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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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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司馬紫煙]情劍山河[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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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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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30 23:57:53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八章


  看見忠順王的首級,那一干人中,就又有一半洩了氣,剩下的一小部份也就不敢再有任何舉動了。

  最重要的是南宮少秋在他們基層部年中安插的工作做得好,而盧凌風也安插了一部份人進來。

  這些人地位有高有低,有的擔任百夫長,有的則只是什夫長而已,可是他們分得散,每一標軍中都有幾個,他們在底下放出了話——大家投效新軍只為了替朝廷出力,不是擁護那一個人造反的,如果跟著忠順王一起亂來,弄上個從逆的身份,株連家人滿門遭殃,那可不上算,忠順王造反成功,他當上了皇帝,我們還是吃糧當兵,他造反失敗,殺頭抄家卻有我們的份——

  這種言辭在軍中很有影響的,尤其是每一標軍中都有幾個人這樣說,使得那些將領們十分困擾,誰都無法完全控制自己的秘屬,動起來自己部屬先亂很可能會被別人吞掉了,因為就在新軍之中,大家也都是在互相傾軋鬥得厲害,這是忠順王自己造成的。

  將帥之間,若是走動來往太勤,建立起友情,就會互通聲氣,互結奧援而成黨朋,勢子一大就不聽指揮了,刻下朝中一些驕兵悍將,莫不是因此而形成的,忠順王自然不會蹈這個覆轍,可是如此一來,也方便了南宮春秋此刻把持了局勢,造成誰都不敢輕動。

  南宮少秋再揭示了忠順王的首級,加上了那番話,立刻鎮住了現場,沒人敢動了。

  南宮少秋立刻以廠衛統領的身份,宣佈叫全體部隊解散回到營房休息待命,將領們則留下,齊集大營,聽候聖旨,他此刻的話,既是傳聖上的口諭,也是布達軍令,話說完了,立刻要大家行動。

  兵刃歸鞘,弓弦松索,暫時不得有任何戰鬥行動,命令下來了之後,大部份的人都聽命行動了。

  只有一小部份的將領還在觀望,遲遲不轉達命令。

  南宮少秋沉下了臉道:「你們這兩標人還不聽令,莫非是有意抗命,我現在從一數到十。數完後,你們若不見行動,我就立予制裁。」

  他立刻開始報數,每數一聲,擊鼓手就擂鼓一通,數完了十聲後,那兩標人仍然未見行動,南宮少秋冷笑一聲,伸手朝下一揮。

  嗖嗖兩聲,不知從何處射出兩支急箭,又勁又疾,居然穿透重甲,射中了兩名標將的心窩,把他們射下馬來。

  這一手示威的行動立刻收到了鎮壓的作用,於是剩下的人立刻乖乖的放下武器,解散聽命。

  只有千夫長以上的標統將領們一百多人,惴惴不安地留在廣場上,南宮少秋吩咐將忠順王的首級,高挑在大營的旗桿上號令,降下了忠順王的虎威大旗,改升上代表天子的九龍旗,一場滔天大禍,就是如此輕而易舉,被他—雙手抹平了。

  到了大營中,南宮少秋宣讀了皇帝的聖意,厲數了忠順王的種種不法情事,但是對新軍的大小將領,卻溫慰有加,說他們是國之干城,朝廷對他們寄望至殷,望大家爾後誠意忠心,為國效勞。

  旨意也提及了對過去的一切概不追究,凡是參與忠順王叛變陰謀者,只要向都統領南宮少秋坦承其事,並揭露陰謀內容及同黨者,不但不予加罪,反可得獎賞,唯故意隱瞞者,一經查證屬實,仍將以叛變罪論處。

  這後面的一條十分有力量,南宮少秋和那些重要將領逐一私談,他對各人的底子根本是清楚的,也不怕他們狡賴隱瞞,也沒有一個敢再有所隱瞞了。

  一切的工作進行都很順利,皇帝的宮中也派出了接替的人員,由兵部尚書孫其英兼領新軍,他是個文人,根本不解軍務,錦衣衛指揮使盧凌風和廠衛都統領南宮少秋任左右副帥、尚衣監汪振監軍。

  這也就是說以真正密探工作的要員來統軍了,而這一支新軍也全入了皇室的掌握,朝廷有了這一支足夠鎮壓的軍力後,廷威一振,再也不怕那些驕兵悍將們作怪了。

  南宮世家的府宗南宮春秋在成功後,就帶了一批人悄然地去了,但也留下了一批年輕有為的子弟們在新軍中,一則作為新骨的骨幹、二則也是為他們謀個正途出身。

  皇帝對南宮世家沒有一點謝意,因為他們的貢獻太大,已不是任何謝意所能報酬的了,一般富貴,人間榮華,他們都不放在心上。

  皇帝只是微服出宮,到南宮春秋下榻之處,親自跪下朝他叩了個頭,布衣朝天子已是天下的異數,布衣而得天子跪拜,這是無法想像的事,然而南宮家的人當得起。

  不但南宮世家的人走了,連南宮素秋和慕容剛也要走了,他們是應南宮萍之請,回到北邊去重建慕容世家。

  南宮萍本來已經沒有這個意思,查是經北地群豪的再三懇求,再者江湖上也確實需要一股安定人心,抵制奸邪的正義力量,南宮萍才勉為其難地答應了下來。

  已經失去的財富等於捐給了國家練了新軍,皇帝答應分年逐還,但南宮萍拒絕了,她看得很開,已往的慕容世家之所以遭受滅門之禍,就是因為私產大多,遭人眼紅。何況南宮世家所剩餘資產仍然富可敵國,足夠再建立一個龐大的武林世家的。

  南宮少秋沒有走,那是皇帝和汪振的再三懇求,求他留下來再幫忙半年,把新軍從頭整理出一個系統來。

  南宮春秋見了六合四靈七個媳婦,對她們十分滿意,親自為兒子定了聘,也給了他們半年時間,半年後,在金陵的老家為南宮少秋同日迎娶,同時也將宣佈自己退隱江湖,把南宮世家的擔子交給南宮少秋。

  南宮少秋成了京師最炙手可熱的一個人,他的廠衛都統領和新軍副帥兩重身份都是最顯赫的,但都沒有實銜,仍然是布衣的身份。

  皇帝本來想把忠順王的府第撥給他,也將忠順主的世爵封贈給他,但是他自己卻婉拒了,他說自己身無食肉相,來自江湖,還是要回到江湖上去的。

  對付忠順王,只是為了盡到保民和一個江湖人的天職,再者也是與之所至而已。

  他不肯干,皇帝也沒辦法,皇帝家的尊嚴在南宮家的面前是端不起來的,封王封爵,南宮家人不放在心上,贈賜國姓,在別是難得的異數,但加之於南官家人,則跡近悔慢了。

  皇帝只有下旨給他一份特殊的優遇,准他帶劍立朝,出入宮廷不禁,連皇帝的寢宮,他都可以不得宣詔徑入面駕,平起平坐。

  朝中的一品大臣閣老大師們,見了他都是先行致禮問好,但南宮少秋卻是個十分謙虛的青年,他沒有那麼倨傲,不會因此而端架子。

  朝廷早議時,他根本不去,免得破壞廷議,亂了禮數,內宮和一般大臣的家中,他倒是常去,去了是為了公事,見了面也客客氣氣地作個長揖。還有,他都是布衣微服,輕身從簡地過訪,免得人家為他大張禮儀,肅迎而入,弄出了一大堆的麻煩事。

  但他到了門上,也是很快就被請了進去,不管主人再忙,也都是立刻丟下一切來接見他,這不但是為了他身份顯赫,而且他來要商量的事,必然是十萬火急的。

  他雖然身兼新軍副帥,然而治軍的事,他都偏勞盧凌風了,偶而才到營中走一遭。

  他忙得最多的還是廠衛的事,其實盧凌風也是一樣,他把軍務責成在幾個得力的部屬身上,重大的事才去決定一下,他的時間大部份還是放在錦衣衛,而且十分緊張,頻頻派遣大批的幹練人員,四出查訪,也經常地跟南宮少秋接觸、商議。

  他們在忙些什麼呢,只有真正接觸到內情的人,才知道,他們在動員一切的力量,探查計全的下落。

  計全只是忠順王的從逆而已,忠順王倒了,計全雖然跑了,但已經不再成為氣候,無能為力了,為什麼還要那麼注意他呢?

  但盧凌風和南宮少秋都不放鬆這個人,因為這個人還是個大問題,他和忠順王在一起。

  忠順王不是死了嗎?哪兒又跑出一個忠順王呢?

  這是南宮少秋問出的消息,忠順王實際沒有死,那天被殺的只是一個替身而已,面目與忠順王有八分相像;割下來的腦袋已經有點變了形,與活生生長在頸子上的樣子不一樣了,所以才騙過了大家。

  忠順王在逃過第一次攔截時,就跟這個替身換了衣著,一個人悄悄地溜了。

  他先到了大營,原想率軍反撲的。

  但是看到南宮春秋已在營中控制了一半的局勢,他是個很謹慎的人,不敢造次,否則立將成為南宮世家擊殺的對象,所以才隱匿不出。

  南宮少秋發出棄械解散的軍令後,部份的將領按兵不動,就是受了忠順王在暗中支持之故。

  南宮少秋安排得好,請南宮素秋和慕容剛匿身暗處手執強弓以俟,他一個令下,兩枝長箭穿透了鐵甲,射殺了兩名悍將,其他的人才懾伏了,紛紛傳令棄械,忠順王見大勢已去,更不敢出頭了。

  他逃出去後,跟計全又會合了,自然不肯死心,新軍中仍有他部份黨羽,但這些人已明白忠順王大勢已失,不再用他合作,才把這事情揭了出來。

  南宮少秋早就懷疑人頭不對勁,最主要的是他被殺得太容易,因為根據所知的消息,忠順王一身技業兼修內外,造詣絕不在十三邪神之下,多少高出苗山雙神之上一點,絕不可能被苗天聖一棍擊殺的。

  在戰陣上,武功就是武功,沒什麼僥倖的,計全能全身而退,忠順王怎麼會輕易而死呢!

  但當時忠順王的死訊可以幫助迅速平定叛亂,所以南宮少秋將計就計,飛身而出,割出了腦袋,趕著去號令新軍,穩住局勢了。

  他也知道忠順王不敢再正式露面了,忠順王武功雖高,卻不是江湖人,沒有江湖人的那種悍不畏死的狠勁兒,局勢不佳時,他不敢捨命一逞,一定是先求逃命的。

  也許真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他會挺身一搏的,但他既然藏匿不出,必然是尚有所圖的。

  這個消息沒有傳開,連皇帝都被瞞住了,因為消息傳出來,對人心並無好處。

  南宮少秋只有一面加強新軍人事的控制,對那些不太穩的人,調到別的標去當將領,使他們無法統率舊部,一面則加緊清除餘孽的工作。

  自首者獲嘉獎,不咎既往,這一著棋很厲害,那些人跟著忠順王,不過是圖個出身而已,現在前程無礙,而且比以前的地位更高,他們又何必去冒險呢!

  把忠順王的剩餘勢力消弱得差不多時,南宮少秋才開動加緊追捕忠順王的工作。

  他們還是裝著不知道忠順王尚存的事,把重點放在計全的身上。南宮春秋則急速回到金陵的家中,南宮萍急急地從事重組慕容世家,還把南宮素秋和慕容剛拖去幫忙,主要也是為了這個。

  他們動員官方和江湖上的力量,大索天下,一點都不肯放鬆,一定要找出這兩個人的下落。

  這一天,盧凌風急匆匆地趕到長辛店廠衛的總部,求見南宮少秋,時間已是二更之後。

  他和六合四靈等女將都在廳中議事。

  見到盧凌風後,南官少秋道:「盧大人深夜見訪,莫非有什麼消息嗎?」

  「是的,我的手下已找到計全了。」

  南宮少秋道:「在那裡?是死的還是活的?」

  盧凌風一怔道:「少主怎知他已死去?」

  南宮少秋道:「想當然耳,我們以朝野的力量,廣索於天下,計全若是一個人躲了起來,我們仍是找不到的,正因為他和某些人在一起,那些人怕我們追得太急,怕我們從他身上,追出其他的人,一定會想法子除掉他,讓我們找到,中止追索,好讓他們喘口氣!」

  盧凌風歎道:「少主真是料事如神,計全的屍體在西山坡找到了,在白雲寺下的一所小道觀中,通體發黑,是中毒而死的!」

  胡美珍道:「這個老傢伙要毒死他可不容易,盧大人認清楚了是他嗎?」

  「我沒看到,但吩咐把屍體急速運來,供各位仔細地檢查一遍,看看是什麼毒。」

  胡風也道:「能把那頭老狐狸毒死的毒藥,必定不簡單,我也想要見識一下。」

  盧凌風道:「據手下報告,他是自殺的,身邊還有一封遺書,叫什麼仇恨絕辭,但只寫了兩恨,第三恨還沒寫出來就氣絕了。」

  南宮少秋道:「是怎麼找到他的。」

  「那是一座小呂祖殿,也被人戲稱為月老祠的,殿中供的是呂純陽仙人,廟不大,香火也不盛,前幾年有批無聊的文人也那兒制了一百首簽詞,專門解答男女之間的婚姻情怨問題,居然頗為靈驗,香火於是盛了起來,計全喬裝為一個老道,三天前去寄宿,不知怎的,暴斃在客房中,觀中的火工道人去報官時發現的!」

