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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奇儒]大手印[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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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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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3 00:36:46 |只看該作者 |正序瀏覽
大手印  作者:奇儒

第一章 因緣
    明憲宗成化六年,元朝後裔把禿猛可統一諸部,中興蒙古,號稱達延可汗;建立韃靼
國。並在東面車臣汗部的努庫台果勒河上游的莫古作爾喇嘛希特廟為六臂法王道場。六臂法
王被尊為國師,為密藏大手印正宗嫡傳。
    六臂法王自道場中行完全的大手印祭儀,漫步走出所設立的檀城之外,兀自於努庫台果
勒河畔沉思;對岸,亦有一名喇嘛乘舟而來,六臂法王凝目望去,不覺驚喜交集,來的人正
是該遠在新疆的噶嚕札師弟。
    六臂法王高聲迎叫道:「來的可是噶嚕札師弟?」
    只見舟上那名喇嘛大笑一聲,便過到這岸來,道:「師兄,別來可好?」
    六臂法王大笑,摟住噶嚕札的臂道:「你我兩年未見,師弟怎會前來此地?」
    噶嚕札一笑,道:「半年前,我曾有一趟中原之行……」
    六臂法王朗笑一聲,道:「莫非師弟猶不忘於塵俗,打算奪得天下第一的名號嘛──?」
    噶嚕札淡淡一笑,道:「原先是有此意。只是……,紫金京中遇見中原武林的第一高
手,卻叫他打敗了。」
    六臂法王驚異道:「以師弟大手印的火候,天下還有人可堪匹敵?」
    噶嚕札微微一笑,道:「自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六臂法王雙目精光一閃,道:「不知此人是……。?」
    「蘇小魂!」噶嚕札微歎道:「師弟雖拜於其手,卻是輸得心服口服。尚且由其禪機
中,略有參悟佛義。」
    六臂法王雙眉一挑,道:「那蘇小魂名動天下,師兄亦有耳聞,尤其在塔里木河一戰,
更是轟動西域!」
    噶嚕札點頭,道:「蘇小魂不但是本身武學造詣上高深,更可貴的,是由武學中有悟出
的佛理禪機,亦大有哲理!」
    六臂法王微微一笑,道:「我正好將本門大手印中的十八道、金剛界、胎藏界、如來經
法等數百種手印法門參透;或許,我該東往和蘇小魂一番印證……」
    噶嚕札訝道:「師兄將入中原?」
    六臂法王微笑,道:「以武悟道,何嘗非修行法門?」
    噶嚕札點點頭,微歎道:「師兄何時啟程?」
    六臂法王長吸一口氣,淡笑道:「此時此刻,去生來生,我已然遇上蘇小魂對談!」
    噶嚕札一愕,拜倒在地,道:「師兄參悟我佛妙義境界,師弟自愧不足──。」
    六臂法王朗朗一笑,也不回寺廟便自沿著努庫台東勒河往東而去。身後,噶嚕札拜了三
拜,站起身,望著六臂法王漸行漸遠的身影,不禁仰天一聲長歎,喃喃道:「蘇小魂,或許
你的大勢至無相般若神功可以解開大手印的結吧!」
    萬幻洞裡藏無相,他已經在此被困了一年時間。這一年時間他也沒白費,反而清靜一
心,將師門的「大羅剎手」細細吻全了萬幻洞裡的氣機,有了殊勝成就。
    這一日,到了寅時之際,他只覺心中氣機湃湧,已然達到三花聚頂,五會朝元的境界。
猛然一聲大喝,雙拳暴擊而出,瞬間,萬幻洞內回音不絕。便此強大音波之下,他似有所
悟;便又接連十數掌轟然擊出。只見回音激湯之中,萬幻洞裡奇石巨風凌亂;立即,一大陣
動搖。他一聲大笑,往四處遊走;終見得一絲天光自某坍落處射現。他心下大喜,躍到近處
雙掌往上猛擊;轟然一晌後,他人已自洞口往外而出!
    洞外,舉目是紅綠婉紫,他不禁熱淚自眼眶中出,仰天狂笑。多少日子在那幽黑洞中受
寒風刺骨?何年何日,他終於又得見這般千種風情?
    他兀自好好貪戀這人間世美景,一道人影已然飄揚而至,是一名六旬老者。他立即認了
出來,這老者正是昔年自己得力手下「乘鶴客」翁百傳!
    他一笑,道:「來的可是翁壇主?」
    那老者翁百傳雙目精光閃動,注視了對方良久,然臉色大變,驚喜道:「盟主──,
是……。是你嗎?真的是你……。?」
    他終究忍不住,仰天狂笑摟住翁百傳的肩道:「想不到、想不到我孫震也有再出萬幻洞
的一日。」
    翁百傳聞言,臉色一激動,便跪下道:「恭喜盟主,能脫此迷離妙地的萬幻洞。弟兄們
又可在盟主手下,大展往日雄風。」
    孫震微微含笑,扶起翁百傳道:「昔日本座曾困潛龍於此,想不到後來反而被他所
困!」孫震長長一歎,又道:「冷明慧先生可有御統了武林?」
    翁百傳苦笑道:「冷楓堡已被毀。冷先生生死不明,屬下只知天下第一武侯冷明冰已死
於恨天洞中。」
    孫震一愕,道:「當今綠林盟主由誰主持?」
    翁百傳一歎,道:「可以打敗柳三劍的,武功身手可以稱得上一流高手!這名神秘人物
是誰?」
    翁百傳皺眉道:「只知他自稱是虎先生,來歷師門不明──。」
    孫震點點頭,道:「這一年來,你都一直在萬幻洞外?」
    翁百傳恭敬道:「是──。本盟之中,六壇壇主有兩位變節投靠虎先生外,其餘四壇壇
主已然在此候守盟主出洞有一年整整的光陰!」
    孫震仰天長笑,道:「好──,好──。那柳副盟主……」
    翁百傳微微一歎,道:「柳副盟主自被虎先生打敗後,便自江湖中消失。半年來屬下盡
力尋找,只是依舊無法找出副盟主藏身何處!」
    「這點本座會設法!」孫震冷笑道:「通知本盟弟子,本座將奪回盟主之位;而後橫掃
武林,殺潛龍、滅蘇小魂!」

                      ※               ※                 ※

    「黑色火」重現江湖!每十年一次的黑色火旗已然插立在洛陽最富盛名的醉仙樓上。醉
仙樓的主人范老頭,江湖人人知曉是「神口鬼爪」萬夫子。天下間,有誰敢掇其虎鬚?就算
當今最富盛名的蘇小魂、大悲和尚見了萬夫子,也不的不恭謙有禮。「黑色火」這組合為什
麼要找萬夫子?
    「為了立威!」范老頭微歎道:「他們的目標是蘇小魂!」
    「蘇小魂?」號稱「天下最具有婦女美德」的鍾玉雙訝道:「他們找蘇小魂做什麼?」
    范老頭苦笑道:「黑色火焰出的時候,『洛陽榜』也即將公佈!十名黑色火焰的祭火目
標,這些日子便可知曉!」
    范老頭看了鍾玉雙一眼,微歎道:「老夫號稱『神口』能斷知天下事,就是數十年來對
這神秘組合頗為疑惑!只知他們每隔十年出現一次,每次只找天下武林中知名之士來祭火。
蘇兄弟的名氣在今日武林中如日中天;滅龍蓮幫、破冷楓堡、西域大漠一戰,正是他們最好
的目標!」
    鍾玉雙皺眉道:「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
    范老頭搖頭歎道:「老夫也不清楚。只是傳聞,他們似乎是當年元世祖至元十八年攻扶
桑國時,遇颶風漂流到東海之外蓬萊仙島之後。」
    鍾玉雙皺眉道:「果真有蓬萊仙島之事?」
    范老頭淡淡一笑,道:「遠在秦、漢之時,即有稱呼為島夷、東夷、海夷,亦有名之為
東鯤、夷州。尚且,漢代書籍中亦有記之『大冤國』之名……」
    鍾玉雙臉泛嚮往之色,悠然道:「來日有幸,能往蓬萊仙島一遊,豈非人生一大樂事?」
    范老頭道:「不錯!老夫亦作此想。然而,目前『黑色火焰』這組合的出現卻更有耐人
尋味之處……」
    鍾玉雙急道:「前輩的意思是……。?」
    「把禿猛可!」范老頭皺眉道:「蒙古後裔把禿猛可統御諸部建立了達延可汗韃靼王
國,只怕日後將再舉侵犯中原。如此,這黑色火焰正好是裡應外合,前後夾攻。」
    鍾玉雙驚呼道:「若真是這項大陰謀,恐怕死的不只是十名天下武林中成名人物!」
    范老頭苦笑,道:「必然是引動起一番風雲血劫!」
    范老頭苦笑,搖頭道:「只怕這回要比大漠之事更加棘手……」
    范老頭悠然一歎,道:「蘇兄弟此刻又遠道衡山參加『搏技』大會,只怕一時也回不到
洛陽來。大悲和尚則到少林寺後山閉關潛修,俞傲則陪鍾念玉臨居於千佛洞!」
    鍾玉雙道:「趙任遠和潛龍則在紫禁城內狂飲三個月,只怕此時早已癱在床上了。至於
唐雷,則在蜀中整頓唐門諸般事宜,只怕一時也分身乏術。」
    范老頭皺眉,不語。鍾玉雙突然道:「前輩,衡山搏技大會,倒底是怎麼回事?聽說受
邀之人絕少透露……」
    范老頭道:「此又是武林一大謎團!似乎和黑色火焰隱隱吻合,每十年舉辦一次。負責
人據聞只知複姓叫第五,而不知其名。蘇兄弟此回受邀,當可以助我們明白!」

                      ※               ※                 ※

    衡山北路望天台上,已然有了五名曾是叱吒江湖的武林一等一高手。他們或棋、或琴、
或飲,全然無一般武夫印象;反而,更具有儒士風雅度范。下棋的兩名老者,細看之下,可
以叫人驚目視。用的是寒玉精鐵為棋盤,黑白兩色的棋子,則是苗疆的玄鐵石所鑄。單是此
點,無論落子、吃子,使得需大內力不可,否則一個不穩,便要差錯一步,滿盤皆輸。
    右方那名老者忽的大笑,道:「追月老頭,快點落子吧!否則老夫便要不客氣多下一子
吃掉你這條龍了。」
    被稱為追月老頭的追月老人,正是三十年前名動大江南北的第一劍客;只見他含笑道:
「墨老頭,怎的十年不見了,你還是這般心急?」說完,哈哈大笑落了一子。
    墨老頭墨游顯然是和追月老人齊名的「百花劍王」了!墨游一笑,手上抬著一顆棋子,
道:「有朋友來,老頭,咱們似乎該歡迎一下!」
    追月老人一笑,道:「酒狂先生已然要代我們接風了!」
    果然,坐於一側的酒狂,右手微振;立即,一道酒氣燃成一線火花殺機往一處大石後繞
去。酒狂相當有把握,來的人縱然不被燒掉頭髮鬍子,最少也得大驚躍出。
    沒有!並沒有人影自大石後狼狽出現!酒狂臉色一變,正待要再度出手。坐於一旁撫琴
的老者淡笑道:「酒狂兄,讓小弟來試試這人功力……」
    酒狂冷哼一聲,不說話。那撫琴老者,微微一笑,十指一撥。「叮」的一響,全叫在場
四人心中一動,好深的功力!同時,眾人舉目望向大石之後,只見得撫琴老者撥琴魔音貫出
的同時,亦有十支細密的銀針一閃,迴繞往石後而去。
    追月老人訝道:「天琴先生竟連『絕響銀針』也用上了!」
    墨游皺眉道:「那人還是沒出來……」
    不錯!大石後果然一點動靜也沒有。天琴先生臉色一變,朝大石後叫道:「尊駕何人?
何不出來相見?」
    此時,穩坐在一旁的老學究打扮的老者,大大朗頌手上的論語來:「有朋自遠方來,不
亦悅呼!啊一一,啊一一,真是至理名言、至理名言!」
    老學究說完,微微顫顫站起來。似乎是一個不穩,便要顛跌在地;然而此一瞬間,老學
究已然用上了「縮地移形」的功夫,繞到了大石之後!
    墨游一歎,道:「武狀元的身法,硬是比十年前要得!」
    追月老人笑道:「只不知大石之後的那人可受得了武老頭子的一巴掌?」
    這點,每個人都是最關心的。那名老學究早在四十年前便已屬於武林有數高手,其時,
不過才二十出頭而已。最著名的,就是他的一巴掌。往往,武狀元只需一巴掌打下,大半對
面的人不死也得去掉半條命!所謂大半,是指江湖上有頭有臉的人;如果不是一流高手,這
老學究可固執得很,理都懶得理你,便硬是任意讓你打。所以,江湖上傳言,能讓武狀元伸
手打你的,便屬於一流高手!
    這回,顯然武狀元不只打了一巴掌,而是劈哩啪啦打了十來掌!四個人的雙眉皆高挑了
起來。武林中,除了他們四人之外,有誰能捱得住武狀元這麼多掌?又有誰值得武狀元出這
麼多掌?
    蘇小魂!
    蘇小魂走出來的時候,臉上掛滿了笑容。當然,有人被打了巴掌,一定是笑不出來的。
這點,當大夥兒看到武狀元時就很明白了。武狀元的臉也沒有紅腫,腫得是他的手。武狀元
的手已如九月蒸的熟透的紅,又大又紅;而且,臉上的表情絕不是「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悅
乎」!
    墨游歎了一口氣,道:「眼前這小子大概是第五先生請來的蘇小魂了一一。」
    追月老人道:「第五先生這回挑的人可像樣了點。」
    墨游冷眉一挑,道:「娃兒,你還知道什麼?」
    蘇小魂一笑,朝另兩位道:「這裡,一位是久居崑崙山脈的天琴先生,另一位應該是放
蕩於江湖的酒狂前輩!」
    天琴先生和煦一笑,道:「蘇兄弟,昔日大漠關外一戰,可惜老夫失之交臂。」
    蘇小魂道:「有緣自會相見,晚輩今日得以瞻仰眾位前輩的風采。」
    武狀元冷哼一聲,摔摔手道:「哈一一,前輩風采!天琴老頭,我保證待會兒你就會明
白這個『前』字是指你老啦一一。」
    天琴先生一笑,朝蘇小魂道:「蘇兄弟,你可知第五先生邀請你來的目的?」
    蘇小魂道:「衡山搏技,自百年前即是武林上一大盛事;據說,每十年會由江湖上挑出
一名後起之秀前來與會。」
    墨游道:「不錯!原先我們要請的是冷明慧或龐龍蓮,沒想到他們全敗在你手下。」
    追月老人道:「凡是能參加衡山搏技大會的,一定是十年來武林中的異數;可是,他們
下山後也經常是抬著下去。這點,你明白了?」
    蘇小魂仰天一笑,道:「當然。每位有幸與會者,都需經過五位前輩的考較;只怕天下
之間,尚且無人可以五關全過。」
    武狀元大笑,道:「不錯!娃兒,你可知李風雪為什麼隱居到長白山上?就算他那天下
無敵的鞭刀也無法過得了這搏技大會的五關!」
    蘇小魂一歎,道:「以李前輩的功力尚且無相捋,蘇某某差了老遠一一。」
    天琴先生搖頭道:「當年阻擋李風雪過五關的,並不是我們,而是上一代的衡山五奇。」
    酒狂此時才冷冷道:「我們知道,你曾與李風雪在長白山上天璇地機陣中對過招。所
以,現在要印證你!」
    蘇小魂一笑,道:「只怕五位前輩是不想讓昔年的衡山五奇前輩專美於前,所以挑了一
個二十年唯一和李風雪前輩交過手的人一一。」
    「不錯!」追月老人抬起了三顆棋子笑道:「李風雪早已隱身江湖二十年。放眼當今武
林中,只有你曾經和他交手過,而且能全身而退!」
    「所以,在這場搏技大會,我們會全力以赴。」墨游冷聲道:「現在,你可以開始挑第
一個對手了一一!」

                      ※               ※                 ※

    柏山和唐河的交界處,便是天下綠林總舵的所在。同時,位於河南、湖北的交界,無論
水路、陸路皆極為方便。孫震由水路來,到了雙溝鎮北側,便轉上陸路。
    孫震手下的四大壇主,除了「乘鶴客」翁百傳隨身而行之外,其餘三名已各自往別的省
份散佈消息,並重組孫震的勢力。因而,蘇小魂的「衡山搏技」之行和孫震與虎先生的決
鬥,已然是江湖上最熱門的消息。
    虎先生不愧是打敗柳三劍的宗師,由雙溝鎮到柏山內綠林總舵一路上,完全沒有對孫震
施任何的暗算。孫震也一路大搖大擺的往前直進,直入到高義堂大廳,才見到傳說中的這位
虎先生。虎先生的年紀和孫震差不多,都是四十來歲的人。只是,孫震的彪悍和虎先生的陰
騭成了強烈的對比!
    孫震冷冷道:「閣下便是虎先生?」
    「不錯!」虎先生冷聲道:「尊駕想來便是統御綠林十年的孫震了?」
    孫震雙手自袖中抽出,冷笑道:「你的運氣不錯,是孫某出萬幻洞的第一個對手!」
    虎先生淡淡一笑,道:「我們兩個,無論是誰勝誰敗,我都不喜歡被人看戲!」
    這點孫震同意。虎先生續道:「所以,虎某建議到柏山連天峰上一戰!」
    連天峰,綿延七座峭立主峰。無論孫震或是虎先生都下了同樣命令:「上峰者死!」
    從晌午到現在已然六個時辰了,連天峰下翁百傳不覺皺眉不已。望著一輪中天明月,突
然見到一道人影自山上下來。所有的人屏息以待,翁百傳心裡已有計較,如果下來的是虎先
生而不是孫震,他立刻自刎以免受辱。
    下來的人是孫震!他簡短道:「虎先生已死。從今以後,本座重新掌管綠林盟主之責一
一。」
    翁百傳大喝一聲,便往在旁兩名漢子身上出手。那兩人,正是投靠虎先生的兩位壇主一
一吳青春、劉炳耀。吳、劉兩人見到是孫震下來,已經是心下打鼓。此時又見翁百傳倏起攻
擊,不禁紛紛大叫一聲,兩人四拳迎出,人接著往反面而去。
    吳青春身子方自往後躍落,便覺天柱穴上一陣刺痛,人已隨之雙眼一黑,全身萎倒。同
時,劉炳耀也覺得一股力勁襲來;反手便是連打了十六拳來,好個威猛拳風。無奈,當他看
清眼前這個人不是翁百傳而是孫震時,一切都已經太晚!孫震舉手投足收拾了兩名好手,立
即轟動江湖。

                      ※               ※                 ※

    蘇小魂挑的第一名對手是墨游!墨游號稱「百花劍王」,手上已至無劍!用的,是隨手
取來的玫瑰花莖。
    蘇小魂並不輕鬆,他只感覺到瞞天的玫瑰花落,朵朵攻的俱是自己身上三十六大穴!蘇
小魂眉頭微皺,他奶奶的,如果這五個老頭都像這傢伙一樣內力深厚,別說五關,就是兩關
也怕會累死人。萬全之計,唯有一法,以毒攻毒、以敵克敵!
    蘇小魂朗笑一聲,天蠶絲自手袖中出,迎向墨游手中玫瑰。墨游冷笑一聲,手勢一緩,
竟如汪洋中游舟,起伏間便瞬間打向蘇小魂門面而來。蘇小魂微微一笑,手上天蠶絲一變,
似乎成了驚濤巨浪引動墨游手上玫瑰,往追月老人攻去。
    追月老人驚怒道:「墨游你是存心暗算一一。」
    那墨游一展手,將手上玫瑰攻向蘇小魂,同時罵道:「月老頭別亂叫,老夫又不是故
意……」
    墨游話聲未落,手上玫瑰莖不知怎的受了氣機一引,竟然出現了自己都料想不到的角度
攻向追月老人。追月老人揚身躍起暴喝道:「你還有什麼話說?」
    蘇小魂天蠶絲一回,便往酒狂攻去,其勢所至,大有風雲變色之威猛。酒狂冷笑一聲,
右手手指駢出,一道酒氣便迎向天蠶絲而來。蘇小魂笑道:「武狀元,咱們不是說好要聯手
對付這酒瘋子,你還不快動手?」
    武狀元驚聲道:「什麼一一,你……」
    武狀元話聲未落,已驚見一道酒劍迎面而來。竟是蘇小魂用大勢至無相般若波羅密神功
引動酒狂的內勁攻向武狀元!武狀元怒聲道:「酒老兒,你以為老夫怕你啦一一?」
    武狀元早對酒狂不順眼之極,今日這等情形,焉能不好好教訓這卑視孔夫子的傢伙好好
揍他一頓。武狀元想著,一巴掌便拍向酒劍,只揚著諸人一身酒味。那端,追月老人原本是
不計較墨游之舉;誰知,好死不死武狀元一擊之下,酒劍化成了酒雨,落了大半到追月老人
的白袍之上漬了個滿身。那墨游穿的是黑衣,自是大不明顯,斗見追月老人狼狽相,不覺失
笑出聲。這下,可真的是激怒了追月老人。只聽見他怒聲道:「墨老頭,你笑!待會兒老子
叫你笑掉大門牙!」
    就在追月老人躍起的剎那,蘇小魂微笑的面對天琴先生,道:「前輩手上的天琴,可是
昔年司馬相如之物?」
    天琴雙目精光一閃,讚道:「好眼力!此琴正是『綠綺』。蘇兄弟對制琴上亦有研究?」
    蘇小魂一笑,道:「晉代大詩人傅玄譽此綠綺和楚王的繞粱琴、蔡邕的焦尾琴合稱為
『三大名器』,並在所作的『琴賦序』中大為誇讚。晚輩不才,只是耳聞。」
    天琴先生仰天長笑,道:「數百年來,也只有唐代之時的李勉,手下所鑄的『響泉』、
『韻罄』二琴可堪相擬!」
    蘇小魂點頭道:「正是。昔年,唐代大詩人李白詩仙亦曾有『琴贊』一詩相頌一一。」
    天琴先生撚鬚笑吟道:「嶧陽孤桐,石聳天骨,根老冰泉,葉苦霜月。為綠綺,徽聲粲
發,秋風入松,萬古奇絕一一。」
    蘇小魂笑道:「南宋大詩人陸游亦曾有詩吟『綠綺聲中酒半消』。想來此琴堪真稱得上
是『天琴』二字無愧!」
    天琴先生注視蘇小魂,歎口氣道:「小朋友,老夫現在倒是有些喜歡你了。何不坐下來
聽一曲?」
    蘇小魂一笑,回頭看了看後面;只見追月老人和墨游邊叫邊嚷的坐回棋盤前,又下起棋
來了。另一端,酒狂已然自顧自飲;而武狀元也搖頭幌腦如同老學究邊的吟頌論語。蘇小魂
一笑,心裡可明白的很。這些老狐狸原來早就設計好要我來印上天琴先生;方才打得熱鬧全
是騙死人,騙死蘇小魂我這個大笨蛋!
    蘇小魂心裡罵著,倒是神色自若的坐下;右手一抖,天蠶絲便引了酒狂身側一瓶青竹熏
風酒來。從蘇小魂出手到酒入口,真稱得上一氣呵成全然無滯!酒狂一愕,其餘四人差點要
喝采起來。
    天琴先生含笑看蘇小魂如此神色自若,忍不住贊口道:「好一一!第五先生果然沒有挑
錯人。老夫今天便為你彈奏一曲『廣陵散』!」
    「廣陵散?三國末世嵇康的廣陵散?」蘇小魂訝道:「此天下第一曲豈不是早隨嵇中散
消失於世間?」
    天琴先生一笑,道:「此曲曾由嵇康先人的好友袁孝尼暗中記下,後來到唐代傳到洛陽
名僧思古的手上。再由思古大師傳予當時河東司戶參軍李良輔;最後,再由唐朝貞元年間的
音樂大師呂渭修訂而成。乃稱『廣陵止息譜』!」
    蘇小魂點頭讚道:「先生號稱『天琴』,無論技藝琴器,當真是無愧!」
    天琴先生一笑,不復再言,雙手微撥之間,琴音已起。綠綺琴、廣陵散,天下第一絕!

                      ※               ※                 ※
洛陽榜發佈!就在洛陽城最大的醉仙樓牆壁之上,一紙黑色火焰的標誌,寫了十人的
姓名。六臂法王也在人群之中皺眉注視:「萬夫子、大悲和尚、俞傲、潛龍、鍾念玉、鍾玉
雙、蘇小魂、不空大師、破塵道長、唐雷!」
    六臂法王沉思了一回,便漫步進入醉仙樓之中。醉仙樓分為左右兩院;左院,專為尋芳
客而設;右院則是一般旅客住宿。六臂法王走入右院之中,要了間房便到前廳用餐。此時,
只見三名壯漢大搖大擺的站到自己面前。
    六臂法王一愕,抬眼見前面這三人,兩人持刀一人抱槍,煞是殺氣騰騰。六臂法王皺眉
道:「不知諸位壯士有何指教?」
    「呸一一!你也配老子指教?」右邊拿刀的漢子叫道:「臭和尚,你知不知道我們大哥
的名頭?」
    六臂法王淡淡一笑,道:「老衲不知,這位施主是……。?」
    拿刀漢子胸部一挺,指著拿槍的漢子道:「這位就是洛陽最負盛名的『狂槍』吳勇吳老
大!」
    六臂法王一笑,道:「吳施主有什麼指教嗎?」
    那吳勇冷哼一聲,拿刀的漢子又叫了起來:「只怕你佔了我們老大的座位。這靠窗位子
可是我們老大訂下的。」
    六臂法王淡淡一笑,道:「恰巧!老衲也喜歡這位子!」
    「你……。,」狂槍吳勇暴喝一聲,青筋浮現,道:「拿下!」
    左右持刀的漢子動作不慢,從轉身、拔刀、揮出,都有相當的火候。只可惜,「相當」
是不夠的。只見六臂法王一笑,雙手合成「不空成就佛」大手印。那是將雙手中間三指相交
插互扣握住,姆指、小指則相並豎起!
    六臂法王稍一振動丹田氣機,立即一股無可匹敵的勁氣三貫而出。左右持刀的已然摔出
門口之外,中間那名號稱「狂槍」狂槍的吳勇,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有,便叫六臂法王的大手
印打穿了右肩井穴。只聽得吳勇慘叫一聲,連撲帶跌的衝到門外而去。
    范老頭和鍾玉雙看完了這一幕,范老頭歎道:「鍾丫頭,你可看清了此人的來歷?」
    鍾玉雙搖頭道:「莫非此人便是黑色火焰中人?」
    范老頭搖頭道:「不是一一。他是韃靼國把禿猛可達延可汗的國師一一。」
    鍾玉雙訝道:「這喇嘛由蒙古到中原來幹嗎一一?」
    范老頭苦笑道:「他兄弟便是格噶嚕札法王……」
    鍾玉雙訝道:「那這和尚也是要來找蘇小魂麻煩的?」
    「找是一定會找一一。」范老頭笑道:「只是是敵是友還不知道而已。」
    「為什麼?」鍾玉雙問道:「這和尚叫什麼名字?」
    「六臂法王!」范老頭道:「聽說他已似乎是得道高僧。或許,想和噶嚕札一樣,藉用
武學證道!」
    鍾玉雙一歎,道:「衡山搏技大會,只不知道蘇小魂怎麼了?」
    范老頭苦笑,尚未回答,已然有兩名黑衣漢子肅手而立。右邊一名道:「吳勇等三人已
然救治好了,正在療傷。」
    范老頭點頭道:「給他殺三人每人百兩銀子,放假回去一個月好好修養!」
    「是!」右邊那一位立即一抱拳,退出!
    另一名黑衣漢子激動道:「昨夜追蹤貼洛陽榜的弟兄,已然全數歿滅!」
    范老頭雙眉一挑,寒聲道:「體放在那裡?」
    一十六名醉仙樓的弟子,一十六具無臉!十六個人,臉皮已完全被割走,只剩下血肉模
糊的一片。鍾玉雙一皺眉,她可沒見過這麼殘忍的殺人法。鍾玉雙一回身,便要避出室外。
體是放在後院花園的精舍中,鍾玉雙一步踏出接受了一穹的陽光,長長吸一口氣。正此時,
一股凌厲已極的殺機自室內傳來;鍾玉雙大驚回頭,駭見一具體躍起,掌中短刃便在此一瞬
間刺入了范老頭體內!
    鍾玉雙驚叫一聲,躍身迎向那名殺手!那殺手手一放鬆,自叫短刃留在范老頭體內便要
破窗而去。鍾玉雙的紅玉雙劍出手,兩道紅影如電閃,便撩住那殺手雙足。那殺手狂笑,雙
手一翻打出一股毒煙迎往鍾玉雙而來。
    鍾玉雙冷喝一聲,折身右避,左手紅玉劍依舊直遞!那名殺手只是冷冷一笑,身子一揚
便貼住頂上屋樑朝鍾玉雙道:「小丫頭,今天還輪不到你的忌日,別急著尋死一一。」
    那殺手說完仰天長笑一聲,便自破屋而去。鍾玉雙一皺眉,急回身到范老頭身旁,道:
「前輩,你……」
    范老頭咳出一口血,乾澀道:「老夫受到這刃上……。七種回力所傷……暫時……。以
寒大法龜息……麻……。麻煩你去……。找俞傲……將老夫贈予他的……。紫氣佛珠……。
借……。回……」
    范老頭此時臉色已然大為慘白,鍾玉雙大驚,便要出手將內力注入。范老頭搖頭,艱難
道:「這……。是寒……。大法……。,別緊……。張……」
    鍾玉雙點頭,站起來,道:「前輩,你放心。我立刻去找俞傲一一。」
    六臂法王可以感覺出這座醉仙樓的氣氛凝重了起來。尤其,是一夜之間竟由醉仙樓裡放
出三隻大漠夜鳩。這夜鳩天生異種,一天一夜可達千里之遠;難道,這樓的主人發生了什麼
事?
    六臂法王漫步在後院庭園中,冷不防,遇見一名女子雙眉緊皺自前面迎來。六臂法王只
見那女子垂頭深思,並未注意到自己;他原先也只當這女子是投宿旅客,然而細細一看卻大
為訝異。只見眼前這女子無論是舉手投足亦或氣機隨形,俱有成就一番宗師的味道。
    六臂法王雙目湛深注視那女子的剎那,那名女子似乎立即有所警覺,便抬眼望來。六臂
法王暗自訝異好快的反應,誰知眼前這女子的話才真的叫人倒吞舌頭。只見那女子冷哼一
聲,道:「喂一一,大和尚,你不在韃靼國跑來這裡做什麼?」
    六臂法王一愕,小心翼翼問道:「這位女施主,你可知老衲是……。?」
    「還有誰?當然是六臂法王啦一一。」那女子叫道:「噶嚕札的師兄,達延可汗把禿猛
可的國師一一。」
    六臂法王心跳了好幾下,暗道了聲「邪門」,又問道:「不知這位施主是……。?」
    「鍾玉雙!」那女人指著自己的鼻子道:「你連姑奶奶都不認識,真佩服你有這勇氣到
中原來。」
    「鍾玉雙?」六臂法王似乎突然大悟般的失聲道:「天下最具有婦女美德的女人?」
    六臂法王頭大了。鍾玉雙的脾氣他已經聽得太多,煩惱的是,他六臂法王一輩子不和女
人打交道的。所以,他做了最好的決定是,轉身回房。
    鍾玉雙冷笑道:「大和尚,我們話還沒談完哪一一。」
    六臂法王苦笑,道:「鍾施主還有什麼指教?」
    「我問你!」鍾玉雙冷聲道:「大和尚到中原來是不是要找蘇小魂?」
    六臂法王他自認他自己全身上下最大的好處就是不會說謊!於是,只好硬著頭皮維持這
個優點道:「是!」
    「好極了!」鍾玉雙雙手一翻,紅玉雙劍已然向六臂法王七大重穴飛馳而去!
    六臂法王大驚,並不只是這女人果然和傳說中的一樣,更可怕的,是她雙劍上的造詣,
遠較傳說中猛銳得多!
    六臂法王一提氣、後退、閃身,原想就此離去。無奈,眼前這鍾玉雙的紅玉雙劍竟化成
和大手印有同源關係的「瑪哈噶啦」心法!忽見此,六臂法王大驚,立即用上大手印金剛界
的「東、西、南、北」四方手印。東、西、南三方的大手印,乃是豎中指相對駢,其餘四指
相扣相握;至於北方大手印,則姆指小指左右兩手指尖相碰,中間三指各插入另手三指之間
平舉!
    鍾玉霜的心法上大憤怒,大破無明心和六臂法王金剛界大手印相觸,兩人不覺一震,各
自挪開了三尺。
    鍾玉霜笑道:「和尚的大手印功夫可真了得。」
    六臂法王一歎道:「施主手上的紅玉雙劍已然參透了瑪哈噶啦的大憤怒心法,老衲設非
連使四種大手印,只怕便得當場出窘!」
    鍾玉霜一笑,收起紅玉雙劍,道:「大和尚,你知不知道姑娘我方才為什麼向你動手?」
    六臂一皺眉,歎氣。天下誰不知道鍾玉這三個字和刁蠻古怪是同義詞。和尚我就算參透
的佛法,只怕還是參不透女人。六臂法王苦笑,道:「施主的意思是?」
    我總要看看你是不是稱得上一號人物啊──。鍾玉霜道:「如果和尚你只是武功平平,
讓姑娘我來打發就行了。」
    那老衲的武功,主以為如何?六臂法王不覺得有點緊張的問題。他現在可真覺得自己像
是個等待老師下評語的小學生!他真的真的不願有這種感覺,只是,眼前這女人有這種力量
讓你不得不乖乖受教!
    鍾玉霜笑道:「武功可以,只是笨了點!」
    笨?我六臂法王打從生下來到現在還沒被人罵笨!他不禁有點不服氣道:「為什麼?」
    為什麼?你連這點都不知道?鍾玉霜叫了起來:「蘇小魂人在衡山搏,你到洛陽做什
麼?」
    是啊,我到洛陽做什麼?六臂法王輕聲道:「呃,老衲想,他從衡山下來,一定會來找
你,所以。」
    「唉,死腦袋!」鍾玉霜歎道:「如果姑娘我去衡山接他呢?和尚你豈不是要等一輩
子?」
    鍾霜玉很滿意一切安排的很好,三隻夜鳩的消息傳了回來。俞傲,鍾念已然自千佛洞趕
回中原;大悲和尚自嵩山往洛陽;潛龍則自大內一路趕來。當然,最她得意的,是六臂法王
往衡山而去。她相信這個和尚和蘇小魂可以成為好朋友。當今武林猶較一年前更見風雲,孫
震重統綠林以及黑色火焰的出現,可能又是一番血劫開始!
    鍾玉霜長吸一口氣,仰望窗外。突然,一聲叮噹鈴聲,又一隻夜鳩飛到。鍾玉霜心中一
緊,這第四隻夜鳩講的是蘇小魂的消息!鍾玉霜顫抖的打開夜鳩足上的環扣,抽出了布條,
上面簡簡單單的寫著:「蘇小魂被抬下衡山!」鍾玉霜驚叫一聲,手便再也無力握住布條。

                      ※               ※                 ※
×衡山之側,沿湘江而上便到了洞庭湖。湘陰,是洞庭湖東南的大鎮;已然有大
批的武林人物蜂湧了進來。為的,只是看看當今最富盛名的蘇小魂究竟有難看!
    雷齊的丐幫弟子偏布天下,早已經包下了湘陰城裡臨波樓西大院,準備為蘇小魂療傷之
用。至於當今的洞庭湖王京十八,則是脾氣古怪之人。自二十五接掌洞庭七十二寨,至今三
十年來,幾乎和武林脫離關係。京十八的信條是:洞庭湖是洞庭湖,武林事是武林事。
    所以,京十八並未到湘陰來,而且發出了霸王令。要洞庭湖手下弟子全力戒備,有誰膽
敢藉機擾亂洞庭七十二寨的勢力範圍,殺無赦!
    七月十八,衡山搏技後五天,蘇小魂被人由船上「抬」到侯立一旁的馬車上。地點,長
沙大城!
    七月十九,馬車進入湘陰城;黃昏時刻,蘇小魂被抬入臨波樓西院。丐幫弟子早已一層
又一層的護衛住臨波樓前後。只是,住在東院江湖上有頭有臉的人物,難免想盡辦法窺看蘇
小魂的傷勢。立即,傳言遍江湖。
    七月二十一,正午,孫震的行被人發現於湘陰。綠林盟約的人,據有近千名峙立於洞庭
湖北側。
    六臂法王來到陰城已有兩天,距離蘇小魂進住臨波樓則也有六天的時間。面對這些風雲
將起的中原武林人物,六臂法王則抱著隔岸觀火的態度。但是,最重要的,他要蘇小魂一
面,無論是刀山油鍋,他六臂法王可看多了。
    月,是新初升。六臂法王連連閃過了四道暗樁,進入到內圍花之中。他猶眉貼在樹幹
上,正四下觀察。冷不防,一道聲音自樹頂傳來:「阿彌陀佛。道兄往那裡去?」
    六臂法王一驚,抬頭望上去,只見一名大頭和尚端坐在樹葉之中。六臂法王心下暗自一
震,這人好深的龜息之功,一不注意竟未發覺人在頭頂上。
    六臂法王一哂,道:「老衲想找蘇小魂。」
    那大頭和尚一笑,道:「正巧,老衲認識蘇小魂那個老是惹麻煩的小毛頭。」
    六臂法王一愕,雙目一凝,道:「大師可是江湖上和蘇小魂齊名的大悲和尚?」
    大悲和尚大笑道:「不錯!老衲正是!」
    此時,在這段對話的聲音,早已驚動丐幫弟子圍了過來。只是礙於大悲和尚正和來人對
談不便出手。
    六臂法王看了四周持火把和打狗棒的丐幫弟子一眼,道:「還請大師引見。」
    大悲和尚一笑,道:「六臂法王的大手印號稱關外第一高手,老衲心儀得很。」
    六臂法王雙眉一動,道:「大師的意思是?」
    大悲和尚道:「法王若能過得了丐幫的打狗陣,和尚我自然不會令法王失望。」
    六臂法王微微一笑,道:「好。」
    六臂法王面對的,是天罡三十六數的打狗陣法。六臂法王微微一笑,便踏入陣中。瞬
時,三十六名丐幫弟子以棒擊地,轉繞好風範!不愧是一代宗師。
    大悲和尚方自內心一讚,那打狗棒已然發動了攻勢!六臂法王雙肩微動,大手印的勁道
已如排山倒海而出。
    鍾玉霜注視床上的蘇小魂,端詳了許久,臉上的表情由原先的憂慮而欣喜而嗔怒。
「哈」的一聲嬌喝,鍾玉霜舉拳往蘇小魂的肩頭捶下。原本該是半個死人的蘇小魂竟然可以
出手,而且,出手的速度絕對不慢,握住了鍾玉霜的手腕,嘻嘻一笑。
    鍾玉霜薄怒道:「你這個人,叫人家擔心死了最高興是不是?」
    蘇小魂微笑道:「你怎麼看出來的?」
    「怎麼看出來的?」鍾玉霜怒聲道:「你的妻子連這點都看不出來,那真的是白當了。」
    蘇小魂苦笑。鍾玉霜怒道:「笑,還笑。你知不知道姑娘我可是從洛陽連趕了七天七夜
才到這裡的。」
    蘇小魂微笑道:「和尚也來了?」
    鍾玉霜點頭歎道:「萬夫子被黑色火焰所暗傷,俞傲和鍾念玉應該到了洛陽幫他在治
療。」
    「潛龍那小子呢?」蘇小魂笑道:「叫他從大內酒池內林中趕來老大願意吧?」
    哈,鍾玉霜冷哼道:「他先留在洛陽照顧萬夫子前輩,待俞傲拿紫氣佛珠到後才趕來。」
    蘇小魂一笑,伸了個懶腰,道:「整天躺在床上真會累死人的!」
    累?鍾玉霜指著蘇小魂的鼻子,道:「你好好說清楚,為什麼躺在床上裝死?」
    蘇小魂正待要說什麼,突然又躺了下去。鍾玉霜自訝異,便聽見兩個極輕的步聲在屋簷
上傳來。鍾玉霜眉一挑,幫蘇小魂蓋上被子泣聲道:「蘇哥哥,你好好靜養吧。我去睡了。」
    鍾玉霜說完,便自起身往門外去了。半晌,兩道黑衣勁裝,蒙面罩身的漢子自窗外飄了
進來。輕功之好,設非蘇小魂天蠶絲上的「天地視聽」,幾無可聞。
    那兩名蒙面刺客看了看床上蘇小魂一眼,不約而同揮動右手,兩刃匕首便刺向床上蘇小
魂而去。眼見要得手,駭覺腦後門有破空急至的劍氣。那兩名刺客一縮身,分躍到左右窗口
前,看著身後出手的人,是鍾玉霜!
    鍾玉霜冷笑道:「閣下何不敢以面目示人?是長了瘡?」
    右邊那人聞言,冷冷不哼不置一詞。只見一道煙霧自衣內升起;同時,左邊那位刺客亦
是同樣情形。鍾玉霜一皺眉,雙劍便要再出手,駭然見那兩人中驚疑不定,方纔那兩人並非
茅山道士之流,何以會這等奇異的功夫?心意方轉,只覺室內殺機濃罩,正一步一步向自己
而來。此際,屋內已是煙霧氤氳,更添一陣詭異!
    突然,鍾玉霜發覺一件極為驚駭的事,那就是自己的影子太大了點。便此刻,影子飛
起,一柄短刃已然刺向己喉嚨!鍾玉霜想舉劍相隔,已然不及。同時當她望向蘇小魂時,另
一名蒙面刺客竟是在床底下,將刀刃要由床底刺穿插上上面的蘇小魂背部!
    六臂法王實在不想出手。真的,剛剛闖那打狗陣已夠累掉半條命了,他實在很想好好喘
一口氣。只是,眼前鍾玉霜實在是危險,所以,他只好很無奈的用上大手印金剛界的「如來
拳印」!
    如來拳印,左手四指內曲往手掌,姆指直豎,右手下面三指握住左手姆指,食指、姆指
扣成一圓環。
    如來拳印,解天下生死氣機!那名躍起的刺客只覺心胸被強力一震,翻滾破窗而出。鍾
玉霜方自喘一口氣,急望向床下的那一位;耳中只聽得「嗤」!
    床上那名刺客痛哼一聲,身子一顫便往左方窗口而去。鍾玉霜那容得走?大喝一聲,紅
玉雙劍已然撩向那名刺客。那刺客一聲狂笑,雙臂一振,竟有一團火球自身中揚起。
    鍾玉霜一愕,劍在半空凝而未發。半晌,當那火球燒盡,只留地上一片焦灼,而刺客早
已不知去向。
    鍾玉霜皺眉向大悲和尚道:「邪門,這是那門那派的武功?簡直聞所未聞。」
    大悲和和苦笑,道:「和尚也未曾見過,只曾聽聞東海外的扶桑國中,有兩族特別的人
物。」
    鍾玉霜訝道:「是什麼?」
    六臂法王接口道:「大師可是說是伊賢、甲賀的忍者?」
    「不錯!」大悲和尚皺眉道:「奇怪的是,他們為何暗殺蘇小魂?是受誰指使?」
    鍾玉霜急道:「會是黑色火焰中的人嗎?」
    「不會!」大悲和尚搖頭,道:「據和尚我所知,黑色火焰只是由七個人組成的,而且
是昔年元軍攻扶桑國的遺民之後所組成,和這些忍者是死對頭。」
    鍾玉霜冷笑一聲,朝六臂法王道:「喂,大和尚,你身為國師怎麼放縱那位把禿什麼的
侵略我朝邊界。」
    六臂法王一笑,道:「那是十年前的事,早已事過境遷,老衲那時尚未進入蒙古。況
且,三年前貴朝廷和達延可汗也簽定了毛裡孩互市。」
    鍾玉霜冷哼,道:「誰知道你們安什麼心?黑色火焰是蒙古後裔,現在那個達延可汗又
大有入侵中原的野心。嘿、嘿,好個裡應外合。」
    六臂法王臉色一變,道:「若是達延可汗果真侵略貴朝,老衲必然以死力阻!」
    鍾玉見那六臂法王說的莊重,不覺臉色一肅,道:「方纔小女子言語得罪,大師高潔義
行令人感佩!」
    大悲和尚在旁歎道:「和尚我也是不錯啊。怎麼從不見你讚兩句,說抱歉!」
    鍾玉雙手一插腰,嗔道:「和尚可是皮癢?」
    「不敢,不敢。」大悲和尚討饒了,又不甘心喃喃自語,道:「做了娘了,還這等脾
氣。」
    鍾玉橫眉一瞪,道:「和尚說什麼?」
    「沒什麼!」大悲和尚苦笑道:「只是問候你家個蘇佛兒可好?」
    嘿,到底是女人。鍾玉口氣可溫柔多了,道:「佛兒好得很。正在鍾字世家裡和外公玩
的呢!」
    六臂法王突然道:「蘇施主的傷勢?」
    鍾玉眼眶一紅,道:「你自己看吧!」
    六臂法王一點頭,走到床前注視蘇小魂,只見床上這人臉色甚是怪異。一忽兒慘白、一
忽兒血紅,一忽兒又如正常人。六臂法王心下大是驚異,這是那門功夫所傷?六臂法王一伸
手,按住蘇小魂搏,臉上訝異更盛!
    大悲和尚忍不住道:「法王,怎樣?」
    怎樣?若非六臂法王修養夠,且中原的髒話不夠朗朗上口,否則早已罵了一屋子。開玩
笑,蘇小魂這身上什麼鬼真氣,簡直不可理喻。不會兒亂竄,一會兒衝向自己中渚、少衝
穴,其勢如拚命;一會兒又似極吸盤,硬是要將自己內力搾乾似的。
    六臂法王逃命似丟下蘇小魂的手腕,道:「我受不了了,你自己來看看。」
    大悲和尚驚聲道:「這麼嚴重?」
    「哇」的老大一聲,鍾玉掩面哭了起來。其實,她是想笑的要命;真的,她真的是忍得
肚子都痛了。

