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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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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司馬紫煙]情劍山河[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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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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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30 23:42:51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賽珍會尚未開始!

  獅子林中的工人們還在忙碌地佈置著。

  南宮少秋和胡美珍在四處轉了一下,然後停在一個較為清靜的地方道:「我們在這兒等她們吧?」

  胡美珍一怔道:「她們會到這兒來?」

  「你剛才提到請帖問題,我才想起一件失禮的事,昨夜我們只顧訂約卻忘了送份帖子去,門口是認帖子不認人,她們怎麼進來呢?」

  「認帖不認人,也是有限制的人,要看來的是什麼人,憑她們四個人,走到哪兒也不用貼子!」

  「如果她們到門口一報名,的確是沒人敢攔她們,但是我想她們不會這麼幹,你沒見含沙射影昨天都是易裝而出。這說明了她們這次不想以真面目見人。」

  「那她們也不會跳牆進來吧!」

  南宮少秋一笑道:「要想不驚動別人,只有跳牆一途,要想避人耳目,一定是找個偏僻的地方。」

  胡美珍道:「那我們還是避一下的好,她們不願意被人看見,咱們在這兒不是容易引起誤會。」

  南宮少秋搖搖頭:「不然,她們避人耳目,卻不必避咱們,因為她們來的目的,就是為了見我們,在此地恭候,正見得我們的誠意。」

  「我表姐卻不會這麼想,她為人心高氣傲,我們等在這兒,是表示她的行動被我們料準了,她會不高興的。」

  南宮少秋笑道:「我的看法卻不同,我以為應該讓她知道我能算準她的行動,才能讓她看得起我一點。」

  才說到這裡,背後有人冷笑道:「你自己以為很了不起。」

  胡美珍忙回頭,卻見一身素白的胡風悄然而立,臉上冷冰冰的,只有眼中閃著智慧的光。

  這一副孤傲的風標,使南宮少秋也不禁為之一震。

  南宮少秋作了一揖道:「胡姑娘好,南宮少秋恭迓芳駕以表誠意,這並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地方。」

  「可是你卻在背後談論,把這當作對我下馬威的行動。」

  南宮少秋微微一笑道:「聽美珍大姐說起姑娘的平素為人,應該不是如此小家子氣的……你我只說在此恭候,會讓你瞧得起我一點,這難道不是事實嗎?」

  胡風語為之塞!

  她那高傲彆扭的脾氣,使她很不甘心接受這種說法;可是南宮少秋前面那句小家子氣也限死了她的反應。

  胡風最討厭的就是這幾個字,尤其是安在女人身上。

  可是許多成了名的女傑,往往還是脫不了這種小心眼兒,這使她心中更不服氣,一心想脫出這個範圍,樹立一個新的形象。

  所以她盤馬彎弓,馳騁江湖,快意恩仇,豪氣干雲,處處不讓鬚眉。

  哪知道今天乍一見面,就惹來了這四個字的批評,不過她往細處去想的確是有點小家子氣。

  因此,她哈哈一笑道:「好!好說詞,你能在這裡等我,的確能使我感到你不俗,不是那種擺架子的狂徒,也不枉我來見你一趟。怎麼樣,錢準備好了沒有?」

  南宮少秋道:「準備好了,總共是一百二十萬兩,五十萬兩是我那親戚的,五十萬兩是我的,還有二十萬兩是美珍大姐的!」

  他遞出三張銀票,都是憑票取款的即付票,而且還是通行全國的泰豐銀號的票子,兌換絕無問題。

  儘管胡風豪氣凌雲,但是看了人家的出手,也不禁有不如之感,但她不能露出小家子氣,只向胡美珍笑道:「大妹!這下子你可是馨其所有了。」

  胡美珍微微一笑道:「那有什麼關係呢,千金散盡還復來,再說,像我們這種人,總不會還要留一筆嫁妝吧。我們真要嫁人,人家抬著八人大花轎來抬都來不及,還敢要嫁妝?」

  胡風也聽得笑了起來道:「丫頭!瞧瞧你這張嘴,臉皮越來越厚了,這種話也說得出口!」

  胡美珍道:「反正我也不打算嫁人了,說了也沒關係。」

  「不嫁人,那你將來一輩子怎麼辦?」

  「自然是在江湖上闖蕩下去呀,你以為我們這放野了的性情,還能老老實實地待在廚房裡?」

  胡風居然沒再接口,顯然她也有了同感。

  不過她迅速又回復了鎮定,面對著南宮少秋道:「昨天聽白鄔二位妹子說,閣下有事情想邀我們合作。」

  南宮少秋點點頭道:「是的,也可以說是請各位幫忙去做一件有意義的事!」

  胡風道:「我倒想知道一下,是件怎麼樣有意義的事。」

  「去拯救一個稚齡的幼子。」

  「什麼!只是這樣的一件事,對不起!這件事雖然很有意義,我們碰上了也不會袖手,但是要我們放下手上的工作,專程去做這一件,未免太不值得了!」

  南宮少秋道:「一個七歲的孩子,被一群匪徒擄去為人質,勒索一億兩銀子,這不是小事。」

  這番話的確使胡風為之一震道:「哪一家的小孩兒能值這麼多錢?當今的皇太子也開不出這麼高的身價!」

  南宮少秋道:「姑娘該想一想,當今天下,有哪一家能拿出這麼一筆巨款來?」

  胡風認真地思索了一下道:「我想不出,數盡天下富戶,最多不過是八九千萬兩身價,億萬富翁,沒有一個夠這種身份。」

  胡美珍笑道:「風姐,你這下子可走了眼了,據我所知,至少有兩個家族可以拿得出這筆錢!」

  「是哪兩個家族?」

  「南有南宮,北有慕容。」

  胡風笑道:「原來是這兩家呀,他們是南北第一武林世家,也許憑面子可以周轉拿得出來,但是本身絕不可能有這麼多的資產。」

  南宮少秋道:「胡姑娘知道得還不夠詳細,這兩家的資產都不止此數,他們散在各地有許多行業生意,每年營利所得不下五六千萬之數,所以他們所擁有的資產,都在兩億到三億之間。」

  「有這麼多,他們要這麼多的錢幹嘛?」

  南宮少秋笑道:「他們被推為武林第一世家,不但要做許多事,也要養活許多人。發奸滴伏,排除武林糾紛,拯黎求災,除暴安良,每件事都是要錢的,可是他們做這些事,卻沒有一錢銀子的收入,自然必須靠做生意營利來供應所需。」

  胡風點點頭道:「我說呢,這些武林世家一年的開銷著實驚人,我也奇怪,他們不事生產,那來這麼多的錢貼補的,現在總算明白了。」

  說到這兒,她面露訝色道:「咦!這是一個絕大的秘密,你又從何而得知的?」

  胡美珍笑道:「他是南宮家的人,當然知道。」

  「什麼,你是南宮家的人?南宮世家沒有像你這種年紀的男人,只有一個四不像少爺!」

  「在下不才,就是那個四不像!」

  胡風訝然道:「你就是那個好酒無量,好色無膽,好鬥無勇,好讀書而不求甚解的四不像!」

  南宮少秋笑道:「不錯,我就是那個集酒色財氣於一身的大俗物南宮少秋!」

  胡風搖搖頭:「看你的人實在不像傳說中那麼荒唐!」

  胡美珍道:「風姐,你別被傳說騙住了,這位少爺比狐狸還精。說他好拳無勇,那更是糟蹋人,他身手之高,不排天下第一,也排天下第二。」

  胡風不信道:「有這麼高明,我倒是要領教一下。」

  南宮少秋好像早就準備了她有此一著,居然毫不謙遜地道:「我也久聞六合四靈盛名,所以選了這個僻靜的地方恭候大駕,也是想切磋一下。另外三位呢,也請出來吧!」

  「她們還沒來。」

  「胡姑娘!何必還客氣呢,含沙射影潛形於薔薇花下,點絳唇藏身在葡萄架下,若非姑娘擋住了路,我早已去——親近了。」

  這下子連胡美珍都為之詫然了:「什麼!少爺,她們都已經進來了?我一直都在留心著,卻沒有看見有人影。」

  胡風見他居然把藏人的地方都叫明瞭,倒是頗感意外。

  但她也只微微一笑道:「佩服!佩服!武林第一世家傳人,畢竟不同凡響,大家都出來吧,免得又落個小家子氣。」

  南宮少秋看著她一笑:「倒使胡風有點不好意思,因為她最後一句話,還是帶著點小心眼兒。

  含沙射影依然是一身紅,席容容卻是一身碧綠。三個女郎輕盈地飄身來到胡風旁邊,盈盈一福見禮。

  南宮少秋還了一揖,神容瀟灑,把三個女郎的臉都瞧紅了。

  其實,她們都是叱吒江湖的紅粉女英雄,整天都是跟男人打交道,不應該有這份靦腆相的。

  胡風眉頭微微一皺道:「姐妹們!這位四不像少爺要教訓我們一頓呢,現在大家都來了,倒看他如何教訓!」

  南宮少秋笑道:「胡姑娘言重了,在下只是想互相切磋一下,也讓各位瞭解一下敝人的底細,以後大家合作時,各位也能略具信心。」

  胡風忙道:「慢來,我們並沒有答應合作。」

  南宮少秋道:「這我明白,可是我相信各位一定不會拒絕合作的。」

  「你怎麼會那麼有把握。」

  「因為這是一件十分有意義而且不平凡的大事。」

  「就是你說的,拯救一個小孩子?」

  「表面看來是如此,但內情並不如此簡單。那個小孩是我的外甥,也是慕容世家的唯一遺孤,這種說法能引起各位的興趣嗎?」

  胡風微微一震道:「慕容世家已經滅家了?」

  「是的,四年前被一群不知名的人闖入慕容世家,滿門兩百餘口人,慘遭屠殺,然後一把火燒了宅院。

  不過那天所幸家姐歸寧在舍間,帶了她三歲的幼子,未曾遭劫,這樣留下了兩個人。幾年來我們一直在追查兇手,卻沒有一點消息,直到兩個月前,兇手們再度行動,擄去了七歲的孤子慕容天仇,勒索一億兩銀子!」

  胡風道:「對方雖然獅子大開口,但是以這孩子的身份而言倒也不算貴。」

  南宮少秋道:「不錯,兩大世家的資產總額是一個秘密,我剛才透露的數字沒有人知道過。

  對方也是大概的估計,以為是慕容家的全部資產了,所以才開了那個價錢,但是家姐卻拒絕了。」

  「難道她不心痛自己的兒子?」

  「怎麼會不心痛,那是她唯一的骨肉,可是她沒有權力將半數的家財拿去換回她的孩子。」

  「這是怎麼說呢。慕容家幾將滅族,令姐是慕容家唯一的主人,她怎麼會沒有權力呢?」

  「她有權,但是她的職責不容許。這批財產雖是在慕容家名義之下,但卻是許多人的力量慢慢聚集而成的。

  家姐只是一個管理的人而已,這筆錢或是用於一個有意義的地方,再多一點她也在所不惜。」

  「用來換取慕容家唯一遺孤的安全也沒有意義嗎?」

  「在我們兩家而言,那意義還不夠重大,對她而言,那只是她的愛子而已,不能動用公積金去換取他的安全。

  何況,這筆錢受取的對象,並不是亟待救濟的窮人。而是一批作奸犯科的為惡之徒。他們得了這批錢後,更足以助惡,因此家姐絕不考慮妥協的事!」

  胡風不禁默然片刻後才道:「她也不考慮孩子的安全?」

  南宮少秋道:「她給對方的回答是一萬兩,這是她能私人動用的最大限額,超過此數,她就不加考慮了。

  在她而言,這已經是最大的讓步了,因為根據我們兩家的處事原則,是絕不向罪惡妥協低頭的。」

  「那只是對方要求的萬分之一,談得攏嗎?」

  「自然談不攏,所以我才自告奮勇,要出來救那孩子,也請各位仗義相助。」

  胡風仍是沉默。

  南宮少秋又道:「擄劫幼兒和四年前慕容家的滅門血案是同一批人。他們不但要消滅慕容家的勢力,也覬覦著慕容家的莫大產業,所以才發動那次攻擊。

  哪知道慕容家的產業處理方式別成一格,家中並沒有多少錢財,都是化散為許多生業,分佈在各地,那是奪不去的,所以他們才施展第二步。」

  「何以見得呢?」

  「慕容世家領袖北地武林多年,沒有結過私怨,滅門的兇手們也不可能是為了私怨。再說慕容家的勢力龐大,被殺害的兩百多人中,至少有一大半是武林好手,兇手絕非一二人能做得到的。」

  「不錯,那一定是個龐大的組織。」

  「這個組織也許是想繼之而為北地武林的霸主,也許有其他的圖謀,但不問他們目的何在,使用這種手段,就不會是個善良團體。

  「何以見得擄劫幼子的也是同一批人呢?」

  「那個孩子寄養在我南宮世家,一般人既沒有這個膽子,也沒有這個本事將他擄走,而且一個普通的綁匪,也開不出這麼高的價格來!」

  「這倒是,就算我來幹這一票,最多討個百萬兩也就夠驚人了,一億銀子,我也沒這麼大的魄力!」

  南宮少秋再度道:「因此,問題並不是光拯救一個孤兒,可能還會牽涉到一樁震動武林的大陰謀,也許會挖出一個江湖上空前巨大的犯罪集團,各位是否有興趣呢?」

  最後一句話使得幾個女郎眼中都放出了異采,她們都不是安份的人,這才是最吸引她們的。

  胡風笑了笑道:「不錯,這件事的確很引起我們的興趣,可是我們還要看看,你有沒有和我們合作的本錢?」

  南宮少秋笑道:「得到你這句話很感榮幸,至少各位沒使我失望,無以為敬,送四位一朵鮮花為簪吧!」

  他彎腰摘下四朵薔薇花,托在手中道:「四位肯不肯領受我這小小的敬意呢?」

  胡風沉下臉道:「四不像,我們在談正經的,你可別來這套油腔滑調,我最討厭什麼簪花戴花了。」

  南宮少秋微笑道:「胡姑娘,美人簪花,乃風流本色,人生處世不可下流,但絕不可不風流。

  否則就是嬌情的大俗物,你明明是個美貌少女,何必要自菲本色,強學鬚眉,去裝出一副男人相呢?」

  胡風怒聲道:「本姑娘沒有那份閒情逸致去討好那些臭男人,簪花給他們看,也沒有一個男人值得我去做。」

  南宮少秋道:「假如有人非要為姑娘簪上這朵花呢?」

  胡風冷笑一聲道:「那他不妨試試看,我會叫他知道將招來什麼後果的。」

  南宮少秋一笑道:「我這人也有個倔脾氣,心裡想做的事絕不肯輕易打消,因此我一定要親手為四位姑娘簪上這朵花。哪怕是等我簪上後,哪一位姑娘不喜歡,再取下丟掉都沒關係,但我這份誠意卻絕不容人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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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30 23:43:05 |只看該作者
  胡美珍知道自己這位堂姐的脾氣,怕南宮少秋做得太過分,對方一怒成仇,就難以挽回了。

  因而她一笑道:「少爺,你就明說用這四朵花作為較技切磋的手段好了,幹嘛要繞這麼大的圈子呢?」

  南宮少秋笑了笑道:「為美人簪花是何等雅致的情調,何必要說得那麼殺氣騰騰的呢?」

  胡風總算明白了,原來對方是要借此炫技,因此冷笑一聲道:「你有把握一定能為我們親手簪上花嗎?」

  「我希望能有這份榮幸!」

  胡風道:「我們當然也可以設法拒絕的了?」

  「這當然!暗器兵刃,任意施展。我也是一樣,在各位面前,我也不敢逞英雄,我是個欲達目的,不限手段的人,因此,我的方法也可能不會十分光明。」

  「南宮家人,也會用不光明的手段?」

  南宮少秋笑道:「各位別為寒家的虛名所惑,其實寒家行事,有時也會施展一些不太光明的手段的。

  吾輩志在行俠,不是求虛名,但求問心無愧,並不在博人稱讚。

  如果說我跪下來磕個頭,能使四位自動把花簪上,我一定採取這個省事的方法,只可惜這一套對四位未必有效。」

  他是盡量在討好她們,因為這幾個女孩子行事都超出常俗,這種論調也是她們較能接受的。

  果然胡風臉上的寒意稍減,微有笑意道:「你有沒有想到這樣子可能會送命?」

  「那太嚴重了吧,彼此無怨無仇,何至於要人的命呢?」

  「我練武從不為跟人切磋,也沒學過什麼點到為止,出手就是殺著!」

  「姑娘如此說,敝人也只有認了,果真不幸而喪生在姑娘手下,也是我自找的,與人無怨!」

  「好,那就從我先開始吧!」

  「我希望同時討教,因為我不一定先找上哪一位,因此,當我宣佈開始時,各位都請準備一下。」

  「你一個人向我們四個人同時挑戰?」

  「姑娘說得殺氣太重了,為美人簪花,只是一種風雅的遊戲,際此名園勝景,我們何必焚琴煮鶴?」

  胡風冷笑道:「你是南宮家人,有資格賣狂,我們的身價不如,沒辦法跟你爭,你還有什麼附帶條件的?

  「有!這種遊戲雖然有趣,卻不合玩得太久,我們以十招為限,記數五十為時限,請美珍大姐擊掌為度,記數過了之後,只要有一位的鬢上無花,就是我輸!」

  胡風氣得翻白了眼睛!

  這小子狂得上了天,就算他武功得自家傳,技絕天下,但六合四靈也名滿江湖有年,當真會差他這麼多嗎?

  但她終於還是沉住了氣道:「好,這些都是對你自己的限制,有沒有對我們的限制呢?」

  「有!有兩點,一是我僥倖得手後,在記數未滿之前,不得取下,因為這是記勝負的標準!」

  胡風不耐道:「廢話,我們沒這麼不要臉。」

  「還有就是記數時,大家不能離開這片花圃,否則你們四個人,每人一方跑出去,我可沒辦法——追去。」

  「你倒很細心,還有沒有別的規定?」

  「沒有了,雖然各位還有一個穩贏不輸的辦法,就是一開始就把雙手摀住鬢角,不讓我的花插上去。但是我想四位不至於如此死賴,我就不加以限定了。」

  胡風氣得渾身發抖道:「那你可大大失算了,我正是打算施展這一著呢!」

  「其實真施展這一招我也不怕,我就上前拉斷你的褲帶,看你放不放人手來拉住褲子,假如你真不在乎當眾光屁股,我只有真心向你認輸了。」

  胡美珍大驚失色,因為她知道胡風最恨一個男人口齒輕薄。

  平時她遇上這種男人,一定要把對方整得哭爹叫娘;南宮少秋對她說這種話,不惹她立即拔劍相向才怪。

  哪知胡風居然笑了起來道:「不錯,四不像。還沒開始比賽,我倒已經服了你了,因為你想出來的點子,竟然妙絕所思,連我也想不出來。

  我以後倒是要小心點,千萬別得罪你,因為我惹不起你。你沒有規定了,我倒有一個問題,就是這次比賽,勝負的賭注怎麼說?」

  「這還要有賭注?」

  「當然要了,費了這麼大的事,訂了這麼多的規定,已經不是單純的遊戲了,當然得有些采頭。

  含沙射影昨天對我說了一下,她們很願意幫你的忙,容容也不反對。

  問題就在我,所以我把賭注開在前面,我們輸了,聽你的驅策,幫你去做這件事,但是你輸了呢?」

  南宮少秋一頓道:「我跪在地上做馬,讓姑娘騎著在獅子林中遊行一圈如何?」

  他提出的這個賭注簡直是匪夷所思!

  但對南宮少秋而言,的確是夠嚴重了,他這麼做,比殺了他還難堪,因為他是南宮家的人!