  南宮少秋沉思了片刻才道:「這所道觀有問題!快把裡面的人都鎖起來!」

  盧凌風道:「觀裡一共才三個道士,都是規規矩矩的出家人,不像是有問題的。」

  「這三個道士都是後來才去的嗎?」

  「是的,原來廟中只有一個火工道士,有人制了月老情簽之後,這三個道士用二百兩銀子打發了那個火工道人,在那兒住了下來,為瞭解簽詞……」

  南宮少秋道:「這就是了,那個火工道人呢?」

  「不知道,多半是回家去了,有了二百兩銀子,足夠他回去做個小生意養老了,何必還死守著這間破廟!」

  南宮少秋道:「我一直在納悶一件事,忠順王是個很精明的人,他把廠衛的事務,整個交給計全了,自己怎麼放心的,現在總算找到了答案了。」

  「廠衛中當然還有他的私人耳目,把一切的動態報告他,這是一般很普通的手法,少主現在也是採用這個方法的,因為廠衛的權限太大,對一般的官吏,隨時都有懲處之權,必須要暗中設人加以監視,以免濫用其職權。」

  「這個道理我懂,但是靠內部耳目,很容易就會被人發現的,要想搗鬼的話,避開他們並非難事,所以一定要有一批秘密的監視人員。」

  「少主認為那廟中就是忠順王的秘密耳目,那不太可能吧,這三個道士探不出什麼消息的。」

  「他們探不出消息,卻可以搜集傳遞消息,忠順王設置的耳目很廣,經常與某一處聯絡,很容易引人注意。只有那樣一個地方,才不會引人注意,我想什麼月老簽詞那一套,根本是他們自己編出來的。」

  「那倒不假,我有個手下的妹子也去求過簽,因為她老大未嫁,去問問這輩子到底嫁不嫁得出去,結果籤詩說:「待得花信後,獨佔嶺上春。」果然她在甘四歲那年的十月嫁人了!」

  南宮少秋道:「情簽是有的,他們總也得準備一些另外的人去,而且這也會成為最好的掩護,一天若是有三十起人去,十起人是去傳遞消息的,就不會起眼。」

  「為什麼要設置在那邊呢?」

  「因為那裡離京師近,卻又較為偏僻,平時不受人注意,但朝山進香、隨喜在那兒燒柱香、求根簽,誰也不會放在心上,這是設置秘密機關或聯絡中心最佳的地點和手法,使用月老情簽,男的女的都會去,悄悄的找老道上說幾句秘密話,也沒人見怪,忠順王這一手的確高明。」

  胡美珍道:「少爺!這都是你的揣測之詞!」

  「但是計全住在那裡就不是揣測了,一定是那兒有問題,他死在那裡,就更敲實了。」

  盧凌風道:「這倒是我大意了,我立刻就去抓人!」

  南宮少秋道:「不必了,這件事交給我們來辦好了,你派官人去把屍體領走,別動聲色,底下由我來接手。」

  南宮少秋的話是不容打折扣的,盧凌風也巴不得他們接手過去,忠順王狡獪萬分,鬥智力的話,他自承不如,只有南宮少秋腦筋靈活,才是忠順王的剋星。

  計全的屍體送來了,七個女將中,倒有五個是用毒的大行家,但胡美珍卻是此中權威,在她的判斷下,計全是被一種叫竹葉青的毒藥給毒死的,這種毒藥是采十幾種毒素凝煉而成,無味無臭,只是顏色有點淡碧,因此最好是化在竹葉青的酒中算計人。

  計全的習慣是喝竹葉青,用這種方法來算計他,倒是用對了,但必須針對他的習慣才能下手,可見事前是經過相當心思籌劃的。也必須要對他有相當瞭解才行,因此,廟裡的人嫌疑又重了,因為這種毒藥十分珍貴,尋常人不懂得製煉,只有對毒藥十分瞭解的人,而且是專事製煉毒藥的人,才能搜集那些材料,加以製作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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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30 23:58:08 |只看該作者
  計全自己不會去製煉這個,只有忠順王有此可能,他雖然垮了台,但還有一批得力黨羽的。

  計全留下的遺書倒使南宮少秋困惑了,那的確是他自己的親筆,而且照著黑的新鮮程度看來,也是新寫的,除了九恨絕辭四個標題字外,只寫了十四個字:

  「一恨時不我予。

  二恨豎子無義。

  三恨……

  第三恨之下是空白,恨什麼沒寫出來,胡風道:「這老小子看來是真的自殺了……」

  南宮少秋道:「十三邪神中的人會自殺,那是天大的笑話了,尤其像智多星計全這種人。」

  「可是他這九恨絕辭卻不是假的,那一筆鬼哭體蒼勁而有古意,他也常以此為傲。」

  南宮少秋道:「這說明了忠順王在事敗之後,對他頗為埋怨,使他很不得意,自然也不會像以前那麼客氣和尊敬了。」

  李瑤英道:「這是必然的,一批小人的聚合,根本是以利為主的,事情得意時,互相吹捧爭功,一旦失敗時又互相推諉過失!」

  胡美珍笑道:「平心而論忠順王的事也的確是敗在計全的手上,若是他不去練兵,老老實實控制廠衛,誰也無法去扳倒他的!」

  南宮少秋笑道:「問題就在他涉及以廠衛為滿足,雖然他也拉攏了幾個將帥,但每年必須給人家多少好處去買他們的支持,何如自己手中有一支強大的兵力呢,有了兵,才能做一個真正有權勢的皇帝,他在這一點上,不愧是個梟雄本色,絕不願做一個受人左右傀儡皇帝,他如倚仗那些外藩兵鎮而成事,充其量還是個傀儡而已!」

  胡美珍道:「不去研究那些,我們在研究計全的絕命辭。他既然不會自殺,寫絕命書幹嗎?」

  「他在忠順王那兒不得意,心中不無憤慨,這只是藉以洩憤而已,也是招致他的殺身之尤!」

  胡美珍道:「這是絕命辭,不是洩忿之用的。」

  南宮少秋笑道:「這不是真正的絕命辭,只是做做姿態,向忠順王示威,表示他要找我們大拼一場,拚命一死,也要殺掉我們幾個人,故而寫下絕辭,以示決心。」

  「計全不會做這種幼稚的事情。」

  「他當然不會,但忠順王卻不能以兒戲視之,他怕計全胡鬧之下被擒,洩出忠順王未死之秘,這對忠順王是能構成威脅的,所以他做得很像回事,不但書寫工整,而且還要斟酌字句,因此只寫到第二恨,以下那些恨事還在構思字句,推敲如何落筆,假如他是真的想自殺,那有這麼好的心情,慢慢來思索用字落句的,可是忠順工卻不能讓他寫下去了,趁他只寫到第二恨時,就下了手。」

  他分析得頭頭是道,令人十分佩服。

  南宮少秋笑道:「可是忠順王也不夠聰明,這第二恨也照樣洩了他未死之秘,豎子無義,四個字大有學問,豎子之語,見於史詞中項羽本紀,謀士勸項羽在鴻門之宴中殺劉邦。項羽要講面子,不好意思認真下手,讓劉邦跑掉了,范增氣得大罵項羽——豎子不足與謀——忠順王以前對計全是仁至義盡,言聽計從的,要無義,也是最近的事,這不是明擺著忠順王沒有死,而且兩個人鬧得不愉快嗎?」

  胡風道:「忠順王沒死,我們是早知道了,這封絕命書不過再證實一次而已,沒有什麼用!」

  「不!有用處的,以前我們不知道他藏在什麼地方,假如他遠走高飛,躲到一個偏僻的地方,我們找他不到,也不能永遠留在京中防備他,等我們走了之後,他再回來作怪,的確是很傷腦筋的事!」

  「現在你知道他在那裡了?」

  「知道,雖然還不曉得確切地點,至少知道他在京師附近,這個範圍已小得多,我們找他就容易得多!」

  胡風道:「別說是知道他在京師了,就算知道他落在四城中的任何一角,找他也不是易事,他一定不是從前做王爺的樣子了,隨便弄身老百姓的衣服一穿,要把他認出來就是很難的事!」

  大家想想倒也有道理,忠順王的臉上沒有特徵,大家認得他是從前的樣子,但他只要作輕微的一點改變,就會完全變了個人。

  南宮少秋一笑道:「我想還是認得出的,忠順王是王子出身,從小就高居人上,頤指氣使已慣,跟一個尋常百姓不同,這是一種氣質上的差異!」

  胡風笑道:「貴族與平民的氣質有什麼不同?」

  「這個很難說出來,但一眼看上去就有分別,就像把一頭鶴放在一群雞中間,很容易辨別出來。」

  「鶴跟雞自然好分別,鶴的腳長、喙長!」

  南宮少秋道:「但是把鶴的腿跟尖喙鋸短跟雞一樣長,仍然可以一眼看出鶴與雞的不同!」

  胡風搖頭道:「你這個比喻還是太深了,最好能舉個簡單一點的例子。」

  南宮少秋想想道:「你們現在在廠衛中,都是有身份的人了,尋常百姓也好,一般的官兒也好,見了你們都會有一份畏懼之感,這我沒說錯吧。」

  胡風生氣地道:「是啊,他們討厭死了,就像我們會吃人似的,其實我們從不搭什麼官架子,也不會仗勢欺人,他們實在沒有害怕的理由。」

  「老百姓怕見官,官怕管,你們又是官、又能管,自然人見人怕了。但忠順王見你們怕不怕呢?」

  胡風想想道:「以前是不怕的,今後就不一定了!」

  「他還是不會怕的,恐怕是一種經驗累積的心理,不是一朝一夕養成的,他以前就不怕,現在還是不會怕,所以你們從這方面去找,大致不會錯!」

  「那我們只要去找一些不怕我們的人,就會有眉目了!」

  「不單是如此,還要注意那些特別怕你們或是特別對你們恭敬的人,禮多必詐,你們平常不作威作福,也沒有仗勢凌人過,對你們特別恭敬,就是心中有鬼……」

  胡風畢竟是老江湖了,南宮少秋並不要指點得很明白,稍稍點一下,她們就明白了。

  席容容笑道:「我們就用這個原則,分頭去尋訪,相信會有結果的!」

  「是的,忠順王不會是一個人,他還有一批黨羽的,並不一定要找到他本人,只要鬧得他無以安身,他就會自露行跡的,不過你們最好是兩個人一組,互相有個照應。」

  「為什麼,計全也死了,十三邪神沒一個在他身邊,還有什麼可怕的。」

  「話不是這麼說,忠順王本人技藝非凡,你們一個人已非敵手,他敢殺死計全,可見並不倚仗計全的武功以自保,你們若是擒他不成,落到他手,可就困住我了。」

  「你少爺還會如此在乎我們嗎?」

  「風姐,這話可就冤枉我了,我怎麼不關心你們,你們不但是我未過門的妻子,更是我將來的事業夥伴,我打算為江湖盡上二十年的心,然後帶你們遠遊浮海,找一片樂土,安享一陣子白頭歲月,到時候少了任何一個人,我都會十分難過的,一張桌子剛好八個人,坐下來吃飯時,空出一個座位就會令人食不下嚥的。」

  他說得極有感情,胡風頗為感動地道:「好了,兩個人就兩個人吧,我還是和容容一組,瑤英和小紅,含沙和射影是分不開的,你大概還是跟美珍一組了。」

  南宮少秋笑道:「是的,忠順王恨我切骨,遇上我一定全力以赴,我一定要找個好的保鏢同行。」

  「風姐,說句不怕你們生氣的話,論手底下功夫,她或許比你們每個人都差些,但論保護我的安全,她也的確比你們每個人都得力。必要時,她只要一陣香風,就能使敵人一個個都聞風披靡。」

  胡風哼了一聲道:「早知道狐狸屁這麼香,我們也該去學騷狐狸的放屁功夫了。」

  她是胡美珍的堂姐,姐妹從小調笑已慣,這是開玩笑,不是真吃醋,因此只引來一陣哈哈大笑!

  但南官少秋卻果如計劃,八個人分成了四組,各帶了一批隨具,分開來向四城作地毯式的搜索了。

  而且還會同了錦衣衛的耳目和地方上的差役班吏,每一家、每一戶都盤查得十分仔細。

  三面的網收得緊,南宮少秋和胡美珍管的西門卻特別放鬆,其實這一區最雜,遠及城郊,都是平民區,龍蛇混雜,連地方治安的差史都視為畏途,但求平安無事,從來沒有認真地管過。

  南宮少秋以他巧妙的化裝術,扮成個油頭粉臉的小伙子,一看就知道是專門吃軟飯的小白臉。京師中有不少這樣子的人,他們多半是敗落的大家子弟,不務正業,游手好閒,把一份家業敗光了,仗著面目俊俏,能說善道,專門在女人身上打主意。

  大戶人家的姨太太,有錢的富孀以及八大胡同的紅姑娘們都作興養著一兩個這種小白臉!