                      ※               ※                 ※

    范老頭抱元守一的握住紫氣佛珠,後面,鍾念玉的雙手搭在他的天柱雙穴
上。鍾念玉身後,俞傲左臂頂住鍾念玉的門穴!此時,已是緊要關頭,稍有不甚,三人便得
走火入魔。俞傲因為只餘單臂,所以必須借由鍾念玉的雙手將他的真氣源源輸入范老頭體
內。俞傲本身亦明白,這樣轉過一手,更是危險得多。
    窗外,一道人影飄入,冷冷看著屋內的三人。那人慢慢踱步,似乎觀賞眼前這幕先死關
頭。俞傲眼瞳中映入那入影像,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漢子。可怕的是,那人行動之間所泛出
的殺氣,夠勁、夠厲!
    那人冷冷一笑,道:「范老頭,老夫上回竟然沒殺得了你!不過。」
    那人嘿嘿冷笑,又道:「洛陽榜上十名目標眼前竟有三名,何嘗不是一大收穫。」
    那人說到後來,忍不住仰天長笑,得意之情溢於眼中。那人笑聲一歇,道:「范老頭,
老夫叫你做鬼也明白。老夫便是黑色焰中的殂殺負責人,閻羅爺!」
    閻羅爺踱步到范老頭面前,冷笑一聲,喝道:「死!」
    就在閻羅爺舉掌要拍下的同時,一道掌力已至腦後門!閻羅爺一驚,方自一折身,又驚
見一閃光亮繞而來。
    觀音淚!觀音有淚,淚眾生苦!
    閻羅爺一聲爆喝,就地一轉,人身勢隨那觀音淚轉了起來。彼此差了毫米,只叫那觀音
淚無法打入自己體內。此時空中情景,只見那閻羅爺滿室奔馳;身後,觀音淚則急追不捨。
半晌,那觀音淚終於緩了下來。閻羅爺一冷哼,便要伸手倒抓觀音淚入手。此時,又一道掌
力自右側而來;閻羅爺冷笑一聲,右掌迎上。轟然一響,閻羅爺借此力勁破窗而出。
    俞傲長吸一口氣,站了起來,朝唐雷和趙任遠道:多謝!
    唐雷一笑,道:「朋友,不用說謝字!萬前輩的傷勢怎樣了?」
    鍾念玉和范老頭也站了起了。范老頭苦笑道:「這個閻羅爺好詭異的武功。目前老夫體
內的七種力,已然由俞傲歸統合一。只是需得一個月來調養。」
    趙任遠訝道:「這麼利害?」
    范老頭歎道:「黑色焰能維持百年而不滅,自然有其特別之處。半個月前老夫之傷,便
是中了西域的脫大法的迷惑。想來真是令人防勝防。」
    唐雷愕道:「什麼又是脫大法?」
    范老頭苦笑,道:「當年盛行於蒙古的一種巫術。由此可見,這黑色火焰果真是元人的
後裔。」
    趙任遠歎道:「如果這事真的牽涉到韃靼國,那可就大大複雜了。」
    眾人方自沈思,鍾念玉突然問道:「趙大官人,你怎麼能離開大內禁宮?皇帝老子捨得
放人?」
    這話不問還好,一問,趙任遠可足足罵了一柱香的時間才大大喘一口氣。唐雷聽了老半
天,可沒聽懂趙任遠在說什麼!唐雷只好問道:「趙兄,你罵什麼?」
    「罵?能罵就好了!」趙任遠氣虎虎道:「當今聖上的幼妹寧心公主私闖出宮,要找六
臂法王啦。」
    「找蘇小魂?」鍾念玉訝道:「找六臂法王幹嗎?」
    趙任遠歎一口氣道:「還不是和當年唐羽仙私出唐門一樣,說非嫁給她心目中大英雄不
可。」
    唐雷苦笑道:「唐門是武林世家,事情還好辦。眼前這位寧心公主可就麻煩多了。」
    誰說不是!趙任遠苦笑道:「天下這麼大,去那兒找?」
    「湘陰!」范老頭道:「因為天下武林全知蘇小魂人在湘陰!」
    趙任遠更是愁眉苦臉了。「湘陰!我就怕她去湘陰。寧心公主號稱宮中第一美人,那湘
陰有多少登徒子等著這塊肥肉上門?」
    鍾念玉一歎,道:這位嬌貴的寧心公主會武功嗎?
    趙任遠看了眾人一眼,道:「就是會才吃力!」
    「為什麼?」眾人訝異齊聲問道。
    「因為她喜歡打架!」趙任遠破口大罵:「他奶奶的,因為她以打架為生活調劑,你們
懂不懂!」

                      ※               ※                 ※

    「佛兒、佛兒!」鍾濤境抱著外孫蘇佛兒微笑著。此時,鍾秋和鍾楓急匆匆
的進來。
    鍾濤境一愕,道:「什麼事?」
    鍾秋霜一歎,道:「爹,是夢她。」
    「夢?夢她又怎麼了?」鍾濤境急道:「她發生了什麼事?」
    鍾槐苦笑道:「夢已然出了鍾家絕地!」
    「什麼!」鍾濤境站了起來,手上猶抱著小孫,道:「這丫頭去了那裡?」
    鍾秋霜和鍾楓互看一眼,鍾秋雙鼓起勇氣道:「二妹去找一個人。」
    鍾楓接道:「夢去找蘇小魂的好朋友,冷默!」
    「冷默?鍾秋雙道:「二妹對冷默自長白山相見後即日夜思念,所以這回不告而別。」
    鍾濤境長吸一口氣,苦笑道:「這也難怪。你們四姊妹早就是夢還未尋著歸宿。」
    鍾秋雙驚喜道:「爹是不責怪二妹了?」
    鍾濤境慈祥道:「怎麼說,這是爹的錯。爹從未注意到你們終身大事,而令你們各憑緣
份。」
    「不」,鍾家二姊妹齊聲道:「爹為鍾家付出全部心血,為公忘私,做女兒的只有更加
敬佩!」
    鍾濤境淡淡一笑,道:夢這孩子,有沒有說她將往那裡去?「鍾楓接口道:「夢想冷默
一定會到湘陰探望妹夫,所以。」
    鍾楓說到這裡,才突然發覺失言。鍾濤境一笑,道:「丫頭,原來你們就知道三丫頭要
離開了。」
    鍾家二姊妹臉一紅,齊聲撒嬌叫了聲:「爹。」
    鍾濤境大笑,道:「鍾家孩子出外不能太寒酸,立刻傳令出去,寄出千兩銀票十張給三
丫頭!」
    鍾家二姊妹大喜,道:「謝謝爹。」
    鍾濤境大笑,抱著懷中的蘇佛兒輕聲道:「小子,別擔心。這回你爹和娘又不知道在玩
什麼把戲呢!」

                      ※               ※                 ※

    鍾玉雙不得不裝出滿臉戚苦貌,問六臂法王道:「大師,怎麼辦?」
    怎麼辦?什麼怎麼辦?他是你老公啊。問我怎麼辦?六臂法王苦笑道:「依老衲看,這
湘陰城內龍蛇雜處,不如早將蘇施主運到安全的地方!」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大悲和尚合十為禮道:「我可沒。」
    鍾玉雙也破涕為笑道:「有法王隨車護駕,天下間又有誰敢捋虎鬚?」
    「是非只因多開口!」六臂法王大大喘一口氣叫道:「煩惱皆因強出頭!」
    鍾玉雙左看看,右看看六臂法王半天,歎了一口氣。六臂法王被這位天下最具有婦女美
德的女人看得心裡發麻,不禁十分小心的問道:「鍾施主有何不妥?」
    「大和尚,我實在覺得你很可愛!」大悲和尚和鍾玉雙同聲念出,一字不差!
    六臂法王朝大悲和尚訝問道:「大師,你怎麼知道鍾玉施主會這麼說?」
    「我怎麼會不知道!」大悲和尚大聲道:「我怎麼會不知道?」大悲和尚臉上露出狡猾
的笑意,道:「當年這丫頭……。不……。,這鍾四小姐也曾經這樣子告和尚我!」
    六臂法王失笑道:「那又怎樣?不好嗎?」
    六臂法王真的笑不出來了。真的,若不是為了顧及身份他真想聲放大哭!大哭,懂嗎?
嚎啕大哭一場!
    臨波樓西院共有十八幢相連房舍,蘇小魂住的那間是最高的摘星房;現在,六臂法王就
坐在摘星房的屋簷樑脊上。面前,是個笑嘻嘻的乞丐。
    雷齊笑容滿面道:「大師,有你坐鎮在這裡,老乞丐可放一百二十個心啦。」
    六臂法王哼一聲,忍住淚水。雷齊安慰似的拍拍六臂法王的肩,道:「大師,八風不動
啊。況且鍾丫頭說得不錯。你當然是想和蘇小魂好好決鬥一場是不是?所以。」
    「所以我就不能讓他受傷。」六臂法王大聲叫道:「我真懷疑老遠從蒙古跑到中原來是
幹什麼?」
    「別喪氣嗎。」大悲和尚在遠端的樹梢上笑道:「有志者事竟成。總有一天你會等到和
蘇小子決鬥的。」
    六臂法王冷哼一聲,不再言語!雷齊一笑,道:「大師,這責任就麻煩你了。小老兒要
去收集那兩個矮倭的來歷。謝啦。」
    雷齊朗笑一聲,躍身往臨波樓外而去。六臂法王微歎,當下心閒氣定,一身意念提升到
飄渺無涯境。便此時,一絲細語對話自房中傳來。六臂法王一愕,更自凝神聽去;原來是鍾
玉雙和一名男子的對話,而那男子正該是蘇小魂無疑!六臂法王一有此覺,立即運起耳力注
意聽下。
    鍾玉雙問道:「小魂,你……還好嗎?」
    「好……。,還……。好……」蘇小魂的聲音傳來。
    「你……。可以問問你一些事?」
    「當然……」蘇小魂咳嗽聲一陣,後道:「什……。什麼事?」
    屋裡,蘇小魂對鍾玉雙擠眉弄眼,鍾玉雙假意搖頭歎氣,指指頂上,表示六臂法王在上
面。蘇小魂一笑,點點頭,用手指寫了「問密宗」三字。
    鍾玉雙會意,道:「當年,桑松王朝時,西藏是榜教的天下。一直到藏王哈拉吐吐蓮葉
真王時,才由極西天竺傳入。當時,許多天竺的佛學大師,如山塔拉西塔和卡馬拉西拉,以
及最有名的卑瑪三菩陀瓦前來,翻譯了許多經典修多羅、和密典怛特羅。」
    鍾玉雙一歎,道:「那些大師的名字好生奇怪。」
    蘇小魂一笑,道:「卑瑪三菩陀互便是中原稱為蓮花生大師。」
    這段對話,說的頂上的六臂法王不禁點頭讚賞。蘇小魂這小子倒真博覽群籍,連這檔典
故也有所明白,當下,便又專心聽下去。
    鍾玉雙道:「密典怛特羅又是什麼東西?」
    蘇小魂道:「怛特羅密典,是由四大法本構成。亦即由行為、事相修行、瑜伽到無上瑜
伽。而只有到無上瑜伽的修行才能以禪定之法來教示救自己的本心。亦即不動心的本性使心
回到本性之中。」
    鍾玉雙歎道:「那大手印又如何?」
    蘇小魂咳了一陣,才笑道:「大手印名且眾多,如實相大手印、空樂大手印。但是其
中,以光明大手印為藏密最高的大手印法門。此外,在舊派寧馬巴亦有名之『大圓滿』,薩
迦派名之為『輪鑷無二』!其實皆是同一開顥本具之法身,心地光明的實際修法。」
    鍾玉雙沈思,道:「方纔,六臂法王的大手印,你可有見到了?」
    蘇小魂點頭,道:「我看到他救你的剎那。」
    鍾玉雙道:「是怎樣?」
    蘇小魂沈思一會,道:「昔年密勒日巴大師受到天魔巴若的攻擊,曾有吟唱『知因果
曲』以渡化魔眾。方才六臂法王的出手,約莫已有此等心境。否則那名忍者早已魂歸黃泉!」
    鍾玉雙訝道:「這麼利害?那知因果曲是什麼?」
    蘇小魂一笑,輕頌道:「敬禮恩師馬爾巴足。忿恚所惱妖魔眾,火今仍未息耶?汝身游
空無障礙,汝心為煩惱縛!習風纏根無自在,煩惱火熾損眾生,損惱他人終自害,如是因果
不壞理,異熟果報誰能脫?。」
    底下,蘇小魂的聲音漸小、漸小,似已入睡。六臂法王坐臨月下;此刻,只覺心清神
明,一切煩惱皆成大自在放下。一念及此,不禁仰天長笑。

                      ※               ※                 ※

    孫震已然接獲到潛龍行蹤的報告。他冷冷一笑,朝百傳道:「雞松山武勝關一帶,是誰
負責?」
    翁百傳恭敬道:「由左朝鳳檀主率領十三太保刀在那附近整理本盟舊部!」
    孫震冷冷一夭,道:「傳令下去,截殺潛龍於雞松山。」
    潛龍踏入雞松山時,便覺得一股肅殺之氣自四方籠罩而來。潛龍暗笑,他奶奶的,暗殺
這玩意兒老子可是老祖宗!潛龍冷哼一聲,身子一揚便貼到一根樹幹上,連接三、四轉,已
然隱蔽到一棵大樹上,往四下看去。暗處裡,看見一名四旬漢子正坐鎮指揮十來名刀客四下
佈陣。
    好傢伙,原來是左朝鳳這傢伙在作怪。潛龍對眼前這個綠林巨梟可清楚得很,只因眼前
這人是孫震昔年手下六大壇主之一,潛龍早想將他翦除。一念玉此,一揚身,輕飄飄的便落
到左朝鳳身後,緊伏於地面。接著,竟用上昔日黃土天君的地遁之術一步一步接近左朝鳳。
    左朝鳳對自己十三太保刀陣相當有信心,只要潛龍一現身,十三太保最少可以消滅潛龍
一半的功力,剩下的,他左朝鳳可是舉手之勞。他想著,不禁得意了起來,立即可揚名天下!
    當然,左朝鳳作夢也沒想到,被潛龍般若綿指無聲無息點中天柱重穴的痛苦!
    左朝鳳驚駭吃力的回頭,一見,後面的人竟是潛龍。顫聲道:「你……。你……。怎麼
可能?」
    此時,十三名刀客聞聲趕來,圍住的潛龍朝左朝鳳一笑,道:「你很吃驚是不是?」
    左朝鳳無言,只是想法要離潛龍遠一點,好讓刀陣能夠發動。耳中,傳來潛龍的冷笑,
道:「哥哥我讓你死個明白,老大我用的是昔日黃土天君的『沒土於地』的土遁法。」
    左朝鳳訝道:「黃土天君不是昔年龍蓮幫的人?」
    「不錯!」潛龍笑道:「只是,半年前我曾和黃土老兒在趙任遠的花園下一戰,用了一
只熏換了他這套武功!」
    左朝鳳一歎,道:「天下那有這麼便宜的事。只怕是當時你放了他一條生路。」
    潛龍大笑,道:「不錯!可惜你至死才變得聰明!」
    左朝鳳暴喝,要退,已然不及。他只見潛龍雙指一彈,想挪身避過全身一顫,便此眼中
一黑轟然倒地。
    潛龍望著左朝鳳至死不信的眼神搖搖頭。一抬眉,朝周圍十三名刀客冷笑,道:「出手
吧!十三名刀客可真聽話,立即前五行後八卦的撩動起來。潛龍冷喝一聲,身子往後一步一
步退去;前方五行刀陣人人心中大喜,齊齊挺刀直進便要逼潛龍進入後面八卦刀陣之中。便
此前後夾擊的一瞬,潛龍大笑,足下千斤墜配合」沒土於地「的身法,便自往下沈了三尺。
此一差距的空隙,潛龍雙掌齊飛,十指勁彈!前後十三太保刀那料得到有人可平空沒入土
中,以刀鋒過處皆差了這一寸半寸。只此差距,往往便是生死分野!十三太保,無一倖免!

                      ※               ※                 ※

    鍾夢雙策馬進入雞松山,眼前,竟有十四具體!她雙眉一皺,細看之下不覺莞
爾。人是死在般若綿指之下,那麼,出手的人一定是潛龍!鍾夢雙下馬,仔細端詳眼前這些
人的死亡,心下已然明白,這是兩個時辰以前的事。想來,潛龍也是要到湘陰而去。那好,
鍾夢雙一笑,由殺手找殺手最是容易。所以,叫潛龍找冷默一定方便得很!鍾夢雙看畢,便
要上馬的同時,只覺身後一股香氣和一道凌厲殺機而來鍾夢雙目一閃,轉身、瞪視!眼前,
竟有一位俏佳人丘馬而至。鍾夢雙只覺眼來一亮。馬,是一等一好馬;人,卻更較為亮麗。
好個美人!鍾夢雙心下猶自讚歎,峙坐於馬上那人初見鍾夢也是心裡一驚。她只見鍾夢雙氣
宇風華,大是有折人之處,這一相見,自己已大有相交之意;只是,目光落往那些橫之時,
臉上不由得為之一變,哼道:「好狠的心段,好高的武技。姑娘當真是夜叉羅殺。」
    鍾夢雙一愕,接著一笑,道:「姑娘誤會了,這些人並非我殺的。」
    那姑娘雙眉一挑,冷笑道:「無論是與不是。姑娘赫然面對這十四具體於荒山野外中竟
然依舊神色自若,想來必是身懷絕技之人。」
    鍾夢雙聽眼前這位女子大有挑戰意味,不覺也是雙眉一挑道:「那又如何?」
    馬上美上仰天嬌笑,雙目一閃,道:「姑娘我倒想看看所謂武林中各門派的女弟子,修
為到了什麼程度。」
    那美人一說完,身已離而起,直撲往鍾夢雙而來。鍾夢雙也是一聲冷哼,雙掌略翻便迎
了上去。
    那美人口裡道了聲:好。「隨時,纖纖兩指一駢,手肘一弓,身子便如變幻彩雲連展了
七種姿勢身法;手指指向不變,由身子的帶動中以一種超乎柔軟的角度,點向鍾夢雙頸上天
柱要穴。鍾夢雙中一驚,訝道:「傳說中的『柳擺十三迎風技』你怎麼會?」
    鍾夢雙即將頭一低,身子平豎,彈移了三尺,避開那美的致命一擊。隨即,左臂往後一
振,一卷長袖便撲向那美人而去。
    那美人嬌呼一聲,氣機又提;身子赤是平豎,平移到鍾夢雙方。此時,反捲,正如和那
美人右指相觸。
    鍾夢雙笑一聲,右臂長袖往地下一挺,便自凝定在半空之中。鍾夢此舉,乃是借由傳導
之法,將上方的壓力傳入地面之中。同時,全身的勁道凝聚於袖,若上方那美人氣機稍有不
順,則全力反擊而去。
    如此,一柱香的時間後,那美人冷哼一聲,身子一折而離;此際,鍾夢雙袖齊卷,翻了
個身,拍同美人足部而至。那美人在此險際,只見身子一縮一攏,隨即一舒一展,便離開了
鍾夢雙機而動的殺著。
    鍾夢雙道:「姑娘好深厚的武學淵源。不但柳擺十三迎風枝盡得真傳,便是現在所使的
『峨嵋七凌雲』身法也大有可觀。」
    那美人嬌噓,喘一口氣,道:「你也很利害啊。想不到武林中的女子果然比宮,家裡那
婢女強多了。」
    鍾夢雙一愕,道:「府上是……」
    那美人一皺眉,旋即道:「我姓宮,呃,叫宮追夫。」宮追夫?「鍾夢雙苦笑道:「我
們的名字倒很像。」
    宮追夫訝道:「那你叫什麼名字?」
    鍾夢雙沈思了一下,道:「默念君。」
    「默念君?」宮追夫不由得失笑,道:「想來我們同是天涯淪落人。一個追夫、一個念
君。」
    鍾夢雙苦笑道:「怎麼,你不打了嘛?」
    「不打啦。」宮追夫道:「反正那是誰出的手我也知道。」
    鍾夢雙訝道:「你怎麼知道?」
    宮追夫一笑,道:「潛龍的般若綿指對不對?哼、哼,蘇小魂那些親朋友的武功,我可
是一清二楚。」
    鍾夢雙臉色一緊道:「你跟蘇小魂有仇?」
    宮追夫一愕,笑道:「怎麼會?他可是大英雄啊。」宮追夫說完,側頭仰天,含羞一笑
不再言語。
    鍾夢雙也未覺出不妥,道:「「「宮姑娘,你可是要往湘陰而去?」
    宮追夫道:「不錯!」
    鍾夢雙一笑道:「那好。我們同路。」
    鍾夢雙說完,便上了馬。那宮追夫略一考慮,也飛身上馬。道:「默姑娘,你可認識蘇
小魂?」
    鍾夢雙一笑,道:「認識是認識。不太熟。」
    宮追夫點頭,道:「真好。可惜小妹連蘇大俠都不認識。真令遺憾。」
    鍾夢雙笑道:「或許到時候,我可以幫這個忙呢!」
    「真的?」宮追夫立即展露了笑容,道:「小妹在此先多謝姊姊啦。」
    鍾夢雙一笑,道:「姑娘貴庚?」
    宮追夫道:「小妹雙十又二。姊姊呢?」
    鍾夢雙笑道:「姊姊癡長了六歲。」
    宮追夫笑道:「那以後小妹便稱呼你為默姊了……」
    鍾夢雙朗笑,道:「不敢。我們走吧!再過去便要進入兩湖地域了。」
    宮追夫淡淡哀愁道:「不知道蘇小魂的傷勢,唉……。」

                      ※               ※                 ※

    蘇小魂睡了個好覺,醒來,一睜眼就看見六臂法王。
    六臂法王笑道:「名動天下的蘇小魂,果然大有非常人所能及的氣概。」
    蘇小魂一笑,道:「大師溢讚了。」一頓,又道:「大師可是噶嚕札法王的金剛弟兄?」
    六臂法王開懷一笑,道:「老衲正是六臂法王。」
    蘇小魂便要起身恭敬以待,那六臂法王急忙阻止道:「施主有病在身,勿拘於俗禮。」
    蘇小魂歉然道:「大師果亦非常人。」
    兩人仰頭朗笑,門外,大悲和尚一踏了進來,叫道:「蘇爺爺,你能笑啦。」
    蘇小魂道:「和尚,早啊。」
    大悲和尚哼了一聲,道:「早個屁!什麼大有非常人所能及的氣概。你知不知道六臂法
王為什麼這麼說?」
    六臂法王好笑道:「當然啦。大師難道沒看出來?蘇主在此險境,強敵環視的湘陰中,
尚能無憂無懼的熟睡如此。非有大氣魄又是什麼?」
    放屁!大悲和尚差點衝口而出;強忍住後冷哼道:「他睡得跟豬一樣,這點和尚是有不
及。喂,六臂師兄,你知不知道他為什麼敢這般不怕死?六臂法王笑而未答。大悲和尚接
道:「因為有我們賣命幫他守在門外啊。」
    蘇小魂急道:喂,喂,和尚。別冤枉好人。「大悲和尚還想說些什麼,門口,鍾夢雙已
然一個箭步跨入。手上,是清燉燕窩粥;嘴上,輕吐一句:「早啊。」
    大悲和尚的話,全叫眼前這女子逼了回去。他的行事法則是,千萬別撩撥母老虎;否
則,會死的很難看。
    鍾夢雙把粥端到蘇小魂面前,道:「雷幫主方才給了我一些消息。」
    蘇小魂咳了幾聲,道:「什麼事?」
    鍾夢雙道:「雞松山,潛龍昨夜和孫震的手下壇主、十三太保刀一戰。」
    蘇小魂點頭一笑,道:「那左朝鳳一定死得很難看。」
    在旁的六臂法王一愕,道:「你怎麼知道是那個叫什麼龍的勝了?」
    「當然!」蘇小魂道:「我眼前這碗粥端得穩穩的,所以,死的一定不是我們的朋友。
至於十三太保刀的負責人,便是孫震手下的左朝鳳。」
    六臂法王聞言一愕,苦笑道:「閣下不但見識高人一等,而且所知極博。難怪噶嚕札金
剛師弟對你驚歎有加!」
    鍾夢雙瞄了六臂法王一眼,道:「和尚,那你還是不死心想找他較量嘛?」
    六臂法王淡笑道:「武由心證。昨夜,鍾施主和蘇施主的對話,老衲更生豪情。中原此
行,大有可觀。」
    鍾夢雙嗔笑了聲:「怪人!」
    六臂法王一愕,眾人笑了起來。鍾夢雙好一會兒,又道:「還有兩個消息,第一個,是
我三姊也往湘陰而來。」
    蘇小魂訝道:「真的?三姊為何遠出鍾字世家?」
    「這我可不知道了。」鍾夢雙道:「第二個消息,是俞傲、鍾念玉、趙任遠也離開洛
陽,往湘陰而來。唐雷則暫留在洛陽照顧萬夫子。」
    大悲和尚突然道:「我看,我們須得快通知他們在半途接應,免得白跑一趙。」
    六臂法王歎道:「難道今天就要暗中離開了嘛?」
    鍾玉雙瞄了六臂法王一眼,拿湯匙乘了一口稀飯遞向六臂法王道:「來,乖!吃一口,
別抱怨。把蘇小魂護送到了洛陽,姑奶奶我再好好煮一頓請大和尚你!」
    好男不與女鬥;六臂法王立即明顯的看出大悲和尚的笑意。他下了個決定是好和尚不隨
便張口吃粥。所以,六臂法王婉拒道:「施主不急,和尚答應便是了。」
    鍾玉雙可不依,怒嗔道:「張開口。」
    手隨聲到,那匙燕窩粥已然到了眼前;六臂法王無奈,一歎、張口。誰知,那鍾玉雙劃
了一個弧,把粥送回自己口裡,吞了下去,道:「不吃算了,姑娘我自己吃。」
    這時,那大悲和尚可忍不住爆笑了起來;只窘得六臂法王面紅耳赤。
    這女人真是可怕。六臂法王暗下決心,以後見面總得學大悲三緘其口才是。
    蘇小魂突然道:「不能叫潛龍、俞傲他們不來。」
    大悲和尚訝道:「為什麼?」
    蘇小魂苦笑道:「如果他們半途折了回去,豈不是告訴人家我們已經走了?」
    大悲和尚點點頭,道:「那要怎樣?」
    蘇小魂淡淡一笑,道:「等潛龍來。」

                      ※               ※                 ※

    孫震對手上的消息冷笑著。雞松山一戰,左朝鳳和十三太保刀全滅。據估
計,後天,潛龍便可以到達張渡湖畔的君子埠。若由那兒乘舟而下,兩天時間便可進入洞庭
湖的水域。孫震下了決定,要在潛龍進入長江水道之時截殺。只是自己手下在長江水面上行
凶恐怕要得罪排幫人物。
    孫震猶自苦思著,翁百傳進入,恭敬道:「稟告盟主,東海上狂漁鯊幫的使者到。」
    孫震皺眉道:「狂鯊幫?莫非是橫行東海海面的倭寇?」
    翁百傳道:「正是。聽說該幫是漢人和扶桑國的浪人所組成,雄霸於東海之上已歷數十
年。」
    孫震略一思索,即道:「喚他們進來。」
    「已經來了。」一道聲音飄渺的自頂上隨人落到孫震眼前。來的,是兩個全身黑衣罩身
的漢子。
    孫震臉色一變,道:「好大膽。」
    右邊黑衣人一笑,揭掉頭罩露出一張二十來歲模樣,又不中土的面孔,道:「在下齋太
郎!」
    左邊的一位,也掀開頭罩,道:「在下齋二郎。」
    孫震冷笑,道:「兩位可是來自海外東瀛?」
    齋太郎點頭,道:「不錯。我們正是平戶刀法名家齊一刀的徒弟。」
    孫震道:「你們來找本座有什麼事?」
    齋太郎道:「敝幫雄據於東海之上,而貴盟強恃於綠林之中。所以,敝幫想和貴盟聯
手,共創一番大業!」
    孫震冷笑道:「貴幫久據東海,本座早有耳聞。只是,貴幫幫主至今中原武林尚不知其
名。不知是如何稱呼?」
    齋太郎笑道:「敝幫新任幫主和盟主也是舊識。」
    孫震雙眉一挑,道:「誰?」
    「昔年冷楓堡堡主,冷明慧!」齋二郎道:「想來,孫盟主當不至於陌生才。」
    孫震一愕,道:「原來是冷堡主。怎麼會遠赴東海而去?」
    齋太郎和齋二郎互望一眼,才道:「這點,我也不太清楚。只知是幾個月前,本幫前任
幫主在海上救了冷幫主,而後傳位給他。之後,本幫前幫主便回扶桑。」
    孫震點頭,道:「既然是冷幫主那便無話可說。不知狂鯊幫前任幫主是?」
    「齊一刀!」齋太郎臉色恭敬道:「便是我們的師父,齊一刀!」

《 本帖最後由 絕對官僚 於 2011-1-3 00:44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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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音 罄

   中本義一這回選的兩個目,標第一個是最靠近主艦的船;第二個,則是最遠的一艘!
  方纔,他已經率領手下十七名「特殺組」的人員和柳絮做掉了那條艦上十八個漢子。
  第十九個,是柳絮的目標,她當然不下手,只是故意以女鬼的姿態露一露。
  夠了!那聲慘叫已有了最好的效果。
  現在,他們十九個已然接近最遠的一艘艦。
  中本義一下令道:「這回的目,標是小舟上的人……。」
  原因很簡單,自從方纔那一鬧,信鴿狂飛,顥然各主艦上已有準備。
  至於小舟分佈極廣,想接到通知還得一段時間。
  特殺組成員接到命令,立時個個自身上取出一圓形物體來,紛紛丟入海中。立時,那東
西輕「轟」的一聲,膨脹成圓形的水球來。
  中本義一道:「他們每條船上坐了六個人,先挑掉三條船……。」
  那些忍者同聲應了「是」,無聲無息的落到水球上,忽的全部入水中。
  那水球塗成黑色,在暗夜裡戴浮而去,便算細看也不易辨出!
  柳絮看了半晌,笑道:「這玩意兒倒是頗管用……。」
  中本義一得意一笑,道:「本副座之所以能任職狂鯊幫副幫主之位,便是在於忍術器具
上有所新的創造……。」
  柳絮一笑,道:「這玩意兒除了可以浮人之外,還有沒有別的好處?」
  「有?!」中本義一笑道:「可以用來在水中呼吸……。」
  「水中呼吸?」柳絮訝道:「你的意思是長時在水裡不會被溺死?」
  「哈……,正是!」中本義一得意道:「這水球下面有個管子,到時只要用口吸氣就可
以支段時間了……。」
  柳點點頭,道:「我何時出手?」
  中本義一冷笑道:「你不出手……。」
  柳絮一愕,復笑道:「又要嚇人了?」
  「不錯!」中本義一道:「到時,由我在水底撐住你,你只須裝的像女鬼一樣可以浮在
水面便行了……。」
  「不好?!」柳絮搖頭。
  「不好?」中本義一訝道:「為什麼不好?」
  柳絮一掠那鬼發道:「何不殺的只剩一個,這樣更有可說的?。」
  中本義一皺眉道:「不行?。」
  「這不是問題!」柳絮笑道:「只要我下手不輕不重讓他昏死過去,他便以為自己是大
難不死?。」

  冷明慧對兩處傳回來的報告皺眉不已!
  顯然,海上女鬼的傳話,已經動搖了軍心!
  六臂法王輕歎道:「魔由心生!只怕是齋一刀的鬼計。」
  冷明慧歎道:「得見了屍體查出是如何死法的,這樣才能取信於人……。」
  正說著,潛龍歎氣的走了進來。看了看眾人,道:「那個齋朋友的船隊不知道躲到那裡
去了?」
  冷明慧一愕。
  蘇小魂突然道:「東海二路的船艦呢?」
  潛龍道:「正朝我們駛來,差不多明天黃昏之時便可以遇上……。」
  冷明慧冷笑道:「好個齋一刀,往北去了?」
  「往北?」唐雷愕道:「那我的水雷豈不是白費了?」
  「不!」冷明慧道:「他打算繞到我們後面……。」
  紅豆瞅了潛龍一眼,道:「偵察舟還有沒有發現什麼?」
  「沒有?。」潛龍焦頭爛額的道:「四十一具屍體和兩個目擊者都到了……。」
  蘇小魂當先站起來道:「走?,去看看。」

  屍體的傷口在頸部,而且是雙掌捏死的。
  四十一具屍體,手印的大小一模一樣。
  兩個見到女鬼的目擊者所指述的一模一樣。
  全身是白,唯掌是紅!
  在小舟上倖存的姓吳,叫吳材良。
  冷明慧對他的遭遇特別有興趣。為什麼對方留下他的命?原因無他,目的是為了增加目
擊者而已!
  冷明慧問道:「你說說看當時的情況……。」
  吳材良臉色變了變,道:「我……我們六個人坐在小舟上。忽……忽然張武雄叫了起
來……,說……說有鬼。」
  冷明慧點頭,道:「然後呢?」
  「然後……然後……大家望去,只見一……一個女鬼……浮在水面上……。」
  「浮在水面上?」冷明慧逼問道:「你碓信?」
  「是……。」
  「她腳下有沒有東西或人拖著……?」
  「我……我……不知道……。」吳材良已經臉色慘白。
  冷明慧安慰道:「別怕?,然後呢?」
  「然後……那女鬼一招手,忽然…忽然…我只覺得一昏眩……就……就不省人事
了……。」吳材良摸摸脖子道:「我……覺得脖子一緊就……。」
  蘇小魂突然一伸手,抓開吳材良的脖子,仔細看了起來。
  淮恚彩且桓鱍鐘。繽切┤懶說囊謊?
  蘇小魂雙目一凝,道:「我不信天下有那種武功可以一揮就令人於死……。」
  吳材良驚道:「可……可是是女……女。」
  蘇小魂一笑,左手連點了吳材良六處穴道,抱歉道:「吳兄請稍忍耐!」
  說完,右臂一振,手腕天蠶絲已慢慢自吳材良犬陽穴滲入。
  這招「天蠶搜穴」的手法,昔年亦曾在唐家為唐老太太解過移穴金針。這回使來,便更
得心應手了。
  半晌,蘇小魂含笑的取回又蠶絲,道:「好了?。」
  吳材良穴道被解,□了一口氣道:「怎……怎麼了?」
  「沒事?,你可以走了……。」
  「我?我可以走了?那……那女鬼……。」
  蘇小魂向潛龍使個眼色!
  潛龍會意,臉色一整道:「吳材良?。」
  吳材良聞言一驚,急恭敬道:「屬下在……。」
  「本湖王立刻命令你到廚房好好吃一頓!」潛龍有板有眼的道:「然後去大大睡一
覺…。」
  吳材良的身影消失在門口,蘇小魂歎口氣道:「柳絮!」
  「柳絮?」冷明慧眼睛一亮道:「柳絮的紅線?」
  蘇小魂一笑,道:「現在是不是要叫那個第一個發現女鬼的陳邦國來?」
  冷明慧很愉快的笑道:「當然。」

  陳邦國進入內艙後,他的描述很簡單。
  朦朧中看見女鬼飄移而來,雙手赤紅捏往自己脖子;幸好自己極力掙扎並亞大叫才算免
除了一場劫難……。
  至於,那女鬼的詭異之奇,則更是繪聲繪影。
  冷明慧臉色沉重點點頭道:「你先回去吧?。本人自會考慮如何處置……。」
  那個陳邦國眼睛滴溜一轉,只見眼前個個表情沉重,不禁大大歎了一口氣,唯唯喏喏的
出去了。
  待那陳邦國一出內艙,潛龍早已一口啐了起來:「他奶奶的,洞庭湖裡頭有這種敗類,
我潛龍……。」
  冷明慧淡笑阻止道:「第五劍膽能安排內奸在我們這邊並不稀奇。問題是,我們如何來
利用反間計?」
  大悲和尚轉頭向蘇小魂訝道:「喂?,蘇施主,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說來聽聽吧?!搞
得和尚我一頭霧水……。」
  蘇小魂一笑,朝冷明慧道:「請冷大先生說吧!」
  冷明慧淡然一笑,道:「第一點,是距離選擇的問題!兩個受害區,一倨離我們最近,
一個離我們最遠。而其間,兩區死亡的時刻相差近半個時辰……。顯然,我們這裡有內奸告
訴了第五劍膽,知道我們全部乘坐於同一艘船上;所以故意挑了最近和最遠兩艘……。」
  唐雷訝道:「為什麼?」
  「為了證明真的是鬼……,」冷明慧冷笑道:「只有鬼才可以在瞬間由這個地方到另一
個地方殺人……。」
  六臂法王道:「會不會兩批人同時下手?」
  「不是!」冷明慧道:「第一,前後兩區死亡的時間不同,造成淤血浮現的程度不一
樣。這點,蘇兄弟曾經暗中以天蠶絲測過……。第二點,雖然手印都相同,可是使用的力量
上有點差別……。」
  蘇小魂補充道:「這意思是說,那些殺手戴了同樣血手印的套子,可是武學成就上不
同,殺人技巧上也有稍微的差別……。」
  這點俞很能明白,他每回出手在那個角度就砍向那一方,絕對是最省力、最精碓、最有
效的狀態下進行。
  冷明慧一笑,道:「第三點,則是吳材良的遭遇。顯然是先被柳絮以死亡紅線勒昏,然
後取下紅線加上血手印。當然,他同船的五人皆已真正被擊殺,而故意留下他來當見
證……。」
  六臂法王皺眉道:「至於那個陳施主……。」
  冷明慧冷笑道:「他們先算好了時間,約莫是柳絮一行人到達第二個下手點時,那陳邦
國才大叫……。」
  六臂法王點頭道:「所以……,約莫片刻之後,那個地方也發生了慘案,更造成鬼通廣
大?」
  冷明慧沉重點點頭,潛龍已忍不住叫了起來:「好傢伙?,現在我們如何來抓鬼?」

  齋一刀和第五劍膽望著陳邦國送來的信息皺眉不已!
  冷明慧那小小竟然在海上作法謂鬼魂已除,並且作完法後天上還下了一場彩雨,端得是
上天感應,已經□應了云云……。
  齋一刀冷道:「好一場作法。嘿?,最後還弄上個茅山道術之類……。」
  第五劍膽皺眉歎道:「這簡直就是下挑戰書……。」
  齋一刀雙目一亮,道:「冷大先生的意思是他們已經明白是我們下的手?」
  第五先生苦笑一點頭,道:「只怕連陳邦國的身份也給人家揭穿了?。」
  齋一刀冷哼,站了起來,喝道:「中本……。」
  立時,中本義一自門外一閃而入,恭敬道:「屬下在!」
  齋一刀沉聱道:「命令船隊轉航,今晚就和洞庭湖艦隊決戰……。」
  中本義一一愕,仍是恭敬道:「是……。」
  齋一刀又下令道:「午夜子時,先叫灰鯊、浪子鯊和銅庭湖交戰,特殺組則早一刻先混
上船去製造內亂……。」
  「是……。」
  「丑時之初,本艦隊加入攻擊之列。特別注意,本隊自西北方向而入,叫灰鯊把那塊區
域空出來……。」
  「是!」中本義一一頓,猶豫道:「幫主?,如果今夜交戰,只怕離內陸不遠……。」
  齋一刀大笑道:「正好叫那些明朝水師看個明白,以後膽敢不怕死就來!哈……。」
  中本義一一恭身,轉身便出去轉達下命。
  第五先生沉吟道骸罷鎦鶻θ綰畏峙桑俊?
  齋一刀指指桌上海圖,道:「本人所率這中路主隊共有五艘巨艦,分別由本座主具中
間,右方兩艘分別是柳絮和中本義一指揮。□我則坐於當中主艦上……。」
  第五先生一笑,道:「老夫對用兵之學還有一點研究……。」
  齋一刀眼睛一亮,道:「莫非第五先生願意替本座分憂負責其中兩艦的調度?」
  第五先生大笑道:「這是老夫的榮幸……。」

  昔夫,大鷹爪幫幫主葛浩雄曾在武當山上和破塵道長為蘇小魂洗刷「蟬翼刀」的陰謀,
以至令當時蓮花幫的龐龍蓮和冷楓堡的冷明慧陰謀得以暴露。
  龐龍蓮最後尹陰謀之心未戢,而和黃泉共死於恨天洞的!
  而冷明慧則大徹大悟,反而成了武林中的大英雄。
  昔日在武當山上關鍵的扭轉,喬裝冷知靜、梅夫人、楚老五的,就是冷鳴、冷葉、知
絕!
  知絕早已死了,冷鳴下落不明,冷葉呢?
  齋一刀主艦上的人絕對不少,五百三十四人每天吃的飯糗骨雜更是可觀,每餐,足足可
以倒掉十四桶乘水用的桶子。
  冷葉就是齋一刀狂鯊幫主艦上的廚夫。
  今天,他正如往常一樣把吃剩的食物骨頭往海裡倒。
  他倒的很細心,每一桶都將裡面的東西倒的乾乾淨淨;到了第七桶時,他還是往下倒。
  而且,如此連舉了三回。
  第八桶開始,他又恢復了正常只舉到腰的倒法……。

  冷明慧接到冷葉在餿水中的密函。
  第七桶高舉,表示是緊急的情況;所以,潛伏在一旁的洞庭湖偵察小舟立即派人下去,
在海中找到載沉載浮的鞘蘆瓶子。
  瓶中的密函很簡單,只是報告著齋一刀主艦的轉向,第五先生、中本義一轉乘左右兩
艦。
  蘇小魂沉思道:「看來齋一刀要開始攻擊了……。」
  眾人眼睛一亮,齊齊投向冷明慧。
  冷明慧點點頭,道:「不錯?。不過,東海二路的灰鯊和浪子鯊可能會先遭邏,不可不
防……。」
  唐雷急道:「那水雷的佈置……。」
  冷明慧指指海圖道:「依據今夜的水流各風向,我們該往西靠近浙江海域……。」
  鐘玉雙皺眉道:「此時西航,只怕桃花島外的洋不穩,南北流向交沖……。」
  冷明慧笑道:「正是要利用桃花島外環水流各北風的影響,第一舉便同時要將灰鯊、浪
子鯊兩艦隊滅掉……。」
  眾中點頭,不由得心頭俱是一熱。
  千里迢迢自中原內陸而來,眼前,便要和棋橫霸東海的狂鯊幫一決死鬥!
  冷明慧一朗笑,又道:「本人和潛龍、紅豆坐鎮指揮中樞艦;俞傲、譚要命、唐雷則坐
鎮右艦隊;大悲和尚、六臂法王、蘇小魂、鐘玉雙坐鎮左艦!」
  潛龍歎口氣,道:「我們這群水鬼什麼時候下去測定水流流量?」
  冷明慧將目光投向窗外海天交際處,那一輪夕日已略垂!他長吸一口氣,道:「轉航往
西後一個時辰下去……。」
  灰鯊已將船隊停駐於洞庭艦隊的南方。
  六橫島外三里正是極佳的攻擊場所。
  前面傳回來的消息,洞庭艦隊已逐漸靠近在桃花島外五里處!
  灰鯊冷冷一笑,朝一旁靜立的中年文士道:「林師爺?,依你看是誘敵到六橫島外攻擊
的好,或者是我們移往桃花島好?」
  那名被喚作林師爺的沉吟道:「依老夫看,舵主適合將艦隊開往桃花島較佳……。」
  灰鯊雙眉一抬,道:「為什麼?」
  「水流?。」林師爺沉聲道:「除了洞庭湖的人馬外,大半敵方都是不習慣於水上作
戰。那桃花島附近水流激湯,最易消減他們的戰鬥能力……。」
  灰鯊大笑道:「好!林師爺不愧是『賽孫臏』,本座就移軍往桃花島外和那冷明慧一決
死戰。」

  普陀山外四里,浪子鯊端詳著主艦齋一刀和東二路的灰鯊信函。
  浪子鯊沉吟半晌,方道:「蕭師爺?,你認為該如何?」
  蕭師爺就坐在浪子鯊右側,聞言急一欠身道:「老夫認為將本艦隊往東移三里,而後自
東北往下攻洞庭湖艦隊。如此,齋幫主則可自西北而下,三方夾擊……。」
  浪子鯊皺眉道:「桃花島外環水流不定,似乎不適於決戰……。」
  蕭師爺大笑,道:「就是要利用水流的動洫讓那些中原內陸來的好好吃個大排
頭……。」
  浪子鯊眼睛一亮,道:「不錯!再怎麼說我們總是在海上過慣了刀輪流血的事……。」
  兩人旋即相視大笑,大有左卷在握一夕將成名。

  齋一刀望著遠天逐漸消失「特殺組」的十七名成員滿意極了。
  這番東海一戰,便叫狂鯊幫名震中原!
  想及此,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冷明慧,令你號稱天下第一諸葛,今日也得敗死在東海
之上!」
  身旁,柳絮嬌滴滴的道:「恭喜幫主,今夜一戰後,東海狂鯊四個字將永垂於武林
史……。」
  齋一刀志得意滿道:「那個冷明慧我看也不怎麼聰明。以桃花島湍急的流水,大叫他們
這般陸上旱鴨子吃定苦頭!哈……。」

  冷明慧笨嗎?□奶奶的,笨的是潛龍我,竟然在這種冰天寒地的時候下海,什麼道義、
什麼朋友,就會往老子身上兩肋插刀。
  潛龍苦笑,一招手,引著一百四十五名洞庭湖水中好手分成兩波,將那唐雷的「水雷」
緩緩前推。
  對付南方灰鯊艦隊的,是由洞庭□七十二寨副幫主江雄濤負責。
  至於自己,則負責東方八十二顆水雷?
  潛龍歎口氣,拍拍江雄濤道:「好好幹,回去以後讓你當洞庭湖王……。」
  江雄濤聞言急聲道:「湖王,這萬萬不可……。」
  「不管什麼可不可?。」潛龍大聲道:「第一,把灰鯊那幾條船炸光;第二,給我活著
回來……。」
  「是?!」江雄濤恭敬道:「灰鯊的船一定炸掉,屬下能不能回來就不知道!湖主保
重。」江雄濤說完,頭也不回的招呼六十二名弟子和自己一起推動了六十三顆水雷而去。
  潛龍默默的看著這些好漢載沉載浮的自眼前消失。
  半晌,才大聲道:「他奶的,洞庭湖弟子那一個敢不回來,哥哥我……。」我能怎樣?
潛龍一歎、一咬牙,揮動大手喝道:「走?,讓那頭浪子鯊吃吃苦頭?。」

  浪子鯊的艦隊就駐泊於桃花島外東北八里處,起伏搖湯於大海之間,似一座座小山聳
立!
  子時將至!
  浪子鯊的艦隊上一瞬間,燈火全部通明瞭起來。
  潛龍冷笑看著,好小子有種放馬來。
  正想著,卻驚見西子有四艘快舟急速往洞庭湖艦隊而去!
  哈,又是搞這一套,潛龍冷冷一笑,招呼七十二寨的十名寨主,指指那端的小舟道:
「那些扶桑的兔子崽子正好拿來當練習靶子。」
  眾人會意,輕輕一笑,紛紛推動了自己的水雷往那小舟而去。
  潛龍一笑,由懷中取出防水包袋,由裡頭取出一隻信鴿,在紙條上寫了幾個字塞入信鴿
腳上套環中,一放手。「噗」、「噗」的那信鴿便往冷明慧的主艦而去。

  冷明慧對於潛龍回信這麼快未免有點驚訝。
  當他取出讀完後不覺失笑出聲。
  紅豆在一旁緊張道:「冷大先生?,潛龍他……。」
  冷明慧一笑,將信函交給紅豆。
  紅豆急展開一看,只見上面寫著:「給老婆的禮物,請看北方!」
  紅豆臉上一紅,方自跺足;那冷明慧已大笑道:「何不到甲板上看看?」
  甲板風如詩,如情人低語!
  冷明慧遠眺北方天際,只片刻,便有轟然一數向,立時火光耀海面!
  紅豆驚道:「這……這是怎麼一回事?」
  冷明慧故作錯愕道:「禮物啊?!這不是潛龍給紅豆盟主愛的禮物?」
  紅豆一跺腳,嗔道:「人家說真的嗎?。」
  冷明慧大笑道:「齋一刀手下直屬的特殺組,只怕成了唐雷那新玩意兒的試驗
品……。」
  紅豆一愕,轉驚為喜!
  此時,桅上負責監視的洞庭湖弟子大叫:「浪子鯊自東北來……。」
  冷明慧一驚,子時,果然是攻擊的開始!他冷冷一笑,下令道:「中樞三艦立即往東北
迎上痛擊……。」

  轟向之聲激海濤。
  蘇小魂、鐘玉雙、六臂法王、大悲和尚等四人注目東方海面上不斷炸爆的火花和巨向。
  大悲和尚輕歎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蘇小魂苦笑道:「只怕那個齋一刀快來了。」
  果然,前方三里外,西北方向那狂鯊幫主艦正由普陀山而來。
  四中注目過去,後方,又是一片轟向爆炸!
  鐘玉雙笑道:「這下浪子鯊和灰鯊都成了鹽水烤魚!」
  六臂法王凝目前方而來的艦隊,沉聲道:「第五劍膽?,看你在這大海上往那裡
去??」

  桃花島外大決戰。
  東海狂鯊幫和中原的洞庭湖、綠盟、唐門大對決!這消息不但東南沿岸轟動,就是中原
一地武林亦大大震動。
  這一戰,武林門戰史拒絕登錄,因為太複雜。
  若細心寫來,只怕可以足足寫上兩千頁。
  中原武騷動之餘,滿天信鴿亂飛。
  據說,單是那些信鴿的鳥糞足足可以裝滿三輛馬車。
  東海一戰,大小接觸十七次,到了第八天猶未分出勝負。
  結局勝敗如何?不但原江湖上關心,全中原的賭徒更關心。
  因為早有不少人傾家蕩產要好好賭這一回!
  是東海狂鯊隊勝?還是銅庭聯艦勝?
  武林賭戰史裡,號稱是百年來,自元順帝至正二十七年,明太祖朱元璋和張士誠、方國
珍兩戢,所曾下過最壯闊廣大的賭注!