  連胡風都大感意外道:「你這個賭注不是太兒戲嗎?那對你南宮家的聲譽是多大的打擊。」

  南宮少秋道:「小有薄毀無傷大雅,因為南宮家的聲譽不是我建立的,自然也不會因我而毀掉。只不過爬這一趟十分辛苦而已。」

  胡風瞧瞧他,又瞧瞧胡美珍,想要證實一下,這個人究竟是不是南宮世家的人。

  胡美珍苦笑一聲道:「風姐,我知道他的確是南宮世家的那個寶貝少爺,也知道他的武功的確不錯,除此兩點外,我對他全無所知!」

  「一無所知你就跟著他了?」

  胡美珍紅了臉道:「風姐,我也是打賭輸了答應協助他行事,假如你們輸了,也要跟著他。」

  「我們怎麼會跟著他?」

  「我不知道你說的跟是什麼意思,但你準備怎麼跟法,我也是那種跟法。」

  胡風笑道:「我還沒有輸呢。」

  胡美珍笑道:「我認為你輸定!因為你今天太反常,喜怒全形之於色,方寸已亂,平時那種鎮定與冷靜都不見了,這會使你的武功、注意力都大不如前。」

  南宮少秋立刻抗議道:「美珍大姐,你不公平,怎麼偏向別人呢?我們現在是站在一邊的。」

  胡美珍一笑道:「我絕不偏袒。少爺!我希望你贏,但要贏得光明,你故意用言詞去激怒人家,再趁亂得手,那可不像個大丈夫的作為。」

  「我只是替她戴朵花,可不是性命相搏,這勝負的關係沒那麼嚴重。」

  「但是風姐不同,她如在激怒中失了手,會一怒拔劍自刎的,只有在心平氣和之下輸給你,她才會服你。」

  南宮少秋笑道:「這次我想她不會如此激烈,因為她跟我訂好約,要幫我辦事的,即使她要抹脖子,也得等辦完了事情之後。」

  胡風本來倒是平靜下來了,但聽了南宮少秋的話後,不禁又犯了性子,怒聲道:「你們都好像認為我一定失敗似的,美珍,你少開口,開始計數,四不像,這就開始了,瞧你如何替我們簪花吧!」

  南宮少秋點點頭。

  胡美珍開始輕拍手掌,一聲聲的開始計數了。

  她數得不快不慢,每呼吸一次,計數一下。

  照這種計數法,數滿五十下,大概要一刻工夫。

  那四個女郎中,只有一個胡風是滿懷不服氣的,其餘三個人都是有心想幫南宮少秋的忙了。

  可是她們卻不想輸在這場打賭上,寧可事後再賣一份交情,也要爭回一點面子。

  她們實在不能相信,南宮少秋能在十招內,在她們的抗拒之下,把花同時插上她們的鬢角。

  雖未經過會商,但她們都是久經戰陣,自然有一種默契,四個人各據花圃的一角,讓南宮少秋一個人停在中央,靜觀他如何出手。

  計數進行到二十幾了,南宮少秋卻毫無動手的樣子。

  他只是蹲下來在花圃中,把一些凋殘的花朵摘下來,捧在手中,也拾起那些掉在地上的殘花。

  同時口中連聲道:「可惜!可惜,落英委地無人收,忍叫芳魂泣風雨,我來做個好事,替你們找個歸宿吧!」

  他把手中的殘花、落英碎葉、枯枝一起拋了起來,衣袖一捲,朗聲吟到:「曾在枝頭駐芳華,閉月敢把嬌客誇,飄零不怨東風惡,重將春色托卿家。」

  吟罷,那些花枝花瓣、花朵,有如滿天花雨,各向四個女孩子湧去,有的吃了一驚,紛紛舉袖遮拂。

  但胡風卻冷笑一聲道:「你這套手法太陣舊了,玩不過我的,我偏不上當。」

  她不阻擋,反而把身形迅速地移開了。

  但南宮少秋卻不放過她,長袖卷處,更多的花朵向她追了過去,胡風乾脆展開身形,左晃右飄,就是不讓那一陣花雨追到。

  胡美珍仍是一聲聲地數下去。

  進行到四十八時,胡風一掃另外三個人,卻發現她們的鬢邊,不知何時已經插著一朵鮮花了。

  她不禁一怔道:「你們的花是什麼時候簪上的?」

  那三個女郎都是一怔,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摸向鬢邊,摸到了一朵鮮花,深深地插進了髮根,不禁呆住了。

  席容容拿下了花朵。南宮少秋忙叫道:「席姑娘,我們說好記數未滿之前,不准取下來的。」

  席容容道:「我只求證一下而已,絕不會賴皮,既然花已簪上,我認輸就是!」

  這時胡美珍恰好數完。

  胡風笑道:「你們認輸,我可不服輸,因為我的花可沒簪上。」

  可是另外五個人,包括南宮少秋在內,都對她微微地笑著。她不禁詫然道:「你們笑什麼,難道我鬢上有花?」

  胡美珍笑道:「表姐,你簪上這朵紅花,不知增添了幾許嫵媚,我不知道你有這麼美麗動人過。」

  胡風愕然道:「活見你的大頭鬼,我幾時戴過花?」

  語畢忽然發現不對,情不自禁地一摸頭上,人整個地呆了,因為她的鬢邊端端正正地插著一枝花,卻是一朵深紅色的薔薇。

  這朵花插進她的髮根,她竟然毫無知覺,這實在太難以相信了。

  呆了半天後,她才向走過來的三個女孩子問道:「你們看見我這朵花是什麼時候插上的嗎?」

  三個人都搖頭。

  白含沙道:「風姐,我們頭上的花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插上去的,相信你也沒有看清楚吧。」

  胡風無法不承認,她的確沒看見。

  因此,她只有一歎道:「好了!四不像,我承認輸了,只是有些不服氣,你用的不是真功夫,只是一些障眼的小巧手法。」

  南宮少秋微笑道:「我承認是用了點小手法,也用了點障限法,但不承認這不是真功夫。事實上我練這一手浮香暗送的暗器手法,足足費了我十年苦功,才能小成。」

  「什麼?這是暗器手法?」

  「是的。這是我姑姑南宮素秋的傳授,她和南海素心神尼是方外知交,因而學得了這種獨門的菩提珠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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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幾個女孩子都為之一怔。

  素心神尼的菩提珠是空門中三大絕藝之一。

  她的菩提珠專打人穴道,事前不打招呼,也沒有任何準備動作,可是出手以來,任何人都無法躲過,連空門第一高人,少林掌門大智上人跟她切磋時,都被她擊中了穴道而自承不如。

  素心神尼沒有傳人。

  而她自己又於五年前圓寂南海,大家都惋惜著這一門絕藝失傳了,想不到南宮少秋居然傳了她的手法。

  胡風頓了一頓才道:「我還是難以相信這是一種暗器手法造成的,你能否再證明一下呢?」

  南宮少秋道:「當然可以,美珍大姐還沒簪花,我再為她簪上一朵,你們可以看清楚了。」

  他彎腰又採了幾朵花笑道:「我現在要把這其中一朵花簪上她的鬢邊,當然她會躲避阻擋。

  但是我拋出的這一把花只是用作障眼和轉移她注意之用,真正的那一朵已經在不知不覺先期發出了。」

  他用手一指,大家注意看去,果然見到胡美珍的頭上輕輕飄下一朵花。

  而南宮少秋後來拋前的幾朵花,分由幾個不同的方向,飄向前去,胡美珍手揮掌劈,將那些花朵都震開了。

  但頂上的那一朵卻輕地落下,以她看不見的角度,插上了她的髮際,胡美珍還在舉掌戒備,卻不知自己髮際已經佩上了一朵花。

  胡風這次也服氣了。

  她笑了一下道:「四不像,我不能不承認你這一手的確高明,就憑你這一手暗器,已經可以天下無敵了。」

  「不行,我還差得遠,所以我只能稱是小成。像我姑姑,她可以把鐵蓮子也施展到這種境界,那是內勁的巧妙運用,我只能發出一些花枝等輕飄的東西!」

  胡風笑道:「少爺!你別謙虛了,我們又不是外行,據我所知,在暗器的特殊手法中,越輕越難。一個力士,可以舉百斤擲遠五十丈,但是卻沒辦法把一枝稻草,丟到十丈之外去。」

  「那是另一種手法,跟這種浮香暗送的手法不同,那必須把暗器以內勁控制,停留在空中一段時間,在適當的時間落下,暗器自然是越輕越省力!」

  胡風道:「那不去管他了,反正以你這份暗器手法,也可以獨步天下了!」

  席容容道:「可不是,我和白鄔兩位姐姐都是以暗器成名的,但跟你一比,相差太遠了。」

  胡風道:「我的黃蜂刺也是暗器,只是發出能收回,沒留痕跡而鮮為人知罷了,但我承認比你的差。奇怪了,你們南宮家的從不習暗器的。」

  南宮少秋一笑道:「我對天下各家的武功都略加涉獵,就是沒有在本門自家的武功上下過功夫。」

  「為什麼?你們南宮家拳劍雙絕,曾被譽為武林第一技,你為什麼要去學別家的武功呢?」

  「因為我這個人太懶,太沒有常性了,而我南宮家的武功太著重底子,我受不了那個罪。」

  胡鳳忍不住道:「練武哪有不受罪的,哪一種武功是不著重底子的。」

  南宮少秋道:「有,很多,我會的那些功夫都不要花什麼苦練的功夫,輕輕鬆鬆就學成了。」

  胡風問道:「你會些什麼功夫?」

  南宮少秋道:「這個叫我也難以回答了,因為我自己也說不上來。反正我喜歡的,我就學上一點。

  但等我學得沒興趣了,我又丟開了,所以我在家中被人稱為四不像,就是因為我一事無成!」

  胡風不禁沉下瞼道:「少爺,我在較技中輸給了你,自然會實踐諾言,聽你的驅策,可是卻不是把人賣給你,供你消遣解悶,我是正正經經地問你問題。」

  「不錯,我也是正正經經的回答你,我回答你的全是事實,你之所以不相信,是由於你的觀念被世俗所囿,認為習武一定要由苦練中得之……」

  「這本來就是事實,我相信在場的各位姐妹都有過相同的經驗與認識,每個人都為了練這身功夫,不知投下了多少血汗和淚水!」

  南宮少秋一笑道:「那只是你們的運氣太差了,只有一門一種武功給你們學,捨此別無他途。

  你們也無由選擇,只有拚命學那一種,不管有沒有興趣,自然感到苦不堪言了。但我的遭遇不同,我練武時沒人逼我,由我高興,一門功夫不行,再換一門。」

  胡風道:「任何一門武功,扎基的功夫都是一樣的,最苦的也是這一關。」

  南宮少秋笑道:「這是你們的師父教授方法錯誤,扎基的功夫,枯燥而乏味,疲累而不易見效,每為人視作畏途,但是可以有十分輕鬆的辦法,達到同樣的效果。」

  胡風忙問道:「是什麼方法?」

  南宮少秋道:「這是因勢制宜的,沒有一定的成式,我舉個例子好了,像練馬步和練臂力舉石擔,這是最基本的功夫了吧,也是最無聊的事,但我練時卻不同一般,我在山坡上,天天跟牛羊練角力!」

  「那會相同嗎?」

  南宮少秋道:「當然不盡相同,但有意思多了。開始時,我連一頭山羊都頂不過,於是我不服氣,天天去跟它拼。

  天天研究我自己該如何施力,何種姿勢下,能發揮出最大的勁道,兩個月後,我已能打勝那頭羊了;兩年後,我已經可以雙手挽倒兩頭水牛。」

  幾個女郎聽得神往!

  胡風又忍不住問道:「有這麼大的進益嗎?」

  南宮少秋道:「我絕不騙人,事實上,那些扎基的功夫,也是讓人在不斷的苦練中壯實肌肉,以及找出如何使出凝勁的方法。只是那些方法太古板,難於大成,遠不如我的方法活潑有趣而已。」

  「這些方法都是你自己想出來的?」

  「是的,我因為最小,身體又不太好,極得祖母寵愛,不讓父兄逼我用功練武,但是我在嬉戲中,卻自然而然地把基本功夫練得很著實。

  這情形被我姑姑無意中發現了,她對我這種打破傳統的練功方法很感興趣,由她幫助我從事各種武功的涉獵。

  因為她常年在外,認識的人多,有些是身負奇技的無名隱士,她把與那些人的切磋所得,也告訴了我,卻由我自己選擇。

  而所有的功夫都只是由她提供內容,讓我自己用我的方法練,最多是有疑問去向她請教一下……」

  胡風這才吁了口氣道:「那是我誤會你了,對不起。」

  南宮少秋道:「這沒關係,我對人一向相交以誠,我的事情沒有什麼不可對人說的。你有話問我,我若回答你,一定回答實話,我若是不願回答你,也會老老實實地對你說明不能回答的原因,絕不會敷衍你!」

  胡風有點不好意思地道:「我只是因為你的態度接近兒戲,才認為你是在開玩笑!」

  南宮少秋一笑道:「這一點我要向你特別聲明,我這個人做事情的態度一向嚴肅不起來,我覺得行俠江湖是一件既有意義又快樂的事,幹嘛一定要板起臉來呢!」

  胡風歎了口氣道:「君子不重則不威,你將來既是要成為南宮家的主人,怎麼一點都不像南宮家的人呢?」

  南宮少秋道:「南宮家的人也沒規定一定該怎麼樣的,不過我處世的態度就是如此,即使我挑起了南宮家的擔子,也不會有所改變!」

  胡風又歎了口氣道:「隨便你吧,反正我們也不是永遠在一起,最多只有一段時間相處!」

  南宮少秋道:「我希望我們相處的時間能夠久一點,因為將來的南宮世家還需要各位幫忙!」

  「你是說要請我們做南宮家的門士?」

  「是的!這只是一個名銜而已,為了正義而不計一切,冒險犯難、出任艱難,沒有任何代價。

  假如能活到六十歲不死,南宮世家會奉上一處小小的田莊,但也只不過僅堪供自耕自食而已!」

  胡風笑道:「南宮門士是一種無上的殊榮,你不覺得太草率了嗎?」

  南宮少秋道:「我不是隨便邀請人的,說了就算,只不過這個邀請要等我正式接掌了門戶才有效。

  因為歷來的門士都是由府宗來聘請的,我只能說是預定。

  在我沒有正式就任以前,各位還有機會來考驗我一下,若是覺得我不好相處,隨時都可以離開的。」

  「假如我們擔任了門士之後呢,能不能離開?」

  「一旦成為門士,終身都是門士,以前從沒人離開過,不過我想還是可以的,因為這只是一種神聖的工作,不是規約,也沒有任何約束的。」

  胡風道:「我知道沒人會退出,倒是很多人想求得這份榮譽而不可得,不過我現在也不能答應你,等到時候再說吧。

  因為我還不知道我是否適合呢,現在我們先來談目前的工作,你說的那件事有眉目了沒有?」

  「本來是一點頭緒也沒有,現在總算找到了一點線索,那要等阿寶去探索的結果才知道。」

  胡風道:「好,我們也要把賑災的事情告一個段落,交給別人去辦,同是等你的消息……」

  她又帶了三個女郎越牆而出。

  胡美珍笑對南官少秋道:「少爺,你真行,總算把四靈都找齊了。」

  南宮少秋還是以宮少秋的身份在獅子林的賽珍會上出現了一陣子,帶著胡姬打扮的胡美珍。

  他風度之佳,手筆之豪,立刻風靡了當地。

  他賣出了不少西方的珍品,也買進了不少中國的珠寶珍品,胃口很大,只要是好東西他都會吃下來。

  但是他的眼光極準,看中的也一定是好東西。正因為如此,使得他帶來出售的一些貨品,立刻也成了搶手的奇貨。

  一天之間,他就為宮少秋這個名字建下了極好的商譽,凡是在宮大官人那兒買來的東西,絕對是珍品。

  買得多,賣得更多。

  會後一結帳,扣除掉一切開銷,居然還有近百萬的盈餘。

  無怪那替他籌劃賽珍會的老掌櫃佩眼得五體投地,欽折萬分地道:「少主這生意經實在高明!

  以後本號經手轉售那些西方的巧器珠寶時,只要打出宮大官人的招牌,就可以利市百倍了。」

  南宮少秋道:「老人家,以後宮少秋這個人再來的機會不多了,不過已經創出了招牌,我也對外宣佈,以後以你為經紀人,你可別砸了我的招牌。

  做珠寶古玩這一行,除了腦筋好,眼光准之外,還要信譽好,得此三者無往不利,現在你這邊的事忙完了,我要忙我自己的事了!」

  胡風帶著另外三個女孩子也來到了,老掌櫃知道他們另外有要事商量得辦,倒是識趣地告退了。

  南宮少秋立刻和阿寶,討論著此行真正的收穫!

  他們一直盯緊了那個黑心狼施方,發現他的本事不小,居然搖身一變,也成了一個姓史的大財主。

  這位史大官人官諱一個進字,除了祖上傳下來萬貫家財之外,本人也善於理財,經常出外做生意,只是無錫的有數財主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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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第二天早晨,四乘青衣小轎抬到了史府的大門口,這是很少有的事,因為史大官人寡於交遊,從沒有什麼女客會登門造訪。

  門上老蒼頭出來接待,胡風遞上了一份帖子,使他傻了眼。

  因為那一個大拜字下面寫了三個名號:女王蜂、點綠唇、含沙射影。這三個名號連在一起,足以使任何江湖人為之變色的。

  但他偏要裝糊塗,啊呵地道:「四位姑娘,請示下尊姓芳名以便老漢通報。」

  胡風火了起來,怒聲道:「老頭兒,你給我聽清楚,我們姐妹以外號下這份帖子,已經是給了面子了!

  要提名道姓嗎?舉世之間還沒有這麼一個人夠格呢!你快給我進去告訴你們主人,說我們有事情找他商量。」

  一面說話,一面用手拍著那頭石獅子,說也奇怪,那頭青石雕的石獅子竟像是粉捏的,一巴掌就敲下一大塊來。

  這一手硬功震住了老家人,連忙捧著帖子進去了。

  沒有多久,果然看見身材瘦瘦的史大官人匆匆地出來了,老遠就一躬到地道:「失迎!失迎!怎麼也想不到是四位女英豪光臨寒舍,這事若傳到江湖上,恐怕還沒有人會相信呢!請進!請進!」

  他表現得十分熱忱。

  胡風卻一笑道:「史大官人,我們姐妹為了賑濟兩湖水災災民,承蒙你大力支持,慷慨捐輸,因此特地來登門致謝的!」

  史進滿臉堆笑道:「人溺己溺,這本是應該的,怎麼敢當四位親臨呢,請到寒舍小坐片刻,容史某略盡寸心!」

  胡風等人落落大方地跟他進了客廳,有人送上茶來。胡風一看廳中陳設,心中又有了點影子。

  因為這兒擺的每一件東西,都是價值連城的古董,哪怕階前放的幾盆菊花,那陶盆都是幾百年的古物。

  一個真正識貨的人來到此地,必然會目瞪口呆,不相信人間會有如此豪富。

  史進也有點不安,乾笑了一聲道:「四位女俠芳駕蒞臨,想必是另有指教的!」

  胡風道:「我們是有一點事情相煩,本來還有點不好意思開口,可是看了史大官人這廳中的陳設,才知道是多慮了,大官人收藏之豐,可說是舉世第一了。」

  史進的臉色本來是頗為得意的,這時卻一下子就變了下來,勉強維持著一個笑容道:「胡女俠,其實在下這點兒收藏並不算什麼,值不了什麼錢!」

  胡風笑道:「這我曉得,除非遇上個真正識貨的,否則這些陶瓷瓦器,的確是不值什麼,尋常人看來,合起來也不值十兩銀子。」

  史進的笑容仍是不自然道:「四位今日光臨,說尚有事指教,卻不知是何貴幹?」

  胡風道:「是這樣的,我們姐妹這次發動賑災之前曾向人誇下海口說要募足五十萬兩銀子,哪知募到今天,還是差了一點。

  聽說史大官人樂善好施,急公好義,雖然上次你已捐過了一萬兩,但是行善不怕多,因此我們想還是來麻煩史大官人一下,俾使功德圓滿才好!」

  這話說來已經有些強迫性了。

  史進臉色微微一變,但卻不敢發作。

  他知道眼前這四條母大蟲,不管找上了誰,都是乖乖認了的好,一個都惹不起,別說是這麼一大群了。

  他明知是硬派的竹槓,但碰到頭上,也只有咬牙挨了。

  因此他的態度表現得十分爽快道:「好!沒問題,這本來就是善舉,況又衝著四位的面子,但不知尚欠多少,只要是在十萬兩銀子之內,史某就一個人擔了。」

  他也明白,對方二度登門,不是一兩萬可以打發的了。

  不如索性大方些,好在對方的總數不過是五十萬,想來欠缺之數不會太多,乾脆人情做足!

