分,徒孫呀,你這就叫犯上!"他現出女子的曖昧,眨眨眼。
  少年的病孱模樣,煽著女子嬌媚神情,想起他若真是個何樓龍鐘的老頭子——
  "嗯!"陸丹風捂著胃,又記起日前鬼徒兒喪失記憶時,為了喚回她的記億,他和三哥齊飛雪聯手扮情人,那種反胃連吐不停的衝擊,至今猶在胃裡翻攪!
  雲天驕忍俊不禁,少泱真卯起性子,連她都迴避為上,否則哭笑不得會是最好的結論!
  "少泱!"輕柔的呼喚聲,出於再次開口的伍書翎。"你坐到我身邊來吧。"
  這話讓姬少泱一驚,雲天驕反倒看戲的環胸。
  "我……"面對伍書翎那慈眉善目,祥藹的觀音面龐,姬少泱潤唇嚥著口水,思緒一轉,改朝陸丹風綻出大大的笑容。"四上人!"
  極其爽朗的聲音,很有感情的拉個長音,在陸丹風還來不及敞疙瘩便瞠目的眼中,就見原屬孱弱書生造型的姬少泱,神態倏變,改為明亮、溫暖,且相當朝氣蓬勃的少年。
  "少泱莽撞,聽說多情劍客心胸俠義向來寬大得無人能及,就不知是否能原諒一個後生晚輩的冒犯!"他抱拳拱禮的大步走來。
  "可是這個後生晚輩,聽說有本上人祖師爺爺的輩分!"陸丹風驚歎,他終於目睹什麼是絕妙天下的"易容",變個臉皮算什麼,眼前同一張臉,卻能在眨眼間,神情、舉止、個性全部轉換,還可以讓人從厭惡變成心生好感。
  "耶,以四上人的肚量,定然不會將這個笑話放在心上,何況大家行走江湖,何需拘泥這等小節!"他來到陸丹風身旁的椅上,大刺刺的"順勢"坐下,瀟灑表情的模樣,大有江湖俠客來把酒的氣概,還不忘朝伍書翎道:「翎哥,我坐這就好,也方便和四上人講事情。"
  "隨你,別添亂就好。"伍書翎拿起茶,悠品的回應。
  姬少泱鬆口氣,擺脫一劫,送個搞定的眼神給雲天驕。
  "反正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靈闕宮是等定你了!"
  伍書翎接下來的話再次讓陸丹風目睹什麼是烏雲蔽目的臉色,只見姬少泱垮下臉,憤然起身指著伍書翎道:「大家到底是不是出生入死的好夥伴,竟然要犧牲我!"
  雲天驕挑大了眼,朝伍書翎問:「那件事作好決定了?"
  伍書翎聳肩。"兩相比較,既進退不得,只好取其利。"
  "取其利就可以犧牲我!"姬少泱沒好氣地叫著。"怎麼說我也是堂堂的御前神捕,可不是一塊隨意送人啃的肉!"
  "姬神捕。"陸丹風搓著下巴思量。
  "歎!"姬少泱笑容可掬的回應,他想到,真逼不得已陸丹風的背景能力該可應用,退一步,巴結一下也好!
  "要能吞得下你這塊難以下嚥的肉,是哪條狗胃口這麼好?"
  難以下嚥!"哎呀,四上人真能開玩笑,那條狗正是靈闕宮宮主!"
  "與天閻官並排二宮之一!"陸丹風驚呼。"果然是條夠份量的狗!不簡單呀,姬神捕。"開玩笑,靈闕宮宮主項炎武是個讓郡南王龍九天都感棘手的人!
  "好說,這條夠份量的狗就跟四上人一樣,有張臉皮沒什麼內涵,多看一眼,豈是醜陋二字可形容!"姬少泱笑嘻嘻地道。
  醜陋!"哈哈,小修羅真是越來越有趣了·難怪會惹得靈闕宮垂涎,連我都想好好的一塊塊啃下這塊肉,姬神捕不會見怪吧!"他大笑,拍往對方的肩,以示哥倆好。
  姬少泱忙伸手擋下,唇角抽動著。"怎麼會呢,四上人都有寬大的心胸,少泱也不是個量小之人!"
  氣勁隨臂勾上手腕,姬少泱反手一攔,兩人手肘壓向中央的桌几,形成腕力較勁的場面。
  "姬、神、捕——我陸丹風是絕不欺晚輩的——"話雖如此,他內力一吐,手腕勾下對方三分,陽陽小王八,敢說他這天下俊美無雙的男人醜陋!
  "四、上、人——我也向來是禮讓長輩的——"姬少泱深吸口氣,凝勁於神,再傳手腕,挽回頹勢,這自戀的死老頭,居然說他是塊難以下嚥的肉!
  雙方爭得額冒青筋,怒目相瞪,桌兒被兩道內力反衝得嘎吱作響,而一旁的雲天驕和伍書翎竟只是不約而同的支首觀賞。
  "阿彌陀佛,各位施主,老衲見天熱,帶來敝寺自製的涼晶給各位享用。"禪堂門被打開,彌勒胖住持,紅紅的臉笑咪味地領著兩個小和尚進來。
  "哎呀!住持師父,您看這兩位施主熱得頭頂直冒煙呀!"其中一個小和尚見著陸丹風和姬少泱的模樣,趕忙大叫地將衣袖直往兩人頭上煽。
  "陸施主、姬施主,瞧你們熱成這樣,趕緊喝口桂花蜜琅,專門採用嚴冬山後化下的雪水,存放地窖洞穴中,絕對冰涼解燥。"彌勒住持合掌道。
  "嗯,真是消暑沁心,桂香撲鼻。"伍書翎接過小和尚瑞來的桂花密釀,邊品嚐邊讚賞。
  "你們兩個別敗了大家喝涼品的興致。"雲天驕享受著入口涼意,另一方戰場,手腕較勁到內力相拼,細絲白煙已從發頂竄出,光看都伯房子燒起來!
  當事者,眼不動、身不動、手不動,唯有心思亂浮動,卻都絕不顯現一絲絲於神情目光中,彼此看來完全是泰然自若,有著磐石般的鎮定高深,因為高手對招第一步,絕對不要讓人家一眼看透!
  跟這陰陽小王八耗內力成本下大大了!陸丹風瞇眼想著。
  和這自戀的死老頭玩真的太不划算了!姬少泱斂眉思忖。
  "兩位施主,請!"小和尚將兩碗涼品端到他們眼前。
  "你先請吧,姬神捕。"
  "怎麼好意思呢,四上人。"
  兩人手腕力道不減,目光炯炯,由齒縫磨出的話顯得很客氣,卻沒一個要先撒手。
  "你喝,我再喝!"
  "不,你先,才換我!"
  在雙方凜眉豎目的對峙下,一記精芒怒光由彼此眼中射出!
  "姬神捕是不賞臉…
  "四上人是不給面子…"
  除了兩人的手腕角力,旁人知道這兩人改用眼神廝殺起來,氣氛流動得相當詭異!
  "既然如此……"兩人同時揚起森寒的唇角,心中已有了打算!
  雲天驕蹙眉地暗自警戒,倒是伍書翎不改其悠然!
  "那就這樣辦吧!"雙方猛然大喊,一起撒手,同時拿過盤上的桂花蜜釀,捧著涼品仰首灌下!
  旁人愕視,雲天驕皺眉,伍書翎依然一臉興味地觀賞。
  磅硯一聲,空碗又同時放回盤上,卻可聽出是陸丹風快了一步。
  "哈!"陸丹風抹過唇邊的水漬,樂得大笑。"承讓了、承讓了,姬神捕,哈哈——"
  他失敗了!繼昨夜的任務之後……又失敗了……一陣抽搐的呼吸馬上響起,但見姬少泱抓若胸口,又恢復先前那蒼白的鐵青!
  "少泱!"雲天驕忙要起身。
  "我、我沒事,驕姐……沒事……"他抬手示意,用力深呼吸來鎮定。
  "姬施主,看你面色不佳,呼吸顫動,脈象卻又不顯紊亂,顯然受情緒牽動,只是你這心頭病根應該童年就種下。"彌勒住持不知何時按住姬少泱的手脈,往然眉目一亮,呵笑著。"武林雖傳你性別撲朔,但若依這脈象,姬施主你——"
  "多謝住持大師的關心,少泱一切安好,還望大師莫讓少泱為難。"姬少泱抽回手笑道。
  "我說你懂不懂得敬老尊賢,人家住持大師話說的正順,你沒事打斷幹麼!"陸丹風啐道,害他喪失一個得知真相的機會。
  "是老衲冒失了,敝寺藏有天山雪蓮,對施主那心病引起的咳喘或有安定功效,若施主不棄,老神很願意將它贈予施主結緣。"
  "住持大師,心病還得心藥醫,對這小子用那麼珍貴的藥材只有浪費可言!"
  "珍貴的藥材用在我身上是浪費!好呀,今天你們個個都找我的碴,從一開始就故意跟我過不去,我不待了!"他氣得拍桌起身欲走。
  "少泱。"伍書翎溫言一喚。
  "說好話也沒用了!。他驕傲的高揚下巴。
  "我是提醒你,這次的任務結束,靈闕宮的項炎武和項辰墾等著你。"
  砰浪的姿碎聲,正是姬少泱丟道來的蓋杯碗,砸碎在伍書翎身後的牆上。
  "這傢伙連跑的速度也快了,不會是得到你追風的輕功真傳吧!"伍書翎看若門扇大開的庭廊,風徐樹播,綠葉零落飄進禪堂內,姬少泱早已人去椅空。
  "明知他今天是把個性扭到底,你還惹毛他!"雲天驕搖頭。"這下想找修羅可難了,他一犯起脾氣,憑著高超的易容術隱人市井中,根本沒人找得到。"
  "阿彌陀佛,老衲想,這雲真寺有郡南王府的護衛和秦將軍府的衛兵鎮守,或許能來得及攔得下姬施主。"彌勒住持合掌一禮。
  "住持大師。"對正要退出的彌勒住持,雲天驕發出從第一眼見面就有的疑問。"冒昧請教,您認不認得蘇州縣令張百宜?"
  "阿彌陀佛,正是舍弟,姑娘好眼力,竟能一眼看明。"
  "大師說笑了,這不需眼力,只要見過,應該……都不難聯想。"全長得圓胖胖、肥滿滿的笑彌勒模樣,只是兄弟倆,一個出家茹素,另一個非葷不食,倒也對比。
  "天驕,你喜歡男人光頭嗎?"見雲天驕盯著笑瞇瞇地領著兩個小和尚出去的彌勒住持直看,陸丹風興沖沖地問,如果光頭就能得佳人眸光回駐,他不介意真付出行動。
  佳人果真將視線移到他身上,朝他展顏一笑,模樣迷人地道:「我比較曹歡太監型的男人,尤其像四上人這身無人可及的氣質,如果受過閹割之禮,一定更合天驕的喜好,四上人認為呢?"
  太監!"哈哈,說笑、說笑!"陸丹風哪敢回應什麼,只得清清嗓子帶開話題。"咳,修羅與靈陰官是結下什麼粱子?"
  "不就是靈闕宮的主人為他朝思暮想!"雲天驕無聊地拿起杯蓋玩者。
  "靈闕宮的主人,項炎武!"陸丹風訝然。"那個個性陰沉得好像跟冰結緣的人,也會知這感情這回事呀!不對呀,項炎武是個男人,怎會對修羅這麼……喔,不用說了,修羅真實性別是女的!"真是,害他剛剛跟個女孩這麼認真拼內力,萬一讓對方受傷多不好,卻也不禁賊笑兮兮的一揮手。"其實項炎武武功高又權傾江湖,除了性情詭異、陰森、喜怒不定、偶爾見點血外,還真是沒什麼缺點了,叫修羅考慮一下好了!"
  "問題是,項炎武的妹妹項辰星也非少泱不嫁!"伍書翎善盡告知義務。
  "這、這到底怎麼回事?"一個男人為他朝思暮想,另一個女子非他不嫁,修羅到底是男的還女的!
  "去年少泱為了任務扮成一名女子混入靈闕宮,沒想到會引來項炎武的注意,差點陷在靈闕宮裡,無計可施之下,只好改易為男子接近二宮主項辰星,靠項辰星
  的幫助才脫身。"雲天驕歎息,那段失去聯絡的時期,害大家以為修羅在靈闕宮玩完了。
  "好小子,他可真敢,項炎武可不是一個能玩的人物!"尤其還在別人屋簷下玩這種把戲。
  "所以才有這之後的麻煩,總之項炎武對上我們御前神捕,最大的目的就是要逼少泱出面,結果這傢伙每聽到靈闕宮就像膽子被刨掉般,跑得比飛還快。"伍書翎起身悠踱到窗前,欣賞眼前綠林美景,要比煩惱那小子惹出的事愜意。
  "你打算將修羅物盡其用,他不跑才怪。"這要換到她雲天驕身上,會先殺了造成這件事的主謀者。
  物盡其用!"難道這件事還另有玄機?"陸丹風好奇。
  "項炎武的意思,如果少泱肯自己到靈闕宮,那他項炎武會是我們御前神捕對付天閻宮最好的助力,反之,等到他項宮主親自出馬,那……就是大家看著辦。"
  "大方!真是大方呀!靈闕官主人至少還給了兩個選擇,算不小器了!那你們的意思是……"擺明是逼迫型的條件交換。
  "笑話!"清脆的杯蓋聲,隨著雲天驕捍然的聲合上。"他當我們御前神捕是朝廷養的寵物嗎?敢威脅執法為官者,本姑娘也可以給他兩個選擇,就是別妄想染指淺們單純、不知人間險惡的少泱,那我保他靈闕宮基業百年!否則,膽敢動我們御前神捕一根寒毛,他項炎武就洗好脖子等著本姑娘取他項上人頭!"
  "天驕,"陸丹風婉轉哄著。"有些事別意氣,對江湖人而言,善惡律法不是一定的戒律,尤其天下間的派門個個自成一法,若真要達成任務,有些攀也得按照他們的遊戲來玩,否則不過是事倍功半。"走過大半生的江湖路,年少的血氣方剛早已磨成內斂。
  "承教,至少我知道老躲在女人堆裡是不可能有事半功倍的效果。"她涼涼搭言,對他的好心沒啥興頭。
  又碰一鼻子灰,他含怨地瞅著她,真不懂,為什麼他的努力老換不到心上人的好顏(言)以對!
  "現在可好,氣跑修羅,接下來的任務要怎麼辦?"雲大驕責備的看向悠靠窗前的伍書翎。
  "或許觀音就是故意激得修羅這麼做,隱入市井總比直接面對靈闕宮好!"至少這樣可以掙得到些緩衝時間。
  "什麼時候換你這麼瞭解觀音,我記得你們沒什麼交情嘛!"
  "男人間有些事是不需要交情自然就能體會,有些情況,明著做反而不好,處理失當還遭誤會,這種感受呀,天驕你不會明白!"想起鬼徒兒身世揭發時對師父們的誤解,甚至以劍自剔要挾,至今猶令他心悵。
  "是嗎?如果每件事都要學你陸丹風暗著來,道種不光明磊落的行徑,那我確實很難明白還有什麼事能做好。"這個浪蕩子每件事都同她作對,真是受夠了。
  "天驕,你為什麼總要曲解我的話,如果你能多瞭解我一點,就知道……"
  "對不起,我沒興趣也無此必要去瞭解一個跟我毫不相關的人!"
  "毫不相關!"陸丹風深吸口氣。"好,是我自作多情,但不知你們御前神捕一大清早,來找個行徑毫不光明磊落的人是做什麼?"
  "不用說得像個無辜者,你敢說昨夜戚時雨的脫逃與你無關?"
  "那只能證明你們御前神捕能力差!"他冷笑。
  "你——"雲天驕怒瞪!
  "追風,不可放肆!"伍書翎終於出聲薄斥。
  她倒也不惱,只是起身瞥了他們兩人一眼,哼聲道:「本姑娘慧根淺道行薄,與這禪堂容不下,交給你們兩個大男人去好好潛修!"說罷,不辭離去。
  伍書翎無奈搖頭,朝陸丹風抱拳,道:「四上人方才訓的是,這件事確是我們欠缺周詳的考量,進而騷擾到四上人,還望四上人莫掛懷於心!"
  "好說,有什麼事快說,別跟我賣這種表裡作揖,表內工心的關子,本上人沒心情!"他闌珊回應,端起官架子,就代表他心情不爽至極。
  尤其雲天驕在方纔那不悅的氣氛下走人,讓陸丹風更氣悶!
  "是,書翎確有一事想請教,還望四上人對書翎的斗膽見諒!"伍書翎不以為件,依然溫雅一笑。"四上人,你認得戚時雨,是嗎?"
  陸丹風瞪視他,懊惱的青筋正在額上冒出,忍著一腔火,切聲道:「伍書翎,你知道本上人最恨男人說廢話嗎?從昨夜你和陰陽小鬼闖進雲真寺開始,左一句戚時雨右一句戚時雨,白癡都知道那黃衣女人叫戚時雨,你現在問我認不認得戚時雨,我可以告訴你,全雲真寺都認得那女人,你觀音神捕就算想問著玩,也要看本上人有沒有這等興趣陪你玩!"他拂袖起身。"四上人,你就算避過這一時,心中定然也明白書翎的問題所指為何。"他對充耳不聞往門口走去的陸丹風道。"少泱扮成翡翠時,見過戚時雨黃紗下的面容,並非外界傳言是個嬌媚美人,而是一張傷殘的臉。"
  傷殘的臉!這句話震住了陸丹風正要開門的手,當年的大火再次浮出腦海……難道戚時雨真是……
  "伍書翎,你說這些,究竟有何企圖?"他回首,向來瀟灑的眉宇,此刻染上幾分沉凝。
  "書翎只是針對昨夜四上人反常的舉止而存疑,能確定的是四上人絕不會與天閻宮有任何關係,因而推想這戚時雨有可能是四上人往昔故人。"
  "然後呢?你的意思不會是要本上人加入御前神捕來追查天閻宮的案子吧!"向來聽聞,這觀音神捕外表慈藹如聖人,卻擅心思策謀而為御前神捕之首。
  "或許四上人會對這件事想調查,而書翎又正好握有戚時雨接下來的行蹤。"
  "哦?在哪?"
  "天閻宮下一步的計劃是大理。"
  大理!"哼,我會考慮這件事。"正要開門走出的陸丹風忽又敲著額頭,像想起什麼似的回頭逍:「我一直想問你,你是不是屬虎,身上有藏著匕首的習慣?"
  對這莫名的問題,伍書翎微笑拱拳。"在下屬兔,並無用匕首的習慣。"
  "沒有!你確定?"見對方點頭,他犯糊塗似的拍拍腦袋。"怎麼會沒呢,我瞧你跟笑面虎和笑裡藏刀挺有關係的,怎麼會是溫馴的小兔子。"
  聽他自語的走出去,伍書翎一愣,隨即會意大笑,原來自已被人繞話調侃了。他再次悠鍍到敞開的窗邊,心想著:對付天閻宮方面,總算為己方增了一股強大的力量。
  他確是想借陸丹風之力,因為天閻宮的龐大尚在次要,最主要是其中藏龍臥虎的高手恐非他們能——應對。這件江湖事又尚未有明確證據,自當不方便詢動朝廷兵馬,只能借助江湖力量,可是能與天閻宮相抗衡的又寥寥無幾,雖然與天閻宮並列二官的靈闕宮表示過,但項炎武的條件是少泱,依這傢伙的個牲是根本不會妥協,事情緩不濟急,陸丹風的出現簡直是一道曙光!
  有誰比陸丹風更適合呢?伍書翎看得出,此人劍術修為絕對已至臻化,卻以遊戲浪蕩來掩藏,最主要的是他背後所代表的勢力,郡南王爺龍九天和金牌五御史們,絕不會坐視不理,這是牽一髮動全身的事,有什麼比得上能得一個武功背景皆具的強大後盾,更叫人快慰!
   