  第八天夜晚,兩方重整旗鼓,對峙於桃花島外三里。
  此時,洞庭聯艦隻剩下三艘;東海狂鯊幫也只剩得六艘相抗。至於那些小舟,雙方也剩
得不多於百艘!

  冷明慧注視眼前戰局,皺眉一歎。
  此時,蘇小魂一干人已全部回到主艦,亦紛紛苦思良策。
  冷明慧道:「過去七天七夜的決戰,我們雖然戰果豐碩,可是那齋一刀和第五劍膽果然
也非弱者。至今實力猶倍於我……。」
  六臂法王揚聲道:「據我們所知,對方的主要人物遺皆聚集於主艦之上,我們何不直進
攻守,正可符合擒賊先擒王之理……。」
  蘇小魂搖頭道:「不可?,海戰之所以異於陸戰,在於主艦在後控制。陸戰則是一馬當
先……。」
  鐘玉雙苦笑道:「若是來場大雨……。」
  冷明慧猛而一驚,道:「正是,正是?。」
  眾人一愕,大悲和尚訝道:「怎啦?」
  冷明慧推開海圖道:「蓬來仙島東南,往往有颶風狂暴而來,只不知今明兩夜會不會
到……。」
  紅豆訝道:「那是什麼東西?」
  「颶風?。」冷明慧仰視窗外天際,只見遠方似烏雲移動重聚。他沉聲道:「閩南一地
皆叫那種海上風暴為颱風!」

  第九天決戰,天氣端的是晴朗無比。
  那齋一刀果然正如所料,遠將主艦置於後頭,任洞庭湖聯艦猛打,故俏薹ㄍ黃浦?
  一日三戰,入夜之後,洞庭聯艦隻剩下兩艘巨艦和十五艘小舟。
  至於狂鯊幫,猶有五艘巨艦,六十一艘小舟,已漸要圍困住洞庭聯艦。
  「真他奶奶的龜兒子齋一刀。」潛龍大罵道:「有種就面對面干……。」
  眾人苦笑,這些天來多少都受了點傷。
  那唐雷尤其慘,雙臂幾乎已經抬不起來。
  一天打上四百次暗器,任誰也受不了。
  冷明慧方自沉思,門口一名漢子入報:「狂鯊幫幫主坐快舟在我方前面出現……。」

  齋一刀高舉酒杯向甲板上的冷明慧、蘇小魂笑道:「各位英雄,別來可好?」
  俞傲雙目一凝,只恨不得左臂出刀而去。
  那齋一刀道:「俞傲?,你不敢下來嗎?」
  俞傲冷哼一聲,瞪目不語!
  蘇魂揚聲道:「齋幫主何又不敢上來一敘?」
  「哈……,」齋一刀大笑道:「今夜子時便知……。」
  冷明慧沉聲道:「閣下是什麼意思……?」
  齋一刀狂笑,道:「夏候子連的黃海艦隊今夜子時便會到這桃花島水域來……。」
  雙方對話之際,蘇小魂已暗暗觀察了一下齋一刀的小舟和座下主艦之間的距離。兩相差
距約莫十三、四丈,周圍尚有十三艘狂鯊幫的小舟環繞。
  蘇小魂暗暗向大悲和尚、六臂法王、鐘玉雙、俞傲、譚要命、唐雷打了個眼色。
  那冷明慧見蘇小魂眼色連使,已知其目的,因而故意揚身大笑道:「齋幫主莫要自欺,
那夏候子連早就有取而代之的野心,如何會來相援……。」
  正說著,蘇小魂手腕上天蠶絲突然往前急奔而出。
  俞傲當先第一個便躍了上去,一點、兩點天蠶絲,便自凌空往齋一刀而去。
  同時,譚要命等人亦不怠慢,紛紛以天蠶絲,便自凌空往齋一刀而去。
  齋一刀大笑,手上長刀猛鋌而,出下便嗑住俞傲一刀,同時身子一扭,自躍上半空,和
譚要命又是對擊。
  大悲和尚此時亦至,手上大悲指往前捺出;其後,六臂法王亦手按大手印,一出便是三
拳。
  忽的,舟底海中竟有一人斗冒而出。
  第五劍膽!
  原來齋一刀此來早就料會遭到眾人攻擊。那第五先生便藏在小舟之下,此時斗現,大大
是出乎眾人意料之外。
  第五先生出手的目標是大悲和尚。
  大悲和尚一驚,身子在半空中一折,連打三記大悲指。
  無奈,出手在後,已叫無鋒刃擊往足下地五會穴而來。
  大悲和尚暗叫,和尚要跛腳了。
  適時,紅玉只劍自空而來,「左想」右「思」,雙雙捱住第五先生這一擊。
  使只方一接觸,唐雷手上「觀音淚」亦急打而出,破空聲中,急打向第五先生頂上百會
穴!第五先生一見這唐門暗器果然不同凡向,當下便將無鋒刃化成劍膽打出;同時,只掌並
出,又迎住六臂法王!
  齋一刀一落回小舟,立時口裡大喝:「放箭!」
  那些四周的小舟紛紛躍出上百名的箭手,一挽弓便朝頂上人射來。
  此時,唐雷的觀音淚被擊破,而那顆劍膽亦往下墜去。
  第五先生和六臂法王對了四掌,身勢一沉撈住了劍膽,一化無鋒刃又擋了鐘玉雙的攻
擊。
  另外,大悲和尚、俞傲、譚要命紛紛出指出刀,應付全面而來的箭勢。
  只是,人在半空,足下又無可落足之地,不半向,六個人紛紛墜入海中。
  齋一刀睥睨大笑道:「這是給你們今晚送終前的小菜。」
  狂笑聲中,齋一刀手上一揮,便自和第五先生雙雙乘舟回陣,只令海中六人咬牙切齒不
已!

  子時已漸近!
  冷明慧踱步於甲板上沉重不已。
  蘇小魂和六臂法王亦雙雙而來。
  冷明慧望著兩人苦笑,道:「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老夫枉為又下第一葛的稱號,今
夜卻在此坐困愁城……。」
  蘇小魂輕輕一朗笑道:「生死隨緣,這又何妨?」
  六臂法王亦笑道:「就算這做波臣,也別有一番情懷……。」
  冷明慧注視眼前兩人,忍不住仰天大笑道:「冷某得遇兩位,死復何憾?」
  大之聲,竟戛然而止,只是瞪目天空,半晌不再言語。
  直似像被人點了定身穴似的仰首不動。
  蘇小魂愕道:「冷大先生……冷大先生……怎麼了……?」
  「雨……。」冷明慧雙目精光閃動道:「雨……。」
  蘇小魂、六臂法王紛紛抬頭望去,只見東南海面上,正有濃濃烏雲快速移來!
  六臂法王皺眉道:「這是……?」
  「颱風?!」冷明慧大叫道:「颱風……。」
  三個人注目那天地異像,不由得心生起對天地畏懼之感。
  颱風的威力到底有多大?冷明慧雖然沒親身經歷過,可是由書藉上的記載,知道足以將
一艘船翻了過來!
  這意思也就是說,今夜一戰,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冷明慧立刻大聲下令:「發動攻擊?。」

  洞庭聯艦和東海狂鯊最後的決戰在狂風暴雨中展開!
  冷明慧站立於船頭,凝視齋一刀的主艦大叫道:「掌舵手?,往那條艦衝去……。」
  冷明慧身後,蘇小魂、鐘玉雙、唐雷、紅豆站在左側;六臂法王、大悲和尚、俞傲、譚
要命站右側。
  眼,前狂風暴雨中兩軍主艦已然撞上!
  蘇小魂一挽鐘玉雙大笑道:「第五劍膽,蘇小魂來了?。」
  立時,兩人搶先躍上齋一刀的主艦。
  便同時,俞傲等人和洞庭:綠盟、唐門弟子亦一湧而上。
 □南旅欠餃寺□成敝校街鶻訝桓□銎嫻畝隕希?

  蘇小魂和鐘玉雙先選的第五先生。
  第五先生冷笑,將劍膽握於手中道:「第五劍膽在此,就叫你們死歸海!」
  第一個發動攻擊的是六臂法王。
  一出手,便是大手印重手的「大惠刀印」!
  第五先生大笑,左手平出,連三翻,忒的是神妙無比。
  六臂法王身子一折兩轉,便自後面攻上,口裡大喝;「第五施主何苦造成這般諸多殺
孽!」
  第五先生大笑道:「本座雄心又豈是你這禿驢所能瞭解?。」
  此時,蘇小魂和鐘玉雙亦同時雙雙搶攻。
  天蠶絲和紅玉雙劍一搭一配,端的是嚴密無縫!
  第五先生狂笑,右手執無鋒刃,左手開展「天地一巴掌」,武狀元、「百花劍王」墨
游、「水火同源」酒狂:「追月無形劍」追月老人、和「天下第一絕」天琴先生的諸大絕
技,以一敵三猶是面色不改。
  這左右手相互搭配攻來,偶而配上閻羅爺的必殺拳,真的是威風凜凜,如黑色火焰七人
同攻!

  大悲和尚挑的是浪子鯊!
  浪子鯊使得是那雙鐵臂,拳拳如鋼撞鐘,用的便是失傳已久的「神打」外功!
  大悲和尚暗暗冷哼一聲,大悲指也不留情的猛往浪子鯊身上招呼!
  一旁,和灰鯊手上長戟的是潛龍、紅豆。
  只見灰鯊那長戟飛如電,潛龍和紅豆則飄湯如狂風強鷹,似怒海矯龍,夫妻合心,攻防
下來只叫那灰鯊手上長/無功。
  冷明慧環顧全場,另一端,俞傲和譚要命猶與齋一刀對峙,他皺皺眉,知道這三人一出
手,不幾分便勝負生死。
  至於左側,則是唐雷對上柳絮。
  一個是觀音淚,一個是死亡紅線。只是,這狂風暴雨中,觀音淚的重量自較死亡紅線上
佔便宜。
  冷明慧點點頭,目光投到人群中的一個人?中本義一!
  這個,現在是自己的目標了。
  冷明慧一笑,輕踱到中本義一面前,行經處,順打飛了四個狂鯊幫份子。
  冷明慧笑道:「中本副幫主,別來可好啊?。」
  中本義一臉色一變,冷聲道:「冷大先生受幫主委託為本幫幫主,何苦做出這
種……。」
  冷明慧臉色一正,道:「冷某為國為民,不得不如此!」
  中本義一自懷中取出六根小旗子冷笑道:「各為其主,覺悟吧?。」
  冷明慧大笑,軍荼利神功滿佈,揚聲道:「冷某早已等著了?,中本先生出手
吧……。」

  潛龍、紅豆對抗灰鯊共已經打了兩百二十七招。
  潛龍暗暗向紅豆放個眼色,忽的身子搶前,般若綿指便搭上了灰鯊的長戟!灰鯊冷冷一
笑,將戟一,便撞移潛龍步步後退。
  潛龍兩手只是緊扣不放,兩人變成了以長戟為中間介物的推扯戰。
  灰鯊力大,且習慣於海濤波動,已漸將潛龍要逼落下海。
  紅豆一躍,連連出手,俱叫灰鯊單手擋回去。
  潛龍冷冷一笑,在靠近船緣之際,突然大叫:「紅豆出手!」
  紅豆聞聲,繞過了灰鯊,到了潛龍身後,身子一擺手腕一折,七顆紅豆自掌中!
  紅豆滴溜施轉,以長戟戟為支撐不令狂風吹移,一瞬間便打中灰鯊手腕外關穴上!
  灰鯊手上這一痛,大叫一聲,更要後退,潛龍倒持長戟,反撞灰鯊肚子。
  灰鯊悶哼一聲,跪了下去,雙手猶抱住戟尾。
  潛龍、紅豆雙雙躍近,那灰鯊突一大喝,反手取出戟柄中的藏刀,自下上撩。
  潛龍、紅豆未料此一著,那紅豆大叫,先以身擋住灰鯊一刀!
  潛龍見景,雙目盡赤,兩手上般若綿掌拍碎灰鯊太陽重穴!那灰鯊慘一聲,已然倒地而
亡!
  潛龍急扶起紅豆,淚隨雨落,哽咽道:「紅豆……紅豆……你……不能死……不能
死?。」
  紅豆淒然一笑,道:「龍哥?,我…不會死……。不會死……我……還要……為你
生……生一打……孩子……。」
  說著,紅豆聲音漸輕、漸輕,垂下了頭。
  潛龍悲淒大叫:「紅豆?。」

  大悲和尚對這個喜歡賣弄肌肉的浪子鯊實在是一肚子火。
  如今之計,也只有逼得和尚我賣賣這些沒幾兩的瘦肉!
  大悲和尚當下便大喝一聲,直挨了浪子鯊一拳,同時大悲指也用力的戮了浪子鯊一下!
  浪子鯊先是一愕,立即大笑道:「和尚想砭幹嘛??」
  大悲和尚苦笑道:「不得已啊?。」
  浪子鯊冷笑道:「你知道我練了十三太保橫練?」
  「不錯?。」大悲和尚喘口氣道:「還有金鐘罩、鐵布衫之類的東西……。」
  「哈……,」浪子鯊狂笑,倏忽雙目精光一閃道:「那和尚還敢這樣幹?不怕死
嘛??」
  這一段對話,兩人已互打了十六拳掌。
  大悲和尚苦笑,出第十七指,大聲道:「告訴你一個和尚的秘密?。」
  浪子鯊打出第十八拳,大笑道:「說來聽聽?。」
  大悲和尚第十八指出,歎氣道:「和尚我偷學了一點佛門的『釋迦得道,不壞金剛』神
功……。」
  浪子鯊大驚,只覺身上一痛,耳裡又傳來大和尚的苦笑道:「這神功聽說打來的人受到
的反震力樣強,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假你的頭,浪子鯊連一句過乾癮的髒話都還沒罵出,便一頭栽倒仆下。

  冷明慧和中本義的決鬥很奇怪,中本義一將六面旗子一扔,分落於冷明慧的四周。迎在
狂風中飛揚。
  冷明慧四下看了一下,道:「據說扶桑忍術中,有恢紙凶齬砥焓跏遣皇恰俊?
  中本義一一愕,冷聲道:「冷大先生果然博學……。」
  冷明慧淡笑道:「出手吧!」
  中本義一忽然一拉額上綁帶,立時披頭散髮下來。
  那衣和發在狂風暴雨中飄移,端的是邪惡的緊。
  中本義一緩緩拔出腰上長刀,高舉過頭。大喝一聲:「殺……。」
  立時,中本義一往冷明慧衝來!
  冷明慧冷冷一笑,身子一傾,便搶入中本義一的空門!
  忽然,那六隻旗子一動,中本義一忽然自眼前消失。
  冷明慧一驚,知道不妙。
  立時,身勢一頓,往左而去。
  果然,中本義一一刀自右方砍下。
  冷明慧立時反手一掌,將軍荼利神功撞向中本義一!
  中本義一躺身一滾,又自眼前消失。
  冷明慧方一皺眉,忽的,頂上一片刀光落下。
  冷明慧避之已不及,於是就地一翻,讓那刀光入身的時間稍緩,同時軍荼利神功灌注的
腿,一倒勾亦同時踢中中本義肩頭。
  中本義一大叫一聲,翻身消失。
  冷明慧忍住背上刀傷劇痛,忽然明白似的大笑:「中本先生忍術果然高明……。」
  四周,傳來中本義一的聲音冷笑道:「冷大先生到現在才明白,不覺太遲了嗎??」
  「不會……。」
  「死鴨子嘴硬!」
  「哈……,」冷明慧大笑,雙目一閉,道:「中本先生不過將鬼旗術加上中國的太極五
行而已!」
  說完,那冷明慧忽的一翻身,便將一支旗子拍入木板內!
  瞬時,中本義一愕然的由旗子處翻出,冷明慧大喝,連同憤怒加背傷的痛一併出手!
  中本義一大駭,反手盡力一刀而,出只可惜,依舊慢了一點點。
  這一刀,只能砍到冷明慧左臂上;而冷明慧卻是有兩隻手的人!
  中本義一痛,只覺身子一輕隨著那錐心狂痛,飛撞到甲板上。
  冷明慧跌坐在地上喘氣,只見那端,大悲和尚和潛龍似乎在治療紅豆!
  紅豆發生了什麼事?冷明慧已經沒力氣想了。
  他看向另一端,只見第五先生似乎發狂盡全力攻擊出手!

  第五劍膽的這招「物歸元極」已然劃破一切招式限制,便任蘇小魂、鐘玉雙、六臂法王
三人抱元守一,猶不自禁的被那強大壓力壓的透不出一口氣來。
  六臂法王心念一動,想自己是學佛之人,而被枉稱為高僧。今日面對這邪魔豈能不抱著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大豪壯!
  一想及此,六臂法王手上結成彌陀印,便要衝入第五先生無鋒刃的罡氣範圍!
  那蘇小魂到感應,大叫道:「大師不可……。」
  六臂法王一朗笑道:「我佛知我……。」
  隨喝聲,已然搶入其中!
  第五劍膽雙目精光暴射道:「老夫就成全你……。」說著,那手上無鋒刃一逼退天蠶絲
和紅玉雙劍,便擊殺大手印而來。
  六臂法王臉色一正,心境剎明的同時,已將大手印緩緩推出;那氣機入納丹田奔出,立
即一道手印淡影撞上無鋒刃!
  無鋒刃無鋒,是以殺人於無心。
  第五先生全身骨骼暴向連連催動無鋒刃!那無鋒刃竟連破六次大手印。
  第五先生感受後殺機,落身於六臂法王之側,反手連擋蘇小魂、鐘玉雙。旋即,又舉落
無鋒刃擊向六臂法王而來!
  六臂法王其力已竭,斗見這無鋒刃至,已是無可避!
  那蘇小魂,鐘玉雙此時要救,也已大大不及。
  眼看,六臂法王便要死於第五先生之手。
  六臂法王唯一能做的,便只有盡力後退、退、退!
  第五先生冷笑,臂上無鋒刃直進、進、進。
  兩人一退一進,已到了船緣。
  蘇小魂、鐘玉雙雙雙高躍半空,出手已萬萬不及,便此生死之際,第五先生大喝,全力
出擊!
  六臂法王一歎,雙目直瞪第五先生喝道:「魔子少狂,邪不勝正……。」
  果真,事有湊巧,這颱風狂撼船舟,竟真的把第五先生勢高躍一掀。
  這波濤可來的好大!
  眾人一愕,只見那第五先生竟叫這一掀給掀下了海。
  而無鋒刃只是擦六臂法王左肩而過!
  蘇子魂、鐘玉雙一愕,雙雙急至六臂法王身前道:「法王怎樣了……?」
  六臂法王一笑,道:「無礙……。」
  三人投目往那狂濤巨浪中,只見那第五先生竟搶得一艘舟,狂笑中往那桃花島漂去!
  蘇小魂歎,道:「若叫他重回中原武林,只怕又得一番作惡!」
  鐘玉雙亦一歎,忽然驚叫道:「小魂你看……。」
  蘇小魂、六臂法王一回頭,便看見俞傲、譚要命和齋一刀之間的對決!
  先出手的是譚要命!
  要命血刀,血刀要命!
  齋一刀大喝,手上長刀狂舞,這一刀一是殺向譚要命,而是殺向譚要命手上的血刀!
  「叮」?,的一大向!譚要命的血刀竟一折為二。
  齋一刀大笑,一彈手上「夜霧」道:「小子,你那把血刀的斷門所在,正是本座手上夜
霧名器的鋒利之處……。」
  齋一刀大笑又道:「你手上無刀,能奈我如何?」
  刀客手上無刀,正如鷹無翅無爪。
  只有死!
  齋一刀再度出手,那刀勢如電,擋的是蟬翼刀!
  俞傲出手,亦如閃電!狂風、暴雨、閃電!
  俞傲一刀,驚鬼泣神!
  齋一刀下,從無活口!

  夜霧如謎、如失、如戀、如情!
  蟬翼如紗、如霧、如詩、如夢!

  戀如詩,情如夢!
  蟬翼刀和「夜霧」名刀已渙魅叩丁?
  聲聲輕脆似玉珠落盤,叮噹小巧,端的是好聲的很。
  齋一刀越殺越瘋狂,借助於他對風浪的習慣,每每利用浪濤起伏間,更形加強了不少威
力!
  眼見,那俞傲已斷斷是危機重重,險現環生!
  驀地,一把刀架住了齋一刀致命一擊!
  「叮」的一大向,來刀未斷!
  「擊浪」抗上了「夜霧」!
  手正織手下的六大名刃,擊浪撞上夜霧,這一撞,便是連連一百三十七向,向向殺機絕
倫!
  蟬翼刀可不甘寂寞。
  俞傲亦一揚身,自空狂劈,刀刀俱是向齋一刀必死重穴!
  齋一刀大笑,道:「好、好?。」
  說著,又連出一十八刀,刀刀直迫人心口,那肅殺之氣叫風雨也黯!
  齋一刀大有壑出一拼!
  齋一刀敢,他譚要命為什麼不敢?
  譚要命敢,佤傲又為什麼不敢?
  三道人影同掠向半空,三把天下名刀同時交擊於一點!
  「叮」?,一向,好絕耳的震憾!
  三個人都輕落到了甲板上。
  不動!而動的是,自半空落到甲板上插顫的「擊浪」!
  眾人屏息凝視,到底倒下去的會是誰?
  三大名器,三大高手的決戰!
  蟬翼、夜霧、擊浪!
  誰是勝利者?

  一百一十六年後,在明神宗萬曆四十年的武林刀戰史上曾有提及此事。
  扶桑國生於神宗萬曆十六年的劍客佐佐木小次郎在儼流島上和另一武術名家宮本武藏的
決鬥。
  其奧妙變化所在,足可以和一百一十六年前,中國東海上,俞傲、譚要命、齋一刀的
鬥。
  兩旁勝者都以長兵器和令對方焦燥而勝!
  是故,欲敗敵,先攻心!

  在眾人屏息中,那齋一刀忽然仰天狂笑,大叫道:「齋一刀不枉為劍客一生……。」
  說完,便自垂下手上「夜霧」,坐了下來。
  俞傲和譚要命也轉過身來,俞傲無傷,那譚要命卻有一道長長傷口,自左肩而下,端的
是嚇人!
  譚要命走到齋一刀面前,乾澀道:「為什麼?」
  齋一刀良久才笑道:「因為你是我徒弟:因為你是真正可以繼承我刀法的人……。」
  鐘玉雙皺眉,朝俞傲問道:「怎麼一回事?」
  俞傲無言,回答的是齋一刀!
  「在半空中,要命突然將刀柄置於俞傲刀前。」齋一刀勉強苦撐笑道:「如此,俞傲手
上的刀便長出許多……。」
  齋一刀說著,忍不住咳出血來。
  蘇小魂歎道:「齋……幫主,先別說了,好好養傷……。」
  齋一刀搖頭,輕聲道:「不……這一戰本座最後一戰,也是唯一精彩的一戰。在兵法上
足可名流千古……。」(註:日本術家稱刀法為兵法。)齋一刀看向譚要命,掙力一笑,
道:「要命立即向我衝來,以手上無刀之人,要本座劈殺也實猶豫了一下。便這一刻猶豫產
生的焦燥,再想避開俞先生那刀已是不可能……。」
  齋一刀苦笑,喃喃道:「我還是殺了要命一刀,只是……落手時……又……不
忍……。」
  譚要命眼眶一濕,輕叫道:「師……師父……。」
  齋一刀歎道:「我大限已到……,我……只有一個請求……,求…你們……。」
  冷明慧一歎,道:「幫主請吩咐……。」
  齋一刀仰天一歎,此時,颱風已過,正是風清浪靜,一輪明月照千古。
  齋一刀緩緩道:「讓我的屬下把我的屍體和這把『夜霧』送回故鄉,交給我的女兒……
齋雪子……,」說到「齋雪子」三字,那齋一刀的眼光不但溫柔,而且有淚!
  只要是人,誰沒有感情?
  冷明慧恭敬道:「是?。我一定辦到?!」
  「哈……,」齋一刀仰天常笑,拭去淚水道:「男子漢,死時怎麼可以有淚!
哈……!」
  齋一刀,大笑中死於東海下!

  寧波鎮上,多少武林人物舉杯!
  獨霸東海上的狂鯊幫終於被毀!
  冷明慧身為軍師,負責籌劃,居功最偉。
  約莫吃了一柱香時間,冷明慧悄然的走到後頭。
  後頭,蘇小魂、鐘玉雙、六臂法王已在。
  陸續,大悲和尚、俞傲等人亦步入。
  甚至,紅豆亦由潛龍攙扶而至。
  鐘玉雙急扶住紅豆道:「紅豆妹子,你這是何苦?」
  紅豆莞爾一笑,道:「我們是同生共死是不是?為什麼我不能來?」
  潛龍做了一個鬼臉,大夥兒一笑,紛紛坐下。
  唐雷當先道:「冷大先生?,對於那個第五先生的行蹤有沒有什麼發現?」
  冷明慧環顧眾人,點點頭,自懷中取出一本記事簿道:「這是那日本人由齋一刀的房中
搜出來的,裡面提供了第五先生可能的去向……。」
  眾人凝神細聽,紛紛將目光注視那本記事簿。
  冷明慧又道:「依據本上所說,經由丐幫兄弟多方查證結果,差不多可以確定第五先生
行蹤……。」
  六臂法王雙眉一揚,道:「在那裡?」
  冷明慧神秘一笑,道:「余姚……。」
  「余姚?」蘇小魂眼睛一亮,道:「離這兒不到一天的行程……。」
  潛龍笑道:「好極了?,我們就去……。」
  冷明慧一笑,道:「別搶了別人的生意!」
  唐雷急道:「什麼意思?」
  東海一戰,他打敗了柳絮實在覺得沒面子極了。以堂堂蜀中唐門之尊,竟然打敗的一個
女子,說出來實在不怎麼光彩。
  冷明慧道:「潛龍要照顧紅豆姑娘……。」
  譚要命叫道:「喂?,冷大先生,不會形倚菹桑俊?
  「不錯,正是……。」冷明慧笑道:「由俞傲……。」
  俞傲叫道:「不干……。」
  「安心準備做爹吧?!」潛龍沒好氣的道:「跟哥哥我做伴有什麼不好……。」
  大悲和急道:「我沒事……。」
  冷明慧笑道:「和尚給那浪子鯊打了好幾拳,說沒事是騙人的……。」
  「當然不會?。」冷明慧看向唐雷一笑,又道:「第五先生是大師特計的,誰也搶不
走?。」
  唐雷苦笑道:「所以……。」
  「所以?,」冷明慧大笑道:「請唐掌門照顧老夫和大悲大師……。」
  現在只剩下三個人。
  蘇小魂、鐘玉雙、六臂法王!
  冷明慧悠悠一笑,道:「我們誰也別搶別人的飯碗……。」
  第五先生和他們三人一戰並未結束!
  目標呢?余姚九華樓!

  「他們就這樣明目張膽的去,第五劍膽不會避開?」
  「不會?。」
  「為什麼?」
  「因為第五先生是黑色火焰的主腦……。梟雄,自有梟雄的本色?。」
  冷明慧明白,因為他也曾經如此!當年,若不是冷明冰將他點了穴送下恨又桐,今日在
場中有幾個戰死於恨又洞上?
  「他們三人……是第五先生的對手嗎?。」
  「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冷大先生您竟敢讓他們三個去?」
  真正的男人,都有該當去承當屬於自已的任務!
  女人也是一樣!
  「我相信你們能明白,還是一定要他們三個去……。」
  眾人沉默了下來。
  又有人問:「然後呢?我們怎麼辨?」
  「我們也要去!」
  「也去?」
  「對!明天此時我們就去……。」
  「為什麼等到明天?」
  「估計!」冷明慧歎一口氣,道:「我估計他們到了明天才會找的上第五先生……。」
  「為什麼?」
  「因為九華樓是第五先生最後一個勢力所在……。」

  九華樓的格局很特別,它是呈現九角形的。
  甚至,連庭園的設計都是按九宮排列。
  廂房,則是分成九棟相連圍繞住了庭園。
  九華園的「宇」字樓最後一間第五房,他就坐在裡面等待屬下的報告。
  狄善是九華□的老闆,可是當他跨入「宇」字第五房門口時,卻是必恭必敬。
  狄善朝坐望窗外的他恭聲道:「第五先生……,人已經來了……。」
  那人回頭,果然是第五劍膽!他冷冷一笑,道:「住在那裡?」
  「地字第三、四房……。」狄善回道:「那房中機關和暗殺人員已分配妥當……。」
  第五先生點頭一笑,道:「很好!你回去小心應付吧!」
  「是?!」狄善恭敬一抱拳,轉身而去。

  蘇小魂和鐘玉雙住在第三房。
  隔壁,則是由六臂法王所住。
  六臂法王自鄰房走進來道:「施主認為那第五先生會在何時出現?」
  蘇小魂一笑,道:「今晚不會……。」
  六臂法王訝道:「為什麼?」
  蘇小魂一笑,道:「第五劍膽一定會先派人給我們下馬威……。而且?,快來
了……。」
  果然,門口有輕敲聲。
  鐘玉雙一冷笑,揚聲道:「進來?。」
  狄善哈著腰進來,笑道:「幾位客倌,要不要用點什麼,小的去負責……。」
  鐘玉雙一笑,道:「由你大老闆親自來問,實在不好意思啊……。」
  臉笑聲冷。
  狄善尷尬,一笑道:「那裡,那裡……。這省內誰不知三位便是數天前在東海上怒斬狂
鯊的大英雄啊?。哈……哈……。」狄善乾笑兩聲。
  鐘玉雙可歎了一口氣,道:「可惜露掉了一條大魚……。」
  狄善聞言,只是乾笑不語。
  蘇小魂一笑,道:「給我們準備兩份葷食,一份素食吧?。」
  「是……是?。」狄善一躬身,臉上已露出猙獰的笑容。
  六臂法王看著狄善的背影消失,皺眉道:「施主為何放走了他……?」
  蘇小魂笑道:「第一,我們不知道第五先生在那裡是不是?」
  「是!」
  「所以,只要把第五劍膽的手下全部除去了,他不出現也不行了是不是?」
  「不錯!第五劍膽是不會逃避的人?。」六臂法王問道:「第二呢?」
  蘇小魂笑道:「反正這個狄善還再來是不是?」
  六臂法王歎道:「為什麼你說的話都有點道理?」

  菜未見,香已入!
  由八名漢子端的各色菜點,可真稱得上是色、香、味俱全。
  狄善頜頭親自招呼:「這是小店的一點意思……。」
  鐘玉雙一歎,道:「可惜我不想吃……。」
  狄善訝道:「為什麼?」
  「因為有毒啊──!!」鐘玉雙叫道:「笨──!」
  狄善臉色一變,那六臂法王歎道:「單是這香味足可以毒死十條牛……。」
  狄善臉色可笑不起來了,乾咳一聲,道:「這……怎麼會呢?三位不是好好的?」
  「你臉皮真厚!」鐘玉雙道:「而且拖拖拉拉……。」
  狄善道:「姑娘的意思是……?」
  「她的意思很簡單!」蘇小魂歎道:「想攻擊下殺手就快一點,我們姑奶奶脾氣不太好
了……。」
  八名大漢,立時個個手持尖耳刀,排成八卦形狀攻來。
  蘇小魂大笑道:「早該如此了,何苦浪費這番好菜……。」
  第五先生微微竹笑,看著狄善道:「那八個人已躺下了是不是?」
  狄善身子一顫,發抖道:「是……是……屬下無能……。不沒乩?
了……。」
  「沒用的──。」第五先生笑道:「如果那點機關就可以困住他們。蘇小魂三個字早就
在江湖上除名了……。」
  狄善臉色方自一變,耳中已傳來「地」字房裡鐘玉雙的叫聲:「第五劍膽,換個新把戲
行不行……?」
  狄善苦笑,第五先生倒是無所謂的莞爾一笑,道:「這只不過是個笑罷了──,明天還
有事要幹,你先去睡吧!」
  狄善不禁有些訝異,就他所知的第五先生絕不是這麼和氣的人。
  他忍不住注目望去,只見眼前這位二十年來操武林人物生死的第五劍膽,短短一個月不
見的時間,竟已兩鬢飛白!
  狄善歎了一口氣,無言轉身而出!

  鐘玉雙坐到床沿一歎,道:「小魂──,那個第五先生今晚還會不會派人來?」
  蘇小魂一笑,道:「這不重要……。」
  「為什麼?」六臂法王訝道。
  「第五先生的目的,就是要我們提心吊膽……。」蘇小魂笑道:「所以──,我有一個
建議……。」
  「什麼建議?」
  「睡覺──。」蘇小魂說得很明白:「睡覺!」

  六臂法□回房睡了。
  鐘玉雙也睡得很安心!因為有蘇小魂。
  無論那個女人,能遇到蘇小魂這種男人都會很放心的。
  博學、多聞、溫柔、體貼、和……耐性!

  蘇小魂並沒有睡。
  他走出地字三號房,走入了中庭花園,眼前,這九宮陣劫的花園似乎會有什麼事發生!
  是人影。
  來人,中年文士打扮,一襲綢緞衣衫,更是隨晚風中飄逸的很。
  那人在林中了幾轉,剎那便出現在蘇小魂面前。
  第五劍膽!
  「你果然來了──!」
  「你果然知道我會來……。」
  兩人淡淡一笑,像是一對老朋友的相約。
  蘇小魂聳聳肩,道:「站著說話多無趣──?」
  「是極──!」第五劍膽一笑,道:「何不到凌雲閣上小談?」

  凌雲閣,在四個池子之間;池中,正築有不少小山小橋,橋上有人、有物,自閣上望
下,大有以為登青雲上觀世間之概!
  「好景!」蘇小魂笑道:「好名字……。」
  第五劍膽坐在茶几一側,一擺手道:「何不坐?」
  蘇小魂一笑,道:「主人未請,不敢造次──。」
  第五先生大笑,那蘇小魂亦笑而落坐。
  几上,有茶、有琴,還有□□煙爐……。
  蘇小魂用力嗅了一口氣,道:「正宗沉玉香……。」
  「識貨!」第五先生道:「這茶你可識得?」
  蘇小魂二話不說的啜了一口,道:「百里居後山所種的七毒鐵觀音……。」
  第五先生大笑,道:「得遇君,不枉此生。」一頓,又道:「聽說閣下是知音之人,不
知願聞我為君彈一曲否?」
  蘇小魂一笑,道:「主人有此雅興,客人又豈有掃興之理?」
  第五先生一笑無言,十指瞬時撥弄琴音,只是五、六彈便推琴而起道:「夜已
深……。」隨手,竟將劍膽丟置於桌上!
  蘇小魂點頭笑道:「明天見……。」亦隨手,取了劍膽!
  兩人不再言,各分東西而離。

  鐘玉雙直瞪著蘇小魂,良久才道:「那個沉玉香會使人內力渙散你知不知道?」
  「知道──。」蘇小魂苦笑道:「怎麼會不知道?」
  「好!」鐘玉雙又道:「七毒鐵觀音是天下八毒之一,對不對?」
  「對極了──。」
  鐘玉雙點點頭,咬牙切齒道:「那幾聲琴音足足可以震斷你的心脈六大穴是不是?」
  「是──。」
  「你都知道?」
  「都知道!」
  「那為什麼還要叫我擔心?」鐘玉雙嗔怒道:「你是不是知道我沒有睡而一直跟在你身
後?」
  「知道。」蘇小魂歎口氣道:「而且──,我還知道法王也跟了去……。」
  門口,六臂法王乾咳一聲,不太好意思的進來。
  蘇小魂微微一笑,道:「大師還沒睡啊──。」
  六臂法王笑道:「散步去了──。剛回……。」
  蘇小魂微笑的看著六臂法王坐下,才歎口氣道:「這裡是九華樓對不對?」
  鐘玉雙哼道:「不錯──。」
  「九華樓是第五先生最後的據點對不對?」
  「不錯──。」
  「如果他發了狠,早就在這九華樓裡埋下火藥之類的,我們能逃生的機會有多?」
  鐘玉雙一愕,道:「三個就算能一起逃,只怕也得大大小小受一點傷……。」
  「如果外面再加上一百名弓箭手呢?」蘇小魂續道:「又恰巧那些箭裡都有火藥。那
麼,我們全身而退的機會有多少?」
  「很少!」六臂法王承認道:「幾乎沒有……。」
  蘇小魂一點頭,又道:「然後,第五先生再出手,我們還有多少機會?」
  「沒有!」鐘玉雙和六臂法王齊答道:「完全沒有成功的機會……。」
  鐘玉雙訝道:「為什麼第五劍膽不用這個法子?」
  「因為他是梟雄……。」蘇小魂歎道:「真正雄才大略的人,絕不會用這種不入流的方
式……。」
  六臂法王道:「所以──,你就去接受第五先生一試膽量?」
  鐘玉雙接道:「如果第五先生認為你是值得他以英雄對待你的人,他就不會用那種法
子?」
  蘇小魂點點頭,苦笑道:「不錯,沉玉香、七毒茶、斷腸琴,正代表弓我們三個人的
命……。」
  屋內,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他們都明白一件事,你要家以英雄對待你,悄闋約菏歉□郟?
  自重者,人鄔重之!
  六臂法王一歎,道:「明夜之約,便是我們三和第五先生一決死戰了……?」
  「不!」蘇小魂取出劍膽道:「第五先生已經消失……。」
  六臂法王驚道:「為什麼……?」
  蘇小魂將劍膽置於桌上。
  只見那劍膽墨生光,端的是別具神秘、詭異!
  蘇小魂一歎,略帶悲傷道:「第五先生在武學造詣上的成就可以說前無古中!只是,依
舊無法達到因武悟道的飛仙大法。」
  鐘玉雙驚道:「怎麼一回事?」
  「劍膽第十二層!」蘇小魂道:「昔日在百絕峰一戰,酒狂、墨游、閻羅爺、武狀元等
四人的內力曾有折損的現象。便是助第五先生由第廾層到第十一層……。」
  鐘玉只道:「然後,因為他他們都死了,所以第本先生自己由第十一層練往第十二層時
反而走火入魔?」
  蘇小魂點頭,道:「東海一戰後,這幾天第五先生必然苦練劍膽想達到第十二層……。
可惜──。」
  六臂法王亦深深一歎,眸中盡有無限憂慮和悲傷──。
  蘇小魂又道:「第五先生絕不是會逃避之人,卻又不能讓法王帶回蒙古以面勸把禿猛
可。」
  六臂法王注視劍膽苦笑道:「所以──,他留下劍膽?」
  「是──。」蘇小魂看看窗外,見東方晨曦將出,搖頭不說!
  天地,一下子恢復了寧靜,唯有雞啼──。
  鐘玉雙突然道:「他為什麼練不第十二層的飛仙大法?以他的天賦……。」
  「爭!」蘇小魂歎道:「心有爭,則入於魔!如非可放下之人,又有誰能得道?」
  六臂法王輕歎道:「第五施主到那裡去了……?」

  布衣青驢,一名中年人士腰懸葫蘆往那城外而去。
  路上,他眼睛突然一亮。
  眼前,一男、一女、一僧。
  三人默默含笑注視,他無言,回報以一笑。
  他輕一策懶驢,任那驢緩步而去。
  雖緩,終究是離開了那一男、一女、一僧的目光,沒入人群中。
  這又是美好一日的開始,不是嗎?
  六臂法王長吸一口氣,四下看看,又長吸一口氣。
  蘇小魂笑道:「和尚要不要跟我們夫妻倆一道在三山五獄遊覽一番?」
  六臂法王大笑:「只怕跟久了惹人厭……。」
  「不會──,我和尚保證不會!」大悲和尚竟然自街的那端走來。身後,當然還有冷明
慧等一行親朋好友。
  那潛龍當先叫道:「鐘四小姐──,我們冷大先生有東西送你……。」
  「什麼東西?」鐘玉雙眼睛亮了。號稱天下第一諸葛的冷明慧送的東西一定不錯!
  就在冷明慧要取出懷中「東西」時,一名壯丁突然跑來道:「各位壯干,可是數天前在
東海上滅鯊的英雄?」
  潛龍道:「有啥事?」
  那壯丁一笑,恭敬道:「我……我家王員外剛生了個兒子,想……想請各位英雄替他取
個名字!」
  每個人都看向冷明慧。他奶奶的,冷明慧歎口氣,老子乾脆開算命攤去好了。一個俞傲
的孩子叫俞喜,這個要取什麼好?
  冷明慧歎道:「是弄璋是不是?」
  「是……,是……。」
  冷明慧一笑,道:「就取名守仁吧!」
  「好名字!」眾人叫道:「守得仁,何事不有成就……。」
  「王守仁……,王守仁……。」那壯丁眉開眼笑的,大叫回報去了。
  眾人見狀,不禁失笑了起來。
  那鐘玉雙突然朝冷明慧道:「冷大先生──,姑娘我的禮物呢?」
  冷明慧大笑,取出一雙短劍!
  劍,是木劍!
  木劍,長各不足二尺!
  鐘玉雙的眼睛亮了,蘇小魂的眼睛也亮了。
  木劍,材料來自冷楓堡後山的冷楓木!
  木劍無字,交到兩位有情人的手上;他們互視,心,早已緊緊結在一起!
  她取了「想」劍,交給他「思」劍!
  他一笑,接過劍,開始刻字!
  她也笑,也取劍,開始刻字!