  胡風笑道:「史大官人實在慷慨,其實差的也不多。老實說,憑我們姐妹四個人出了頭,募五十萬兩銀子若是欠缺太多,我們的面子上也不好看,現在已經募到的數字是四十九萬九千九百九十兩……」

  史進算了一下道:「那不是只欠十兩銀子嗎?」

  「正是,剛才史大官人說這些陶瓷不值錢,我估價十兩,史大官人也沒反對,就拿它抵個數吧。」

  史進嚇了一大跳道:「女俠不是開玩笑吧!」

  胡風沉下臉道:「史大官人,六合四靈中有三靈在此,我會跟你開玩笑!」

  史進見她準備翻臉了,忙著急地道:「胡女俠,這些東西雖不值錢,但部分是史某祖上所遺。

  另一部分則是史某自己喜歡,陸續地收購而得,無意出售。這樣好了,史某再補捐十萬兩,以襄善舉。」

  胡風道:「不必了,我們只缺十兩,多了也沒有,我們不是想藉機打秋風,募多了也落下了私囊。

  最重要的一點,是我們姐妹四個人自出道以來,開出口來,就沒打過回票,史大官人總不能叫我們破例吧!」

  史進的臉上汗水部流了下來,訥訥地道:「胡女俠,實在很抱歉,這批東西有些不是我的,是個朋友寄放在這裡的,因此關於錢額多少倒還可以商量。」

  胡風道:「我們早打聽清楚了,天地四靈不隨便找人,找上了誰,都不會隨便開口,你那寄存的朋友,我們負責通知他,絕不會再找你要東西。」

  「女俠可知道這朋友是誰?」

  「知道,那是個江湖上的小混混,叫黑心狼施方,前一兩天,我們還見過他,也是他告訴我們,你史大官人一定肯為我們補上這不足之數的。」

  史進整個地呆住了!

  對方之所以提出這個名字,顯然是不會有任何商量餘地了,而且也瞭解了他的秘密,看來是談不下去了。

  他倒也很光棍,乾脆雙手一攤道:「四位看上了這批東西,史某還能說個不字嗎?請吩咐一聲,要把東西送上哪裡,史某立刻叫人打包裝箱送了去。」

  胡風微笑道:「那可擔當不起,我們即時提走,等史大官人帶人送去,我們可惹不起了。」

  史進道:「這是什麼話,史某是因為這些東西頗富歷史價值,損壞了太可惜。東西我可以不要,但不忍心見其遭到破壞,並非有意要跟四位過不去,再說四位威震一方難道還會怕誰不成?」

  胡風道:「不錯!江湖上我們誰都敢惹,唯獨官中人惹不起,史大官人不知在錦衣衛中任何職,卻都是我們不敢惹的。」

  史進臉色大變道:「胡女俠,別說笑了,史某只是個生意人怎麼會跟官府有關係呢?」

  胡風一沉臉道:「史進!或者叫你施方也行,你給我聽清楚,你已經說了兩遍開玩笑了,我們四靈姐妹會閒得無聊來找你開玩笑?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不管對方如何陪笑臉,胡風還是說翻臉就翻臉!

  史進就算涵養再好,也按捺不住了。

  他霍然起立道:「胡女俠,你既把史某的底細都摸清楚了,史某也不敢隱瞞,史某是錦衣衛屬下大檔頭,主理江南一帶的聯絡事宜。

  這裡是江南的聯絡處,這些東西等於是公物,並非屬於史某一人所有,四位拿了去,史某最後落個保管不周之過,錦衣衛中的同僚,必然會有不甘心的。」

  他開始出言恫嚇了。

  但胡風卻裝著聽不懂地道:「這麼說來,你史大官人該稱史大人才對了。」

  史進道:「不敢當,錦衣衛中除了正副指揮使是正式官員之外,其餘的職務都是聘雇的,沒有官銜。

  在位一天,手中的權不小,見官大一級,一旦離職就什麼都不是,因此在下這個大檔頭,在四位面前也稱不起一個官字。」

  胡風葉笑道:「史進,你總算還有點自知之明,若是你真以為自己是什麼大人,那就是在做夢了。

  在我們面前,別說是一個官,哪怕是皇帝老兒,我們若瞧他不順眼,照樣也是該揍就揍,該殺就殺!」

  這番話大逆不道之至,若出自他人之口,叫他們錦衣衛逮到,立刻就是抄家滅族的大罪。

  但出自這位女王峰的嘴裡,史進也只有乾瞪眼而已。

  胡風又冷笑一聲道:「我有一點不明白,你們錦衣衛的職責,不過是皇帝老兒的看門狗,保護皇帝的安全而已,怎麼會有這麼多的古董?」

  史進神色又是一變,但隨即從容陪笑道:「這說起來不大好意思,我們幹這個黑官,可不是為了什麼錦繡前程、光祖耀宗。

  而且也不見得能幹得久,主管一換人,我們就捲鋪蓋滾蛋,因此同僚們只有積存幾個錢,以為身退時之生活所需。

  這些古董不是買的,這瞞不過各位,公家給的那幾兩俸祿,餬口都不夠,買不起這些玩意兒的!」

  「那又是怎麼來的呢?」

  「用各種方法,有些是被我們捉住把柄的官吏們孝敬的,有些是想打通關節的官兒們送的,還有一些則是犯事抄家,由我們同僚居間干沒下來的。

  大家都放在我這兒,等到要用錢時,我就以施方的身份賣出去幾件,這也是我有兩個身份的原因。

  現在都告訴各位了。尚祈各位鑒諒!

  這批貨是同僚們大家公有的,請四位手下留情;至於賑災的銀兩。在下傾身邊所有,奉上廿萬兩銀子。」

  胡風笑道:「這不是要你一個人負擔了嗎?」

  「那倒沒關係,我這衙門與別處不同.有一筆經費是用來應酬江湖朋友的,以四位的盛名,動支個廿萬兩銀子,還可報銷出去,在下不過先墊付一下。」

  胡風一笑道:「有幾家江湖大豪,被人莫名其妙地滅了門,房子被燒,財產失蹤,一直不知道是誰下的手,想必也與你們這個衙門有關了。」

  史進臉色大變道:「胡女俠,這可不能隨便亂說的!」

  胡風笑道:「你們沒惹到我頭上,我不會來管你們,但我們要知道一下,是不是你們幹的?」

  「這與女俠毫無關係,你問這於嘛?」

  胡風道:「因為有幾戶是我們姐妹預定下手的對象,叫人佔了先去,很不甘心,所以我要問一問。」

  史進在她們臉上看了好一陣,找不到有一點溫色或惡意,才歎了口氣道:「四位找到了我這兒,多少也有點風聞。

  對四位,我可以說一點,但是出了這個門,我就隻字不言了,這種事知道得太多並沒有好處。」

  「我明白,我們雖然不怕錦衣衛,但是也不想跟你們太過不去,更犯不上為了不相干的人找麻煩。」

  史進道:「這就對了,像各位行蹤無定,本身技業驚人,錦衣衛不會找到各位,但總以兩不得罪為佳。

  錦衣衛的工作除了保護皇帝的安全外,對江湖上一些有勢力的人也在注意之列,因為本朝太祖皇帝就是以江湖起家,當哪一家勢力太大了,就必須加以抑制!」

  「那麼南宮世家該是你們注意的第一個對象了?」

  史進道:「目前不太可能,主要是因為他們只管武林中的事,別無其他企圖,再者,他們在朝中的支持者不少。

  況且有好幾個皇帝都跟他們家主人布衣論交,不准我們動他。

  而且他們家中的高手太多,江湖上的奧援更是不小,動他們不容易。但他們若有什麼不安份的企圖時、錦衣衛隨時都有可能全力撲擊的。」

  胡風認為差不多了,突然道:「四年前,北方武林盟主慕容府的滅門案子是你們所為了?」

  史進臉色劇變道:「這我就不清楚了,我管的是江南地帶,那邊不歸我管,事情也沒有我們插手的份。不過若問到我們的頭兒——指揮使盧凌風老總,也許會有個正確答案,在下只有三個字——不知道。」

  胡風聽他的口氣,已經差不多了,索性再詐他一下!

  她冷笑道:「你怎麼會不知道,你以施方的身份,在這次賽珍大會上,賣出的幾件古董中,就有慕容家的東西。」

  史進急了道:「我是真的不知道,東西是上面交下來,我只經手賣出去,根本不知道來源。咦!你們怎麼知道是慕容家的東西呢?」

  胡風笑道:「我本來可以不說,但事情與我無關,犯不上頂這個黑鍋。我們找到了那個買主,也是請他捐款賑災。

  他因為錢都用來買古董了,就捐了兩件給我們轉賣出去,我們在脫手時,賣了個人,他竟認出了是北慕容家的古物,向我們打聽來源!」

  史進緊張地道:「那是什麼人?」

  「南宮家的門士,他們出來的目的是找尋兩月前被擄的慕容孤子!」

  「他們怎麼知道慕容孤兒在這裡?」

  胡風一笑道:「他們不知道,因為他們出來的人很多,哪兒都有幾個,這一批恰好在此地而已。

  他們去找黑心狼施方了,我們卻由施方頭上,找到你史大官人頭上,發現了更有趣的事情……」

  史進呆住了,過了半晌才道:「各位都是獨行俠,獨來獨往,各據一方,犯不著去討好豪門吧!」

  胡風道:「那當然,我們在江湖上的名聲好不到哪裡去,南宮世家也不會請我們當門士去,我們真要巴結南宮世家,早就帶著他們的人來了!」

  史進聽說南宮家人還沒有跟了來,心中略定,深吁了一口氣道:「胡女俠,事機既洩,我要趕緊向上通報,以早作準備,至於我們的事,一切好商量。」

  胡風道:「所謂好商量,是如何一個商量法?」

  「史某傾家中所有,約莫有一百五十萬兩,全部移作賑災之用……」

  胡風一笑道:「你這人不是蠟燭嗎?如果早就如此大方,問題不是老早就解決了,說不定還用不了這麼多!現在再來說,豈不是自找倒霉,再說你這屋中窖藏千萬……」

  史進急了道:「胡女俠!一百五十萬乃史某全部所有,這屋中的東西,大部分為史某同僚所有,史某只是負保管之責,都無權處置!」

  「事實上你已經保管不了,南宮家的人若來了,連家都會給你抄掉,他們中有一兩個是北慕容家的武士轉過來的,對你們恨之切骨!」

  「他們恨我們幹嗎?」

  「不是恨你們,而是恨北慕容家被滅門的兇手,這下找到了你們,你還想有好日子過嗎?」

  「他們找不到我頭上來的!」

  胡風冷笑道:「連我們都能循著施方的線索找到你,南宮家的耳目不會差到那兒,遲早會找來的,說不定在這兒,還能找到更多的東西!」

  「不可能,這兒沒有北慕容家的東西。」著這麼多的銀子。」

  「史進!你別跟我來這一套,前兩天在賽珍會上,你賣出了幾十件貨,至少進了四五百萬呢。」

  「那可不是我的,我只是過路財神,替人經手而已,到手的銀子,第二天就給人拿走了,我自己手頭,最多只有五十萬兩左右。」

  「那你答應我兩百萬,不是在作耍嗎?」

  「不是作耍,我除了五十萬兩的票子之外,還有一些古玩細軟,典賣質押,總能湊出那個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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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30 23:44:09 |只看該作者
  而且我行蹤已洩,也極須早作安排撤退換地方,這所房子,還有城中的生意,盤頂出去,總要個兩三天時間。」

  胡風冷笑道:「聽來是不錯,只不過三天之後,我們上哪兒找你去,今天是出其不意,叫我們逮到了你,到了明天,恐怕你這個人就會失蹤了。」

  「不會的,我在這兒有家有業。」

  「那頂個屁用,你有兩個身份,安知沒有第三個身份呢,史進,易地而處。你能相信嗎?」

  史進呆著臉道:「那該怎麼辦呢?」

  「你今天就把錢交清楚,沒錢就拿東西作抵,反正你我都不外行,那些東西值多少錢,我們可以算得很公平的。」

  史進苦笑道:「實不相瞞,值錢一點的東西都賣掉了,現在史某家中,都是些不值錢而笨重的貨色。」

  胡風道:「史進,你實在不上路,就以這客廳裡的玩意兒我們帶走一半,也可以抵兩百萬了?」

  「這不行,我說過了,這都是我同僚的,而且大部分是屬於我們老總所有,若是丟了他的東西,我也別想活了!」

  席容容等人一直在旁枯候,這時忍耐不住了。

  白含沙首先道:「你不敢惹盧凌風,我們可不含糊他,乾脆我們把這些東西都帶走,打張收條給你,瞧他又能如何。」

  史進的態度居然強了起來道:「女俠,你若要如此做,便是逼我拚命,這宅子裡雖沒什麼能人,但都還是能來得幾下的。

  除非你們能殺盡所有的人,否則只要跑出一個去,勢必成為附骨之蛆,錦衣衛的人就會打死你們,天下之大也將無你們客身之處。」

  以錦衣衛的勢力,這句話倒不是恫嚇,但胡風卻不吃這一套,冷笑一聲道:「姓史的,你嚇不倒人的。

  若是我們抓破了臉,我一出去就宣揚你們巧取豪奪的那一套,到時天下江湖道就會群起來找上你們。

  而且把你們借官為盜的事抖開去,朝廷也容不得你們,你們自身都難保了,還有精神來找我們的麻煩嗎?」

  這一手反擊真厲害!

  史進的臉色大變,拂然起立道:「四位決心要蠻幹,我也沒辦法,東西全在廳上,四位看著喜歡就搬吧!」

  他轉身要向後行去,卻發現白含沙和鄔射影擋在他的前面,臉色又是一變道:「兩位想幹什麼?」

  鄔射影道:「不幹什麼,你們不在乎當盜賊,我們卻做不出這種事,你留下看看我們搬走些什麼,而且還得送我們出去,當然我們還會打張收條。」

  史進道:「史某既然無力保護這些東西,當然只有任憑四位搬取了,打不打收條都沒關係,反正以後史某也不會住在此地了,以後哪兒碰上哪兒見,請恕史某不奉陪了。」

  他仍是要進去,大概是急著去把慕容孤子移走。

  胡風等人也不是真的要搬東西,因此冷笑道:「史進,你給我乖乖站著聽好,我們四靈姐妹不是盜賊。

  我們只會明取不會暗拿的,所以我們一定要當著你的面,而且還要你親自陪我們送去典賣。」

  史進也道:「對不起,鄙人對此不樂之捐已經心痛萬分,實在沒心情再裝笑臉侍候各位,而且鄙人宅內尚有要事,失陪了。」

  胡風一笑道:「兩位妹子,史大官人不放心宅子裡,我們倒是不能相強,你們不妨陪他一起進去。

  等他辦好事也請他出來,我們送東西出去換錢,是一定要有主人相伴的,否則別人以為是贓物,不敢收買的。」

  白含沙笑道:「好!史大官人,請吧!你可得記住,含沙射影殺人是不見形的,你不管做什麼事,都別離開我們的身前一丈,超過這個距離,你若莫名其妙的倒了下去,可別怪我們沒有事先招呼。」

  兩個人的手上都戴上了鹿皮手套,卻使史進心頭大震!

  他知道兩個人都是使毒的能手,戴上了手套,就是做好了準備,要擺脫她們當真是千難萬難了。

  但是史進盤算了一下,決定還是進去的妙,最重要的便是將慕容孤子搬開,那個孩子可真丟不起……

  可是他也不過才走幾步,就已呆住了,因為廳後轉出了手搖折扇的南宮少秋和嬌媚仍作胡姬裝的胡美珍。

  史進當然認得宮大官人,他是賽珍會上的注目人物。

  他當然也知道宮少秋借住在隔壁,當時並沒有太注意,只是吩咐宅中人別到後花園去胡亂走動。

  不過看到宮少秋突然從自己家的後面走出來,他就想到幾位女煞星登門來得離奇,事情就不樂觀了。

  他倒也很光棍,乾脆停步不走了。

  胡風問道:「少秋兄,有結果了沒有?」

  南宮少秋笑道:「阿寶樂得給我磕了個頭,他已經立刻飛騎回去,報告佳音了!」

  胡風笑道:「那就太好了,後面是否有麻煩呢?」

  南宮少秋道:「有一點,這位史兄的家眷還真不少,而且個個十分了得,我怕一個照顧不及,跑了一個麻煩,只有請美珍吹了一口仙氣,讓他們全都躺下了。」

  「前後兩幢宅子都解決了?」

  「是的,現在就剩這位史兄一個人能言善道了,你們在這兒的收穫如何?」

  胡風笑道:「也不錯,他十分合作,差不多全講了,只有一點細節,相信他肯補充的。」

  史進駭然地道:「你們在說些什麼呀?」

  胡風一笑道:「我們打的是啞迷呢,難怪你聽不懂。不過只要略作提示,你就會明白了。首先我給你的提示就是這位宮大官人的身份,他真正的全名是南宮少秋,是南宮世家的少主!」

  史進駭然道:「啊,是那位四不像少爺!」

  南宮少秋一笑道:「是的!我姐夫慕容天玉全家遭人殺害,幸好我姐姐和小外甥未曾遭劫,避難在我家。

  幾年來一直探仇未果,沒想到我那小外甥又被擄劫失蹤。

  對方的手法十分隱密,別人都無法找到,我這個四不像自告奮勇出來碰碰運氣,想不到居然被我找到了!」

  史進更是緊張,連忙道:「少主人是在我這兒找到的不錯,卻與我無關,那是別人送來的!」

  南宮少秋道:「我相信人不是你下手劫走的,但卻不以為與你無關,至少你是個窩家!」

  「既然少主已經知道我的身份,就該明白我這窩家是怎麼回事了,上面把人送來,我也不能不收下來,但我也僅是保管而已,其他什麼都不知道!」

  南宮少秋道:「你總有一點可以提供我參考的線索吧!比如說,我要找誰去探詢消息去!」

  「這個,你最好是去問我們老總去!」

  南宮少秋微笑道:「盧凌風雖是現任的指揮使;但是他也是江湖人出身,我想他還不敢做這種事。

  因為他明白利害之所在,也會知道若有一點風聲洩出,他即將死無葬身之地,我知道這背後的主使者,必然另有其人。」

  史進臉色一變道:「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只奉命行事,反正命令都是從他那兒轉過來的。」

  南宮少秋哦了一聲道:「這倒奇怪了,我在內宅略微翻動了一下,找到了一些文件,都是指示行事的手諭,上面只有一個洛字,這個洛字是代表誰呢?」

  「這是我們的盧老總,他是河南洛陽人,所以用這個洛字做代號,這也是我們秘密行文的暗號。」

  「原來如此,我還以為是副指揮使司馬洛呢!」

  「不是!不是!我們這個圈子裡,沒有副指揮使這個官職,也沒有司馬洛這個人。」

  南宮少秋哈哈大笑道:「那你還不如我這個外人了,我倒知道錦衣衛中,至少有三位副指揮使,司馬洛是其中最有權勢的一個,權勢之大,幾乎已經超過了盧凌風。」

  史進神色大道:「你……怎麼知道的?」

  胡風冷笑道:「少主是南宮世家的傳人,對江湖動態和大勢怎會不知道,你們把江湖人看得也太差了。

  好阿!老史,你是不想活了,剛才你跟我們扯的全是鬼話。

  你把一切都推到盧凌風頭上,想叫我們找上盧凌風去,原來還有個司馬洛的傢伙在暗中搗鬼!」

  史進急了道:「那是南宮少主說的,我可不知道是誰叫司馬洛。」

  南宮少秋微笑道:「我本來也不知道,是你告訴我的。」

  「我……我幾時告訴你的?」

  「我們在你家裡找到了慕容孤子,你為了怕死,供出是司馬洛送來的。」

  史進瞼色如土地道:「你別含血噴人,我幾時告訴你這些的。」

  南宮少秋笑道:「你也許沒有說,但我到京師去找這個司馬洛時,總不能平白無故地捕風捉影。

  所以我只好稱是你告訴我的,當然,你也可以聲明沒有說,是我捏造事實,就看他們相信哪一個了。」

  史進眼中射出了怨毒之色道:「南宮少秋,我與你無冤無仇,你如此陷害我居心何在,我鬥不過你,只有把命交給你,但你也會後悔的!」

  說完這句話,他的身子已軟軟地倒向地下,跟著口中鼻中滲出了黑色的血來。

  幾個女郎都嚇了一跳!