  胡美珍則打扮得妖妖嬈嬈,乘了一輛華貴的香車,帶著南宮少秋到西山的那間呂祖廟去燒香了。

  由於計全死在那兒,錦衣衛派人守在那兒,不讓閒雜人等前去燒香。

  但胡美珍卻不管,她冒充了身份很特殊,是宮門統領錢有為的六姨太太,閨名也叫美珍,原來是八大胡同寶華班中的紅姑娘,被錢有為接出去後,不安份也是有名的。錢有為的妹妹被選入宮為貴妃,他這個國舅的身份卻不怎麼受人尊敬,那是因為他不學無術。還好他的度量大,幾個姨太太出身雖不佳,但都交遊廣闊,跟一些世家子弟們混得很熟,靠著那些人的支持,使他混上個宮門統領的差事,幹得頗為興致,所以對這些姨太太們的行動,他從不干涉,他娶姨太太完全是為了方便別人。

  京城的世家子弟們,閒下無事就是流行一句話:「到老錢家去!」那兒有吃有喝、有賭、有女人,是消遣的一大好去處。

  南宮少秋選中這一樣一個身份是有用意的,第一是那位六姨太人人認識,誰也不會去注意那是假的,第二是胡美珍略為改裝後,跟那位六姨太有幾分神似,第三是那個車伕是錦衣衛派出的眼線,有他的幫忙掩飾,就沒人懷疑了。

  在車上,胡美珍跟南宮少秋耳鬢廝磨,打情罵悄,一路不避形跡,已經引人注意了,不過沒人會想到這對是喬裝的。

  到了呂祖廟,南宮少秋把胡美珍扶了下來,就遇到錦衣衛的擋駕,胡美珍立刻發了脾氣:「擋別人的駕也不該擋我,我們家老錢跟你們盧大人同僚,而且還幹著差不多的差事,我還會是什麼歹人不成!」

  其實盧凌風和錢有為干的差事雖並不多,權限卻差多了,盧凌風可以直入內宮,錢有為到了內宮就止步了,就是要見他的妹妹錢貴妃,也得聽候諭旨宣召了才能進去。

  但他畢竟是宮門侍衛三品統領的姨太太,而且認識的大人物不少,她這一發嬌嗔,那些錦衣衛們也只有陪小心。

  南宮少秋掏出了兩塊銀子笑道:「兄弟是神武將軍馮國材的世子馮武,跟大家都是老朋友了,錢府六姨太要來燒香,邀兄弟作陪,我們大老遠的來了。敗興而返,實在太沒意思了,各位方便一二吧!」

  他頂替的身份也是個大絕人,神武將軍早就失勢了,只有一個世家的殼子而已,他是為了在征戰中因貪污而貽誤戎機獲罪的,總算朝廷念在祖上的功勳,沒有革他的爵,卻豁免了一切的兼差,只靠著一份死津貼過日子,拮据難免,於是這個世子也就不怎麼樣了,可是小馮在京師世家圈子裡很有名氣,他在女人圈子裡尤其吃得開,跟很多人家的姑娘小姐姨太太都有上一手。

  這也是個家喻戶曉的大名人,卻都沒什麼好名聲。

  南宮少秋要動用這個身份,倒切實下了番功夫,好在他老早跟馮武就熟,進了廠衛之後,給馮武在西廠中又補了個缺,托他打探消息,倒是挺管用。他是照馮武的形貌著了裝,所以更是天衣無縫。

  但是以馮武和六姨太兩個人的身份,卻不足罩住棉衣衛的,他們對這兩個儘管客氣,在公事上說不賣帳,還是可以不賣帳的,可是錢府的車伕朝那些錦衣衛直拋眼色,卻大有效果了。

  這個車伕小卓是錦衣衛的眼線,他拋過眼色,就是便宜行事的意思,那名錦衣衛將銀子籠進了袖子笑道:「好吧,因為這廟裡最近死了一名要犯,所以才看得緊一點,其實人已死了,看死這地方也沒用,二位要燒香就進去吧,倒是得快些,若是別人來了,也援例要進去就麻煩了!」

  到了廟裡,住持的老道士知本忙出來接待了,南宮少秋一看,心中就有譜了,南宮世家對各地較為有名的江湖人都有一份記錄,那是極為秘密的資料,記載十分詳細,這個老道士的額前一塊三角疤痕,在三十年前,是個很有名的江湖人,叫三眼劍神劉知遠,不過已從江湖上消失十多年了,一般人也忘記了他,誰也沒想到他窩在此地當老道了。

  劉知遠當年雖號三眼劍神,卻是以姦淫好色和善用毒藥而知名的,恐怕他也是早被忠順王所網羅了。

  知本老道士很客氣地邀他們四下都參觀一陣,胡美珍見廟中除了呂洞賓之外,還供了八仙的神像,另外有間偏殿,卻供了一個很美麗的女像,不禁問道:「小馮啊,這是什麼神明啊!」

  馮武摸摸腦袋道:「不曉得,大概是何仙姑吧!」

  胡美珍道:「你又來晚我了,何仙姑是捧荷花的,在八仙那一堆中供著,怎麼又單獨供到兒來了……」

  老道士笑道:「這是白牡丹娘娘,挺靈驗的!」

  馮武笑了起來:「原來是白牡丹,那不過是傳說的故事,怎麼也弄了像,真供了起來!」

  老道士道:「無量壽,神仙之說,原是誠心則靈,其實現在的許多寺廟中供的神明,也是根據封神榜中的一些傳說而已,這位白牡丹娘娘跟品祖結了三度合體之緣,最後終於日神渡化而成仙,總也有些仙緣的,本廟設像以來,青樓中人拜的最多,居然有求必應,十分靈驗!」

  胡美珍問道:「白牡丹是怎麼個傳說。」

  馮武笑道:「白牡丹是一個名妓,美絕人寰,被純陽仙師看中了,三度化身相戲,三度結緣,終於得道也修成正果了!」

  胡美珍道:「原來也是跟我一個出身的,只不過運氣好,陪個神仙睡了三次覺,就成仙了!看來老娘只是運氣差些,沒找上個真仙。」

  馮武忙道:「六夫人,別胡說八道,冒讀神明。」

  胡美珍一笑道:「我倒不是冒讀她,是你們這些臭男人瞧不起青樓中人,她既是我的老前輩,我得拜拜她。」

  馮武道:「六夫人,你現在可不是在八大胡同了,你是錢府的六夫人!」

  胡美珍道:「去他的六夫人,老錢是塊什麼料,你又不是不清楚,我這六夫人,還是跟窯姐幾差不多,只不過沒掛牌而已,誰還不是拿我們來玩玩而已!」

  馮武微窘地道:「六姐,你可別這麼說,我可是對你一片真心。」

  「你有個屁的真心,還不是看中了老娘手頭的銀子,小馮,你別打我不知道,你在外面有多少個相知的粉頭兒,拿了老娘的錢去討好別的狐狸精。」

  馮武只有呵呵乾笑,連連地道:「六姐,別胡說,這是神明面前!」

  「我知道,呂神就是專管人間風月的,我才要拖你來燒柱香在神前立個誓,你日後要對我沒良心,我整不了你,自有神明來懲你。」

  馮武只有搖頭苦笑的份了。

  老道士知趣,連忙把他們帶到呂祖殿上,小道士捧上水來,給他們洗了手,然後在呂祖前燒了香,求了一支籤。胡美珍把籤條遞給老道士道:「老道長,我是給人家做小的,那戶人家可不可靠,我總得為將來作個打算,目前認識了這個小馮,我想把一切都交給他?可是不知道這小殺干刀的對我是不是真心,會不會騙我,所以我來求求神仙,看看神仙是怎麼指示的!」老道士打開籤條,先看了一遍,才含笑念道:「嫣紅奼紫滿園芬,信手拈來俱成春,紅可既有出牆意,何妨付與折花人!」

  胡美珍心中暗笑,想這是那個缺德文人抽的詞,倒是挺會替自己打算佔便宜的,但她卻一本正經地道:「老道長,聽起來好像挺順耳的,但我可一個大字不識,您替我解一解,這上面神仙是如何指示的!」

  老道士道:「這上面說,夫人現在所居之處,女人很多,個個都很美麗,不過這些女人都很自由,誰都可以去跟她們相好,該死!該死。夫人既然是大家院裡出來,人多或有之,但不會如此沒規矩,這是神仙開玩笑!」

  胡美珍卻道:「不!不開玩笑,咱們老錢的家裡,就是那個樣子,老錢生來一忖王八相,他的姨太太當他的面都敢勾搭別人,他瞧了還在一旁的湊趣,一點也不吃醋!」

  老道土道:「這位老爺倒很難得!」

  「什麼難得,他是利用那些姨太太替他做人情而已,這老王八不去談他了,老道長,您快看看,神明對我的事兒是怎麼個指示的?」

  老道土咳了一聲,清清喉嚨道:「夫人準備要離開那個地方,將終身托付給一個人,選擇是不錯的,盡可放心托付好了。」

  胡美珍哦了一聲道:「這麼說來,這小殺千刀將來不會變心哄我了,老道長,事關奴家終身,可不能開玩笑!」

  老道士說:「神明是這麼指示的,夫人應該相信。」

  馮武連忙道:「六姐,怎麼樣,連神仙都說我靠得住,這下子你該相信我了吧!」

  胡美珍哼了一聲道:「我還是不太相信,神仙只是說我可以把終身托付給你,可沒叫我把一切都交給你,那一千兩金子是老娘辛苦了一生的皮肉錢,好不容易積攢了下來,後半生全仗著它的,你要是一下子給掏光了……」

  馮武急道:「六姐,我還不是為著將來,雖然我有個神武將軍世子的頭銜,可是一年仗著戶部關放的三千兩銀子的俸祿,連褲子都穿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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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30 23:58:31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九章


  「你不是在廠衛中還兼份差嗎?那可是大肥缺!」

  「那份差事也得看當紅與不當紅,像我這樣地跑跑消息,每月六十兩銀子,打應酬都不夠,好容易走上汪公公的門路,他看我還是故人之後,才開口一千兩金子,要是別人,化三千兩也混不上呢!這可是個機會!」

  「活動一個大檔頭,要這麼多錢?」

  馮武唉了一聲道:「六姐,你實在不懂,一個大檔頭可以獨擋一個部門,等我混到手上之後,各處大小官員們的教敬,再加上有事情時,當事人打關節,不出三五個月就加倍撈回來了,有許多生意還是在你們錢家談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六姐你就幫我這個忙吧!」

  胡美珍沉吟一下才道:「我還得去問問我們那位前輩白牡丹娘娘再決定點次我可得一個人去,你不許跟來!」

  「我跟去有什麼關係?」

  「不行!她是個女人,我們女人家有些知心話要談,我還得請示幾件心裡的事!不能讓你聽見。」

  「白娘娘是神仙,她不會開口,你們怎麼談天?」

  「我有我的方法,我在神前求卦!」

  馮武無可奈何地道:「好吧,好吧,希望那位白娘娘不要搗我的蛋,胡亂給你指示!」

  胡美珍招呼小道士跟著她到偏殿去了,殿中只有老道士知本和馮武,知本獻上了一杯茶後,才低聲道:「公子既有世襲的前稷,何必去跟那樣一個庸俗婦人在一起。」

  馮武微怒地道:「我姓馮的要女人可以一把抓,誰希罕這老婊子,可是我最近活動前程要錢,只有她有錢。」

  「公子,這種女人的錢不好使,日後她纏上你,會使你透不過氣來,除非你明媒正娶……」

  「那怎麼可能,我有了發展,自然要論婚大族,好作個靠山,那能要這種女人呢?」

  「然而公子又將何以處之?」

  馮武笑了一笑道:「那時候我有錢了,加倍還給她,打發她走路就行了。

  老道士搖頭道:「這種女人並不光是錢打發得了的,她眼中看過的錢多了,她肯把一千兩金子給你活動,自然也不在乎多一倍的金子,她要是跟定了你,問題就麻煩了。」

  馮武臉色變了一變道:「最好她自己識相,否則我又豈是怕找麻煩的,在廠衛中,叫一個人不開口有的是辦法!」

  「公子這方法對一般女人還行,對這個女人怕不中用,她見得多廠,認識的人也不少,事前也會防著一手。若是落在別人手中一個把柄,公子豈不是永將受人挾制。」

  馮武不禁為之一頓道:「那該怎麼辦?」

  老道士道:「最好是別欠她的情,不用她的錢。」

  「那不行,我已經談好了,汪公公是賣了我家老頭子一個面子,才開價一千兩,那是最低的價格了,別人想混這個位子,最少也得三四倍呢!」

  「不用她的錢,並不是要公子放棄前程,另外找人借,不就行了嗎?」

  馮武苦笑道:「你別跟我開玩笑了,我這將軍世子雖是世襲的前程那是沾了祖宗的光,到了我家父手中卻把門路走絕了,目前我家裡霉得發黑,整天都是債主上門,誰還會借錢給我,否則我也不會動這種下流腦筋了,我何嘗不知道這婆娘沾不得,但是沒辦法,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大丈夫不可一日無錢!」

  老道士笑道:「公子別心急,府上既有世襲的前程,公子又走通了廠衛的門路,那就是一條青雲坦途,道人粗知相術,看出公子英氣內蘊,將來必主大發,處處有貴人扶持,不會長久困頓的。」

  馮武苦笑道:「每個看相的都如此說,所以我遇到的唯一貴人就是那婆娘。」

  「不,公子的雙眉高挑,主於陽剛,絕非能仗陰人之助而得志的!」

  「不仗陰人我就沒志了,失去這個機會,我一輩子都抬不了頭,更別說什麼前途了。」

  老道士終於道:「看來公子實在很急。」

  「當然急了,否則我吃飽了撐著,放著一大把的黃花大閨女不要,來侍候這麼一個前途半吊子!」

  正說著胡美珍從裡面出來了,馮武忙上去問道:「六姐,那位白娘娘怎麼說?」

  胡美珍冷哼了一聲道:「娘娘說油頭粉臉的小伙子最難靠得住,要我耐心多瞧你幾天。」

  「小馮,你要死了,對神仙也這樣冒瀆!」

  馮武道:「白娘娘根本沒開口,都是你自己胡思亂想,猶豫不決,堆在白娘娘頭上!」

  胡美珍道:「胡說,娘娘靈極了,我說出心事後,娘娘給我的指示,一點都沒錯。」

  「憑著筐竹杯指示,我先說你不可靠,兩片竹林三次都是反面的,證明娘娘對你的批評還不錯,我又說你是十分可靠,這次娘娘給了三次都是正面的,那就是說不完全對,最後我說娘娘認為你還可見卻未能太放心,要我多等幾天再決定,這下三卜都一正一反……」