  冷楓小刀落月詩!
  當叫多情應笑我!

  (全書完)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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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3 00:42:51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急 濤

  快樂舫上俱是達官貴人,名門公子;當然,在武林上有一席之地的各方大豪也是快樂舫
的常客。
  快樂舫的四周圍繞約有二十來艘的快舟,主要任務是負責接送貴客。
  快樂舫分成兩部份,前半是快意齋,專門供達官貴人之用,後半是歡樂齋,則供武林豪
傑取樂。
  無論快意或歡樂,在快樂舫上的規矩是——快意觀樂,不准打架流血。
  當然,每年總有幾個不信邪自以為胳膊粗的傢伙,結果終是在西湖裡泡了三天三夜,保
證以後只要聽到「快樂」兩個字就屁滾尿流。
  現在,蘇小魂和鐘玉雙在負責接送的小舟上就看到一個滿身橫肉,眉上一道刀疤的傢伙
被綁了數十斤的鐵練丟到了湖裡。
  鐘玉雙歎道:「祁連山的赫連右文也落的這等下場……。」
  蘇小魂笑道:「只怕今晚被丟下的人還多的呢……。」
  兩人相視一笑,舟已泊於舫旁垂梯。
  蘇小魂笑道:「要快意還是歡樂?」
  鐘玉雙微笑道:「冷大先生和唐雷好像去了歡樂是不是?」
  蘇小魂一笑,當先登上了快意舫,右轉,便直往快意齋。
  快意齋當然是豪華的很,尤其是醇酒美人更是眩目。
  只是,快意舫自泊於西湖十年來還沒有那個男人帶了老婆來的。
  蘇小魂這次無疑又拿了個第一。

  富享受的臉色變了好幾回。
  首先,是聽說冷明慧和一名年輕漢子到了歡樂齋。
  第二道消息是,那年輕漢子經查證竟赫然是唐家掌門,手上握一顆天下聞名色變「觀音
淚」的唐雷。
  接著,便是蘇小魂和鐘玉雙登舫的消息。
  富享受可有點食不知味了。
  他再笨也知道今晚可能會過的不愉快。
  所以,他立即下了兩個決定。
  第一、立即傳令下去,放出「龍鳳翔天」的煙火。
  第二、立刻找住在後艙的那位先生;一個手上經常握著劍膽的中年文士!

  大悲和尚對著空中爆出的煙火大笑,朝六臂法王道:「大和尚,我們的好戲來了——
。」
  六臂法王莞爾一笑,卻驚見那玉女舫的速度,果真快如玉女穿梭,十丈遠距,瞬間便
到。
  六臂法王不覺脫口道:「好速度!當真配得上玉女兩字……。」
  那端,大悲和尚朝掌桿兒船老大一揖道:「張施主多日不見,別來可好?」
  那船老大老張大笑道:「和尚多禮了。快上來吧!」
  大悲和尚一笑,招呼六臂法王一聲,便雙雙躍上了玉女舫。
  老張笑道:「兩位大師請到艙裡去吧,這樣船走起來才穩——。」
  大悲和尚一笑,便帶了六臂法王進了艙內。
  這玉女舫外表是難看的很,那裡頭可大有學問!
  六臂法王才踏入,不覺眼睛一亮。
  艙內佈置並不豪華,卻是雅的很。
  尤其是壁上一連十六張玉女圖,張張俱是六百年來名名家之手。
  玉女舫之所以是六大名舫,在於它的畫!
  六臂法王歎道:「天下之物,果然不能以外相觀之——。」
  大悲和尚大笑,朝窗外指向湖面西側道:「那艘結十二宮燈的?」
  「不錯!」大悲和尚笑道:「我們的丁朋友就在上面……。」

  遇上和尚並不稀奇,只是地點有點不太對!
  和尚很少很少,幾乎可以說沒有化緣到湖面上的。
  況且,眼前這兩個和尚不但跳了過來,更嚴重的是他們坐的那條船。
  「能坐上玉女舫的一定不是普通的人物——。」丁哭歎口氣道:「兩位大師是……?」
  大悲和尚笑道:「和尚我法號大悲,這位是六臂……。」
  丁泣臉色一變,道:「大悲和尚和六臂法王?」
  大悲和尚點頭道:「完全正確——。」
  丁哭只覺兩臂上的陰陽母子環自然而然的滑落了掌心,他歎口氣道:「兩位大師的意思
是,不喜歡我們哥兒倆到快樂舫上快意歡樂?」
  「太正確了——。」大悲和尚竟然也會很惋惜的道:「和尚我保證你去應試一定可以入
選……。」
  丁泣已經沒有說笑的心情,所以出手。
  他總是覺得,與其說半天廢話,不如叫那個人用哭泣的聲音來的好聽!
  大悲和尚一樣在笑,因為丁泣是六臂法王的。
  丁哭看了一眼六臂法王的出手,苦笑道:「這番僧好像還不錯?」
  「當然——。」大悲和尚笑道:「正宗大手印嫡傳……。」
  丁哭打量了幾眼,還是歎氣,道:「的確是——。」
  丁哭出手,擊的不是大悲和尚,也不是六臂法王,而是丁泣,丁泣手上的子母環。
  立時,陰陽爆破,子母互生!
  丁哭左、右臂各一套的九子連環,加上丁泣那一十八個環,立時便「泣」了起來。
  只見,丁哭一揚身搭站於丁泣肩上,兩人四臂連催,那豎起一串達半空中的三十六環便
扣殺而來。
  大悲和尚雙目一凝,道:「三十六天罡陣,好——!」
  話聲一落,大悲和尚一折身,便搶向左側,大悲指直點向丁哭而去。
  同時,六臂法王亦納氣於丹田,手上結成「地居諸天教敕印」大手印,見環拍環,直的
是一步、一步往丁哭、丁泣跨近……。

  冷明慧一到歡樂齋就朝唐雷笑道:「依老夫看,這個第五劍膽也在船上……。」
  唐雷臉色一緊,四顧一番道:「在那裡?」
  冷明慧搖頭,輕笑道:「待會兒擒下丁十一時他才會出來……。」
  唐雷點點頭,只見這歡樂齋內已有了十七位各地豪傑,至於後頭一間間廂房內還有多
少,那就不得而知了。
  唐雷心下嘀咕的,是這齋內十七位武林人物中,有兩個是他不認得的。
  唐雷皺皺眉,只覺那名老者似乎如劍般鋒利的目光,轉溜了自己一眼。
  便這一眼,已然叫唐雷心下打鼓!
  冷明慧也看見了那老者,心下禁不住一番狂震,急急一扯唐雷,輕聲道:「那位鬍子綁
下蝴蝶結的,便是和李風雪、申屠天下齊名的南宮花月……。」
  唐雷駭然一驚,眼前這老者竟然是昔日「宇內三仙」中的南宮花月?
  那者老冷哼一聲,制住道:「老夫是來歡樂的……。」
  冷明慧淡笑道:「晚輩敬前輩三杯……。」
  說完,便自伸出取飲南宮花月前方几上的酒杯,咕嚕便是一口而盡!
  南宮花月雙眉一挑,只是不動。
  那冷明慧自斟自酌,而飲下第二杯。
  當冷明慧飲用第三杯時,南宮花月端坐如常。
  動的是在一側的布衣少年。
  只見他肩頭微動,右手柔弱無骨的便向冷明慧天柱穴拍來。
  唐雷一皺眉,方要有所動,那端冷明慧已然將酒入口,任令那名布衣少年拍到了後頸。
  此刻,唐雷已忍不住的瞬間,他感受到一股殺氣自背而來!
  唐雷心裡暗自一驚,身子往前略傾,一折一拐,已然掠到了右側注視後面那人。
  來人約莫四十歲上下,左手是露在袖外,不知怎的,右手卻藏於袖中。
  唐雷雙眉一皺,只見在座中除了南宮花月、冷明慧、和那位布衣少年外,個個臉上都露
出一絲看好戲的神情。
  唐雷注視來人,半響突然一笑道:「丁十一?」
  「不錯!」果然是丁十一,只見他冷冷道:「唐雷?」
  這下,每個人除了訝異之外,興致也提高了不少。
  唐雷對上丁十一,怎麼說都是好戲。
  因為,丁十一有十一根指頭,多出來的一根在右手。
  當然,六根指頭打出來的暗器,常常和五根指頭不一樣。
  唐雷呢?觀音淚已握於掌心之中!
  奇怪的是,唐雷竟然笑了起來,而且笑的很愉快!
  丁十一心裡暗罵,等一下叫這笑臉唐雷哭,西湖沉底非叫他好好灌上六天六夜不可。
  當然要比別人多一倍,因為很少人敢對丁十一這樣笑。
  唐雷突然說話了,說話的目標竟然不是丁十一,而是冷明慧:「冷大先生,唐雷這下真
是多謝了——。」
  冷明慧天主穴受擊,轉頭大是不便,也就省了。
  直接面對著南宮花月笑道:「謝什麼——?」
  「這當然要謝!」開口插嘴的是蘇小魂,只見他和鐘玉雙一步跨進來道:「你故意讓那
位姑娘點中穴道,好讓唐雷有獨自出手的機會……。」
  「喂、喂,慢著——。」唐雷看了那布衣少年一眼,道:「他……不是男的嗎?」
  打從蘇小魂進來,只見那布衣少年雙目早已一亮;再見到蘇小魂身旁的鐘玉雙,竟似有
一股複雜情緒。
  這下,聽到蘇小魂叫破自己女扮男裝,當下粉臉已薄怒,再聞得唐雷這一問,更見惱
火。
  一下子,似乎要發作了;一旁,南宮花月輕咳了一聲,嘶啞道:「香香,替爺爺倒杯
酒……。」
  這位姑娘,便是南宮花月的孫女南宮香香了,只見她哼了一聲,放下出手的氣機,轉而
斟起酒來。
  蘇小魂一笑,續道:「冷大先生當然心下早有把握唐兄可以擊敗丁十一,所以故意的南
宮前輩面前猖狂受制。如此一來,不但可以阻止南宮前輩再出手,而且可以令唐兄一夜成
名——。」
  這段話下來,臉色大變的有兩人。
  一個是南宮香香,想不到一切盡在人家算計中。
  另一個,則是丁十一。
  這幾個傢伙好像以為唐雷這小子一定贏似的。
  丁十一冷哼,一瞥那南宮花月,只見他含笑把酒,竟似默變!
  是可忍,孰不可忍?
  丁十一暴喝,右手自袖中急出,果然是六根指頭,指頭五間隔中,夾著的是一隻短短的
翎羽箭!
  天指翎羽,殺人不備!
  唐雷雙目一閃,大笑道:「好——。」隨之,觀音淚出!
  觀音有淚,淚眾生苦!

  南宮香香冷視場中發展,知道已被冷明慧算計,自是大不願令他如此得心應手。
  此時,一見唐雷出手,暗中捏了一粒珠子在手中,也隨之旋打於地。
  那珠子快若驚鴻,沿地面旋轉,□忽便往唐雷足脛而來。
  蘇小魂一笑,暗中手腕一振,天蠶絲已盤住那珠子。
  此際,觀音淚和翎羽箭已然咻壑叮響的在半空相遇!
  天指翎羽,撞及觀音淚滾湯在周邊旋轉回力的瞬間,竟一折沒入地板內,瞬時,又冒出
來,一折,再沒入,又出!正如巧婦做女紅那般穿針引線,快速無比的往唐雷而來。
  六指翎羽,殺人不備!
  果然是別創蹊徑,此舉正是大大出乎人家意料之外。
  觀音淚呢?
  唐雷含笑而立,任那翎羽箭□忽而至。
  忽的,便那翎羽箭已到了足前時,觀音淚已劃空一繞,極大一弧倒轉回來,正好將那方
冒出頭的翎羽箭簇由半打斷!
  丁十一大駭,方自要閃,觀音淚已沿地面急速滑來,便一跳,打中丁十一右腕外關穴!
  這廂,戰鬥已然結束;另一端可才剛開始!
  南宮香香那一手珠子盤地的功夫,叫蘇小魂從中壞了好事那肯就此干休?
  南宮香香冷一聲,腰身一扭便搶近了過來。
  蘇小魂淡淡一笑,左肩微沉,右腿一抬便於毫米之差躲過南宮香香的一擊。
  同時,身勢又復一揚,直落到了南宮花月之前,大笑道:「南宮前輩,此一別後不知何
時再見,晚輩以杯酒相送——。」
  說完,蘇小魂便自斟了一杯,仰飲而盡。
  南宮香香一擊未中,又見蘇小魂自斟自飲,臉上一煞肅,便又要出手。
  此時,南宮花月突然大笑站了起來,沉聲道:「香兒——,還鬧什麼?走——。」
  南宮香香一愕,委屈道:「爺爺……。」
  南宮花月不理孫女的撒嬌,便自一舉步,□忽就跨出了歡樂齋。
  南宮香香見爺爺已然出了齋外,一咬牙,狠瞪蘇小魂一眼,也跺腳追了出去。
  蘇小魂噓了一口氣,解開冷明慧的穴道,笑道:「冷大先生計謀過人,得以令今夜反敗
為勝……。」
  冷明慧淡笑道:「未若方才蘇兄弟那手『乾坤暗藏』的手法奏效。否則,那南宮花月豈
是這般容易就走?」
  唐雷愕道:「方纔蘇兄有出手?」
  「沒出手你就慘啦——。」鐘玉雙道:「第一回是救你的那雙腿;第二回則用『乾坤暗
藏』的手法點了那個南宮香春的氣海穴……。」
  唐雷立時明白了:「所以,南宮前輩為了感謝蘇小魂手下留情,因此不能幫富享受?」
  鐘玉雙長歎一口氣,道:「南宮花月一生最討厭享受的時候有人打擾。所以,冷大先生
以命為賭,賭你勝丁十一;而蘇小魂則以身為試,試南宮花月的豪氣……。」
  原來這麼複雜。
  若非冷明慧以命賭,只怕自己和丁十一之戰,敗的是自己;再無蘇小魂送走南宮花月,
今夜快樂舫上一戰,只怕自己四人下不了船。
  一想及此,那唐雷不由得長長歎一口氣,朝呆立一旁的丁十一道:「我的運氣只是比你
好一點……。」
  丁十一無言。
  唐雷補充道:「那是因為我有幾個不錯的朋友……。」
  丁十一悶哼一聲,轉身,大步邁了出去!

  六臂法王步入陰陽母子三十六天罡陣中,手上大手印連換,竟是一換一影,每一大手印
出,就招一個環扣在手。
  那丁哭、丁泣在一旁看了,簡直是嚇壞;這是什麼世界,那走這狗屎運!
  大悲和尚早就住手了,靜立含笑的看六臂法王表演。
  當六臂法王全部抓下那三十六個扣環,第一個鼓掌的當然是大悲和尚。
  「好——!」大悲和尚邊鼓掌邊朝丁家二老怒目道:「喂——,不夠精彩是不是?」
  「不、不——。」丁哭立即鼓起掌來,叫道:「好——,真他媽的好極了……。」丁泣
的速度也不慢。
  六臂法王淡淡一笑,將掌中三十六扣環遞給丁家二老,也不說話,反身便上了玉女舫。
  丁哭、丁泣接環在手,方自愕住;那大悲和尚沒好氣道:「幹什麼,還不回去養老?」
  丁哭、丁泣走的當然快。
  大悲和尚愉快的看向湖中心的快樂舫道:「大和尚——,我們可以去看看蘇小魂那臭小
子玩的怎樣啦——。」
  六臂法王一驚,道:「蘇施主也在船上?」
  「當然——。」大悲和尚歎道:「第五先生在船上,不多幾個人去怎麼行……。」
  六臂法王聞言,臉色一變方自發話,卻驚見那快樂舫一瞬間燈火全滅,立時,驚叫之聲
四起。

  燈火一滅的瞬間,蘇小魂已經感受到數股殺機湧自四方而來,蘇小魂一愕,腕上天蠶絲
連繞兩匝。
  同時,左手火熠子重點,立時六個火熠子已立於內圈天蠶絲上。
  至於外圈的天蠶絲則上下波動,以將湧至的機機抵擋於圈圍之外。
  此時,只聽得冷明慧大笑道:「原來這些全是第五劍膽安排的人……。」
  艙中原先有十七個人,如今走了南宮花月和南宮香香,便只剩十五個。
  十五個人,分成四波攻擊!
  唐雷對付三個,三個動作有點遲緩的漢子;因為,他們身上穿了盔甲,那盔甲顯然厚到
足以擋住觀音淚的力!
  鐘玉雙面前的四個,有老有少,相同的,是每個都用劍!
  黃山四煞劍的名氣不小,尤其是四劍齊出的時候!
  冷明慧呢?
  他對付的,是四個其貌不揚的壯漢,都是三十五、六歲左右。
  年紀不大,卻個個耐打,因為他們練的是十三太保橫練;而四個人八隻手都是厚繭的朱
朱掌!
  硃砂掌,掌如火;講求的是猛、勁、力!
  蘇小魂覺得眼前這四固傢伙倒很聰明。
  他們用的都是長追器!戟、輪、鏟、斧。
  甫一交手,蘇小魂已然明白了他們的企圖。
  他們是想借長兵器相纏住天蠶絲,而後再以肉搏換命的方式來除掉自己。
  蘇小魂借火光看艙內打鬥情形,不禁歎了一口氣。
  顯然,這是第五先生精密設計的了——。「他一笑,朗聲道:「各位看清楚啦——?」
  冷明慧笑道:「可以啦——。」
  鐘玉雙也道:「玩你的把戲吧——!」
  話聲一落,蘇小魂天蠶絲上的火熠子一下便滅掉五個,只剩得一盞忽左、忽右,到處亂
跑;這下,天蠶絲的妙處可就全部顯了出來。
  一番指東打西,左拐右折;分明是熠火往那端去了,誰知自己在這廂被打?
  以那蘇小魂可以用天蠶絲變化出小橋流水,閣樓主人景物的巧勁,這下自是得心應手。
  至於鐘玉雙等三人,那才樂的站在一旁看好戲。
  只見是一艙裡頭人影雜錯,端的儘是狗咬狗。
  忽然,那後頭的整排廂房打開了來。
  燈光一下子自那些房間湧出。
  每房,各有一名男女持劍而立。
  房有九,共是一十八位男女。
  他們一起邁步走出,才一步,便不禁愕然。
  原來這歡樂齋已經不叫神仙窩了。
  說是狗窩還差不多!
  更何況,自己這方出手一十五人已全部躺了下去。
  這些年輕劍客立時湧起一股肅殺之氣,直盯住蘇小魂而來。
  便同時,門口冒出了兩個和尚。
  第一個叫的當然是大悲和尚:「第五混蛋老頭子在那?」
  鐘玉雙笑道:「先過了眼前這九宮兩儀劍陣再說——。」
  很明顯,那些年輕劍客似乎呆了一下。
  而且,有了一絲的不安。
  沒想到才一照面,人家便點出了來路。
  大悲和尚雙目一翻,看向眼前一十八名俊男美女歎道:「阿彌陀佛——,諸位施主何不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說完,大悲和尚竟連連合十作揖;倒真的是,三揖之後那十八名劍手的十八把劍全掉到
了地上。
  鐘玉雙笑道:「和尚點化人真有一套啊……。」
  冷明慧大笑道:「大悲指,果然是神妙無比……。」
  唐雷本來是一頭霧水的,這下可明白了。
  原來大悲和尚合十作揖中,已暗將大悲指力使出。
  六臂法王一歎,道:「諸位施主涉世未深,何苦叫血劫仇殺染污慧根?」
  就是涉世未深,所以才為大悲和尚有機可乘;也是因涉世未深,所以大悲指力點的是他
們的外關穴而不是心口死穴!
  天下事,優點和缺點總是並存的!
  十八名劍手默默的走了,整條船似乎陷入死寂之中。
  原先那些各國佳儷也早已走的一個不剩。
  問題是,富享受和第五先生呢?
  蘇小魂歎道:「快意齋已經沒有半個人……。」
  因為他已通知那些達官貴人離開。
  越是有錢有閒的人,越是不願惹上江湖血殺,所以他們一定走的很快。
  問題是,現在連歡樂齋也沒了人會怎樣?
  大悲和尚第一個躍出去,冷明慧當然也不慢。
  就在每個人沖船窗破出的剎那,這六大名舫之一的快意舫已然轟炸巨響!
  大悲和尚一落入水中就覺得不太好。
  因為四面早有了二十來艘小舟等著。
  小舟的人當然不會笨的看他們呆在水裡。所以,立時有千百隻桐油著火的強箭波來。
  大悲和尚歎道:「冷大先生——,你看如何是好?」
  冷明慧一笑,道:「幾天後還有的大戰,今晚先練習一下豈不是很好?」
  唐雷苦笑道:「不太好——。」
  六臂法王也皺眉道:「是不太好——。」
  鐘玉雙哼道:「什麼不好?」
  「第一點,我不會游泳——。」唐雷道:「第二點,水底下似乎有人……。」
  此時,第二波箭又來。
  箭之如劃破夜空的流星,更似那急雨亂打。
  六臂法王歎道:「老衲也不會游泳,不知從現在開始學來不來的篤?」
  來不及也不行。
  那中間一艘紅色主舟傳來朗笑聲!眾人抬頭望去,正是第五先生和富享受正飲酒作樂。
  第五先生大笑道:「各位底下的狂鯊已經不耐煩了……。」

  蘇小魂實在不怎麼喜歡在正月的時候下水,尤其是被迫下水。
  無奈的是,頂上火箭要命,為今也只有忍耐一點。
  他一沉下去,迎面而來便有三把長刀。
  蘇小魂一皺眉,方自閃過,那些刀子忽然自很前消失。
  忍術中的水殺法!
  蘇小魂暗自驚異,轉頭看去,只見除了鐘玉雙外,其餘冷明慧、大悲和尚、六臂法王、
唐雷等四人,都已是左右支絀。
  在水中,掌力上可要大打折扣。
  他猶自沉思,刀又至!
  蘇小魂猛然身子墜下,天蠶絲便往那忍者身後而去。
  忽的,同時又有兩把刀來。
  蘇小魂冷冷一笑,手上連動,竟利用水波力量,將三名忍者的刀絞成一起。
  那些忍者顯然吃了一驚,去刀而退,一下子又沒入黑暗之中!
  蘇小魂心裡不禁暗罵,如果潛龍那小子在就好了。
  正想著,方才逝去的那三名忍者陡然出現,個個手中扔出一物來。
  那物圓溜溜又黑幽幽,莫非是水中炸彈?
  蘇小魂暴退,往一旁閃去。
  只見一片火光,水流立時激湯了起來!
  這下,可苦了六臂法王他們。
  這炸藥的威力所造成水壓的力量,已叫他們的身勢為之一震。
  立時,十數名忍者的長刀俱往他們身上招呼!
  鐘玉雙倒是不差,手上紅玉雙劍依舊可以挑得了四把刀。
  雖然也給劃了一刀,到底是撈足了本!
  至於冷明慧四個可是白白的叫人家捅了兩、三刀。
  冷明慧苦笑,突然心中一動,招呼眾人,指指水面,便當先浮了上去。
  一衝出水面,冷明慧急道:「每個人抓住蘇小魂的天蠶絲,並排一起施力,將
那……。」
  話未說完,底下長刀又至;眾人紛紛又滑了下去。
  此時,那些忍者已然將六人圍住。
  數一數,竟有二十一個之多。
  冷明慧向蘇小魂一招呼,立時,天蠶絲急電而來。
  蘇小魂用力一挺直天蠶絲,讓六臂法王、大悲和尚、冷明慧、唐雷扣住。
  蘇小魂則雙腿搭扣於一塊水底礁石上,穩住自己的身勢!
  鐘玉雙則身子一挺,滑到蘇小魂身旁,擋住攻往蘇小魂的長刀。
  蘇小魂無後顧之憂後。雙臂一奮力運勁,便帶動了握住蠶絲的四人劃圓弧。
  便此刻,四人掌力彙集,如排山倒海湧出!
  那滾滾駭湯的水流,隨著蘇小魂越轉越快而更見湍激!
  那二十一名狂鯊幫忍者,本大以為這六人是掌中之物,誰知冷明慧由方才爆炸中想出來
的方法,如今現學現賣的一用上來便立時叫那些忍者躲避不及。
  此時,蘇小魂手上天蠶絲不但越來越急如風轉,就那天蠶絲也越放越遠。
  鐘玉雙浮於其上,正暗自得意笑時,卻驚先蘇小魂雙掌中竟是已被拉力激破出血!
  鐘玉雙心頭一痛、一駭,正想幫忙,只見蘇小魂似乎用工力量往上摔脫而去!
  便此時,六臂法王、大悲和尚、冷明慧、唐雷等四人,已然衝出水面往那第五先生和富
享受的主舟而去——。「鐘玉雙心痛的扶住蘇小魂,只見郎君嘴角一笑,便吻了她一下。那
鐘玉雙一愕,輕□了一下郎君,一拉蘇小魂,便雙雙而上。
  第五先生原先注視水面波濤湧起方覺愕然,及見六臂法王等人竟由水中奔出,四人八掌
齊齊罩來,心下不由得一驚。反手,便將那劍膽打出。劍膽半空受力,化成無鋒刀。只是,
一則四人出手剛猛,二則第五先生出手於悴變之間,那劍膽又縮墜了回來。第五先生伸手收
回劍膽握於掌中,朝分據四方的四人笑道:「各位辛苦了……。」
  話聲未落:「嘩啦」一聲,蘇小魂和鐘玉雙也冒了出來,亦上了這快舟來。
  富享受可真苦著臉了。
  他歎了一口氣,挺著微凸的肚子道:「是不是沒我的事?」
  蘇小魂笑道:「有——。」
  「有?」富享受苦臉道:「有什麼事?」
  「滾——。」鐘玉雙歎道:「快滾——。」
  富享受有一個好處,就是有時候實在是一個標準的乖寶寶。
  所以,鐘玉雙第一個「滾」字的時候,他已經落下了水面,當第二個滾字時,他已經爬
上了隔壁的另艘船。
  而且,親自撐桿兒的一溜煙而去。
  六臂法王此時活動了一下筋骨,淡然道:「第五施主還未堪破嗎——?」
  第五先生冷笑道:「你們以為可以留得下第五劍膽?」
  冷明慧暗將凝聚的軍荼利神功自指間透向第五先生,邊笑道:「第五先生你以為自己有
多少機會?」
  第五先生傲然一笑道:「就以在下手上的劍膽,嘿、嘿,少不得要拿下三條命來撈
本……。」
  六臂法王跨前一步,沉聲道:「何須執迷若是……。」
  說著,六臂法王手上已結成「八佛三摩耶」大手印,便往那第五先生招去!
  便同時,冷明慧已至半途的軍荼利神功突然加快前進。
  第五先生對那六臂法王一擊早有防備,未料的是冷明慧的軍荼利神功來的這般快。
  立時,第五先生手上劍膽化成無鋒刀,避開冷明慧一擊,而直往六臂法王的大手印撞
上!
  一旁的大悲和尚亦大笑出手,大悲指!
  一禪一密,大悲指夾於大手印中迸出!
  那唐雷也不怠慢,觀音淚瞬時由上而下,破空便招呼第五先生的肩井重穴!
  蘇小魂輕哼一聲,天蠶絲化成無數圓,抵住第五先生背後,控制後面生門。
  那鐘玉雙的紅玉雙劍則自驚、杜五門搶入,直攻死門!
  第五劍膽大笑,右臂一振,將那無鋒刃化成劍膽迎向觀音淚!
  左、右雙手出掌,全力一壓往大悲指和大手印。
  同時,身隨反彈,兩拳一左一右而出。
  左的迎冷明慧軍荼利神功,自上而下打。
  右的是迎向紅玉雙劍,自下往上打。
  瞬時,數大氣機激湯!
  唐雷那觀音淚受劍膽一擊,兩相一湯,各自落下。
  而大悲和尚和六臂法王的掌力指勁,其實只是受第五先生一導,反而扣向蘇小魂,和那
天蠶絲回力相消。
  鐘玉雙劍勢走偏,待回劍,那第五先生和冷明慧的一掌,已是轟然震動。
  眾人足下小舟方一不穩。
  第五先生已大笑抓住落下的劍膽,雙足一用力,竟破底下船板,落入湖中而去!
  眾人一愕,相顧苦笑;更慘是,這船已開始下沉。
  大悲和尚歎道:「鐘四小姐——,你們那位……。」
  「在這裡——。」此時,湖上已起霧迷濛,那老張撐了玉女舫來笑道:「大師要找小
的?」
  蘇小魂笑道:「張伯別來可好?」
  老張大笑道:「好——。」
  昔日,張伯和鐘濤境帶走鐘玉雙,蘇小魂千里追妻,便坐的是老張的快船。
  那日別後,已匆匆三年餘。
  鐘玉雙一笑,招呼眾人道:「快換了船吧——。」
  西湖,一如昨,煙中霧中更是醉人。
  眾人倘佯其中,俱是不語。
  半響,那冷明慧才歎道:「潛龍、紅豆、譚要命不知怎樣了?」
  鐘玉雙隨口道:「譚要命去了那裡?」
  「亂石崗……。」
  「找人!」冷明慧歎道:「找他的師弟……。」
  「師弟?」大悲和尚叫道:「齋二郎?」
  唐雷歎了一口氣道:「潛龍和紅豆呢?」
  冷明慧笑了,愉快道:「算命——。」
  「算命?」又是大悲和尚叫:「三更半夜去算命?」
  「對——!」
  「幹什麼?潛龍瘋了人家算命的也瘋了?」
  「對!對極了!」冷明慧笑道:「那個算命的本來就是一個瘋子……。」

  會去算命的人只有兩種。
  一種是瘋子,一種是不得意的人。
  潛龍不會不得意。
  尤其有這麼一位美嬌娘在側怎會不得意?裝也要裝出來。
  那麼,潛龍就是瘋子?
  三更半夜會替人算命的人豈不也是瘋子?
  卜瘋子的名氣不小,並不是因為他算的准。
  而是他經常三更半夜喝醉酒大吵大鬧,老是被人家丟石頭的緣故。
  可是很奇怪的,無論前一天他被多大的石頭砸中,第二天總是完完整整的在廟口擺攤
子。
  久了以後,卜瘋子的半夜叫聲竟也成了杭州城的一絕!
  杭州的小孩子還搞不懂皇帝姓什麼就已經知道這個算命的姓卜。
  因為,他們都是聽他叫聲長大的。
  所以,當有一次卜瘋子竟然沒有喝酒大叫時,那晚杭州城內竟然有一半的人睡不著。
  原因呢?
  沒原因,反正睡不著就睡不覺。
  據說,那天一天的時間,卜瘋子家裡多了百來罐各式各樣的酒,因為大家想好好睡一
覺。
  卜瘋子單名卦,卜卦!
  潛龍要找到卜卦實在容易。
  整個睡死了的杭州城中,唯一一個大吼大叫的就是他準沒錯!
  只是,要和卜卦說話可得有一番耐性才行。
  約莫兩個時辰的光景,那卜瘋子總算罵回到「家」!
  紅豆歎道:「這算什麼家?」
  潛龍苦笑,無語。
  因為他已經閉氣,所以只有苦笑。
  回答的是卜卦:「這裡本來就不是家!這裡是豬欄……。」
  紅豆歎氣又歎氣,歎了第七次才道:「你為什麼住這種地方?」
  「因為臭——。」卜卦有毛病?
  「沒有——。」潛龍終於道:「因為他有傷,而且是會發出惡臭的傷……。」
  沙子藏在海邊,石頭藏於山中;自古以來就是最好的藏處!所以,中淑女香毒的人,就
要藏在豬欄。
  紅豆歎道:「是誰下的毒?」
  「還會有誰?」卜瘋子咬牙恨聲道:「當然是老不死……。」
  「老不死?」潛龍不知道這件事,所以他訝道:「老字世家的老不死?」
  「沒錯!」卜卦歎口氣道:「每日寅時之末那毒就會發作,所以我只有藏身在這豬欄
裡……。」
  紅豆:「為什麼?老不死不是知道你中毒了嗎?」
  卜卦道:「他知道,可是真正想殺我的人不知道……。」
  「誰?」
  卜卦雙眼一翻,突然道:「是誰介紹你們來?」
  「冷大先生……。」
  「冷大先生?冷明慧?」
  「是——。」
  卜瘋子吸一口氣道:「他要你們來做什麼?」
  潛龍笑道:「殺一個人,問一件事——!」
  卜瘋子點點頭,道:「很合理——。」
  潛龍笑道:「生意嗎——,當然要大家都談得來才做的成對不對?」
  「對!」卜卦笑了,很快說了四個字:「殺九尾鳥……。」

  「九尾鳥」白仙子是個很好看的女人。
  知道她是個美人的人很多,但知道她是個江洋大盜的人卻少的可憐。
  往往,人在死前一剎那才明白的。
  早在三年前,這位白仙子就是莫夫子「冥王通令」下的目標,那次負責的是「碧落」梅
夫人。
  梅夫人並沒有下手,因為她早已變節。
  潛龍找了這個「九尾鳥」已經三年,沒想到就在杭州城內!所以,他立即和紅豆大步的
走到「天堂門」!
  天堂是什麼樣子?沒有人知道。
  可是,只要你過了天堂門便可以看到一些東西。
  一些你認為人間難得一見的東西!
  潛龍早就有心裡準備,所以當他一路帶著紅豆走過十七重門的時候一直是心無旁騖。
  問題是在第十八層!
  當潛龍一步踏進去的時候,心裡已經罵了十萬八千聲。
  他敢打賭,就算蘇小魂、冷明慧來也會大吃一驚,因為他看到兩個人!
  人,每天人都在看人。
  其中一個坐在男人懷中的女人,當然就是白仙子;可是潛龍沒有動手。
  因為那個男人!
  第五劍膽!

  譚要命等了足足兩個半時辰,終於等到齋二郎打足了一個哈欠站了起來。
  齋二郎是從兩千一百六十二顆中的一顆石頭下面推開石頭站出來的。
  天已將亮,齋二郎覺得是美好一日的開始。
  可是,等他看見譚要命時立刻推翻了想法。
  譚要命淡淡道:「你的『擊浪』呢?」
  齋二郎臉色一變,扣住刀柄,道:「你想幹什麼?」
  譚要命一笑,從亂石上下來,一步往前到了齋二郎前面一丈處冷笑道:「想借來用
用……。」
  齋二郎雙眉一挑,冷聲喝道:「殺——!」
  擊浪刀出,化成白亮光華一片,正好迎得初露晨曦!
  譚要命大笑,血刀出,紅如那方升朝陽!
  兩刀交嗑,一脆響中,譚要命臂上使力,身勢擺動中又連出了六刀,刀刀要命!
  齋二郎暴退,足下竟不斷升出煙霧來。
  譚要命冷冷一哼,刀依舊前挺,步步追上!
  忽的,齋二郎一喝,身上竟冒出一層又一層的煙霧,團團罩住了自己。
  而且,那齋二郎的身影亦逐漸消失!
  譚要命方一愕,隨即奮力又劈出一刀,擊破的,卻是亂石崗中的半人高石頭。
  譚要命雙眉一抬,耳中四周傳檢齋二郎的狂笑:「哈……,譚要命!師父所傳的化煙忍
術你不知道吧……。哈……。」
  譚要命冷冷一□,躍上一塊巨石盤坐了下來。
  胸前抱刀,耳中聆聽,看那齋二郎從那裡來?
  刷的一響,齋二郎長刀自地下冒出!譚要命不動,那刀原是幻影,□忽到了眼前便消
失。
  齋二郎見那譚要命不動,心下不禁嘀咕,想不通譚要命如何看出的。
  隨即,又以幻影大法再出一刀,譚要命還是沒動!
  齋二郎心下不禁大怒,簡直是欺人太甚!
  當下,便以土遁忍術緩緩自譚要命所坐石下移到了譚要命面前方才幻影出刀處。
  齋二郎冷冷一笑,這回看你躲是不躲!
  心裡想,口裡喝,便一刀奮出!
  譚要命動,血刀暴起!
  要命血刀,血刀要命!
  這回,要了齋二郎的命!
  齋二郎臨死前一定要明白一件事:「為什麼……?」
  「因為幻影沒有影子……。」這是齋二郎聽到的解釋!

  一大早,鐘念玉就跟鐘字世家的人走了。
  可是,該回來的人中卻少了兩個。
  潛龍和紅豆!
  鐘玉雙皺眉道:「那個算命的卜瘋子有沒有問題?」
  「沒有——。」冷明慧堅定道:「他可是萬夫子最親信的幾個人之一……。」
  蘇小魂皺眉道:「我們是不是要去看看?」
  冷明慧點頭道:「我們三個人去……。」
  大悲和尚道:「哪三個?」
  「蘇小魂、鐘玉雙、和我冷明慧……。」
  「為什麼是你們三個?」問話的是俞傲!
  冷明慧一笑,道:「因為你和要命要練雙刀夾殺法……。」
  六臂法王站起來道:「老衲……。」
  冷明慧輕咳了一下,道:「兩位大師和唐掌門人昨夜受了外傷,而且內力上亦受了第五
先生五劍膽所傷,是以不適於今日奔波……。」
  唐雷道:「可是冷大先生你……。」
  冷明慧淡淡一笑:「冷某是贖罪。而且,冷某非去不可……,因為卜瘋子現在在那裡只
有老夫知道……。」

  卜瘋子在天堂門!
  天堂是不分白天或黑夜的,它的門永遠是開敞著。
  只要你有錢,你就可以在那裡盡情享受。
  卜瘋子不會有錢,可是他卻是天堂門的常客。
  因為卜卦的卜卦,竟然常常可以准的算出你今天是賺是賠!
  所以,許多有錢的大爺常常會請卜瘋子去。
  問他這一注要不要下?
  男人一有錢,往往不是賭就是女人。
  所以,卜卦的卜卦在天堂門內很吃的開。
  天堂門的主人當然不能拒絕那些有錢的大爺將卜卦帶來。
  另外一個原因是,卜卦只在那些大爺輸慘了的時候才幫他們撈一點。
  所以,天堂門的人能忍受,甚至希望如此。
  否則大家每回輸光一屁股回去有什麼意思?

  冷明慧輕輕鬆鬆的走入天堂門,而且一口氣就輸掉了十萬兩銀子。
  對於這樣的人,卜卦立即替他卜了一個卦,搖頭歎道:「大大不妙……。」
  冷明慧苦笑道:「當然不妙,已經輸了十萬兩銀子……。」
  卜卦看了看簽,歎道:「這位先生若是繼續下注,到了第五回便要亢龍有悔了……。」
  冷明慧又自懷中取出一張銀票道:「如果在下不信呢?」
  卜卦歎道:「只怕得到廚房爐裡扒灰了……。」
  冷明慧大笑,將手上銀票子押上了「大」,道:「老夫便是要一試……。」
  開!四、五、六,果然是大!
  這一押額,不多不少,正好是萬兩!
  卜卦笑道:「算命的也會有失靈的時候,今天不算啦!」
  冷明慧取回了二十萬兩,也起身笑道:「走——,請先生吃一大碗牛肉麵去……。」

  白仙子接到手下的報告實在覺得奇怪。
  她轉頭看靠在椅上的第五先生,徵求他的意見!
  第五先生皺眉道:「報告上說,冷明慧從進來到出去只有半柱香的時間?」
  「是——。」
  「然後呢?」
  「然後他竟然真的請卜瘋子去吃了一大碗牛肉麵……。」
  「他們談了什麼?」
  「什麼也沒談——。」
  「為什麼?」
  「因為冷明慧付錢請卜瘋子就走了……。」
  「走了?」第五先生皺眉道:「去了那裡?」
  「回西子樓!」白仙子歎道:「西子樓一直到現在還是沒半個人出來……。」
  第五先生沉聲道:「你把潛龍和紅豆囚禁在那裡?」
  白仙子道:「廚房爐灶下……。」
  第五先生皺眉,勉強撐起身子道:「扶我去……。」
  白仙子訝道:「不行——。你昨夜歷經兩場大戰,內力耗損過量,最好別隨便移
動……。」
  第五先生一笑,道:「我只是將氣機留在丹田之中,隨時可以應付得了——。」
  白仙子皺眉一歎,道:「那……不如我叫兩名屬下用架子來抬……。」

  蘇小魂和鐘玉雙早就化妝跟在冷明慧身旁。
  自聽了冷明慧和卜卦一番話後,立即相互打了個招呼到了後頭。
  後頭的伙夫加婢女算算也有十二個!蘇小魂一笑,右腕上急拍十二折,便將一干伙夫和
婢女以定身法定住。
  同時,和鐘玉雙雙雙搶入廚內,四顧了起來。
  天堂門來往的人多,所以爐子算起來大大小小也有二十三個。
  蘇小魂一皺眉,迅速打量了一番。
  突然,他的目光落在一個巨□的爐灶上。
  灶中無火!
  □上無污。
  蘇小魂一笑,道:「看來——,是這個了……。」
  鐘玉雙點頭道:「小心點——。」
  蘇小魂回眸一笑,揚身上了巨□。
  那鍋子果然大,足足有兩個人般高;蘇小魂上了頂端,只見蓋子中央竟有一個把手。
  蘇小魂朝鐘玉雙做個注意的手勢,立時搬動了起來。
  便此一瞬,那巨□的一側「匝」、「匝」的開了起來。
  底下,竟是一條密道。
  蘇小魂躍下來,朝鐘玉雙低聲道:「我下去看看,你守在這裡……。」
  鐘玉雙搖頭,堅決道:「不——。」
  蘇小魂苦笑,道:「為什麼?一個人守在上面……。」
  鐘玉雙輕一哼,白了蘇小魂一眼,嬌嗔道:「是生、是死,就得在一起——。你這一下
去叫我如何放心?」

  潛龍和紅豆相視苦笑,眼前這四個漢子簡直是猖狂的很。
  不時,把吃剩的骨頭、酒瓶往這兒扔來;只恨自己兩手雙足俱叫人用百煉精鋼鎖住。
  又是一塊雞骨頭打來,那潛龍穴道被制,一時無法閃避便叫打了個額前。
  潛龍大怒,便要破口大罵;身旁,那紅豆溫柔關切的眼光,竟叫潛龍為之一忍。
  那四名大漢哈哈大笑,極盡睥視的啐了潛龍幾口口水,更有一名少了左身的粗漢,大口
住一口酒,冷笑到潛龍面前,「噗」的便是一噴!
  潛龍悶哼一聲,那缺耳漢子大笑,左右括了潛龍七、八個耳光子冷笑道:「嘿、
嘿……,你這小子能把老子怎樣?」
  「拍」的一響,那缺耳漢子又狠狠打了潛龍一拳!
  紅豆雙眉一挑,寒聲道:「你很快就會後悔……。」
  缺耳漢子大笑,邪惡的瞄了紅豆全身上下,冷冷道:「賤人——,嘿、嘿……,老子就
找你來快活快活……。」
  潛龍竟然笑了,而且帶罵:「你他奶奶的害老子受了這麼久的罪,腿不會長長一點
啊?」
  缺耳漢子一愕,只覺得身後那三個兄弟似乎安靜了下來。
  反常!反常的事必有事變。
  缺耳漢子也是混過來的人,所以立時反身、出拳。
  拳出如風、如虎!
  可憐的是,他這只缺耳虎卻遇上專門打虎的武松!
  蘇小魂料理缺耳漢子的速度很快;鐘玉雙用紅玉雙劍劃斷那鎖練的速度也不慢。
  只是,第五先生和白夫人來的速度也一樣快!