  她們都是用毒的行家,自然看得出史進是中毒而死了。

  胡美珍一歎道:「好劇烈的毒,必定是藏在牙根中的,這傢伙也是的,洩漏了那麼多都不在乎,只有一個司馬洛的名字就把他嚇死了。」

  南宮少秋也略帶歉意地道:「我不過是作他一下,想從他口中多知道一些內幕的,哪知道他竟因而自殺了。

  這是我萬沒想到的事,但由此也可見到那個司馬洛的控制之嚴和手段之苛,手下人寧死也不敢洩密。」

  胡風道:「人死都死了,還說他幹嗎?只是沒有了活口,後面的人又被美珍一屁給薰死了。」

  胡美珍笑道:「我的屁可不是輕易放的,那麼大的宅子,人又不在一起,要放多少屁才能臭死他們?」

  「那你們是怎麼制住人的?」

  胡美珍道:「後宅的人沒什麼高手,我跟少爺帶了阿寶,很輕易就找到了那個孩子,阿寶帶了小孩先走,我們前後搜了一遍,人都點住穴道制住了。」

  南宮少秋道:「史進有一對雙胞胎女兒,我們說什麼也不能對孩子下毒手,後面的人都好好的,只不過他們更不知內情了。

  這兒的一切都是以史進為主,幾封手諭都是給他的,別的人都是屬於錦衣衛的便衣,問不出什麼的,我們快走了吧!」

  胡風道:「看樣子你還要追下去。」

  南宮少秋道:「是的,雖然我請各位幫忙是找慕容孤子,現在已經找到了,但是我仍然請求各位幫忙,把這樁江湖的大陰謀揭開。」

  「那個司馬洛又是何許人?」

  「不太清楚,南宮家得來的消息是錦衣衛的事權並不集中,另外有幾個人似乎比指揮使盧凌風的權限還大,司馬洛就是其中之一。

  我因為在內宅找到幾份署名洛字的文件,提出來詐他一詐,想不到把史進給嚇死了,看來這裡面還有曲折,我們得重新找線索。」

  胡風道:「好吧,這件事若不弄個結果出來,我們也脫不了身,你少爺沒洩底,我們四個人卻是遞了名帖進來的,史進死在宅子裡,人家一定會找上我們的。」

  南宮少秋忙道:「風姐,不是小弟要推卸責任,而是南宮世家的目標太大,若是我擺明了身份,對方有了警覺,事情反而複雜了,故而還是先借重六合四靈的盛名較妥。」

  胡風笑道:「事情總是你有理由,我們只有聽從擺佈了,不過,少爺,慕容家的孤子回去了,人家不會想到是你們南宮家出手的嗎?」

  南宮少秋道:「這可以安排的,而且可以叫對方眼花繚亂摸不著頭緒。對了,這些古董珍玩是他們利用巧取豪奪的手法弄來的,可不能留下給他們,咱們先給他挪挪窩免得叫他們又昧了下來!」

  胡風道:「我們向來是黑吃黑出了名的,倒不在乎幹上一票,但你少爺可是南宮少主,不怕背上個盜名嗎?」

  南宮少秋道:「人人都知道我叫四不像,幹不出什麼大事的,也沒人會相信我跟這一票能扯上關係。

  等到真相大白之後,我也不怕讓人知道了,四靈都是義名蓋過盜名,陪著各位幹一票,我只有感到光榮。」

  這番話使幾個女孩子十分興奮,她們為武林第一世家的少主邀來從事一項偉大的任務,雖然感到光榮、但心中不無耿耿,就因為她們知道自己的行事脫離了正軌,怕為正道所不齒。

  現在南宮少秋以堂堂少主之尊,跟她們一起幹下這一票。無形中也承認了她們所作所為的價值,因此她們都十分起勁地幹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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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30 23:44:32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廳中陳設的都是古玩,而且每一件都價值連城。

  好在這五女一男都是識貨的,他們選的也都是精品,再者,只隔一道牆,搬運也很方便。

  不但前面值錢的東西搬得一空,他們還把後宅一些值錢的珠寶都帶走,可以確定這是盜泉之水,該把它用在一個有意義的地方。

  然後雇來了幾輛車子,一車接一車的堂皇而去。

  由於史大官人一向少與人來往,所以他們家緊閉大門是常事。

  直到一個對時之後,那些穴道受制的人自動解穴才得活動可是他們沒有聲張,連死掉的史進都沒有報官,悄悄地掩埋掉了。

  廳中留下了四靈的名號與一封柬帖,寫明了查知該地為錦衣衛之外圍廠衛,不思報國衛民,卻藉賴官方勢力,暗行劫盜,故予嚴懲,著令即予悔改。

  贓物一批,移作賑濟兩淮災民之用。

  擄劫之慕容家孤子,代為送還。

  柬帖上公開具了名。

  她們卻拿得準對方不敢公之於官的,也不會在官方落案。

  由於茲事體大,南宮少秋雖然仍是打算憑幾個人的力量去與錦衣衛周旋,但是不得不先趕回金陵的南宮府一行,把事情作一報告。

  他們在南宮府中,得到了很隆重的歡迎與很客氣的招待。

  尤其南宮府中的一些門客,他們這時才對南宮少秋刮目相看,知道這位四不像少爺原來是大智若愚,深藏不露。

  一件那麼難辦的案子,南宮門中出動全力、都沒有打聽出一點消息,卻被他在兩個月內解決了。

  他們也瞭解到南宮素秋何以對那個三侄少爺全力支持了,原來她早就看出這個小伙子的內涵之深。

  南宮萍對他們更是感激涕零,親自跪下來向五位紅粉女傑拜了一拜,慌得幾個女孩子連忙躲開。

  胡美珍連忙托起她道:「大姐,你這是幹什麼?」

  南宮萍垂淚道:「我實在無法表達我心中的感激,滿門遭害,仇家不知是誰,孤子又遭劫擄!

  未亡人實在不知道何以對慕容家的列祖列宗,各位不僅為我救回了孩子也查出了仇蹤,難道還當不起我一拜嗎?」

  胡風道:「大姐,你這一說我們就太不敢當了,我們只是運氣好湊巧碰上,何況真正出力的是令弟少秋兄,一切的線索都是他發現的。」

  南宮少秋笑笑道:「大姐,你現在道謝還早了一點,該聽聽寶哥向你報帳,我這一趟出門,花了你不少錢。」

  南宮萍道:「我知道了,你花在賑災上,那是應該的。慕容家偌大一片產業也是致禍之由。我正準備把它散出去。

  我只是不甘心為奸人所勒索,所以對方開口要壹億銀兩,我斷然拒絕了,但是我並不是捨不得這筆銀子。

  你們出去之後,我已經派人到四處去處理了各處的產業,共籌到了一億七千多萬兩,今天我就把這筆錢交給你們,隨你們的意思去處置。」

  她捧出了五口箱子道:「五位妹子,你們每人一箱,箱中是三千六百萬兩各處通行的銀票……」

  胡風咋舌道:「大姐,你這是做什麼?我們幫助少秋兄是為了武林道義,可不是為了錢!」

  南宮萍道:「我知道,這筆錢也不是送給你們,只是請你們拿去代為支配,用在最適當的地方而己。」

  胡風道:「那也用不了這麼多了,兩淮水災,我們原定是籌措五十萬兩,現在已經籌到了六七百萬兩,比預定的多出了十幾倍。

  官家撥付的賑銀也已經有三百萬兩,足夠幫助那些災民們重建家園了,多了反而沒有用處。

  我們賑災的目的是救急而不是濟貧,若是給他們的救援太多,使他們不勞而富,那就不是救濟的本意了。」

  南宮萍道:「風大妹子,我並沒有說要用這筆錢去濟災,也沒有說一次用光,你們保管在手中,看到該用的就用。你們活動的範圍廣,接觸面較大,一定會比我更善用這筆錢的。」

  「可是你還要重建慕容世家,那也要用錢的。」

  「我還留下了一半,那已經足夠了,行俠仗義固不可無錢,但聚財太多,也不是一件好事。

  慕容家之所以遭受那次大劫,太富有了也是原因之一。

  我們不但賠上了一家老小不說,還連累到了熱心幫助我們的朋友也一併遇害,使我十分歉疚。

  我把剩下來的產業也作了一番處理,每一個在我家遇害的人,就近送他們家人一處產業。至於我慕容本家,只留下一份足以維生的田莊就夠了。」

  這位劫後餘生的紅粉英豪似乎看開了,她散盡了億萬家財毫無吝色,使得幾個女孩子既感動又敬佩!

  胡風苦著臉道:「大姐,你可害苦了我了,我從來也沒有掌握過這麼多的錢,現在反而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南宮少秋道:「那你不妨先拿著,我來幫你想法子好了,我是個花錢的祖宗,一定能替你花光這筆錢的。」

  胡風道:「那敢情好,我們都交給你處理好了。憑良心說,我也不是沒見過錢,三五十萬,我經常左手進來,右手出去。

  可是三千多萬,我實在不曉得要如何花。

  這世上的窮人固多,但是給他個三五十兩,幫助他渡過難關,建立謀生之道那很有意義,若是給他三五千兩,讓他成了老太爺,這就是害他了。」

  南宮少秋道:「我也不贊成這樣子濟貧。不過用錢的途徑很多,比如說你可以設下義診處施藥,使貧而病者得以診治。

  或者冬天設廠施粥,發放寒衣,設立義塾,讓貧家子弟也有讀書的機會。

  還有修橋鋪路、修築堤防、開闢山地、興建水利等等,這些都是助人自助,解決根本之道,遠比你把銀子給人更有意義。」

  胡美珍道:「少爺說得對極了!我們從來也沒有想到濟貧有這麼多的方法,以前只知道把錢分給他們。

  結果有些人是振興起來了,有些人把錢花光了,依然一貧如洗。

  最後還得我再送銀子去,兔得他們餓死,氣得我真想丟開他們不管了,既是如此,我們都交給少爺處理吧!」

  席容容和含沙射影也都作了同樣的表示!

  她們雖然多年來都是在從事劫富濟貧的俠舉,但窮人越救越多,倒是不知如何處理了。尤其是這麼大一筆款子,抓在手上不曉得該怎麼使用。

  南宮少秋道:「我相信你們沒有一個會把錢留下給自己的,這筆錢如何運用是以後的事,但必須你們收下來。」

  胡風道:「為什麼呢?既然都交給你統籌運用,何必還要浪費一道手腳來交給我們呢?」

  南宮萍道:「這表示我散掉家財的決心,沒有了錢對方不會再在孩子身上打主意。而各位都是有名的散財天女,錢分散到你們手上也不可能保存太多的,所以也不會再把算盤打到各位身上。各位拿走了錢,就是幫了我一個大忙。」

  胡風道:「我們才不怕呢,否則也不會去惹他們了。但孩子回到南宮世家了,還怕有危險嗎?」

  南宮萍苦笑道:「孩子上次就是在南宮家丟掉的。當然經過一次變故後,我們會提高警覺,但是我不能整天動用大批的人力來保護我的孩子!」

  南宮少秋逍:「對了,大姐,我覺得你還是把小虎送到別的地方去安全,對方事敗之後一定會特別注意這裡,雖說我們不怕,到底還是小心點的好!」

  南宮萍輕歎一聲道:「阿寶一到家,我就把他們兩個人送上少林習武去了,而且還剃了頭髮做小沙彌!」

  南宮少秋一怔道:「大姐,這是幹什麼,你家就是這一條根,怎麼能叫他出家做和尚呢?」

  「是素姑的意思,她跟少林住持方丈是方外至交,請他破例通融的,二十歲再准他還俗下山。」

  「山上可是苦得很,規矩又重。我在那兒待過三年,實在乏味得很,一個好好的孩子何必要去受這個罪呢!」

  「三弟,他沒有你這麼好的福氣,生來就該吃苦的,而且將來他責任重大,也該去磨一磨。」

  「上山去兩三年,扎扎基本底子,我倒不反對,少林的易筋篇對初扎根底的學武者是很有用。但不必留這麼久,慕容家的家傳武學比少林的高!」

  「他也不是完全學少林的功夫,阿寶在山上陪著他,不但慕容家的武學,連南宮家的武功也都要他學,素姑答應每年去考究他一次!」

  南宮少秋也很怕這位姑姑,聽說這種話,知道這是姑姑的安排,就不再多說了,只道:「那麼這十幾年你都見不到他,你捨得嗎?」

  南宮萍微笑道:「說我捨得是騙人的,他才七歲,我怎麼放心讓他到那麼遠去?但我們這種人家,是享不到一般的天倫親情的,我也只好狠下小了。」

  胡美珍等五個女郎這時才瞭解到生在武林第一世家並不是一件快樂的事。

  為了武林大局與正義,他們負擔了大部分的責任,付出了全部的生活,甚至於生命;那絕不是一點虛名可以彌補的!

  席容容感情最脆弱,忍不住珠淚承睫道:「大姐,你實在太苦了!」

  南宮萍道:「妹子,我生為南宮家的女兒,又嫁到慕容家做媳婦,一身兼挑兩大世家的責任,從來就不知道什麼叫苦,什麼叫樂?

  我只知道上天賦予我多少責任,我必須盡一切努力去完成它,如此而己。

  現在我們拋開那些婆婆媽媽的話題不談,談一些最迫切的問題,你們是否還有意思追查下去?」

  胡風搶著說:「當然了,我們在史進家中留名,就是跟廠衛方面挑明了幹到底,我們不去找他們,他們也會找我們的,倒不如先去作個了結!」

  南宮萍點點頭道:「不過事情好像另有內情,盧凌風雖然主管錦衣衛,這件事卻不是他主使。」

  「我們也知道,史進已經指出了一個叫司馬洛的人,我們相信背後還可能有重要的人在主使。」

  「我也不相信盧凌風會做這種事,因此我們必須對內情作深入的瞭解,不能盲目而動。」

  南宮少秋道:「我們是打算到京師去瞭解的,因為順路才拐回金陵,正好通知家裡一聲免得廠衛找上你們而不知情。」

  南宮萍一笑道:「那你也未免對自己的家太沒信心了,事實上出了慕容家那件事後,我們對官家也列入了懷疑的對象,一直都在密切的注意中,因為我們考慮過了,江湖上還沒有一個組織龐大得有如此實力!」

  「那怎麼一直就沒有對他們展開調查呢?」

  南宮萍道:「問題在於我們對官家的內情也瞭解太少,在估計中,盧凌風也沒有這麼大的本事。

  現在才知道廠衛的勢力不僅限盧凌風一股,另外還有不少暗中的爪牙,那就值得重新估計了。」

  南宮少秋笑道:「我的預算是到京師去找盧凌風,因為從史進的口中,聽出他們那邊對盧凌風也有排擠之意,他一定會幫助我們的。」

  南宮萍道:「假如你們現在到京師去,可能見不到盧凌風了,據我所知,他已秘密離開了師兩天了。」

  「上哪兒去了?」

  「沒人知道。盧凌風也是老江湖,又擔任了密探頭兒多年,對保密行蹤,自然有他的一套,因此沒有一個人踩得住他的去向,不過據我的判斷,他多半是到金陵來了。」

  「他上金陵來幹嗎?」

  「找南宮家解釋一下事情發生的因果,撇清他自己的嫌疑,你們留下的字條已經表明了事情是廠衛所為,而且將擄劫的幼子送回南宮府,他自然急著要來解釋一下,怕我們找到他頭上。」

  南宮少秋深思不語。

  南宮萍道:「你們不妨多等個一兩天,假如盧凌風果真是上金陵來了,不是明天就是後天必可到達,從他口中問清實情,總比你們去盲目摸索的好。」

  南宮少秋道:「大姐,你的評斷能力是全家信服的,否則爹也不會把府宗的擔子交付給你,既然你這麼說,我就把行程挪後兩天好了!」

  南宮萍道:「假如後天他還沒來到,我保證也可以探出他的下落了,那時你們要找他也方便些。」

  於是一行人都住了下來。

  這兩天大家過得並不寂寞!

  尤其是那幾個女孩子,她們總算見到了天下第一女神龍南宮素秋,領教了她一身超凡的藝業,使幾個女孩於心眼口服。

  她們發覺自己與南宮素秋相差得實在太遠了。

  不但南宮素秋高明難及,南宮萍的一身所學,也高出她們很多,她們才瞭解到,天下第一世家的盛名並非幸致,他們確有超人之處。

  最心高氣傲的女工蜂胡風也最肯服人,知道自己不行,立刻就虛心求教。

  而南宮家的上下兩代女主人也最喜歡她,認為她的脾氣剛直、爽快,天生俠骨,最適合參與南宮世家的工作。

  姑侄二人對南宮少秋都愛惜十分,認定了他將來必定會接長南宮府的,這些紅粉女將也可以成為他最得力的助手,所以指點她們十分盡心。

  南宮萍的判斷十分正確!