  馮武急道:「六姐,我這麼重大的事情來求你,你可不能憑兩片木頭來輕率決定……」

  「這是神明的指示,而且一連三卜,每次都是一樣,你不能說神明不驗。」

  「可是我的事很急,不能慢慢地等。」

  「不能等也得等,就算我答應你吧,我的錢托人放出去了,等幾天有什麼關係,你不是都說好了,該你的總歸是你的。」

  「六姐,目前只出了一個缺,想巴這個缺的人多著呢,若是再等幾天,被別人弄了去,那可就晚了。」

  胡美珍道:「回去再說吧,你總不能叫我在這兒就給你個明確的答覆吧!」

  馮武無可奈何,咳聲歎氣,老道士卻語重心長地道:「公子,白娘娘的指示是最靈的,閒時你不妨常來燒燒香,表達你的誠意,神仙或許對你另有指示。」

  說時朝他連連眨眼睛,似乎在作暗示,馮武卻只看在眼中,急在臉上,又佈施幾兩銀子走了。

  臨行時,老道士拿了兩個紙包給他們道:「這是神仙賜過的糕餅,叫如意糕,吃了定能稱心如意的!」

  將紙包塞在他手中時,還重重地頓了一頓,馮武煩躁地接了,伴隨著胡美珍上車而去。

  在路上,馮武才開始恢復南宮少秋的身份,打開了紙包笑道:「珍姐,咱們這次的戲扮得不錯,老道士終於人彀的,我相信裡面一定是約我再去洽談!」

  果然包著米糕的紙包中另有一張小紙片,寫著:「所謀不必求之婦人,君於明日上午再來觀一晤,或可小盡綿薄,為君另謀之,唯行蹤宜秘,勿令他人知之。」

  胡美珍也打開自己那一包,裡面同樣的有張紙片,寫的是:「綿羊怎可入虎口,山路不容雙轡走,欲問終身何處屬,少年何加半百叟。」

  胡美珍哈哈一笑道:「我這兒也大有收穫呢?看來我們都可似撈到一點線索,我在裡面時,那個小道士就對我說,神明對我一定還會有指示的,假如我看不懂,就叫我去問城裡的張鐵口!」

  南宮少秋道:「問張鐵口不過是解這張箋紙而已。我也解得,綿羊怎可人虎口,山路不容雙轡走,分明是要破壞我的事,雙轡為兩匹馬,二馬就是個馮字,說我姓馮的對她不合適,要她去找個老頭子而已。」

  胡美珍道:「問題是我們倆找的這個替身頗為有名,早就是他們注意的人。」

  「我也想到了這一點,若是不出名的人,他們都會提高警覺,不容易上當,我找上這個馮武,的確是在謀事,而老汪也的確要他一千兩金子,他急得到處張羅,我認為這個身份可以利用,對方如果急於再布一條線,一定會找這樣一個人,所以才將他藏了起來,冒用他的身份一試!」

  胡美珍笑道:「少爺,你調查馮武,我為了逼真,也在這個叫美珍的女人身上下功夫,查出她要好的男人有兩個,一個是馮武,一個叫王易甫,是個五十來歲的老頭子,在錢家當帳房!」

  「那又怎麼樣,他們要破壞我這一頭,一定要讓這個美珍敲准一頭,勸她找個老頭子算了。」

  「事情沒這麼簡單,姓王的老頭子也在動她私蓄的腦筋,勸她拿出來說有個地方可以放出去,一年三大分利,三年就可以賺個對本,而且十拿九穩。」

  「做帳房的本來就是經手這種事。」

  「但是這位王老夫子卻已經代理了錢家幾個姨太太的私營,拚命在找錢的路子,這就有問題了,忠順王垮了台後,府邸產業入了官,他的財源也很緊,一定要別謀財路。」

  「你懷疑王老夫子是他的爪牙。」

  「我本來也僅是懷疑,這下子倒可以敲定了,他們若是只準備吸收馮武,另外借錢給他就行了,可是他們又安排了這一手,好像存心在替那個姓王的老頭子鋪路,未免熱心過了度。」

  南宮少秋道:「對,連那個張鐵口恐怕都還有問題,我一直在懷疑,忠順王潛伏起來,必然有許多黨羽在掩護他,幫助他東山再起,這次我們幾頭並進,即使再抓不到他,也可以把他的黨羽掃蕩一空了。」

  第二天,有人向錦衣衛遞了話,說計全只是寄榻在呂祖廟,當地的主持卻是個守本分的出家人,如果查不出有涉嫌的地方,就不該老是封鎖那個地方……

  說話的是朝中一位御史,證實了忠順王的潛勢力仍然可觀,也證實了那所呂祖廟是忠順王一個重要的聯絡地方,封鎖了對他們很不方便。

  盧凌風得到了南宮少秋的知會,從諫如流,撤消了那兒的封鎖,於是馮武再次前往時,那兒已沒人守值了,居然有不少得到消息的香客去進香,十分熱鬧。

  錦衣衛和廠衛都派了耳目,在附近刺探,記下每一個前去的人,那些人都有可能問題的,但沒有任何行動,忠順王是條大魚,大魚未入網前,收網捕捉這些小魚,打草驚蛇太不上算了。

  三眼劍神化身的老道知本在私室中接見了他,另外還有個中年人在,南宮少秋化身的馮武一眼就認出了這人是忠順王的手下心腹,因此點了頭道:「莫公!想不到在這兒又見到了你!」

  那個中年人臉色一變道:「你認識我!」

  馮武笑道:「我以前就在東廠中走動了,當然會認得莫公,不過南宮少秋接了東廠後,莫公就離開廠。」

  這人是嶺南派的劍客,叫莫紀南,中原與嶺南極少來往,真正知道他的人不多,所以忠順王將他隱了起來,但馮武是應該認識他的。

  南宮少秋幸好是跟馮武作了一番詳談,把他從前認識的重要關係人物都作了一番瞭解。

  莫紀南道:「我倒不知道你如何見過我的。」

  馮武道:「以前莫公公身居要職,我只是跑跑腿的龍套,把大家贏得精光,我也輸了二百兩,莫公卻全還給了我。」

  「這種小事你還記得清楚!」

  「莫公也許以為是小事,對我卻很重要,莫公還給我的二百兩,沾了莫公的運氣,使我贏了將近五百兩,那一個年過得很風光!」

  莫紀南哈哈大笑道:「你老弟現在可抖了!」

  廠衛中有一些沒落的世家子弟,往往是為了人情才收進來弄點小油水給他們,地位並不重要,莫紀南是很會做人的人,他也經常做這種事,只是他井不記得馮武,聽他自己提起這件事,才約略地有點印象,因此放心得多了,口氣也鬆了!

  馮武卻道:「抖什麼,南宮少秋原是南宮世家的少主,現在弄油水也沒以前方便了,除非是爬得高一點,自己獨擋一面。」

  「聽說你有了一個機會!」

  「是跟汪公公說好的,南宮少秋要不幹了,汪公公想自己補上一些人,免得到時接手不易。當年家父跟他還有一份交情,因為家父出事,他多少也有點份,家父一肩擔承了,他才沒事。這次他是想要略表歉意,才提拔我這個機會,可是開價一千兩金子,卻難住了我!」

  「那個老陰人,只知道要錢!」

  馮武道:「照行情三倍也不止,他只開一千兩,到底也夠意思的。這倒不能說他太凶!」

  莫紀南哈哈一笑道:「小馮,你還挺有良心的。」

  馮武道:「莫公說笑了,我們這種人不會有良心,否則就不會進廠衛,尤其是我擔任打探消息,原就仗著坑人來建樹的,逮到機會,至親好友也照坑不誤,那就不能講良心,不過我知道利害就是了!」

  莫紀南道:「王爺垮了,你賣賣舊日的消息,也足夠爬上去的了!」

  馮武道:「那可輪不到我,我知道的不夠多,也不夠重要,好事全被一些比我得力的人包去了。」

  「多少總有點好處吧!」

  馮武道:「我知道的都不夠重要,也犯不著報出。整人家不倒,反把自己賠了進去,那可不上算,王爺雖然明裡垮了,他的勢力還在,我這種人惹不起。」

  「但是王爺死了!」

  「莫公,你別開玩笑了,這話騙別人還行,廠衛中人全都知道,死的只是王爺的替身,南宮少秋還在雷厲風行要找到王爺呢!」

  莫紀南道:「是真的嗎,那你可以用用心,建下這個大功,就從此一路青雲了。」

  馮武搖頭道:「別說我不知道王爺的下落,就算我知道了,也不敢往上報,我在廠衛裡混了幾年了,王爺的勢力有多大,我也清楚,我沒南宮少秋那個本事,惹不起王爺!」

  「南宮少秋足可保護你的。」

  馮武道:「他也不會永遠幹這個統領,最多還有兩三個月,他是非走不可,他不會把我帶了去,我還是在這個圈子裡混,到時候隨便來個人,都能要了我的腦袋。」

  奠紀南這才點頭道:「你倒還算明白。」

  莫紀南道:「好,我給你這個機會,我借給你一千兩金子,讓你去謀個大檔頭。」

  馮武連忙道:「莫公,我知道你是王爺的人,也許是王爺授命要你找我,可是我實在沒那個膽子接受王爺的津貼而替王爺辦事!」

  「你放心,王爺也不要你辦什麼事,更不要擔什麼風險,只要你知道什麼消息,知會一聲。」

  馮武苦笑道:「我能知道的消息,王爺一定會知道,廠衛中王爺的勢力還在。」

  莫紀南道:「不了,盧凌風和南宮少秋很厲害。而且王爺以前的鋒芒太露,手下人也跟著驕縱起來,安插下的人都被拔光了,就是一些還在位的,也受了注意,發生了什麼大作用。」

  馮武道:「像我這種剛就任的,也不知道什麼大的機密的,能為王爺效勞之處實在不多!」

  莫紀南笑道:「王爺實在並不需要你幫多大的忙,主要是為了幫你的忙,這兒是五張兩萬兩的銀票,共計十萬兩,折成黃金也是二千兩,你拿去打點一下吧!」

  馮武臉色一變道:「莫公!這個我實在不敢愧領!」

  莫紀南仍是笑嘻嘻地道:「我也不便勉強,你請吧。」

  馮武拱拱手,正待告辭,莫紀南也拱拱手道:「不送了,回去代為問候令等及府上各位安好。」

  馮武已經走了兩步,聽見了那句問候的話,腳步為之一頓,連忙回來道:「莫公,家父已是風燭殘年,最近又常鬧病……」

  莫紀南笑道:「你若是個孝順的兒子,就該趕緊謀個好差事,不要給他添麻煩了。」

  臉上一片冷峻,馮武想了一下才可憐兮兮地道:「莫公,那疊銀票還望見賜吧,王爺裁培之德,我會盡力報答的,只是請王爺體念一下我的能力……」

  莫紀南才哈哈大笑道:「你終於想明白了。」

  馮武苦著臉道:「王爺既然找上了我,是我的運氣,我不該不識好歹的。」

  莫紀南哈哈大笑道:「王爺在世之事,雖然廠衛中努力在搜索他的行蹤,卻一直未能證實,我既然敢向你證實了這件事,你就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了。」

  「是!是!我太愚昧!」

  「小馮,你也別口中說得好聽了,我知道你心中並不願意,是被逼得沒辦法。」

  馮武低下頭道:「莫公諒察,目前這個情形下,的確是誰也不敢多事去沾上王爺的。」

  莫紀南一歎道:「這個我明白,王爺一著失算,去練兵是很不智的事,將大半的心血力量投進去,才被人家擺了一道,現在王爺學乖了,專在暗中活動,他的勢力仍然是可觀的。朝中的大官們,他仍有一半以上的影響力!」

  「那些人還是聽他的?」

  莫紀南大笑道:「他們敢不聽嗎?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根小辮子捏在王爺手裡,王爺不但能叫他們身敗名裂,也能叫他們身首界處……」

  說到得意時,聲如梟鳴,馮武聽得臉上變色,莫紀南才有了知覺,連忙道:「不過你老弟放心,你這份差事是王爺花了十萬兩銀子買來的,王爺自然會好好珍重!」

  莫紀南道:「拿著吧!錢沒有嫌多的,尤其是像你們公子哥兒,上任後眼光別太淺去撈那些小數目,所以自己腰中著實些的好,今後多聽指示,有你的好處的!」

  馮武捏著那把銀票,又是喜歡,又是害怕,就在這種複雜的情緒下告辭去了。

  他辦事倒快,連夜把錢送進了汪振的別邸,領到了一紙汪任手諭,統領南宮少秋也接見了他,然後委派了他的任務,卻不是個重要的職司,只是各地行走而已。

  馮武自然是很失望,在莫紀南第二次見到他的時候免不了有所怨言,但莫紀南卻笑道:「老弟,汪老頭兒是著在銀子份上派了你這份差事,南宮少秋不會不知道,他當然對你的能力不會太重視,你也別洩氣,好好地辦兩件漂亮的案子,使他對你刮目相看!」

  莫紀南笑道:「那不必發愁,替王爺辦事,王爺不會虧待你!你沒有班底更好,正便於建立自己的班底,過一兩天,我會替你安排的。」

  馮武接事後的第七天,就辦了一件漂亮的案子,查出雲州總鎮曹子英貪贓枉法,逼姦部屬妻女,冒吃空額糧暢達數十萬兩之巨,馮武對人宣稱是他早就有所風聞,而且掌握了部份線索,但是因為他的地位不夠重要,別人不敢深入地告訴他,曹子英在朝中頗多奧援,別人怕告不倒他而反為所乘,現在他夠資格管事了,人家才放心把一切都告訴他。

  曹子英立刻就革職查辦,而且在獄中賜藥自盡,家產查封,家人充軍、妻女入官妓。這個處分很嚴厲,朝廷為了整作飭軍紀,特地用了重刑。

  查封家財是馮武主其事的,他也有線索知道曹家的財產用什麼方法藏匿,一絲不差地查了出來。

  查封的財產只呈報一半入官,餘下的一半,兩成獻給了汪振,一成半入了馮武的私囊,另外的一半則提出來,給他手下的人朋分了。所以馮武那一組人,最少也落到了上千兩的進帳,皆大歡喜,對馮武大檔頭自然是說盡了好話,連汪振也十分賞識,說這小子會辦事了。