  西子樓,冷明慧一茶獨握於掌中小坐!他就倚窗前,可以看的見外面;當然,外面也可
以看見裡面。
  他當然知道這條街上最少有九個天堂門的眼線在看住西子樓的動靜!所以他不動,就是
叫白仙子和第五先生搞不懂!
  陷敵於迷惑,自有空隙可乘!
  攻心,自古以來即是兵家的上法。
  蘇小魂和鐘玉雙是第五一波,想來現在也該接觸了。
  冷明慧微微一笑,身後,大悲和尚走近了來。
  大悲和尚道:「冷大先生——,我們可以走了嗎?」
  「可以!」冷明慧笑道:「就是現在……。」
  第二波走的,是大悲和尚、俞傲、譚要命。
  只見他們一躍上馬,便以急馳的速度衝出西子樓,衝上大街,衝往天堂門!
  六臂法王注視三人的離去,轉頭朝冷明慧笑道:「冷施主這番算計,可否說給老衲知
道?」
  冷明慧淡淡一笑,道:「第五劍膽不笨,是不是?」
  「當然——。」六臂法王歎道:「第五先生的才智謀略和武學造詣,只怕武林中鮮有敵
手……。」
  冷明慧淡笑道:「所以,當老夫一回來即無半點動靜,也未派人尋找潛龍和紅豆,他是
不是會認為奇怪?」
  不合常理的背後,就是陰謀所在。
  六臂法王點頭。
  冷明慧又道:「所以,當他等了一陣子覺得不妥時,一定會親自去看看潛龍和紅豆是不
是還在!」
  六臂法王道:「那蘇施主和鐘施主……?」
  冷明慧淡笑道:「我們最要爭取的是時間!只要第五劍膽撞見蘇小魂以前,蘇小魂已然
救下潛龍和紅豆,那就好辦多了……。」
  六臂法王略一沉思,道:「依施主之見,只要潛龍施主和紅豆施主能自由活動,要救出
他們兩個就容易多了?」
  「不錯!」冷明慧大笑道:「這就是我們要爭取的第一時間,也就是為什麼老夫一回西
子樓便按兵不動的道理……。」
  六臂法王輕一歎,道:「那大悲大師他們……?」
  「爭取第二時間!」冷明慧笑道:「因為蘇小魂和鐘玉雙現在應該和第五先生遇上
了……。」
  六臂法王臉色一緊,道:「大悲大師他們是去支援?」
  冷明慧抬眼向窗外天空,悠悠道:「天堂門的人就在街上注意我們的動向。再快,也是
利用飛鴿、快馬。所以,要大悲和尚他們立即以急馬直闖天堂門,對那第五劍膽做腹背夾攻
的車輪戰……。」
  「車輪戰?冷大先生的意思是要消耗第五先生的內力?」
  「不錯!」
  「為什麼不叫老衲去?」六臂法王臉有不豫道:「莫非冷大先生認為老衲……。」
  「大師錯了——。」冷明慧大笑道:「我們現在就走……。」
  「現在?為什麼等到現在?」
  「因為第五先生是你的!」冷明慧大笑道:「現在去,第五劍膽也差不多了……。」

  第五先生注視蘇小魂半響,才冷冷道:「看來,我似乎低估了冷明慧……。」
  蘇小魂一笑,道:「人總是在事情發生以後才後悔。」
  第五先生一冷哼,左手一拉白仙子便後退;同時,右手一拍門口石壁!立時,那兩壁中
便射出箭群來。
  鐘玉雙一揚手上雙劍大笑道:「不能換點新花樣嗎——?」
  說著,便舉劍膽要往來箭嗑去!
  蘇小魂突覺不妥急道:「玉雙別出手——。」隨喝聲,手上天□絲各在左右結成十幾
圈,一拉一扯,便叫那些箭往屋頂上去。
  只一碰撞,竟轟然大響!
  箭中竟有殺人火藥。
  鐘玉雙臉色一變,方自要往前躍。
  忽然,那第五先生大笑,又另拍一處石壁,只見煙硝迷漫中,那屋頂巨石竟紛紛往下落
來。
  眾人方自一驚。
  蘇小魂立即出手,左拉紅豆,右扣潛龍,便往右側而去;那鐘玉雙心有靈犀,亦同時搶
進,雙劍直指第五先生。
  第五先生大笑,拉了白仙子便反身往石階而上。
  蘇小魂急朝潛龍道:「你怎樣?」
  「很好——。」潛龍活動了一下,道:「只是有點餓——。」
  鐘玉雙此時已早一步搶上石階!
  第五先生大笑,掌上劍膽化成無鋒刃擊下;鐘玉雙冷哼。雙劍如龍,化成一片光暉交相
剪去!
  「叮」的一大響,第五先生以上壓下的順勢,將鐘玉雙迫退下去。
  鐘玉雙一受震,立時將身子貼於壁上,手上雙劍插入壁中穩定身勢。
  果然,蘇小魂天蠶絲自自己身下電凌而出,捲向第五先生雙足。
  同時,鐘玉雙手上一提勁,那雙劍又復擊向第五先生的頭部。
  第五先生一喝,左掌下拍,阻滯天蠶絲前進;同時往前一跨,連下兩台階,右手劍高
舉,又是「叮」的一響,將鐘玉雙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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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3 00:42:32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簇 揚
  冷明慧仰首見一道劃空流星往西南而去時,不由得心中大震。
  此時,和龐虎蓮對打一十六掌後,第五劍膽已然含笑的自城牆外躍入。
  第五先生看那流星去向,淡淡道:「冷大先生想來已經有所感應……。」
  便此一句,令叫那平素視生死如浮雲的冷明慧為之大大震動,口裡道:「什麼……?」
  便此兩字,想盡力維持平日心緒穩定已所不能,那雙手臂,竟無法法遏止的抖了起來。
  冷明慧只覺自己肚裡一道苦水直衝上喉,枉費啊——,枉費平日自以為學通天機,枉費
那天下第一諸葛名號,竟是連獨生子死於刀兵也無法相求!
  一絲血絲,由苦水化成,流出口角來;那兩片唇,猶自顫動不已!
  冷明慧仰天,長長歎一口氣,驀地,耳中傳來極慟哀嚎!
  接著,又一道流星壯潤雄偉,往那洞庭方向而去!
  京十八!京十八也死了嗎——?
  冷明慧只覺身子冷了起來,眼前,那第五劍膽竟也有了一絲訝異和莊重:「京十八啊—
—,京十八!於情、於義,你當真可稱得上是奇男子一個!」
  冷明慧雙目已赤,獨子既死,眼前這兩人也得叫他們陪上共赴黃泉!
  一咬牙,軍荼利神功如排山倒海而擊!
  第五先生輕輕一挫身,幌閃到一旁;此時,迎向冷明慧的是龐虎蓮!
  龐家的三天極門和冷楓堡的軍荼利神功,正是各擅俱長。
  三天極門的天地、天道、天運,各自隱含莊子心法,自是如那行雲流水,輕描淡寫中別
俱風韻;而冷明慧手上的軍荼利神功則是來自藏密,甚至更遠的天竺。
  其中變化,則以密教真言,大開大破為主,端的是威猛雄闊。
  第五先生在一旁冷眼旁觀,見冷明慧行動變化之間並未能完全發揮,尤其是自身後完骨
穴、天柱穴、沿至腕中偏歷穴的氣機運行,大是無法暢通所欲。
  如此看來,冷明慧和天琴先生昔日琴笛一戰,其內在所受的音傷至今尚未痊癒!
  第五先生有了這層看法,又注視龐虎蓮的身勢變化。
  那龐虎蓮在「三天極門」一學上,並未如昔年其兄龐龍蓮的造詣。
  只是,和京十八一戰之後的傷勢已癒,如此和冷明慧一戰下來,最少有了六成以上的把
握!
  既是如此,眼前這個冷明慧並非自己出手不可。
  最重要之事乃是查出京十八將那些船艘藏於何處!
  第五先生一想及此,右臂一振,那劍膽急打出去,目標是冷明慧!
  冷明慧和龐虎蓮之間頃刻是生死攸關之際。
  陡然那劍膽來自面前,冷明慧知道此物異種,一偏身便躲開去。
  同時,龐虎蓮則趁勢打了冷明慧左肩一掌,冷明慧一痛,連退了三步。
  第五先生大笑收回劍膽,朝龐虎蓮道:「龐兄——,冷先生交給你了!」說完,一揚身
便往樂淵樓而去!
  龐虎蓮轉頭向冷明慧冷笑道:「堂堂天下第一諸葛冷明慧,今日也得死在我龐某人手
中……。」
  話聲一落,龐虎蓮又連出四拳;冷明慧吸氣暴退,依舊被擊中一拳,口中一噴血,摔撞
到牆角。
  龐虎蓮大笑,又一搶進,左手用的是「天地」中的「大聲不入」;右手則施的是「天
道」中的「動陽同波」。
  這般夾擊,正是必殺之著。
  龐虎蓮不禁笑意湧上眼中眉梢,這一殺斃冷明慧,龐虎蓮三字必永留於武林拳戰史!
  果然,龐虎蓮永留於拳戰刀上。被譽為「最笨的失敗者」!

  武林拳戰史第九百三十七頁。
  明憲宗成化七年十二月二十九日夜,冷明慧、龐虎蓮一戰。
  龐虎蓮以力敗,冷明慧以智勝!
  拳戰史的評斷是以當時在旁觀戰的蘇小魂為記。
  「冷大先生以傷殘經脈忍受龐虎蓮雙擊,而以正常經脈運行貫注於雙腿,斃龐虎蓮於立
時。其機巧應變,當真前無右人!」
  拳戰史的結論是——「龐虎蓮足堪為本拳史宗師級決鬥中,最笨的失敗者。」
  補注是:「原因無它,以己之實攻敵之無;而令敵之實攻己之虛,謂之極笨也。故,龐
虎蓮自本史宗師篇中除名,以其差乃兄龐龍蓮多多矣——!」

  冷明慧忍著痛苦站起來的時候,就聽到一陣掌聲,是蘇小魂和六臂法王來到!
  蘇小魂看了龐虎蓮的屍體歎一口氣道:「冷大先生的機巧應變,果真稱得上前無古
人……。」
  冷明慧苦笑,看看自己雙肩道:「只怕這一對膀子以後無法使力了……。」
  六臂法王一笑,手上結了「如來念處」大手印拍向冷明慧背上天柱雙穴,半響,六臂法
王深吸一口氣道:「並非完全無望……。」
  冷明慧歎道:「大師用不著安慰冷某……。」
  六臂法王笑道:「出家人不打誑語……。」
  冷明慧搖頭道:「冷某事小,知靜和京兄恐怕……。」
  蘇小魂臉色一變,急聲道:「我們快走——。」

  第五先生在樂淵樓後院找到冷知靜和京十八的屍體。
  他歎了一口氣,對於冷知靜和京十八的友誼也為之動容。
  這一剎那猶豫,竟不忍翻動京十八仆倒於地的身子。
  那十艘巨艦的位置圖必在京十八身上,他第五劍膽現在倒是可以隨手取來,那管冒死人
大不諱?
  終究,自己雖是蒙古後裔,然而受中原教化自來便是五十幾年,要狠下心全然不顧眼前
仁義的京十八和冷知靜,到底還是無法下手。
  人盡仁義,無論是友是敵,同樣尊敬你!
  昔日,唐門唐家老太太敬重於老頭子死的壯烈不屈,猶以厚禮送老頭子回苗疆老家。
  他第五劍膽為一世梟雄,如是佇立良久,終只是朗笑一聲,拱手對京十八一拜,轉身便
長揚往夜空而去!

  蘇小魂注視著冷明慧抽搐的背影,沉默無聲。
  天下間,有什麼事比白髮人送黑髮人還悲慘?
  天下間,又有什麼言詞可以安慰喪子之痛的父母心?
  他已不忍看!想那冷家父子由大惡之中頓醒,轉而成為大善導力,一幌兩年時間,多少
武林同道受其恩澤?
  蘇小魂無語,返身回走。
  六臂法王亦是,眼前兩屍中人,俱是能脫出自限自利,而走向造化大變。
  而今卻死於非命,情何以堪?
  和尚無淚,唯深歎處,竟不由自主顫抖……。

  冷明慧進入冷知靜最後臥眠的房內,茫然四顧!
  而情,卻濃濃不信;就此,相伴二十來年的獨子已魂歸?
  他無淚,淌的是血,血滴了一心,心如爆、如炸、如火、如煎、如熬、如………
灰………。
  他呆坐倚窗前,驀地發覺冷知靜置於卓角的詞。
  詞,給羽仙、給父親。
  羽仙一闕是:「離多最是,東西流水,終解兩相逢。淺情終似,行雲無定,猶到夢魂
中。可憐人意,薄於雲水,佳會更難重。細想重來,斷腸多處,不與者番同?」
  他一歎,復觀給自己的一闕:「莫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淅輕勝馬,誰
怕?一蓑煙雨任平生。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同首向來蕭瑟處,歸去,
也無風雨也無晴。
  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冷明慧輕念深歎,便坐靠於窗前。
  窗外遠處,是山。山,驀地一片霞光東來。又是一日始!日日如昨,只是,景物依舊人
事全非。他茫然臨那東來晨曦,任令湧入窗內自己無淚的雙瞳。瞳中無淚,只剩茫然!心到
死處,也無悲哀也無笑。
  蘇小魂和六臂法王沒有打擾冷明慧,只是默默將冷知靜和京十八端正恭敬的放人棺木之
中。棺木兩旁,洞庭七十二寨的弟子肅立於旁,個個眼有……心有……淚!誰能無淚對英雄
棺!潛龍和紅豆趕來,對著和自己同生共死過的朋友,盡力要留住最深切的一瞥。情那堪,
至友忽去?鐘玉雙和大悲和尚也來了,由桐城至孔城,一路上他們的心糾成一團。齋一刀人
已離開桐城,譚要命則尾隨而去。譚要命不是不想來看看冷明慧,而是他覺得,與其口裡安
慰,不如殺滅狂鯊幫來祭奠。
  蘇小魂和六臂法王走到院子,對第五先生留下的足印沉思。「他來過——,」蘇小魂
道:「便走了——。」
  這不是廢話。
  一個「便」字,代表第五先生並沒有對死人不敬!
  六臂法王明白,輕歎道:「設非名利二字,第五先生何嘗不是值得一交之友?」
  心中還能體念「仁義」二字,便是還有人性!
  兩人輕歎,鐘玉雙和大悲和尚走來。
  鐘玉雙歎道:「齋一刀已然離開桐城東回海上……。」
  六臂法王歎道:「只不知道第五劍膽人在那裡?」
  大悲和尚道:「想來也是往東海去了——。」
  蘇小魂點點頭,道:「如今計劃只怕將有所改動……。」
  鐘玉雙接道:「最怕是洞庭湖王的繼承人不知是誰?」
  眾人方討論著,屋內突然傳來哄叫之聲,而且越來越大,似有什麼事叫眾人意氣激昂。
  六臂法王、蘇小魂互看一眼,當下便往屋內而去。
  鐘玉雙要走,對那大悲和尚訝道:「和尚你不走?」
  大悲和尚苦笑道:「和尚已經知道是什麼事了……。」
  「喔——?」鐘玉雙訝道:「什麼事?」
  大悲和尚目光投向屋內一瞥,歎氣道:「潛龍慘了……。」

  慘、慘、慘,連三慘!
  潛龍啊潛龍,你走什麼狗屎運!
  潛龍一見那蘇小魂進來,立即躍身上前哀求道:「好個蘇爺爺,救救我吧——。」
  蘇小魂愕道:「怎啦?」
  紅豆一步過來,道:「洞庭七十二寨打算推舉龍哥為洞庭湖王……。」
  當下,那些洞庭弟子叫道:「對,對——,潛龍大俠不但水底功夫卓絕,為人亦夠仁
義……。」
  「是啊——,想當年江湖上四大除惡殺手,潛龍大俠正是居功厥偉……。」
  「請潛龍大俠領導我們替老湖王報仇……。」
  聲聲如浪,波波高揚!
  潛龍看底下那些洞庭湖弟子,真是一肚子罵滾在胃裡,怎也消化不良。
  笑話,真天下大笑說!
  潛龍我浪子一個,今天洞庭湖落在我手裡,不保明兒便煙消霧散。
  開玩笑,什麼潛龍「大俠」?這輩子第一次聽到這狗屎鳥蛋話!
  「不行、不行——。」潛龍一聽說話的是蘇小魂,當下感激的有那「士為知己者死」的
豪情。
  蘇小魂舉手,表示大家肅靜,又投給潛龍「安慰」的一瞥。
  這一眼,差點令潛龍痛哭流涕。
  耳裡,只聽蘇小魂道:「各位洞庭湖的弟兄,你們這般吵法,潛龍兄怎會聽得懂?不如
大家隨我叫:『潛龍當幫主,領我們復仇』——。來——,一、二、三,喊——。「」潛龍
當幫主,領我們復仇「……,」潛龍當幫主,領我們復仇「……。潛龍看著蘇小魂那得意的
笑容還能說什麼?朋友,就是幫你兩肋插刀。交友不慎,奈何!
  鐘玉雙進入冷知靜的房內,倚窗獨坐的,是個悲傷的父親!鐘玉雙心裡一酸,眼看離自
己三尺的這位中年文士,竟已無昔日叱吒風雲的氣蓋。英雄末路最心酸,那堪得上老來喪獨
子!鐘玉雙無言,自懷中取出一卷小圖捲來。她輕步走到冷明慧身旁,只見,昔日天下第一
諸葛那湛湛眸子已然無光無彩。她一歎,只見冷明慧淒然抬頭一笑,又復不語低頭。鐘玉雙
一咬唇,遞出手上圖卷!冷明慧一愕,本意推辭無奈,握卷的手如此堅定!他伸手隨意取
來,無心任意打開,僵住!
  蘇小魂滿意的從屋內退回院子,院中,只剩大悲和尚注視屋內沉思。蘇小魂訝道:「鐘
玉雙呢?」
  「去找冷大先生……。」
  「找冷先生?」蘇小魂苦笑道:「冷大先生心中創傷豈是可以一時片刻治療得好?」
  六臂法王也一歎,道:「冷施主肩井之傷,設非半年以上的時間調養,只怕從此廢
了……。」
  六臂法王的意思是,冷明慧心傷體傷,這等痛,只怕世上除了自己掙脫,否則無人能
解!
  大悲和尚悠悠道:「有——,只有一個人可以……。」
  「誰?」蘇小魂的眼中發光。
  一個隨時能為朋友的憂傷而擔心掛念的人,活的不一定快活,卻是一個值得——生死相
共的人。
  六臂法王這一瞬間,竟不由自主的又被蘇小魂急切的情緒所感動,也將目光投向大悲和
尚!
  「冷無恨!」大悲和尚長吸一口氣,將目光投向二樓閣房,歎氣道:「只有冷無
恨……。」
  蘇小魂、六臂法王俱為之一震,兩人目光不約而同的投向二樓閣房。
  樓上,一點聲音也沒有;靜止不動如山夜林。
  也無風雨也無晴。
  傷心人,心傷於情。
  傷心人,心傷唯情可救!

  冷明慧注視卷軸中冷無恨,良久、良久。
  鐘玉雙亦佇立於一旁,不動、不語。
  卷軸中的冷無恨,正巧笑□兮的指笑著。
  便這一個楞楞望著畫,一個靜靜陪著站,似乎,時光流轉已出越兩人的生命之外。
  回首向來肅瑟處,歸去,也無風雲也無晴!

  院子裡,日已下中臨照。
  這一立足,便是兩個時辰。
  蘇小魂沒動、大悲和尚沒動、六臂法王沒動,三人六道目光,直盯著是二樓閣房。
  閣房,依然無聲……。
  潛龍訝然走入院子道:「幹啥——?吃飯啦!」

  冷明慧眼中由茫然,慢慢……慢慢映出了冷無恨卷中的畫像。
  那巧笑的童稚,似乎頑皮的爬上冷明慧的眼中,硬是擠呀擠的,要擠出爺爺的一滴淚
水、一抹笑容……。
  鐘玉雙的眼眶濕了,因為她看見冷明慧的眼中有像,像是冷無恨的像!
  眼中怎麼映出像來?因為,眼中有了生命、有了感情、有了淚子。
  淚水如鏡,映的是情!

  紅豆氣唬唬的跑出來,那潛龍幹什麼去請三個男人來吃飯請了這麼久?
  當她一步踏入院子時,又好氣又好笑。
  好氣的是,潛龍怎麼像呆頭鵝一樣站在烈日下?好笑的是,另外還有蘇小魂和兩個大光
頭也是一樣!
  紅豆歎口氣,隨他們的目光看向二樓閣房,沒什麼事啊?
  紅豆咳了一聲,道:「你們瘋啦——?」

  冷明慧還是沒動。
  這一坐,已經四個時辰余!
  鐘玉雙不動,陪這一站,也是四個時辰。
  她一點也不覺得累。
  因為她的心根本不在這裡!
  她的心在眼前這人,這位正在死灰與生命邊緣苦索的人。
  眼前這人,她可以感受到他掙扎的痛苦;無奈是,自己唯一做的,只有陪他;用心告訴
他,他並不孤獨!
  冷明慧不動,抬手舉畫的手已然四個時辰,不動!

  洞庭湖的弟子看見紅豆淚流滿臉的衝進來時,不禁騷動了起來。
  紅豆長吸一口氣,淡淡道:「有……有一個人……,他……為了獨子的……死
亡……。」
  紅豆盡力要忍住情緒,無奈是哽咽了起來。
  洞庭湖弟子靜靜變色,已然明白了是誰。
  他們紛紛要紅豆坐下來慢慢說,紅豆不願意;她要……她要用盡所有的力量告訴大家:
「那位……值得……我們敬仰……的前……前輩,正在……掙扎中……為……獨子……死
亡……和……生命……感情之間……是悲傷和……大愛……之間的……掙扎……。」
  紅豆已盡脫了力,可是她仍要告訴屋裡每個人最後一句話:「他……有朋友……他並
不……孤獨……。潛…龍也是……他的……朋友……。所以……他……他們……陪他……
走……這一段……路……。」

  夕斜西山,樂淵樓、後院花園,一百三十六道目光直往的方向是二樓閣房。
  他們的心在一起,緊緊的,一起任那夕暉如暖的摟抱。
  他們無言,言在目中!
  目中有淚,淚由心來。
  因為,二樓、閣房,有他們一位朋友,一位值得尊敬的朋友!
  或許他曾經壞過。
  或許他曾經殺過好人。
  或許他曾經作惡過。
  或許……或許有過許多的罪行。
  但這些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現在。
  重要的是,他同樣可以為朋友千里轉戰;甚至,犧牲了獨子!
  因為,每個人都知道,他的獨子自從兩年前冷楓堡後山一戰後,便沒有再見過他。
  無論是誤會他,或者後來大悟後的懺悔,他的獨子一直沒有機會見到他!
  因為,他的獨子就如他,也是一個可以為朋友轉戰千里的人!
  至死,他的獨子一直是這樣!
  所以,他和他的獨子,一直沒有見面的機會!
  他們都知道他的獨子是誰。
  他的獨子是冷知靜,冷知靜可以為京十八轉戰千里,而京十八是他們的幫主?
  冷知靜和京十八的友誼,至死不移!
  眼前,有多少人能做到?
  他也是一個偉大的父親,為了邦國,竟然能忍受獨子的誤會和淚水!這樣一個人,就算
他們站上三天三夜也值得!
  因為他是一個值得尊敬的人。
  他的名字就是——
  冷明慧!

  當冷明慧的淚水滴下來時,已經是半夜子時方過!
  他抬起頭,注視眼前佳人,輕輕道:「謝謝——!」
  鐘玉雙此刻,淚如泉湧,一捂臉,便自飛身而出閣房外!
  剎時,院中鼓掌轟然之聲,號稱孔城有史第一!

  譚要命跟蹤齋一刀,一路到了安徽、浙江交界的廣德城。
  他已決定在此下手,因為冷明慧這些日子來,早已暗中在此布樁。
  他譚要命只有一擊的機會,如果死的不是齋一刀,那一定是他譚要命!
  廣德城南的「雙傑樓」,無疑是最好的落腳處!
  果然,譚要命收到的信息,齋一刀和灰鯊、浪子鯊、柳絮,便是住在雙傑樓中。
  雙傑樓,分成南、北兩館;中間,是風雅超俗的花園佈置;小橋流水不說,尤以雲南大
理石雕成的飛禽走獸、人物百態最具巧思!
  齋一刀住的是北館,北館兩層,共六十八間客房!
  譚要命住的是南館。
  南館的館主是馬化坤,譚要命知道這位馬館主正是冷明慧暗中布下的一著棋子。
  看來,今夜行事可要大大借重他了。

  俞傲和鐘念玉就住在雙傑樓的北館。
  原本,自霍山一戰後,俞傲即直接往東海而來,他原先的意思是混入東海狂鯊幫中,看
看如何來配合京十八的進攻。
  誰知,一路上接到萬夫子的消息,正有人不斷追查自己的行蹤,而主謀者便是齋一刀!
  另外,又於五天前驚聞京十八和冷知靜被狂鯊幫所暗殺!
  俞傲心緊,正猶豫往東探狂鯊,或者是往西悼兩位朋友於孔城?
  他已然看見了數名扶桑浪人進入酒樓!
  同時,約莫一柱香的時間,他看見了譚要命進入!
  俞傲和鐘念玉是坐於前院膳堂的角落,這最大的好處是,你可以隨時注意來來往往的
人。
  他也知道,扶桑浪人到的是左邊的北館;而譚要命一進來,立即和南館的馬館主交談數
句後,便住入了南館!
  鐘念玉道:「譚要命在跟蹤前面那幾個?」
  俞傲點頭。而且補充道:「第一個進來的老頭子是齋一刀……。」
  鐘念玉臉色一變,道:「是他?」
  「不錯!」俞傲眼已亮,手已緊,只是有汗。
  他一個字、一個字道:「我感覺的出來,他的全身上下就像一把快的絕倫,無處不鋒
的——刀!」

  馬化坤漫步在庭園之中,眼前,另一名四十來歲的中年人也自漫步而來。
  這人,正是北館館主魯林。
  只見他淡淡一笑,道:「馬兄——,你那南館可好!」
  馬化坤打個哈哈,道:「還好——。當然小弟的南館比不上魯兄你的北館豪壯……。」
  魯林一笑,道:「哪——,馬兄這麼說便太見外啦——。要是叫主人聽見了豈不又一頓
好罵?」
  兩人大笑,拍肩握手的又寒暄了一番,便各自尋原路回去。
  這前後不過喝杯茶的時間,卻足以叫俞傲看的眼發亮!
  此時,他和鐘念玉已躲在陰暗樹頂,縱目全園。
  鐘念玉輕聲道:「這姓馬的我看也不是好東西……。」
  俞傲點點頭,道:「只怕譚要命這回要了自己的命!」
  鐘念玉嬌笑道:「譚要命是不是朋友?」
  「是!」俞傲笑道:「而且還是不錯朋友——。」
  譚要命人應該在孔城祭悼冷知靜,因為冷知靜是冷明慧的兒子!
  為什麼他不在孔城而在廣德?
  原因只有一個,他要殺了齋一刀來祭拜冷知靜!
  鐘念玉也明白,所以她問:「你打算怎麼做?」
  俞傲回答的很簡單:「你去看住馬館主……。」
  鐘念玉歎口氣,道:「小心——,為我!」
  俞傲的意思很明白,鐘念玉看的是馬化坤,那麼俞傲自己看的一定是魯林!
  而且必知的結果是,魯林會去找齋一刀。
  所以,鐘念玉只有歎氣,因為齋一刀太可怕!

  魯林恭敬的把紙條交給了齋一刀。
  齋一刀一看紙條上的時間,冷冷一笑。
  魯林臉色一變急恭敬道:「幫主有何指示?」
  齋一刀道:「馬化坤說譚要命將於今夜丑時過一刻前來行刺?」
  魯林道:「屬下未看字條,屬下不知……。」
  齋一刀冷冷一笑,道:「魯林——,冷明慧用了多少銀子收買你?」
  魯林臉色一變,顫聲道:「幫主冤枉……。」
  齋一刀「刷」的起身,手按刀柄道:「說——!」
  魯林蹼通的跪在齋一刀面前道:「請幫主明察,誤中了奸人挑撥……。」
  齋一刀手腕一動,刀光劈面而下,達於魯林頂上,戛然而止。
  那魯林雖是驚駭,猶是注目相視於齋一刀眼瞳,並不稍避!
  齋一刀忽然收刀大笑,一轉身,便回座坐下。
  魯林愕然道:「幫主,您……。」
  齋一刀點頭道:「很好——。能在生死之際猶忠心如此,本座不得不對你另眼相
看……。」
  魯林恭敬道:「多謝幫主明鑒……。」
  齋一刀制止道:「月來,我知道雙傑樓中有人叛變,暗中和我們作業……。」一頓,又
道:「樓主在那?怎麼到現在還沒見到人?」
  魯林恭敬道:「樓主人親自準備晚膳,以待幫主之用。」
  齋一刀大笑道:「這個樓老頭果然也是忠心不貳……。」

  雙傑樓的負責人姓樓,名字就叫做主人。
  因為,只要你吃過他煮的東西,他就是你胃的主人。
  知道樓主人的人並不多,就如同知道管天下的人不多。
  可是,他們都是很有用的人。
  一個是筆,禿筆只毛可以管天下字;一個是鏟,單手只鏟可以主天下胃。
  樓主人來的時候,果然帶了十六道珍味。
  那香味,別說齋一刀難得露出了笑臉,就算是一旁的灰鯊和浪子鯊也是口水直淌。
  單憑味道,便知這菜如何!
  樓主人不愧是主人。
  十六道菜後,是十六道湯和甜點。
  後面,還有一個大蒸籠!
  齋一刀眼睛一亮,道:「這是什麼?」
  「秘密!」只有樓主人敢對齋一刀這樣說。
  因為,他一直保持最後一道菜的神秘,而每一回,這道菜都令吃撐了肚子的人還會不顧
死活的再吃!
  齋一刀大笑,道:「可不可以透露一點?」
  「不可以——。」「樓主人笑道:「屬下保證這道菜絕對令幫主大吃一驚……。」
  馬化坤在譚要命的房間並沒有找到要找的人,卻看到了一個女人。
  奇怪,譚要命也會有找女人的時候?
  那個女人倒先笑了:「馬館主你楞睢個什麼勁?」
  聲音嗲,人更美;馬化坤注視眼前這女人,只見雙眉不似一般女子輕淡,而有濃了幾
分。
  這最好,馬化坤知道這種具有英氣的女人特別容易令男人著迷!
  至於,譚要命為什麼找女人?他是男人,也是殺手,所以他明白。
  一個要殺人的人絕對不能緊張,而放鬆心情又是以那種方法最好。
  問題是,譚要命的人呢?
  馬化坤輕薄一笑,道:「妞兒——,你知不知道房子裡的男人去了那裡?」
  那女人點點頭。
  馬化坤笑的更愉快了:「小乖乖,告訴我他去了……。」
  那女人一笑,倚偎了過來,道:「你真的要知道?」
  馬化坤大樂,卻得故作正謹道:「當然,我有很重要的事找他……。」
  那女人嬌笑抬腕,輕輕劃向馬化坤道:「有多重要嗎?會死人啊——?」
  夠味!馬化坤順勢便要抓住女人的手;就此一剎,那女人已然出手。
  對於這點,馬化坤不會笨到沒防範,否則,他今天也不會爬到南館主的地位。
  唯一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這女人的功夫太高,簡直是高得離譜。
  所以,他只有歎氣的份。
  那女人笑道:「你是不是不服?」
  馬化坤很誠實,立即道:「當然——。你用偷襲的手法,如果讓我們再比一次……。」
  「比?」那女人笑道:「要比這樣也可以比……。」
  馬化坤苦笑道:「可是我的穴道……。」
  那女人笑道:「又不比武……。」
  馬化坤疑惑道:「那比什麼?」
  「繡花怎麼樣?」
  「開玩笑。」
  「那就算了——。」那女人說完,就要出去了。
  馬化坤急道:「等一下,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是……?」
  「鐘念玉!」
  「鐘念玉?」馬化坤臉色大變,身子竟然抖了起來。
  鐘念玉笑道:「幹什麼,我這麼可怕?」
  「不是……。」馬化坤歎氣。
  「不是?」鐘念玉笑道:「那你幹嘛發抖?」
  馬化坤看了鐘念玉一眼,才大大喘一口氣道:「因為俞傲!因為誰想到和俞傲面對面干
上了都會嚇一跳——。」

  齋一刀吃完了十六道和十六道甜點,滿足的朝樓主人道:「好——。不愧是天下第一
廚!」
  樓主人恭身道:「多謝幫主誇獎……。」
  齋一刀望了一眼那大蒸籠道:「可以用了嗎?」
  「可以——。」樓主人又一恭身道:「不過——,屬下有一個小小的要求……。」
  齋一刀雙眉一挑,道:「什麼事?」
  樓主人一笑,道:「屬下想請幫主親自開蓋……。」
  齋一刀一愕,旋即大笑道:「你這老頭子的花樣倒不少——,哈……。」
  說完,齋一刀果然起身走到大蒸籠之前,打開!濃香夾煙霧冒出。
  喝!裡頭赫然是頭碩大的赤尾白帶龍。
  這魚長可數尺,十年難見一尾。
  眼前這條白帶龍,看來該達八、九尺之譜。
  齋一刀大笑,道:「好——。」
  就這一聲「好」,殺機突然籠罩室內!
  樓主人和魯林出手的目標是灰鯊和浪子鯊!
  誰攻擊齋一刀?是蒸籠裡的一把刀。
  刀,紅如血!
  要命血刀,血刀要命!
  譚要命破蒸籠而出,血刀所向,直迫齋一刀!
  齋一刀斗受奇變,身勢不變,右移三尺。
  譚要命刀勢也不變,以腰扭向,亦同往左而下。
  齋一刀冷哼,身子一顫動,用的竟是扶桑忍術中的「大幻影」!
  譚要命一刀劈出,齋一刀瞬時移位,反而到了譚要命身後。
  這時,在一旁的柳絮亦一躍向前,右指上的死亡紅線則向譚要命捲來。
  譚要命沉身,刀後掠,便追齋一刀退勢。
  齋一刀大笑,右臂一振,嗆然一聲,那把尹正名刀「夜霧」已然在手!
  夜霧如謎、如失、如戀、如情!
  夜霧已出,急奔的方向是譚要命!

  夜霧如謎、如失、如戀、如情!
  蟬翼刀呢?
  蟬翼如紗、如霧、如詩、如夢!
  蒸籠裡躲的不只是一個譚要命,還有俞傲!
  俞傲一刀,驚鬼泣神!

  俞傲出刀,擋住了齋一刀狂濤無倫的劈空一斬!
  豁然大響中,那齋一刀竟然踉蹌後退!
  灰鯊和浪子鯊正和魯林、樓主人交手,見狀大駭,捨下他們兩人,躍到齋一刀身旁急
道:「幫主,您……?」
  齋一刀長吸一口氣,盯住樓主人道:「你在飯菜下了毒?」
  「沒有——。」樓主人笑道:「只不過這尾赤尾白帶龍如果放在桂林籠裡蒸,難保不會
有點毒性什麼的……。」
  齋一刀哼一聲,轉注視俞傲,道:「很可惜,今夜無法和你好好決鬥……。」
  譚要命冷聲道:「你還以為有下次嗎——?」
  齋一刀雙目一冷,道:「叛師無恥之徒……。」
  「哈……,」譚要命怒道:「齋一刀,國仇不談,家恨你可沒忘了吧……?」
  齋一刀雙眉一挑,終無語。
  譚要命咬牙切齒道:「你這匹夫,竟然是殺了我全村的人,設非當時我母親苦苦求你,
今天我譚某也死不瞑目!」
  齋一刀冷笑道:「誰告訴你的?」
  譚要命冷笑道:「很不幸,昔年你血洗譚家村時竟然還有人暗中活留著。嘿、嘿,前個
月便叫我在海邊遇著了,才道出這段原委……,呸!你還能編出個什麼鯊魚肚中不死孩裡的
神話。」
  齋一刀冷笑道:「哼!養虎為患……。」
  譚要命大喝:「你沾了多少血腥,到黃泉路上贖罪……。」
  譚要命一刀將出,忽然齋一刀大笑,身子一抖,竟和灰鯊、浪子鯊化成一股煙霧,以忍
術中的煙遁而去!
  譚要命一愕,回頭,只見那柳絮也早一步離去!

  鐘念玉望著譚要命道:「其實冷大先生早就收服了樓主人和魯林?」
  譚要命點點頭!
  鐘念玉一笑,道:「那個馬化坤呢?」
  「冷大先生知道他不可靠,只是用來做反間之計……。」
  「聰明!」鐘念玉朝向一旁的俞傲道:「幹啥不說話?是不是被蒸籠烤成啞吧啦?」
  俞傲苦笑,半響才道:「齋一刀真可怕!」
  「你不是擋住了嘛——?」
  俞傲搖頭,拉開左襟,那肩頭竟烏黑一片。
  鐘念玉驚道:「震力這麼強?」
  俞傲歎道:「設非那刀我是出於不意,否則……。」
  譚要命突然道:「如果你那刀殺向齋一刀,他是不是躲不過?」
  俞傲猶豫了一下,沒答話!
  譚要命臉色一激動,道:「那時你為了救我而放棄殺齋一刀大好的機會?」
  半響,俞傲才道:「有兩個原因!第一,我希望能面對面的干……。」
  俞傲出刀,絕對是光明正大。譚要命不能反對,可是第二點是什麼?
  「那一刀如果真的殺向齋一刀,你必死,可是齋一刀不一定死!」俞傲沉思道:「甚
至,他還可能殺了我和魯林、樓主人……。以四命來換,不太值得……。」
  「錯了——,是五命!」鐘念玉很堅決的道:「你死了我一定陪葬——!」
  可怕!譚要命顫了一下。
  不知道是為俞傲的分析,還是為鐘念玉的真情——。
  俞傲含笑的看了鐘念玉一眼,又道:「我有一種感覺,那就是齋一刀身上有穿了某種東
西,可能足以減少刀擊的力量……。」
  譚要命歎口氣,道:「不錯——。是有……。」
  鐘念玉道:「什麼東西?」
  譚要命看了俞傲一眼,歎道:「白魔巨鯊的鯊皮……。」
  俞傲一愕,道:「白魔?昔年東海上的白魔?」
  譚要命點點頭,道:「昔年你自腹部殺了白魔,卻讓齋一刀漁翁得利,剝了鯊皮做成五
套衣物……。」
  譚要命歎道:「除了齋一刀本人,就是東海兩隊主舵和黃海兩隊主舵各有一件……。」
  俞傲冷哼一聲,無言。
  鐘念玉歎口氣,注視窗外晨曦緩緩道:「蘇小魂他們快來了……。」

  六臂法王坐於房內禪蒲之上沉思。
  對面,是同樣打坐的大悲和尚。
  老久了,大悲和尚歎道:「大和尚在想什麼?」
  六臂法王微微一笑,道:「老衲只是在想,這兩年來所發生種種事……。」
  大悲和尚一笑,道:「何不說來聽聽?」
  六臂法王一笑,道:「自兩年前在努庫台果勒河畔的莫古作爾喇嘛希特廟中遇見金剛師
弟噶嚕扎相遇後,即南入中原找蘇施主相印證。試想是否可由武學精髓中體會禪道佛
理……。」
  大悲和尚笑道:「結果卻是世事多變?」
  六臂法王輕一歎,點點頭道:「老衲後來發覺,便非與蘇施主動手。就平日相處中也可
明白其中隨心佛理……。」
  大悲和尚笑道:「大和尚未免將那臭小子說的太好了。」
  六臂法王輕一笑,道:「大師早有了禪宗悟果,是以言詞之間早已不拘於佛束之中,老
衲十分佩服……。」
  大悲和尚方自大笑,那蘇小魂已推門而入道:「大師這下豈非又將大悲和尚捧得太
高?」
  六臂法王一笑,道:「施主和大悲大師的造詣,實令老衲佩服得很。昔日曾聞少林不空
大師亦曾叫兩位大德喝破一切障礙無明,老衲原本不信。待那日於洞庭湖畔見京施主和龐施
主決鬥時,耳聞兩位對禪。這等啟迪佛性於大死心,大破滅之際,老衲為之汗顏震
駭……。」
  「哈——,」蘇小魂笑道:「大和尚可別落入了八風之中!」
  六臂法王莞爾一笑,道:「待老衲擒住第五先生,當面向達延可汗開說勿入犯中原之
後,再與施主好好暢談佛學精義……。」
  蘇小魂笑道:「大和尚不用大手印來對付我啦?」
  六臂法王雙目一睜道:「誰說不了?」
  說完,哈哈大笑起來。
  那蘇小魂、大悲和尚亦隨之大笑。
  門口,有人歎氣,是鐘四小姐!
  三個男人立即做出洗耳恭聽的樣子。
  只見我們鐘四小姐咳了半天才道:「我說六臂法王啊——。」
  六臂法王心裡一緊,急道:「施主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鐘玉雙歎道:「只是勸你別被那大悲和尚的瘋子禪壞了你苦修的般
若慧根……。」
  大悲和尚叫道:「喂——,鐘四小姐可別冤枉好人啊——。」
  這廂門內談的嘻嘻哈哈,隔壁那廂潛龍可是煩惱的要死。
  潛龍歎口氣,哀求道:「冷大先生,打仗這玩意兒,由你來調遣如何?」
  冷明慧,已恢復了往日神采。
  想那日孔城中驚天動地的掌聲,想不感動想不行。
  他淡笑道:「主意是可以出,人還是要由潛龍兄弟你來帶……。」
  潛龍笑道:「檢現成的是不是?那好——。一切就聽你這位軍師設置……。」
  冷明慧一笑,轉向俞傲、譚要命道:「前天那齋一刀的一刀斬如何?」
  「可怕!」俞傲、譚要命異口同聲!
  冷明慧一笑,道:「如果以你們兩把刀對付他一個呢?」
  俞傲、譚要命互望一眼,不語!
  冷明慧淡笑道:「我知道你們不會很願意……。」
  潛龍在旁歎道:「唉——,死要面子會死的很難看——。」
  俞傲苦笑道:「我……只是不習慣……。」
  譚要命也苦笑道:「我也是——。」
  冷明慧淡笑道:「不只齋一刀,那第五先生也是一個大問題……。昔日以趙任遠、冷
默、鐘夢雙、朱馥思都還只在五招之內被打下馬。便是蘇小魂、鐘玉雙聯手尚未能克制的
了……。」
  潛龍歎道:「那怎麼辦——?」
  冷明慧沉思道:「以蘇小魂、鐘玉雙、六臂法王和我一起對抗,或許可以……。」
  「這麼利害?」潛龍歎道:「那我呢?」
  冷明慧笑道:「你和紅豆姑娘對付東海兩隊的灰鯊和浪子鯊……。至於大悲和尚則對付
中本義一……。」
  「中本義一?這小子又是幹什麼的?」
  「副舵!」冷明慧一歎,道:「忍術只在齋一刀之下……。」
  潛龍歎氣道:「另外有一個叫柳絮的是不是?」
  「沒錯——!」冷明慧道:「唐家的觀音淚足可對付!」
  「什麼?唐雷那小子也要上船?」
  「不好嗎?」唐雷笑嘻嘻的從門口踏進來,笑道:「冷大先生好耳力,聽的出晚輩到
了——。」
  潛龍叫道:「來晚了該罰——。」
  「罰什麼?」
  「到隔壁去——!」
  「隔壁?隔壁幹什麼?」
  「沒事!」潛龍歎道:「不過是兩個和尚和兩個瘋子在談佛罷了——。」
  「兩個瘋子?」唐雷苦笑道:「是不是其中有一個女的?而且姓鐘閨名玉雙,外號最後
一位具有婦女美德的女人?」
  「對!」
  「可不可以換個別的?」
  「可以——。」
  「什麼?」
  「去叫一些麻油雞來……。」潛龍朝俞傲笑道:「有人要做爹了,總得叫他老婆補一
補,對不對?」
  「對極了——。」唐雷笑道:「潛龍你可真快……。」
  「快你的頭!」潛龍下巴抬向俞傲一下,道:「是那位俞傲俞朋友——。」
  難怪冷明慧一直沒說出鐘念玉的目標是誰!
  譚要命一笑,突然道:「我想,如果俞傲請我吃一頓,大家聯絡、聯絡感情,聯手大概
不是問題!」
  俞傲明白他又多了個真正生死之交的朋友,所以,他朝冷明慧道:「聽說樓主人是冷大
先生的朋友?」
  「好像是的——。」冷明慧回答得很愉快。
  俞傲一笑,道:「聽說他煮的東西也不錯——?」
  「是不錯!」冷明慧笑道:「你要請客是不是?」

  西湖杭州城外,杭州灣內正有十艘巨艦聳立。
  巨艦躲在隱密的內港,而且掩飾得很好,似乎是等待它的主人來到。
  當然,巨艦旁亦有許多的快舟巡迴,以阻止一般漁人的接近。
  沿那海岸的水師也接到聖上的命令,附近水域除了特定某些人全部幫鎖。
  當蘇小魂一行人前來端詳這些已然造好了的巨艦時,個個臉上露出奇異的表情。
  這可是真正的海戰,較昔年塔里木河旁的決戰更是驚險的多。
  海上因素遠非陸上所能那麼容易控制,尤其是傳說那極可怕威力的颶風,更是比人力控
制範圍之外。
  否則前朝也不至於為了征扶桑國而兩次全軍覆滅。