  在第三天的傍晚,果然有一個黑衣中年人來到南宮府報名求見,赫然正是錦衣衛指揮使盧凌風。

  他的官位不過三品,可是執權在手,因此連一品的督撫見了他都要打恭作揖,降階相迎的。

  但他到了南宮府,卻一點官架子都擺不出來,便服單身,執禮極恭。

  南宮萍在花廳中接見他。

  他們以前是見過的,同座的還有南宮少秋和四靈。

  盧凌風先向南宮萍一拱手道:「夫人,自從府上遭致不幸,盧某一直十分關切,傾全力在調查,後來又聽說令郎被擄失蹤,下官更是關切!」

  南宮萍淡淡地道:「多謝閣下關心,孩子已經找回來了,是這幾位妹子幫忙送回來的!」

  盧凌風神色一震道:「莫非這幾位就是四靈女傑?」

  南宮萍道:「五位妹子是巾幗英豪,她們將犬子送來,唯恐無錫的事會連累到南宮家,準備北上找盧大人去解釋一番的。

  是我將她們留了下來,說盧大人與南宮家一向關係良好,他得知消息後,一定會親自趕來解釋的。」

  說完又朝五個女孩笑道:「怎麼樣,五位妹子,我這老大姐料事還不太差吧,盧大人果然在預料的行期內來到了,連一天都沒差。」

  盧凌風怔然道:「夫人知道敝人要來?」

  南宮萍道:「盧大人行蹤隱秘,誰也不可能知道你確實的行向,只是我猜測大人一定會來一趟,作個解釋,否則我們交上大人這個朋友就太寒心了。」

  盧凌風忙道:「是的,敝人得知無錫出了事,由於事態擴大,事機已洩,那些人見瞞住了,才告訴我真相,我一聽嚇壞了……」

  胡風忍不住道:「關於慕容家的滅門血案以及這次的慕容孤子被劫,盧大人是說以前完全不知道訊息?」

  盧凌風發急道:「盧某的確不知道,各位也許不知道,盧某雖是指揮使,卻只有三分之一的實權,其餘兩分的勢力,都落在另外兩個副使手中……」

  接著他剖析實況,錦衣衛名義上歸他所屬,但實際上勢力一分為三,他手中只有一個副使田大用是心腹。

  另外一個司馬洛是忠順王的心腹,一個金克輝卻是司禮監汪逍的人,那兩組人各懷異心,連皇帝都飽受威脅。

  那兩批人的行動他都不知道,也無權干涉……

  胡風淡淡地道:「盧大人,那個被殺的史進是誰的人?」

  盧凌風坦承道:「是我的人,所以他出了事,才報到我那兒,這傢伙頗為精明,我派他出去,原是偵查金克輝的動靜的,但是照情形看,他顯然已經跟另外兩邊串通在一起,背叛了我!」

  南宮萍道:「如此說來,忠順王與汪逍也聯手了!」

  盧凌風一歎道:「他們以前一直是在對立的狀態中,互相傾軋得厲害!」

  胡風道:「不可能那個史進與金克輝比鄰而居,很多事都互相照應,顯然早有溝通,可是他臨死前,又吐露說曾受司馬洛指揮……」

  盧凌風道:「我也聽說了,原來他們表面上互相爭奪權利,只是做做姿態,暗地裡早已連成一氣。

  唯其如此,才使我覺得事態嚴重,連忙秘密進宮,進詣聖駕,聖上叫我來向南宮世家解釋一下。」

  南宮萍道:「你是奉旨來的?」

  盧凌風:「是的,府上的上代府宗南宮老人是先帝布衣畏友,暗中為朝廷出了很多力,聖上一直懸念在心,這次聖上命我帶來一樣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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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30 23:44:46 |只看該作者
  他恭恭敬敬地在懷中取出了一個小盒子,打開盒子,裡面是一柄純金的小劍,長只有兩寸。

  南宮萍與南宮少秋立刻恭身肅立!

  五個女孩子不明就裡,也同時站了起來。

  盧凌風道:「聖上說這是南宮老人送給先帝的故物,上面刻的字是南宮老人手澤,請夫人過目。」

  南宮萍雙手捧過盒子,看了一遍道:「不錯,這的確是先祖之物,盧大人帶來有何指教?」

  盧凌風道:「聖上說,南宮老人贈送此劍時,曾答應先帝,日後若是朝廷有困難時,將此劍持交府上,就可以獲得府上的無條件支援。」

  南宮萍點點頭道:「先租確是有些遺訓,聖駕送來此劍,莫非有什麼需要我們效力之處?」

  盧凌風一歎道:「若非事情緊急,聖上也不會輕易動用此劍了,現在確實已經到了這個境地了,聖上亟須府上大力支援,勤王平亂,保國鋤奸。」

  南宮萍道:「既有先人遺命,南宮子孫自當全力以赴,但勤王二字卻不甚了了,目前並沒有什麼判亂的情況,國祚也沒有不穩的現象呀。」

  「那是各位對朝中的情形不瞭解,自從汪逍插手廠衛之後,禁宮的御林軍已經入了他的掌握,聖駕的安全也受到了威脅

  胡風道:「這不過是一個太監而已,難道也有那麼大的威風嗎?」

  盧凌風一歎道:「先成祖皇帝登基,得到太監的幫助很大,以後宮監一直就掌握了很大的權力。

  今上即位,汪逍表現也很忠心,而且他為人也很聰明能幹、聖上對他漸漸信任增加,也造成他的權力擴張……」

  南宮少秋道:「陰人當道,國政不張,皇帝太糊塗了,怎麼可以將大權交付一個內監呢?」

  「汪逍在一開始的表現很不錯,所以聖上開始將一些權力交給他,沒想到他的野心越來越大。

  聖上也開始有了戒心,於是又將廠衛的勢力分了一部份給執掌兵符的忠順王,讓他們分庭抗禮,以收制衡之效!」

  南宮少秋已經明白了,輕歎一聲道:「先開後門引狼,又放前門納虎,驅虎本為吞狼,但是虎狼串通一氣,乃使虎狼當道,天下安得不危!」

  盧凌風本來對這位少爺並不十分重視,此時卻眼光一亮道:「公子說得不錯,聖上本來還以為驅虎吞狼得計,及至史進事情發生,聖上才知逍他們已經聯成一氣,情況就十分危急了。」

  南宮萍道:「聖駕要我們做什麼?」

  盧凌風道:「這兩人不但手掌京畿的兵符,而且天下兵馬也有一大半控制在他們手中,想用法律去懲治他們不僅可能性不大而且也將使生靈塗炭!」

  胡風道:「什麼兵戰凶危,分明是他自己怕死罷了!」

  盧凌風道:「胡女俠這話對聖上很不公平,我現在還掌握有三分之一的力量,除奸或無可能。

  但保護聖駕,秘密離開,號召各地忠於王室的將領,起兵勤王,並非不可能。

  只是如此一來,勢必要大動干戈,貽禍百姓,為聖心之所不忍,故而聖駕想暗中弭於此禍!」

  南宮萍道:「那些話不去談它了,皇帝的意思是要我們去刺殺那兩個人。」

  「是的!除了首惡和一些重要的首從,群奸無首,局勢就可以控制了。」

  「那兩個人身邊的防衛很嚴密了。」

  「是的,他們這些年來,利用各種的手段斂財,以之來買動各處將領外,也網羅了不少的武林高手,實力非同小可,我手頭的那點人力,實在不足與之抗衡,只有仰仗府上的大力支持了。」

  南宮萍爽快地道:「好!你帶了先人的金劍令符來,南宮世家少不得要盡一次力的。現在就請大人立即秘密回京不動聲色,別讓人看出一點風聲,我們不日就派人到京,至於如何行動,我們自會斟酌。」

  盧凌風道:「下官也要配合一下的。」

  南宮萍逍:「最好不要,我們以江湖上的身份,進行起來還方便一些,你若是夾在中間行動,對方有了知覺,先對皇帝下了手,反而使我們投鼠忌器了。」

  盧凌風也很上路,他對這位紅粉女傑,似乎充滿了信心,一拱手道:「那下官就回去靜待佳音了。

  各位到京師時,不妨到天橋找說書的柳麻子聯絡一下,有什麼需要我配合的,也轉告他,這個人是我的結義兄弟,很靠得住!」

  他就丟下了這句話,又悄悄地告辭走了!

  胡風道:「這麼重要的事,他就三言兩語也不商量一下就走了!」

  南宮萍道:「沒什麼好商量的,事情全由我們來做,該如何做也不會通知他,多言無益!」

  南宮少秋一笑道:「我們本來就準確要幹一場的,只是想到對方具有官方的身份,怕惹來以後的麻煩,現在知道有皇帝撐腰,就可以放開手干了。」

  南宮萍道:「你最好別想有官方撐腰這回事,辦成了皇帝才會支持我們,辦不成,皇帝會來個不認帳,說不定還會下道旨意,抓我們辦罪呢。」

  胡風叫道:「什麼!這皇帝會如此混帳?」

  南宮萍笑道:「他叫盧凌風帶了我們先人的金劍,秘密來找我們,目的就是在此,因為他要保全自己。

  他不能讓那兩方的人知道他有意要對付他們,除了金劍口訊之外,他不留一個字,更是為了要撇清自己。」

  「要人替他賣命,他自己倒躲開了,我們不理他。」

  南宮萍正色逍:「風大妹子,你們可以不幹,但南宮家卻非幹不可。」

  胡風忙道:「大姐,我只是說說而已,怎麼會不干呢。素姑姑已經為我們在南宮門士中補名了,南宮的金劍令下,我們也受到約束的。」

  南宮萍道:「這與金劍令無關,金劍雖是先人所遺,但並沒有太多的約束力,那只是先祖私人所贈。

  它最多只對南宮家的子孫有點作用,連我都可以不理,因為我是嫁出去的女兒,是慕容家的媳婦。」

  胡風怔住了!

  南宮萍道:「但這件事我們仍要做。不是為了皇帝,也不是為了皇室的安危,我們是為了天下的百姓能免一次兵災。」

  胡風低頭不說話了,顯得很慚愧的樣子。

  南宮萍莊嚴地道:「各位妹子,我想我必須告訴你們幾點事實:第一、舍弟少秋將來一定會擔任南宮府的府宗,挑起這個門戶的重任,他雖有兩個兄長,但才具智慧稟賦都不如他,這是我們家中早已內定了的。

  第二、每任府宗接任後,必須要新聘半數的劍士,他大概也已經向各位發出過邀請的口頭承諾了。」

  胡風畏縮地道:「南宮兄是邀請過,但我們不知道是否有這份榮譽與能力。」

  南宮萍笑道:「南宮劍士只有兩個條件,便符合推薦的條件一是技藝必須要有相當造詣……」

  席容容道:「我們正是擔心這一點,我們雖然沒有和南宮兄正式交手,卻也切磋過一番,跟他一比,我們實在差了很多!」

  南宮萍道:「那也不成問題,我說的是相當造詣,就是說已經有相當的基礎,而且資質稟賦特佳,還可以有很大進展的。

  他們加人南宮府後,老一輩的人必然會各盡所能,加以悉心指點深造的,所以入南宮府後,不出十年,不敢說是天下第一,卻一定是個兼通各藝的頂尖高手了。各位妹子不會覺得我說得太誇大嗎?」

  胡美珍道:「不……大姐,小妹有幸見識過一兩位南宮家前輩劍士的功夫,他們造詣之深,的確令人敬佩!」

  南宮萍道:「哦!你見過兩位,那就以他們為例子來說明好了,那樣也許容易令人明白些。」

  「小妹見到的是一位君子劍柳依風,他為了追逐一個犯了採花殺人的少林俗家弟子,直闖少林,一劍連闖少林七重門戶,最後劍破十八羅漢陣,把人帶下了山。」

  南宮萍笑道:「原來是他呀!他是少林逐徒,那次只能算是回家去敘家常,算不得什麼拚命。」

  「什麼?他是少林逐徒?」

  「是的!他是少林福建南支的俗家弟子,但為了要加入南宮府,自請開脫少林門下的身份。南宮門客的身份必須超越於門派之外,才會引起更多的誤會。」

  「為了什麼呢?兼有門戶身份,其實也沒有關係呀!」

  「關係大了,就以柳叔叔為例好了,他如仍具有少林弟子的身份,直闖山門,連破七關,那就是叛上的行為了,因為他開革了門戶身份,才能放心無礙地行事。」

  胡風笑道:「不過他是少林逐徒,闖闖少林寺還沒有多大關係,他若是別家門下,就不太方便了。」

  南宮萍一笑道:「當然,我們行事前也會作適當的顧慮,讓適當的人去,所以南宮家聘劍士,最好是不屬於哪一家的,這樣便少些顧慮。

  現在話題再回到柳叔叔身上,他在少林寺其實學的功夫並不怎麼樣,只是基礎打得好而已。

  他出師後,第一次北上嵩山朝覲掌門,結果連個三代未出師的弟子都切磋輸了,為了他,嵩山本院還笑他們南支擇徒太雜,出師大易,所以那次行動,他是自己請求前去,同時也為南支少林爭一口氣!」

  「怎會前後相距如此之大呢?」

  「柳叔叔在少林時只學一家武功,而且俗家弟子各從各師,各傳各藝,上一代的拿手心得,非嫡傳大弟子不授,門戶之中又有小門戶,技藝又如何得精?

  他到了南宮府十幾年,吸收各家技藝的精華,再融入少林武學之中,別成一格,才大放異采……」

  胡美珍道:「還有一位……」

  南宮萍笑道:「另一個例子不必舉了,柳叔叔的例子就是一個最好的說明,南宮府是一個大家庭,全體合成一家。

  你可以在這兒得到很多,但也必須貢獻出自己所長去造就別人,因此,進入南宮府的人必須要有開闊的心胸。」

  胡美珍問道:「若是有人捨不得或是不肯將自己所長拿出來教給別人呢?」

  「這樣的人絕不會進南宮府,進來了也待不久,倒不是別人排擠他,而是他自己留不下來。」

  「有沒有這樣的人呢?」

  「當然有的,有些劍士在應聘之後,幹不到兩三年,就自請退出,有些是因為自己身上有關特殊事故,有些純因行事心情無法以配合。

  一個秘技自珍的人,在其他地方也是差不多的,短時間也許無法發現,久而久之,就分出來了。

  就像魚目混人了珍珠堆中,一時間也許無以分辯,但經過一段時間後,珍珠依然光澤,魚目卻黯然失色了。」

  胡美珍輕歎道:「南宮門下,也會聘錯人的,這倒是想不到的事!」

  「那並不出奇,南宮聘請劍士,並不問對方出身,憑義氣相通,但人門一段時間後,清濁自分,凡是經過三年以上,還是樂於留下的,大致終身都不會退出了!」

  她並沒有特別說明提出這些話的含意何在,但也很明顯地指出了,南宮門下劍土應該具備些什麼心胸與修養。」

  最後她又語重心長地道:「北慕容家的制度大致與南宮家差不多,只是沒有互相切磋武學的規定。

  先夫對這一點頗不以為然,他認為各人互有專長,不能拿出來,實在不必勉強!」

  南宮少秋道:「大姐,我們也沒有勉強,完全是大家自願的。」

  南宮萍道:「話是不錯,但因為大家經常切磋,府尊發現誰有一技之長時,親自請教,公開討論。

  有些人心中並不願意,迫於情面才說了出來,一直到他自己在研討時也獲益無窮才能領會到這種制度的好處。

  你姐夫卻不同意這點,結果,官家那批野心的政客敢對北慕容家下手,卻不敢對南宮家有染指之圖……」

  「那也不儘是這個原因吧?」

  「當然,我知道那天的滅門之禍,並不全是外力,一定還有內應,所以要在最後縱火焚屍滅跡,目的也有掩飾那些內應的人,使人無從追索。」

  胡風道:「那些人難道從此永遠不出現了嗎?」

  「他們若是變換個身份,大概還不容易辯認。慕容家的門客究竟有多少人,也只有先夫一人知道,也只有先夫一人認識,我只見過名冊,卻只認識幾個常見的人。」

  南宮少秋道:「那也難怪,姐夫用人太多太雜,的確就難以兼顧了!」

  南宮萍歎道:「我也勸過他,但是沒辦法,他管的事情太多,勢力擴充得太快,雖是一心求好,但依靠的人太多。

  慕容家勢挾北五省,但及地之廣,比南宮家多出幾倍,的確是要那麼多的人,因此,對慕容家的遭劫,我並不意外,那是遲早的事。

  北方的一些大宗派,如少林、五台、長白等,無不被他壓得難以抬頭,一個武林世家,勢力大到這個程度,絕對不是一件好事,只是查出了兇手竟然是官家中人,倒是大出我的意料!」

  南宮少秋道:「不能算是官家,盧凌風說了,慕容家的存在對官家只有好處,因為慕容家急公好義,懲治奸冗,省了他們不少麻煩。

  其他兩派勢力主要是為了慕容家的錢,他們要擴充勢力,需要巨額的金錢,慕容家驚人的豪富才是致禍之由。」

  南宮萍歎道:「幸虧你姐夫聽了我的建議,把家財置成了許多生財營利,遍佈各地,由寶哥管理著,家中的現金只有幾千萬而已。

  「那也夠讓人眼紅的了,盧凌風說那兩派勢力,近兩年擴充得很快,多半是靠著你家發的橫財。」

  南宮萍默然無語,半晌才道:「弟弟!我現在是以南宮家的女兒身份說話,這件事必須要予以揭發!

  而且受害者不是僅慕容一家,還有很多富戶也有同樣的遭遇。

  只是目前南宮家還不宜公開出面插手其事,所以只有麻煩你跟幾位妹子先去一趟了,人手不足,我隨後再派別的人來,千萬別去找盧凌風,我們是為江湖爭公道正義,不是去為他們爭權奪利。」

  白含沙這時才道:「大姐,盧凌風不是說連皇帝也受到那兩派人的威脅與挾持嗎?那我們可以算是為國鋤奸了。」

  南宮萍道:「盧凌風的話不見得可信,不管是太監的東廠也好,忠順王的西廠也好,都是皇帝所屬下的秘探,都還要把皇帝捧在頭上做幌子的。

  最多是他們對皇帝的話聽得多少之別而已,但就是對皇帝絕對忠誠,唯令是從,也不見得就一定是好人。

  根本上,錦衣衛就是個不好的機構,自從設立了這個機構以來,殘害了多少真正為國為民的忠臣良將。」

  白含沙也不說話了。

  南宮萍道:「我們江湖人仗義行俠,行的是法外之法,向來都是跟皇家的權威牴觸的,我們所忠的是正義,是老百姓,而不是哪一個皇帝,我們做的是該做的事,不是為哪一個去做這些事,你們明白了沒有?」

  胡風欽佩地道:「明白了,謝謝大姐的教導,今天我算是對這個俠字有了真正的瞭解,也對我身為江湖人的責任有了新的瞭解,我很高興我身為一個江湖人。」

  當天他們又計劃了一下,第二天就悄然上道了。

  由於四靈女傑已公開地亮出了字號,她們必須掩蔽行蹤,分成兩批上路。

  南宮素秋這次竟破例地參與行事。

  這位姑奶奶是南宮家最受尊敬的人,可是她一向獨來獨往,另有她的天地與生活圈子,從未以南宮家的身份活動過。

  這次可能是因為對手太過特殊,怕幾個年輕人擔負不了,也出頭掛帥了。

  當然,她還是不會打出南宮府的旗號的,依然憑她個人的身份,而且指定要胡風和含沙射影三個女孩子同行。

  胡風雖然很想跟南宮少秋一起走,但是對南宮素秋的指派卻不敢多說一個字,乖乖的上道。

  南宮少秋跟胡美珍和席容容三個人一組。

  他可樂了,兩個女郎不但艷麗無比,而且還溫馴可人,不像胡風,事事都要跟他爭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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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30 23:45:24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南宮少秋駕著一輛華貴的馬車,帶了一個粗壯如山神的車伕慕容剛。

  慕容剛姓慕容,卻不是慕容家人,而且八竿子打不著一點邊。他的力氣大,江湖經驗足,眼皮於寬,最擅長的是駕車,是南宮素秋代為邀來的門客。

  照說他也該是劍士的身份,但他自謙一無所長,只會駕車養馬,也只肯擔任這份工作。

  南宮素秋的朋友全是怪人,大家也就由得他。南宮少秋叫他剛叔,從沒拿他當長輩,可也沒拿他當下人。

  兩個人經常在一起玩,喝酒、跑馬、逛夫子廟、跟流氓地痞打架,好在家中也沒人管他們。

  這次南宮少秋點將點到慕容剛,沒說別的,只道:「剛叔,我想坐車子上京城逛逛八大胡同去,也可能跟人打架,要你一塊兒湊熱鬧去,幹不幹?」

  全家人也只有南宮少秋敢對他提這個要求,因為他們一直沒大沒小的。

  其他人由於南宮素秋之故,對他始終客客氣氣,沒敢要他做什麼,連府尊南宮春秋,也沒坐過他趕的車。

  只有南宮老夫人上棲霞山燒香時,出於南宮素秋的請求,他才會駕趟陣,那一定是南宮素秋自己不能護送的時候,否則也一定是坐別人的車子去。

  南宮老夫人虔信佛教,為人和氣,沒有架子,但就是討厭招搖,堅持不要人護送,女兒作伴,她沒話說。

  除了女兒,她老人家也不要別人作伴。

  但是南宮家領袖江南武林百年,難保沒有仇家,那些人鬥不過南宮家,若是挾持了老夫人,卻也是大麻煩事。

  這也是南宮素秋要作伴的原因。

  但是由慕容剛送了去,南宮素秋似乎很放心,雖然從來都沒有出過事,可是也讓人隱約覺得這個漢子必有他不平凡之處!