         ☆        ☆        ☆
   
  陸丹風凝望著暮色,劍眉下的眸瞳微斂,像來不輕啟的回憶之潮,此刻泉湧而出,隨即仰首灌了一口酒,伸個大懶腰後,往後一躺,徜徉在這古剎大寺的屋頂上。
  "唉…太久沒通過真正的麻煩,連思考都變累了!"感受著向晚清風,他吁口氣,把玩地晃著手中酒瓶。
  「黃泉御景……天閻官……"想起昨夜的黃衣女子,他深深長歎。"你真是牙兒嗎?真是我的侄女……雨恬……"
  當年的滅門,他一直找尋線索,縱然毀了黃泉御景,可是真正的主謀卻沒找到,哪怕隨著結義手足來到中原,他也沒放棄,只是一條斷了的線,如何接起,更連論引他找到蛛絲馬跡!
  大火的記憶又燒起,他驀然閉上眼:牙兒,叔叔當年沒能救你,如今就算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我也要找出你牙兒……絕不能讓你身陷囹圄!
  "想當初年少輕狂時,離家個一年半載都沒個感覺,現在不過小別洛陽,竟讓我……如此難捨……"
  五弟郡南王爺龍九天和其他結義手足的兄弟們,還有把他困在此處、正懷著身孕的鬼徒兒……連王府裡的護衛們,此刻想來倒也可愛……
  他仰頭,將最後一口酒澆下面龐,當清風再次拂來,這古剎大寺的屋簷上,人影已失,只餘空酒壺對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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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清澈的湖泊上,獨立著一座雅致的綠竹小屋,倚湖山之色,伴清泉之音,顯得出塵高俗,此刻陣陣的琴的正悠揚在這青山綠水中。
  輕款的足音步上這綠竹鋪成的廊道,走進屋中,優美的音律讓來人倒也不想打斷,將手中的小布包丟至桌几上,便逕坐於一旁,習慣地投下桌上小盆栽的綠草叼於唇上,懶懶地望著那水晶珠簾後的人。
  「追風?」琴音停下,一個沉啞的女子聲傳出。
  「可別怨我亂了你弄琴的雅興!」雲天驕支頤道。
  「瞧你話語含怒,誰惱我們的追風神捕了?」水晶簾後的女子感到有趣。
  「我不懂,為什麼觀音非得要拉攏那個陸瘋子!」
  「陸瘋子!」笑意是瞭然的。「看來觀音真找上陸丹鳳了!」
  「你心中不早有譜!」雲天驕拿下唇邊的綠草,瞇眼道。「若無你這情報—流的半月神捕獻計,觀音還沒把握做這事呢!」
  珠簾後的女子,正是半月神捕余夢清,不禁一歎。「說得我像個奸人似的,這計劃大夥兒不也商量過,一切可都公平進行!」
  「公平!」她嗤笑。「贊成的就你跟觀音,修羅和我可壓根兒沒點過頭!」真瞧不出公平在哪?
  「兩個贊成對上兩個不贊成,像這樣的僵局,唯有那個當事者本人來決定,答應就成局,不答應,這場局就甭說了!」
  「我看從一開始你就挺有把握這場局穩操勝算!」
  「穩操勝算!」半月笑著,輕撥一、兩聲零落的琴音。「難道書翎真說動陸丹鳳助我們御前神捕?」
  「這倒沒有,據聞陸丹鳳已離開『雲真寺』目前行蹤成謎,現在郡南王府裡可不安寧,尤其小王妃氣得快揪了洛陽!」
  「氣?我看是擔心吧!這個刁蠻王妃和陸丹鳳師徒倆是出了名的愛鬥,這一次面對自己的師尊突然離去,該是心急難安!」
  「從一開始你就對他們倆師徒特別關切,千萬別告訴我你對這兩人打著什麼主意,那個惡魔王妃可是當今公主,能不正面對上,最好別自惹麻煩,至於那個陸瘋子……天呀,真是夠了!」雲天驕連連搖頭,顯然光想都頭痛!
  日前她的二師姐黃真盜取「麝心草」一事落幕後,雲天驕在郡南王府暫居了一段時間,這期間她可領教了府中眾人。尤其陸丹鳳和宮千雪這對寶貝師徒,做徒弟的老想要師父好看,為人師表的老想整倒徒弟,而她這個被陸丹鳳迷戀的「心上人」,自然成了雙方關注的焦點,其他人好應付,最難纏的就是那個自戀狂到不可救藥的傢伙!
  「聽少泱說,陸丹鳳誓言娶你追風神捕,而且每次見著你魂都掉了!」
  「那他很快三魂七魄就會沒了,那個風流鬼,女人債還嫌不夠多嗎?」雲天驕眉頭深皺,聲中頗多反感。
  半月深感惋惜。「唉,我原想若我們御前神捕能和金牌五御史結成兒女親家之緣,這對我們未來行事會是多麼大的……怎麼了?」
  就見雲天驕忽而站起,走到屋角,很乾脆的環胸靠到竹牆上,迎視若珠簾之後的人!
  「只是忽然覺得不太適應有陽光的地方。」事實上是想起,在郡南王府每天一早開門,必定會在陽光投射最強的地方,見到一個滿身光彩門服的男人,笑得很燦爛、很飄逸的跟她打著招呼,害她每天早上要打開那道門,都得在內心天人交戰一番後,改由屋頂走人。
  「也……沒有必要跑到角落當陰影吧!」瞧她整個人都快跟陽光反映出的綠竹陰影融為一體。
  「只要你別再把我和陸瘋子扯在一塊,我很快就能走出陰霾!」指的是半月方纔那荒謬的提議。
  半月失笑。「除了任務外,倒是很少見你對任何事有這種一觸即發的……怒氣!」追風生性爽朗,對週遭事看得淡泊,平時應對也是不經心的懶洋洋,卻對陸丹鳳反應明顯,雖屬負面印象,也實在有違天驕的個性。
  「你如果被個一無是處的無賴漢纏上,還大言不慚的在眾人面前說要娶你為妻,就會隨時擁有這種一觸即發的怒氣!」
  「真是刻薄呀,堂堂金牌五御史中的多情劍客陸丹鳳,當今武林他的劍術只怕少有人能與之匹敵,在你口中居然是個一無是處的無賴漢,真這麼討厭他?」
  「我管他在武林中是多厲害的要角,就算他是絕代高人,給本姑娘設第一眼好感的人,以後也……」雲天驕忽停頓,搖著食指道。「喔,別想探我活,聽你向陸瘋子問的這麼勤,不會是知道了他的下落吧?」
  「沒什麼秘密還怕人家探活呀!」半月調侃。「倒是你會問起他的下落,你心裡也擔心他吧!」
  「行行好,別老將我與陸瘋子拉上關係,這個問題是為郡南王爺問的。」
  「郡南王,龍九天?」
  「雖然早期金牌五御史也常在外行走辦事,離家一年半載是常有的,但是陸丹鳳這次的離去,不留任何訊息讓人知道他的去處,郡南王爺和其他四位上人也憂心了,我素來敬重郡南王,知道你半月神捕情報一流,還請開開玉口賜教一番。」
  「天驕姑娘也太始舉我了,陸丹鳳可不比一般人,他有心隱瞞行蹤,想追查可得大費周章,哪可能在短時間內得知,只是……如果估計沒錯,他應該是往大理而行。」
  「大理?」雲天驕冷聲道。「你應該知道我下個任務是大理吧!」
  「哦,」半月呵笑。「這真是太巧了,你若在大理遇上陸丹鳳,可有一個得力助手和絕代高手當保鏢,屆時,天閻宮也不足懼哉!」
  「這麼巧,跟你無關吧!」她狐疑地問。
  「追風,我們是同伴,你怎麼會這麼想呢?」半月喊冤。
  「與你無關最好,否則誰敢設計我,本姑娘就加倍回敬!」雲天驕背手從角落踱出,意有所指的朝珠簾後的人道:「觀音有個心願,一直很希望他的關懷和付出,心目中的佳人能接受,你說,我幫他好不好?」
  半月無言,見雲天驕身形已來到珠簾前,不禁取笑著。「怎麼,你願意走出陰影了?」
  雲天驕聳肩。「只是覺得老愛藏在陰影中的傢伙,一個屋子還是別有兩個人好。」她一語雙關的伸出手想撩開珠簾。
  「天驕!」半月急喚「我……不方便……見客。」
  「客!」雲天驕凜眉。「對你而言,我們是客嗎?所以得戴好假面具才能見自己的同伴?」
  「我非此意,你彆扭曲我的話!」見雲天驕竟已揮開珠簾,半月掩面倏喊。「別逼我——不要連這點餘地都不留給我——」
  聽到那強烈的抗拒和轉為淒然的聲音,雲天驕放下手,緩步退開,喟然道:「夢清……別哭,我不走過去,你別難過。」
  細微的哽泣聲漸歇,半月深呼吸的控制回自己。
  「書翎若見這一幕可真要狠狠責罵我了,你該明白他對你的心!」
  簾幕後的人搖著頭。「別說這些了。其實我猜陸丹風去大理應是為了追戚時雨!」她笑著掉開話題。
  「陸丹風去追威時雨!」雲天驕嫌惡地擰眉。「風流鬼,狗改不了吃屎的傢伙!」
  「或許他追戚時雨另有目的,畢竟沒確定的事,還是別多想!」半月倒是好心地替陸丹風說話。
  「追個才一面之緣的女人能有什麼偉大的目的!」還是個覆臉連真面目都沒見上一面的女人,這陸丹鳳真如江湖傳言,是個只會追在女人身後跑的花癡!
  「這可難說。」半月又是那股透著莫測的調調。
  「喂,你不會是又掌握了什麼情報故意不說,然後再裝個錦囊,要大家遇到了危急時刻再拆,本人受夠了!」半月向來愛玩這種錦囊妙計的遊戲。
  「你不覺得在危機中感受生機的出現,是一種無可言喻的美妙!」
  「我只知這在千鈞一髮,又遇上一個將錦囊縫死的女紅白癡,那種感受是痛不可言的切齒!」害她面對一群靈闕宮的鐵衣武士,為了拉開錦囊,手忙腳亂的應戰,差點跟修羅一樣栽了,到時救人的還要等著被救,她這個追風神捕可要貽笑江湖!
  「一個失誤你記恨那麼久,最後不也靠錦囊裡那張地圖,保你全身而退還救出修羅!」
  「那是靠項辰星的幫忙,再加上本姑娘的厲害!」
  「是、是,誰人不知,你追風神捕最驕傲的就是從來沒有脫不了身的陣仗!」
  「我不喝迷湯,灌再多也沒用。」雲天驕看似散漫,眸光可犀利。「到底又得到什麼消息?」
  「你也該明白我,時機未到的事,對我問再多話也沒用。」
  「好吧,」雲天驕倒也乾脆。「我們御前神捕雖然一直以來是各自行動,卻憑著默契相互支援,你既堅持的事,我就不再追問了!」
  珠簾後的半月,微揚的唇角笑意浮現,追風的個性看似大刺刺,實則心思有細膩之處,巾幗之風讓她不做強人所難之事,仗著這幾分把握,要迴避她的問題並不難。
  「我先走了,還得趕去大理呢。喔,對了,差點忘了這玩意!」雲天驕想到什麼似的輕拍著額。「這是我目前到邊關調查天閻宮的前身黃泉御景時,順便為你帶回來的。」她拿起帶來的布包。
  「從邊關為我帶回的東西?」半月好奇了!
  「送你吧,夢清姑娘!」雲天驕一場手拋上半空,散開的布包內灑下無數白色小花,朵朵紛落像為這綠竹屋內帶來春曉花意,幾許本落的飄進珠簾後!
  「這是……」小小的白花飄落至半月腳旁。
  「陸家莊後山一棵老樹所開的花。」
  「陸家莊……」平靜的聲隱含悸動。
  「沒錯,當年被黃泉御景滅門的陸家莊。」雲天驕將落到手中的花瓣輕輕一吹,瞧著那小小花瓣翩飛。「你幾年前到邊關時,在陸家莊後山的大樹下站上一整天,滿瞼憂思的模樣,連觀音都擔心,今次我去正逢季節,開了滿枝頭的白花,想到你,就將它們摘回了。」
  白晝的陽光亮綠了竹屋,照燦了舞孔小花,竹簾後的人默然良久。
  「就當我為你投來邊關的朝氣吧!」雲天驕笑著往門口。
  「追風,接住!」半月開口,一份信件從竹簾後飛出。「這這裡面記載一個叫刀三娘的女人,據聞她是天閻宮在大理的聯繫者,你要小心。」
  「謝了。」雲天嬌揚過手中信件,轉過身時不禁狡黠竊笑,江湖走久了,明著暗著的方法都不行的話,就是迂迴攻心,半月雖聰明畢竟老隱於幕後,再怎麼機靈,都不如她這條泥鰍滑溜。「天嬌,」就在她打開門時,身後的人喚住她,道。「聽我一句,這次的任務阻礙重重,刀三娘不簡單,觀音目前的留在京城不便分身,你最好找陸丹鳳合作。」
  雲天驕揉眉,她真是受夠這名字了。「夢清,我感謝你的關心,但是這麼多年來,我什麼案子沒碰過,再棘手的我都能解決,別擔心了。」
  「可是…」
  「噯,就算那個刀三娘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頂多我不正面衝突,從以前遇到武林高手,我多是智取,像靈閾宮,項炎武多厲害,我不也完成任務全身而退。」
  「你不明白。」
  「行了!我完全明白!」她舉著雙手,用力強調。「你剛剛才說我最驕傲的就是從來沒有脫不了身的陣仗,那就相信我。而且我此行的目的是找到天閻令,又不是去打架!」
  「可是……萬一這件事的開始,既不需武功也不須智慧……」
  「那就更不需要陸瘋子了!」雲天驕握緊拳頭,悍聲道。
  頂著艷陽,氣候頗悶,雲天驕潤著唇,站在一座豪宅後門打量。
  她意興闌珊的喚著:「朱八!」
  「在這!」沒幾步遠,正在街角和老太婆買涼果的小男孩用力揮手。
  「我說你們這兒真是濕熱,沙漠都比這裡好!」
  「阿驕姑娘你說笑了,沙漠的熱會死人,咱們這可沒聽過有人熱死的,來,吃個梨潤喉,你就不熱了。」叫朱八的小男孩靈巧的奉上買來的水果。
  「沙漠是乾熱,哪像這,動不動就先黏個一身汗水!」她啃著多汁的梨,接觸到水分,消了幾分暑氣。「你對刀三娘這個女人瞭解多少?」
  「嗯,她原叫雯姑,出身富貴,早期許給大理國排行第二的皇太弟段赤誠,是個皇族嬪妃,後來段赤誠病逝,她被逮到行為不檢而被排除於皇室之外。」
  「也好,年紀輕輕守什麼寡!」她早聽聞大理二皇爺年紀一把,卻嬪妃甚多。
  「後來雯姑改嫁給一位年屆半百的刀姓富商,這位富商已死兩任老婆,膝下無子,便希望娶個年輕姑娘來替自己傳宗接代,因為雯姑是第三任續絃,所以大家都稱她為三娘。」
  「聰明的女人,我看這個刀姓富商沒多久也死了吧!」從半月給的消息中得知,刀三娘狐媚且工於心計,會找個上了年紀的丈夫,其用心不言可知。
  朱八用力點頭。「才一年多她的第二任丈夫就死了,身後留了一大筆財富,刀三娘接收了這龐大家業,她精明又擅於掌握機會,幾年下來儼然是大理首富,還有人讚美她經商手腕可魅美中原蘇州的商業天才楊庭威呢!」
  雲天驕啤聲。「她跟楊庭威比可差多了,就好比鳥中之王!」
  「鳥中之王?阿驕姑娘是說老鷹!」
  「不錯,鷹再高傲厲害,如果走不出籠子永遠也當不成鳥中之王,楊庭威有胸襟眼光能走出去,所以他是揚名天下的商業天才,而刀三娘就像一隻籠中鷹,始終不願離開大理這一偶之地,目的就是為了雪恥!」雲天驕舔著淌下手指的梨汁,又望一望上頭的毒太陽,突發奇想,多想傚法古人那般射日好圖個清涼。
  「雪恥?」朱八莫名。
  「她原是大理皇爺之姐,地位尊崇,卻被人以這等不名譽的理由摒除,家中父老一定也很難諒解她,從哪跌倒就從哪爬起,大理皇族就是她最好的報復對象。」
  「阿驕姑娘說的是,」朱八露出欽佩的目光。「刀三娘發達後又跟大理皇族扯上關係,近年更是往來密切!」
  「她當然得這麼做,有交情才好下手!」她將吃完的果核拋到前方小池塘中。「你家主子對刀三娘的看法是什麼?」
  「主子說她媚骨天生,像一壇銷魂美酒!」
  「說的妙。」雲天驕大笑。「確實很像他會說的話,刀三娘對他下手過啦!」
  「以主子在大理的人才和名氣,刀三娘當然拜會過。」
  雲天驕笑彎一雙眼。「他不會是回應人家了吧!」
  「就是沒辦法回應主子才懊惱!」朱八對主子的無奈同仇敵情。「否則這件事光主子一人就搞定了!」
  雲天驕笑倒,拍拍朱八的頭。「不回應也好,否則以他那身細皮撇肉的模樣,我怕刀三娘會惡虎撲羊,不過那隻小綿羊會是你們家主子。」
  「主子才沒那麼不濟事,他是自己府中的美婢美要太多了,才不想再惹事。」朱八不平護主!
  「唉,可憐了那些美婢美妾!」她支頤感歎。「不過你們
  家主子到底什麼時候回大理?"來大理三天了,也不見這傢伙一盡地主之誼。
  「他說接了貴客便回。」
  「貴客!這時機還有什麼貴客!」她喃念著,隨即又望了日頭一眼。「回去吧!觀察了三天,這刀府的地形和家丁我大概掌握了,接下來就是夜晚的行動了。」
  「阿驕姑娘,主子特別交代,要你千萬別去夜探刀府。」
  「為什麼?」她伸個懶腰,決定回去光睡一覺養精神。
  「他說刀府近來詭異,還是等他回來再商量。」
  「等他回來嫦娥都天上人間轉一回了,況且機會不等人,既然詭異就更要進去一探究竟!」
  「可是……」
  雲天驕彈彈他的鼻子,訓誡道:「行走江湖要有當機立斷的能力,就算錯了,就是自己承受,別老學你主子三思太多,婆婆媽媽。現在我決定了,我們就一起等著看今夜的結果,知道嗎?」
  朱八捂著鼻子,點點頭。
  而在刀府正門不遠的酒樓上,一雙精銳的眼也深沉的盯著刀府,執著小杯,悠品著酒。
  「若在大理要打探消息,刀三娘該是最適合的,只是…"忽感心煩意亂的放下酒杯。」這女人可真叫人一想到就發寒!
  若說世上有什麼女人是他最不想沾惹的,無疑是刀三娘,人嬌媚人骨,其心境手段絕對也讓人驚悚人骨,看來能不碰上這女人,還是迴避為上!
  「看來,只好另設他法!」仰首灌下杯中酒,陸丹風決定先落腳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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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入夜,一道俐落的身影躍上刀府,犀利的眼細細打量府中各處。
  夏夜的蛙鳴聲增添深夜的靜謐,偶有家丁帶著燈火巡視走過,看來與一般大戶無異。片刻後,隱伏於屋瓦上的黑影凌空飛掠凡間側屋,身形之快,幾擬輕風掠身,來去無息,最後來到宅後的一排林蔭樹梢上,被夜色林木環繞掩蓋的士還小屋。
  一間毫不起眼的小屋,透著微弱的燈火,看來應是下人所居,雲天驕正想一探其他地方,卻眼尖的發現,雖在夜色下,但這個土坯小屋的周圍三丈內竟是一片枯黃,四周儘是綠意叢生的草木,唯有環繞這座小屋的土地皆是寸草不生!
  疑惑中,她已翱盈飛下,正欲踏出一步,吼聲驟起——
  「何來宵小,竟敢亂我神功!」震撼的叱喝隨著一道雄勁的氣功破窗而出!
  雲天驕委實想像不到,才一落地,行蹤便會遭人發現,更想像不到離自己僅一臂之遙的窗戶,會有人忽然打出這麼一招凶險至極的掌力,既避不過這倉促之間,危急下,縱未來得及運勁她也咬牙翻掌相迎!
  猛一接觸,澎湃的掌風便先將她震離數步,推出的雙掌,被兩道透進掌心的鑽骨之氣給震得劇麻,雙腕頓有兩股氣流如隨腕攀升般,直衝心房!
  「呀——」一聲淒喊,雲天驕的身形被拋飛了出去!
  這個騷亂驚動整座刀府。"應該還在府內,快帶人去搜!」土坯小屋內,另一道不同於方纔的女子聲,對趕來的家僕吩咐。
  刀府頓時燈火通明,近百名家僕舉著火把在各處搜索。
  「來人輕功極高,在江湖中應非無名之輩。」渾厚的男聲冷笑著。「只可惜遇上本法王。」
  「會是宗越法王那幫人嗎?」
  「哼!宗越那老頭手下尚無有此輕功上乘的人。」男子不以為然。
  女子忽想到。「戚時雨曾說過,在洛陽被御前神捕纏上。」
  「御前神捕!」男子恨恨道。「宗越那老頭可以確定是和御前神捕取得合作關係,否則我天閻宮分舵向來隱密,如何會被一連攻下幾個據點,還都屬於我赤靈法王的人馬!」
  「這麼說真是御前神捕了。」女子思索。「輕功極高……會是追風神捕雲天驕嗎?」
  「無論是誰,中了本法王的大輪神功她也難活!四大御前神捕缺了一人,應該像只跛了腳的狗吧!」寒側的聲音在夜色下囂笑著。
  暗夜的街道上,鮮紅的血跡隨著跟跑的身形拖曳,猛地一陣衝力再由胸口深處湧上,來不及張口,紫黑的血已又噴嘔而出!
  雲天驕捂著唇,不知自己吐了幾次的血,所到身後的大宅整個鬧哄哄,仗著殘存的功力,她尚能在短時間內翻牆逃出,原慶幸這份運氣,而今無論幸與不幸她都知道;無差了!
  血又不停的嘔出,真氣流散的速度超乎常人,連呼吸都快沒力氣,這樣的傷要能話下去,真得靠老天爺了,只可惜她雲天驕從不信滿天神佛,只信能力與驕傲!
  身子重得跟鉛塊一樣,原本勉力拖著,現下她已無力再走,虛軟地靠著一棵大樹坐下。
  「呵……任何的……選擇,無論……對錯……就是自己承受……」仰望著夜空,星光是唯一還能捉住她視線的。「有這美麗的…星夜相伴……我也算……走的不……差」
  「唔……"熱力再次自喉中湧出,她卻連嘔血的力氣都沒了,大量的鮮血不停地由唇角溢出,雙躥漸垂。以僅餘的意識低喃道。」忘了……對觀音他們說……把我……葬在涼爽點……的地方……」
  虛弱的低喃聲隨著緩緩合上的眼逸去,夜風吹來拂動那凌亂的髮絲,像呼應這午夜般,一切又歸於靜寂。
  不知過了多久,一道高拔的身影出現在街道的另一頭,月色下,來人面龐英挺俊雅,衣抉似雪雲飄,猶如自畫中走出的白衣仙人。
  「刀府喧鬧成那樣,還以為出了什麼大不了的事,原來是捉賊!」陸丹風背手漫步於街道上,他在客棧聽到吵雜聲乾脆出來轉一轉。
  刀三娘既是大理首富,凱靚的宵小自當不少,只是從他一接近刀府,就感到一股詭異的氣流浮動,雖然刀府家丁和保護宅耶的武者很多,但這股氣勢絕非尋常人能有!他原想入府一探,卻想到自己不過來大理查證事情,還是低調行事為妙而作罷。
  「難道真要和伍書翎他們搭上線,才能找到戚時雨。」他歎。
  陸丹風心中很清楚御前神捕為何找上他,伍書翎是個聰明人,目前對天閻宮,尚無法動用到官方力量,整件事情又無進一步的突破,唯有找一個既有背景又不得不涉身此事的人,他對戚時雨的誤打誤撞成就了這件事,只是他無心成為人家話用的棋子,所以決定自己找出真相。
  「牙兒……你真還在人世嗎,」他明明親眼目睹那小小的身軀被丟進火海中,呼喊的淒號從不曾消失在他耳邊,那樣的大火,會有生還的可能嗎?
  當年,若非倖存的陸家老僕,拚死抱住要衝進火中的他,要他為陸家留後,只怕他也要葬生火海!
  「牙兒,如果你倖存下來,為何從不來找叔叔,已六歲的你不可能對重年的事沒記憶,而我行走江湖也未曾易名,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曾聽聞,童稚的小孩對極端的恐懼會患了失憶症,牙兒會是這樣的情況嗎?否則向來愛纏著他的牙兒,在面對親人皆喪的情況下,為何不曾找過他?而且陸家莊在大火後也已重建,在他遠遊前,就交給陸家的一個老叔父打理,多少年了,牙兒若真活著,為何不回去?
  「看來唯有找到戚時雨再說。」他搖搖頭,心中卻對一件事不明。
  伍書翎會以戚時雨當餌來引他,莫不成是知道了些什麼……
  問題是,怎麼可能?他的過去,連結拜手足都不甚明瞭,況且當年對牙兒下毒手的匪人,也遭他親自手刃,這件事根本不可能會有第二人知道。「到底是什麼原因」
  就在陸丹風凝思沉吟時,前方大樹下的人影引起他的注意,直至月光映出那張熟悉的容顏時,他大驚!
  「天驕!」陸丹風忙衝上去。「你怎麼?」
  見她如金紙般的臉色,忙探視她的呼吸與脈象,登時駭住!眼前的人兒竟己斷氣!
  「怎麼可能——」陸丹風抱過她,拍著她的臉,激吼著。「天驕——你醒一醒——快醒醒——告訴我——誰傷你——是誰傷你——」然而,懷中的嬌軀漸冷,這個向來高傲不睬自己的佳人,已然氣絕玉殞!
  「不可能……不可能……天驕……」他梗然摩挲著她的面龐,痛心疾首的整個心神都恍惚了!
  幾天前,兩個人還彼此嘔氣的不歡而散,再相見,她竟慘死在自己眼前!身軀尚有餘溫,顯然剛斷氣不久,陸丹鳳不禁恨自己為何不早一步到來,只要她一息尚存,五妹所調製的晶玉丹定能救她一命!
  晶玉丹!靈光一閃,撫著那猶有溫度的面容,或許可賭上一賭,他由腰際摸出一隻小錦袋,倒出一顆赤紅的丹藥,放入口中咬碎,俯首餵進雲天驕口中。
  晶玉丹是白瓊露以黃真盜取後歸還的「麝心草」,佐以各類名貿藥材所提煉的救命開藥,當時白瓊霜給了金牌五御史每人兩顆,以備他們行走江湖的不時之需。
  陸丹鳳又拿起隨身攜帶的酒壺,仰下一大口,覆上那微啟的朱後,細細灌給她,現在的她無法自行吞嚥,他只盼那藥力能順著酒液滑下,手掌再按住她胸口將真氣送入她體內。
  半個時辰後,開始聽到她微弱的呼吸聲,身軀也漸漸回溫,陸丹風大喜,忙又渡了好一會兒的真氣,但見雲天驕慘白的面容稍見紅潤後,他趕緊抱起她離開。
   