  眾人回到杭州城裡西子樓,各自有一番沉思。
  冷明慧當先道:「我們遠征狂鯊幫以前,倒還有件事非先辦不可。」
  潛龍看了紅豆一眼,道:「是不是那齋一刀在杭州城裡也有暗樁?」
  「不錯!」冷明慧歎道:「而且必然是利害的角色……。」
  紅豆笑道:「以綠盟也除不掉嗎?」
  冷明慧道:「雷齊的丐幫在此損失了一位八袋長老,三位七袋弟兄,至於其他四袋、五
袋的就更多了……。」
  蘇小魂皺眉道:「有這麼利害?」
  冷明慧點點頭,道:「依老夫所見,這裡不只是有齋一刀的人,還包括了丁家堡、第五
先生的人……。」
  六臂法王訝道:「第五先生又在此培養了新的勢力?」
  冷明慧道:「培養是來不及——。不過,將龐家兄弟以往的勢力組合起來倒是可能
的……。」
  鐘玉雙歎道:「真個是禍害遺千年……。」
  大悲和尚道:「丁家堡號稱有八大長老,那個『寒星雙飛鴻』已然見過了,還有哪些家
伙?」
  冷明慧一笑,道:「目前所知,杭州城內可能有三個比較特別的……。」
  「特別?」蘇小魂雙眉一挑,道:「是不是有一個是一十根指頭的丁十一?」
  「丁十一?」潛龍叫道:「有了向十七、京十八不夠,又跑出來一個丁十一?」
  冷明慧一歎,道:「丁十一除外,便是兩個整天手上戴一串鐵環的老頭……。」
  鐘玉雙臉色一變,道:「陰陽母子環?」
  陰陽母子環,環環索命歸!
  冷明慧點頭道:「丁泣和丁哭的陰陽母子環昔年便叫冷楓堡吃過不少苦頭!」
  昔年,冷楓堡未破之時,丁家堡和冷楓堡之間已然對峙了十年。
  十年來,大小戰役六十一次,沒一次冷楓堡是全勝,總是非得付出慘痛的代價。
  冷明慧又道:「我們有十天的時間來清除他們。否則,十天後我們方一自海上動,便叫
人由後面斷了路。所以,非除去這些人不可……。」
  每個人只覺得心頭上又多了一塊巨石。
  冷明慧分析,十天之後出航,那船正好順風、順流可以快速的追擊東海狂鯊幫。若是過
了時間尿而因風向更改而大大遲緩。
  冷明慧一笑,道:「我們今晚似乎該留一個人看住西子樓的房間是不是?」
  大家同意,而且一致看向俞傲!
  俞傲不由得又感動了起來。
  因為,明天鐘念玉就要由鐘字世家的人接回去。
  鐘字世家現在已經快變成托兒所了。
  俞傲笑了笑,看向身旁的鐘念玉。
  鐘念玉含羞一低頭,竟平添無限嬌韻。
  那潛龍突然笑道:「俞傲——,你取好了名字沒?」
  「名字?」俞傲一愕,旋即明白了過來。
  俞傲朝鐘念玉看了看,又朝眾人看了看,最後目光落在冷明慧身上,輕輕道:「俞某昔
日蒙冷大先生自死門關拖了回來……。」
  冷明慧大笑,道:「本當該為之事……。」
  俞傲笑道:「這孩子之名,便請冷大先生命名如何?」
  蘇小魂大笑道:「敢情好——。這下佛兒和無恨又有伴了——。」
  提到冷無恨,冷明慧整個神情柔和了起來。
  只見他和煦一笑,道:「喜字如何?」
  「喜?單名喜?」鐘念玉已經笑了起來:「俞喜?俞喜?」
  「哈……,」俞傲樂極大笑道:「好名字!俞喜,俞喜……。」
  的確是好名字!這正是喜事一件。
  每一個人都笑了。
  六臂法王注視眼前這堆中原的朋友,心中充滿了溫暖。
  人間,充滿了喜事是多麼美妙?
  何處是極樂?唯心中常喜!
  六臂法王想及此,大笑。
  笑聲狂動,滿座愕顧。
  那六臂法王大笑,竟足足有一柱香時間方停了下來。
  鐘玉雙當先忍不住歎道:「大和尚,我還以為你會笑斷了氣咧——。」
  聞言,那六臂法王又大笑,邊笑邊吃力道:「這……何……嘗……哈……不是……
哈……喜……喜事……哈……。」
  這一路笑來,滿座為之忍禁不住,也大笑了起來。
  俞傲的眼眶已笑,有了這些朋友,他還有什麼好不滿足的?伸手,輕輕握住伊人柔荑,
兩相凝眸……。

  六臂法王是被大悲和尚拖著跑的。
  大悲和尚的理由有好幾點:「第一,丁家堡那幾個老頭子太利害,所以,念在佛門同道
份上,你該幫幫忙對不對?」
  六臂法王無法否認。
  最少,仁義兩字上也該如此。
  「第二點,」大悲和尚道:「人家潛龍、紅豆,蘇小魂、鐘玉雙是夫妻,和尚去湊什麼
熱鬧?」
  這點,六臂法王想想也有理。
  所以不反駁。
  還有沒有第三點?
  「有!」大悲和尚道:「第三點是,昔年唐笑有一半是死於冷明慧之手。他現在想補
償,如果大和尚你在中間,那冷明慧不但怪怪的,就是唐雷也怪怪的,是不是?」
  有道理!六臂法王想起來也覺得怪怪的——。
  「所以——,」大悲和尚加強語氣道:「於情、於理,你是不是要跟和尚我在一起?」
  六臂法王點頭道:「對極了。好,下一步是,我們要去那裡?」
  「先找陰陽母子環——。」
  「丁哭和丁泣?你知道他們在哪?」
  「不知道——。不過冷大先生告訴了我他們聯絡的方法!」
  六臂法王笑道:「你找到了暗號碼?」
  大悲和尚和六臂法王此時已走到西湖畔,對那一湖西子,左顧右則了半響,歎口氣道:
「找到了,不過有點麻煩就是了……。」

  「快樂舫」是西湖六臂法王大名舫之一。
  既是名舫,想來必是豪華精美,琉璃飾彩。
  如果單憑這些,西湖上最少有二十六艘船舫可稱之名舫。
  所謂「名」,就是有特別之處!
  快樂舫上最有名的,就是醇酒和美女!
  蘇杭本多佳麗,美人需美的奇才算的上特別。
  快樂舫主人的嗜好之一,就是收集天下各地的美女。
  甚至,包括極西國度中的金髮碧眼美女!
  當然近一點的波斯美女,或是北方的俄羅斯女人,南方的南洋女人,你在快樂舫上面都
可以找到。
  至於酒,無論是中原本土的茅台、紹興,或是北方的燒刀子,更北國度的伏加特,西方
的葡萄美酒,天竺的沉仙果子酒,快樂舫上都有!
  因為,快樂舫的主人就是和管天下、樓主人並稱的富享受。
  管天下,管遍天下所有字!
  樓主人,主遍天下所有胃!
  富享受,享遍天下所有樂!
  富享受不但富有,而且會享受。
  對於這樣一個人,你叫他去動刀耍劍的他幹不幹?
  呆子才幹!
  所以,富享受當然會僱請保鏢來保證快樂舫一定快樂。
  在西湖蘇杭上,勢力最大的當然是丁家堡。
  所以,請丁家堡的人來鎮守保證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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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冥 路
  金雷只能朝著蜂湧上來的大鷹爪幫徒眾歎氣。
  真不知道那個混蛋敲的鑼,平白將那兩層滅敵絕計毀去。
  金雷歎了一口氣,朝金豹苦笑道:「方纔未聽的進君言,今後悔已晚——。」
  金豹長歎,恨恨道:「齋二郎已經先往東海而去了,這小子倒見機的快……。」
  金雷道:「你打算如何?」
  金豹稍一沉思。
  耳中,傳來的儘是攻伐打殺之聲;目中,便是火光四處,刀劍齊飛。他沉聲道:「回高
麗……。」
  「回高麗?」金雷慘然道:「有這面目回去?」
  金豹咬牙,道:「金戰在一年前被俞傲打敗後,躲在雲山苦練刀法——。我去找他——
,終是還會回到中原來的。」
  金雷點點頭,長吸一口氣道:「豹兄,請保重!」
  金豹一愕,道:「雷兄不走?」
  金雷搖搖頭,望向半山腰緩緩道:「本門弟子正在血戰,金雷身為掌門豈可臨陣退怯—
—?」
  金豹急道:「雷兄——。」
  金雷忽的提刀在手,大喝道:「豹兄,復仇之事來日交給你了!」金雷說完,口中往山
下大喝:「蘇小魂——,金雷來了!」

  金天霸將虎皮椅搬到決戰坪上,手上,是東、西兩路的報告。
  西路在晨曦初現時全垮,金雷死,第五先生走——。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第五先生傷了鐘夢雙、冷默、趙任遠。
  東路,在卯時將盡時兵潰。
  齋二郎先一步回東海,金豹下落不明,金雷被蘇小魂所擒!
  至於自己所掌握的中路,只怕挺不住到正午時刻,便得在三路人馬夾擊下潰散。
  他金天霸不提得起放不下之人,他這回東來的目的是要以申屠天下的鬼刀斗俞傲。
  而今,再多死傷已是無益。
  金天霸「虎」的自椅上站起,大喝道:「傳令下去,本門弟子一律停止戰鬥……。」
  這命令,剎時滾滾轟傳往山下去,落入了俞傲耳中!
  金天霸的挑戰,終於到!

  「俞傲一刀,驚鬼泣神!」
  「天霸鬼刀,狂天傲地!」

  俞傲自從上了決戰坪見到金天霸,到了一步步走向金天霸前方三丈處停步時,總共走了
八十一步。
  金天霸眼睛一亮,笑道:「很好——。」
  俞傲點頭,道:「很好!」
  兩人之間,便無再有言語,是剩肅殺。
  此時,蘇小魂、鐘玉雙、六臂法王、大悲和尚、葛浩雄及鷹爪幫弟子已圍繞在決戰坪
外。
  另方面,金天霸帶來的人,亦佔據一隅凝神觀察。
  就比凝神時刻,趙任遠、冷默也叫人抬了上來;身旁兩騎,則是朱馥思扶著鐘夢雙,也
趕來觀看足稱刀戰史上高麗、中原刀法第一名家的決鬥!

  金天霸臉上略略一傲笑,四下環顧,只是見那簇旗迎風拍響,數千上萬道目光俱投向自
己和俞傲身上。
  這一番看下來,不禁仰頭狂笑,足足笑了片刻,方將雙目瞪向俞傲,眨也不眨。
  俞傲不動,隱然已感覺到眼前金天霸所散出來的殺機霸氣,果然稱得上狂天傲地!
  這一瞬間,「鬼刀幻手」申屠天下似乎又自金天霸眼中、手中、刀中重現!
  俞傲一想及此,不禁豪氣大生,口中一聲龍吟,手動、出刀!
  便此時,金天霸亦摔鞘拔刀,奔向俞傲而去。
  兩把刀,一是昔年宇內三仙,「刀法第一」申屠天下的鬼刀;一是昔年制刀名家,劍秀
才畢生心血的蟬翼刀!
  蟬翼如紗、如霧、如詩、如夢!
  蟬翼為刀,刀鋒所過,如絲、如線、如痕、如隱!
  鬼魅如影、如虛、如魘、如亡!
  鬼魅為刀,刀鋒所,如斷、如裂、如滅、如毀!
  俞傲、金天霸已然手上利刃交響,便這一聲中,雙方各自使出了一百二十五招!
  金天霸手上沉刀似是有鬼如魅,前後飄浮怒動,幾以為無所不在!
  俞傲手上快刀,則如輕風過草,全無痕跡又令人為之眩目!
  雙方一使完前面一百二十五招,立時身位互轉,又各自出招一百二十五。
  如此,不斷互換位置、出手,竟達十二次。
  雙方的揮動,已達一千五百招!
  真夠值回票價!
  趙任遠叫人撐起來看,眼前如許精彩絕倫,只弄得他病痛都忘了。
  耳旁,傳來一句:「過癮,真過癮——!」
  趙任遠聞言,應和道:「這一戰真可以名垂千古……。」話一說完,忽的想起是冷默發
的聲音,不覺慘然一下。
  只是,眼睛捨不得離開場中交錯的人影,口裡只道:「喂——,冷默,你還好吧?」
  那廂,冷默有氣無力道:「好——?好你的大頭……漂亮,這三刀真漂亮……呃——,
趙大人你怎麼啦?」
  趙任遠半罵道:「我?哥哥我如果不是為了你……好!好身法,刀更俊!喂——,如果
不是為了你早就……俞傲漂亮!」
  驀地,傳來鐘夢雙、朱馥思雙雙斥道:「吵死了——!」
  蘇小魂注目於場中那雙飛人影,耳中聽那趙任遠、冷默對話,不禁莞爾一笑。
  此際,場中俞傲、金天霸雙鬥已達三個時辰!
  夕已將盡,那人影已漸模糊。
  蘇小魂朝葛浩雄道:「葛幫主,可否令貴幫弟子掌火?」
  葛浩雄似已看癡,並未搭理。
  那蘇小魂一笑,又說了一遍。
  葛浩雄似是由恍然中醒來,大悟道:「是極——。」當即,便傳令道:「大鷹爪幫墨角
旗弟子掌火把……。」
  一片光亮耀目中,已最少有三百支火把高舉。
  六臂法王凝眸場中許久,此時才笑對蘇小魂道:「蘇施主果然大非常人——,老衲心折
不已!」
  大悲和尚可不服氣:「什麼跟什麼。天暗了叫人弄幾把火也算非常人?大和尚有沒有搞
錯?」
  六臂法王一笑,道:「大師——,俞施主和金施主已經交手幾招?」
  大悲和尚想也不想,道:「對換十四回,總共各自出一千五百六十八招!」
  六臂法王輕一歎,道:「大師的眼睛有沒有離開過?」
  「笑話!」大悲和尚道:「這百年難得一見……,除非是笨蛋或者是已知道結果的才
會。」
  蘇小魂是不是笨蛋?
  不太像!
  大悲和尚訝異轉頭看了一下六臂法王,又立即將目光投入場中決戰坪上的兩把刀,道:
「莫非那臭小子已經知道結果了……?」
  「不知道!」蘇小魂回答的很明白!
  「喂——,大和尚!」大悲和尚叫道:「你不是尋我開心吧!」
  六臂法王笑道:「蘇施主雖然不知道俞施主和金施主之戰的結果,不過,在第一千五百
七十九招時已經明白了一件事……。」
  「什麼事?」
  「到目前為止雙方還沒有使出真正的實力!」
  「什麼?他們以為我們來看猴戲的……。」
  「不是!」六臂法王苦笑道:「他們不過是由對方的出招、出手中去領略武功心法、刀
上回力……。」
  大悲和尚訝道:「然後呢……?」
  「然後……,」六臂法王輕唸了一聲佛才歎道:「真正的鬼刀和閃電刀出,便足以分出
生死勝負!」
  場中,第十五回換位,雙方共出了三千七百五十招!
  第十六次,兩人又各出一百二十五刀!
  大悲和尚歎道:「大和尚是在第幾招發現的?」
  六臂法王道:「一千五百八十二招……。」
  大悲和尚笑道:「和尚好利害,在場眾人只怕你屬第二……。」
  六臂法王苦笑道:「不!若非老衲聽見了蘇施主朝葛幫主說話才猛然看出,否則也是一
樣……。」
  這時,蘇小魂忽然一歎,道:「我是第二個知道的……。」
  大悲和尚一愕,叫道:「誰是第一個?」
  「第五劍膽!」蘇小魂歎道:「他在一千五百六十二招時便已經看了出來……。」
  六臂法王急道:「他在那裡?」
  「走了!」
  「走了?」
  「對!」蘇小魂歎道:「他發覺我在注意他時便走了——。」
  「你為什麼不攬……?」問的是鐘玉雙。
  「第一,攬不住!」蘇小魂苦笑道:「第二,只怕我這一喊俞傲便得當場喪命!」
  俞傲當然想和天下最神秘的第五先生一較高下,只要他心一分,便立即喪命在金天霸手
上鬼刀下。
  所以,蘇小魂不能喊,只有眼睜睜看第五先生在對方陣營中消失。

  俞傲在使出第兩千七百五十刀時,已是第二十二次換位!
  此時,玉免已沉,金烏將出。
  俞傲只覺全身血脈已然暢通無礙,所有細微的反應已然趨向於顛峰!
  金天霸呢?
  他手上所使的申屠天下「鬼刀」必殺法,經過出招兩千七百五十次已然是融匯於心,其
中任何的變化機巧,用力使勁上全然無所滯礙。
  金天霸微微垂閉雙目,領略刀鋒所掠的帶起風聲。
  呵——,多像那長白極頂上的雪打大地呼嘯漫天啊!
  金天霸用心聽刀,已入渾然忘我之中。
  便此刻,心中亦有感應,心中一股意念清明,瞬間知道眼前俞傲亦已進入禪定之中,任
何一絲行動,已牽起他們兩人相互的刀動行進。
  便此刻,其實兩人已化成一人;兩刀正似如天如地,相峙又相輔,豁然之間絲毫無縫圓
滿!
  此際,兩人已使出第兩千九百九十九刀!
  第三千刀,該是生死勝負分明!
  「俞傲一刀,驚鬼泣神!」
  「天霸鬼刀,狂天傲地!」

  晨曦劃破天際、星辰、落月、黑暗。
  第三千刀出!

  武林刀戰史第一千零六十八頁。
  時——明憲宗成化七年十月九日,晨,破曉時分。
  地——霍山決戰坪。
  人——金天霸、俞傲。
  觀戰人數——兩萬零二十八名。
  次——算第一次。
  刀戰史第一千零六十九頁。
  註:昔日嵩山之下只有金天霸出刀,所以未予計入。
  刀戰史第一千零七十頁。
  評語:為本史至今為之最成功,亦是最失敗的一戰。
  勝:俞傲、金天霸。
  敗:俞傲、金天霸。

  第三千刀出,出於天地之間,化於天地之外。
  俞傲、金天霸的第三千刀並沒有砍向對方,而是落向朝至東曦、落向天、落向地。
  當鬼刀和蟬翼刀雙雙由半空中「篤」的定入大地上的同時,俞傲和金天霸的手已緊握
住!
  兩人無言,言盡在眼中!
  第三千刀出,天滅地毀,只不過是叫兩人各叫對方一刀送入黃泉罷了。
  他們不是不想試,而是,雙方氣機之中的天地璇橋已成,這一瞬間彼此由禪定中大是相
惜。
  手上略一緩,刀已自掌中離!
  而手勢不變,便相搭扣一起。
  此時,若是手上有刀,兩相命亡。
  俞傲明白,金天霸也明白。
  明白的事便不用的著言語!
  所以金天霸大笑,對那朗朗晴日大笑,才道一聲:「不枉此生——!」
  便即轉身,大步邁向鬼刀落處,拔起回鞘。
  就此,迎朝陽和風,往北、往長白、往高麗而去!

  潛龍看著這些朋友招搖而來,不覺搖頭道慘。
  與紅豆大禮,眼前這些傢伙來了便有一番好鬧!
  「幹什麼!」趙任遠掙扎叫道:「哥哥我重傷赴宴,你不感動啊?」
  「感動、感動——。」潛龍苦笑道:「來的真是情深意重……。」
  「算了吧!」鐘玉雙哼道:「你定這個十月十五,本來以為我們趕不到對不對?」
  「沒有哇——。」
  「沒有?」朱馥思嗔道:「只是你沒想到我們退金天霸退得那麼快,是吧——?」
  鐘念玉也道:「潛龍大哥——,你到底有沒有誠心……?」
  潛龍除了逃以外,還能怎樣?
  所以,他立即鑽入和尚群中遠離女人。
  六臂法王失笑道:「施主躲個啥?」
  大悲和尚笑道:「可別逃婚,否則那相思紅豆可不饒人的……。」
  眾人正在哄笑,那門口傳來:「洞庭湖王京十八及冷知靜大俠到……。」
  果然,門口朗笑聲中,京十八和冷知靜踏入。
  蘇小魂迎上大笑道:「湖王別來可好?」
  「好、好——。」京十八笑道:「本湖弟子造了十艘巨艦準備和那條鯊大朝一場,這怎
能不好——。」
  那廂,門口中又傳來大笑,只見是名老叫化子到,不是雷齊是誰?
  潛龍歎口氣道:「慘了——。」
  雷齊大聲道:「慘什麼?」
  潛龍苦笑,歎氣道:「怎不慘——?老叫化來,而不在東海和那齋一刀對抗便有文章
了……。」
  雷齊大笑道:「什麼文章?」
  「還有什麼?」潛龍苦笑道:「便是想借潛龍我的行禮大典來討論對付狂鯊幫之法,怎
會不慘……。」
  雷齊大笑道:「聰明——!」
  煞風景!潛龍心裡大罵,口上可是很豪爽大笑的真辛苦。
  趙任遠倒真夠朋友的安慰道:「還好萬夫子和唐門的人沒來……。」
  正說著,唐雷和萬夫子已然雙雙而至!

  「柳三劍和金天霸都失敗了?」
  「是!」
  「第五劍膽呢?」
  「行蹤不明——。據說,俞傲、金天霸一戰時,他曾在一旁觀戰!」
  那老人聽了回答,緩緩點一下頭,隔一片大洋往遠方陸地上看去。
  此時,他正坐於船桅頂端,另旁,是名忍者打扮的精壯漢子!
  老人注視陸地良久,才緩緩道:「那片中原大陸,我上回上陸的時候是十年前
了……。」
  老人的感歎,是因為感受到死亡已經在招手?
  那名漢子恭敬道:「是——。」
  老人一笑,又道:「十年前,我沒聽過蘇小魂這個人……,他是怎樣的一個人竟然可以
堀起而領導中原武林?」
  漢子恭敬道:「蘇小魂,鐘家女婿,三十二歲。使用的兵器是天蠶絲,武學心法是大勢
至般若……。」
  老人搖頭打斷道:「我不要聽這些——,我要知道的,是為什麼中原武林人物會信託這
個人?」
  漢子沉吟了片刻,道:「有仁有義,視友如己!」
  老人默默望向西方,一輪夕照已將落;頂上,顆顆繁星顯來。
  老人復看向起伏波濤,只擊的船壁滾出翻翻白浪,果真如那中國大詩人所言;捲起千堆
雪!
  雪?雪子!
  老人似乎想起一件極為珍貴之物,悠然道:「雪子怎樣了?」
  「稟告幫主——。」那漢子恭敬道:「雪子姑娘在國內很好,請幫主放心——。」
  這老人便是狂鯊幫幫主齋一刀!
  老人大笑,豪氣干雲道:「我齋一刀終會統御中原武林!哼,那冷明慧的下落找到沒
有?」
  那漢子屈身道:「屬下無能,未能找到……。」
  齋一刀點點頭,恨聲道:「好個冷明慧,竟想將老夫辛苦創立的海艦大聯合拆散毀滅—
—。中本義一……。」
  那漢子恭聲道:「屬下在——。」
  齋一刀冷然道:「立即派人殺冷知靜……。」
  那名叫中本義一的漢子恭敬應了聲「是」!便躍下船桅,迅速將齋一刀的命令傳出。
  中本義一指使的是四殺組中的「無限」!
  無限,只由六名忍者構成,全數來自甲賀谷。
  無限組的組長就叫做無限界!
  中本義一下的命令很簡單:「無限兄,幫主想早點見到冷知靜的頭臚……。」
  無限界是個沈默的人,他認為動手比動口有用多了。
  所以,他只是一點頭,轉身傳已消失於總艦的甲板上。
  中本義一滿意極了,對於甲賀的暗殺術他很有信心。
  就在他打算向齋一刀報告的時候,他已然看見了齋二朗自海上乘舟而來。
  齋二朗的樣子並不好看,不過,必有不少的情報可知。

  「你遇見了第五劍膽和龐虎蓮?」問話的是齋一刀!
  「是!」齋二朗跪在船板上恭敬道:「龐先生的武功已經復原……。」
  「第五有沒有告訴你一些什麼?」
  「有!他說趙任遠受了重傷,已和朱馥思返回大內療傷,只怕一年半載無法用
武……。」
  齋一刀冷哼一聲,道:「還有呢?」
  「冷默和鐘夢雙亦雙雙受了重傷,已往鐘字世家去……。」齋二郎接道:「潛龍和紅豆
接管綠盟之後,已然配合唐門的唐雷清除我幫在中原中部的勢力……。」
  齋一刀冷冷道:「那位中原第一刀法名家呢?」
  「稟告師父——,」齋二郎道:「俞傲和他的妻子鐘念玉行蹤不明——。」
  齋一刀眼睛一亮,寒聲道:「中本義一——。」
  中本義一往前一步,跪下道:「屬下在……。」
  齋一刀道:「傳令下去,找到俞傲……,要活的——。」
  「是!」
  齋一刀又向齋二郎道:「第五先生還說了些什麼?」
  齋二郎臉上露出一絲懼色道:「蘇小魂已經東來,打算向本幫挑戰……。」
  「哈……,」齋一刀狂笑,自船桅桿上立起,雙目精光暴射對遠處岸上大喝道:「蘇小
魂來吧!齋一刀正等你……。」
  月,無聲投射於大地、海洋,有聲的是,笑聲、刀聲!

  安霉白兔湖畔的桐城,不但城大人多,而且文化鼎盛。
  鐘玉雙對著市集上繁行的大群和一路掛賣的字畫便覺得滿心的愉快。
  她笑著朝六臂法王道:「大和尚,可別被十丈紅塵給迷惑啦……。」
  六臂法王一笑,道:「我心有佛,迷不了的——。」
  歎氣的是大悲和尚:「各位肚子不餓啊?」
  大悲和尚看看頂上一輪明月仰起,只覺肚子一番咕嚕嚕響!
  鐘玉雙耳尖,笑道:「和尚對這身臭皮囊眷戀得很哪——。」
  大悲和尚苦笑,還好蘇小魂這個朋友開口了:「前面那家大名樓很有名,我們便到那兒
打尖吧——。」

  大名樓,桐城第一酒樓。
  不但大,而且有名。
  大名樓有三個掌櫃,分別負責前廳酒樓的梁大,負責客棧的梁二,負責後院花園的梁
三。
  大名樓之所以會成功,那是因為這三個掌櫃之外,還有一個大掌櫃。
  因為這個大掌櫃,所以才能把桐城原本三十六家酒樓打的只剩下四家。
  大掌櫃的口號很簡單,也很容易記牢。
  他的口號是:「良心酒樓」。
  這個意思是說,大名樓是個很有良心的酒樓!
  另外一個意思是,大名樓就是他的,因為——,他的名字就叫做梁心。
  心,是良心的心!

  大悲和尚對這大名樓滿意極了。
  尤其是門口那斗大「良心酒樓有良心」的字聯,完完全全沒有跨大。
  炸穌菜餅、蓮子粥,再配上三兩小菜,當真美味的可以。
  多少錢?一兩銀子!
  最少比別人貴+貴,可是卻讓你挑的心服口服,絕對值得!
  「最少也值得十兩銀子!」大悲和尚歎道:「這等美味只怕大內禁宮也做不出
來……。」
  鐘玉雙贊成,瞅向六臂法王道:「大和尚以為如何?」
  「好——!」六臂法王笑道:「比那大漠風沙好得多!」
  蘇小魂朗聲一笑,道:「待滅了狂鯊,擒下第五,法王何不在此暢談十天十夜?」
  六臂法王心裡一陣溫暖,喝了口茶道:「施主當未忘我們之間的……。」
  蘇小魂大笑道:「那又何妨?」
  六臂法王一愕,也大聲道:「是又何妨?」
  這一頓,每個人都吃得很滿意。
  當然,也有人聽得很滿意。
  梁大就坐在他的掌櫃台後頭,眼睛看的是桌上的算盤,手上打的是盤珠子;耳朵呢?只
不過是把近百名來客中吵雜的聲音,單獨挑出蘇小魂那桌的來聽罷了。
  東海狂鯊幫有四殺組。
  如今,狂暴、狂風已滅。
  「無限」去殂殺冷知靜。
  此外,還有一組叫做「亡人」。
  亡,就是死,就是消失,就是沒有。
  亡人的組成份子只有四個人,他們的名字就叫做梁心、梁大、梁二、梁三。
  齋一刀在十年前這帶他們自海上來,到了長江分流白免湖畔的桐城開了這家大名樓。
  十年來,他們負責監視長江沿岸的官兵活動,將情報傳到海上。
  是以,每回的剿討,狂鯊幫早已先機在握,反令明朝水師灰頭土臉。
  另外,他們偶而也干干殺手的行業。
  一年之內,最多下手的目標沒超過十個。
  十年下來,也不夠八十來名。
  當然有一個原因是,值得他們下手的目標太少。
  眼前,就有四個!
  梁大不禁興奮起來,手指撥弄盤珠子也有些顫抖。
  他已經通知了八個武功絕對不錯的幫眾下手。
  雖然這八個人一定回不來,可是夠了。
  只要從他們身上的傷痕,便可以明白眼前這四個人的內功回力,使用手法。
  梁大不一定看得出來,他相信梁心一定辦得到。
  良心酒樓的梁心,只要是在他酒樓內,沒有什麼事他辦不到的。
  因為人們看見梁心的時候,不是很慚愧就是笑的很愉快。
  會漸愧,是因為做錯了事被梁心看見;很愉快,是因為梁心從不動口罵人動手打人。
  所以,桐城有一句話:大名樓有一個有良心的梁心。
  梁大一推算盤,自笑了起來。
  人們怎麼會知道從不當面打人、罵人的梁心,卻是黑暗中最會殺人的人!

  蘇小魂和鐘玉雙一踏入雅竹三房,立時到了窗前四顧了一番。
  鐘玉雙愕道:「怎麼啦?有什麼不對?」
  蘇小魂細細看了一番後頭的雅竹園,方道:「這大名樓有幾院?」
  鐘玉雙歎道:「你不是比我還清楚嗎?雅竹、濤軒、落雁、君子,總共四院兩百一十六
房……。」
  蘇小魂點頭道:「只怕今晚雅竹院裡便有事。」
  「有事?」鐘玉雙嬌笑抱住蘇小魂道:「我怎麼不知道你成了未卜先知?」
  蘇小魂一朗笑,也抱住鐘玉雙,卻在她耳旁低聲道:「大概來了八個……。」
  鐘玉雙也低聲回道:「衝著我們?」
  「我們只分到四個!」蘇小魂輕笑道:「和尚們分了四個……。」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剛剛……吃飯的時候——。」
  這時,蘇小魂和鐘玉雙像極了熱戀中的情人,兩個緊緊抱著,往那床上移動。
  鐘玉雙將頭埋入蘇小魂胸前道:「怎麼知道的?」
  「殺機!」蘇小魂已然抱著鐘玉雙上了床,身子一壓的同時順勢說道:「那個叫梁大的
掌櫃打算盤中透出來的殺機,指著是我們四個人……。」
  鐘玉雙一笑,道:「和尚們不知道在幹什麼?」

  和尚正在下棋。
  棋盤上,黑白對峙;一旁,則是上品的普洱茶。
  大悲和尚落下一子,滿意的喝一口茶道:「好——,真的好——。難怪這大名樓果然鼎
鼎大名……。」
  六臂法王招子在手,落下棋盤,也呷了一口茶道:「何止好,簡直是服務到『家』。」
  大悲和尚竟伸手抓了自己兩顆白子,六臂法王的兩顆黑子擺上了棋盤,笑道:「如
何?」
  六臂法王點點頭,右手上猶拿著茶杯。
  忽然,左手動了動,那二白二黑子便移動了一下位置。
  六臂法王放下茶杯,笑道:「對不對?」
  「對!對極了!」大悲和尚大笑,出手!
  六臂法王也出手。
  破窗紙而出的,是棋盤上那二黑二白的棋子!

  蘇小魂覺得撞破人家鴛鴦好事是很煞風景,而且很無趣的事。
  這種事,他不幹;他更不願意讓人家來撞破他的好事。
  所以,當四名蒙面漢子從窗外要衝進來的時候,他已經用天蠶絲把窗戶打開,以便讓這
四個人進來快點,而且也不會在三更半夜吵到別人。
  當然,進來快點的意思,就是出去也快。
  鐘玉雙顯然也不願人家撞破好事煞風景,她的紅玉雙劍只不過在這四個人的手掌外關穴
不輕不重的刺一下而已。
  為什麼不刺腳讓他們留下?
  鐘玉雙的理由很簡單:「因為窗子……。」
  窗子?這跟窗子有什麼關係?
  「蘇小魂為什麼不讓他們撞破窗戶?」鐘玉雙道:「因為沒窗遮掩,做什麼事都不方
便……。」
  至於做什麼事,那只能意會的了。
  鐘玉雙還有第二個理由:「首腦是誰我們已經知道了,抓這些小羅嘍幹什麼?殺了造
孽,不殺擺在房裡那才真的煞風景呢!」
  所以,與其到頭來還是放了,不如叫他們用自己的腿早早離開就是了。

  梁大昨晚顯然沒有睡好。
  那八個笨蛋連一點聲音都沒弄出來就跑的不剩人影。
  尤其那四個躺在竹子下面睡覺的更是可恨。
  身上多出了黑、白色的圍棋子。
  梁大的目的沒達成,無論是打穴的手法,或是劍傷的傷口,全然看不出使力的方式。
  唯一的結論是,這四個人都很可怕!
  梁大歎了一口氣坐上櫃台,就看見蘇小魂漫步走來。
  「掌櫃早啊——。」蘇小魂叫的親熱。
  那梁大就算肚子有一百萬聲髒話,到了臉上是笑臉,到了口裡是親熱:「客倌您早啊—
—,這麼早就起來啦——?」
  「是啊——。想去那湖面採些柳絮回來……。」
  梁大大笑,道:「客倌好雅興啊——。」
  那蘇小魂擺擺手,便自搖幌幌的去了。
  身後,梁大冷冷一笑,只想,那柳絮會要了你的命!

  柳絮果然人如其名。
  據說,她的母親是昔年江南四大名妓之一;不但天香國色,就是琴棋書畫藝,亦無一不
精通。
  當然,這五項加起來還比不上第六項的「線」!
  線,是紅線。
  月下老人的紅線,牽定了天下多少姻緣,而柳絮的紅線則是牽著死亡!
  死亡紅線!
  柳絮輕輕的將它纏繞在指間。
  現在,她就倚在一艘華美的畫舫上,等待婢子的報告。
  梁心已然下令來,蘇小魂就會到白免湖畔。
  結語是,想辦法把他留下。
  當然,什麼方法都行。

  蘇小魂在第十七棵柳樹上看見了一行字:「相思望月」。
  他笑了笑,又看第十九棵樹上的字——「冷楓小刀落月詩,常叫多情應笑我!」
  蘇小魂含笑,再往前走,到了第三十一棵,又有一行字:「未若柳絮因風起」。
  蘇小魂朗笑一聲,摘下一長條明條來,方一回頭,就看見了兩名婢女模樣姑娘站在身
後。
  蘇小魂一笑,道:「姑娘有事嗎?」
  這時早,四周可沒旁人。
  那姑娘臉上著急得很,緊張道:「我家……我家小姐落水了……。請公子……。」
  「沒問題——。」蘇小魂開始往前走了,邊道:「可是那條船?」
  右邊的婢女道:「是……,小姐已經救了上來……。可是……昏迷不醒!」
  左邊的也道:「真是的,老爺知道了會打死我們的……。」
  說著、說著,兩位姑娘便哭了起來。
  蘇小魂當下立即做出見義勇為的樣子道:「兩位姑娘放心,歧黃之術小的還懂一
點……。」
  「真的?」姑娘笑了,請道:「那公子快去救救我家小姐吧——。」
  蘇小魂一點頭,邊走向湖旁小方邊問道:「不知兩位姑娘如何稱呼?」
  右邊那個給蘇小魂一看,竟不由自主紅了臉道:「我……我叫紛紛……。」
  左面那個也道:「我叫空中……。」
  蘇小魂大笑,道:「那你家小姐豈非叫柳絮了?」
  大雪紛紛何所以?撒鹽空中差可擬,未若柳絮因風起!

  柳絮果然美,尤其那身軀體包著的輕紗給水一浸,更是撩人得很。
  蘇小魂輕咳了一聲,故作不自然貌。
  那紛紛婢女道:「公子請勿見怪,我……我們已先幫小姐的衣物解了下來……。」
  蘇小魂怎會介意?
  遇上這種「有看頭」的景致,會介意的是呆子!
  可是蘇小魂卻不得不介意,因為,他想起第十九棵柳樹上的字:冷楓小刀落月詩,常叫
多情應笑我!
  這表示,鐘玉雙已至,而且明白了眼前這位「小姐」的方法。
  對付女人,蘇小魂實在不想使用暴力,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呵養!
  蘇小魂手上就有剛採下的柳絮,於是,他就拿柳絮來搔柳絮的養。
  你想,那柳絮做何感想?罵死!
  柳絮直咬牙苦忍,到了後來,身子竟輕輕顫抖起來。
  蘇小魂可愉快的很,他知道有人會出來幫他解決困難的,果然,鐘玉雙「轟然」踢破了
艙門而入。
  一個野女人在自己丈夫面前那般吃笑顫動,那一個妻子都會火冒三丈!
  蘇小魂太明白了,現在,他可以走了。
  女人之間的事,如果你是一個男人,不幸又想硬要插手的話,到時候死的最難看的一定
是你!
  蘇小魂當然不顧躍起的柳絮和那兩個婢子怎的和鐘玉雙吵架。
  他只知道的是,天下最後一位具有婦女美德的女人如果發威,男人莫近。
  蘇小魂踏上湖岸的同時,身後那條漂亮、華麗、壯觀的畫舫已經沉了下去。

  鐘玉雙似笑非笑的表情真可怕。
  蘇小魂在大名樓雅竹院第三房內可乖的跟小學生一樣。
  鐘玉雙終於歎口氣道:「京十八告訴了你什麼?」
  蘇小魂噓一口氣道:「相思望月!」
  鐘玉雙哼了一聲,蘇小魂又急道:「這表示紅豆領導的綠盟清除狂鯊幫陸上勢力已經達
到了安徽境內!」
  「還有呢?」鐘玉雙的問話,蘇小魂一向答得很快:「這意思就是說,幾天後,洞庭湖
的十艘巨艦將沿長江開到白免湖……。因為,玉免就是月,而玉如白,所以……。」
  「不要跟我咬文嚼字!」
  「是——。」
  「未若柳絮因風起是誰刻的?」
  「大悲和尚——。」蘇小魂道:「和尚負責追查梁大派出的指令……。」
  「六臂法王呢?」鐘玉雙皺眉道:「怎麼到現在還沒看到他的人影?」
  蘇小魂微微一笑,道:「法王去找最有良心的梁心……。」

  梁心果然有良心。
  當六臂法王進入他住的「大呆齋」時,立時便端出了好茶來招待。
  六臂法王也有良心,喝都沒喝一口。
  梁心面子上有點掛不住道:「大和尚可是嫌這普洱茶不好?」
  「怎麼會——。」六臂法王笑道:「只是老衲今天感觸特別深,所以便有了無禮處。」
  梁心雙眉一挑,道:「不知大師有何感觸?」
  六臂法王一笑,指指外頭的匾額不語——。
  梁心愕道:「莫非『大呆齋』三個字大師不喜歡?」
  「大呆兩字是很有禪意!」六臂法王含笑道:「只是『良心大呆』四個字便別有用
意……。」
  梁心雙眉一挑,冷聲道:「大師是什麼意思?」
  六臂法王手上結起「大惠刀印」大手印,淡笑道:「施主不明白嗎?」
  梁心臉色一變,冷笑道:「禿驢無禮……。」
  六臂法王朗笑道:「我佛慈悲,請施主告訴老衲那第五先生的下落……。」
  梁心大笑,道:「好——!」好字隨著六臂法王拳三腿而出,招招是致命重手。
  六臂法王一歎,將真氣導回丹田,立時,大惠刀印□然變大,往那梁心罩去……。
  六臂法王找梁心,那大悲和尚現在幹什麼?
  「當然是找梁大了——。」
  「我們呢?」鐘玉雙歎了一口氣道:「你是不是要去找梁二?」
  「沒錯!」蘇小魂笑道:「所以,最小的梁三留給你!」
  蘇小魂說完就要走了,那鐘玉雙突然問道:「為什麼我們來挑這大名樓,而不留給潛
龍、紅豆?」
  「因為六臂法王……。」
  「六臂法王?這樓跟他有仇?」
  「沒有——,只不過萬夫子告訴了他一句話!」
  「什麼話?」
  「第五劍膽就在大名樓內!」蘇小魂長長歎了一口氣道:「雅竹、濤軒、落雁、君子四
個院中的其中一院的其中一房——。懂了嗎?」

  大悲和尚肚裡直罵,怎麼會挑這個最麻煩的梁大?人家好好做生意,你有什麼理由找
砸?
  沒有理由就造理由!
  所以,他立刻去找桐城內丐幫的分舵,隨便就有二十來名乞丐大搖大擺的到大名樓門前
來乞食。
  這下,便叫那些進進出出的食客頭大不已。
  何時你見過二十幾隻手來向你要飯?
  梁大當然受不了,所以隨便派了三個小二到門口去趕。
  這些要飯的既然是丐幫的,那有喊走就走?
  不一忽兒那三個店小二便被一陣喊打聲敲了個鼻青眼腫回來。
  那梁大方自皺眉,誰知,外頭那群乞兒竟開始扔石頭。
  這下,簡直是爬到他梁大頭上拉屎!
  梁大大怒,立即手上一抄起那張鐵算盤便邁出了門。
  誰知,外頭一個和尚慌慌張張的躲開石頭大叫道:「會打死人羅!會打死人羅……。」
  和尚這一抱頭嚷著衝進來,便撞個滿懷和梁大跌成一堆!
  梁大會被撞到?
  撞到又會跌倒?
  這點,打死大名樓上下四十八名店小二也沒一個相信!
  梁大自己也不信。
  分明看見這禿驢從前面撞來,怎會躲不開?
  梁大想站起來,卻是一個不穩,只覺他五會穴似是被某種內力所制!
  這下,他明白了。
  眼前這傢伙不是大悲和尚是誰?
  顯然他剛一衝過來時便先以大悲指點了自己的穴!
  梁大明白他為什麼會被撞到、撞倒時,已經太晚了——。

  蘇小魂對付梁二也不輕鬆。
  他沒想到梁二的房內機關有這麼多。
  蘇小魂連過了四關,才總算見到梁二這個人,立時便罵開了來:「梁二先生——,下回
你換個清爽一點的房間行不行?」
  「行,當然行——。」梁二笑道:「如果你還有下回的話……。」
  蘇小魂歎口氣道:「我是一定有,就怕你沒有……。」
  梁二不信!
  他這間「妙絕房」什麼千奇百怪的玩意兒沒有?於是,他立即發動機關。
  三面飛輪刀自屋頂飛奔而來,立時便將蘇小魂逼往上三路。
  同時,左右兩壁之中又冒出二十幾把長輪砸,將那蘇小魂中三路困住!再來,地板下也
冒出三百一十六支的鋒利鋼刃來。
  梁二則靠坐在牆腳大笑道:「看你能如何?」
  這會要命,頭上飛的,身上刺的,腳下砸的,儘是叫人煩惱的很。
  如果是這樣也就算了,偏偏那地板會動,而且還有洞。
  稍一不小心,不是那鋼刀換位刺穿,便得掉入洞中。
  這種情況,不被戮死也會累死!
  蘇小魂歎道:「梁二先生,你真會折磨人哪——!」
  「是嗎?」梁二得意仰首大笑:「誇獎!」
  就在這時,梁二隻覺腰上一緊,立時全身無力的被拉入機關中!
  梁二大駭,只是為時已晚。
  他只覺被一隻手抱住。
  手,是左手,梁二感覺的出來;那右手呢?
  右手三指,正執著可達十丈外遠的天蠶絲!