  只不過南宮少秋找慕容剛,似乎只為了他喜歡剛叔,沒有其他理由。

  慕容剛駕的車該是駟,那是由四匹駿馬拉的。

  駿馬不是用來拉車的,他的這四匹馬更是神駿非凡,它們應該是馳騁千里的良駒,用來拉車,似乎極不甘心。

  但慕容剛一鞭在手,硬把它們控制得服服貼貼。

  南宮少秋完全是個花花公子打扮,身攜兩名艷姬,出來炫耀擺闊的,路上馬車跑得飛快。

  他們撩起窗簾,恣意調笑,旁若無人。

  路過一些小地方,沒有大旅館,他們還投宿官驛行館,用的是水師總叔南宮將軍侄少爺的片子。

  這個身份並不是冒充,他的伯父南宮致遠的確是現任的水師提督,衙門在鎮江府,與金陵的老家近在咫尺。

  他伯父中年無所出,南宮少秋從小就過繼在伯父名下,說他是水師總督的公子,也還能說貨真價實。

  但是他只承認是侄少爺,顯見是志在江湖之意。

  但這位侄少爺的官味卻已十足,每到一地,一定住下了最大的一家客棧,包下一座獨院。

  而後就是打發店家替他到當地州府投名刺,要他們派兩個差役來替自己守值,理由是他怕吵雜,禁止閒人到他的院子裡來,一副可憎的紈褲子弟作風。

  不過,他倒是沒有招人嫌,理由是他的出手很大方,每次臨走時,都是整塊的銀子打賞。

  這樣子似乎很招搖,其實卻省了很多麻煩。京中的偵騎耳目都沒注意他們這一夥,倒是南宮素秋她們被人踩住了。

  好在南宮素秋的江湖經驗足,不但警覺性高,而且還有不少的隱名高手朋友,再加上胡風也有她自己的一批班底,很容易發現了,巧妙地將對方截下或引入了歧途,所以兩批人進入京師,倒是沒驚動官方。

  大家都落腳在長辛店。

  那是京師外圍的一個鎮,但相當熱鬧,鏢局和大批發行特別多,京師中的大買賣,都有分號設在此。

  但不是做生意,而是為了設貨棧進貨,大筆的貨物,運到這兒卸下進棧,再用馬車拉進城去。

  因為京城是皇城之所在,要講究氣象莊嚴,而一些大生意每次進貨量又大,又處在熱鬧的大街上。

  白天行人多,車馬排長龍卸貨不方便,晚上實施宵禁又不能通行,因此必須在京郊設置棧房,再按照需要,慢慢的往裡運。

  因此,也形成了長辛店畸形的熱鬧。

  大家住進了一家叫集泰的綢緞莊。

  那是南宮家與慕容家合股的一家生意,現在當然是歸南宮一家管理了。但對外卻是秘密的。

  他們老老實實地做生意,不搭上一點點江湖淵源。

  甚至於外地的貨物批發,都是委託當地的一些鏢行護送,成為他們的長期大主顧之一。每年花在付給鏢局的保費頗為可觀。

  這在正常的生意人而言,並不稀奇,但若知道它的後台是兩大武林世家,則令人不解了。

  憑南宮、慕容兩家在武林中的盛名與地位,也沒人會動他們的東西,大可省下這筆銀子的。

  集泰行就是憑著這種巧妙的掩飾,躲過了所有人的耳目,隱穩噹噹的做了幾十年生意,而且越做越盛,越做越大。

  而他們暗底下,搜集消息,搜集情報的工作,也做得很成功,京師關外的江湖人動靜,都瞭如指掌。

  只有官方的那些人,南宮素秋力誡不去接觸。

  這本是一個很好的措施,因為廠衛的耳目之密是很有名的,多疑也是有名的,如若想去刺探他們的機密,很可能會暴露了自己,反而得不償失了。

  就因為這,使慕容家滅門的事件才得不到一點消息,但也因為這,他們來到京師,才有了一個落腳點。

  南宮素秋她們先到了半天。

  南宮少秋也到了。

  南宮素秋笑道:「少秋,攜美邀游,你倒是消遙得很。」

  南宮少秋微笑道:「我沒有姑姑這麼大的本事,也沒有那麼多的朋友,要想掩避行蹤,只有大隱於朝了。」

  南宮素秋一歎道:「其實我該跟你學學才是,我們一路行來那麼注意掩飾行蹤,仍然叫鷹爪給盯上了,費了好大的精神摔脫了他們,你們一路上張揚招搖,倒沒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南宮少秋笑道:「我這個四不像少爺在自己家裡就是個出了名的空心蘿蔔,才能得到這份方便。

  姑姑想學已經太遲了,因為您的能幹出了名了,到哪兒都會受人注意的。

  我覺得在掩飾行蹤方面,盧凌風才是此中高手。

  他應該是個最受注意的人,可是跑了一趟金陵,居然神不知,鬼不覺,姑姑一向看不起官府中人,其實其中頗有人才。」

  南宮素秋笑道:「小鬼,你是在教訓我嗎?」

  南宮少秋道:「這個侄兒可不敢,侄兒的一切都是您教的,侄兒只是提醒您一些疏漏的地方。」

  南宮素秋一歎道:「你以為我不曉得!我不是輕視官府中人,身為南宮世家的人,必須面面俱顧,任何一方面都要應付到的。

  你大伯出任水師總督,就是我的力懇請求,若是我瞧不起做官的人,為什麼會要求大哥去幹這個!」

  南宮少秋道:「是啊!姑姑,我幾次去探望大伯,他都慨歎說志趣不合,想要乞休,都是您要他勉力而為撐下去。

  那到底又是為了什麼?

  咱們家應該不必靠著做官來榮宗耀祖,更不是靠著這來發財,大伯幹這個提督,每年都要從家裡貼上十幾萬兩銀子!」

  胡風忍不住道:「什麼,水師總督該是個肥缺,尤其是近幾年沿海倭寇為患,征戰不斷,耗費最大,別人幹上一兩年,就可以腰纏萬貫了,南宮老怕怎麼還要貼錢呢?」

  南宮素秋道:「我們家人出去做官,剋扣中飽的事情做不出,但是京中上層的打點不能缺,不貼錢行嗎?」

  「何以要打點呢,行得正,坐得穩,不怕別人攻擊!」

  「唉!你們不明白官場內幕,不一定沒有毛病就能坐穩位子的,你佔的是個肥缺,若是不懂得奉承就坐不久。

  別人會設法擠掉你,比如說調升京中,到兵部去當個侍郎,官是升了,但是不掌實權,反而不起作用了!」

  胡風問道:「姑姑,像南宮家還要掌實權幹嗎?」

  「我們這種人家,若沒有一點真正的實權,那就是很危險的事,像慕容家被滅門就是一個例子。

  我大哥督鎮水師,手中握有十幾萬的軍隊,使得那些要動我們的人有了顧忌。

  就是朝廷,對我們也要另眼相看一些,否則你想想,我們經常跟一些權官豪門作對,還能安然存在嗎?」

  胡風點點頭,她明白了。

  一個武林世家,跟個人行俠是不同的,一個人闖江湖,不管闖了多大的禍,可以一走了之。

  一個大門戶,卻是走不脫躲不掉,必須要具有舉足輕重的各方面勢力支持,才能不受打擊。

  她想想又問道:「為什麼要選水師呢,以南宮大伯的才幹,當個大將軍也沒問題,那樣豈不更掌實權?」

  「話是不錯,但掌權太盛,又容易遭忌,你看看朝中的幾個大將軍能幹得久的,只有水師這一部門。

  我大哥專擅於訓練人才,部屬將領,多半出於門下,別人幹不了。

  再者,水軍最多派出個小支人員去剿剿海寇,不會遭遇到大規模的戰事,實力不會受影響。

  有幾個大將軍,督鎮一方時勢焰薰天,是沒人敢動他,但是邊境有了戰事,調他去作戰,打輸了,自然就失勢了。

  就是打勝了,也是元氣大傷,很容易被人擠掉了,我要大哥坐鎮水師,就是為了別人不容易去算計他!」

  南宮少秋忍不住道:「姑姑想得實在周到。」

  南宮素秋歎道:「擔起一個門戶,你以為是簡單的?二哥天性任俠,做事只問是非,不避權貴厲害,執掌南宮門戶,是最適當的人選。

  但是他太剛正了,不會圓滑,要不是我這個妹妹在暗中替他照顧著,這個家是維持不下去的。」

  「爹常說,他根本不適合執掌門戶,要讓給您,可是您不肯。」

  「我倒不是不肯,而是自顧能力,實在不如你爹,他有魄力、有決斷,論事正直、義無反顧,這正是做一個府宗最必須的條件。

  他所欠缺的只是一些細微小節的注意,那些是可以用輔佐人員去彌補的。少秋,你明白我對你說這些話的用意嗎?」

  南宮少秋肅然道:「侄兒明白。」

  「我怕你還不夠明白,你不久就將接掌府宗了,你的聰明、思慮以及氣魄都比你爹強,就是莊重不足,威嚴不夠,所以我希望你能在這方面多加注意。」

  南宮素秋雖是對她的侄子一個人訓話,但那些女孩子都知道,她們每一個人也都有份的,所以全部肅然受教。

  南宮素秋看了她們一眼後,臉上微現笑意,溫和地道:「姑娘們,你們都是好女孩子,我對你們每一個人都十分喜歡。

  你們也都瞭解南宮門士的精義,相信你們必然會成為秋兒的好幫手,把這責任延續下去的。」

  胡風道:「姑姑請放心,我們一定不使您失望。」

  南宮素秋道:「我當然放心,現在我們要談一下這件事該如何進行了!」

  南宮少秋立刻道:「姑姑,我認為做任何一件事,一經商議,反而做不好了,因為意見一多,莫衷一是,很難定取捨了。

  做一件事的方法很多,每一個方法都是可行的。

  因此,只要決定一個作主的人,歸他去策劃,分配任務,別的人只要在他疏忽之處,提出建議更改就行了!」

  南宮素秋笑道:「你不認為這很專橫嗎?」

  「侄兒不以為如此,這比如領軍作戰,作戰的計劃必須由主帥一個人作定策,才能夠事權統一。」

  南宮素秋問道:「姑娘們,你們以為呢?」

  白含沙道:「我贊成,四靈中只有我和射影是兩人合作,每有行事,若是事先商量了,一定各持己見,互相不肯相讓,後來一方勉強讓步,但心中並不痛快。

  所以後來我們就決定,兩人輪流作主,決定一切,另一個人密切配合,反而省了不少爭執!」

  胡風道:「我也認為少秋兄的主張很對。」

  胡美珍道:「那就請姑姑作主好了!」

  南宮少秋道:「不適合,姑姑只合於作副帥,她是最好的參贊人員,卻不適合作決定。

  因為她從來也沒有主持過任何一件事情,適合作主帥的只有兩個,一個是風大姐,一個是我。」

  南宮素秋道:「你說我不適何作主我完全承認,我的魄力不足,難以決斷,所以從不主動負責。

  風兒有魄力,有果斷力,而且她有多次的行動經驗,但是你呢?你只辦過一件事,經驗夠嗎?」

  南宮少秋傲然道:「我只正式辦成了一件事,可是這些年來大家都以為我是在四處遊蕩時,我卻深入觀察各個階層,研究過很多問題,因此我想我可以擔任此職的!」

  胡風立刻道:「少秋兄如此一說,我倒是不敢爭了。這些年來,我雖然辦過不少事,那只是對付一般江湖的強梁惡霸而已,對官府中人我一無所知,因此,我擁護少秋兄掛帥,主持大局!」

  她表示了意見,其他女孩子自然也沒有意見了。

  南宮素秋笑道:「好!那我也只有在帳下供驅策了,少秋,你說打算怎麼辦呢?」

  南宮少秋道:「我們的目的在追索慕容家的滅門血案以及大內廠衛對江湖人的奪財陰謀,雖然已經知道主謀者是那些人了,但是仍缺乏證據。」

  「還要些什麼證據呢,從史進家中搜出了那些東西以及他的供認還不夠嗎?」

  南宮少秋道:「那的確不夠的,史進已經死了。死無對證,沒有活口的指證不足以取信天下人,再者史進在名義上隸屬於盧凌風,從他身上也追不到真正的主凶。」

  南宮素秋道:「這倒是,史進只讓我們知道偵查的方向盧凌風來說明後,我們才知道主凶是誰,但他是無法替我們證明的,我們必須要另找證明。」

  「怎麼樣另找證明呢?」

  「這個還不知道,主要是找到幾個當年曾參與慕客家滅門血案的人,叫他們說實話,再由他們指證出元兇。

  南宮素秋笑道:「反正你是主帥,你去策劃好了,我們都聽你的。」

  南宮少秋微笑道:「那我要先觀察一下,瞭解環境與狀況,再決定偵查的方法。」

  第二天,南宮少秋仍舊以花花公子的身份進了京城,住進了最豪華的集賢客棧,老規矩包下了一座西院。

  這是南宮少爺第三度來京,前兩次他也是住在這兒,脫手萬金,手頭大方,早已是店家們心目中的活財神了。

  這一次南宮少秋來到之後,似乎行囊更為充足了。因為他還帶了兩口大箱子和兩名漂亮的侍兒。

  他是下午住進店的,晚上就帶了慕容剛,往八大胡同跑。因為他聽說八大胡同的梨香院,新來了一位姑娘,人美如花,文采風流,百技精通,紅遍了紫禁城,所以趕著要去見識一下。

  慕容剛換了身衣服,不再像車伕了。

  梨香院是八大胡同中最具氣派的一家妓院。

  這兒的姑娘們自然也都是一時上上之選,但不管她們的身份多高貴,總還是賣身的女人而已。

  可是在梨香院的姑娘,又略略不同於別處。

  她們收費之巨自不在話下,但是姑娘們出來會話,最多只是陪著聊聊天,唱兩支曲子而已,要想進一步一親芳澤,還得看交情。

  姑娘若是不點頭,你再有錢也沒用。

  其實這不過是一種釣凱子的手段而已!

  而人偏有那麼賤,越是不易得到的東西越稀奇,花五兩銀子就可以摟著睡一夜的土娼,並不比八大胡同的姑娘差到那兒,可是人們還是不惜大把銀子投進八大胡同去買白眼,甚至不惜傾家蕩產,以博一歡的。

  碧瑤姑娘掛牌才三個月,立刻就成為八大胡同第一位紅姑娘,普通應酬照個面亮亮相,寒暄幾句,盤子錢就是百兩出頭,再加上下人的打賞,總在一百五十兩左右,就這樣,她的時間總是排得滿滿的。

  她獨佔一棟樓,有六間隔開的花廳,每間花廳都排滿了等候的客人,等著碧瑤輪流著來應酬一下。

  奇怪的是碧瑤這麼紅艷,卻沒有留宿過客人,不是價錢高的緣故,是沒有人提出過這個請求。

  據那些見過她的人說,碧瑤美得脫俗如仙,神聖中帶著莊嚴,使得那些見到她的人,只求能談幾句話就已心願已足,沒有人敢再前那種非分之想。

  妓院門口的毛伙是天下最低劣的人,沒有人會看得起他們,但是要想幹這一行還真不簡單。

  他們除了眼皮於寬,一眼能看出客人的身份外,還得腦筋活,判斷客人的等級,領到相對等級的姑娘那兒去。

  此外,他們還得有超人的記憶,幾年前來過一次的客人,能立刻叫出姓氏來,更還能記得是哪一位姑娘的客人……

  梨香院的毛伙叫孫九,更是這一行的拔尖人物。

  南宮少秋才走到門口,就聽見他在招呼一位客人:「喝!吳老爺!你可有兩年多沒來了,瞧您這一臉順心的樣子,想必您的皮貨生意更為大發了,嫣紅姑娘可惦著您呢!」

  這個客人是陪著兩個朋友來的,土裡土氣,一看就知道不是常來的,他的那兩個朋友也是畏畏縮縮,看得出是頭一回來開眼界的。

  而嫣紅也不是紅姑娘。

  所以孫九這麼一招呼,這姓吳的立刻感到大有面子,挺了胸道:「怎麼,她還沒從良嗎?」

  孫九道:「吳大爺,您不是說過要娶她回去做小嗎?她癡心地等著您嗎,推掉了好幾個人了。」

  其實這姓吳的也不像個會從八大胡同裡娶個人出去的樣子,而嫣紅也未必會真的在等他,但這種話教人聽了舒服。

  這姓吳的掏出了一塊銀子,約莫二兩多重。

  他掂了一下,似乎有點捨不得,但終於還是遞在孫九手中道:「這個給你買雙鞋穿,嫣紅既然還在,就上她屋裡去吧。」

  孫九連連稱謝地接了下來,然後拉開喉嚨叫道:「裡面的人聽著,快去通知一聲嫣紅姑娘,說吳老爺來看他了,讓她刀尺一下,吳老爺還帶著朋友,可別讓吳老爺丟人。」

  也許那個嫣紅連吳老爺姓什麼都忘了,孫九這麼提一聲,就不會又犯了請教稱呼的尷尬了。

  慕容剛看得很有意思地道:「這個毛伙還真不錯,應對從容,八面玲瓏!」

  南宮少秋笑道:「真的,這個人認人及記性之佳,真是無人能及的,我想把他請回家去!」

  「幹什麼,少爺該不是也想開一家書寓吧?」

  在金陵,秦淮河畔,也是有名的風月場所。

  書寓是這一類高級妓院的別稱。

  南宮少秋笑道:「那當然不是,不過我想我們家中,很用得著這樣一個人,你說是不是?」

  慕容剛笑道:「你別問我,我沒意見,但是府宗恐怕會反對,他是很講規矩的人。」

  南宮少秋道:「只要是您引進的,爹就不會反對了,爹對您的話,一向都是十分信服的。」

  慕容剛居然一笑道:「少爺!你怎麼盡挑我好差事!」

  南宮少秋道:「那是因為剛叔最瞭解我,最支持我,而且您認事最準確,思想也比一般開明。」

  慕容剛道:「好了!別給我戴高帽子了,我就知道,這次你要我出來準沒好事,就憑著幾個人,要去挑戰廠衛中兩大勢力!