  一連辦了幾件漂亮的案子,馮武幾乎是出盡了風頭,真正的馮武卻直是提心吊膽,擔心著身份會被拆穿,因為他的身份有一半是被南宮少秋借用的,在廠衛中視事的是他,到汪振那兒稟事的是他,跟同仁之間,互相酬酢的也是他,只有跟莫紀南接觸時,才換了南宮少秋。

  不過,他對南宮少秋的易容術,的確是十分的欽佩,他只有身材與南宮少秋相同,臉形輪廓只有兩三分相似,最多可以說是南宮少秋的弟兄,絕不像一個人,可是南宮少秋每次比照他的樣子喬裝易容後,居然惟妙惟肖,連聲音都學得報相像了。

  擔心儘管擔心,他也很開心,這對自己的將來是有太大的好處了,南宮少秋在廠衛中幹不了多久的,將來一定會完全交回給汪振,自己走通了汪振的門路,異日在廠衛中,必將是備受重視。地位日重,獨挑大樑,雖然自己的能力有限,但是南宮少秋簽應了一旦有事,必會全力支援,平時會拔兩個有本事的人幫助他,必要時,還可以頂替他的身份來代他處理。

  所以南宮少秋吩咐他幹什麼,一定是如奉綸音,奉命唯謹,半點都不敢稍怠,只苦於一件事,就是每天他必須把自己的行蹤,接觸過什麼人,說過什麼話,做過那些事,一點不差地報告出來,甚至於跟那個女人一起睡覺,都不能隱瞞少許,這實在是件很不容易的事,因此他只好盡量少人接觸,寧可沒事就回家去找丫頭們胡調,因為他手頭有了錢,家裡也闊了起來,買了兩個聰慧可人,美貌解事的丫頭,放在身邊侍候著倒也自得其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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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30 23:58:46 |只看該作者
  這天他又到了廠衛總處,由南宮少秋召見了,問得很詳細,他倒非常盡心,一點不差地說了,然後才進入一間密室躲起來,面著三個絕色佳人,卻不敢露出一絲輕浮,他知道這三個人是三條母大蟲,任何一個都能要他命的,不過,他也有輕鬆的地方,那就是這段時間的行蹤,他不必記起來,也不必報告。

  一個人若是想要把做過的任何一件事都記住而向人提出報告,那在生活中就全無樂趣了。

  他認為南宮少秋是有點多事,憑他一個小人物,不會如此受到重視的。

  不過,南宮少秋的顧慮並不是多餘,的確是有用的,他以南宮長春的侄少爺身份,進入廠衛,把忠順王的篡國陰謀一手粉碎,已經引起了忠順王的戒心,對再次要用一個人時,已經十分注意了。現在,他又以馮武的身份,來到了一家叫四海春的酒樓,在門口就被個漢子撞了一下。

  馮武在平時就是好事愛鬧的,此刻架子大了,自然更不能輕易了事,何況他看出這個漢子是故意來撞他的,因此立刻發脾氣,口裡罵混帳,伸手就是一個巴掌打出去。

  那知道一伸手,就被人抓住了手腕,那個漢子冷笑道:「朋友這是大馬路,又不是你一個人的,人來人往很擠,碰撞一下難免,你憑什麼開口罵人,伸手打人?」

  馮武見打人不成,反而為對方所執,面子上更下不來了,冷哼一聲道:「殺胚,你不要命了,居然敢冒犯本座,來人哪,給我殺了。」

  他的身邊並沒有人,可是一聲令下,斜裡一道寒光,無聲無息,一下子就插進了那漢子的咽喉。

  漢子鬆手,馮武一腳把對方踢了出去。

  殺了人還要加上一腳,也只有馮武這種公子哥兒才做得出來,而且當街為了一點小事而殺人,也只有廠衛中人才如此無法無天,這在南宮手下是不敢的,但馮武卻是汪振自己引進的,倒也不足為怪。

  人群中出來兩名漢子,一個上前彎腰拔出屍體上的飛刀,另一個卻彎腰恭身道:「大檔頭,這死人如何處理?」

  馮武仍自悻悻地道:「把地方召來,查明屍體的身份,然後追究一下,是誰指使他的,這兒的行人雖多,我身邊並不擁擠,他故意衝上來生事,分明是受人指使!」

  這時酒樓中又衝出三名漢子,都是一身勁裝,一個人叫道:「好傢伙,這是那來的王八旦,居然敢殺死我們的同伴。宰了他給老張償命。」

  叫聲中三個人各擺兵刃衝了上來,馮武的兩名手下立刻各迎住一人,馮武自己拔劍也對付一人。

  這後來的三名漢子功夫都很了得,馮武的兩名手下也不弱,竟是勢均力敵,但馮武本人卻不行,被人殺得連連退後,危險萬分,不過對方似乎無意要他的性命,否則兩三個回合就能將他刺倒下來了。

  他的手下見上司危急,抽冷子又是兩口飛刀,襲向跟馮武對敵的漢子,這次對方已有了防備,但也只能架開了一口,另一口釘在肩窩上,深陷人肉兩寸,痛得把手中的劍都丟掉了,馮武這下子可神氣了,立刻舉劍亂砍,口中還叫道:「殺!殺了這些暴徒,再追究他們的主使人!」

  不過他的劍法實在不怎麼樣,人家已是空手,還負了傷,他仍是砍不到對方,只是局勢已改觀,變成他主動地追殺對方了。

  樓中的莫紀南衝了出來,首先托住了他的手道:「馮公子,這是誤會,請停手。」

  馮武那裡肯啊,還是掙扎著要殺對方,不過莫紀南的手卻像鐵箍一般,使他無法動彈。

  他才悻悻地道:「馮公子,這幾個都是我的朋友,是山西太原鏢局的鏢師,不是歹人。」

  「什麼!是莫老朋友,居然對付起我來了。」

  「那有這種事,我說過是誤會,他們是我請來幫公子的忙的,公子不是說手下沒有好手嗎?老夫才特地請了來,原是準備在今天推薦給公子的,那知道你們剛見面,還沒有認識就打了起來。」

  馮武冷笑道:「盛情心領,這幾個傢伙一來就拆了我的台,我還敢借重嗎?」

  莫紀南歎氣道:「老夫一時未曾注意,那個姓張的說有事要下樓片刻,哪知就跟公子衝突了起來,公子殺死了一個,又傷了一個,相處也難愉快,幫忙的事自然作罷,但是也望公子看在老夫面上,放過這件事吧!」

  馮武頓了頓才道:「看在莫老的份上自然只有算了,可是莫老叫他們快點離開,他們是被我那兩個手下殺傷的,我不想他們再起衝突。」

  「那當然,老夫自會曉諭他們,不得再在京師出事的,公子這兩位貴屬是新來的?」

  「是的,是汪公公推薦給我的,是兄弟兩個人,練得一手好無影飛刀,汪公公最近對我十分器重,知道我手下沒有好的班底,才特地搬了兩個人給我,因此莫老也不必再為我找人了,來了我也無法安插!」

  莫紀南看了那兩名手下一眼道:「想不到汪振手下也有不少好手!」

  「當然了,汪公公也並不是指望著南宮世家成事的,他也知道南宮少秋不會一直替他辦事,再者南宮少秋的身份擺明之後,連朝廷都對他禮讓幾分,汪公公是名義上的總監,實際上還得聽他的,心中也不想永遠借重,自然要自己作一番部署的!」

  「南宮少秋一走,公子就可以上去了。」

  「那倒不可能,我沒有那麼大的本事,也負不起這麼大的責任,不過東西兩廠,我可能會負責一個。」

  「那公子最好還是接東廠。」

  「為什麼,東廠的人事最難控制,因為那原來是王爺手中負責的,雖然被汪公公接了過來,也只換了幾個主要的負責人,大部分人員都沒動,汪公公有意思要我接西廠,那是他原來就負責的,人事上有把握一點。」

  莫紀南一笑道:「南宮少秋雖然把東廠接了過來,但他也沒有把握說能完全控制。」

  「正是這話,以南宮世家那麼雄厚的勢力都做不好。這個燙手山芋誰都不想接。」

  「但是公子卻可以接下來。」

  「我!莫老別開玩笑了,我對自己吃幾碗飯很清楚,我要有那麼大的本事,早就出頭了,不會霉到現在。」

  莫紀南笑道:「但是有人支持就不同了,公子應該知道我說的是誰,因此公子不必過慮。」

  馮武張口欲言,莫紀南道:「上樓再談,從長計議。」

  他挽著馮武的手向酒樓中走去。

  他們這邊一說合,另外打鬥的兩處也停止了,無影飛刀弟兄要跟進去。馮武道:「我跟這位莫老先生有點事要談一下,賢昆仲就在樓下坐坐好了,酒菜叫他們揀好的送,掛在我的帳上。」

  莫紀南一笑道:「公子也不必破費了,老夫早就交代過了,一應花費都由老夫支付。」

  馮武笑道:「莫老還是省省吧,廠衛在酒樓中吃頓飯是給他們面子,我不問他們要幾個就算好的了,他們還敢要我的錢,說一聲掛帳是好聽啊。」

  「公子進廠衛沒多久,就把行情摸熟了。」

  「我在廠衛中可有不少時候了,哪一套不懂!只不過以前沒現在這麼罩得住而已,所以我才拼了命要爬高。」

  莫紀南道:「不過公子那一套在這兒可行不通,這家酒樓的底子可硬得很,憑誰也無法在這兒白吃白喝。」

  馮武眉毛一掀道:「我倒不信,今天如果他們敢收我一分銀子,那算他有種!」

  莫紀南一笑道:「公子是廠衛新貴,他們自然犯不上跟公子鬥氣,不過公子落個逞勢壓人,強佔民利的名義總是不太好吧,南宮少秋還沒走,有人去告上一狀,汪振也未必包得了!」

  馮武道:「這倒也是,不過就憑剛才在門口發生的那件事。我就可以借題目做文章,三天兩頭,帶著大批的人在生意最忙的時候來調查,不出一個月,看他開不開門!」

  他把廠衛中欺負老百姓的那一套搬出來了,莫紀南笑笑道:「公子總不會來搗老夫的蛋吧!」

  「原來這家酒樓是莫老開的!」

  「老夫只是負責管理而已,真正的東家是誰,公子肚子也有數。」

  「哦!原來是王……」

  莫紀南飛快地接口道:「王老先生的生意做得大,這只是一處而已,有錢就有勢…」

  他放低聲音又道:「公子,還是慎言的好,現在不比從前了,王爺兩個字,還是少提為妙。」

  馮武笑笑道:「那倒沒關係,京中的王爺多得很,私底下在外設生意的也不少,我手中捏著一大堆的資料,都是老汪供應的,他現在當權,卻也有幾個碰不起的人,叫我避忌著點。」

  馮武又笑笑道:「不過這一處的王爺卻真的需要避著點,攪了他的生意,未免太不好意思。」

  莫紀南也笑笑道:「可不是嗎,大水沖了龍王廟,自己人搗起自己人的蛋了。」

  說著兩個人進了一間雅座,桌上放了精製的幾碟小菜,馮武心中一動,幸虧他向真正的馮武問得清楚,敢情這又是一道考驗,第一次是在門口,考驗自己的武功,現在又來上了這一道手續,看樣子他們對自己的身份,多少還未完全信任,但表面上卻裝作不知道地笑著道:「為些菜好像是專門為我準備的,每一樣都是我最喜歡吃的!」

  前天馮武在家無聊,要兩個慧婢在家為他弄了幾道菜,獨酌散心,菜式也是一樣的。

  莫紀南笑道:「老夫是專程約公子到此一聚,自然要顧全公子的口味,公子請嘗嘗看!」

  兩個人坐了下來,各斟了一杯酒,莫紀南就一個勁兒邀他吃菜,他嘗了幾口後,神色微變,放下筷子道:「莫公莫非在我家裡也安了人,調查起我的行動來了!」

  莫紀南笑道:「公子太多心了。」

  馮武道:「絕不會錯,莫公應該清楚,我是幹這一行的,警覺性不會這麼差,前天我在家閒極無聊,我兩個貼身丫頭弄了點酒菜消遣,她們的烹調手藝尚可,但是沒弄清我的胃口,結果有的太鹹,有的太淡,有的又炒得太老,被我數說了一頓……」

  「那麼今天的菜呢?」

  馮武冷笑道:「今天的菜很好,完全合我的胃口了!」

  「館子裡的大師父,手藝自非家中的侍兒可比,這是我重金禮聘來的。」

  馮武道:「不然,那兩個丫頭的手藝並不差,只不過我的口昧較為特別,與一般人略異,所以才有那些挑剔,現在這些菜雖是合了我的口味,卻未必合一般人口味,因此我知道是特別為我做的而且一定是聽到了我跟丫頭們的談話,莫老,這是什麼意思!」

  莫紀南的臉上也不見了笑容道:「這也是向公子提出一個警告,你的行動時刻都在受監視中!」

  馮武拂袖起立道:「莫老,我為了受一點好處而幫忙,盡點力是應該的,但沒有把人賣給你們,莫老在我身上來這一套,就太不夠意思了!」

  莫紀南道:「公於不要誤會,凡是為王爺做事的人,都有這樣的安排的!」

  馮武冷笑道:「莫老說這種話就太不上路了,我又不是沒在廠衛中待過,王爺如何待人我清楚得很,從來也不興這一套,除非是對那些不信任的人……」

  「正是這話,王爺的處境今非昔比,公子是新進的人員,自然要經過一段時間的考驗。」

  馮武道:「這可不是我要巴結王爺,是王爺找上我的,既然找了我,又不信任我,那還有什麼意思!莫老請上告王爺,說我們之間,一拍兩散,我借王爺的錢,一兩日定當奉上,以後對王爺的事,我能盡力一定盡力,至於王爺有何差遣,我就不敢多巴結了。」