         ☆        ☆        ☆
   
  「天驕,你醒了,感覺怎麼樣?」急切的呼喚聲,憂心的望著她。
  再睜開眼的雲天驕,眉宇顯得失神,見著身畔的人醉采儘是茫然,像連話也不會說,旋又閉眼昏了過去。
  「大夫,你快看,這到底怎麼回事?」陸丹鳳把正在收拾東西的大夫給抓過來。「她明明睜開眼,也見到我,怎麼會」
  「公子爺,老夫早跟你說這姑娘沒救了,剛才那情況是迴光返照,快抱這姑娘回家吧,說不得還能和親人見上一面。」兩撇鬍子的中年大夫,不耐地甩開陸丹鳳的手,如果不是這公子爺一腳踹開店門,給的銀子夠多,他才懶得三更半夜被挖起來看病。
  「迴光返照!」陸丹鳳呆住。「大夫你再看仔細點,剛才這姑娘是連氣都沒有,我費了好大的功夫才挽回她一口氣,你怎麼會說她沒救呢?」
  挽回她一口氣!中年大夫好笑的搖頭。「公子爺,生老病死難免,你也莫傷心得神志不清,天底下起死回生的事只是虛傳,至少老夫行醫數十年,未曾見聞。」
  陸丹風怒得一把揪過他的領子,罵道:「天下間就有你們這般草率行醫之人,難怪永遠只能見到迴光返照,見不到一線生機!」
  兩撇鬍子大夫嚇得只見到卯來的拳頭,眼前便一片黑的昏倒了。
  這一夜陸丹風抱著雲天驕踩平五家醫館,到了第六家時,天色已明,一個年邁的老大夫,仔細搭著雲天驕的脈息,皺眉的瞧瞧陸丹風。
  「怎樣,大夫?」經過大半夜的折騰,天驕的氣息已漸轉弱,如果這個老頭還說同樣的台詞,管他年紀多大,照樣給他一頓好拳!
  心中也氣,如果五妹白瓊露在,以她絕妙天下的醫術,定然能救活雲天驕,讓這幫井底蛙見見,什麼才是名醫勝手!
  「這姑娘活不了三個時辰了!」老大夫口吻凝重的說。
  陸丹風拳已握緊,卻又聽到老大夫接下來的話而鬆開。
  「其實這姑娘原該死了,完全靠外力才得以殘存一口氣。」
  總算遇到一個有真本事的。「有什麼方法能救她嗎?」
  「嗯……希望不大呀!」老大夫掀掀雲天驕的眼皮。「我看還是……準備後事比較實際。」
  青筋浮於陸丹風再次握緊的拳頭。
  「但是……」白鬍子大夫又道。「也不是完全沒希望,只怕會辛苦你,而且成不成就看這姑娘的造化了。」
  陸丹風的拳頭再次放開。「只要能救活她,我不怕苦!」
  「這姑娘是你……」老大夫探問兩人的關係。
  「未過門的妻子!」陸丹鳳斬釘截鐵道。
  「那就好辦,」老大夫唸唸須。「這姑娘應是中了江湖上一種獨門武功,能維繫住這口氣該是公子你給她服下了什麼罕有藥物,再渡以真氣所致,你抱這姑娘回去後,就以公子你原來的方法再做一次。」
  「這樣就能救活她?」幸好晶玉丹尚存一顆。
  「就看她造化了,只是這三天你須寸步不離的守在她身邊,不停地渡給她真氣,一旦真氣中斷太久這姑娘就完全回天乏術,三天後若這姑娘出了一身紫色汗水,便是有救。」
  「這麼說這三天是關鍵期!」陸丹鳳燃起一線希望。
  「老夫開幾帖藥方給你,每天按著時辰給這姑娘服下,還有,這姑娘如果排出了紫色汗水,切記馬上替她淨身擦拭!」
  「我替她擦身!」陸丹鳳詫叫。「那、那不就得把、把她衣服脫掉。」
  正在桌邊開藥方的老大夫,瞇細的眼瞥向他。「你聽過穿著衣服擦身嗎?『老大夫訓斥道。「所以老夫才問你們的關係呀,這排出來的紫色汗水是一種毒,若不馬上淨身,便會再被皮膚吸收,到時公子你多天來的努力依然功虧一簣,還是公子你有更好的人選可為這姑娘淨身?」
  「不,我自己來!」只要能救話天驕,就算她恢復後對他要殺要砍,他也全認了!
  「對嘛,老夫瞧你生得一派採花模樣,看起來就跟正人君子沾不上邊,少年人就別假了!」老大夫呵呵笑的拍拍他的胸坎,自認開了個很有意思的玩笑。
  一記鬱悶了大半夜的拳頭也很夠意思的朝老大夫臉上招呼而去!
   
         ☆        ☆        ☆
   
  一回到客棧,陸丹鳳馬上喂雲天驕服下最後一顆晶玉丹,開始運功為她療傷。
  第一天,他不停的輸氣,直到日正當中,床幃內的人己頂冒縷縷白氣,雲天驕迷迷糊糊睜開眼,見到對方那緊閉著眼的面龐,布清汗珠,朦朧的意識下,她浮出的念頭,只是好奇。
  「這個浪蕩子也有這麼嚴肅正經的神情……」雲天驕心中想著,只是不解何事令他這麼面色沉重。
  隨即感到有兩股真氣,源源不絕地注入她體內,這才注意到他們彼此都僅若單衣,而陸丹風一手按住自己的胸口,另一手握住她的手掌,將內力從胸口和掌心傳過來。
  恍惚中她憶起自己重傷,只是怎麼會……雲天驕又看向持續運功為她療傷的陸丹風……
  你這麼為我耗真氣,一個不好會傷到本身的真元。她蠕動著唇想出聲警告他,卻連說話的力氣都沒,睜開的眸也因虛乏而合上,片刻後,感覺到他收功調息,失了支撐之的她,孱弱的往前傾,一雙健臂忙接住她。
  「天驕,瞧你不吐血了,應該好受多了吧。」他輕柔地將她擁在胸前,拂開她汗濕的發,心疼地說著。「只要這三天一邊,你就會好了,不會再這麼昏昏沉沉的難受。」
  你耗了這麼多內力,別再與我說話了。倚在他懷中的雲天驕,心裡回應著他的話,偎著溫暖的胸懷,聽著柔柔的呢喃,很快地,她再次沉睡而去。
  第二天,雲天驕清醒睜眼的次數漸多,每一睜眼便見到陸丹鳳憂心的面龐。
  「喝藥了,天驕。」他扶起她,端起剛熬好的藥。
  「唔……」她已能發出微弱的單音字。
  「這藥剛熬好還燙,我將它含溫點,你慢慢喝,別嗆到。」
  斂下眉,她掀動著唇,卻是無言之聲。
  「快了,過了明天,你就會好起來,現在別跟自己的身體為難,好嗎?」陸丹風軟言哄慰她,含著熱湯藥,感到口內的藥汁溫涼了,便俯首湊到那蒼白的唇瓣上。
  抿著的櫻唇在他關懷的示意下,輕緩的微啟,意識到那苦澀的藥汁緩緩滑進唇內。落下咽喉,接著果然又是那悶嗆的感覺翻攪,她劇咳,下意識地拉緊抱著她的人,嚥下的藥汁再次激湧沖喉,陸丹鳳鎖住她的唇,唇齒緊封不離,深恐她把藥吐出,按住她背心的掌,不停的將真氣送過去,以助她順利接受藥氣的運行。
  從她嗆咳第一口藥汁,差點翻了整碗藥開始,陸丹風便一直以口哺餵給她,因他既無法離她半刻,又得讓她照時將藥飲下,配合著真氣運行,為顧及周全,唯有此法能保她萬無一失。
  只要初入口的藥汁能順後,接下來便能自行吞嚥,然而,她不曾有任何動作來表示這點,只是緩緩閉上眼,讓他依然一口一口的將藥餵給自己。
  第三天,雲天驕神智已清,呼吸及面色皆有明顯的起色,陸丹鳳命客棧小二燒了一桶熱水搬進房來。
  「天驕,這三天為了替你療傷我得守著你,沒有時間讓我去找個能服侍你淨身的女孩,目前你還虛弱得無法自理,我說這意思你……明白嗎?」
  雲天驕看著他,這三天來,眼前的人抱著她同睡同食,為照料她的傷,未敢稍離;連著幾天,他甚少休息,更不停地灌給她真氣,就算他內力深厚,此刻也現出倦容,曾有幾次她悠然轉醒,便見他靠著床柱,疲憊的睡去,卻依然手不離的握住她的手掌,生怕他一離手她便絕了氣息。
  「你不說話,我便當你答應了。」陸丹鳳細聲問著,以為她畢竟是女孩子家,這般羞赧的事,怎麼好出聲,哪猜得到她心中的想法,且無論如何他打定主意,不可能在這個最後關頭功虧一簣!
  雲天驕勉力扯唇,似笑非笑的斂著眸,這是她有意識來,最常做的回應。
  一盞茶的時間後,兩人身上散出熱氣,一個是運功所致,另一個終將毒氣排出,泛紫的汗珠顆顆密佈。
  「天驕……」陸丹鳳扶她靠著床沿,輕喚的伸手開始拉開她的衣服。
  感覺到僅有的單衣被除下,兜胸被解開,雲天驕只是合上眼,心中不明的是,為何他要為她做到這個地步!
   