  我把這條老命賣了不打緊,你要是砸了,日後接掌府宗,可就沒那麼順利了。因此,你還是少動歪心思,好好把這件事辦成了,人前說得起話,日後你作任何措施,也沒人會反對你,何必要我說話呢?」

  南宮少秋笑笑,慢慢地向梨香院走去。

  孫九看見了他,老遠就迎上來笑道:「三少爺,您又上京裡來了,這次可以多待幾天了吧!」

  南宮少秋笑著道:「孫九,這次我是來打算長住了,往後上你們這兒來的機會可多了!」

  「是真的,那這兒的姐兒準會樂瘋了!這可不是小的添枝加葉,自從三少爺您光臨過後,她們哪一個不是對您朝思暮想的。

  小的還笑她們太癡心,說三少爺在金陵,六朝金粉,秦淮河畔的姐兒們聞名天下,哪個不比她們惹人憐,著人疼的,想不到她們的一念之癡,竟然感動了上蒼,果然把您給盼來了!」

  南宮少秋哈哈大笑道:「看你把我說的,這次我可不是為了著她們來的,我是來找門路!」

  「三少爺,您別開玩笑了,令伯父官拜提督……」

  「水師提督可不是世襲的前程,就算他老人家有心要把一切交給我,總還得我先有個出身,混他個幾年,再設法夤緣去接他老人家的班兒!」

  「這倒是,那您是打算走哪一條門路?」

  「還有哪條門路,我們武夫世家,總不能由科舉上去謀出身,我也沒那個精神去鑽八股,聽說走廠衛這條路子最容易,不必經由部裡,直接就能用人派人。」

  「三少爺!高明!高明,居然給您打聽到這條路子,的確,這條路子最快捷,不過也不是人人可走的,必須要本身具有相當的條件。

  但對您就最適合不過了,不過走這條路子,可也得有相當準備,他們一開口就能嚇死人!」

  南宮少秋笑道:「那倒沒什麼,只能找到真作得了主的,他們開得出口,我相信總還擔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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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30 23:45:42 |只看該作者
  你知道我們家的情形,我早已過繼在伯父名下了,他老人家畢生事業,就指著我去接手,倒是不怕花錢!」

  「三少爺今兒是來找門路的?」

  「孫九,我倒不是存心來找那些,主要是聽說這兒來了個碧瑤姑娘,風華絕代,特地見識一下。

  再者是拜託你一下,你的眼皮子寬,京師的路子熟,而且這兒也常有人出人,看看能否搭上線!」

  「三少爺!您別開玩笑了。南宮大將軍威鎮水軍,您還怕找不到門路!」

  「是真的,我伯父的朋友自然能幫忙,不過他們跟好方有點不太對勁,最多介紹認識了,有他們夾在中間,對方不便要價,辦起來就不太熱心了。

  所以我自己找門路,你給我留心著,有合適的主兒提一提。

  我知道京師裡有很多事兒,都是在八大胡同裡接洽的,你有這個門路,你放心,談成了少不了你一份好處的!」

  「三少爺,說這個您就見外了,承您不嫌棄,把這種事托了我,小的一定為您盡力就是了!」

  他壓低了聲音又道:「說來還真巧,今兒就有個合適的主兒,是西廠的大檔頭,叫余嘯天……」

  「啊!拿雲手余嘯天。」

  「三少爺認識他?」

  「不,不認識,但是知道他是個很有名的江湖人,以前還是黑道出身,這人能管用嗎?」

  孫九笑道:「他以前幹什麼的,小的不清楚,但近來卻行得很,因為他是宮裡司禮監汪振汪公公手下的紅人。

  但他跟忠順王也走得很熟,由他經手,放出了好幾個外省的督撫,都是先由小的給拉的線。」

  南宮少秋笑道:「能夠在汪公公和忠順王面前說得上話就行了,我本來也打算走這兩條路子,你先給我探探口氣看,約個時間,我跟他見面。」

  「沒問題,一會兒小的就幫您遞個話。」

  南宮少秋遞出了一塊金子,卻是個十兩重的小元寶,然後道:「費心!費心!現在給我們安排一下,在碧瑤那邊開個盤子。

  這位慕容老爺是我伯父的親信護衛,派來跟我一塊兒辦事的,他想見識一下八大胡同中的拔尖人物。」

  孫九哈腰陪笑道:「碧瑤姑娘的盤子排滿了,對別人,小的就不敢多事了,但是對您二位,小的說什麼也得安排一下。

  這樣吧,您二位先在別的姑娘屋裡坐一下,小的去跟碧姑娘打個招呼;再者,您托的事兒也告訴她,叫她跟余爺提一聲,那可有效得多。」

  「姑娘們也管這種事兒?」

  「三少爺!您以前是不走這種門路,其實京裡一些門路關節,都是由八大胡同的姑娘們居中穿什引線。

  那些顯宦大人們常往這兒跑,可不是專為著憐香惜玉,大部分是來這兒談事情的,因為那些事兒不便在家中談,在這兒接洽,又方便又不著痕跡!」

  「我倒不是不知道,否則也不會要你幫忙了,只是沒想到姑娘們也插了一手兒。」

  孫九笑道:「我最多是管我合適的門路,至於在旁邊打邊鼓,談斤兩,多半還要靠姑娘們在旁湊熱鬧。

  一方開了價,二方討個饒,雙方都不好意思討價還價,就需要姑娘們兩邊兒蘑菇,直到雙方點了頭,算是賣了姑娘們的面子,自己也好下台……」

  南宮少秋笑道:「妙聞!妙聞!這次倒是不虛此行,想不到宦海之中,還有這些曲折!」

  孫九笑道:「八大胡同雖是以艷名傳聞,但是捨得大把銀子往這兒砸的人究竟不多,要不是另外有這些斤節,八大胡同也不會如此熱鬧了……」

  「做官大老爺又要面子又要錢,走門路的人肯花錢,但不想花了冤枉錢還落了空,這兒就是一條兩全其美的路子,只要把銀子送到這兒,有人肯收下了,倒是十拿九穩!」

  「你們還能寫保票?」

  孫九道:「這倒不是小的吹牛,還真能有擔待,這倒不是別的,主要是因為來這兒的人多,消息傳得快。

  若是哪一個拿了銀子又耍賴,姑娘們只要在幾個重頭主兒那裡放出話去,准保也能叫人吃不了兜著走!」

  「這一說,此地的姑娘也是收入可觀了?」

  「可不是,八大胡同的姑娘不比別處,她們多半是自由之身;沒簽下賣身契的,幾年下來,哪一個不是積攢了幾十萬的。

  可是她們捨不得從良,還是興沖沖地幹下去,主要就是為了有這一層外快的進帳,越紅的姑娘路子越廣,越是脫不了身。

  因為這些門路也不是隨便能搭上的,誰的身上有那些路子,都是差不多固定的,換了人對大家都不方便,這些事到底還是不公開的,越少人搭上越好。」

  「廠裡的路子都是碧瑤的了?」

  「她來了沒幾個月,平時也不太沾這個,只是因為余爺對她很傾心,一個月就要來上幾趟,小的試著請她幫幫忙說合一下。

  哪知道一說就談成了幾件大的,她也不輕易接事兒,不過您三少爺的事兒,小的總會盡心,要她多為您打打邊鼓。」

  「你在她面前很說得上話了?」

  孫九笑笑道:「這叫我怎麼說呢?她在梨香院落籍,是我給引進的,而且在京裡,她人生地不熟,也是我給她提個醒兒。

  她人是美,才華也不錯,可是脾氣不怎麼好,人又冷冷的,要不是我極力吹捧,她也紅不了這麼快,所以,我的話她還聽得進就是。」

  南宮少秋微笑道:「孫九,倒瞧不出你有這麼大的神通,我有兩個朋友也想進八大胡同,你多照應一下。」

  「三少爺!您別開玩笑了!」

  「不!是真的,我的朋友很廣,這兩個朋友是在秦淮河的,她們聽說八大胡同好混,這次跟了我來,想好好的混幾年,謀個下半輩子歸宿……」

  「原來是這樣子,那絕對沒問題,我可以負責,搭線、找路子,都能包在我身上,不過,三少爺是知道的,那也得瞧她們的條件!」

  「這個你放心,人品絕對是一流的,吹彈說唱,件件俱佳,我也不是隨隨便便稱許人的!」

  「三少爺是花國名家,您說好,一定錯不了,小的是說,她們若只指著色藝在這兒混,可以紅起來卻不會有大收穫。

  必須要走進另一個圈子,才能發財,那就得瞧她們的本事了。

  要想在另一個圈子裡竄起來,不但要腦筋靈活、口才好,還更重要的是上下兩張口都得緊!」

  「這些你去教她們吧,她們很聰明,一學就會的,明天你有空就上我客棧去,把人交給你……」

  孫九答應了,親自把他們領到一間幽雅的客房裡道:「三少爺!這是碧姑娘的書房,平時是不待客的,只有特別的客人才招待在這兒坐,您二位歇一下,喝口茶,小的這就去知會碧姑娘!」

  他又召來了小丫頭們送上了茶,擺下果盤,才出去了。

  南宮少秋看這屋中燃著香,養著蘭花,擺著琴,有著棋枰,甚至於牆上還懸著劍,佈置得十分典雅。

  他笑著向慕容剛道:「此女不俗,還是個文武全才呢!」

  慕容剛道:「真要文武全才,也不會幹這個了,很多人都喜歡弄把劍掛著做擺飾,那可不代表什麼!」

  南宮少秋取下劍來道:「這是一把古劍,質地極佳,不是一般普通人用的,劍鋒極利,但是有了不少的殘痕!

  可知它已經過多次鋒鏑激戰,也嘗飲過不少鮮血,劍柄握手處已有指握之痕,可知已使用多年。」

  這時一個小丫頭又送了兩盤鮮果進來,見狀忙招呼道:「公子爺!您快把劍放回去,碧姑娘最不喜歡別人動她的東西,尤其是這把劍,碰都不許人碰的!」

  南宮少秋有點不好意思,連忙掛回牆上。

  卻聽背後有人笑著道:「沒關係,能說出那番話的人,必然對劍具有相當認識,懂得劍的人,就不是俗客。

  碧姐的東西,雖是不容俗子傖夫觸動,卻不禁識者欣賞,公子對那把劍還有什麼指教沒有?」

  說著一個梳著條大辮子,長得頗為清秀,卻又剛健婀娜的大姑娘走了進來,穿了一身青布襖褲,卻掩不住她的動人氣質。

  她閃著一對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深嵌頰上的兩個酒窩!

  南宮少秋一怔道:「這位姑娘是……」

  小丫頭介紹道:「這是小紅姑娘,是碧姑娘的表妹,也是她的身邊人。」

  小紅彎了彎腰,接過小丫頭手上的果盤,放在桌上,揮手把小丫頭趕了出去,隨即笑道:「碧姐因為太忙,又怕得罪了客人,要我來幫忙招呼一下。

  剛才她聽孫九說來了兩位貴賓,特地叫我先來侍候著,她因為有幾處預約的客人,一時不得分身,故而要我先來招呼著。」

  南宮少秋笑道:「不敢當,不敢當!是我們來得冒昧,承蒙碧姑娘能撥冗接待已經很榮幸了,多等一下也是應該的。」

  小紅笑道:「三少爺,孫九說可以這麼稱呼您的。」

  南宮少秋道:「隨便,隨便,我這個人很隨和,不計較什麼稱呼,我在家排行第三,你就是叫我小三子也沒什麼不可以。」

  小紅笑了起來道:「三少爺,隨和的客人我見過很多,但是逛窖子像您這麼客氣的倒還少見!」

  南宮少秋道:「那是因為我並非為征逐酒色而來。」

  「那麼您是為什麼而來呢?」

  「為拜識一對風塵中的俠女而來!」

  「風塵中的俠女,那是指我和碧姐了!這可萬萬不敢當,而且這俠女兩字,也不是隨便可以加在人身上的。」

  南宮少秋微笑道:「因劍識人,有那樣一柄劍的人,絕非庸俗脂粉,相信我這俠女兩個字不會用錯。」

  小紅目射奇光道:「三少爺!只憑一柄劍,您就可以看出我們的不俗嗎?」

  「是的,那柄劍已經告訴我很多了。」

  「那只是一柄家傳的古劍而已,掛著做做樣子。」

  「不可能,劍柄上微有汗跡,那是常握的原故,因此可知它絕非僅用來作為掛飾。劍鞘很舊了,但是每一個死角隙縫處都點塵不染,這是勤加拂拭之故。

  劍鋒利可斷毫,這是時加磨利之故。

  如若你們只是作為裝飾,便不會常去握它、磨它;尤其是磨劍,更不是尋常人會做的事。」

  「三少爺觀實真詳細,一眼之下,就看到這麼多。」

  「那是因為我也喜歡劍,略略懂得劍。」

  「三少爺,您還看出了什麼?」

  「我看出你的皮膚雖然很細,手指卻粗了一點。」

  「我要做各種粗活,我表姐有潔癬,她屋裡的大小雜碎都不肯要別人做,全堆在我頭上,手怎能不粗!」

  「姑娘!我說的手指略粗,可不是說皮肢粗糙,做活兒或許會使皮膚粗糙,但是不會使右手的手指變粗,只有常常用力握劍,才會有這種現象,我自己也是一樣。」

  小紅臉色微微一動,但隨即笑著道:「常洗衣服,握杵搗衣,手指也一樣會用力變粗的!」

  「但是洗衣的婦人另一隻手不會指並成訣的,只有慣使劍的人,才會有那個習慣動作的。」

  小紅一怔道:「我有過那個動作嗎?」

  南宮少秋笑道:「姑娘自己難道不知道嗎?」

  小紅想了一下道:「沒有,我自己知道得很清楚,我進屋來,只把果盤放在桌上,而後我的雙手一直互相握著,沒有捏過劍訣!」

  南宮少秋微笑道:「姑娘是沒有捏過到訣,那是因為你刻意留心,避免作出那個動作,這倒反而是破綻了,你的雙手一直很不自然,像是故意去迴避某些動作……」

  「原來三少爺是在詐我,幸好我沒上當。」

  「姑娘所謂沒上當,只是表示沒有做出劍訣的動作,你若是不懂劍,根本連什麼叫劍訣都不曉得,無須努力去辯解了,姑娘說是嗎?」

  小紅有著發窘的感覺,急了道:「好吧,就算我偶爾舞舞劍好了,那也不值得大驚小怪的呀,我會點武功,表姐要我來,就是為了當打手保護她的。」

  南宮少秋一笑道:「碧姑娘還要用個打手幹嗎?」

  「我表姐脾氣不好,容易得罪人,她怕遇上了一些死皮賴臉的客人,毛手毛腳時,就要我出去揍人。」

  「姑娘揍過人沒有呢?」

  「倒還沒機會,京師到底是天子腳底下,上這兒來的也都是些知書識禮的客人,個個都很客氣規矩,雖然有時也有些酒醉的客人,但我表姐一沉下臉,他們就規矩了!」

  南宮少秋笑道:「這一點我也聽人說了,說碧姑娘天生有一種令人不敢狎侮的威嚴,這也是我急於想拜識一下的原因。

  我很好奇,我伯父是個領兵的人,天生有股懾人的氣勢不足為奇,一個妙齡少女,有著那股氣質,不知是什麼模樣。」

  小紅看了他一眼道:「三少爺,你這個人心機太深,眼光太利,而且喜歡查究別人的秘密,這些都是我表姐很討厭的事。

  你這樣對我還沒關係,見了我表姐,最好要收斂一點,你還想托她辦事,惹火了她,她就不管了!」

  南宮少秋笑道:「我只想一識斯人,並沒有一定指望她能幫什麼忙!假如為了求她幫忙而要我改變自己去討好她,那就大可不必了。」

  小紅沒想到他一下子會擰了起來,倒是不知如何是好了。

  因為南宮少秋說的話並沒有錯,人家是沒理由要來遷就討好一個窯子裡的姑娘,是自己對人家的要求太過了,但自己也是一片好心呀!

  不過小紅在私心中,倒是沒有什麼慍意,甚至於還頗為欣賞這種個性!

  因為她見過每一個到這兒的男人,都是溫良恭順,沒有一個具有個性的。她也在奇怪怎麼這些男人都那麼賤,花了錢上這兒來買氣受!

  今天,終於來了個有脾氣的男人了,這倒有點意思!

  因此她轉眼一笑道:「這是婢子不會說話,我只是說我表姐最不喜歡窮詰她的一切,淪落風塵嘛,自然都有一篇難堪的身世。

  但是她個性極強,不願意別人同情憐憫她,所以誰在她身上問長問短,她就忍不住要得罪人,少爺你是來消遣盡興的,又何必生閒氣呢!」

  南宮少秋哈哈大笑道:「小紅,你可真會說話。聽你這麼一說,我對那位碧瑤姑娘的好奇心更甚了,更急著想見她一面了,她還有多久才得閒!」

  小紅道:「早著呢,還有三處茶盤,—一應酬過去,最少也得個把時辰,所以才叫婢子先來侍候著……」

  南宮少秋道:「枯坐一個時辰的確是太無聊了,總得找點消遣才好,小紅,你會些什麼?」

  小紅道:「這屋子裡所有的東西,婢子都會上一兩成,就是沒一樣精的,只要公子不嫌棄,小婢均可奉陪一二。」

  南宮少秋笑道:「這一說你竟是全才了,我倒要好好地領教一下,這樣吧,咱們先下棋,再聽曲子,然後聆琴,我再請教填詞作對,最後觀賞公孫大娘舞劍。」

  小紅笑道:「少爺,你是打算玩到天亮呀!」

  南宮少秋道:「哪要這麼久,我認為一個時辰足夠了,這又不是考狀元,不必長篇大論的,淺嘗即止就行了。」

  「少爺,虧你還知道這不是考狀元,你出的這些項目比考狀元還難呢,不信你去問向翰林院的幾位編修狀元郎,他們是不是件件俱能。」

  南宮少秋笑道:「狀元進翰林院當編修是最沒出息了,只合那些書獃子,但你們這兒是花國狀元,花中魁首,自然要件件來得!」

  「花國狀元是我表姐,可不是我。」

  「但你欣然替你表姐當槍手,自然也不同凡響,我想這些難不倒你吧?」

  「我只是說每一項都能勉強巴結而已!」

  「那你就勉強一下吧!」

  「少爺!我們這兒是敞開來做生意的,可不能白巴結,每巴結一項,都要你付銀子的!」

  「沒問題,只要有價就好辦!」

  「少爺,你大概是錢多得沒處花了,我得先警告你,我們這兒的行情高得驚人。」

  「沒關係,只要有這種行情,別人在這兒出過這個價碼,我絕對只多不少。」

  「好,南宮少爺,我現在就把價錢報出來,茶盤房間錢計五百兩,打賞另計!」

  南宮少秋道:「我認為不貴,只是八大胡同沒這種行情,普通打次茶圍,也不過十兩銀子!」

  「但是八大胡同中,只有一個碧瑤,而且八大胡同中也只有一位姑娘有這樣的書房,而能夠被接待進書房的客人,更是少之又少。」

  「說得有理,只是不該以價格論身價!」

  小紅一笑道:「公子說得也道理,不過您也別小氣銀子,您還有機會贏回去的!」

  「贏回去?怎麼個贏法?」

  「這屋子裡所陳列的項目,您勝過一項,采金千兩,輸了一項,則負采金二千兩。以二博一,雖是我們沾了點光,可是我們是姑娘家,您吃點虧也是公平的。」

  南宮少秋道:「的確公平,要是我每一項都勝了,不是可以捧回幾千兩嗎?」

  「是的,您是否還有一試的興趣。」

  「有!而且興趣更大了,只是不知道是向姑娘指教呢,還是向碧姑娘討教?」

  「我們姐妹倆都可以候教,下棋作書填詞作對,是我強一點,琴劍兩項是表姐擅長,公子可以避重而就輕,這樣不會輸得太慘。」

  南宮少秋笑道:「輸得太慘,這麼說來你們是有把握穩贏不輸了!」

  「至少到現在還沒輸過,只有兩位老翰林,我們怕他們輸了拿不出錢來,讓他們勉強博個平手。」

  南宮少秋道:「唱曲一項,我自承不如,因為我根本不會唱,其他的項目我倒是都有興趣。」

  「項目是由客人擇定的,我們可沒規定。」

  「好,那我就在枰上首先討教!」

  小紅把棋枰搬了過來道:「是哪一位指教?」

  慕容剛笑道:「自然是他。我的棋太臭,經常被他殺得全盤皆墨。」

  小紅笑道:「這一說南宮少爺是高手了,少爺,您是持白子還是黑子。」

  南宮少秋笑道:「你倒是很謙虛,通常都是棋力高的持白子,你莫非認為棋力很高了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因為持黑子是先走,結算時要扣除七目的,我怕您輸了太吃虧!」

  她大大都擺出了一副吃定了的樣子。

  南宮少秋道:「我持黑子,不過我喜歡下快棋,不得長考,每一次落子時間,不得超過記數十下,請慕容大叔計時,你放心好了,他一定公平,不會偏袒誰的。」

  小紅笑道:「這正合我的意思,本來我還要提出這項要求的,不意公子先提出了。」

  兩人相對,雙方落子如飛,都沒有經過思考,就開始對搏。

  南宮少秋發現小紅的棋勢很銳,殺得很凶,而且出手無情,不留人一點餘地,每一個地方都逼得他喘不過氣來,只有沉著應戰。

  過了中盤之後,南宮少秋在佔地上明顯地吃了點小虧。

  小紅笑道:「公子的棋藝很高,不過太過於保守,進取力不足,若是有時間長考,婢子非輸不可。

  可是下快棋,公子就吃虧了,這局棋公子在盤面上輸不到四目,不過要扣除七目的先手,這盤棋就不妙了!」

  南宮少秋笑道:「姑娘這麼快就能算出結果了嗎?棋局多變,瞬息風雲,都是在後半局。」

  說著兩個人又下了四五手。

  小紅仍然看不出自己的毛病出在哪裡,遂放心的殺下去,一直到收關時,開始了劫爭。

  小紅起先還是不經意,二人劫來劫去,把一些空位都快補滿了,小紅才發現這盤棋不妙了。

  她的劫材比對方少了兩個,到了最後就慘了,那時必須要放棄一大片,這個劫一輸就完了!