  「馮公子準備過河拆橋了。」

  馮武慍然道:「我沒有這個意思,是王爺做得叫我不敢攀附,這個不能怪我。」

  「馮公子以為這樣就能放手擺脫嗎?」

  馮武也沉下臉道:「莫公,最好大家別抓破臉,各留一份交情的好,莫公要留難我,我沒辦法,可是我手下那兩個兄弟卻不易留下,只要他們走了一個,莫公自己也留心點,天下將沒有你容身之處。」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我也不是第一天進的廠衛,圈子裡的那一套我太熟了,而且我升上這個大檔頭也有個把月了,多少也接觸了幾個人,若是我有個三長兩短,自然會有人把我的事原原本本送到南宮統領那兒,這樣子對王爺可大為不便,他想再建下這個實力,可不容易了。」

  莫紀南怒道:「馮武,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這麼做?」

  馮武冷笑道:「為什麼不敢,我也在圈子裡幾年了,這一套早就學會了,從莫老第一次找上我,我就防著這一手了,我本來倒是真心為王爺做點事的,可是王爺的這一套使人太寒心了!」

  「哈……我早說過老馮的兒子是不會太簡單的,紀南現在你總該相信了吧!」

  隨著這語聲,門口又走進一個便裝的中年人。氣勢非凡,果然是忠順王,馮武臉色一變,但仍屈膝一跪道:「參見王爺,王爺安好。」

  忠順王笑著拉起他道:「別客氣!別客氣!我這王爺是已經被革了爵的,也是個死了的人。」

  馮武道:「可是大家都知道王爺依然健在。」

  忠順王笑道:「那也不過是幾個人而已,對大多數人而言,我是已經死了。」

  他的眼中有些感慨,但隨又精光畢露,充滿了殺機道:「不過,我究竟不是那麼容易殺得死的,有些人以為我是完蛋了,居然敢翻臉不認人,我就給他們一點顏色看看。」

  馮武知道自己最近整掉的那些人,就是忠順王的報復和示威行動,因為所有的資料都是莫紀南所提供的,假手自己向其他的人提出了警告。

  所以他有些畏懼地道:「王爺,卑職對王爺並未失去尊敬之心,因此對王爺的吩咐,一直不敢少懈!」

  莫紀南忍不住道:「那些事情你當然起勁了,那對你也有莫大的好處,這都是王爺的栽培!」

  馮武抗聲道:「莫公,我這個大檔頭是憑家父的人情掙來的,雖然得了王爺的幫助,但我自己也籌到辦法了。這並不是說我不知感激,但你一定認為我受了多大的恩惠,我就不能領這份情了!」

  忠順王沉下臉道:「紀南,你少開口,我自己出來了,就用不著你說話了,對世家子弟,你不能用江湖人的那一套,他們天生有一股傲氣!」

  馮武道:「王爺明監,對江湖人也不能用那一套,王爺過去就太縱容計全了,一味地運用權謀來制人,才把個鐵打的基礎給毀了。」

  忠順王點頭歎道:「我知道,那是個很慘痛的教訓,以後我不再犯這個錯了。」

  莫紀南道:「可是這個馮武對王爺也藏二心……」

  忠順王一笑道:「這不是二心,是必要的措施,他父親當年也是一個人物,他的家學淵源,自然也不是頭不舞之鶴,這反而使我很放心,因為這證明了他夠聰明,夠謹慎,可以共大事。」

  「可是他的忠心卻令人懷疑。」

  忠順王笑道:「世家子弟的忠心表現和江湖人不同,他們是很理智的,不會只憑熱血來賣命,但他們懂得如何作有利的選擇,不會感情用事,你不明白世家子弟,亂插手只會誤事。好了,小馮的事由我自己來對他說,你出去吧!陪陪那兩個他的手下,他們才是江湖人。」

  莫紀南悻悻地退了出去,馮武才低聲道:「王爺!這個地方靠得住嗎?您輕易現身太危險了,現在各處都在捉拿王爺,甚至於懸下萬金的重賞!」

  忠順王大笑道:「在重金的誘惑下,沒有一個人可以作為心腹,有些人追隨王爺,將來的好處不僅萬金之數,或許還不會有二心,但這兒的人,未必人人都有這種好處,他們的忠心就要考慮了。」

  忠順王笑道:「小馮!你的思慮很周詳呀!」

  馮武道:「家父昔年敗事,就是毀在親信的手中,仇家所出的代價,高過家父給他們的好處,他們就倒戈出賣了家父,卑職每引以為戒,以前也許不夠資格談這些,現在卑職略略有些機會,家父常以此為訓。」

  忠順王笑道:「所以你對手下十分大方,利益均沾,這一陣子,你的手下都撈了一筆,連廠裡其他的同仁,都得了不少好處!」

  馮武也笑道:「卑職知道自己的本事不及人,要想在這個圈子裡站得久一點,必須廣結人緣,叫大家都肯幫我的忙,至少也不好意思扯我的後腿,再者,廠衛的外快較活,不像家父當年那麼死板,看得見的好處,我不妨大方一點,讓人家多得一些,看不見的好處我吃上一份,就沒人多說話了!」

  「哦!還有看不見的好處,本主也領了多年的廠衛,內情竟不如你清楚,倒要請教一下!」

  馮武微微沉吟,忠順王道:「本王只是隨便問問,如果不方便的話,你也可以不說的!」

  馮武道:「對王爺沒有什麼不方便的,因為王爺不會再領廠衛的!」

  「那可很難說,本王重領廠衛和可能雖然不大,但本王執掌江山的可能卻大得很,到那個時候,本王不會如此昏庸,不會再讓人作怪了。」

  馮武笑道:「那個時候王爺也不會再要我在廠衛中效忠,這條財路也就不存在了。」

  「這倒是,謀國要武、治國要文那時本王重視的是你另一方面的才華,因此你不妨說說,讓本王也學個乖。」

  馮武笑道:「其實說穿了也平常,卑職抄那些人的家時登錄有案的財產,實報六成,四成歸公,一成報效汪公公,一成我這組裡落下,兩成提交廠裡均分。」

  「這是朝廷默許的,我辦事的時候,也是如此呼,你又有什麼好處呢!」

  馮武笑道:「我卻知道他們的財產絕不止此數,故意將情節弄得重一點,再跟他們談價錢,因代價而減輕,總要叫他們吐出個七成來,再保全他們的性命,這七成可以不入帳,我提出三成給汪公公,四成就落在我的手中,最多再拿出個一成,給幾個過手的人分分,我自己那三成卻是神不知鬼不覺地落入囊中了!」

  忠順王神色一動道:「那些人肯吐出來嗎?」

  「這就是運用之妙了,但主要的是不要太狠,給他們留了個兩三成,他們就會吐出來了,若是半分餘地不留,他們自然寧死不吐了!」

  「既是不入帳,你就一手拿了也沒人知道,幹嗎還要讓汪老兒吃個大份呢!」

  「這是非常重要的,減輕罪名,從輕發落,還是要靠汪公公的力量,這可不能騙人的,必須要確實做到,如此犯事的心存感激,才不會把事情抖出來,即使他真要翻臉,上面有老汪頂著,也不會出大漏子……」

  忠順王大笑道:「小馮,你實在是很有算計的人,我倒後悔以前沒有重用你了。白白給那些狗頭們坑了不少去。」

  「是的,王爺不知道廠衛的好處,才放棄了廠衛,那些本來忠於王爺的人,為了利之所趨,自然要倒向老汪那邊去了。什麼都比不上黃金白銀可愛呀!」

  「小馮,你接任三個月,到底弄進了多少!」

  「承蒙王爺栽培,交了四件大案子給我,大概總落下二十萬左右吧!」

  「什麼,才這麼一點點,據我所知,你手下的兩個二檔頭,撈進的也不止兒數。」

  「王爺說的是銀子,卑職計的是金子!」

  「啊!二十萬兩金,小馮,我當王爺時,也沒有你這麼高的進帳,你倒真去撈!」

  「王爺,這要碰機會,不是準能有這麼多的進帳的!我是托王爺的福辦廠四件大案子,每件有五萬的收入,當然,這也要事主夠肥才行,若是個窮光蛋,就沒有這麼好出息了,王爺交待了七件案子,有三件我是分文未進,一點小油水,我乾脆由底下人分去了。」

  忠順王沉吟片刻才道:「小馮,我最近也想弄點收人。」

  馮武道:「王爺要舉大業,一定要錢的,卑職的收入可以奉獻出一半來!」

  「小馮,你弄錯了,我不是向你借錢!」

  「卑職知道,但卑職應該向王爺表示一下的,飲水當思源,若沒有王爺供給消息,卑職也得不到這些好處,這是卑職奉獻的,可不是借給王爺!」

  忠順王笑道:「小馮,你的盛情可感,不過我不要你的錢,只是再交幾個夠肥的人給你,明的一份,你照原例去分,暗中的那一份,由你我均分!」

  「王爺!那辦不通的,不經過老汪,事情就沒那麼順利,人家此刻畢竟是在當權的時候!」

  忠順王想了一下道:「好吧,反正每一件案子,你必須給我弄足五萬兩,餘下的由你如何籌措分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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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30 23:59:00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章


  馮武盤算了一下道:「王爺,暗中我為王爺留下一半,倒不必限定多少,因為這也沒一個准數。」

  忠順王道:「這也行,我手上差不多還有十個人,他們看我失勢下,居然想翻臉不認人了,我也得給他們一點顏色瞧瞧。」

  「這個王爺放心好了,事情到了卑職手上,總有他受的,不要他的命,也得脫層皮。」

  忠順王笑道:「這一點我絕對放心,想當年令尊也是狠角色,跟他過不去的人,也沒幾個落了好去。」

  馮武笑道:「家父狠是夠了,圓滑則不足,而且太孤立,得罪的人大多,所以出了事,只有人落井下石,卻沒有一雙有力的手拉一把,卑職有前車之鑒,不會再犯錯了!」

  「好!小馮,你是聰明人,我對你十分欣賞!」

  馮武想了一下道:「王爺!有件事你最好先安排好,我把錢弄到手,該轉入什麼人的帳下。」

  「存在你的帳上,我要用再向你支。」

  「那不行的,寒家早些年的底細,大家都清楚的,已經在靠打秋風過日子了,就是卑職最近落了些好處,也不敢明著入帳,分成好幾處放著呢,廠衛中目前不同往昔,南宮少秋弄了批人進來,一個個都鬼得很,給他們查出卑職的人息增加太多,可不是好事!」

  「上面有老汪替你扛著,你怕什麼!」

  「卑職的人帳不超過他,自然有問題,可是加入王爺的這一筆,勢將超過他很多!這反而會引起他的不滿,連帶使卑職也難以做事情了!」

  「那我找幾個戶頭給你,把帳轉進去好了。」

  「王爺,這不是隨便找個戶頭就行了,京師不過就是幾家大銀號,動輒幾萬兩黃金,折銀都是百萬之數,必須要那些戶頭夠身份才行的。」

  忠順王神色陷入了猶豫,馮武又道:「王爺,卑職知道您的錢不是自己用,都是付給人家的,夠資格接受您津貼的人,必然為是尋常人等,假如您信得過卑職,不如由卑職直接把錢轉過去,這樣子也隱密多了。」

  忠順王又沉思良久道:「小馮,這可是我最後的一批本錢了,你如出賣了我,我就真正地完了。」

  馮武道:「王爺,卑職沒這個膽子,別人以為您失勢了,卑職卻知道您還穩當得很,再者卑職這點本事,也不敢對王爺有二心,王爺隨便派個人,也足可把卑職一家老小宰個乾淨的。」

  忠順王忽又轉為獰笑道:「小馮,我倒真不是怕你反,就算我不派人,我自己也足夠要你的命的。」

  說著把手中的茶碗放在桌上,用手壓住茶碗蓋,慢慢的,那只景瓷茶盅,竟深陷入梨心木的桌面中去了。

  馮武咋舌變色,肅立道:「王爺神武無人能及。」

  「你不知道我也練過武吧!」

  「王爺乃皇族世胄,練武是必備的功課,本朝自太祖立鼎以來,皇族子弟,莫不精於武事,只是卑職不知道王爺的功力精深如許,放之江湖上,也無人能敵了。」

  忠順王一歎道:「我自己知道,我這身武功在江湖上可以算為一流高手,卻不敢說天下無敵,在南宮世家中,就有幾個人與我不相上下的,所以上次在新軍中,我不想跟他們力拼,因為我即使能敵過一個人,也敵不了第二個,我這有用之身,犯不著跟江湖人賭狠鬥勇去」

  「這話不錯,王爺又不想在武林中出風頭,跟他們去比什麼英雄,拚命的事,自有手下的江湖人代勞去。」

  忠順王一歎道:「不過我也不敢太信任江湖人,他們傑傲成性,不知感激,不管對他們多好,一點不如意,就會變瞼抗上,所以我手下的江湖人,從不敢用高過我的,平時倒不覺得,一旦遇上了強勁對手,就吃大虧上次對南宮世家,就是因此而被擊敗的。」

  馮武搖頭道:「這個卑職又不懂了,王爺用些武功高的人,只要駕馭得法,還是委管用的,像卑職手下,幾個二檔頭的武功都高出我很高,一樣很聽話。」

  忠順王一歎道:「小馮,你我不一樣,因為你的地位心胸都不在天下第一人,你的手下桀驁不馴,你可以告訴汪老兒,由他來設法替你排除,我卻不能依賴人,必須要自己有解決能力,如果我凡事要依賴人,就會被人所左右,無法凡事自主了。」