         ☆        ☆        ☆
   
  幾天後,雲天驕躺在臥椅上,床上的被褥全被拿來供她倚靠,一雙美目凝視著窗外高懸的明月。
  「天驕,這是冰糖燉棗蓮,客棧的廚子特別做的,恭賀你身體康復。」陸丹風開門揚聲招呼。
  雲天驕見他坐到身畔來,愉快的拿起湯匙舀著,她開口品嚐他喂來的甜湯。
  雖然身上的傷正在痊癒,體力卻還不濟事,尤其喉嚨被當初嘔出的毒血傷得嚴重,連著幾天她還無法出聲。可是以目前的情況,她已不用人再服侍飲食,陸丹鳳卻依然照料著這一切,她也默然的接受,無言的微妙在兩人之間蕩漾,誰也沒點破這件事。
  「陸公子,外面有個人說受人之托要傳話給公子。」店小二叩著房門,打斷此刻的氣氛。
  陸丹風懊惱與佳人共處的時光被打斷,朝雲天驕關切叮囑。「我去看看便回,你身子尚未好轉千萬別亂動,記得等我回來呀!」他打開門,不忘回頭用力強調。
  待他出門後,雲天驕拿起未吃完的冰糖燉棗蓮,舀起欲食,卻想到陸丹風細心餵給她的情況,連方才出去還特別交代,不禁又將那碗甜湯放下。
  「我來餵你如何,天驕妹子!」打趣的聲音傳來。
  見到來人,雲天驕眉目大亮,一個俊美無儔的貴公子環胸倚著門扉,勾抿笑意地望著她。
  來到客棧後園的陸丹風,四處張望,沒見著任何人,心頭牽掛雲天驕,轉身欲走,卻聽到一陣優美的琴韻揚起,清如珠玉紛落,琰如流水緩暢,叫人心曠神怡。
  他好奇地順著琴音而行,來到一處露天的石桌前,一個淡衫少女垂掩如瀑黑髮,撫著桌上瑤琴。
  「姑娘,是你要找我?」陸丹風立於那姑娘三步之遙,直覺來人應無惡意,但江湖經驗卻讓他步步謹慎。
  「是的,為我的同伴傳句話給公子。」女子停下琴音,開口的聲低啞。
  「同伴?我認得你的同伴嗎?」陸丹風皺眉,對一個女孩子怎會是這種聲調不解,音雖沉啞,倒是未叫人不舒服。
  「公子非常熟識。」女子顯然為他的問題掩唇發笑。
  「你的同伴要你傳什麼話?」
  但見淡衫少女整衣起身,她抱著瑤琴,抬首迎視,陸丹風一愣!
  月色下,此女發長過膝,綰起的雲鬢中繫著薄紗,垂面而下的覆了半張面容,那僅露了半邊臉的眸瞳,細長而深邃,如朦朧星子般幽幽淡淡,一股清新寧雅的氣質,叫人移不開眼。
  女子抱琴,朝他微笑一禮。「我的同伴要我轉告四上人,謝謝你多天來的照顧。」
  多天來的照顧!他蹙眉,驀地靈光一閃,返身要衝回房卻聽得身後的人輕語的笑著。
  「四上人,想找追風就到少王邸來吧。」
  少王邸!大理少王段淳月!陸丹風再回顧已不見方纔的淡衫女子!
  「輕紗覆面,青絲過腰,手抱瑤琴!」他一笑。「原來是御前四大神捕中的半月神捕,余夢清!」
  連級少現於人前的半月神捕都出現了,看來這趟大理行可熱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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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2 00:27:33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臨行前,我一再的告訴你要小心,結果你還是沒把我的話聽進去。」寬敞明淨的房裡,半月調著藥,歎氣地朝坐在床畔的人道。
  床上的人瞇眼,未有表示。
  「這裡是少王邸,只有同伴沒有陸丹風,你再隱瞞,我可要懷疑你不是真正的追風了。」半月意有所指。
  雲天驕啃喟然一歎,幽緩道:「我只是怕。在客棧裡,這聲一出、話一說,便不知如何面對那些尷尬的情況。」原來,她己能出聲,傷早痊癒了大半。
  「能教我們直率的天驕姑娘,犯這種小女兒家的憂愁,這幾天的療傷過程,一定驚天動地吧!」
  「不就是運功療傷,哪有什麼驚天動地。」想到那餵藥療傷的一幕幕,雲天驕撇過頭,卻不知自己已紅了耳根。
  「沒有驚天動地?」半月哼聲道。「身子教人看了,還給人從頭摸到腳,這些都算小事一樁嘍!」
  雲天驕急忙回頭。「你別胡說,什麼從頭摸到腳,不過是他為我淨身去毒,才不是……你怎麼會知道這些情況?」
  半月笑著。「誰叫那個莽撞的風流劍客,把一個告老還鄉的老御醫打黑了一隻眼,也因此才能讓我們找到你。」
  「老御醫?」不會是在少王府住過一段時間的周御醫吧!「
  「多虧他老人家,否則你那情況,壓根兒沒人認定你還有救!「」他既知是我,為何不叫人送我回少王邸。「害她和陸丹鳳陷入那種尷尬情況!
  「當時情況危急,根本無法細思這許多,況且還有誰比一個能救回你一口氣的人,更適合擔當這個療傷任務。」
  「是嗎?我還以為他是怨我,前年把他老人家那『蓬勃』的鬍鬚給絞了,故意整我呢!」周御醫最愛開一些自認很有趣的玩笑,連無意中觸到風火頭都還不知道,就因此惹到雲天驕,趁他午睡時剛了那長長的鬍子回敬!
  「老御醫年高德助,怎會心胸小的同你計較這等事。」
  事實上,老御醫確實計較了,而且還回了一招更厲害的;因為這場療傷,只要雲天驕最後排出紫色汗水,便算大功告成。偏偏老御醫見陸丹鳳為雲天驕緊張的模樣,自忖幽默的想點個鴛鴦譜,便要陸丹風替她淨身,否則會有功敗垂成之慮,雲天驕若知道這點,可能會把周御醫大卸八塊!
  「這是什麼藥?」雲天驕見她拿著調好的藥走來。
  「毒藥!」半月揚眉道。「一喝下去,保證你五臟攪六腑,滋味難忘!」說著便把那碗「毒藥」遞過去,還不忘調侃。「你說,要不要找陸丹鳳來服伺這碗藥。」
  「夢清,你待我這麼好,將來你有難,我也一定找書翎服侍你,你說好不好?」她接過藥,笑容可掬的回應。
  半月惋歎。「你真是一點都不可愛!」
  「本姑娘這把年紀,很難可愛起來。」早過了二八年華的小姑娘歲數。
  「那你告訴我,」半月坐到床沿,很秘密似地壓低聲音問。「你與陸丹鳳發展成這樣,心中總有打算吧。」
  「打算?」她不解。「什麼打算?」
  「你是真不懂還是裝傻。」半月嘟囔,那露在面紗外的容顏反倒透著幾分小女兒家的嬌憨。
  「麻煩有話明講!」對她這種神秘兮兮的把戲,雲天驕沒心奉陪,逕自喝著藥。
  「好,那我就挑明說。」真是,老把她說的一副小人樣,半月交搭著雙手悠閒地放到膝蓋上,很泰然地問:「你和陸丹鳳的婚事要定在什麼時候?」
  雲天驕口中的藥差點噴出,忙拍著胸口。「你是說笑吧!我幹麼要嫁給陸丹鳳?」
  「他對你,能看的、能摸的都做了,難道不用負責任!」
  「那是療傷呀!」雲天驕像為他不平地大喊。「他為我耗真氣,又鎮日守著我不離,都不曉得怎麼還他這份大恩,為什麼還要他負責任!」
  「大恩!」換半月詫問。「他為你這麼付出,你就只有感恩,沒半點感動?」
  「我當然感動!」拜託,又不是鐵石心腸。
  「陸丹鳳喜歡你,你總知道吧!」
  「很難有人不知道吧!」他簡直四處昭告天下。
  「那你就該明白他很樂意負責。」
  「哎!」雲天驕揮揮手。「這是兩碼事,別說我有任務在身,沒心想這事,目前這種情況下還對他講這事,好像對人家做了一件以怨報德的事,滿沒良心的!」再怎麼說,是與非總得分明吧。
  「天驕你真是大方呀,可是旁人沒你開通,陸丹鳳向以風流聞名,若讓旁人知道,你說別人會怎麼想。」
  「我問心無愧,管他旁人怎麼想。」她看向半月。「再說,這件事就我們幾個人知道,怎麼可能會流傳出去呢?」她自然不會自毀聲名,同伴也不會出賣她,那有什麼好怕。
  「你忘了還有個周御醫。」半月提醒。
  「沒錯,周御醫人在哪?」雲天驕差點忘了。
  「幹麼,你想滅口呀?」
  「真有必要的話!」她伸出掌,指頭一根根卯起,喝下那碗藥後,功力和活力都回來了!
  「別胡鬧了。」半月朝她額頭點去,輕歎地起身。「你應該明白陸丹鳳對你的心意,他雖風流自賞,卻不是無情無義的人,江湖人對他多有訛傳。」
  「這我知道。」雲天驕移身下床,發現自己體力和內力已回復七、八成,那藥可真靈效。
  「他浪蕩於胭脂酒樓中,成天看來像沒個正經,可是誰能捉到他真正的內心?」半月喃語的來到窗邊。「他雖四處留情,卻第一次說要娶對方,現在看到他這麼為你,我知道他是認真的,只要是他心中所喜歡的人,無論親人或者至愛,他會把一切的好都為對方付出……」
  輕倚窗台,月光照著那半邊展露的面容,神情落寂。
  「你……很瞭解他。」雲天驕來到她身旁。
  半月一怔,回神笑道:「江湖流言多,我既負責各處傳來的情報,自然能看出他的真個性。」
  「是嗎?我老覺得從一開始你就對丹鳳特別有興趣,該不會……你笑什麼?」雲天驕環胸質疑。
  「瞧你幾天前還陸瘋子、陸瘋子的叫,才幾天就改口叫『丹鳳』了。」半月一副逮到什麼似的直笑。
  「我能對著救命恩人瘋子、瘋子的叫嗎?」雲天驕對她的大驚小怪睨了一眼,甩甩終於能活動的身子骨。
  「真是……沒半點把柄能玩,悶!」半月咕當地理理及膝長髮,還以為她跟陸丹鳳經過這幾天親暱的療傷過程後,終於能見到向來直爽大刺刺的追風,充滿女兒家的嬌羞模樣,沒想到她竟泰然自若地沒半點忸怩!
  而在另一頭活動身子的雲天驕,背過身後,是暗自鬆口氣的表情,現在只要一提起陸丹鳳她就心跳加速,很難不想起,自己裸裎在他眼前,讓他照料擦身時全身燥熱,心跳急促得都快躍出胸口!但是她不想讓半月——甚至任何人知道,至少等她理清自己的感情再說。
  追風和半月彼此個性南轅北轍,極愛以迂迴方法來套對方的話,但只要事關己身,那絕對守口如瓶,別想她們會吐出一字來滿足探話者。
  「你怎麼會到大理來?」原來朱八說主子去接貴客,指的就是半月。
  「我說過這次任務不簡單,擔心你輕率行事,所以交代完手邊的事,就趕緊來。」
  「少拿我當借口,你半月行事,向來是心裡擺個譜,外人看不出。」雲天驕插腰道。「也不明白警告我,刀三娘府裡有古怪!」
  「這可冤枉,我當時根本不知道刀三娘府裡這麼危險、而且無論我說與不說,你總沒往心裡放,危險你還當挑戰,現在可好,得個教訓!」
  這一點,雲天驕認錯沒敢回應,因為自己總是衝勁過頭,缺少伺機而動的耐心,這次差點連小命也沒了。
  「究竟在刀府打傷我的人是誰?」這是她最想知道的。
  「赤靈法王,嚴煉海!」
  雲天驕一震,他是在天閻宮與宗越法王有同等權勢的人,聽聞此人的大輪神功厲害非常,一旦運功時,能聽曉周道十里內土地上的動靜,莫怪她夜探刀府,才一落地便被發覺,只是這個人到大理來做什麼?
  「嚴煉海有可能想奪取大理當根據地」像知這她的疑惑,半月道。
  「這消息可確定?」
  「應該錯不了,朝廷開始對天閻宮開刀,且被擒獲者大多是他赤靈法王的人馬,對內對外他都失利,未雨綢繆下他得找退路,所以選擇一個與中原武林有密切關係的大理國,是最好的根據地。」大理雖是小國,在各方條件上總是不差。
  「單憑刀三娘與赤靈法王,想奪取大理,未免太自不量力!」
  半月搖頭。「自是不只這些人,刀三娘雖可算大理首富,卻無兵馬,而赤靈法王武功雖高,只怕也難憑一人之力應戰成群的大理兵隊,幾乎可確定,在大理皇室中,出了叛逆。」
  「照此看來,這件事牽涉到大理國的內訌,應非我們一頭擔子熱就能解決的。」而且已經脫出他們御前神捕的權責了吧!
  「大理國與我們中原關係深,而且淳月這個少王與我們御前神捕關係更深,他既受大理皇族點滴之情,現今皇室有難,他總不能袖手旁觀,於公、於私,我們也不能坐視。」
  「是、是,你夢清姑娘說的極是,接下來呢?」每當半月說得義正辭嚴時,她就知道麻煩到手。
  「有件任務非你莫屬。」半月笑容可掬。
  「說吧!」雲天驕早認了。
  「知道刀三娘吧?」
  「那個『媚骨天生,像一壇銷魂美酒』的寡婦?」
  「這是淳月的妙喻吧,說得真貼切,可是想知道大理皇族的叛逆是誰,就得從那壇銷魂美酒下手。」
  「這怎麼會非我莫用呢?」雲天驕攤手。「喝酒我算在行,但是喝那壇銷魂美酒我可不在行。」
  「你不在行,有人在行呀!」
  「誰?」
  「那個為你耗真氣、鎮日守著你不離,誓言娶你的大恩人!」
   
         ☆        ☆        ☆
   
  陸丹鳳看著眼前那一身紫杉綢緞,俊秀貴雅的男子,無瑕的面龐幾近清美,微揚的唇角總似帶著嘲意,饒是自命天下俊美的陸丹鳳,也不得不承認這個大理少王段淳月,有著恍似女子般的美麗。
  秀美的男子多半予人脂粉味的印象,但這個男子所散發出的卻是一種冷,一種笑著世間的冷,他有著出了名的好脾性,卻帶著這股淡漠氣度,所以有個「冷面少王」的別號!
  「名滿天下的多情劍客蒞臨,真令少王府蓬摹生輝。」段淳月高坐主位,左右兩旁儘是嬌艷姬妾隨待,鶯聲笑語地伴在主人身邊。
  「今日雖赴月少王之情,心中卻是為者牽掛的人而來,還盼少王引見。」陸丹鳳朗聲一揖。
  聽聞,段淳月並非大理人氏,只因兩年前經過靈野山,救了平民打扮出遊而困於山中的大理皇帝,因其人品俊美,皇帝想將公主下嫁予他,卻為他所婉拒,為留此一英傑也回報救命大思,大理皇帝收他為義子,並賜他豪宅封予少王稱號。
  「陸大俠多情高才,劍法武藝更是當代之絕,本王實在仰慕的很。」段淳月笑飲美婢送上的酒,氣度雍容,待客熱忱,卻不回應陸丹鳳的來意。
  「月少王謬讚了,多情高才,少王比之丹鳳猶有過之,豈敢掠美。」陸丹鳳對此人感覺是複雜的,說不上惡感又帶著點熟悉,卻想不起自己所認得的位高權重者中,有這麼一位美形公子。
  「好說,當日由陸大俠身邊帶走追風,實是太過擔心追風的傷勢,還望陸大俠海涵。」
  「少王的憂心丹鳳可以體會。」話雖如此,陸丹鳳心中可不是味道!
  這個月少王和天驕究竟是什麼關係?說是朋友也未免表現過度,如果是情故,他陸丹鳳可沒那麼好說話了,尤其這個段少王府中看來美婢妾成群,還敢招惹他的天驕!(這時候,他完全忘記自己名滿江湖的情史,跟段淳月相較是烏龜笑王八!)
  「來,粗備薄酒,感謝你救了追風的大恩情,還望陸大俠賞臉。」段淳月舉杯相敬。
  「月少王。」陸丹風神色沉斂,隨即端起酒杯,扯唇笑著。
  「本上人救追風,純粹是我與她之間的事,在此我倒要感激月少王,替本上人照顧天驕。」擺架子,在中原他陸丹鳳擺的可多。
  「本王與追風關係匪淺,照顧追風自是當然。」段淳月依然笑不離唇道。
  「少王說笑了,我對天驕知之甚深,由我來照顧天驕最為合適。」心上人的一顰一笑,他每晚都在夢裡重溫。
  「耶,追風心裡想的每一件事;都不會瞞著我,還是由本王這個知心者來照顧她最為適合。」
  「你瞭解她還沒本上人知道的更多,天驕喜吃清談不喜辣!」哼,佳人的一切喜歡他都僅記於心。
  「追風喜愛喝水不喝茶!」那就比一比吧!
  「天驕左心口有道胎記,小腿肚上還留著疤傷!」
  「喲,我記得追風雙耳後都有紅痔,發後右側最易長白髮!」
  陸丹鳳瞇眼瞧這始終笑臉迎人的傢伙漸漸不順眼了。
  「天驕每早睡起,必定有一住香的時間是茫然的!」來比親近,他可替心上人療過傷。
  「說這個,追風每晚入睡,也必定要找人對飲三杯酒才甘願!」
  「月少王是有心阻擾我見天驕了。」否則幹麼老和他過不去!
  「陸大俠執意這麼想,本少王也無礙。」他涼涼勾唇,依然不動氣。
  就在兩人互別苗頭,大有一觸即發的可能時,半月低啞的聲音傳來。
  「我說人都跑了,你們還爭什麼!」
  「跑了!」當場,陸丹鳳和段淳月同時朝走進廳中的人楞喊。
  「她傷好了?」這是陸丹鳳最為擔心的。
  「怎麼不看緊她?」段淳月也從位上起身。
  半月無奈。「追風喝下最後一帖藥,武功一恢復,眨眼間人就溜了,那等輕功誰追得到!」
  「以追風的驕傲,不會再跑去刀府吧。」段淳月也憂慮她的安危。「赤靈法王還在刀府呢!」
  「赤靈法王真的來大理了!」陸丹鳳雖猜到雲天驕應是夜闖刀府受傷,卻對她會受到大輪神功的內傷而疑惑,因為會這套武功的人從不離開中原,現在可得到證實。
  「追風沒這麼不智,她心中氣憤任務沒達成,情況還……越弄越尷尬……」半月瞥了陸丹鳳一眼,後者自然明白她所指為何,不自然的清清喉嚨。「所以暫時出去清醒一下,想通了自然會出現!」
  其實是追風這傢伙,還不想面對陸丹鳳,就跟修羅用同樣的方法閃人。
  看來,以追風的個性,除非自己出現,否則難找了!
  「唉!」三個人不約而同支頤一歎!
   