  最後,她只有投子認輸道:「我輸了,不過我想問一聲,這個劫爭是公子早就留好的?還是無意間造成的呢?」

  「以姑娘自己的看法呢?」

  「我就是不知道,因為我的棋雖快,卻一向謹慎,不會有這種空失的,除非是公子有意設的陷阱。」

  南宮少秋笑道:「當你開始計目時,我落了這一子,似乎太大了一點,對嗎?」

  「是的,這一子公子的確下得太貪了一點,接應不易,對了最後就是因此造成劫活的!」

  「不錯,我計算過了,我可以劫活,而打劫時,我一定居先,因為我落後不多,任何地方斬獲一塊都可以轉敗為勝。

  你唯一的辦法就是緊守,讓我補一手作活,那樣可以下成平手。

  因為我持黑子,慣例上還是算我輸。可是照姑娘下棋的習慣,不會讓我有這種機會的,你一定步步緊逼,所以我就贏了!」

  小紅十分懊惱地道:「原來如此,我是太粗心了,如果再下一盤,我就不會輸了!」

  「丫頭,沒有用的,就是再下十盤,你也是輸十盤,因為你只是在殺棋,人家卻是在殺人!

  你對人家的棋路還是一無所知,南宮少爺卻已經把你的性向習慣摸清楚了,隨便佈個陷阱,你就不知不覺的陷進去!」

  聲音來自一側,屋中三個人都嚇了一跳,因為大家都很緊張,注意到棋局的進行,不知何時屋中又來了人。

  那是位雙十麗人,明眸皓齒,艷光四射!

  可是她的長眉人鬢,眼睛亮得像電,美艷中別具一般威嚴之氣,的確令人有不敢輕侮之感。

  她正是京師第一名妓碧瑤。

  小紅忙道:「表姐,你可來了,這位是南宮少爺,那位是慕容老爺,是從金陵來的。」

  碧瑤一福道:「對不起,妾身進來得太冒昧。」

  南宮少秋笑道:「哪裡!這是姑娘的地方,還是我們來得唐突了。

  小紅笑道:「表姐你怎麼這麼快就有空了。」

  碧瑤笑道:「我聽小丫頭說,南宮少爺要連較六藝,高明蒞止,我就撇下那些俗客,忍不住趕來觀摩了!」

  南宮少秋道:「我故發豪語,無非是想吸引姑娘注意,早點拜識主人而已,其實在所謂六藝中,我除了下棋還可以之外,其餘的都泛泛而已。」

  小紅道:「表姐,你別聽他胡謅了,剛才他從你的那把劍上,就發表了許多高論,高明得很呢。」

  「我知道,要不是那番高論,我也不會擱下了別的客人,趕著來領教了。」

  南宮少秋微笑道:「姑娘聽見我先前的謬論了?」

  碧瑤笑道:「我那時在應酬別的客人,哪有空分身來聆受公子的教誨呢?不過我這兒的兩個小丫頭記性還不錯,她們把公子的話轉述過來時,居然沒說錯!」

  南宮少秋道:「原來是這樣,幸虧我沒有背後批評姑娘什麼否則豈不立刻傳到姑娘耳中了。」

  碧瑤笑道:「我這所書房輕易不招待俗客,孫九是個很有眼光的人,他把二位領到此地,我相信他的眼光必不會差。

  可是我也知道他的毛病就是太貪,有時重利之下,他也會把馮京當馬涼的,所以我在沒有正式接待之前,還希望瞭解一下,來人是否值得我一見!」

  南宮少秋笑道:「如此說來,要見姑娘一面,還真不容易混其是姑娘此刻就來,更是榮幸了!」

  小紅道:「那倒的確不容易,我表姐的茶局很多,每天都是排得滿滿的,若是一般的客人,也只有慢慢地耐著心等,只有特殊一點的客人,送到書房接待,可以當天就見到人……」

  「這所謂特殊,不知是如何特殊法?」

  小紅笑道:「一個是才藝特殊,在六藝中都能指教我們一二的,另一個則是目的特殊,要見我表姐的目的不是慕名,非關風月。

  孫九先前通知我們,說公子是屬於第二者的,不想一接談之下,才知道公子的才華更是超人。」

  碧瑤也坐了下來,含笑問道:「聽說公子有意進廠衛謀個出身。」

  南宮少秋微笑道:「倒也不是非此不可,但是能交上一兩個朋友,對家伯父的事業不無幫助!」

  「要進那個地方並不難,不過那兒沒什麼人情可講,他們只認得一個錢字,開出口來,都不是小數目。」

  「這倒沒什麼,我準備得很充足,一兩百萬,我可以立時支付,若是不夠,還可以向家裡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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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30 23:46:06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公子倒真是大出手,一兩百萬還沒放在心上,可是這個機關的權力雖然大,到底是見不得光的,公子下這麼大的本錢,收回來可不容易。」

  「這個倒不勞擔心,我不是為了求利而去的,我是想混上幾年,能略有建樹,將來好接家伯父的班。」

  碧瑤哦了一聲道:「要進這個圈子求表現也不難,只是令怕父貴為一方重鎮,要想能接那個班,一定要很高的地位,似乎錦衣衛指揮使都不夠格。」

  「不錯!平常人自然不行,因為我伯父的水師自成一個體系,別的人也接不了,所以我只要有相等職位,再辦兩件漂亮的案子,朝中自有我伯父的同年保薦,順理成章地接班,這是一舉兩得的事。」

  「這麼說,公子一去就要高位了。」

  「不錯,假如只求一個番子或三檔頭,我找上門去,他們看在我伯父的份上,也不敢不給,何必要花錢走門路呢,我至少要弄個大檔頭幹著,才能有表現。」

  「這可不是銀子買得通的。」

  「我知道,當然還得要講究真才實學,這方面我自己雖不太行,但是我可以帶幾個好手去幫我辦事,我伯父帳下頗不乏高手,只要我進得了廠,從那兒撥幾個人過來,絕不會比別人差。」

  碧瑤笑道:「公子既有這些條件,大可自己去找汪公公或是忠順王,何必要另外找關係呢?」

  南宜少秋道:「我伯父的朋友多半是跟他們不合的,找他們推介,他們未必熱心,再說也難以使對方放心,所以我寧可自己花錢找門路!」

  碧瑤道:「公子所望太奢,妾身恐怕無能效力,因為我認識的人,也只是個大檔頭而已。」

  「地位不低呀!在廠衛中,是第二把交椅。」

  「話雖不錯,但公子所要的也是第二把交椅,那只有坐第一把交椅的人才能決定的,妾身的能力還夠不上。」

  南宮少秋道:「沒關係,只要他們肯代為引見一下,剩下的話我會自己去說的,我需要的就是一個引薦。」

  「這很容易呀…」

  「姑娘,並不容易,因為有些人會擔心,我進去之後爬到他們的頭上去了,事實上也大有可能。

  因此我必須跟他開誠佈公,談清楚條件,我的志不在此,最多混個兩三年,就會外放出去。

  我不會一直待在這個圈子裡的,要他委屈過一段時間,等我出去後,互相照應,對他的好處就大了。」

  「那就難了,誰肯找個人壓在自己上面呢。」

  「所以我才要花大把的銀子先安住他的心,然後還要有人從旁打邊鼓,叫他把眼光放遠,交上我這個朋友,對他的未來有益無害,這樣子,他對我的事才會盡心!」

  碧瑤沉吟道:「這個事情倒是頗為棘手,因為未必人人會有那麼深的眼光。」

  「這就要看碧姑娘的影響力如何了,假如姑娘能有辦法找到更深一層的人去談就更好了,有些話,我只能在見著主事的人才能說,而且成功的機會也較大。」

  碧瑤笑道:「機會是有的,只是不能急,聽公子這一說,我也明白了,因此,我想有些人就不必找了,找上了他未必會盡心,而且反而會居心搗亂阻擾,反而更誤事,公子以為如何?」

  南宮少秋笑道:「但憑姑娘作主好了,我並不急,事成不成都沒關係!」

  碧瑤道:「我再說句不知進退的話,像公子這樣年輕有為的世家子弟,由正途謀出身不是更好嗎?」

  南宮少秋笑道:「姑娘說的是好話,怎奈我生性疏懶,受不得拘束,由正途出身,就得從基層上幹起。

  我並不是說自己有多了不起,但是要我在一個庸俗的懦夫手下辦事,我實在無法忍受。」

  「這……以令伯父的關係,調在一個能幹的上憲手下,應該不是難事。」

  「問題就是找不到一個令我心服的人。」

  「你進了那個圈子,就有你心服的人嗎?」

  「那倒不是,至少在這個圈子裡,我行事自由一點,沒有層層拘束,比較合於我的個性。」

  慕容剛極少開口,這時才道:「督帥的水軍自成一個體系,別人帶不了,那些部屬也不希望換個人來督鎮。

  所以少爺的接任巳成定局,朝廷也同樣明白。

  真到必要時,由督帥拜本清朝廷委派,朝廷也一定會答應的,所以要謀個出身,無非是做得好看一點……」

  碧瑤道:「這麼說來,水師豈非成了你們的私產了。」

  慕容剛道:「可以那麼說,督帥每年都要自掏腰包,貼上幾十萬兩銀子,才能使水師保存精銳維持戰力。

  若是換了個人,怕不早成了一批老弱殘兵,姑娘若是有心人,不妨看看其他地方的督帥,看看他們手上的兵……」

  碧瑤不禁默然!

  外面的情形,她當然清楚,師老兵疲。大部分的士卒都不堪一擊,朝廷裡則是權臣把持,貪贓枉法,剋扣糧餉,而那些督帥,更是吃空額、死要錢,一旦真有戰事,靠這些兵怎麼打仗呢?

  南宮少秋淡淡地道:「我們又並不是戀棧這點兵權不交,他是自掏腰包在替朝廷養兵,以備必要時可以為朝廷一戰,這一股力量若是交給別人,一定會白白糟蹋掉,所以他才想要我接下去!」

  碧瑤肅容道:「南宮老大人如此胸懷,妾身一定會盡力替公子沒法,只是非進廠衛不可嗎?」

  「進那個圈子我才能有所表現。」

  碧瑤道:「廠衛中權限是大,但只會勒索斂財、誣良為盜,那個圈子裡沒什麼好人!」

  「這個我也相信,但是我不要錢,同樣也可以做好事的,發奸鏑伏,痛懲奸宄!」

  「但有時卻會要你昧起良心,殘害忠良!」

  南宮少秋笑道:「公門之中好修行,假如真有這種事情交到我手中,更可以盡我一份心了。

  情節輕的,我可以利用職權出落他,實在非我權力範圍之內,我至少可以暗中先通個信,通知對方趨避而保全他。」

  碧瑤看了他一眼道:「公子究竟想要幹什麼?」

  南宮少秋道:「沒什麼,說句老實話,我對將來接長家伯父那個位置,興趣並不大,但是我也希望做點事,我知道那是個人見人憎的圈子,但是我認為任何一個地方,都可以有所作為的!」

  「公子有心向善,你身邊的人卻未必會合作。」

  「我要是去了,自然會帶一批人手,獨擋一面,跟那些牛鬼蛇神離得遠遠的,辦事才能放開來!」

  「這樣一來,公子還能站得住腳嗎?」

  南宮少秋笑道:「這個你大可放心,我自有我的辦法,運用之妙,存乎一心。他們的目的不過兩個,一是斂財,一是打擊異已。

  我若是遇上了該死的對象,狠狠的敲上一筆,辦得比誰都徹底,滿足了他們的慾望,我的地位會比誰都穩!」

  碧瑤似乎詞窮了,望著這個年輕人,頗有興趣地道:「南宮少爺,妾身雖是到京師才半年,對你的大名倒是耳聞已久,從金陵到京師,數風流人物,你都是名列前茅的。」

  南宮少秋笑道:「哈……姑娘說得好聽了,恐怕姑娘聽得對我的批評,還是最有名的敗家子吧!」

  碧瑤一笑道:「那是俗人的看法,妾身倒不以為然,說公子揮霍無度,只要有錢,倒是不怕花。

  公子花的是祖產,肯花掉總比守財奴好得多。

  更何況公子憐老借貧,經常做點好事,千金一笑而無吝色,卻並不沉迷風月,這正是豪士本色。

  有人說公子不學好,跟市井屠沽之輩一起也照常廝混,妾身卻以為這正是公子平易近人之處。」

  南宮少秋道:「姑娘說得我臉都紅了,其實我什麼都不是,只不過率性而行,不受拘束而巳!」

  「衣冠中人就是這一點難得,妾身一直以為公子是個性情中人,所以孫九一說公子來了,妾身立刻放下一切應酬來了。

  而且,剛才聆聽公子的一番高論之後,益發覺得公子歷練高明,絕非如眾所云的紈褲子弟。」

  南宮少秋笑道:「這一點我倒不甘妄自菲薄,我絕不承認自己是個花花公子,家伯父對我雖然鍾愛,卻並不放縱,他不逼我讀書只因我早已把書讀熟了!」

  「公子好大的口氣,那為何不在科舉上求發展呢?」

  「太無聊,聖賢之書,無非是說道理而已,道理明白就夠了,再走窮研苦鑽就是浪費,用來求功名更是毫無意思。

  何況黃金屋、顏如玉,我都已經有了,何必再去跟那些貧士們競爭,佔了他們的一個機會呢。」

  「公子是說若下場考試,一定可以獨佔鰲頭?」

  「那倒不敢說,但我有把握必可上榜,但那又有什麼意思呢,我們家中不在乎這個,我本人更是不熱中富貴,所以我要進廠衛,那兒可以立即發揮我的志趣。」

  「公子的志趣何在?」

  「做事,做一些我所喜歡對別人也有好處的事。」

  「公子!請恕我交淺言深,那個地方實在不適合你!」

  「姑娘!我說了,事情看人做,我若不居心斂財,帶了人貼錢辦事,結果就會不同了!」

  碧瑤陷入了沉默。

  南宮少秋道:「看來姑娘對我要進廠衛的事很不贊同!」

  「是的,我的確不贊成,不過公子執意如此,我自然也會盡全力幫忙!」

  才說到這兒,忽然小丫頭匆匆地跑了來!

  碧瑤沉聲道:「沒規矩,我在這兒陪客人談話,你冒冒失失地亂衝亂撞,不會在門口先招呼一聲嗎?」

  小丫頭氣急地道:「姑娘,余大人等您不去,知道您到書房來了,非常生氣把茶碗都摔了。」

  碧瑤一沉臉道:「他憑什麼生氣!」

  「他今天帶了一個朋友來,那個朋友可能很重要,他大概也誇下了口,說一定可以見到姑娘的。

  等了將近有一個時辰,姑娘順著房間輪過去,他倒還有耐心。

  可是,姑娘從竹廳一腳就轉到書房來了,他那個朋友要走,他認為很沒面子,所以發了脾氣。」

  碧瑤冷笑道:「衝著我發脾氣?他算什麼東西,我愛上那兒是我的自由,誰也沒規定有什麼順序。

  小紅,你去告訴他,說今天我不見客了。

  你把他的盤子退了,不過記得扣下賠茶碗的錢,我這兒的東西都是有價的,他只要有錢,儘管摔好了。」

  小紅笑道:「表姐,您自己去打個招呼算了,余大人平時不是這麼沒耐性的,今天一定是那個朋友對他十分重要,他才必須做作一番。

  何況,你的茶盤雖然沒有排定順序,可是一直是照梅蘭竹菊輪的,你已經到了竹廳,卻偏偏跳過了他的菊屋,難怪他感到沒面子。」

  碧瑤臉色一沉道:「小紅,梅蘭竹菊的順序是你給我排定的你怕得罪他,為什麼你自己不去應酬呢?

  我說叫他滾就叫他滾,不但今天滾,以後也不必來,來了我沒空侍候,我又不吃他的飯,希罕他那幾兩銀子。」

  小紅見她發了脾氣,倒是怔得一怔!

  那個小丫頭更為著急道:「姑娘,您小聲點,余大人已經來到書房外頭的院子裡了,所以小婢才趕來通知一聲的。」

  碧瑤卻毫不在乎地道:「他來了又怎麼樣……」

  院子裡卻有人罵開了:「喂!裡面那兩個王八蛋,你們給我出來,八大胡同雖不是衙門,卻有個規矩,講究先來後到,大爺們來得比你早,讓你拔了先,已經算是客氣了,你霸住碧瑤不放是什麼意思?」

  碧瑤臉色一變,伸手就要去抓牆上的劍。

  南宮少秋卻按住了她的手笑道:「碧姑娘,何必呢!你說了他那些難堪的話,他卻轉而找到我們頭上,可見還是不敢直接開罪你的,給他留點面子,交給我好了。」

  碧瑤本待掙扎的,但不知怎的,居然放下了手道:「你知道他是誰嗎?」

  南宮少秋道:「不知道,但不管他是誰,也不能指著鼻子罵我王八蛋,所以我必須給他點顏色瞧瞧!」

  碧瑤道:「那也好,這傢伙不過是狗仗人勢而已,他是一家豪門的走狗,不過手底下很來得。

  你要是真能給他一點教訓,倒是對你頗有好處,你想進那個圈子,至少也得亮一亮底子才能好說話。不過,你到底行不行?」

  南宮少秋笑道:「我當然不行,不過我慕容大叔行,一路上幾百萬兩銀子都是他保了來的。大叔!走,我們出去,我答話,你揍人。」

  小紅忙道:「表姐,這…不好吧?」

  碧瑤道:「有什麼不好?我說他是豪門走狗,難道講錯了?就算論後台;南宮將軍是水師都督,也不怕他那個主子,你少管閒事。」

  南宮少秋已經跟慕容剛出去了。

  碧瑤又道:「小紅!你出去別讓他們互相盤口,先唆使他們互相打起來,必要的時候到余嘯天那兒燒把火都行。」

  小紅道:「表姐,你不是答應要幫南宮少爺的忙嗎?這一架打下來,事情不是就砸了嗎?」

  「我就是要砸掉,這個南宮少秋倒不像那些世家子弟那麼討厭,我不想他混進那個圈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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