  馮武搖搖頭道:「看來這天下第一人的滋味並不好受,卑職還是本份些,做個不上不下的中等人就夠了。」

  忠順王大笑道:「小馮,我喜歡你的就是這一點,你有聰明。有才氣,卻沒有野心,好好跟著我,將來有你的好處的。」

  馮武道:「卑職的一切全靠王爺成全的,對王爺的事,敢不盡心。」

  「好,過一兩天我把人名和證據交給你,你盡力去辦,這些事情上,你一定會有好處的,只是別太貪了,把眼光放長遠些。」

  馮武唯唯地答應了,告辭出來。這次他雖已面對了忠順王,卻沒有動他的意思。

  因為野心勃勃的忠順上並不是一個人想做皇帝而已,他背後還有一堆野心勃勃而不安份的人,他們代表著一股勢力,不把這股勢力拔除,天下不會安定,另一個有力者又將代之而起,領導這股勢力作怪的,即使他們中間沒有這樣的人,他們也會去找一個的。

  能被他們看中捧出來的人,自然是個相當有實力的,而且也是個很有份量的人,朝廷中,如此身份者還有好幾個,那是太祖傳下來的惡例,太祖起自江湖,有了天下之後,為了保萬年基業,不肯相信外姓,大削功臣的權限,遍封宗親子弟,使他們都成為很有勢力的人。

  這位老祖宗的算盤打得很如意,大權盡落宗姓子弟手中,不管如何紛爭,江山不會落人別姓,宗廟中他這個老祖宗始終是高在第一位的。

  由朱氏這一家族來看,這個打算的確不錯,只是苦了後來當家的子孫,每一位後繼的皇帝,都無法掌握所有全部的天下,大權一直在被一些有力的宗室親王分享著。

  忠順王只是實力較強的一個而已,因此,要想天下太平,最好還是把那些推波助瀾,光風作浪的傑臣悍將一起拔除掉,使得那些宗室們沒了外援支持,才會變得安份。

  南宮世家一直是這些宗室們爭取寵絡的對象,不過他們一直維持著超然的風格,不參與政權的紛爭,這次南宮少秋是迫於情勢被捲了進來,也受到了官家的請求,務必要根除後患,所以南宮世家才只好繼續幹下去。

  過了一天,忠順王果然開始透過莫紀南,交給馮武一些資料和人名,馮武也很盡心著力去辦,他那一組人幾乎是馬不停蹄,日夜都在為查證而忙碌,但是人人高興,任勞任怨而不發一句牢騷,因為他們的忙碌有代價,有收穫,汪振尤其高興得合不攏嘴,逢人就誇說馮武的能幹。

  這個年輕人得以拔擢,是他一力為之,事先還向南宮少秋懇求了一陣子,那時倒不是為了錢,只是為了他欠神武將軍一個老大的情,借此還掉而已,他向馮武開口索取的代價,實在是低得不能再低了。

  他也一直不知道南宮少秋與馮武私下的交易和磋商,南宮少秋在表面上還故意地刁難挑剔,蘑菇了幾天才答應下來的。

  沒想到這個馮武還的確能辦事,接任下來才三個月,就已經接二連三地辦下了不少的大案子。

  當然也問到他消息的來源,馮武卻笑而不答,或是避重就輕地說有人向他告密的。

  廠衛密探的大檔頭,有一筆經費可以私自動用,那就是建立起一個屬於自己的線民耳目。

  這筆錢雖不多,也不算少,但大部分人都人了私囊,成了變相的津貼收人了。

  只有馮武是充分地利用了那筆錢,而且每次案子上,他也支用了一筆很可觀的告密獎金,這也是份例上特准的,也沒人認為不當,因為那個時候,這筆錢已經算是小錢了,何況是出在明帳上,由繳庫的帳目上開支,也沒有分潤到別人的好處。

  馮武把這筆款子人了自己的私帳,他無須付給誰,資料是忠順王提供的,當然不可能向他討取獎金。

  在忠順王面前,他絕口不提這一筆收人,充分地表現了一個人的貪慾,忠順王當然是知道的,卻對他更為放心了,一個貪婪的人,才是容易駕馭的人,更不可能與南宮少秋有關係,因為南宮少秋管理廠衛,作風大變,嚴禁部屬藉職權而貪索的,小便宜沾了,他可以裝糊塗,撈得太凶,他立刻加以干涉了。

  馮武的私下收入太多,南宮少秋也不只一次地向汪振抗議過,但汪振卻一再地為他辯解,說馮武的確能幹,他的那些開支確屬必要,因為他打聽到許多別人無法打聽的消息,當然不可能平白而得的。

  汪振是為了自己大筆的收入而支持馮武,兩三次之後南宮少秋也不說話了,因為馮武的表現實在特殊,汪振卻更是振振有詞了。

  所以這一陣子,馮武又忙了起來,他不知從那裡弄來的資料,居然一口氣查出了將近十個大貪官,而且是以前忠順王事政宣佈他身死之際,曾經頒布了一諭旨,傳令天下各督撫兵鎮,叫他們凡是與忠順王有勾結的,即刻自首詳陳,朝廷一概不究,如果隱瞞不報,或是呈報不實,隱下重要情節者,一經查獲,將嚴懲不貸。

  當時雖有一些人自首的,卻都是與忠順王走動得太明顯的,但他們所呈報的情節卻避重就輕,沒有一個肯承認參與謀叛活動的,同時也推說忠順王找到他們頭上,格於情勢,不得不敷衍一下。

  現在,馮武又把這些人給挖了出來,詳詳細細地摭拾了各種證據,包括了各種往來的親筆函等。鐵證如山,使他們無從推托起。

  馮武早已請准了汪振的允許,在查證這些人時,只要掌握了切實證據,可以不經審訊或請旨,先行停職拿人封宅,再連同一干人犯證物,解京鞠訊。

  就這樣子,他一連辦了十名要員,弄得人人見他就怕,唯恐有什麼把柄落在他手中。

  只有那些立身正直清白的大員,對他交相稱讚;誇說他的能幹,呈旨一再嘉勉,不但著令他接了父親神武將軍的世爵,而且還加封了太子少保,晉封為神武伯。在廠衛中,他也領了副統領的職銜,地位僅次於南宮少秋,誰都看得出,一旦南宮少秋離去,這個都統領也非他莫屬,伊然成為了帝都新貴。

  官面上的榮耀不說了,馮武私底下的收入也著實可觀,神武將軍舊日的宅第翻修一新,不但恢復了往昔的氣勢,而且更加顯赫了。

  但真正的馮武卻苦不堪言,他知道這一切不是他的本事掙來的,只是南宮少秋的成全,他怕一旦功成,南宮少秋撒手而退,他不知該何以為計,唯一的辦法就是盡量充實自己,南宮少秋利用他的身份出頭辦事時,他就躲於南宮少秋的私邸中學劍、練武,向胡美珍等六合四靈,學習各種用毒技巧及江湖上的種種技能。

  然後南宮少秋回來告訴他一切活動的經過,他必然熟記在心,因為他回到家中後,兩個貼身的美婢都是忠順王派在他身邊的奸作,她們會輾轉打聽他的活動情形,忠順王在外面也有人監視他的一切行動,言詞上不能有一絲錯失的。

  好在他也是絕頂聰明的人,竟然把一切都熬了過來,終於在三個月後的一天晚上,忠順王再度召見他。

  那已經是半夜了,也幸好南宮少秋一直跟他保持了密切的聯繫,沒有脫節,出門上車時,還是他本人,到一個地方轉了一下,換成了南宮少秋。

  會面的地點仍是那家酒樓,晚間沒有營業,更便於談話,忠順王笑嘻嘻地道:「小馮,你現在是功成業就,名利雙收了,這成功的滋味如何?」

  馮武忙道:「這全仗王爺成全,卑職沒齒難忘。」

  忠順王笑道:「你還算有良心的,沒忘記我,那麼我問你,該付給我的錢呢,我曾經幾次找人向你拿,你總是推王阻四的。」

  馮武道:「卑職可不是推阻,而是事關重大,必須向王爺當面交代!」

  「現在你見到我了,又怎麼交代呢?」

  馮武在身邊取出一個盒子道:「卑職已帶在身邊,全在這兒了,總計是白銀一千萬兩,開成一百張銀票。」

  忠順王愕然道:「居然會有這麼多!」

  「卑職對王爺的事,不敢不盡力,在這十件案子上。盡了最大的努力撙節經費,才湊足了一個整數!」

  忠順王接過來,看了幾張道:「怎麼都是你的名字。」

  「王爺,這筆數字太大,卑職不敢假手他人,沒一點身份的人也頂不起來,卑職只好硬著頭皮自己扛了,銀號是萬寶莊,是經手皇銀的,卑職是以公家的身份開具了帳戶,所以才避免了許多麻煩!」

  「可是轉人別人的帳戶,都是要得到你的認可了。」

  「那是一家的,每張面額都是十萬兩,銀號中規定超過一千兩的都必須要戶主認可才肯出帳,否則出現了偽造的,他們負擔不了損失。」

  「我要用掉這些錢地一定要經你認可了!」

  「王爺只要通知卑職一聲就行,一千萬兩銀子好幾百箱,卑職總不能雇上一大批的車子裝了來!」

  忠順王皺眉道:「手續上是夠謹慎了,可是有些錢是要用到外地的,這些銀票卻必須在京師兌現,未免不方便!」

  馮武笑道:「王爺,有錢給人用,不必去擔心麻煩,人家自有辦法的,這筆錢的來源也不是現銀,都是在京師轉進來的帳戶,卑職不知擔了多大的干係,因為汪老頭兒,只有一成的收入,其他的人也只落下半成而已,他們若是知道我落下這麼多,不咬下我兩塊肉才怪!」

  忠順王想想也是實情,只是笑道:「小馮,你在這些案子上自己進了多少?」

  「說來王爺也許不相信,卑職不但一文未落,而且還貼了十幾萬兩出來,打點手下人的使費!」

  「你不賺還要倒貼,這叫人的確難信!」

  「王爺,卑職一共承辦了十件案子,一半入公,一半扣了下來,總數就是兩千萬出頭了,每件案子上,差不多就是兩百來萬了,那些人的身份不過是如此。」

  忠順王笑道:「我忘了有一半要入官了,我倒不是嫌少而是想不到有這麼多,老實說,我最初的估計,能有一半就很好了,你居然能落下有千萬之數,可見那些狗頭們以前靠著我得了多大的好處,現在居然翻臉不認人了,我若是不整他們一下,實在難以嚥下這口氣。」

  「卑職能體會王爺的心意,所以對這十個人,卑職毫不容情,痛加整治,除了能留下一條命,大概只能維持個小康生活了。」

  忠順王大笑道:「整得好!整得好!小馮,經此一來,大概沒有人再敢叛我了。」

  「有卑職在,相信也沒人敢那樣做了,昨天南宮少秋還召見卑職,十分嘉勉,說卑職在清除王爺的黨羽這件事上做得成功,他準備在一個月後就辭職回到江湖去擔任南宮世家的府宗,廠衛的工作,他準備推薦卑職擔任總綱,江老頭兒也同意了。」

  「那倒是要恭喜你了,今後你一肩挑東西兩廠,將是天下最有權勢的人了。」

  馮武道:「王爺,這份差使有點權,卻不是絕對的。而且卑職志不在此,否則也犯不上出死命來巴結王爺了!」

  忠順王大笑道:「我知道,小馮你放心好了,一旦我身登大寶,第一件事就是把你弄進樞密院,讓你主理朝政,掌輔天下。」

  馮武也欣然色動地道:「這才是卑職真正能為王爺盡力的地方,卑職在京師多年,政情吏治,各部門都比那些老傢伙們熟得多,相信也比他們稱職得多。」

  忠順王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有這一天的,小馮,你放心,一定有這一天的。」

  馮武也肅立致了一禮道:「多謝王爺。」

  忠順王把那疊銀票留下了三十張剩下的又還給了他,馮霸道:「王爺,這是做什麼?」

  忠順王道:「替我辦事沒有要你貼錢的道理,這些錢你留下一百萬,其餘的六百萬由你去經手轉給六個人。」

  馮武怔了一怔道:「卑職的這一份,卑職多謝王爺的賞賜,至於其他那六份,卑職不方便吧。」

  「沒什麼不方便的,我信任你,才把這最後一點機密交給你他們都是一方重鎮,以後由你以廠中的身份,跟他們聯繫接觸也方便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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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30 23:59:13 |只看該作者
  馮武猶豫未接,忠順王塞在他手中道:「這六個人目前對我尚稱恭順,以後如何那就不敢說。有你這個廠衛副部統領的身份,可以壓著他們一點。」

  馮武道:「卑職跟他們聯繫,怕他們不敢相信!」「這倒是不錯,你目前辦了十大案子,正是名氣大得驚人的時候,輕易是叫人難以相信的,但孤王自己會另外著人去通知他們,讓他們知道一下,孤王並沒有真正垮臺,仍然是有控制兩廠的能力。」

  馮武頓了一頓又道:「還有一件事,卑職想請求王爺的,就是南宮世家!」

  「你怕孤王得了天下之後,會向他們開刀!」

  馮武道:「他們在江湖上的勢力很大,而且極少涉人官家糾紛,這次是王爺的人先對江湖人開了刀,才把他們給牽了進來。」

  忠順王道:「我知道,我是受了計全那老王八旦的煽惑,才捅了那個馬蜂窩,而且我也過於相信他們十三邪神的武功,才由得他們胡鬧,以後只要他們不惹我,我是不會去惹他們的!」

  馮武道:「王爺有了天下之後,他們自然不會來開罪王爺的,除非是王爺逼得他們太凶!」

  忠順王笑道:「孤王這次總算也貪圖到江湖世家的實力不可輕侮了,慕容世家不堪一擊,南宮世家卻真的實力雄厚,孤王們居至尊後犯不著去跟江湖人嘔氣了!」

  馮武笑道:「王爺具此胸襟,才是天下第一人的氣概!」

  忠順王一歎道:「孤王只是風雲際會,懂得不放過時機而已,卻不敢以天下第一人自尊,但南宮世家,卻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家,門下能人輩出,孤王遺憾的是未能及早跟他們拉上交情,否則今日天下,早已在孤王手中,用不著如此艱苦了!」