         ☆        ☆        ☆
   
  雕欄玉砌的曲橋婉伸在清澈如鏡的湖上,水岸邊,流水映著一排蒼松古勁,自有山水相融的情趣,段淳月領著陸丹鳳一遊少王邸。
  「其實,今日邀陸兄過府一敘,另有一事相求。」
  「段兄請說,能力所及,丹鳳定當不吝相助。」
  陸丹鳳隨著段淳月走在廊道上,兩人敞開心胸交談,發現興趣見解倒也契合,聊得越顯愉快。
  「這事唯有陸兄出馬,方能解決。」
  「還請段兄明言。」見他神情嚴謹,陸丹鳳也不自覺斂眉傾聽。
  「大理皇子陸兄可曾見過?」
  「數年前在京城遠遠見過,倒無特別印象。」只覺好像是個高壯的少年。
  「皇子是個有為青年,身軀健朗,數月前忽急速憔悴,現已形銷骨立!」段淳月深喟。
  「不知段皇子染上何種病症?『莫不成是要他去找會醫術的五妹來。
  「這不能算是病,」段淳月搖頭。「皇子現在整個人心神空乏恍惚。」
  「不是病,那是毒了?什麼毒這麼厲害,不取人性命,竟能蝕人骨性,萎人心志?」陸丹鳳訝然,依著對方的話意他毫不懷疑是中毒,也開始思索著歷年來自江湖上所聽聞的毒藥。
  「也不是毒!」
  「那是某種邪派的武功把式了?」天下之大,高人奇招總是有的。
  會是又與天閻宮有關嗎?天閣宮前身既是黃泉御景,武功路數多有詭異之處!
  「不,依小王的粗淺見解,這不算中毒也不是中邪招,該說受一種藥物所影響。」
  「藥?可知是何種藥?」這麼厲害竟能教一個俊朗的少年如此一蹶不振!
  段淳月看著他,神情更加嚴肅,隨即又是深深一歎,背手繼續往前而行。
  「段兄!」一個像段淳月這麼能幹的人都對此事感到棘手,可見不單純。
  「真要說嘛……」前頭的人緩緩開口。「這該是一種壯陽藥!」他才說完,便聽到身後傳來撞擊聲。「陸兄你怎麼了?」
  陸丹鳳為這啼笑皆非的答案一頭靠到柱子上。「段兄,你就明著說大理皇子沉迷酒色。哪個男人數月縱情而不形銷骨立!」
  「不,這藥真有,而且真要說起來,絕對只有陸兄你有法可抑止。」
  「為什麼?」
  「這藥源出你陸家。」
  「我陸家!」他瞠目結舌。
  「你不知道?」
  「我好多年沒回去了!」壓根兒差點忘了他陸公子還身員邊關家族產業之大任。
  「莫怪陸兄你呈現這難得的茫然表情。」段淳月搓著下巴再次展露招牌冷笑。
  「這藥可讓你陸家不止紅透邊關,還賺進大把銀子!」
  「到底是什麼藥?」
  段淳月看他一眼,又勾唇掘出那涼涼冷笑,道:「人參小露露!」
  「人、人參小……露露!」這、這是什麼可笑的藥名。
  「天下第一春藥,形似人參,提煉後僅如一滴晶露,故有此名!」
  「這是什麼命名法呀,到底誰取的名字,人參!呻,我還靈芝小花花咧!」
  此言一出,段淳月用不得了的眼神睨他一眼,冷冷的涼笑再勾起。「不愧是陸家當家主,命名的喜好還真相去不遠,聽說陸家正在煉製天下第二春藥,確實樣似靈芝,提煉後,形如雛花,只差這味藥針對女子!」
  陸丹鳳再次一頭栽到柱子上,但段淳月卻又再補上一記穿心話。
  「還聽說,這二味藥是陸家總管以他仰慕的陸二公子往昔之言行參透而來!」
  「我沒回去的這幾年,到底家裡那群人都幹了什麼?」他猙獰大叫,何時他陸家莊居然賣春藥為生!
  「陸兄,你先莫大怒,這藥其實不差,對一些無能為力的男人確有幫助,只是使用過多,良藥也成毒。」
  「你告訴我這件事,莫不成是要我下令停了此藥?」
  「不,我只希望陸兄下令,莫再讓刀三娘由你陸家那裡進得此藥,而禍害皇室。」只要截斷此藥來源,刀三娘與皇室的牽扯就會降低許多。
  「這容易。」陸丹鳳頷首。「我修書一封,交予殷兄,老叔伯就會與刀三娘斷了生意往來!」看來他得找時間回家關心、關心,看大家到底在幹啥!
  「還有一事。」
  「還有!」陸丹風終於知道二哥沉元智常說的「爆血管」
  是什麼意思。「他們不會還……做了什麼吧?」
  「陸兄別緊張,這是日前你陸家莊總管來少王邸洽談生意時,知陸兄你來到大理,因無緣碰上,臨走前特別交託本王這包東西。」段淳月擊掌命人奉上。
  「什麼東西?」陸丹風打開一個藍色布包,但見一個紅木匣子。
  「陸家莊總管特別貢獻給主子的心意,五技人參小露露。」
  「五技?」打開匣蓋明明只見三枝。段淳月輕咳。「為免陸兄你使用過多,另兩技本王替你保管。」
  「可真是……辛苦段兄了!」陸丹鳳瞇眼瞧去。
  「哪的話,應當的。」
  兩人相視扯唇嘿笑。
  陸丹鳳撇過臉,啐聲吐著舌,這大理皇族是真是上樑不正下樑歪。照此情況,他心愛的天驕得看緊,免得被這種心術不正之人看上!想到天驕,陸丹鳳靈光一閃。
  「咳,段兄,方纔你說,我陸家現在正在煉製天下第二春藥是針對女子的。」
  「照你家總管所言,應是如此。」
  「段兄,我家總管是否還說了什麼?」
  「這個呀……」
  走道上,就見兩顆湊在一起的頭顱,又是點頭又是詭笑的,接著互拍著肩像好兄弟般的豎起拇指,很有哥倆好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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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2 00:27:47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阿驕姑娘,快趁熱吃吧,我看你發呆一整天了。」街道旁的一處小麵攤,一個活潑的男孩津津有味的享用桌上滷味麵食。
  雲天驕拿著筷子無聊地翻動碗內的麵條,若有所思地鎖著一道柳眉。
  「朱八,有件事我想問你,你想想再回答我。」
  「阿驕姑娘,小朱八知無不言。」朱八頭也不抬的專心填飽他的肚子,原本正要回府,卻遇上雲天驕,結果就被捉來當陪客。
  「如果,我是說如果,你曾經發誓,無論任何事都絕不會找一個在當時你討厭的人幫忙,否則就會賠了後半輩子,結果……」她看到朱八已拉長耳朵仔細聆聽的模樣,便又搖著食指朝朱八強調。「聽好是如果,不見得會發生喔。結果現在有件事,你一定得找那個現在已經沒那麼討厭的人幫忙,可是你又很討厭找他幫這個忙,因為這件事居然是要他去引誘一個寡婦,然後——」
  「阿驕姑娘,我越聽越迷糊,你現在到底是討厭,還是不討厭這個人?」
  「我……就是沒那麼討厭才傷腦筋,尤其聽到半月說……」她眉眼一橫,逼近吃麵的朱八,一副此地無銀三百兩的道:「都跟你說不是我,幹麼還問我討不討厭,我才沒有在半月面前發誓,更沒有說我討厭陸丹鳳,這只是一個比喻的問題,明白嗎?不是我!」
  「好、好,明白了,不是阿驕姑娘。」天呀,多明白,連人名都出來了!朱八攀著桌沿,穩住被逼得快掉下椅的身形。
  「那……就假設是一個很彆扭的人,發了一個很無聊的誓……」
  「什麼叫很無聊的誓——」她大喊,隨即發現過路人和朱八都愕然地看著她,忙又侷促端坐。「好、好吧,就當一個很彆扭的人發了一個算無聊的誓好了,然後呢?」
  「然後那個彆扭的人,究竟是怕如果要找那個人幫忙會毀了誓言,還是根本就不想要他去做引誘寡婦這樣的事?」
  雲天驕側頭想了想。「如果兩者都有呢?」
  「如果是怕毀了誓言,那這個彆扭的人就是自作自受,當初一定有什麼不瞭解的誤會,才會造成這個彆扭的人先是討厭後來不討厭,就算破了誓言賠了後半輩子,也要認了,這才是有作為的人嘛,除非她是扛不起事的小人!」
  「胡說八道!」啪地一聲,雲天驕手中筷子折成兩半。
  「誰不知我向來敢做敢當,什麼叫扛不起——」發現自己又成注目焦點,她忙再掩飾虛咳。「我是說這個人會發這樣的誓,心裡早就有準備。」
  「既然心裡都有準備了,那有什麼好煩惱的,而且引誘寡婦這件事,天驕姑娘為什麼討厭找陸公子幫忙呀?」反正陸丹鳳以風流出名,多這一樁少這一樁也無差。
  「我就是討厭再看他跟女人牽扯在一起!」雲天驕沒好氣地拿起一雙新筷,想到什麼似的,筷子朝朱八頭上打下去。「死小子,都跟你說不是我,聽不懂,是不是!」
  「阿驕大姐,是小的錯了,小的知罪!」朱八抱頭告饒。
  「嗯!」雲天驕滿意的低頭繼續吃麵。
  身旁的朱八可哀怨,嘴裡喃喃念著:「擺明就是你,還說什麼敢做敢當,連承認個事情都沒勇氣,好孬,真是……啊」
  「再說一次!」殺氣十足的筷子逼向他。
  「我……我是說害你發這個誓言的人好孬!」天啊,這一餐吃的真痛苦!
  「哼!」筷子又靈巧的轉回湯碗中。
  朱八鬆口氣,沒一會兒又見到筷子逼來。
  「你剛剛說是誰發這個誓呀?」雲天驕笑得一臉陰惻。
  「啊!」這、這下玩完了!
   
         ☆        ☆        ☆
   
  夜裡,細雨傾漫,絲絲的雨茫暈染了小庭深處的燈火,琴律悠揚在一處白石邁砌的亭台上,徐風微來清音流瀉,撩動聞者之心。
  雨夜的撫琴者,一頭烏絲垂曳及地,如緞之發像吸收了主人的蘭慧而流動澤光,燦爛的燈火盞盞妝映那薄紗掩覆下的半面容顏。
  「細雨是月夜的詩,四上人也愛這詩夜的景致。」余夢清將膝上的瑤琴放到桌上,對著走進亭台的人微笑道。
  「細雨是姑娘的詩,對我這沒落子而言,佳人才是詩更是調,可以慢慢品味。」陸丹鳳在她對面坐下。
  從他來找追風未成後,段淳月便邀他在少王邸住下。
  「佳人如詩如調,這麼說,四上人定然滿腹詩書。」余夢清暗喻他那名滿天下的情史。
  「余捕頭見笑了,輕狂的過去,難登大雅,又何需再提。」
  陸丹鳳看著眼前的覆面佳人,在雨中那份清柔的寧謐,觸動他心中某處感受。
  「江湖人對你多情劍客各有評價,尤愛以風流之事來蓋過你行俠之舉,嚴格說來,多情劍客行事雖不能說有為有節,個性自傲也自賞,卻都還不失為一個行俠仗義的君子。」
  「君子!」陸丹鳳仰首而笑。「這是一個擅於情報收集,又精於解析推論的半月神捕對陸某的見解,承受了。」
  薄紗下的容顏平靜輕笑,平心而論,那僅露的半邊面容並不出色,甚至在那極長的髮絲遮掩下,讓人難以看清全貌,唯有一雙細邃的眼眸偶爾對上,總叫人移不開視線,此時連她那獨特的啞音,都像一種引人的魅力。
  「余捕頭擅於情報收集,對陸某來歷瞭解多少?」
  見他直言的明問,半月略一思索,像在考慮是否回答,接著坦言道:「浮於台面的是你與邊關首富陸競秋是兄弟,而私底下,很少人知道,你是滅了黃泉御景的狠角色!」
  陸丹鳳神情未變,泰然挑眉,候著她的下文。
  「聽說,當時殺進黃泉御景的人,眼神嚴犀得像惡鬼,手中的劍殺得屍橫遍野,你因這一戰而身受重創,如何脫困並不知,但是,你也隨之消失江湖好些年。」
  「好!果然不愧為情報一流的御前神捕,調查的果然不差。」陸丹鳳拍著手大笑,更加詳盡地道。「至於我如何脫困,告訴姑娘倒也無妨,當時我早已受創,畢竟黃泉御景門下之人功力皆不弱,再加上受到主謀者的暗算,那一役原該是玉石拘焚,幸賴當時已是至交的王爺和其他兄弟趕來救了我,卻由於傷勢過重,他們送我上天山找我的師父,眾人相約一年後在樓蘭相見,也因此遇見五妹,才有這之後的結義,在塞外闖蕩了幾年,才又回到中原。」
  半月垂首。「我無意探知這些,礙於職責只得調查。」
  「我明白,並不怪你,只是這些往事久悶於心,如今說出,反倒痛快。」
  見他眉心舒展,顯是真話,半月才又展顏。
  「四上人方才說,佳人如詩也如詞,對你而言,追風是哪一首詩詞?」
  說到心上佳人,陸丹鳳掩不住神情中的笑意,道:「將進酒!」
  「將進酒?」半月好奇。
  陸丹鳳起身,背手仰望月下的雨霧,幽聲高吟:「將進酒,杯莫停。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鐘鼓巽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長醒。」輕風拂動他飄袂的白衣,聲音也顯得飛揚。「我總認為這是一種豪氣,而天驕就有這股連男子身上都少見的豪氣,你見過她喝醉的模樣嗎?」
  半月笑著。「她很少醉,與一般人不一樣的是,她生氣煩惱時並不喝酒,除非有讓她高興得只想大醉一場的事。」
  余夢清的話,讓陸丹鳳腦中浮出的回憶,是那敏捷的身影飛舞在雪花中,長劍劃空呼嘯。
  「她醉時,愛舞劍。」陸丹鳳道。
  在郡南王府時,眾人就領教過她那過人的酒量。當時為了慶祝千雪懷孕和她認黃真為義母的事,再加上年節近,整個王府氣氛歡樂至極。
  「天驕,別喝了,你會醉!」陸丹鳳見她秀麗的面容滿是酡紅,卻還一杯接一杯。
  「醉!」她拿起手中大碗,又接了滿滿一碗酒。「那才好,快樂的時候就要大醉一場,這才是真正的醉,真正的樂,本姑娘最討厭那種酒肉穿腸過,心中愁更愁的哀調了!」
  「說的好,雲捕頭這等海量,莫說女子,連男子都少有人能及,今晚喝它個不醉不歸!」旁人很盡責地勸著酒,還不忘再將空碗斟滿。
  由於時至歲未,大雪隆冬,為著美景下酒,眾人全提議在渚翠湖邊的無岫亭擺宴,於是幾個大火盆圍著無岫亭,大地一片銀白,隨著火盆烘托的暖意,將大家的酒興發揮到極點。
  陸丹鳳想不到眾人的焦點全圍在雲天驕身上,你一杯我一杯的鼓操,直想灌醉她,急得陸丹鳳想為她擋,都被佳人送一記嫌他礙事的白眼,只得眼睜睜見她杯不停口的下肚,直至開始打起酒隔。
  「喂,小白臉,呃!」她瞟向一旁的陸丹鳳,笑嘻嘻地說。
  「聽說……呃……你動不動就喜歡……當眾發飆耍劍法,呃,是嗎?」
  她笑得一臉嬌憨,紅光的容顏艷麗可人,一雙杏眼含醉地直瞅著他,看得陸丹鳳心神一落,但心底並不高興!平時雲天驕不可能望著他笑,更逞論這番媚態,他更不愛眾人都見到她喝醉的模樣。
  「你醉了,別再喝了!」他淡然道。
  「醉!」她大喊,隨即白光一閃,一柄劍抵在他頸上,眾人驚呼。「你說誰、誰……呃,醉了,本姑娘是……不,呃,不會醉的!」
  「好,你、你沒醉,是我醉了!」陸丹鳳忙安撫的陪笑。
  「是嗎?呃,你醉了?」她湊近陸丹鳳,努力要看清他的臉。「你的臉……呃,不要亂動!」她大喊,雙手拍上陸丹鳳的面龐,要定住那看來搖搖晃晃的頭顱。
  「我、我沒晃呀!」根本是你醉了!正想說出口,卻被佳人迎面襲來的酒味混和著幽香而愣住,心上人幾乎整個人快貼上他。
  旁人全竊笑成一團。
  「四師父,也會有被逼得動彈不得的時候。」
  「太好了,以後四弟若要再發飆,就找雲捕頭來治他!」
  今天這場酒宴,根本是眾人故意要撮合他與雲天驕。
  此時,雲天驕忽又搖晃著站起。
  「小心!陸丹鳳忙要扶住她,卻被她揮開。
  「不要……任何人……呃……扶我……大家都不相信我……呃……沒醉,對不對?」她晃出食指朝亭中眾人—一指去,隨又指著亭外喊著:「下雪了。」
  眾人這才見到亭外細雪又漸漸飄下。
  雲天驕大樂,用力拍胸道:「現在……我來為……呃……為大家助興……證、證明……我沒醉!」
  「七丫頭又要開始瘋了!」旁邊的黃真憂慮道。
  瘋!聽到這字,大家不約而同的前陸丹鳳望去!
  「全看著我幹麼,現在可不是我惹事!」陸丹鳳莫名極了。
  「四師父,同類應該最能瞭解同類。」千雪說著,眾人認同頷首。
  什麼話呀!正要反駁,卻見到雲天驕抱起一罈酒,縱身飛出無岫亭,站在結冰的渚翠湖上。
  「天驕,你做什麼,快回來!」見她站在冰上的身形不穩的踉蹌一下,陸丹鳳忙要追出去,卻被黃真攔下。
  「她一興起就愛舞劍,由她發洩完精力就沒事!」
  「這跟四師父一不高興就愛耍劃法是一樣的道理嘛!」
  鬼徒兒嘿嘿地瞧著她的師父,彷彿告訴他,現在可知道自己多麻煩了吧!
  而此刻的陸丹鳳,完全被那冰上掀開酒罈油紙,仰首便飲的佳人給震住!
  「呼!」雲天驕擦過唇邊酒漬,放下手邊酒罈,揮出長劍,冰上的寒意倒讓她清醒兒分,她揚聲朗笑。「各位,讓你們瞧瞧,我前年與西夏人喝酒,是如何技壓群雄!」
  她騰身旋飛,劍光爍亮,如流影交錯回身,在雪色中,宏朗的聲音隨著劍影、身形交織、翩飛!
  「將進酒,杯莫伸。與君歌一曲。諸君為我傾耳聽。鐘鼓巽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願醒——」
  吟詞舞劍搭配的如此相得,眾人看癡了。但見她一腳勾起冰上酒罈,狂飲一口,抱著酒罈凌空翻飛,劍法越見犀利,劈削旋疾的劍茫,以奔雷之勢激射,像與漫天雪花媲美。
  「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陳王昔時宴平樂,鬥酒十千恣歡謔。徑需沽取對君酌——」
  她隨之飲盡壇內美酒,片刻,劍影漸慢,聲也徐緩,但依舊不改其朗笑灑脫。
  「王花馬,千金裘……呼嘰將出換美酒……」一道灼亮眩目劍彩劃下這場劍舞的句點。
  「天驕!」陸丹鳳見她身形一晃傾,忙翻出亭外,接住她。
  卻見她拿著空酒罈朝他粲笑地搖著。「與爾同消萬古愁……萬古愁……」
  雲天驕就這樣醉倒在陸丹鳳懷中。
  半月聽完,掩唇直笑。「確實是追風的作為,一般性子再烈的酒,連喝數瓶也難不倒她,可見那一場酒宴她喝了不少酒。」
  「壇壇皆是壇底朝天!」陸丹鳳搖頭。
  「莫怪那一段時間的聯繫,追風的字簡短的像鬼畫符,老要她別一興起就喝這麼多酒,那時可苦了!」雖是過去的事,半月活中依然流露關心。
  陸丹鳳回過身,神情是有趣的。「天驕在郡南王府時,就曾說過,同伴中,觀音雖是首腦,但真正能喚回他們這幾個老在外遊蕩的脫韁野馬,卻是半月的魅力。」
  「魅力!」半月莞爾。「追風平時老把我說的像奸臣,難得有好話。」
  「現在我可以知道天驕所言何意。」陸丹鳳環胸傳著亭柱,深深凝視她。
  被那像要洞悉直透的目光盯著,半月不禁別過頭。「四上人,夢清不是你迷惑的對象。」
  陸丹鳳淡笑。「自在飛花輕似夢,無邊絲雨細如愁。這句形容像極了余捕頭。」
  「佳人縱然如詩也如詞,夢清卻絕不是一首適合四上人品味的詩詞。」她斂容正色道。
  「余捕頭莫誤解,在下只是覺得你不但神秘而且矛盾。」
  陸丹鳳坐回她眼前,無視她的慍色,一逕打量。「追風、觀音、修羅三人都有個共通點,自信、獨立而且無拘無束,能與他們三人如此契合,你定然也有這樣的特點,只是你讓人感到很……恍惚,你既想無拘無束,可是隱藏於心中的憂愁,只怕也跟這場雨一樣無窮無盡吧!」
  面對他步步進逼似的審視,半月默然地再次撫著桌上瑤琴。
  「余捕頭是否能回答丹鳳一個冒昧的問題,余是你的本性嗎?」
  面對這個探問,余夢清抬首迎視。「不,我年幼家變,被師父收留後,便從了恩師之姓。」
  「姑娘的本性呢?」
  半面嬌顏下的眼微斂,淡然撫動那零落的琴音。「久遠的過去,已難追憶,便是憶起也不過……徒添感傷。」
  「知道我為何用恍惚來形容余捕頭嗎?」陸丹鳳瞇眸端詳她。「你一切都教人難以確定,容貌失去、聲音也非原來。
  連你的感覺也擅於隱藏!「他蓄意說著殘忍的話,像要挑起她的怒火。
  金夢清卻只是一笑置之,抱著瑤零起身,朝陸丹鳳一禮。「夜深了,四上人該回房安歇,夢清先告辭了。」
  「余捕頭!」他喚住她。「陸某有個侄女,可惜六歲便於一場劇變中慘亡,雨恬是個活潑可愛的女娃兒,陸某生平無子女,她就像我的女兒,失去她,曾經就像活活抽掉我的骨血般,讓我痛不欲生!」
  抱琴的背影,只是幽幽深喟。「這是一件教人悲痛的遺憾,或許學著遺忘會讓逝者與生者都快樂。」
  「文文!」陸丹鳳忽喚出這幾乎快躍出回憶中的名字。
  「你……是文文嗎?或者你與文文有關!」他並不確定,畢竟眼前的人藏住了大半嬌顏,聲音也毀了,過長的青絲像她的保護殼,讓他像是要捉住些什麼,卻又無法握緊!
  余夢情好長一段時間的無言,隨即聲中隱含悸動地道:「你還能叫得出這名字,這名字的主人也感到欣慰了。」
  雨已散去,明月清皓的高掛於天,獨留陸丹鳳沉坐於亭台內,不遠處的大樹後,雲天驕將這一切盡收眼底。
   