  梁三看著鐘玉雙,輕一笑道:「佳人如花,正是和這花圃群華相爭艷……。」
  鐘玉雙一笑,以紅玉雙劍為剪,便一落連下六十八朵玫瑰花:「當心是、玫瑰有
刺……。」
  梁三竟然很有禮貌的鞠一躬道:「多謝小姐提醒……。」
  躬身未直,話聲未落,梁三出手。
  梁三用的是暗器,而且,有一大片花粉。
  花香醉人,卻毒的足以致命!
  暗器細小,小而辣勁夠。
  梁三並沒把握這一手能將眼前這位女子如何,立即又退入花叢之中。
  花叢,才是他真正能立於不敗之地,因為裡面的奇門陣勢他有自信可以把任何來犯者整
治一頓。
  十年來,似乎沒有例外。
  問題是,常常第一次就是最後一次。
  梁三看見鐘玉雙果然能躲過自己的暗器,接著,便看見她踏入花陣奇門。
  他心下大喜,想這小妮子待會兒可有的好受了。
  立時,那梁三移車到陣源大石旁。
  梁三笑一聲,雙臂一振,便將那大石推動,立時,陣內一幌,群花中冒出各種煙霧來。
  梁三大笑,揚聲道:「賊丫頭,看這七彩色花霧你能支持多久……。」
  梁三的笑聲中斷,因為,煙霧是罩向他;同時,他看見鐘玉雙在面前歎氣:「奇門陣
法,姑娘我在三歲時就會玩啦——。」下面的話,梁三已經聽不到了。

  「第五先生到底在那裡?」
  「嘿……,老禿驢,你找錯時候啦——。」
  「什麼意思?」
  「第五先生已經走了!」
  六臂法王可不信,他已將梁心罩在大手印的範圍之下,歎口氣道:「只要老衲內力一
吐,只怕施主便無活理……。」
  梁心哼了一聲,不答。
  六臂法王皺眉,眼前這梁心顯然是看中了六臂法王我不太願殺生,所以不管啦,看你能
如何?
  六臂法王無法,那鐘玉雙可有!
  門口,鐘玉雙當先一快步躍入,舉紅玉雙劍大叫:「這沒有良心的傢伙留著無用,殺—
—。」
  紅玉雙劍快如閃電,便往梁心刺來。
  梁心臉色大變,急叫道:「等等……。」
  第一個「等」,「想」劍已放入梁心的嘴內;第二個「等」時,那「思」劍也放了進
去。
  鐘玉雙冷笑道:「說——,那第五先生在哪?」

  「小歌書房」獨立於君子院的另一側。
  梁心走到了房前歎氣道:「在不在我可沒看見——。」
  蘇小魂沉思道:「玉雙、大悲和尚你們兩個看住前後門吧!我和法王進去……。」
  鐘玉雙當然想跟進,可是她是明理的人。
  前後門一定要守。
  而第五先生又是六臂法王要的人,至於蘇小魂進去,直接和第五先生幹起來的話,成功
機會又多了幾成。
  所以,她二話不說的便掠往屋後。
  蘇小魂感激的看著鐘玉雙的背影。
  一個女人能明白什麼時候說什麼話,做什麼事,永遠會得到男人的敬愛!
  蘇小魂輕一歎,朝梁心道:「進去吧!」

  這屋子很寬敞,甚至還有另外三間房間,既是書房,書果然不少。
  至於壁上,猶掛了一副對聯。
  「小榻琴心展,長纓劍膽舒!」
  眼前,便真的是第五劍膽的住處了。
  六臂法王神情凝重,那蘇小魂也不由得緊張了起來。
  第五先生的劍膽,只怕是天下無敵;萬夫子的話一向不會錯!
  六臂法王調整好了心緒,朗聲道:「第五先生,何不出來相見?」
  話音回湯,沒有回音。
  六臂法王一皺眉,那梁心道:「我說過,沒保證一定在!」
  蘇小魂點頭道:「我知道——。」接著,朝六臂法王道:「我們到每個房間看
看……。」
  第一間,是畫室,四壁上掛滿了畫。
  第二間,則是琴室,大小不同的古箏、九弦、十三弦,亦皆名品。
  第三間呢?
  蘇小魂和六臂法王互望了一眼,扣住梁心便推門。
  只見門開的一瞬間,萬箭齊發。
  梁心當前中機關慘呼。
  蘇小魂、六臂法王正要退,忽的腳下一空便落入地裡。

  鐘玉雙在後門聽到慘呼之聲,立時搶進屋內。
  這時,她是由後門進入,只見是一片花蒔飛草,迎在風中飄湯不已。
  她一皺眉,便又往前竄去;冷不防,一陣嘿嘿怪笑湧出,便自走出了兩名紅衣老者來。
  鐘玉雙雙眉一挑,冷哼道:「閣下何人?」
  「寒星雙飛鴻……,」左方老者沉聲道:「老夫丁飛!」
  「老夫丁鴻!」左方老者亦寒聲接道。
  「丁家堡的人?」鐘玉雙心裡一沉。
  這些年來一直和冷楓堡死對頭的丁家堡已很少在江湖上走動,此時怎會又在這裡冒出
來?
  丁飛冷笑道:「丁一和丁乙是被潛龍、趙任遠所殺的是不是?」
  鐘玉雙歎口氣道:「不錯——。」
  「而你和蘇小魂正好又是他們的朋友對不對?」
  「好像也沒錯——。」
  「此外——,」丁鴻寒聲道:「冷明慧似乎也是你們的朋友?」
  「老頭子有知識——。」鐘玉雙想這事沒善了了,不如口舌上先爭個先:「只是可惜的
很……。」
  丁飛雙目一寒,冷聲道:「丫頭死鴨子嘴硬……。」
  鐘玉雙一笑,道:「可惜的是堂堂的丁家堡在昔日比不過冷楓堡,到頭來竟變成海盜的
走狗……。」
  丁鴻大怒,雙臂一振,道:「別以為鐘字世家能唬的了人,丁家保養精蓄銳了五年,今
天就要……。」
  「算了、算了——。」鐘玉雙搖頭道:「又怎樣?到頭來還不是死的很難看?」
  丁飛、丁鴻雙雙大怒,刷的兩相躍起,便似要出招。
  那鐘玉雙嬌笑一聲,身子一顛、一移,竄到了一角,道:「別急——,趕著去投胎
啊?」
  丁飛、丁鴻人在半空,一折身,便自四掌迎面而至,已不答話!
  鐘玉雙笑道:「和尚——,這玩拳腳的算你的份!」
  丁飛、丁鴻還不明白鐘玉雙在說個什麼鬼話,便感覺到兩股指勁迫向自己心口而來。
  丁飛當先往一旁躍去,怒斥屋內道:「是那一個……。」
  「我!」大悲和尚歎氣的走了出來道:「阿彌陀佛,施主小心氣大傷身啊——。」
  「氣你的頭光光——!」丁飛大怒,已和丁鴻一左一右夾往大悲和尚。
  那端,鐘玉雙便好整以暇道:「和尚交給你啦!我佛慈悲別下手太重。」

  鐘玉雙到了屋內,只見三間房的門口俱已打開,那梁心已然斃命於萬箭穿心之下。
  只是,蘇小魂和六臂法王呢?
  鐘玉雙皺眉,走入第三間房內。
  房內,相當寬大,裡頭儘是奇巖怪石。
  鐘玉雙皺眉,在四處巡視,並不見一點端倪。
  忽然,門口有人說話:「丫頭你就是鐘玉雙?」
  鐘玉雙大驚,有誰能接近到這裡範圍而自己猶無所覺?她一轉身回頭,便看到一名浪人
打扮的老者。
  老者瘦瘦乾乾的,極人起眼。
  鐘玉雙心裡暗自震駭,道:「閣下是誰?」
  「齋一刀!」那老者含笑道:「不知道你聽過沒有?」
  見鬼!這老頭子就是齋一刀?鐘玉雙的心往下沉,只見眼前這老不死的傢伙似乎一下子
變的老大了起來。
  鐘玉雙將雙劍捏於手上道:「東海狂鯊幫幫主齋一刀?」
  「不錯!」齋一刀注視鐘玉雙半響,方笑道:「不錯!你的功夫還不錯——。」
  鐘玉雙冷冷道:「蘇小魂和六臂法王呢?」
  「這個你不用擔心——。」齋一刀抽出腰上長刀道:「你只要擔心你自己能不能走出這
房間?」

  蘇小魂和六臂法王在地道裡頭並沒有很難過。
  所謂不難過的意思,是指空氣流通,地面乾燥。
  蘇小魂歎道:「這可不太妙——。」
  六臂法王也歎道:「是不妙!」
  蘇小魂的意思是,這地道保持了這麼好,表示有人經常在整理打掃。
  同時,表示著這地道裡一定住了不少人。
  他們第一個遇到的人就是柳絮!
  柳絮指間纏繞著死亡紅線,□笑巧兮的看著眼前兩名男人。
  蘇小魂歎口氣道:「你還活著?」
  柳絮嬌笑道:「當然,禍害遺千年嘛——。」
  蘇小魂淡淡一笑,道:「紛紛和空中兩位姑娘呢?」
  柳絮臉上妖異光彩一現,道:「蘇大俠可真會關心人家姑娘人家啊——。」
  「錯了!」回答的是六臂法王。
  「錯了?」柳絮扭動水蛇般的細腰,迎向兩人而來道:「和尚是不是嫉妒啊?」
  「難怪你會敗給蘇施主——。」六臂法王歎道:「蘇施主的意思是你們三個一起出手一
起倒,那不是方便得多?」
  「好極了!」蘇小魂笑道:「知我者、和尚也——。」
  六臂法王合十一禮道:「多謝施主誇獎。」
  蘇小魂也合十道:「那裡、那裡——。得遇大師知我,蘇某當真三生有幸……。」
  如此,你一言我一語,兩個人竟似多年不見老友,聊將了起來。
  那柳絮站在一旁像木頭一樣,想自己風華絕代,眼前這兩個到底是不是男人?
  柳絮恨生冷笑道:「喂——,你們以為這是那裡?」
  六臂法王可不理她,依舊朝蘇小魂道:「蘇施主認為這裡是什麼地方?」
  蘇小魂笑道:「當然不是黃泉地府……。」
  六臂法王含笑道:「何以見得?」
  蘇小魂指指兩邊道壁道:「左邊每隔一丈就躲了兩個,大概有十八個;另外,右邊每丈
又有一個,也才九個!」
  蘇小魂大笑道:「加上這位柳姑娘才不過是二十八位姑娘,就算是牛頭馬面,二十八個
也無法押我們過奈何橋是不是?」
  「對極了——!」六臂法王笑道:「施主腕上天蠶絲的第三隻耳朵真好用——。」
  柳絮的心往下沉,眼前這兩人方才一番談話竟然能將自己把守的第一關看得這般清楚,
那豈不是大開玩笑?
  柳絮心還在往下沉,蘇小魂已然走近了來。
  那柳絮一驚,不覺後退了一步。
  蘇小魂笑道:「柳姑娘指上的紅線不知較蘇某腕上的天蠶絲如何?」
  柳絮冷哼,暴退。
  蘇小魂朗笑,朝六臂法王道:「大師,請——。」
  六臂法王也不客氣,便當先一步邁前。
  約莫走了五丈來遠,忽然四壁洞開,只見數十上百條紅線網了出來。
  小魂在紅線網外大笑:「大師——,小心可別步了情網……。」
  六臂法王在線網內含笑道:「這沒什麼……。」他口裡是這麼說著,心裡可著實吃了一
驚。
  這紅線情網看起來是不怎樣,甚至可以說美得很。
  駭人的,卻是紅線上面的細小倒鉤,那鉤之小,幾乎肉眼難辨。
  況且在皆暗的地道中,設非自己目力特別好,看了個清楚,萬一沒頭沒腦的莽撞,豈非
三兩下就一絲不掛?
  正想著,這紅色網已然漸漸內縮。
  那端,柳絮嬌笑道:「紅線情網最銷魂,世人常為歡樂死!大和尚就看看賊妾為你準備
的節目吧——。」
  話聲一落,兩壁中便走出那二十七名壁中佳人來。
  只見個個手執線網一端,漫舞了起來。
  蘇小魂在這端凝目注視,不覺心中一緊,只見那些佳人的指甲,竟是呈現深藍之色。
  這點,再笨的人也知道必然有詐!
  他不是不想出手,而是不能出手。
  六臂法王此一戰的結果尚未明瞭,若冒然出手,只怕是對他的不敬。
  人,活著都有一些骨氣。
  所以,有些人寧可死的轟轟烈烈也不願苟活。
  六臂法王對於內縮的紅線情網只是淡淡一笑,便就地打坐了起來。
  只見他手上結成「三也勝印」的大手印,立時,一股罡氣罩在全身四周,那情網只落於
身前三寸便無法再進半分。
  柳絮冷冷一笑,雙掌一拍;立時,那二十八名女子便嬌笑的將指甲上的藍粉彈向線網
上;同時,五十六臂法王條粉臂抬幌動著。
  只見,那藍粉竟化成一團團輕淡藍霧,便往六臂法王而去。
  二十八位佳人,兩百八十隻玉指,兩百八十團煙霧,瞬時全投向六臂法王,罩住全身。
  只是,便如同那情網一般,只能停留於三寸外重重疊疊。
  片刻,已不見六臂法王身影。
  柳絮見狀,大笑道:「和尚——,我倒看你能閉氣多久,這靈蛇春花霧只要你吸入一
口,便是百年高僧也得破戒壞法——。哈……。」
  柳絮笑得愉快,六臂法王也笑得愉快。
  柳絮斗聞六臂法王的笑聲,不覺愕道:「和尚果真不怕死?」
  柳絮投目望去,只見那深藍煙霧籠罩中似隱約有金黃光芒閃動。柳絮一驚,指上紅線已
執於掌中,待隨時有變時發出傷人。
  驀地,聞得六臂法王大喝道:「開!」
  便此一瞬間,一道偌大手掌影像竟奔出藍霧而出,擊向情網之上。
  立時,四名執線網的女子手上一震,趴的倒地。
  同刻,那藍霧有了一個缺口,便由他處彌補來。
  六臂法王一連數喝,大手印不斷打在情網之上;那些執網女子紛紛被震力震倒的同時,
那一濃藍霧也隨之越來越淡,終至於無形。
  柳絮臉色大變,掌中紅線直射而出!
  紅線長不過一尺半,卻足以斷頸脈破氣機令人至死。
  六臂法王一笑,右手一挺「八大裡子印」,立時令那紅線如蛇被打中七寸,萎落於地。
  柳絮臉色一變,暴身後退,六臂法王大笑奮起,那罩身情網竟「刷」的一聲飛捲而去,
罩向柳絮!
  柳絮驚叫一聲,眼見躲不過迎面而來的情網。
  忽然,身子一輕便叫人提了起來。
  柳絮一驚,回頭,只見是一名手執長戟的大漢,滿臉胡腮,端的是如鋼似針。
  柳絮歎一口氣,道:「灰鯊,你來這先幹什麼?」
  那名叫灰鯊的漢子大笑道:「我的美人兒,來救你啊!」
  柳絮歎了一口氣,瞅了一下踱步而來的蘇小魂和六臂法王道:「好吧!你能殺得了他們
兩個,本姑娘就委身給你……。」
  灰鯊眼睛一亮,道:「這話可真?」
  柳絮點頭!
  那灰鯊大笑,放下柳絮托著那沉沉長戟大步邁向蘇小魂道:「你是第一個……。」
  蘇小魂淡笑,道:「灰鯊?閣下便是東海兩隻艦隊中,右隊的主舵?」
  「哈……,」灰鯊大笑道:「不錯!蘇小魂歎一口氣,朝六臂法王道:「大和尚,這個
給你還是給我?」
  六臂法王一笑,道:「一人一次……。」
  蘇小魂聳聳肩,轉向灰鯊道:「你覺得怎樣?」
  「怎樣?」灰鯊惡狠狠道:「十招取你首級……。」
  隨話聲,長戟已至!
  蘇小魂大笑,手上手□絲纏住那直挺長戟道:「錯了——,九招就可以結束……。」

  大悲和尚對付丁家堡那兩名長老可不很輕鬆。
  雙方打到第八十七招時,大悲和尚總算把「寒星雙飛鴻」的聯手陣給拆散來。
  第八十八招,一記大悲指總算點上了丁飛的肩井穴;同時,左手一掌才叫那丁鴻退撞到
花圃中。
  大悲和尚一歎,道:「人老了,活動便大不靈活……。」
  丁飛看著掙扎站起來的丁鴻一眼,冷聲道:「和尚的功夫是不錯,可是比起屋裡的那
位……。」
  「?」大悲和尚淡笑道:「第五劍膽?」
  「不是——!」丁鴻惡狠狠道:「齋幫主……。」

  鐘玉雙雙劍握在手上很久了,卻一直沒有遞出去。
  原因很簡單,眼前這老頭子那像在決鬥?最少有三十五處空門可以下手。
  越是如此,她鐘玉雙越是猶豫。
  齋一刀也沒出手。
  半響,他才道:「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麼一直沒動?」
  「人老了就懶得動……。」
  「好利口舌!」齋一刀冷哼一聲:「在我們那裡,女人敢頂撞一句……。」
  「在我們這裡——,」鐘玉雙回道:「老而不修是為賊……。」
  齋一刀大笑道:「老夫不與你爭。」一頓,齋一刀又道:「老夫不動的原因,是因為想
看看你使劍的變化……。」
  「呃——?」鐘玉雙笑道:「看出來了?」
  「看出來了!」
  「那又如何?」
  「老夫一刀便可以擒下你!」
  齋一刀動,動如脫兔。
  鐘玉雙一驚,想不到這老頭子移身的速度這麼快。
  當下,那滿注的「瑪哈噶啦」心法便夾在劍勢中狂捲而出。
  齋一刀大笑,身子竟能隨劍勢起伏,旋時,長刀迎空劈出!
  鐘玉雙冷哼,算準其中六個變化,反手便是十七劍!
  劍劍奪魂!
  齋一刀狂笑,竟以身子迎劍,叫那十七劍全劃破身上衣。
  鐘玉雙一愕,當頭一刀已下,快比閃電!
  就此生死交際,大悲指力來。
  硬生生,把那劍往左一偏。
  鐘玉雙也不怠慢,又劃出一劍自下而上。
  「叮」的一響,齋一刀落到窗外,大笑:「好!中原武學果然不錯……。」
  鐘玉雙瞬時明白了過來,怒聲道:「你到底是誰?」
  窗外那人大笑道:「東海艦隊中,左艦的主舵,浪子鯊——。」
  大悲和尚一歎,道:「其實你是以身喂招,回去後尋找我們的露洞?」
  「聰明!」浪子鯊笑道:「和尚的大悲指和鐘家的瑪哈噶啦心法已俱在本人的身
上……。」
  鐘玉雙寒身道:「你身上穿了什麼?」
  「沒什麼!」浪子鯊道:「昔年俞傲在黃海上殺了白魔巨鯊的事,你知不知道?」
  「又怎樣?」
  「俞傲命大——。」浪子鯊道:「他是由腹部刺了白魔體內。」
  大悲和尚道:「你的意思是,那白魔巨鯊的背部可以刀槍不入?」
  「沒那麼利害——,」浪子鯊聲音已遠遠:「只是差不多……。」

  鐘玉雙和大悲和尚相對無言。
  浪子鯊這一去不能說沒有影響!
  良久,大悲和尚道:「不對!」
  鐘玉雙苦笑道:「什麼不對?」
  「浪子鯊受了傷……。」大悲和尚道:「白魔巨鯊的鯊皮就算可以抵得住刀槍所刺,可
是你那紅玉雙劍的氣機足以震散他的內力……。」
  「所以,他一定離得不遠?」
  「對!」
  鐘玉雙突然歎一口氣道:「不行——,我不能離開……。」
  因為蘇小魂從這間房子消失,她必須等他回來。
  就算因此犧牲了自己的生命,她也要等。
  大悲和尚明白,而且感動:「好!」

  望著大悲和尚離去的身影,她感激的歎了一口氣。
  只是,蘇小魂人在那裡?她四下又注視了一番那些奇巖異石,挑中了其中一塊,「嘩
啦」的也掉下腳下地板中……。

  蘇小魂和灰鯊之間果然只戰了九招。
  從第三招開始,要不是蘇小魂實在不願意讓灰鯊輸的太難看,那早就結束了戰鬥!
  此時,灰鯊身上的勁裝早已紛紛裂裂掛了一串。
  灰鯊苦笑,丟下手上長戟道:「聽說你不殺人?」
  蘇小魂一笑,道:「好像是……。」
  灰鯊安慰的一笑,又朝六臂法王道:「和尚也戒殺生是不是?」
  六臂法王歎口氣道:「沒錯——。」
  「所以——,」灰鯊拍拍手道:「我走了——。」
  灰鯊說走就走,而且拉著柳絮一起走;瞬時,整座通道又只剩下蘇小魂和六臂法王。
  蘇小魂看著通道底處轉彎道,輕歎一口氣:「我們留不下他們兩個是不是?」
  六臂法王同意。
  如果方才硬是要點灰鯊和柳絮的穴道,只怕得拚死一場。
  屆時,難保不有人喪命。
  另一個原因是,灰鯊似乎未盡全力而為。
  蘇小魂歎一口氣道:「他們的目的本來就不是真的想死拼……。」
  他們的目的,只是想瞭解蘇小魂和六臂法王的武學根源。
  蘇小魂和六臂法王是不是中計?
  蘇小魂的回答很簡單:「當你在設計別人時,別人也正在設計你!」

  一過了轉彎處,是個空空蕩蕩的石室。
  只有在石室的底端,有一個豎起靠牆的木櫃。
  大小,約莫可以容納一個人。
  蘇小魂注視了半響,朝六臂法王一笑。
  六臂法王歎口氣,真是交友不慎,旋即道:「別看啦——,我知道換我。」
  六臂法王沉一口氣,右掌拍出,立時,那木櫃的蓋子四碎。
  六臂法王注目望去,櫃內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
  後面,竟似有一條通道。
  六臂法王噓一口氣,朝蘇小魂回頭一笑。
  蘇小魂能怎樣?只有摸摸腦袋,往前邁步。
  他走的很豪壯、很視死如歸、很有昔年荊軻別易水的味道:可是,又很小心。
  這段石階上下下下,左拐右彎不過是十來丈遠,卻足足磨掉了一柱香的時間,才要踏出
洞口。
  便倒數第三個石階一踩,前面最後兩個石階突然冒出滿滿鋼釘,翻蓋了過來。
  蘇小魂心裡大罵,身子暴退;六臂法王的反應也不慢,立即吸氣後躍。
  便同時,後面的石階也有兩塊倒掀了起來,眼看六臂法王的背便要撞上。
  好個六臂法王,立時平空掠起,右掌便扣住頂上壁巖;同時,蘇小魂身子倒仰,右腕一
振,將天蠶絲直挺一抵後方豎起的鋼釘石階,便借反衝力站定了下來。
  兩人方自喘一口氣,蘇小魂只覺一震,足下竟又竄出無數鋼釘來。
  六臂法王見機的快,立時左臂一提,拉起蘇小魂,正好叫那鋼釘堪堪刺破鞋底。
  蘇小魂還有心情說笑,只見他抬起腳底道:「可憐這雙鞋子,竟一破十來個洞……。」
  六臂法王歎口氣道:「可憐我的鼻子……。」
  蘇小魂訝道:「大和尚鼻子怎麼啦?」
  六臂法王瞅了一眼蘇小魂的鞋子道:「被臭死了——。」
  蘇小魂苦笑,依依不捨的放下腳,歎口氣道:「和尚,你看我們兩個吊在這裡像什
麼?」
  「蝙蝠!」
  「聰明——。」蘇小魂歎口氣,道:「可是我又想起一個更好的形容詞……。」
  「什麼?」
  「說了你也不懂……。」
  「說說看——。」
  「和尚有沒有上過市場?」
  「沒有——。」六臂法王訝道:「有關嗎?」
  「有關!真他媽的有關極了——。」蘇小魂覺得人在懊悔的時候,偶偶罵罵髒話是很過
癮的。
  他喘了大大一口氣道:「和尚如果上過市場,就知道肉販子吊豬肉的樣子……。」
  六臂法王歎一口氣,道:「我們是不是一直要吊在這裡?」
  「不是——。」蘇小魂回答的很快。
  「不是?」六臂法王眼睛一亮,道:「你有方法出去?」
  「沒有!」
  「沒有?你剛剛不是說……?」
  「我的意思是——,可以換一個方法。」
  天蠶絲的好處實在不少。
  只見蘇小魂右臂一抖,立即在地上成了一個倒鞦韆狀。
  蘇小魂笑道:「請——。」

  鐘玉雙是掉在水裡,立時一道強大的洄流把她衝往前去。
  鐘玉雙沉住氣,將身子放輕鬆,便就隨水流漂了一柱香時間,那洄流才算緩了下來。
  鐘玉雙輕輕運功,覺得身子並無大礙後,一提氣,便往湖面浮升。
  方上了水面,只見十來只魚鉤飛馳而至,鉤子並不小,約莫有姆指般大,而且,上面有
許多倒鉤!
  這些還好,可怕的是魚鉤上,竟皆盤繞了一金鱗黑節蛇!
  這蛇,皮之厚,足可以爬行在鋒刃上而不稍有傷痕。
  鐘玉雙鬥見,大吃一驚,立時又以千斤墜的功夫潛了下去。
  人下水,鉤也下水;同時,鉤上金鱗黑線陀刷的如箭竄了過來。
  鐘玉雙一咬牙,暗罵這些人可真狠,便一路往下竄去。
  只是,身後十幾條異蛇卻緊追不捨!
  鐘玉雙降到了底,見那些蛇張口吐信而來,心裡不由得冷冷笑想。
  這些不知死活的傢伙,可以捱的過一般刀劍,又豈是紅玉雙劍的對手。
  當下,左右手各執一劍在握,待那蛇來一條砍一條,來兩條砍一雙!
  如果單是這樣,那還好辦,偏偏不能叫那蛇流浮到上面,否則便叫人知道了。
  為今之法,只有專打蛇身七寸。
  只見她雙臂連使,硬是一條一條的震斷這些畜牲的七寸骨處。
  如此,折騰了老半天,才算叫這些傢伙安安靜靜的躺下。
  那鐘玉雙忽的頑皮心起,可不想叫上面的兔崽子沒半點樂趣。

  丁飛注視水面半響,只見鐘玉雙的身子頭朝水下的浮起。
  看情況,是已然中了蛇毒。
  丁飛冷笑,朝丁鴻叫道:「七弟,那些蛇回鉤了沒有?」
  丁鴻在那端叫道:「有動靜了,收桿吧——!」
  立時,水畔旁的那家丁家堡漢子,紛紛將桿子拉了回來。
  便此一瞬間,大家的臉都綠了。
  綠了的意思,就是不太好看。
  丁飛當先叫起來:「怎麼會這樣?」
  丁鴻也叫道:「怎麼會這樣?」
  「怎麼不會?」回答的是笑嘻嘻上岸的鐘玉雙。
  丁飛的心疼死了。
  因為,自己苦心養了十年的金鱗黑節異種蛇,便這一次出手就叫人剝光了皮,只剩下那
青白的身子躺在鉤上焉焉一息。
  丁飛暴怒,大喝道:「殺——。」
  立時,那十幾條桿子帶著韌絲倒鉤擊向鐘玉雙而來。
  鐘玉雙一笑,數了數共有十四條。
  鐘玉雙大笑道:「這十四條魚線能奈本姑娘如何?」
  丁鴻的心往下沉,丁飛也是一樣。
  在這種生死攸關之際,猶能談笑自若的數出幾條魚線來,那未免太可怕了。
  只是,他們仍然奇怪,鐘玉雙手上的紅玉雙劍怎麼破這絲鉤陣?別說她斬不斷全部十四
條魚線,就算斬斷了,她還有機會發出第二波的氣機將那斷了線的魚鉤擋住嗎?
  不可能!
  所以丁飛和丁鴻並沒有逃跑的打算。
  他們真的想看看眼前這個自大的丫頭出窘。
  因為,這是不可能的事!
  對丁飛、丁鴻而言是不可能。
  對鐘玉雙而言卻是容易得很!
  因為,他並不笨的以刀鋒攻擊魚線,而是以刀背!
  鐘玉雙出手,紅玉雙劍的刀背擊的是魚鉤!
  便此一瞬間的牽引,十四條魚線便全纏繞成一堆。此時,丁飛和丁鴻想走已經來不及
了。
  紅玉雙劍,一劍曰「想」,一劍曰「思」!
  想君千里且笑生死;思君夢雙魂那管千秋?
  丁飛和丁鴻歎氣,因為那劍寒意已逼向頸間!

  蘇小魂大叫:「糟了——。」
  六臂法王心裡一緊道:「有何不妥?是不是老衲坐在這天蠶絲上太重了?」
  蘇小魂歎口氣道:「比這嚴重多了……。」
  六臂法王臉色一變,急道:「什麼事?」
  「小事……。」
  「小事?小事怎麼會糟?」
  「怎麼不糟?」蘇小魂理直氣壯的道:「小解是小事還是大事?」
  六臂法王一愕,苦笑道:「小事——。」
  「糟不糟?」
  怎麼會不糟?
  天下啥麼時候不尿急偏偏挑這節骨眼兒。
  更何況,兩人占的這地方不過是六臂法王個石階大小,這一舒服豈不是熏死六臂法王
我?
  六臂法王歎口氣,莊重道:「唯今之計,只有一途……。」
  蘇小魂笑道:「大師的意思是……?」
  「忍!」六臂法王回答的很嚴肅、很莊重、很威嚴!

  蘇小魂看見鐘玉雙時真是感激涕零。
  鐘玉雙瞅了丁飛、丁鴻一眼,歎口氣道:「你們再回答一個問題就可以走了。」
  丁飛一愕,道:「如果太難回答的,你就不用問了。」
  鐘玉雙一笑,道:「不難!我只問第五先生在不在這裡?」
  丁飛、丁鴻互望一眼,雙雙搖頭道:「不在——。」
  這點,鐘玉雙、蘇小魂、六臂法王都歎了一口氣。
  鐘玉雙是一個說到做到的人,立時便解開丁飛、丁鴻的穴道,道:「你們可以走了——
。」
  丁飛、丁鴻站起來,轉身走了幾步。
  那丁飛突然回頭道:「我可以再告訴你們兩件事……。」
  蘇小魂笑道:「請說——。」
  「第一,通知六臂法王的信函,是齋一刀幫主假造的……。」
  「目的是為了探查我們的武學根源?」
  「不錯!」
  「第二呢?」
  丁飛冷冷一笑,道:「沒有我們,你們三個一定出不了這地道迷宮……。」
  丁飛說這話時,已和丁鴻退出了十丈外。
  當他們轉彎時,聽到蘇小魂愉快的笑聲自原處傳來:「我保證走的出去,你們敢不敢
賭?」

  丁飛和丁鴻在白兔湖畔眼看著蘇小魂、鐘玉雙、六臂法王由湖中冒出來,而且輕輕鬆鬆
的上岸,實在是不敢置信。
  那地下迷宮幾乎是涵蓋了半個桐城,他們三個那怎麼可能這麼快就出來?他們唯一慶幸
的是,沒有和蘇小魂賭!
  可是,他們實在很想知道,這傢伙怎麼搞的?
  蘇小魂笑道:「你們很想知道原因是不是?」
  丁鴻竟不由自主的脫口道:「不錯——。」
  蘇小魂笑道:「可以——。不過,有條件的……。」
  丁飛、丁鴻估量了一下,齊齊道:「什麼條件?」
  「很簡單——。」蘇小魂笑道:「只要告訴我第五先生在那?」
  丁飛、丁鴻互視一眼,點點頭。
  丁飛道:「你先說——。」
  「好!」蘇小魂道:「你知不知道天竺有一種『千里香』?」
  「知道!」丁飛歎道:「昔年你解破龐虎蓮陰謀的時候,便是用這個東西跟蹤褚東星和
梅夫人的……。」
  「好啦——。」蘇小魂嘻笑道:「換你說!」
  「不知道——。」丁飛歎道:「這是實話,我們不知道第五先生在那裡。」說完,丁
飛、丁鴻轉身揚長就走!

  大悲和尚追浪子鯊可追的真辛苦。
  摸了兩個多時辰,才算把那混蛋找到。
  新的問題來了,那浪子鯊身旁坐了一個人,一個貨真價實的齋一刀!
  大悲和尚不認得眼前這老傢伙是誰,可是由他的氣勢和目光,大悲和尚多少明白這老頭
子是幹什麼的。
  齋一刀呢?
  他注視浪子鯊的長刀,點點頭,道:「和尚出手的時候,是不是用前面而來,且是自右
往左?」
  浪子鯊恭敬道:「是——。」
  齋一刀又道:「那時,你是不是用大劈空斬,以三分青眼的握法,人在半空由左肩傾斜
下劈?」
  浪子鯊恭敬道:「正如幫主所言……。」
  嘿!這老頭果然是齋一刀!
  大悲和尚嘻笑起來,道:「堂堂狂鯊幫幫主,也沒有椅子招待嘛——?」
  「隨便坐!」齋一刀笑道:「挑張好點的,免得以後沒機會了……。」
  大悲和尚暗罵了十來聲,就地坐了下來。
  那齋一刀又笑道:「看來——,這位師父的大悲指是由泉湧使勁,通大黃、關心、丹
田、氣海、衝上期門、入肩井用外關穴打出的……。」
  大悲和尚臉色一變歎道:「好眼力……。」
  齋一刀笑道:「你曉得我如何得知的?」
  大悲和尚搖搖頭,這老傢伙倒真邪!
  齋一刀舉那把長刀,道:「刀為什麼可以殺人?」
  大悲和尚一愕,反笑道:「因為人心……。」
  「不談佛理——。」齋一刀指指刀身道:「因為刀的本身,它的粗、細不同。刀有刀
紋,為什麼?因為有了這刀紋,不僅美觀,而且可以加強殺傷力……。」
  大悲和尚點點頭。
  那齋一刀又道:「刀的本身,有不同大小的顆粒。一把好刀,磨出來的時候,正好是一
排粗粒,一排細粒錯雜排列著……。」
  大悲和尚歎道:「如果排的好,細粒是切破,粗粒是撞擊?兩相配合的結果,可以令殺
傷的效果更好?」
  齋一刀含笑的看著大悲和尚道:「大和尚能舉一反三,果然大非常人——。這點,本座
也佩服……。」
  大悲和尚歎口氣,突然道:「你人不在東海,怎會跑到桐城來?」
  齋一刀一笑,道:「因為我得到了一個消息……。洞庭湖王京十八造了十艘巨艦是不
是?」
  大悲和尚雙眉一挑,道:「不錯!」
  齋一刀笑道:「和尚你想,我會怎樣?」
  大悲和尚臉色一變,愀然道:「莫非你想弄沉那十條船?」
  「聰明——。」齋一刀持刀站了起來道:「可惜聰明人都活不久……。」
  大悲和尚也站了起來,只見,眼前齋一刀舉刀過頭!
  立時,眼前這位老頭子似乎變的很高大、很雄偉!
  大悲和尚只覺自己面對的是座山,是座巍峨壯闊的大山。
  大悲和尚雙目漸漸凝住,全身已然貫注於右手大悲指上!
  忽的,一聲暴喝,出手的不是齋一刀,也不是大悲和尚,而是譚要命!
  要命血刀,血刀要命!
  要命的血刀並不是破窗而來,而是自屋頂劈破直落而來。
  便此際,齋一刀出刀,大悲指直射!
  譚要命的一刀盡力想架住齋一刀的一刀斬,只是猶差了幾分;但這空隙,卻是以叫大悲
指打在齋一刀如風火山林的刀身上。
  此刻,譚要命、大悲和尚雙雙穿頂而出。
  那浪子鯊正要出手,由頂上竟落下大批石灰,直蒙的人雙眼流淚。
  齋一刀大喝,快刀出,自另一端屋頂破出;口裡大叫:「叛徒別走——。」
  人到屋頂,只見譚要命和大悲和尚正往東奔去。
  齋一刀冷笑,隨即對浪子鯊喝道:「追——。」

  大悲和尚和譚要命並排往前飛奔,歎道:「喂——,要命施主,你師父追來啦,怎麼
辦?」
  譚要命指前方西側樹林道:「進去——。」
  兩人放足狂奔,瞬時進入了樹林內。
  那譚要命又緊聲道:「跟著我的步伐走……。」
  說完,左拐右轉,每下落點似乎大有玄機;甚至,還有兩回是踢樹幹側進,三回是湯樹
籐前行。
  如此折騰了一頓飯時間,他們才又由另一端奔了出來。
  大悲和尚喘一口氣道:「這林子動了手腳?」
  「對!」譚要命回頭看看樹林,似乎心有餘悸道:「快走吧!一柱香的時間內,齋一刀
就會出來了——。」
  兩人又往桐城內飛奔。
  大悲和尚歎道:「是誰佈置的?」
  譚要命一歎,道:「冷大先生……。」
  「冷大先生?冷明慧?」大悲和尚訝道:「他也來了桐城?」
  譚要命點頭不語!
  大悲和尚又道:「他人呢?」
  「救人——。」
  「救人?救誰?」
  「救冷知靜和京十八——。」

  白免湖以北,桐城東南的孔城。
  入夜之後,街道上已是一片冷清。
  仔細瞧,還有兩三名醉客,低唱自己也搞不懂的小調,模模糊糊的前進。
  冷知靜透由二樓的燈光往下看,眼睛不覺一亮。
  那分成兩批的酒客,絕對不是喝醉酒的人,因為那些人的手都很穩。
  身子搖幌、步伐零亂,若是細看起來,反而是一種凌厲的殺機!
  冷知靜數了數,前後五個人!
  當他正皺眉沉思的時候,京十八已輕敲房門進來。
  京十八笑道:「這孔城內的樂淵樓果然大是有書香門第的味道……。」
  可不是,那老闆心巧,左右兩壁各放了三排書籍以供閱覽。
  冷知靜一笑,指指窗下,不語。
  京十八走近一看,含笑道:「是洞庭的人……。」
  冷知靜失笑道:「我還以為是齋一刀派來的……。」
  京十八道:「據蘇兄傳來的信息,那齋一刀果然親率東艦隊的兩位主舵來到湖
畔……。」
  冷知靜雙眉一挑,道:「他的目的是那十艘船?」
  「還有……。」京十八苦笑道:「取我們兩個的命!」
  「好!」冷知靜笑道:「等著吧!」

  無限界已經待在孔城一天一夜,他已將所有街道距離、行走方位、屋簷高低做了最精密
的計算。
  當然,東海狂鯊幫在孔城的布樁也提供了不少資料。
  其中,最重要的,便是亦十八和冷知靜住在「樂淵樓」。
  另外,則是樂淵樓外,每一更次都有不同的洞庭湖人物喬裝成醉客。
  無限組的另外五名成員已經開始下手,目標是那五名樂淵樓外洞庭京十八的暗樁。
  無限界冷笑一聲,躍身進入樂淵樓的後院。
  後院有池,池映倒月。
  無限界方才進入,便聞得腳步聲,他一吸氣,瞬時沒身於池中。

  冷明慧自桐城趕往孔城,方一躍入城門,就看見一名乞丐兒畏縮在牆腳。
  是丐幫的人?
  那乞丐躲在陰暗處向冷明慧招手。
  冷明慧一笑,暗將失傳百年的絕學,軍荼利神功提到最高,隨即邁步往前。
  冷明慧在前方五尺處停下,笑道:「閣下是……?」
  那乞丐取下斗笠的同時,冷明慧周圍忽然有四把刀攻到。
  冷明慧一朗笑,竟不管那四把刀,拳勢擊的是那個乞丐。
  那乞丐亦長笑一聲,一挺身,便自貼壁上滑,同時雙腿連踢,急出十二殺著。
  冷明慧一翻一扭,人也沿牆壁而上,瞬時,和那人各橫豎在壁上交手十一回,雙雙又落
回地面!
  冷明慧淡笑道:「龐虎蓮……?」
  那乞丐大笑,一脫身上乞丐裝,月色之下果然是那位虎先生龐虎蓮!
  龐虎蓮冷笑道:「冷家父子今夜傳得喪命此城……。」
  話聲中,那四把刀已然又捲向冷明慧而來!
  四把刀,大異於中原一般的刀劍,正是扶桑常用的武士刀。
  冷明慧淡淡一笑,狂鯊幫的幫主他又不是沒幹過,眼前這四個正是黃海艦上的殺手。
  冷明慧微吸一口氣,雙臂連振,一扣一搭,八隻握刀的手倒垂了下去。
  龐虎蓮笑道:「好功夫……。」
  冷明慧沉聲道:「好計謀!」
  龐虎蓮雙眉一挑,冷笑道:「什麼話——?」
  冷明慧仰天大笑,道:「狂鯊幫的黃海艦隊早想脫離東海這邊的掌握對不對?齋一刀明
知他們不是我的對手為什麼還派他們來?」
  龐虎蓮臉色一寒,冷聲道:「人太聰明都活得不長……。」
  冷明慧淡笑續道:「齋一刀必然也有知於此,所以,這回一定是盡力要求黃海派人來參
加。只要黃海方面死了人,必不會置身事外……。哈——,好個一石兩鳥之計。」
  龐虎蓮手上「三天極門」的內力已然充沛,寒聲道:「還有嗎……?」
  冷明慧冷笑道:「還有兩點。第一,齋一刀這回上陸,必然帶的是東海艦隊的人。看
來——,黃海艦隊只是應付似的派出這四名殺手……。所以,我不殺他們的理由在此——
。」
  一個是人情,一個是揭破陰謀!
  龐虎蓮冷聲道:「第二點是什麼?」
  冷明慧不答,朝一旁的那四名刀客道:「快回黃海去告訴你們的主舵,齋一刀的陰謀是
要除去他……。至於你們說不說都可以,最重要的是逃命對不對?」
  最後一點,他們絕無異議。
  所以,一下子便走的一個不剩!
  龐虎蓮能怎樣?
  他眼前可站了一個冷明慧!
  冷明慧含笑道:「第二點,就是想阻住冷某往援冷知靜吾兒是不是?我想,這次齋一刀
派的是『無限組』?」
  龐虎蓮歎口氣道:「你實在很聰明,而且可怕……。」
  歎氣歸歎氣,殺人還是殺。
  就在龐虎蓮出手的同時,城外,傳來幾聲慘呼!
  呼聲有四,是不是剛剛那四個黃海殺手?
  龐虎蓮大笑道:「第五先生來了……。」
  便此刻,「三天極門」和「軍荼利神功」已然撞擊在一起!

  京十八和冷明慧漫步到後庭園中,便臨池坐了下來。
  京十八對那一輪明月緩緩道:「想半年前,多蒙冷兄和蘇兄等人的相助……。否則,又
豈有今日的京十八?」
  冷知靜一笑,道:「湖王莫做此言。『朋友』兩字,本來就是生死談笑……。」
  京十八朗聲大笑,道:「京某五十六年來,唯聽這『生死談笑』四個字最是豪壯!」
  冷知靜微微一笑,仰月輕歎道:「是羽仙教我……,可恨,那龐虎蓮竟然得以逍遙。」
冷知靜搖頭一歎,低聲曼吟:「楊柳絲絲弄輕柔,煙縷織成愁。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
春休。而今往事難重省,歸夢□秦樓。相思只在,丁香枝上,豆冠梢頭。」
  京十八聞詞,默默無語。
  方一輕歎,只見眼前走來五名醉漢。
  京十八一皺眉,那冷知靜自己含笑站起來道:「各位大哥辛苦了……。」
  京十八亦朗笑,道:「你們做的很好……。」
  「好」字方出,京十八已然出手。
  打的是洞庭空明拳,立時,一拳一個,便打飛了一雙。
  冷知靜方自訝異,「嘩啦」一聲,身後水池那無限界自池裡冒出,直直一刀便插入冷知
靜腰部!
  京十八大喝,回身方救,另外三名刺客亦各自反手拔刀,長劈而至!
  冷知靜雖受身後一刀,猶一咬牙,身子倒掛,雙掌運起冷楓堡傳下的軍荼利神功便拍向
無限界兩鼓太陽穴。
  冷知靜這一著,大出京十八和無限界意外。
  因此一刻,冷知靜已斷無限界活理!
  而無限界亦震駭後退,無奈,冷知靜以必死之心,用命換命。
  無限界避之不及,只一回合,便雙雙吐血倒地!
  京十八雙目盡赤,瘋狂一腿兩拳,俱將那三名刺客擊斃!
  他大叫一聲,扶起冷知靜,眼角嘴角竟是無限界奈抽搐!
  冷知靜其眼已無法睜開,只是一抹淡淡……淡淡……笑容,輕輕一句:「羽仙……。」

  明憲宗,成化七年十二月二十九日,夜。
  冷知靜死於安徽白兔湖畔孔城樂淵樓!
  是時,據說曾有極大流星自東北面往西南投,最後消失於洞庭湖北端。
  又由鄉野傳說,是夜,洞庭湖北端湖水暴起一水柱直揚半空灑下,如天之泣。
  其所灑的範圍,竟是只在知靜齋唐羽仙墳左右三丈內!
  又傳說,唐羽仙墓旁的柏榕兩株,本相分離六尺,竟在一夜之間各高長十丈,且相互盤
繞不已。
  後人為紀念冷知靜和唐羽仙,紛紛置設鳥巢於其上,並題有大唐詩人白居易的詩以為
志!
  詩是: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

  京十八抱著冷知靜,茫茫的抬頭仰望天空星辰和那輪明月,心裡只是抽搐不已。
  方談著,「生死談笑」,而卻,前後片刻,已是天人永隔。
  他又垂首,端詳冷知靜那抹嘴角淡淡笑意。
  忍不住是,奪眶而出的淚水,斗大的滴在臂中恩人衣上。
  京十八全身顫抖,雙臂已將持之不住;終是,仰天哀嚎一聲,聲貫十里內外;噗通一
聲,京十八跪倒於地,隨那嚎慟,一口血激的老高、老遠……。

  明憲宗成化七年十二月二十九日,夜。
  京十八大慟於冷知靜之逝,亦隨之嚎悲而死。
  是花園,於成化八年十二月二十九日時,由當朝皇上建「義碑」,以志其情。
  十五年後,蘇小魂之子蘇佛兒和冷知靜之女冷無恨,雙雙由塞外和王陽明先生回中原
時,亦曾在是碑前憑弔。
  而後兩年,王陽明大禮之日,和出家後的刀刀亦曾論及「義碑」所志的京十八和冷知靜
為:「險夷原不滯胸中,何異浮雲過太空;夜靜海濤三萬里,月明飛錫天下風。」
  是詩,名為「泛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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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3 00:41:32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刀刀感激的目送大悲和尚和六臂法王的離去。
    他們並沒有問什麼,也沒說什麼,就是這麼放心的從他身前走了,走向霍山。
    他們經過他時,身上一點防範也沒有,這麼信任他,就如同已經是好幾世緣的老朋友了
一般。
    刀刀那時出手,大悲和尚和六臂法王必死!
    可是他們願意,願意以自己的生命來賭刀刀的頓悟。
    刀刀沒有出手,只是流淚。
    流的是感激的淚。
    想那自幼被龐虎蓮帶走變成殺手,直到上武當山挑戰破塵道長。
    那時,葉本中的出手,使他混然暗中有了慧根,覺得那一出手幾乎超出人所能達到的意
境。
    所以,他每天到這汾河支流來沉思。
    想如何能化解那一招?
    日前,祖開告訴了他的身世,想不到母親的前人竟是宋朝最赫赫有名的雙陸文龍!
    經此之後,他便日日沉思如何解開師恩和公理正義之間的矛盾?
    如此日復一日,幾已將自裁!
    幸而方才大悲和尚和六臂法王的開示,此際心情竟如齋清明月,大是歡欣愉悅。
    一想及此,他刀刀的淚水竟不由自主又滑下。
    有人陪他流淚,他自樹林中走出,到了刀刀身前。
    葉本中!
    兩人相對無語,葉本中良久才道:「你知不知道那一掌怎麼出來的?」
    刀刀點頭道:「已明白──。」
    葉本中仰天長歎,道:「昔日,貧道尚未出家時,也是受到這兩位大師教化而頓悟
的……。」
    刀刀苦笑道:「來日該上武當向貴派掌門人負荊請罪!」
    葉本中眼睛一亮,道:「何不現在就去?」
    刀刀大笑,道:「是啊──。」
    正兩人執手緊握,忽然急輪轉動之聲而來,正是那鍾玉雙駕車。
    其後,尚有十來名漢子狂喝追趕!
    葉本中雙目一凝,道:「走──。助一臂之力──。」
    刀刀愕道:「可是……我佛慈悲……。」
    葉本中大笑道:「世尊我道,亦曾和魔神相持;今為拯世間之善,亦當有為獅子大吼─
─。
    」刀刀大笑道:「好──。」
                      ※               ※                 ※

    鍾玉雙由昏厥中醒來時,便看見了蘇小模魂滿是關切的表情,不由得兩行淚落了下來。
    想這幾天,曾多少戰役生死;最後的印象,是看見葉本中道士裝束和另一漢子在汾河之
畔出手相救。
    最可驚的,是那漢子出手,快若閃電,天下間幾乎無人可擋。
    彼時心一安,便自昏了過去。
    待醒來,已在郎君懷中!
    鍾玉雙掙扎道:「趙任遠他……?」
    「好的很──!」蘇小魂笑道:「我們那位大內公主在照顧他……。」
    鍾玉雙愕道:「朱姑娘?她不是也……?」
    「是受了不小的傷!」蘇小魂笑的更愉快了:「可是──,愛情的力量真是不可思
議……。」
    鍾玉雙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
    「你還不明白嗎?」蘇小魂大笑回答,那鍾玉雙也笑了起來。
    良久,鍾玉雙才喘氣道:「葉本中和那個漢子呢?」
    「漢子?」蘇小魂笑:「是刀刀──!」
    「刀刀?」鍾玉雙臉色一變道:「龐虎蓮最得意的刀刀?怎麼會……?」
    「這說來話長──。」蘇小魂笑道:「那任刀朋友要出家啦!」
                      ※               ※                 ※

    明憲宗成化七年九月初八,刀刀入門於武當後山閉關室,受破塵道長授為渡苦。
    其後,渡苦道士行雲四海,曾於明孝宗弘治一年遇一男子,該日那男子將行大婚,兩人
相坐忘歸。
    時,那男子十七歲,即是後來立行「知行合一」、「致良知」之學的一代大儒,王守仁
(王陽明)。
    情人相對凝眸,最難堪,時光飛逝如箭!
    正是掌燈時刻,那趙任遠也不知道自己心裡頭想些什麼,反正眼前這任曾折磨自己要死
不活的寧心公主,曾是在肚裡罵過千百萬次的朱馥思朱大小姐,此力看來竟然別有番風情。
    兩人便此坐看至夕暗月升,猶捨不得暫捨點燈。
    兀是這般捱著似要把對方看個清楚。
    窗外,有人說話啦:「幹啥──?是誰的功夫那麼高點了他們的穴道?」大悲和尚如是
說。
    接著,是六臂法王的聲音:「這可沒禪機,打擾人家作什麼?」
    大悲和尚大笑,道:「看他們捱到幾時不吃飯……:「說著,腳步聲已然漸漸離去!朱
馥思臉色一紅,便含羞要站起來,那趙任遠竟自一伸手,握住了朱馥思的柔荑。朱馥思一
愕,方自要掙脫,只覺那手上之力更重;便時,放棄了掙扎之意,手上一軟,又斜倚靠回了
床沿。月,自窗外投入,只見是,凝眸依舊,而手,已緊握!這當界上,隨時有愛、有恨!
這世界,到了有月的夜晚,那裡只要無雲便看的見!月,輕在緊握的兩雙手上!