  馮武告辭出來後,倒是很盡職,不到一個月,他已經跟六個軍鎮要員都有過接觸,把銀票轉入了他們所提供的名目之下,也取得了相當的聯繫。事情很保密,沒有第四個人知道,忠順王對這一點十分欣慰,這證明了馮武的可靠與能幹。

  而且那六處兵鎮更因為馮武的緣故,對忠順王的態度更加恭敬了,他們也瞭解到,忠順王確實是有能力毀了他們的,這些人對京師的行情是最熟的了,在最近這一陣子來京師最紅的一個人就是馮武,幾乎跟前一陣子的南宮少秋不相上下,何況南宮少秋在許多公開的場下,對馮武讚譽備至,幾乎也公開也承認他將代自己領兩廠都統領的缺了。這樣的一個人,卻是忠順王的支持者,可見忠順王的勢力仍然是存在的。

  但是忠順王的另一方面,情況卻很糟,他從馮武那兒拿去的另外三百萬兩銀子,是給他手下另一些秘密人員使用的,這些人一個個都被刨了出來。幾個重要的聯絡人都被抓了進去。

  莫紀南氣急敗壞地要把消息通知忠順王,卻在自己的家門口被兩個大姑娘堵住了路。

  那是李瑤英和單小紅,莫紀南知道事情不對勁,回頭往家裡跑時,從他的屋子裡又鑽出了兩頭母大蟲,卻是胡美珍和胡風。

  莫紀南心知今天已入重圍,脫身無望,一咬牙道:「該殺的馮武,我早知他靠不住!」

  胡美珍笑道:「你可別冤枉馮武,他對忠順王可忠心得很,只是有一點你沒算計到,馮武這個人突然竄起來是誰造成的。」

  莫紀南倒也光棍,知道事情已無可隱瞞,乾脆承認了:「自然是老夫,若非老夫供應這麼多的消息,他那點本事,憑什麼建此大功。」

  胡風也笑笑道:「他有多少能力我們跟你一樣清楚屈此在他手上破獲十來件案子,都是與忠順王勾結有關,我們也就注意上這個人,故意地縱容他,造成他的不可一世,然後在他身上去挖取那些有關的殘餘人員!」

  莫紀南較為放心了道:「你們只能挖到老夫身上為止,卻挖不到王爺的!」

  胡風道:「我們只是拿到你就行了,並不要拿忠順王,他是個已經公開宣佈被殺掉的人,拿到他又不能再殺他一次,反而使我們自己難堪,他落到我們手中,也只能悄悄地做了他一場!」

  「你們永遠別想找到他。」

  「我們根本不必去找他;這一次再清除掉他的爪牙後,他是真正的完蛋了,活著也跟死人沒兩樣,莫紀南,你知不知道從你第一次出現在呂祖廟中跟馮武見面時開始,我們就盯上你了。」

  「你胡說,那時消息一點沒走漏,老夫也早已脫離廠衛,沒有人會認出老夫的。」

  「可是計全被殺在呂祖廟,那個地方就受嫌,你出現該處,又是忠順王手下從前的紅人,自然也是受注意的對象,只要盯緊你,你也幹過廠衛,該知道廠衛中的眼線盯人的本事有多大,他們全力盯死一個人時,那怕躲到陰曹地府都跑不掉,莫老兒你是漂亮些自己束手就擒吧,還是要麻煩我們動手?」

  莫紀南大吼一聲,奮力往外一衝,李瑤英一劍急刺,莫紀南雖是空手,卻凜然無懼,單掌伸出,貼著劍葉往外一封,分寸一捏得恰到好處。另一隻手也迅速無比的占向了李瑤英的肋下,出招凌厲。

  大家都是第一次與他接觸交手,這才發現他的武功,竟較當初的十三邪神還要高。

  無怪乎忠順王當初會把他隱藏起來,從事暗中的佈置了,因為這傢伙的確是個人才。

  李瑤英一驚退開,幸好單小紅及時補進一劍,才沒容他突圍出去,胡風和胡美珍本來還在一旁旁觀,不好意思合攻,見他一個人以一隻空手,居然能敵住兩支劍的圍攻,還能從容有餘,這才各挺兵刃參加合攻!

  但是這個傢伙卻還真行,居然能夠從容應付,他的手掌好像戴上了一雙特殊的手套,居然能力劍不傷,手指碰到兵刃,能發出金鐵之聲,因而他的手掌也變成了一樣厲害的兵器。

  可是他畢竟只有一個人,而這四個女的武功都是一時之選,交手久了,氣力到底不如,何況他心急要突圍出去通知忠順王,告訴說馮武是廠衛中放出的釣餌,必須及早中止聯絡,以免為人連根挖光。

  四個女的似乎知道他的心意,並不作力拼的打算,她們只是站穩了方位,各守住了一個方向,盡量地拖住他,打算慢慢地困死他。

  同時在屋子周圍,也漸漸地出現了三五勁裝漢子穿著廠衛的服裝,卻都是些新面孔,這些都是廠衛的新進人員,裡面已沒有舊日忠順王的心腹,莫紀南知道自己的黨羽也被清除乾淨了,不可能再得到任何援助,今天已陷入了人家精密佈置的算計之中。

  一時憤極,大吼一聲:「南宮少秋,你好厲害!」

  拼著背上挨一劍,雙手運指成劍,猛力衝向了對面的李瑤英,存心作同歸於盡的打算,李瑤英沒想到他會突然拚命的,看他那凶狠的來勢,倒是不敢硬拚,驚呼一聲,閃身退開一邊,但她的身後卻沒有去路,而是一棟三丈來高的高牆,莫紀南是個很狡猾的人,他的樣子在拚命,實際上卻是打著脫身的主意。

  一擊成空,背後雖然挨了單小紅的一劍,雙腿一縱,帶著創傷,縱上了高牆,迅速往下落去。

  那是一家大戶的花園,正有一個女郎提著籃子在花圃中剪花,見牆上突然跳下一個人來,不禁張口驚呼,坐倒在地,莫紀南連話都不及多說,匆匆掠過她的身邊。

  因為這只是一個使女打扮的女郎,他以為是哪家大戶的下人,沒作理會,也沒防備。

  忽而腿彎處一痛,雙腿不由自主地向前一屈一跪。

  那是點絳唇席容容,她口中的兩枚棗核釘號稱閻王令,不知有多少好手喪生釘下,莫紀南雙腿各挨上了一顆,頓時失去了行動能力,翻身坐在地上,看見席容容笑吟吟地站起來,心知又著了道兒,這條退路是對方故意留出來的,卻在牆後伏下了一支奇兵。

  這一剎那,他心中只有一股恨意,一心只想拼得一個是一個,所以雙手一撐,整個身子飛了起來,直向席容容撲去,這次是畢生功力之所聚,存心要將席容容斃於掌下了。

  席容容沒有躲,花圃中卻又飛出兩條人景,一左一右,在空中與莫紀南一擦而過,同時各揚手放出一蓬星雨。

  那是白含沙和鄔射影,兩個的含沙射影天星砂不僅含有劇毒,而且勁為奇強,連護身真氣跟厚衣服都擋不住。

  莫紀南的身子在空中受此一阻,沒能到達席容容身前就落了下來,雙手插進了一塊大青石中,可見他這一補之威是何等強勁。

  他那猙獰的臉上被天星砂擊出無數小孔,中上一顆就無救的劇毒,何況密密麻麻的中了一大片。

  莫紀南的身子很快地就被那些劇毒所蝕,皮血化為黑水滴下,身上冒著絲絲的白氣。

  等李瑤英和胡風她們迫過來時,他的頭和手都已成為磣磣的白骨了。

  胡美珍問道:「解決了?」

  席容容道:「挨了我兩顆棗核釘,再加上含沙射影的天星奪魂砂,有九條命也不夠死的。」

  李瑤英一歎道:「這傢伙也夠厲害的,合我們六靈四合七姐妹的力量,才將他收拾下來,真想不到忠順王於下還有這些厲害的人物。」

  胡風道:「殺了他倒不打緊,可是要從他身上追忠順王下落的計劃就落空了。」

  胡美珍笑笑道:「沒關係的,那位少爺已經把握住忠順王的下落,現在也出去找他了。」

  南宮少秋仍是以馮武的樣子去找忠順王的,所不同的是這次真正的馮武也同行了。

  兩個人一模一樣,直撲四海春海樓,在門上只說一聲:「找東家朱二先生,有要事相告!」

  忠順王是這兒的東家,朱二先生是他所用的化名,他的身份極具機密,連店中人都不知道,大小事情都由掌櫃的莫紀南出面處理。

  馮武的身份不同,他又是常為找來二先生的,所以門上的人也沒攔阻。只是奇怪,今天的馮副統領怎麼會變成兩個了,但是這一家酒樓的來客常有許多希奇事兒,他們也習慣了。

  莫紀南曾經交代過,凡是來找朱二先生的,門上就不必多問,把人帶到後面就是。

  馮武一腳來到後面,忠順王也得到了一些消息,見了馮武忙問道:「小馮!怎麼這一兩天我有不少人被廠裡抓去了,你知道是怎麼回事。」

  馮武笑道:「王爺是問那一個,有些事是他知道的,有些事是他不知道的,但我卻原原本本全知道,王爺不如問我好一點!」

  忠順王這才注意到有兩個馮武,不禁失聲道:「馮武怎麼會有兩個的呢?」

  馮武笑道:「馮武只有一個,我們兩個人之間,自然有一個是真的,一個是假的!」

  「那一個是真的?」

  「對王爺而言,我是真的,因為每次見到的馮武都是我,對別人而言,他是真的,因為他們見到的都是他!」

  忠順王想了一下道:「我明白了,他是真的馮武,你才是假的,難怪我想不透,馮武若真有這份才學,早就該爬起來,不會潦倒成那個樣子的!」

  「那王爺對馮武也太輕視了,他的確還是有點本事的,否則不會把兩個身份維持得那麼好,王爺還派了兩個女的在他身邊呢!半年多來,言行舉止沒出過一點問題,那是很不容易的事!」

  忠順王哼一聲道:「這不是他掩飾得好,而是你學得太像,我現在只想問一句話,你到底是誰?」

  南宮少秋抹去臉上少許的偽裝,輪廓沒有變多少,卻已經是另外的一個人了。

  忠順王大叫道:「南宮少秋,原來是你!」

  南宮少秋一笑道:「南宮世家在江湖上是一個大門戶,收容了各種奇技異能之士,我這易容喬裝術學得還不錯,不過我也必須找一個跟我有幾分相似的人,才能改變得天衣無縫,跟王爺周旋了半年多!」

  王爺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半天才道:「南宮少秋,你既然在半年多之前就發現了我,為什麼早不下手!」

  「王爺問得好,你只是禍亂之由,卻不是禍亂根,要消彌禍亂,必須從根本上拔除,所以我跟王爺廝混了半年,總算把那些不安份的人都找了出來!」

  「你以為已經把我的秘密全部挖出來了嗎?」

  「雖然不是全部,但我想已經差不多了,只要把王爺和我所知道的那些不安份者拔除掉,縱然再留下一些,也不足為害了。」

  「哼!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變亂的種子是永遠存在的,我們這個宗室的制度不變,禍亂永遠不止。」

  「這不是我的問題,也沒有王爺的份了,我一個人挑不起百年基業的太平,我這一生所管的事到王爺為止。」

  忠順王厲聲大吼道:「小子,孤王一生鐵打的基業,都毀在你這小子身上,叫孤王好恨。」

  叫著他衝過來,劈面攻出一掌,南宮少秋絲毫不懼,舉掌相迎,砰的一聲,兩個人各退了一步,似乎功力悉放,忠順王大叫道:「好小子,孤王的火候至少多你二十年,你居然能硬接我一掌,實在不錯。」

  南宮少秋道:「江湖技業原來就是比宮廷武學高一點,因為我們成之於苦練,王爺卻是靠著機緣和人為的速成,兩者是不能相較的。」

  忠順王連話都不說了,舉手又是一掌,他已存心拚命,不再作脫身打算,只想把這個年輕人斃於掌下。

  南宮少秋也沒有閃避,每一掌都硬接下來,他也知道,今天若不將這個人收拾下來,以後永遠也找不到他了。南宮世家還要在江湖上繼續下去,不能留下這樣一個隱蔽的敵人,只要忠順王今天又跑掉了,他那君臨天下的美夢已因實力的消失而告吹了,可是他報復的對象將移轉到南宮世家身上來。而這個敵人太可怕了。

  因此,他也只有咬緊牙關挺下去。

  兩個人結結實實地換到第十掌,忠順王忍不住,噴出了一口鮮血,看南宮少秋還是直挺挺地站著,似乎在等待第十一度的接觸。

  忠順王卻已舉手乏力,他只苦笑了一聲,咬破了一顆預藏在口中的毒藥,將頭一垂,身子慢慢軟了下去。

  南宮少秋並沒有比他多支持好久,忠順王才倒下,他也開始步伐踉蹌,口角鮮血滲下。

  十掌硬拚,每一掌都具有霹靂之威,鐵人也禁受不住的,還好,驚心動魄的馮武就在一邊,沒等他倒下就扶助了他,而且,很快地,從門外又擁進了一大群的女人!

  六合四靈中的七個女郎都聞訊趕到了,南宮少秋是她們的丈夫,也是她們今後共同生活的依據,她們自然是十分關心的,而且她們也到的是時候。

  伴著這樣七頭母大蟲共渡一生,別人無法想像的,但南宮少秋有的是辦法,不用別人替他操心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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