         ☆        ☆        ☆
   
  陸丹鳳一進房門來到與內屋相隔的紗帳外,便感覺到異樣,房中的氣流不同於他離開的時候。
  「誰?」他猛地扯開紗帳,隨即見到何在窗前的人兒。
  細細的雨珠做布她的發,雙眸因雨擇而顯得溫潤,月光輕灑在她秀麗的容顏上。
  「天驕!」陸丹鳳大喜,連日來終於再見著她。「你沒事了,傷可好了?」陸丹鳳忙想走去,隨又想到她向來不喜自己太過接近,便又停下了腳步。
  雲天驕凝視他,未置一語。
  「天驕,或許你氣我擅自為你喻矩療傷,可是當時情勢所逼,要我眼睜睜看你死是不可能的!」他憂急的解釋,不懂為何每次面對她,自己那如舌燦蓮花的口才哪去了,總是那麼笨拙的想證明自己。
  窗前佳人輕哼一聲,目光改看窗外月色。
  「天驕?」見她始終沒有說話,陸丹風不禁擔憂她的傷是否未癒,雖然半月說她的傷已好,沒有親眼證實,他總是掛心。
  滾首再次回眸,微啟的朱唇像要開口,卻又無言,改為瞪著他。
  陸丹鳳皺眉,隨即一歎,反正自己向來是當壞男人的料。「天驕,我不會為我做的事道歉,時間重來我一樣這麼做。」他走上前,心中已打算,無論她樂不樂意,除了檢視地的傷外。只要赤靈法王尚在大理,就絕不能讓她再跑出少王邸獨自行動。
  就在他來到她眼前,正欲伸出手時,窗前的佳人卻主動傾入他懷中,緊緊抱住他。
  「天、天驕!」陸丹鳳受寵若驚地愣住。
  「我只問你……為什麼?」她的面容緊貼在那堅實的胸懷上,汲取這份她幾日來難忘的溫暖。「為什麼要為我做到這個地步?」
  知她指的是耗盡真氣為她療傷一事,他不禁柔笑回擁著。「我說過,你注定是我陸丹鳳的妻子,我怎麼能夠讓未過門的妻子死於非命。」
  「你真這麼愛我?」
  「我的表現有哪讓你覺得是假的?」太久沒聽到她的聲音,他著迷地摩挲她的發,感覺到懷中的人兒那微濕的發和衣服,知她淋了雨來,不禁擁得更緊。
  「我以為,你對我不過是一時興趣,畢竟能吸引你的女人太多了!」江湖傳言,多情劍客向來愛絕色美嬌娘。
  「對我而言,你是最特別的。」他的唇來到她的額際,喃語著。「或許,一開始對你我確是一時興趣,但是醉紅樓那一面始終讓我輾轉難忘,再次的見面你伶牙俐齒的讓我直想對你做這件事……」
  他吻上那日思夜想的唇,侵入她撩逗著那微怯的粉舌,顫動的唇瓣牽出他為她療傷餵藥時的記憶,當時不雜任何慾望,只想救回重傷的她,而今佳人在懷,熱力一起,他纏膩地吮吻。
  「將進酒……杯莫停……」他沙啞的輕吟,不曾稍離她的唇,在那唇齒中喃說著愛語。「你的唇舌……就像美酒佳釀,讓我……只想長醉不願醒……」益發激切的深吮。
  「晤……」雲天驕被他吻得喘不過氣來,發現身軀幾乎快被揉進他體內,整個人被緊緊壓制在他身上,動彈不得。
  急促的呼吸開始攪亂四周空氣。
  「丹、丹鳳……等一下……別……」見他已完全沈迷,深怕他更加得寸進尺的雲天驕,只好改為痛呼。「好……好痛……丹鳳……」
  聽到她喊痛,陸丹鳳忙鬆開她。「怎麼了?」
  「我、我內傷還沒、沒全好,別、別……」她忙低頭捂胸,心下是鬆了一大口氣,她實在還無法應對他如潮而來的感情和慾望。
  「不要緊吧!」他忙要搭她的脈息,埋怨自己太過急躁。
  雲天驕又是不著痕跡地把小手抽離他,沒注意到他眸中一閃而過的神色,勉強笑著。「沒關係,只、只是一時的氣不順,我回去休息、休息就好了。」
  說著就要離開,卻被陸丹鳳伸手攔下。
  「天驕。」他喚得輕柔,笑得曖昧。
  「是、是!」她再度被追回窗前,就見他健臂一伸的撐在兩旁,將她困鎖其中。
  「這太不公平了,我對你表白這麼清楚,卻沒見你對我回應你的心意。」他捏捏她可人的下巴。
  「是這樣嗎?」她打哈哈,心跳如擂鼓。「你很好呀,人帥俊美,有身家、有背景,不愧讓那麼多個女孩喜歡。」
  陸丹鳳皺眉。「你真的喜歡我嗎?」
  「你怎麼會有這種懷疑呢,不喜歡你怎、怎麼會半夜跑來找你?」雲天驕整個身軀緊貼窗邊,盡量拉開與他近距離的相貼,至少現在不宜。
  「為了證明,你親親我。」他把面龐湊近她。「親你——」她拉長了聲。
  「你害羞呀,那換我親你好了!」
  「我親!我親!」她喊著,紅著面容道。「你、你閉上眼,把雙手放到背後。」自己來,總比他亂來好。
  陸丹鳳依言照做,隨即感到一個柔嫩的唇辯印上面龐,卻一沾唇即離開。
  「不算!」他不悅,背過她氣悶地道。「親臉頰!當我多情劍客是三歲的奶娃娃呀,我就知道你怎麼可能會突然喜歡我,以前我拉你的手你就躲,剛剛我拉你的手,你也躲,說什麼喜歡我,根本就是礙於救命之情騙我!」
  雲天驕見他任性地耍脾氣,不禁噗啼一笑,包鬼也會有像小孩一樣的時候。
  「好嘛,再親一次,不要生氣了。」她笑著拉拉他的手臂。
  「親吻!而且不可以很快就跑人!」他要求,負氣的不顧轉身。
  「好,就依你!」對他雖是三十多歲的男人,卻完全像個小孩一樣的賭氣,感到可愛。
  「那快點,來!」他馬上轉過來,氣勢迫人的逼近她!
  雲天驕整個人再次黏到窗前,深呼吸的眨眨眼,顫笑地道:「你、你至少把你嘴……嘴邊淌下的口……口水擦掉!」
  前言收回,色鬼就是色鬼,永遠不會跟小孩這種純潔的名詞有關。
  月光下,他完全像—頭現形的狼,熱切的齜著白森森的牙,等著獵物快點送上來。
  「快,我的天驕是最信守承諾的了,來,是這喔。」他嘿笑,比出正確位置,用力抹過唇邊期待已久的感動,整個人欺向她。「你想哭呀?不然幹麼一臉欲哭無淚的模樣。
  「我、我喜極而泣呀……」她抖音哀鳴。
  面對大野狼勢在必得的模樣,雲天驕第一次發覺自己這麼像小羔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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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2 00:28:03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我的妻子!」陸丹鳳不敢置信地問:「你沒說錯吧?」
  「沒、沒錯!」朱八忐忑地望了雲天驕一眼,才嚥著口水道。「那個姑娘說得很清楚,她的丈夫是『多情劍客陸丹鳳』,還說肚裡已有他的小孩……在這個府裡叫這名字的,就、就是陸公子,總管大人才馬上叫小的來稟告!」
  「這……怎麼會……」少王邸的花廳裡,陸丹鳳還來不及吃驚自己聽到的消息,一旁射來的目光已足夠讓他跳到黃河都洗不清!
  段淳月、雲天驕和余夢清,個個都以充滿詭異的眼神打量著他!
  「天驕,我沒有——」陸丹鳳忙想對她解釋。
  雲天驕卻只是看著他,繼而歎氣搖搖頭。「終於發生了!」
  「啥?」心上人的反應遠遠超乎他意料之外。
  「我以為可能會是孤兒寡母找上門來認爹。」按照常理和一般民間故事來說,余夢清認為這個可能性較大。
  「那個姑娘能找到大理來,也算毅力感人。」段淳月較佩服這一點。
  三個人對這樣的情況完全不感到懷疑,畢竟以當事者的風流來看,這事並不令人驚訝。
  「不可能——」陸丹風激動否認。「天驕,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不否認我是風流一點點、下流一些些,可是我絕不會狼心狗肺到做出這種拋妻棄子不認的事!」
  三個人望著他義正辭嚴的臉,隨即又湊在一起竊竊私語。
  「那就是說他有更厲害的手法嘍,『多情劍客』這名號也不是讓人隨便叫叫」總要有實證才像嘛!
  「就算不是煤妁之言的妻子,怎麼說都找上門來,也算報應了!畢竟一個人風流了十多年,總有踢到鐵板的時候。
  「可是看他雞貓子喊叫的模樣又不像假的,既然連他都沒印象的事,那就只有一種情況了!」總結出來了。
  三個人有默契的目光一交會,彷彿答案已呼之欲出!
  「看來,應該是了!」雲天驕嚴肅地頷首。「我想也是。」余夢清支著面頰歎息。
  「絕對沒錯!」段淳月擊掌道。
  默契的目光再次交會,隨即個個撫著下巴長歎,佩服彼此那無師自通的諸葛頭腦!
  「夠了——」陸丹鳳終於看不下去,跳起來大喊。「不要用那種心有靈犀的說話方式,到底有什麼話就痛快地說出來!」
  「是這樣的,陸兄。」段淳月拍拍他的肩,道。「根據我們的看法,來找你的女子,一定是過去陸兄行走江湖留下的感情債,或許是一個單純的少女,也或許是個黃花大閨女,早年在陸兄的花言巧語下自願獻身,從此認定非陸兄不嫁,於是便守節等待著良人歸來,結果望夫不成又已懷下身孕,只好千里尋夫了。以上,就是我們的推論,還請陸兄指教。」他有禮貌地拱手一緝,好像大家正在彼此交換意見切磋。
  「客氣了,段兄。」陸丹鳳馬上了意識地抱拳回應。讓我說嘛,這個推論是……完全不可能!「他怦然道。
  「哦!」垂死掙扎,是大家對他共同的想法!
  「我雖輕狂貪美色,可是對一般名門淑媛、黃花閨女,我頂多親親抱抱、拉拉小手,絕沒有佔她們清白!」陸丹鳳嚴正澄清,隨即見到大家對他說的話,皆是一臉狐疑的表情。
  「你們不相信!」
  「很難相信!」大家用力點頭。
  「我是浪蕩子,可不是採花賊!」他環胸,為自己縱然風流卻有原則的情操驕傲。「而且與我有肉體關係的,多半是青樓女子或者寡婦,真要說什麼的話,大概是遇上想紅杏出牆的婦人,我沒拒絕而已!」他總是不忍見美人若心寂寞。
  「難怪去年會被郭都將軍追著滿街跑!」雲天驕冷笑。
  那件事可弄得人盡皆知,年初時,平定邊疆的郭將軍,從戰場一回來,竟當場逮住他老婆與有人染,接下來,就看到一個身穿戰甲的將軍,在大街小恭中追殺著那個被當場活逮的情夫。那個被當場活逮的情夫!
  「這不能怪我!」他又是激動地反駁。「郭夫人約我去房裡談心,見她那麼憂愁無助,我不過是想安慰她。」結果手才搭上,門就被踹開!
  「談心、安慰!」雲天驕嗤聲。「這一談,便談到床上去;這一安慰,便安慰到兩人衣衫不整!」
  「那是謠言亂傳!」雖然他不否認當時若沒被一腳踹開門,很有可能發展成謠言所傳的那樣,但是,實際上,沒發生就是沒發生。
  「下流!」雲天驕忽道。
  「我下流?」陸丹鳳可委屈。「我又做了什麼下流事!」
  「你自己明白!」哼!
  「我明白什麼!」怯!
  雙方挑釁的目光一激,各自別過失去。
  陸丹鳳心中有氣,雲天驕對他的感情明顯地還飄浮不定,最好的證明就是連聽到有女人找上門,也不見她吃醋,還把這件事冷靜地和同伴當案情似的分析。
  雲天驕惱怒,這浪蕩子說什麼喜歡她,今後只會今情於她,結果每次見他講起過往情史,就一副回味無窮的模樣,根本是死性難改!
  「哎,這件事有可能是一場誤會。照陸兄所言,會不會是有人冒陸兄的名字招搖撞騙?」段淳月忙打圓場。
  「應、應該不會,那位姑娘還特別指出,是一個愛穿白衣,常常找風向扮瀟灑的男人!朱八又是潤著唇道。
  多明白的特徵呀!大夥兒又不約而同地看向陸丹鳳。
  「絕不可能會是我!」陸丹鳳又是怒喊。「去!馬上要總管把那女人給我帶上來,我倒要看看是哪個大膽的女人,敢這麼陷害本上人!」
  朱八趕緊跑出去,心想等不可有好戲看了!
  「你們等著看,我一定要把那個女人活活拆了,證明本上人的清白,否則本上人就是王八孫子!」他握拳憤道。
  「四、四上人,有很多事,還是不要說得這麼斬釘截鐵,留個餘地……會比較好。」余夢清委言道。
  「是呀,反正陸兄你的清白,證不證明都無差……喔,我的意思是說,一點都不影響陸兄你在大家心目中的地位。」
  段淳月在那雙炯然銳視的目光中,婉轉兜著話。
  「不行!一定要證明!」陸丹鳳瞥瞥一旁的雲天驕,哼著聲。「否則有人永遠把本上人歸於下三流那一類!」
  「笨蛋!」雲天驕睨他一眼。
  說他笨蛋!陸丹鳳懊惱竄上眉宇,拍著桌子怒呼。「快把那女人帶來,既然憐香惜玉都被人看輕,以後我就當個辣手摧花的男人!」
  「陸兄,千萬別自暴自棄,而且……搞不好等一下你見著那女子,什麼話都不敢說!」段淳月暗示著。
  「笑話!」陸丹鳳嗤之以鼻,大蹺二郎腿。「天底下還沒有什麼女人能讓本上人『不敢』說話……慢著,聽你這話意,難道已經知這來人是誰了?」
  三雙看著他的目光,無言默認。
  「原來你們早就知道,還在那玩什麼心有靈犀一點通的啞謎,到底——」還來不及門出下文,便聽到花廳外漸漸接近的聲音。
  「姑娘你慢走,日前下雨,石階上還有些濕氣,小心滑!」
  少王邸的總管小心地領路。
  「謝謝,這裡好熱喔,一點都不好玩,真想不通他怎麼會喜歡這!」微嗔的聲音,咕噥抱怨。
  好、好熟悉的聲音,陸丹鳳額上的開已不自覺冒出。
  「小心,姑娘,還是朱八扶你好了。」朱八機靈地上前扶住這位美麗嬌客。
  「小哥,謝謝你,累得我這麼勞苦奔波,我一定要把那個害我到這裡來的人,一刀一片肉,削得他剩骨架,然後骨頭拿來熱湯,肉片就拿來醃漬,搭配起來吃,雖不算美味,也能消我的心頭火。」笑嘻嘻的聲音聽來頑皮無邪,說出的話卻教人打顫。
  花廳裡的陸丹鳳身形早已石化!
  「姑娘,你真這麼把握,花廳裡的陸公子會承認你……
  的身份,你也知道陸公子的名聲,你看來這麼年少又單純,萬—……「朱八已開始為這個小姑娘擔心了。」那……也只能算我苦命了!「話雖哀怨,聲可高昂,似乎完全欺定對方不敢造次。
  娉婷的身影隨著朱八走進花廳,一張秀麓絕倫的臉蛋見到陸丹鳳,綻出最燦爛的笑靨。
  「相公。」如水波長漾的嬌聲,笑瞇瞇地一喚。
  忽地,一聲震破屋頂的駭叫聲,嚇得廳中眾人迅速掩耳!只見陸丹鳳整個彈高椅上,往窗口飛去,顯有破窗而出的衝動。
  「你跑、你再跑呀,如果害我為了追你,肚裡的寶寶有任何閃失,就算我不介意,你說後面會有多少人介意。」
  一句話打得陸丹鳳腳如千金重般地定在當場。
  花廳眾人,除了段淳月、雲天驕、余夢清等三人外,來人和總管完全吃驚地看著,第一次見到平時驕傲、自戀卻不失大俠氣概的陸丹鳳,會有這麼大反常態的舉動!
  「相公,瞧你這樣,見到我,讓你太高興了是不是?」來人蓮步輕移地走向整個人已退到幾乎跟牆同化的人形。「呵,早知這樣,人家便早點來了。」
  陸丹鳳像被蛇盯上的青蛙,整個人全釘在牆上。
  「那天你驟然離家,肚子裡的小寶寶和我都好擔心喔,今天見到你無事,人家就放心了。」美麗的螓首和身軀,小鳥依人地靠上他,粉臂攬上他的預子,無視他完全僵硬的肢體和面龐,在他耳邊發出鬼吹風的警告。「有種你就用力推開我,推呀,不用顧忌徒兒我肚子裡懷的也是你的寶貝徒孫,一點都不用顧忌。」
  陸丹鳳哪敢動,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哇!這個姑娘真是豪放呀,朱八和總管對於那小仙女似的姑娘,當眾與陸丹鳳這麼親暱大感驚歎。接著又著向雲天驕,怎麼阿驕姑娘連半點不高興的反應都沒有,還用一種寄予無限同情的目光……咦,不對,連自家主子和半月神捕都用這種目光,而且深怕被什麼事波及一樣,全退得遠遠的。
  但見來人又仰起一張笑如春花的小臉。「說到你離家,人家便要想你了,半點消息都不留,害人家擔心死了,不管、不管,人家不依你這樣!」一對小粉拳掄起外人看來是久別重逢的小倆口打情罵消,一旁的段淳月、雲天驕和余夢清看得都有點不忍卒睹,因為那每一拳大概都運足七分勁,不重傷合該也內傷,大家卻都很有默契地選擇不插手。開玩笑,宮千雪那「惡魔小王妃」的稱號,不是平白得來的!
  「別……捶了……要死……人……了……」陸丹鳳忍著吐血的衝動。
  「那你還會不會亂跑,棄人家於不顧!」宮千雪美目漾著水花,於旁人看來,很是楚楚可憐。
  「我……哪敢……」陸丹鳳可明白鬼徒兒擅於作戲造假的天分。
  「討厭,你講得好像是人家逼你,人家不依啦、不依啦——」又是一陣亂拳。
  「不、不要再……扮可愛了,為師快……不行了……」陸丹鳳面色鐵青的緩緩由牆上滑落。
  「哇!」宮千雪馬上揪住他的領子用力搖著。「四師父——四師父——不要改用這種方法離開雪兒——快醒醒——快醒醒——」
  這場師徒相會,真是「痛」不可言!
   
         ☆        ☆        ☆
   
  日已偏西,淡淡的彩霞漸染邊際,微風徐送。
  「給我說清楚,你怎麼會自己一個人跑來大理?」林蔭樹下的陸丹鳳,沒什麼好氣的一拳敲到鬼徒兒頭上。
  「會痛耶。對別的女人就那麼和藹可親,對自己的徒兒就這麼不憐香惜玉!」宮千雪摸摸發疼的頭瞪他。
  「憐香惜玉!」陸丹鳳一副不說不氣,說了有氣的神情,連連敲著她的頭。「你剛才把為師打得半死的時候,怎麼沒見你發揮出愛護英才棟樑的心,倒是出拳的力道很有不共戴天之仇的架勢,你有個徒弟的樣子嗎?」
  「夠嘍!師父沒個樣子,還敢要求徒弟有樣子!」宮千雪氣沖沖的食指,也—指一掃地戳往陸丹鳳胸膛。「而且我只見到蠢材朽木,哪來的英才棟樑,我打那幾拳你都挺不住;怎麼為人師表。還有喔,現在雖然看不出肚子,但是本姑娘懷著身孕是事實,你最好少一下一下地往我身上打,省得生出來的寶寶長得像受氣包!」
  「你還知道你懷著身孕,一個懷孕的女人還敢到處亂跑!」陸丹鳳端起嚴師架子。「一天到晚惹事,麝心草的事還不夠給你教訓嗎?知不知道三爺會有多擔心,還有其他兄長,尤其五妹,鐵定又擔心得茶飯不思,你都要當娘的人了,行事別這麼輕率行不行!」光想一個女孩家跋山涉水地來到大理可能遇到的危險,就讓他心驚肉跳。
  宮干雪紅唇倔強的抿起,生氣地道:「這全怪你不好」
  「怪我!」陸丹鳳也動火了。「可沒人拿刀架你出王府,也沒人通你一定要來大理,成天到晚的任性,莫怪王爺責備我們把你寵得無法無天了,真是——」
  「我無法無天也是你害的——誰教你突然就從雲真寺消失不見——知不知道人家好擔心——」
  「雪兒……」被她怒吼打斷的陸丹鳳,這才正視到她始終委屈含淚的眸。
  「四師父……從來就不會這樣,人家還以為……你怎麼樣了,是不是有危險了……」她啜泣地踱過去,哽咽地埋到陸丹鳳肩上。「都是四師父害的……都是你啦……害我每天吃不下……也睡不著……」
  陸丹鳳擁著她,拍拍她的頭,疼愛地哄著。「好、好,是為師的錯,不該這麼冒失的離開洛陽,乖,不要哭了,再哭,生出來的寶寶就是苦瓜臉了,你不是一直最怕這樣。」
  她抽噎地道:「那、那你答應讓我……待在少王邸,不要通知九天還有三師父他們……帶我回洛陽……」從懷孕後,成天被關在府裡,喝各種安胎、養胎大補湯,這次偷溜成功,不玩它個夠本怎行,想到回去還要面對漫漫的待產歲月,還是及時行樂好!
  「這……我再考慮考慮。」若答應了鬼徒兒,他可能會被九天給活活剝層皮!
  「哇——」千雪放聲大哭,改埋到陸丹鳳另一邊的肩上。
  「我慘了、我慘了,人家一定會生出苦瓜寶寶,因為我不快樂,寶寶也不會快樂的……嗚……」
  向來就對女孩子的眼淚最沒轍的陸丹鳳,哪堪徒兒這般自哀,又是一陣疼借的拍撫。「好、好,為師答應你便是了,別哭、別哭。」
  「還有,那你要告訴我,你為什麼來大理?」
  「嗚……」見陸丹鳳又是猶豫,她的哭號永遠適時呼應。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疼我——不疼我——人家注定得天天吃苦瓜——」
  「夠了!別吠了,你想吃苦瓜,還不見得吃的到!」陸丹鳳乾脆擰住她的鼻,她尖拔的哭喊聲,真是魔音貫腦!
  鼻子被擰住,鬼徒兒手腳划動地揮舞全往他身上招呼去。「你欺負我,豬八師父、烏龜師父——放手啦——」
  陸丹鳳是放手了,但是改為捂著她的嘴,還一把抱她往大樹後藏身。
  但見前方的迴廊上,總管正領著一位艷麗的美婦往段淳月書房走去。
  刀三娘!見到這個女子,陸丹鳳一震!
  「晤、晤晤……」千雪咿咿呀呀地用手肘頂他。
  「鬼丫頭,你平時機靈的很,看不懂現在為師正在觀察情況嗎?還吱吱哇哇的吵,馬上給我閉嘴!」陸丹鳳切齒地警告。
  「那是你捂得太緊,她快沒氣了。」另一個悄然的聲道。
  雲天驕和余夢清來到他們身旁,宮千雪馬上求救的朝她們揮舞著手。
  「刀三娘來少王邸,怕你們與她遇上,趕緊來找你們,幸好四上人先一步察覺。」余夢清笑道。
  「這個女人到少王邸要做什麼?」見迴廊上的人走遠了,陸丹鳳才不解的問。
  「就跟你們男人愛美女一樣,風流寡婦當然愛俏男人了,淳月俊美的容貌比女子優勝三分,怎不成為她下手的目標。」雲天驕打趣。「倒是你再不放開小王妃,她可真要沒氣了。」
  這一提醒,陸丹鳳忙鬆開手。
  「雪兒,沒事吧?」他急急地拍她的背。
  「呼!」宮千雪大口大口的呼吸,隨即望著他抱怨道:「這下生出來的寶寶一定長得很『茄子』!」
  茄子?「怎麼會像茄子呢?」他永遠搞不懂鬼徒兒腦裡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
  「差點沒氣的人,臉還不發紫呀!」她沒好氣地叫著。
  一旁的雲天驕和余夢清忍不住笑出來。
  「沒有夢沒有想法人就像你這樣!」宮千雪整著衣服,道。「用腳想都知道,就像一個水喝得少,太陽曬得多,那種小孩一定生得很『樹幹』!」
  「樹幹?」這一次大家一同用求教的目光著向她。
  「哎呀,一定是干干皺皺顏色深嘛,樹幹不都長這德行!」
  「你都這樣推想的呀!」陸丹鳳甘拜下風。
  「本來就是!」她嘟嘟囔嚏的,邊順手掉著灰塵,邊叨念著。「一再對你說不要對孕婦手來腳來,就有人老聽不懂,還死不承認自己年事高、丑相現,連記憶力都衰退!」
  年事高、丑相現!雲真寺的恥辱,前仇舊恨一起卯起,他跳起來狂吼。「死徒兒一我還沒跟你算這筆帳,居然調動郡南王府的護衛和秦將軍家的兵馬,把為師監困在雲真寺,徒弟囚禁師父,你說——」他充滿殺氣的食指比向她!
  「你像個徒弟嗎——」
  沒想到鬼靈徒兒只是瞇眼橫去,聳肩道:「又來了,說來說去就老會說我不像徒弟,怎麼不想想自己,當初四師父的娘懷孕時,一定常看煙火,才會把四師父生得這麼『爆竹』,就是那種射上去在空中砰地一聲,只有一剎那能看,最後煙屑就開始掉下來,這才發現原來那張表相不過就是一堆屑屑,唉!」她一攤手。
  「宮——千——雪——」陸丹鳳氣沖腦竅,黑著一張臉,咆哮著。「我殺了你——」
  「夢清——」雲天驕在郡南王府是見過他發飆模樣的,急忙擋住他。「快把小王妃帶開——」
  「讓開——死徒兒——今天我要好好整治你——」陸丹鳳想推開她,雲天驕卻把他的手臂飽得死緊。
  「小王妃,客房已準備好,讓半月先護送你回房安歇吧!」余夢清欠身一禮,朝還對著陸丹鳳扯鬼臉舞拳頭示威的宮千雪道。
  「謝謝你呀,半月姊姊。」宮千雪朝豬肝臉色的師父吐了最後一次舌頭,才樂孜孜地隨余夢清離開。
  「鬼徒兒——給我站住——」
  離去的宮千雪還不忘轉身對陸丹鳳揚手,喊著:「不用感激我製造機會了,要好好把握呀!」
  「誰會感激你——你製造什麼機會——」他叱喊時,忽然發現,自己的右手臂正嵌在雲天驕柔軟的胸脯中。
  而猶不知情況的雲天驕,依舊攬緊地的手臂,叫著:「你冷靜點,不會真的想殺自己徒弟吧,雪兒除了是你陸丹鳳的徒弟外,她可還是郡南王妃,你不怕郡南主爺會……你幹麼這種臉!」
  一反先前那張氣極的臉色,現在她眼前的是一張發癡發傻,還帶著春心大動的模樣,雲天驕依循著他的目光,低頭見到胸口上的情況,馬上甩開他的手。
  「你這人,從沒能正經過嗎?」雲天驕紅了耳根別過身去。
  陸丹鳳感覺冤得很,嘴裡喃喃念著。「老對著我發脾氣,又說喜歡我,真是讓人搞不清你對我的心意。」
  雲天驕回過身,見他一股無奈的神情,不禁好奇地探問。「你從沒想過要放棄我嗎?」她總沒給他好臉色看,依他的驕傲定然也不好受,為何還甘願追著她跑。
  陸丹鳳睜大眼瞧她,繼而撫著下巴。「這我倒從沒想過。」
  「現在呢?」
  「既然從沒想過就不會有這個打算,真要我這麼做,還不如要求上蒼讓我們從沒在醉紅樓相遇!」
  「為什麼?」相遇不過是這一年的事,就算日前彼此確定心意,感情也沒深到足以誓言海枯石爛的地步。
  「我說過,你是最特別的,世上唯—一個,讓我想一起長醉一起歡笑的女子。」他才說完,頭便被拉下。
  柔軟的紅唇印上他,那幽香的氣息頓然充滿口鼻間,她輕探的粉舌逗弄地掠過他,隨即笑盈盈地仰首道:「這就是我的心意,但是想要我嫁你,就得繼續看你的表現嘍。」
  陸丹鳳微一怔忡,隨即雙臂環上她的腰,輕歎。「我總說你一定是天生來克我的,罰我以前太風流,現在只得繼續追著你跑,但是你得多給我點動力呀!」
  滿天的雲霞映著這在樹蔭下深深擁吻的兩人!
   
         ☆        ☆        ☆
   
  「怎麼了?」余夢清見宮千雪掩唇直笑。
  「沒什麼,做了一件好事,心情愉快。」她笑得一臉燦爛,還輕哼著小曲微舞著身形。
  「小心你是有身孕的人,動作別這麼大!」
  「沒法子,每次和四師父對完一局,我很難不暢快起舞。」自作聰明的師父,每次都愛訓她,哈,每次都栽在她手中!
  「你和你四師父……感情很好?余夢清垂暮眸問道。
  「嗯,從小我最愛賴他,長大了就常和三師又一起戲弄他,氣得他常提到喊著要砍人,可只要是我的要求,四師父從沒拒絕過,所以我最愛跟著他了!」
  「你真幸福,有他……這麼疼你。」
  「其他師父也很疼我呀,他們都很好。」見到前方的小池塘,宮千雪改拿起小石子擲著,看那水波逐漸漾大。
  余夢清抬頭,那細長的美眸漆邃,悠悠喃語:「至少,他是幸福的,希望往事的噩夢不要常糾纏他。」
  飄忽的話。換宮千雪莫名地望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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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2 00:28:19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一道人影迅疾地翻過少王邸,銳眸掃過週遭景物後,毫不猶豫地朝目標而去。
  另一頭,宮千雪悄然地打開窗戶,探頭張望著,確定都沒人後,便拋出手中的繩索,套住窗外樹幹,小心地借力躍出,跳到樹幹上。
  「成功!」她得意一喊,卻沒敢太大聲,因為房門口和另一邊的窗戶,都站滿了守衛,擺明是四師父從沒信任她「一定會乖乖的,不再亂跑」的保證。既然如此,她這個孕婦只好自己找時間活動。一定懷孕已快變成她的免死金牌。)
  宮千雪手腳並用的小心滑下,雖然金牌五御史是她的師父們,但是有個天資聰穎卻專用來逃避練武的徒弟,每個師父的武功她都只學了皮毛,論身手倒還不差,但是身懷六甲下,這種功力用來偷溜不大妥當,繩索就成了她的家常配備。
  離地尚有兩丈高時,她見到一名覆面的黃衣人飛快地由樹底閃過!
  咦!「刺客?盜賊?」她蹙眉,雖已日落西山,夕陽卻映得滿園霞光,天色還屬亮眼,自己當然沒眼花。
  宮千雪一落地馬上追去,輕盈俐落的身法,倒有幾分高手架勢,每當她興趣一起,平時所練的武功就發揮的極好,只是她千想萬料也猜不到,還有一道人影也緊隨在後。
  跟著黃衣人來到廚房附近便失去了蹤影,廚房裡,一群人正為晚要忙得團團轉,宮千雪大感莫名,黃衣人跑往廚房想幹什麼?難不成要刺殺今天的晚餐一大公雞和活鮮魚!
  就在她開玩笑的亂猜一通時,發現到側邊的屋子,是專門用來烹茗煮茶的地方,有個婢女正端著茶和點心出來,她仔細瞧,也看不出什麼異狀。正要往其他地方尋找時,又眼尖的發現黃衣身形從屋後閃過!
  哈,可又逮到了,忙要舉步追上,右腿卻像波什麼東西打到般,腿根一軟,整個人往前撲去,急亂中,她隨手抓住了樹勞的籐蔓,撐住了差點跌下去的身形。
  「幸好,呼!」宮千雪輕拍著肚子,像安撫體內的小生命,否則這—跌還得了。「奇怪,我並沒有絆到東西呀,怎麼會……」她四處看著,心中大感不對勁。
  而這一耽擱,也失去了黃衣人的身影。
   
         ☆        ☆        ☆
   
  「這是……」書房裡,段淳月看著桌上一對珍珠耳墜。
  「少王爺可別說不識此物。」刀三娘慵懶的聲,帶著綿膩嬌意,看著眼前的人。
  「三娘姐姐說的這麼斷定,淳月若說不識,豈非逆了姐姐的心,讓姐姐不高興,這可讓淳月心疼了。」他手指把玩著垂在耳旁的冠纓流繞,朝她眨眨眼,調戲的神情又帶著大男孩般的淘氣,足以勾得來人芳心懷然。
  「你這小不正經的,老說這些讓我開心的話,就不見你真正親近我。」刀三娘朱紅的後瓣,微慎地道。
  段淳月每次與她說話,身形總帶著距離,眼神又這麼會撩逗她,真今她又愛又恨。
  「姐姐艷光照人,淳月怕太靠近,會有冒犯之舉。」
  「說的好聽,誰知你這壞小子真心怎麼想,一年四季,有三季沒見你在大理。我看那些沾蜜的話,還是留著哄哄你府捏著手絹的姿態嬌嫵。
  「她們哪有三姐姐姐你風情好,每見姐姐你一回,淳月便要害相思一次。」他依然綻笑,神態間儘是教人心蕩的魅力。
  嗯!書房裡一扇開敞的窗外邊,宮千雪立於一旁,心中暗歎。這個人對女子的手腕真可媲美四師父了,只差類型不一樣,四師父是溫柔多情,連女孩子都像看待一件寶貝!
  這個人卻連眼神都壞壞的,勾得女孩子只想飛蛾撲火!「
  沒追到黃衣覆面人,卻憑著最後一眼的方向循到書房來,聽到段少王那風情巧言的對話,和陸丹鳳應對女孩子時頗像,引得她好奇偷瞧。
  看來段少王對這妖饒的女人是有意圖在套話,沒興趣見他們心機當情趣的宮千雪轉身正要離開時,卻聽到書房外傳來叩門聲。
  「少王爺,茶送來了。」進來的婢女,將手上的茶和點心置於桌上後,便欠身退了出去。
  「那個婢女……是剛才在側屋去——茶水遇到的女子。」在這名女子端著茶和點心出來後,黃衣人也隨即離開。
  宮千雪撙眉,細思這之間的關聯,驀地靈光一問,明白來人為什麼要往烹茗煮茶的側屋——茶水遭人下毒了!
  急得想出聲警告屋內的人,卻才一張口,一個更快飄至她身後的人出手點中她背心穴道,動彈不得的宮千雪這才知道,潛入少王邸的不只一人!
  房內,只見刀三娘手絹一拂,笑著說:「姐姐我應付不來你這小子的壞嘴,你真不細瞧這對耳墜子!」
  段淳月微笑地拿起,凝眸定觀,見那圓珠上閃過皎皓的光輝,他心中一震,卻不動聲色。
  「如何?」刀三娘拿起茶杯。掀起杯蓋茶香飄出。
  「這對珍珠耳墜是極品,卻非罕見,以姐姐的能力,要多少都不難,特意拿給浮月,可令我難猜了。」他打趣道。「莫不成,姐姐是希望淳月也送你這麼一對寶珠,當定情物?」
  「小壞蛋,還跟我裝傻!」她放下茶杯,拋了一記白眼。
  「這對耳墜子若只是一般寶珠便罷,可是珠上刻的字,再加上是這珠子的主人要我交給你,總不是一般俗物吧;而且今天這一趟來,純為我自己,赤靈法王並不知道。」
  見她直接說出赤靈法王,段淳月了然一笑。「我只問這對耳墜的主人如何了?」——關切之意流露。
  「毫髮無傷,畢竟這女孩子來頭不小,嚴煉海沒敢虧待!」
  「敢逮住她,嚴練海就已經惹上強敵了。」段淳月搖頭歎著。「你今天來的目的又是什麼?」
  刀三娘看著他,有些抱怨過:「在天閣宮和大理皇族之間,我只是居中牽線的人,現在卻弄得情況對我不利,我並不想為這件事毀掉一切心血,所以我希望你能保護我。」赤靈法王已失勢,她得想辦法自保。
  段淳月無言半晌,保守地說:「姐姐怎會認定我有能力可保護你,畢竟淳月雖有幾分武力自保,可是赤靈法王武功深不可測,非我一人之力可抗衡。」
  「少王爺說這話,是擺明看低我刀三娘,否則在你府中就有追風和半月兩位神捕,若這兩位不夠力,還有多情劍客陸丹鳳,這個老壞蛋與你這小壞蛋一樣,都教人喜歡得想挖心,又恨得牙癢。」
  聽她話意,段淳月趣問:「你與陸丹鳳有交情?」
  「算不得交情,有仇倒是真。」刀三娘紅唇抿笑。「十多年前,他為整頓陸家莊的生意來到大理,這俊小子當年就叫人神魂顛倒,神采氣度都令人傾心,擺明也對我有意思,卻沒一次赴過我的約,反而成天跟著一個酒樓歌妓混在一起,直到有一天他又為了那等煙花女子拒絕我的約,氣得我當晚趁他赴宴前就殺了那名歌妓,讓他一進門就見到自己疼愛的女人全身插滿匕首!」像回想起當年,她笑得歡暢。
  「就為了他沒赴你的約,你就殺了那名無辜的歌妓!」還以這麼殘忍的手段,這個刀三娘真個天性狠毒!
  「對我而言這就該死!」刀三娘咬牙切齒。「那群庸脂俗粉哪能跟我比,只要想起陸丹鳳當時的表情,就是叫我再被他廢一次武功也甘心!」
  「他廢了你的武功?」這麼一個心狠手辣的女子,陸丹鳳竟沒殺了她!隨又想到,陸丹鳳是出了名的不會對女人痛下殺手!
  「哼,為了一名煙花女廢我的武功,害我只能靠別人的保護,他太可恨了,但是能看到他震驚的神情也夠了,看他會不會後悔自己錯了!」
  段淳月眸子寒凜,這麼一個涼薄沒人性的女子,他唇角的笑意早已逸去,淡然道:「你莫忘了,現在還得靠他來保命。」
  「你們也想從我身上套出秘密,何不條件交換,只要你們保護我,我便告訴你們皇室中的叛徒是誰。「刀三姐笑如胡花地拿起茶杯,悠然品啜著。
  「這是合作的條件?」段淳月也微笑,拿起茶杯卻未就口的輕聞香氣,茶香永遠能平鎮他的思緒。
  「就當是吧,我還可以告訴你,早期陸丹鳳在邊關教了黃泉御景的天護法凌瑜,這個女人盜取天閻令,當時中原的天閻宮已壯大,一切全靠天閻令當信符來號令幫眾,無形中天閻今已代表權勢,每個人都想得到,凌瑜也成了眾人們圍捕的對象,陸丹鳳的好管閒事,反倒造成陸家莊的毀滅!」
  「結果也沒找到天閻令吧。」段淳月冷笑。「滅了陸家莊也賠上黃泉御景,看來黃泉御景自取其禍!」
  「原來你也心知是誰滅了黃泉御景,嚴煉海正是當時滅幫的狡脫者,據他所言,天護法凌瑜在當年化名凌文和陸丹鳳相當親近,嚴練海因此認定,天護法既死,天閻今一定在陸丹鳳身上。」她又是笑著端茶就飲。
  「天閻令……」有可能在陸丹鳳身上嗎?段淳月沉思地啜飲一口茶,涼掉的茶味有些異樣,他一驚,大喝:「別喝——這茶有問題——」
  段淳月才打下刀三娘手中的杯子,後者已經面色泛紫地猛吐黑血,痛苦地倒在地上抽搐掙扎!
  「三娘——」段淳月忙著運勁想助她祛毒,卻發現自己內力空蕩。
  此時,刀三娘已全身筋脈果突,雙瞳圓睜如銅鈴,模樣極是駭人。
  「三娘、三娘!」他一探她鼻息,已然氣絕。
  「段淳月——納命來——」叱喊聲隨著一道寒光劍上窗外飛進!
  他一驚回身欲閃,身形卻遲滯來不及反應,便遭這奪命的一劍穿身而過!
  「措筋散的毒,哪怕你只喝一小口也夠了!」戚時雨冷笑地看著因毒發和劍創而神情痛苦的段淳月。
  當她收劍時,對方已緩緩倒下,灰白的唇角淌下黑血。
  「大理皇帝寵你這來路不明的人,賜你豪宅還封你為少王,叫皇室中的人面子往哪擺,但是最該死的,還是你的好管閒事,竟然和中原的御前神捕聯手想找皇室叛徒。」戚時雨斗帽覆紗下的聲,相當得意。「這座少王邸,我早看不順眼,就好心地將這座宅邸給你段少王陪葬吧!」
  她將桌案上的燭台油往一旁的書架灑去,由懷中拿出火用於點燃,看著火勢漸起,不禁大笑!
  「賤人,就知道你不可靠!」出去前,戚時雨一腳踢開刀三娘橫在門前的屍體,再打破藏放在廊道上的油缸後,才轉身離去。
  待她一離開,地上的段淳月才緩緩睜開眼,咬牙地硬捲起身,先出手封住自己幾處大穴,以防毒氣快速運行,拼著僅存的三分真氣,想從圍困的火焰中脫身!
   
         ☆        ☆        ☆
   
  「原來,你懷疑戚時雨是當年陸家莊大火的遺孤,所以才要找她呀!」陸丹鳳的房裡,雲天驕和余夢清聽完陸丹鳳的敘述,前者大感好奇。「可是我見你來到大理,好像沒什麼特別找人的行動。」
  陸丹鳳探揉糾結的眉頭,顯然頭大。「這整件事太不對勁了,我想先調查清楚再說,而且戚時雨既是天閻宮的人,遲早會找上滅了她江南分航的御前神捕,與其到處找她,弄得打草驚蛇,還不如在你們身邊守株待兔要來得周全。」既可保護心上人,又可等人自動上門來,多麼一舉兩得。
  「聰明的傢伙,」雲天驕斜睨著他。「你真這麼確定威時雨是你侄女?」
  「應該錯不了,她右手腕上有和雨恬一樣的星形胎記。」
  「星形胎記!」雲天驕若有所思地望向一旁的余夢清。
  默然無言的余夢清對追風犀利的注視,有些迴避地別過頭。
  「年少時的我,常年離家在外一心只想闖蕩江湖,現在想起,總會自問……
  我是不是做錯了,當年不該遠走家鄉,給了敵人有可趁之機,也不會造成陸家莊滅亡,「每想起這件事,他就不禁長歎。
  「敵人既有心要對陸家莊不利,無論你如何防也沒用的,更何況當年為了一報此仇,你也差點喪命,又何必自責。」余夢清柔言安慰。
  「半月,」雲天驕笑嘻嘻地拍拍她的肩。「我瞧你對這個風流鬼都比對同伴體貼,有問題喔!」
  「你胡說些什麼!」余夢清背過身。「我不過是敬重四上人的行事,沒你那麼多心思。」
  「我多心思!」雲天驕哼聲。「我真要多心呀,就會懷疑你是不是這風流傢伙的舊情人呢!」
  陸丹鳳皺眉,再次想起凌文文!
  「那是——」余夢情急得轉身,一根兜到眼前晃的綠草讓她停了口。
  「我知道,絕不可能嘛!」雲天驕又是那副笑得灑脫的模樣,搖搖手中剛從盆栽上投下的綠草。「你年紀比我小,要論舊情人,我都不可能,你就更不會了!」除非早年的陸丹風有戀童癖!
  「余捕頭的年紀比你小?」陸丹鳳好奇,原本還懷疑半月與當年的凌文文有關,可是文文倘使還活著,也應年近三十。
  「本姑娘二十多多,而你眼前這位長髮佳人,正是雙十年華的俏佳人。」
  「雙十年華!」看來半月應非凌文文。
  見陸丹鳳打量著她,余夢清不自在地輕咳一聲,朝追風道:「未嫁女子拿著年紀大聲說,你有城牆之厚的臉皮,我可只有半邊的臉皮可擋,別拖我下水!」
  「我是替他解疑惑,瞧他老懷疑你是不是當初的舊情人,又不敢進—步確定,事情就這樣不上不下的模樣,看得我都難受!」
  「你是吃味吧!」余夢清道。
  「我是為書翎看好他不安分的心上人。」雲天驕一副夥伴情義地環胸。
  「是嗎?彆扭姑娘!」只要和陸丹鳳有關的事,追風大方的個性馬上縮回去。
  「彼此!」五十步笑百步,一旦提起伍書翎,半月就馬上閃人。
  看著她們鬥嘴,陸丹鳳心底的思潮卻波濤洶湧。他對余夢清會有這層懷疑,是因為伍書翎說過,威時雨面紗下是張傷殘的瞼!會以這點來引他相助,必定是知道他過去、也明白陸家莊當年大火情況的人,而當年倖存的便是總管與幾個老邁叔伯,若真要說還有,那便是行蹤成謎的凌文文了!
  當年,他認定文文已葬生火海,而倖存的老總管卻說見過她衝出火海,再加上天驕提過,伍書翎在「雲真寺」所說的那番話,全為半月授意,才令他將半月和凌文文產生聯想。
  而今,半月若非文文,那究竟她從何得知這些往事細節?尤其知道雨恬手腕上的胎記?
  是的,她一定知道!光以戚時雨復面下的容貌傷殘並不足以打動他,必須還有一個更有力的證明,一個能直接證明雨恬身份的事!顯然半月也明白,戚時兩和雨恬的手腕上有相同的胎記,才會這麼有把握的要伍書翎以此來邀他相助,陸丹風神情凝重地看著半月,心中唯有一個疑惑:這個余夢清究竟是誰?
  就在他犯疑的思量時,外面傳來猛然轟開的巨響,整個前方院落頓然翻滾濤天大火!
  房內三人詫異地驚望!
  「那個方向……淳月的書房!」
   
         ☆        ☆        ☆
   
  大火綿延熊燃,院落裡的下人們尖叫倉皇地逃出,總管指揮著下人們救火,整個少王邸一片混亂!
  此時,刺耳的囂笑聲迴盪在夕照大火中。
  「陸丹鳳一一快出來一否則本法王就殺了你心愛的徒弟!」
  宏亮萬鈞的聲音,震撼了少王邸,也讓底下的喧嚷頓時靜下。
  一個高大的漢子立于飛峭的屋頂上,發長如叫髯垂肩,身被黑袍,整個神情目光猙獰且懾人,身旁則是一個斗帽覆紗的黃衣人,以匕首制住宮千雪。
  「再不出來,就不要怪我在你這如花似玉的愛徒身上招呼!」戚時雨抵住宮千雪頸上的匕首,猛然劃過她肩頭,血痕倏地冒出,令宮千雪痛呼,旋又咬牙不吭聲。
  「叫呀!聽說你師父很寶貝你,我要讓陸丹鳳知道,在『雲真寺』聯合腳前神捕整我戚時雨,是什麼後果!」
  宮千雪依然一聲不出,氣得戚時雨左右開弓怒摑。「快喊一一把那廝下流貨給我叫出來——」
  宮千雪憤瞪她,倔強地忍著羞辱。
  「哎呀,夠驕傲,在這裡可沒你耍王妃威風的餘地——呀——」匕首寒光正要再次劃過宮千雪的頸子,一顆石子破空而來,打掉戚時雨手中的匕首,也震得她手掌劇麻。
  「不准傷害雪兒,只要傷她一根毫髮,無論是誰我都不會輕饒!」雖是淡柔的出聲,卻是森寒的警告。
  遙遙相對的屋頂上,翩飄的白衣身形背著長劍,昂首而立。
  「四師父!」一見陸丹鳳出現,宮千雪馬上放膽哭喊。
  「這大黑炭和這臭女人拿劍嗆我、還打我一一我不管啦——你要替我付回公道——」
  「鬼徒兒乖乖待著,只要等一下救了你,記得跪在為師腳邊,用崇拜的目光拜謝師恩!」陸丹鳳前對面用力揚聲。
  「聽不到耶一一你是說救了我以後一你會脆在徒兒腳邊——懺悔護徒不力是不是——」愛徒以更大的聲回應,只見對面的白衣身形晃了一下。襖惱浮滿額頭,陸丹鳳唇角抽動,再一次告訴自己,不要跟一個嚇呆的孕婦計較,最重要的是此刻的英雄氣概不能失去,他更加用力抬頭挺胸,把平時精心培養的大俠氣度端出。
  「很好,繼續你們師徒情深的打情罵俏,有件事說出來,只怕你們連笑都笑不出。」威時雨忍著麻痛的手道。
  「哇——」驟然的啼哭尖銳響起,竟是宮千雪放聲大哭。
  「死丫頭,閉上你的嘴!」戚時雨叱罵。
  「你管我,既然會有笑不出來的事,我先哭不行呀!」她沒好氣的回嘴,這黃衣女人怎麼瞧怎麼討人厭,居然敢摑她,等一下不把這黃衣女人打到連十八代祖先都不敢出來相認,她就不叫惡魔小王妃!
  宮千雪說完,繼續哭號,火得戚時雨想再出手教訓地,卻懾於陸丹鳳那叫人不寒而慄的目光。
  「很好,愛哭,本姑娘就讓你哭個夠!」戚時雨朝對面的陸丹鳳道:「段淳月就算不被這場火燒死,也會死於本姑娘的措筋散下!」
  陸丹鳳面龐第一次露出寒冽的神情。
  宮千雪的哭聲倒是停了。
  「怎麼,嚇到哭不出來?」戚時雨冷笑。
  宮千雪搖著頭。「我、我和段淳月又不熟!」要她哭,可為難了。
  「唉,小王妃……你倒是提醒本少王,將來得盡心……
  和你混熟些,這樣……你多少才會一掬同情淚!「虛弱的聲,清楚傳來。
  「少王爺,你沒事就好,真是令人高興的想哭。」宮千雪馬上擠出真情眼淚,因為若想留在少王邸,永遠要懂得巴結他。
  「你沒死!」戚時雨吃驚地看著被雲天驕和余夢情扶來的人。
  數百多名手持長矛的侍衛跟著主人走進,顯然少王邸的侍衛全來了,林立在底下這片廣場上。
  「老天挺厚愛我……讓我沒遭人……暗算成功……」段淳月灰白的唇談笑,抬手下令。「留十個人……幫總管救火……其他包圍這裡……別讓上面的人……逃了……」
  「是!」眾人齊聲領令,瞬間以排成列的散開,展現出平時的訓練,在整個廣場院落嚴陣以待,形成對峙的局面,始終沉默在旁的赤靈法王也不禁皺眉。
  而底下的段淳月才一說完,即猛地噴出一口黑血。
  「段兄,你還好吧?」陸丹鳳憂切地向著。
  「很……不好,剩一口氣還沒……斷……」
  「別亂說話,快坐下調息。」余夢清扶他到一旁。
  上頭的嚴煉海思忖著,這場大火定然震驚皇宮,萬一皇家兵隊來了,對他更不利,再待下去,非明智之舉,得快點完成目的走人。
  「嚴煉海,枉你也算位列一方的名人,這麼為難一個女孩,你不怕羞,我都替你羞。」雲天驕指著屋頂上的高魁大漢,不恥地罵道。
  「雲捕頭傷勢好得倒挺快,本法王的大輪神功滋味如何?」
  「挺叫人懷念的,我倒不介意再嘗一次。」她挑釁環胸。
  「本法王不會叫雲捕頭失望的。『嚴煉海看向陸丹鳳,兩道眸茫精爍。」十多年未見呀,陸二公子。「
  陸二公子!這久違的稱號,讓陸丹鳳仔細打量前方人。
  「我道是誰,能叫出陸某年少時的別號,原來是當年在黃泉御景的漏網之魚,怎麼,來到中原你高昇了!
  「沒想到當年逃脫的堂主,就是現在的赤靈法王嚴煉海。」
  「本法王苦練大輪神功原想再請陸二公子賜教一番,只可惜今天時機不對。」
  不是來打架的!「那你想如何才放人?」
  「交出天閻令,本法王就不為難你的寶貝徒兒!」
  「天閻令!聽到嚴煉海所要的東西,陸丹鳳簡直大笑。
  「嚴煉海,大輪神功練到走火火魔了嗎,天閣宮的東西,你找我陸丹鳳拿?」
  絕對在你身上,當年我黃泉御景的天護法臨死前與你最親近!「本公子是救了凌文文,卻不代表我會拿她任何東西,況且,天閻令只有你們才當寶,要真在我手上。早毀了它!」
  如果不是當年踩平黃泉御景,他還不知道,陸家莊會慘遭滅門,竟是為了一塊破牌子。
  「陸二公子你何不再想一想,或許天護法曾經交過東西給你,只是你不曉得那是天閻令。」「沒有,」陸丹鳳毫不猶豫地搖頭,當年文文根本與他保持距離,哪來什麼臨死前與他最親近。
  嚴煉海沉下臉,忽然捉過宮千雪的手腕。「大黑炭——不要臉——你想幹什麼——」宮千雪警告大喊。「你敢動我一下,不要說我師父,我相公龍九天也不會放過你。」
  「不交出天閻令,本法王一吐勁,就先教她肚子裡的孩子不保!」嚴煉海扣住她手腕脈門。「就算你陸丹鳳劍術再高,也救不了她這一時——」
  「在場諸人莫不色變,連宮千雪也啞然無言。」我沒有天閻令,如何交給你!「陸丹鳳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當年沒將嚴煉海追殺到死。
  「本法王數到三,再不交出天閻令,就等著看她腹中的胎兒先死!」
  「不用數了,天閻令在我這!」
  眾人愕然地看著走出群眾、手裡拿著一塊金紅色令牌的余夢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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