                      ※               ※                 ※

    月,輕在緊握的兩雙手上。手,是潛龍和紅豆的手。潛龍心裡很些矛盾,可是手上的力
卻握的更緊!看著他們的,卻是孫震。孫震雙腿已廢,是摔下時折斷的。他看著眼前這對良
緣,歎口氣道:「喂──,潛龍,天下的好事好像都被你佔光啦──。」
    紅豆一笑,道:「還虧孫前輩在半山中結了個網,否則我們早摔死啦──。」
    「算了、算了!」孫震歎道:「那網是來抓鳥的,誰知道第一天開張便網住了你們這一
對──!」
    紅豆臉上一紅,不再說話。
    那孫震笑道:「潛龍──,你這浪子能被綁的住?」
    潛龍苦笑道:「只怕得老死此地!」
    孫震一笑,道:「不會!」
    「不會?你的意思是出的去?」
    「當然──。」
    「在那裡?」
    「三里外的鳳翔涯,不過……,孫震歎道:「需要以三個接的方式才可以……。」
    紅豆眼睛一亮,道:「我們豈不是正好三個?」
    「不是──。」
    「不是?」潛龍叫道:「你不是人?」
    「去你的。要三個健健康康,有手有腳的人。」
    紅豆失望道:「那只好再等下一個受害者了……。」
    潛龍皺眉道:「如果你爹也沒死……。」
    紅豆心頭一震道:「可……可能嗎?」
    潛龍聳了一下肩,道:「只好碰運氣了……。」
    孫震看了潛龍半響,才歎道:「紅豆紅大小姐──,這小子到底那一點讓你看上?」
    「因為他是個男人──。」紅豆笑道:「因為他肯犧性自己的生命來保護我安全的男人
──。」
    孫震明白,當他看見他們掉下來的時候,心裡還暗自欣喜著。
    照啊──,那網開張第一天便有大鵬鳥入網,誰知竟然是這個死仇。
    而讓孫震感動的是,潛龍果然條漢子,以全身抵住下衝之力,以為的是讓衝力撞擊紅豆
的震湯最小。
    就憑這一點,夠的上讓他孫震出手救他們!
    救,可不是鬧著玩的,一救就耗損了一半功力;還頭大的是要張羅吃的來服侍這兩個小
子。真是前世造孽!
    孫震想到這裡,看看自己腰下雙腿,朝潛龍冷哼道:「小子──!咱們那個梁子還沒解
啊──。」
    潛龍笑道:「不用解啦──。打架你一定輸,我又下不了手。我看,我們還是言歸於好
算了……。」
    紅豆在一旁也接道:「是啊──。現在我們共同的敵人是柳三劍……。」
    孫震沉思了半晌,沉聲道:「你說,那個柳三劍曾經偷學了老夫的『大羅剎手』心法?」
    「不錯!」潛龍歎道:「而且似乎還不錯──。」
    「不錯最好!」孫震冷笑道:「越不錯越死的早……。」
    潛龍眼睛一亮,道:「你的意思是──,那什麼手的心法中暗藏殺機?」
    孫震一哼,道:「若非如此,老夫昔日豈會被你打入萬幻無相洞之中?也是因為那年在
無相洞裡抱已死之心,能放下一切生機,反而除掉殺機,所以才有大成……。」
    既無生,何來殺?
    潛龍明白這點,不禁起敬道:「能放的下,多少參悟了佛禪……。」
    孫震仰天長笑道:「那柳三劍心中既存殺機,練那『大羅剎手』的手法,豈非是自尋死
路?」
    紅豆急道:「罩門是在那裡?」
    孫望重重的道:「期門──,期門穴一破,必死!」
    潛龍和紅豆沉默了下來,半晌,那紅豆站起來道:「走──,我們先去那鳳翔崖下看看
──。」
    孫震搖了搖頭,道:「夜不可行,尤其這柏山多毒蟲之物,萬一給呵上了幾口,只怕得
來生再見了。」
    紅豆嘟著嘴,半晌才道:「好吧──,今晚早點歇著便是了──。」
    泣龍坪下的山洞倒是不少。
    那孫震三人便是挑其中一個大的住。
    孫震聞言,笑道:「紅豆姑娘先去睡吧,我和潛龍還有一番話要談……。」
    孫震邊說著,邊在地上以樹技劃出各種人形姿勢來。
    潛龍似乎會意,亦朝紅豆道:「你先去睡吧──。」
    紅豆錯愕道:「你們兩個想幹什麼?」
    她口裡是這邊問著,人還是往洞裡去了。
    男人和男人之間有他們自己的事,問了白搭,不如到洞裡躲著瞧。
    其實,她是兩掌輕巧用力,推了推那些枯枝罷了。
    隨即,她便借這枯枝葉的摩擦聲掩護,躍到了洞口暗處,看向洞外潛龍和孫震在幹什麼。
    那知,方側耳聽去便心頭一驚!
    孫震沉聲道:「潛龍──,我們之間還有一場決鬥未了是不是?」
    潛龍答道:「不錯──。」
    孫震一笑,道:「你站著我坐著,是不是很不公平?」
    「對,對極了──。」潛龍竟坐到孫震前方三尺處,笑道:「這樣你覺得如何?」
    孫震不語,注視潛龍半晌才道:「出手吧!」
    潛龍也不答話,右臂直伸,那掌上五指帶勾略扣,般若綿指便往那孫震腰上五穴罩去;
孫震一笑,忽的右掌長大二寸有餘,迎面便拍向潛龍而來……。

                      ※               ※                 ※

    俞傲活動了一下左手關節,他感覺很好。
    無論是體內真氣的運行,筋骨的銜接、肌肉的反應和彈性,一切狀態都是適合做一場真
正的決鬥!
    老鬼則含笑的望著。
    天可憐見,終於讓他老鬼有生之年還得以見到這位生平最過癮的對手。
    鳳翔崖下便是潭寒湖,竟能讓他老鬼和俞傲得以全身而存。
    當真天意!
    原先的日子,自己想這一生便無可出之時;暗想著,何不將大挪移神功及其運用在刀法
上的「飛虹十八斬」刻於石壁待有緣者見之!
    誰知,刻先是三日一回,至後,竟可達到一日三、四回。
    對這點成就,那老鬼也不禁訝非凡;如此看來,自己武學豈非已逐漸登上頂峰之境?
    如此十數天下來,那一大面巖壁竟然刻滿。
    那日,老鬼從頭審閱到尾,看這些日子來的成果時,心中似恍有悟,這一剎那通明透
徹,不由得大笑出刀,兒在巖壁最後空位上留下一刀痕來。
    只此一刀!
    飛虹十八斬到了最後竟只剩一斬!
    這一斬,足令風雲變色,天地動搖。
    只可恨,俞傲不在!
    老鬼對天長歎。
    忽然,一道人影如先前自己由那鳳翔崖上落下。
    老鬼凝目望向落入湖心的那人,不覺淚湧大笑;天地知我心,下來的人是是俞傲!

                      ※               ※                 ※

    俞傲抱刀坐到老鬼面前沉聲恭敬道:「一謝你這回又救了我的命……。」一頓。俞傲續
道:「二謝你願意將壁上刀法示我,讓俞某明白你的武功境界……。」
    老鬼含笑,靜待下文。
    其實,心裡不禁也有些緊張。
    行家對行家的委託!
    他要的,是俞傲對最後一刀的評語!
    那刀,他已取名──「天絕地滅」!
    俞傲的神情不但恭敬,而且很莊嚴道:「那招『天絕地滅』。足可堪稱天下第一;只
是……。」
    「只是什麼?」老鬼心裡一緊。
    俞傲沉思道:「非有大憤怒、大殺心,否則無法使出!」
    老鬼仰天大笑道:「知我者,唯俞君……。」
    俞傲淡淡一笑,道:「前輩需多久的時間來調節心情?」
    「三個時辰!」老鬼望東方既出的晨曦道:「今日正午決鬥!」
                      ※               ※                 ※

    兩人已然折至五百三十六招!
    忽然,那孫震仰天大笑,對那東來晨曦引吭一聲,喝道:「你都明白了嗎?」
    潛龍收手恭敬道:「多蒙指點……。」
    潛龍和孫震交手了大半夜,那紅豆也看了老半夜!
    這時,終究忍不住衝出來,三兩個起落到了潛龍面前嗔道:「喂──,你們到底在搞什
麼鬼?」
    潛龍一歎,良久才道:「孫前輩將『大羅剎手』的心法演練一遍給我看……。」
    「演練?」紅豆冷笑的看著眼前兩個汗夾背的男人道:「我看是比武吧!」
    潛龍苦苦一笑,道:「孫前輩由實戰中告訴我,如何破那柳三劍的劍法……。」
    紅豆一愕,急將目光投向孫震道:「你既然知道柳三劍的缺點,為什麼不自己動手?」
    「因為他已不能……。」潛龍說著,聲音竟有一絲哀傷!
    「不能?」紅豆心一緊,急道:「為什麼不能?」
    潛龍無語,那孫震竟自仰天長笑,笑聲不絕於山谷;而發聲的人,竟已垂目逝去!

                      ※               ※                 ※

    明憲宗成化七年九月初八,晨。刀刀在武當山閉關室出家的同時,雄霸在河南、湖江二
十年的綠林盟主孫震,逝世於綠盟總壇,柏山泣龍坪下。

                      ※               ※                 ※

    「你的意思是誰,孫前輩救我們兩人的時候已經數無活理……?」
    「是──!因為他以本身功力吸出我體內的鶴冠頂劇毒!」
    「所以他自己反而中了毒?」
    潛龍無言,只是對著那墳土、木碑。
    紅豆輕輕一歎,想這些男人的友誼,仇與敬,原只是一線之隔!
    她望向東方,三里外便是鳳翔崖!爹是不是還在?
    頂上,日已漸偏中!

                      ※               ※                 ※

    老鬼站起來的同時,俞傲也站了起來。
    此際,兩人各走向兩堆疊石!
    疊石各由十八塊不同大小,菱角的石頭疊起來的,高有十丈。
    兩疊相距,亦有六丈來遠。
    俞傲、老鬼相互道了一聲「請」──,便各自躍上一堆疊石上。
    山風隨晨曦自東來,直吹的兩人衣襟獵獵作響,而足下疊石,亦為之輕幌。
    老鬼朗聲道:「你我半空交手,各落於對方疊石上。若是叫石頭滾下去便是輸了……。
    」那端俞傲點頭,道:「這已不只刀法上殊勝成就的比試。」俞傲大笑又道:「全身心
口意三結合的全體戰……。」
    老鬼亦大笑,大聲道:「得與俞傲此戰,不亦快哉!老夫今生一遭沒白來了……。」
    此時,日已漸至中頂!兩人沉默了下來。
    老鬼一身上衣竟然鼓脹而起!
    那俞傲則鞘插於地,反手拔出蟬翼刀,迎在烈日下耀動不已!
    忽的,老鬼大喝,上衣爆破成絲條紛飛;身上,已自纏繞鎖中,兩把鬼頭刀兀自懸湯在
胸前,亦是對那烈日閃爍不已!
    日,正中!
    老鬼大笑,俞傲大笑,雙雙騰空躍起。
    瞬間,俞傲以畢生精力揮斬一刀;老鬼亦全身骨骼巨響,頸上雙刀帶奔騰,似那惡鬼出
關。
    一刀,似來自天化之外;雙刀,似來自地冥之內,便此刻,雙人三刀已交錯、盤扎、碰
撞、震湯、分開!

                      ※               ※                 ※

    武林刀戰史,第一千零四十五頁:時──明憲宗成化七年九月初八,午。人──老鬼,
俞傲。次──第三次決戰。地──柏山鳳翔崖下。
    第一千零四十六頁。評語:無。
    第一千零四十七頁。註:天下無人可評斷此一戰,是以從缺留「無」一字!
    又註:「天下無人可評斷」之意為,無人在刀法上高過他們兩人彼時所達到的境界!

                      ※               ※                 ※

    紅豆驚叫了起來。
    當她和潛龍正午到達鳳翔崖下的時候,正好撞見了武林刀戰史上最玄妙的一戰。
    她認出了爹,狂呼中,往疊石而去!
    潛龍凝目,只見俞傲和老鬼一戰,只有一刀;兩人各自落到對面的疊石上,背向背。
    差別的是,老鬼腳下的石頭動了動,滾下了一顆。
    老鬼躍起,踩住了第十七顆!
    俞傲一刀,驚鬼泣神!
    老鬼無臂,閃電殺人!
    是不是老鬼第三次決戰又敗給了俞傲?

                      ※               ※                 ※

    老鬼、俞傲雙雙轉身來看向對方。
    老鬼雙目精光暴射,俞傲兩眼駭彩晶瑩;瞬時,皆爆笑了起來。
    老鬼仰天大笑半晌,復長歎道:「俞傲──,你贏了!」
    俞傲止住笑聲,默默不語。
    風動,身上衣竟如柳絲四散,迎風散盡。
    俞傲淡淡一個字:「錯!」
    「錯?」
    「是你贏了──。」俞傲莊嚴道:「若非你未出全力,那刀氣已然深入俞某心
脈……。」
    老鬼不語,只是仰天大笑。
    底下,紅豆大叫:「爹──爹──。」
    那老鬼笑出了淚,笑出了天地之外,已恍然未聞大化中任何聲音。
    便此大笑中,任那紅豆叫破了喉。
    良久,頂上老鬼笑聲戛然而止,猶是雙目明亮,定向半天烈陽也不稍眨。
    紅豆大叫:「爹──,爹──,你怎麼了?爹──,是女兒……。」
    老鬼已無言,身子猶峙立如山;頸上,雙刀迎風、迎日、迎志氣、迎豪壯、迎──死亡!

                      ※               ※                 ※

    明憲宗成化七年九月初八正午稍偏。老鬼打敗俞傲後,大笑天地死於鳳翔崖下。

                      ※               ※                 ※

    俞傲快馬自柏山北馳。
    他由唐雷得到的消息,鍾念玉重傷之事。
    一月之期將滿,屆時,鍾念玉神任難救,只有香銷玉殞。
    無論俞傲是個多麼沉默寡言的人,他絕不願鍾念玉殞命!
    所以,他日夜狂策急馬,他要找到金天霸,取了「風雲變色」的解藥。
    俞傲的速度絕對快,每五十里就有一匹當地最好的馬等他。
    沿途上,朝庭令牌、丐幫傳令、唐門總令、萬夫子下令,全數一句話:替俞傲準備最好
的馬。
    俞傲的飯是在馬上吃的,水是在馬上喝的;而淚,則是淌在心中!
    鍾念玉等我──。
    他想起和潛龍、紅豆爬上鳳翔崖時,自已少了一隻手!設非思想那鍾念玉的心堅持,只
怕是無法完成那段斷魂路。
    既是為見鍾念玉才撐回人間,他絕不願鍾念玉死!

                      ※               ※                 ※

    明憲宗成化七年九月十九,晨,俞傲進入曲沃。
    明憲宗成化七年九月十九,午,鍾念玉進入彌留。
    明憲宗成化七年九月十九,黃昏,俞傲進入汾城。
    明憲宗成化七年九月十九,初夜,鍾念玉氣機曾三度中斷。
    明憲宗成化七年九月十九,子時,鍾念玉流淚大喊:「俞傲──。俞傲──,到我身旁
來──。」
    明憲宗成化七年九月二十,丑時,俞傲衝入襄陵。襄陵城內沿路上,共有六千五百三十
八名各路英雄、百姓肅立祈接俞傲來到。
    明憲宗成化七年九月二十,丑時過一柱香,俞傲連連破大鷹爪幫的十六道牆,走到鍾念
玉床前,握住鍾念玉伸在半空中的手!

                      ※               ※                 ※

    滿室凝結,無一人語!
    每個人眼中有淚,輕輕的,一個一個退了出來。

                      ※               ※                 ※

    鍾念玉,必死!
    「大……大師……,念玉……她……。」
    「大概……,只有一柱香的時間……。」
    「難道……以大師的……大手印……難道……大悲和尚的大悲指……也……無
法……?」
    「加上我的大勢至般若無相波羅神功和玉雙的瑪哈噶啦心法……。」
    「還有我的鷹爪神功……。」
    「還有我和馥思的大內心法……。」
    一聲長長……長長的歎息,來自所有沉痛的心中,他們明白,縱使有天下最好的武功、
心法內力,依舊無法解開鍾念玉身上的回力。
    因為,那是以兩命換一命的必死技而傷的!
    唯一的解救,是金天霸的解藥。
    金天霸,人在霍山!
    而時陰,已剩不半柱香!
    每個人的心痛,痛至深處,竟不忍望向房門口。
    深怕,俞傲那聲悲嚎剌心,剌心入魂、入夢、入一生至死!

                      ※               ※                 ※

    明憲宗成化七年九月二十,丑時將過兩柱香,襄陵,大鷹爪幫總舵,又有人連破三十六
道牆!

                      ※               ※                 ※

    金天霸到了眾人面前,丟下一瓶朱玉瓶,淡淡道:「轉告俞傲,我等他!」
                      ※               ※                 ※

    明憲宗成化七年九月二十日,丑時過兩柱香,鍾念玉服下朱瓶中的解藥。
    同時,金天霸大搖大擺自大鷹爪幫總舵出,行於襄陵城道;沿途,一萬四千二百九十七
名大鷹爪幫弟子、三萬零五十七位襄陵未眠百姓,俱夾道歡呼、鼓掌滿全城為之騷動,至九
月二十日晨,人潮猶聚於大鷹爪幫門口不離。
    明憲宗成化七年九月二十日,午,俞傲扶鍾念玉立於大鷹爪幫總舵門口,歡呼之聲,十
裡之外可聞。

                      ※               ※                 ※

    柳三劍看著手下傳來的報告,恨的手直顫抖!
    金天霸竟然在最重要的一刻倒戈相向。
    原本,鍾念玉一死,俞傲必然為之一沉;同時,蘇小魂那幫人亦鬥志大減,只要金天霸
率兵而下霍山,何愁大鷹爪幫不減?
    柳三劍恨的牙癢癢。
    此際,那阿盛自樑上躍了下來,道:「唐門已經發動總攻擊!」
    柳三劍「虎」的站起來,喝道:「立即傳令柏山弟子殺下山和安徽龍泉山來的本盟弟子
前後夾擊!」
    阿部盛一歎,道:「貴盟弟子已不聽令……。」
    柳三劍臉色一變,道:「什麼意思?」
    阿部盛苦笑道:「因為他們已另立盟主……。」
    「什麼──?」柳三劍雙目精光暴射。道:「誰?」
    「我!」門口,紅豆冷笑的進來,身後,竟然還有十數名綠盟重要的寨主!
    「你……紅豆!」柳三劍咬牙緊聲道:「想不到俞傲命大,你也沒死……。」
    紅豆一笑,手掌中赫然多出一張碧玉絲竹牌,往那柳三劍一指,喝道:「柳三劍,這是
孫前盟主所傳的綠盟信物,見牌如見人還不快來受死!」
    柳三劍大笑,朝紅豆身後那些寨主寒聲道:「你們就信了她?」
    那些寨主齊齊大笑,喝道:「我們只知你害了孫前盟主!」
    柳三劍冷笑道:「平時你們又為什麼不報仇?」
    立時,一名最具名望的寨主冷笑道:「因為未見碧玉綠竹牌,我們還不知孫前盟主如何
處置你……。」
    柳三劍怒極反笑,道:「你們又能奈我如何?阿部盛!」
    身旁的阿部盛沒有回音。
    柳三劍驚怒側頭過去,怒聲道:「怎麼──,你也要造反啦──?」
    阿部盛大笑一聲,揭下面罩道:「可惜我不是阿部盛那倭人……。」是潛龍!
    柳三劍只覺得一肚子苦水在翻騰,只見他雙肩一沉,便自執劍在手,冷冷笑道:「柳某
就看你們能奈我何?」
    第一個出手的是紅豆,用的,依舊是七顆紅豆!
    紅豆生南國,相思自死休!
    柳三劍大笑道:「沒進步嗎?」
    依舊是左手運鞘迎去;右腕一轉,那劍便滑向潛龍,其勢之急且勁,似破空雷霆,猛不
可擋!
    潛龍沒擋,身子平平上升,用的是腿。
    只見他連出一十六腿直罩向柳三劍頭部四大重穴!
    柳三劍大笑,第二劍掠向紅豆!
    紅豆不退反迎,右手打出的,竟是八顆紅豆!
    八顆,已達「三天極門」的極限;紅豆的能力未能達到如此,又為什麼這麼做?
    柳三劍已無暇細想,八顆紅豆的回力大異於七顆連發;只是,柳三劍雖然無法以劍鞘納
入其中卻發覺了紅豆一個極大的空門;這空門足可以致命。
    柳三劍想也不想,第三劍盤旋自下往上紅豆的大黃穴。
    只際,紅豆一提氣,人自平地拔起,引動劍勢急追而至!
    潛龍避開柳三劍第一劍之後,雙掌拍地,身子竟能在半空停頓一下;便這一頓,柳三劍
已使第二劍、第三劍自滾住紅豆最後一絲生機。
    潛龍忽的大喝,身子在半空中轉了一圈,腳上頭下的直拉雙手;立時,將般若綿指搶入
柳三劍的劍勢之中,搭上了柳三劍胸前期門穴!
    期門穴,正是十數日前孫震所說的柳的劍死穴。
    柳三劍本大以為可將紅豆斃於劍下,受再回頭除掉潛龍;誰知,潛龍竟然冒險搶進,且
用的竟同樣是『大羅剎手』的心法!
    唯有大羅剎手中的「渡鬼泛河」之功,才能隨使用大羅剎手心法的人的氣機波動而搶入
其中。正如火燒萬物,卻無法燒火!
    柳三劍這一大駭,自知不死也得重傷,當下一咬牙,便拼得最後一口氣追殺紅豆。
    最少,要撈個本回來!
    潛龍卻不做此想,他奶奶的,老子被那孫震折磨的半死好不容易才學得了這什麼烏拉
手,豈能叫你得意。
    潛龍雙手緊古住柳三劍胸前期門穴,雙腿又在上方,他還什麼方法可以阻止柳三劍用劍
的右腔出力?
    有!牙齒!
    潛龍張大口,便咬住柳三劍右手曲肱穴!
    這一咬,直深入骨。
    柳三劍暴痛,右腕之力頓失;那紅豆在半空中倒騰而下,雙腳踩在潛龍豎起的腳上,右
臂又是一震!
    這回,七顆紅豆貫如紅電,如瑪瑙、如珍珠!一閃而沒,又似眩麗彩虹無著有相,映人
入心!
    柳三劍自紅豆由百會穴入體內後,竟自一顫,旋即如定身不動。
    潛龍、紅豆雙雙躍地,注視前這位素以計謀設陰的梟雄;只見,那柳三劍動也不動,良
久,方有兩顆晶瑩紅透的血淚,自那柳三劍眼中滲透滴落。
    便就眾人以為柳三劍已然去逝,忽的,柳三劍突然張口仰天大笑,暴喝:「孫震殺我!」
    便此一聲,柳三劍全身暴裂,便自叫那「大羅剎」心法反衝擊,終是死於孫震所創的
「大羅剎手」心法之下。

                      ※               ※                 ※

    霍山第六次決戰前夕。
    葛浩雄已然將大鷹爪幫眾弟子分佈妥當。
    蘇小魂朝俞傲笑道:「金天霸留給你──。」
    俞傲淡淡一笑,將目光投向鍾念玉,儘是無限溫柔。
    鍾念玉一笑,道:「我知道你會贏的──。」
    俞傲眼睛一亮,沒有說話,又默默將目光投向窗外。
    窗外,正值深秋的日子。
    此時,突然一名大鷹爪幫弟子叫邊衝進來:「柳三劍已死……,柳三劍已死……。」
    空中眾人聞聲,紛紛捺不住站起來迎向那弟子。
    只見那弟子手上拿著一張攤開的信函道:「敝幫幫主要小的轉告諸位大俠,柳三劍已經
被紅豆姑娘、潛龍大俠所殺!
    」鍾玉雙笑道:「不會是潛龍當上綠林盟主了吧?」
    蘇小魂接過信函,看了一眼,笑道:「是紅豆……。」
    大悲和尚歎口氣道:「怎的一個丫頭十七、八當上了綠林盟主?」
    趙任遠也歎道:「蘇兄──,這下你可慘了──。」
    慘?趙任遠的意思是,那紅豆發起狠來,將蘇小魂抓回去當押寨丈夫豈不是又一場大戰?
    蘇小魂竟然還笑的出來,而且是很愉快的道:「慘的不是我,是潛龍──。」
    「潛龍?那個遇河就玩,遇江就躺的浪子潛龍?」
    「不錯!」
    「怎麼會……?」
    「怎麼不會?」蘇小魂揚了揚手上的信紙。
    鍾玉雙一把拿過,只見後面一行小小、小小的字是:「潛龍我和紅豆即將行合巹之禮於
柏山高義堂。時,十月十五。」
    鍾玉雙循字念出,眾人大笑。
    鍾夢雙道:「快解決了金天霸好赴柏山參加潛龍、紅豆的大禮!」
                      ※               ※                 ※

    六臂法王並沒有和眾人在一起,而是獨自沉思於房中。
    那第五先生手上的劍膽太利害,只怕自己的大手印尚未是他的對手!
    六臂法王想著,便自沉靜心緒,排除雜念;立時,便進入了大光明心境。
    雙手所結,便是「觀自在彌陀定印!」
    一柱香時候,六臂法王已將金剛界、胎藏界、諸經諸尊的心法在心中默行一遍。
    突然,六臂法王只覺丹田中一股氣機直貫背後,往那百會穴衝出!
    六臂法王心中又驚又喜,身子便自輕輕浮起,竟已離地一尺!
    六臂法王暗想,今日摒性去雜,在武功造詣上隱然有突破另一境界的趨勢;同時,六臂
法王心中暗驚的,卻是怕如此沉迷於這番外相成就,而有執著。
    如此,那我傷斷欲般若大智,便此泯沒無存──。
    六臂法王有念於此,立即將那盤旋於頭頂之上的氣機又緩緩納回丹田之中。
    便此一陣往復,那六臂法王忽然覺得一股莫名的真氣竟然竄動不已。
    他暗自訝異,兩掌手勢方放開,忽然,那氣機竟沖掌而出,擊向前方壁上!
    六臂法王驚訝睜目,只見那壁上竟隱隱約約中刻印出一個「觀自在彌陀印」來;而更叫
六臂法王錯愕的,便是那手印竟較自己手掌天上尺許!
    六臂法王大駭,急忙低頭檢視自己手掌。
    還好,他噓了一口氣,手掌大小如前,否則豈不是成了怪物?
    六臂法王猶自驚疑的看著壁上手印,窗外,卻有一道喝彩聲。
    是蘇小魂!
    只見他含笑的跨入房內道:「恭喜法王,大手印隨心無慾的境界又上了一層……。」
    六臂法王一皺眉,站起相迎,歎道:「只怕著魔於外相之中……。」
    蘇小魂搖頭道:「不!方才法王將離身的三花聚頂又重新回復體內。便是精進佛心不落
外道。而那真氣著於無心無相中奔騰而出,正是大手印成就上的妙絕法門……。」
    六臂法王朗笑一聲,道:「大勢至無相般若波羅密神功和大手印之間,本就有相聯之
處。大師此等境界,正是這波羅密法門上的殊勝成就。」
    六臂法王大笑,道:「人道蘇施主乃是可交至友,今日看來果真不錯……。
    」蘇小魂亦笑道:「大師怎的落於外道之中?」
                      ※               ※                 ※

    霍山之戰,驚天動地起!
    金天霸所率高麗四大掌門──金風、金雲、金雷、金電,四已去其二。
    然而,數月來他在霍山的工程,並未為之停頓。
    況且,金豹、齋二郎兩名大將以及女真族所暗中支援的兵馬,足夠與大鷹爪幫手下一萬
四千二百九十七名弟子相抗。
    這回,是金天霸南下之後,第六回和葛浩雄決戰!
    便此一戰,可以決定是金天霸北返鍛羽,亦或是長趨直入中原內陸。
    當朝聖上並不是沒注意這等情況,而是若此一用兵,難免行動女真族全面南下,況且此
時,那蒙古的達延可汗更是虎視眈眈,當然不能輕舉妄動,以免關守一空,反叫把禿猛可搶
了先機。
    故而,當今聖上,暗中只有交待蘇小魂一干人,務必將金天霸阻於霍山之上,而不要令
事件擴大。
    因這些因素,那金天霸和葛浩雄之間的決戰,終於拖到了今日。

                      ※               ※                 ※

    趙任遠、朱馥思、冷默、鍾夢雙領軍兩千五百名大鷹爪幫弟子,出襄凌,溯汾河而攻霍
山西側。
    蘇小魂、鍾玉雙、大悲和尚、六臂法王,則出襄陵,沿沁河攻金天霸的東側。
    至於中路,則由葛浩雄親率八千精兵,以俞傲、鍾念玉為輔,直撞上金天霸人馬!

                      ※               ※                 ※

    金天霸對自己的人馬調度顯然有些煩惱。
    東側的蘇小魂是個大問題,想來霍山的工程阻止不了三天。
    是以唯有調派金雷、金豹的阻擋,另外配上齋二郎及其所率狂鯊幫四殺組中的「狂風」
二十組員運用忍術阻擋!
    至於西面,對付趙任遠一行人,由金電一人全擔,只怕是不夠,而自己又得應付中路的
葛浩雄、俞傲。
    金天霸猶自煩惱著,第一場戰果已至!
    經過六個時辰的堅持,那金電已然退守到第二防線!
    依此下去,西側將先為趙任遠等人攻破。
    金天霸方一歎氣,門外卻有一聲冷笑!
    金天霸大驚,來人好高的武功,竟可瞞過自己的耳朵!
    金天霸冷哼道:「來的是誰?」
    「第五劍膽!」
    門外人緩緩踱了進來,正是長纓劍膽舒的第五先生!
    金天霸雙眉一揚,道:「先生來的正好──!」
    第五先生朗笑道:「不錯,正是為你守西側而來……。」
                      ※               ※                 ※

    葛浩雄大笑:「趙任遠不愧是宮中一品總督,領軍帶兵果然有一套!」
    俞傲淡笑道:「金天霸將人馬去守蘇兄,只怕是打錯了算盤……。」
    葛浩雄笑道:「東、中二路只是駐而不進,叫那西面猛打。敵受我所制而不敢動,待西
面直搗霍山引得金天霸大亂,才正是我們出兵之時……。」
    鍾念玉笑道:「想不到葛幫主智謀過人,竟能硬是叫那金天霸只有乾瞪眼的份!」**

    蘇小魂沒有娛樂,他正眺望霍山情勢。
    東側的工程顯然相當浩大,尤其是半山要的林木,經過砍代整修,竟隱隱有一番陣勢之
感!
    大悲和尚在一旁笑道:「怎麼,想上去看看?」
    蘇小魂瞅了大悲和尚一眼,道:「和尚練成了旁心通?」
    「和尚沒練成,」大悲和尚苦笑道:「不過有人練成了……。」
    「誰?」
    「鍾玉雙鍾四小姐──。」大悲和尚苦笑更濃了:「她知道你會想上去瞧瞧,所以要和
尚我阻止你……。」
    蘇小魂真的苦笑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大悲和尚道:「已經有人去了──!」
    蘇小魂訝道:「喂──,和尚,你不會說鍾玉雙已經上去了吧?」
    「誰說不會?」大悲和尚苦笑道:「她是你的妻子對不對?你又是東路的主將,所
以……。」
    所以鍾玉雙只有代蘇小魂上去看。
    今天,她寧可犧牲是自己,而不願郎君有任何的危險。
    無論是為國、為她自己的愛;鍾玉雙的原則是──為丈夫犧牲!
    尤其像蘇小魂這種題天立地的大丈夫,她更是心甘情願的為他犧牲一切。
    當然,包括生命!
    蘇小魂明白,他歎一口氣問道:「六臂法王在嗎?」
    大悲和尚搖頭道:「他尾隨鍾四小姐上去了……。」
    「法王的確夠朋友的人──。」蘇小魂苦笑道:「但這下也分明是下了狠招……。」
    六臂法王一走,他蘇小魂更不能離。
    否則,只剩一個大悲和尚在,大悲和尚也苦笑。
    「六臂法王真不夠朋友!」大悲和尚叫:「這種事怎麼不讓我去……。」
    蘇小魂一笑,朝眼前這位老朋友拍了拍肩頭,道:「別急──,馬上你就可以表現的時
候了!」
                      ※               ※                 ※

    齋二郎帶領十二名狂風組成員摸下山來,他的命令是,「帶六十顆人頭回去!
    」兩軍相對,以攻心為上!
    再說滿師父齋一刀這回重掌狂幫所傳授的「無聲影子」殺技滿他大有自信可以輕而易舉
的將蘇小魂人馬搞個天翻地覆!
    「無聲影子殺技」,已將自己躲於別人影子內的忍術,往往可殺敵於不測。
    齋二郎挾技下山,已然接近了蘇小魂的東路軍,立即,一十三名忍者各自跳躍分開。
    「一個時辰,每個人帶五顆人頭回來在此集合──。」這是齋二郎臨走前的最後命令!

                      ※               ※                 ※

    大悲和尚盯住一名「狂風」忍者,不禁皺眉暗道:「這些倭矮的功夫倒是不差──。」
想著,便一騰身尾躡而下。
    過了片刻,見倭矮正朝一處帳蓬觀察著,大悲和尚一笑,偷偷從另一面劃破了帳蓬,溜
了進去!
    沒一忽兒,大悲和尚運起禪明正宗的「地聽」神功,竟然半晌沒聽到呼吸氣息聲!
    大悲和尚一愕,暗想,莫非那傢伙又找到別處去了不成?
    正思索著,一陣輕風吹入了帳蓬之中。
    大悲和尚立即展開「天視」禪功,此時,他可以感覺到有一個人進入蓬內,卻不見其蹤
跡!
    大悲和尚大駭,難道這些忍者練成了「無形無相」的魔法?不可能!果真如此,那以後
自己還混什麼?
    大悲和尚暗暗將內力貫注於雙眼之上,待提到了九成,方見得地上一首似影子之物在移
動。
    大悲和尚繼續將內力提升,待達到十二成極頂時,立可清晰見那忍者竟似已化成影子和
自己影子重疊!
    此際,大悲和尚以打坐模樣靠於蓬面,見眼前這小子第一個挑的竟是自己,不覺暗暗好
笑;當真是小鬼找鍾魁,連鬼都不想當了。
    忽的,大悲和尚打了個哈欠,將雙手高舉,雙腿往左右伸出,正是好個懶腰。
    大悲和尚還抱了一下頭,順勢看那忍者怎的做。
    果然,那呆子竟也做出同樣姿勢來配合大悲和尚的動作!
    大悲和尚心中不由得一驚一喜。
    驚的是,這門武學心法竟是如此驚人,可在瞬間配合對方的肢體動作而因應出相同的影
相。喜的是,這呆小子完蛋了!
    伸出的雙腿閃夾,上挺的雙臂拍下;立即,那名忍者便叫大悲和尚點了四十八處穴道,
正正反反的,幾乎點遍了全身大大小小的每處。
    這番折騰罷,那大悲和尚才笑道:「小子報名──。」
    那名忍者那料到今天這麼楣?
    只有長長歎一口氣道:「泉水十兵衛……。」
    「泉水十兵衛?」大悲和尚笑道:「你這門武功不錯啊──叫什麼名字?」
    這一問一笑,蓬內四名大鷹爪幫弟子已然醒來,方自訝異著。
    大悲和尚側頭過去道:「別吵──,待會兒玩抓鼠遊戲──。」
    那四名弟子滿意點點頭,再看向那忍者泉水十兵衛道:「你還沒回答呢?」
    泉水十兵衛哼了一聲,緊閉兩唇不作聲,準是要打算寧心不屈的了──。
    「好!有種!」大悲和尚笑道:「喂──,泉水施主,是不是叫做什麼『無聲影子』殺
技?」
    昔日,那鍾玉雙、朱馥思受到金豹和齋二郎攻擊時,便聽到齋二郎提起這名稱。
    如此,大悲和尚口中淡淡道來,卻嚇了泉水十兵衛一大跳!
    這絕技方由齋一刀幫主傳來,怎的人家就知道了:心裡想著,口中竟不由自主道:
「你……你……怎麼知道:「大悲和尚一笑,道:「這又不是什麼秘密──。」
    泉水十兵衛聽了這話,除了苦笑還能怎樣?
    他還有一絲希望,就是他的兄弟來救他。
    大悲和尚笑道:「除了齋二郎那小子,你們一共來了十二個是不是?」
    開完笑,這和尚莫非練成了菩薩的天眼通?否則怎會知道的這麼清楚?
    那泉水十兵衛臉上不禁十分恭敬的道:「大師已達菩薩八部不退轉境界,請原諒小
的……。」
    大悲和尚大笑道:「南無阿彌陀佛,罪過──。和尚我不過是凡夫俗子罷了!」
    「那大師怎會知道……?」
    「沒什麼──。」大悲和尚笑道:「蘇小魂的天蠶絲有第三隻耳朵,可以聽到不該聽到
的事……。」
    那泉水十兵衛方自驚疑不定,忽然,帳外鑼鼓宣天,剎那間大大明亮了起來。
    似是有千百人高舉火把似的。
    大悲和尚一笑,朝帳中四名鷹爪幫弟子道:「帶這位仁兄出去見他那些兄弟──。」*
**
    齋二郎心想,今晚是衝到中國的那一門神啦?自想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的下一次馬威,
誰知,竟然讓人家來玩貓捉老鼠的遊戲。
    自已隱身在樹幹濃葉中,本四下觀察狂風組成員的進行,即將大有斬獲之際,卻突然是
數百支火把大放光明,立時叫那些組員無處容身。
    齋二郎暗暗叫了聲「不妙」,便要抽身而退!
    留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若是叫自己也被擒了,那才真的是笑話!
    齋二郎主意一打定,剛回身,便看見了蘇小魂在隔壁樹幹上含笑相望!
    蘇小魂笑的很高興,那齋二郎可就笑的很痛苦、很艱辛!
    蘇小魂竟然還不忘禮貌的道:「你好──。」
    好個屁!齋二郎苦笑道:「可能不太好。」
    「怎麼會?」蘇小魂竟然很訝異的道:「我們剛剛抓到了十二隻大老鼠,正想好好慶祝
一下,怎麼不好?」
    齋二郎歎口氣,往樹下望去!
    可不是,那狂風組十二個,已然一個個叫人五花大綁起來。
    以十二個人對付三千多個人的攻擊,除了束手就擒還能怎樣?
    可是他齋二郎不同!
    他的武功比他們高出不少他的對手只有一個!
    齋二郎當然不會自信到可以打敗蘇小魂。
    最少,他想自己總有些希望脫身!
    齋二郎出手,用的是忍術的「火焰術」!
    只見,一大片火焰立時將自己和蘇小魂包在其中。
    齋二郎立時反身而走,為的是,火焰術是障眼法,利用敵人一時的驚駭和受火光眩目的
影響,加以攻擊或逃脫。
    齋二郎當然不會攻擊!
    他一躍出火團中,立即,左臂再振,又使出了「飛羽大法」!
    立時,一片白茫茫的羽毛,紛飛於火焰之外,直似落雪紛飛,叫人不辨東西!
    齋二郎連使兩套忍術後,便立即往霍山方向要躍去。
    誰知,前方四顆樹枝間竟然有了赦大一個蜘蛛網!
    那齋二郎不由失聲道:「好大蜘蛛網!」
    「不是蜘蛛網──。」身後,蘇小魂笑道:「是蠶絲網!」
    齋二郎大駭,方拔出「擊浪」名刀,那網子竟自脫離樹枝迎面罩來!
    齋二郎暴喝,將擊浪斬斷足下樹枝,人往下落同時,右腿亦復一踢!
    立時,那斷枝便擊向蘇小魂而去。
    蘇小魂大笑,身子一幌,便如那蝙輻倒掛,頭下腳上的求住樹幹,順勢右臂一振。
    只見那網瞬間化成一條直挺銀絲直透齋二郎關元、大黃兩穴!
    齋二郎大叫,身子墜地同時,猶不忘伊賀山中忍者最後的逃命術──變身法。
    只見著地的一瞬時,已變成一塊斷木!
    只見那木上有著那殷血跡!

                      ※               ※                 ※

    大悲和尚看著那斷木歎道:「你怎麼這樣讓他逃了?」
    蘇小魂苦笑道:「天這麼暗,我如何去找?」
    「哈!大勢至無相般若波羅密功運用於天蠶絲的心法上,那天視地聽神功難道找不出
來?」
    「大師聰明……。」
    大悲和尚歎道:「可以告訴我實話了吧?」
    蘇小魂一歎,指那木上血跡道:「齋二郎硬是以變身法逃離,只怕他關元、大黃兩穴便
得終生不治……。」
                      ※               ※                 ※

    鍾玉雙和六臂法王到了半山腰,只見眼前竟有許多巨木被斬成兩丈大小,平平一堆堆放
在山腰上綿延一長線。
    鍾玉雙凝視半晌,皺眉道:「法王有何看法?」
    六臂法王歎道:「先是這樹林,隱然有奇門八卦之勢!」
    「不錯!」鍾玉雙道:「遠觀尚不覺得,如此近看,只怕一旦進入,那陣勢一動便是四
千大軍齊入,也得困上好幾日……。」
    六臂法王點順憂慮道:「這片樹林開拓佈陣極廣,便是一萬雄兵進入,最少也得困上
三、五天──。」
    鍾玉雙點點頭,指那半山頂上的成堆圓木道:「待我方出了這樹林,只怕那些圓木便要
滾動下來。這下,本已兵疲馬累,又豈能防治的了……。」
    六臂法王凝目半晌,方一歎道:「只怕非只於此……。」
    鍾玉雙訝道:「為什麼?」
    六臂法王指指山頂,道:「施主請看,那金天霸部屬每隔一丈來遠,便有點火把以為照
明;奇怪的是,每至侑木堆前十丈,便全然無火……。」
    鍾玉雙凝眸,點點頭道:「不錯!」
    六臂法王又道:「而且──,木堆附近的守備僅乎更嚴密的多,個個並非暗樁,而是明
站,這是為了什麼?」
    鍾玉雙道:「是明擺著叫人不要接近……?」
    六臂法王道:「不錯!由以上兩點可知,那些圓木內,只怕早己埋藏了大量火藥……。
    」「好狠!」鍾玉雙駭道:「如此一擊,只怕四千兵馬只剩不到其十分之一……。」
    六臂法王歎道:「我們回去商量對策吧!」
    鍾玉雙不語,待那六臂法王一愕望向鍾玉雙,那鍾玉雙早已一步竄出,往那樹林奇陣中
躍入!
    鍾玉雙一進入樹林之中,沒片刻,立時東滿西北全叫煙霧籠罩了上來。
    鍾玉雙冷冷一笑,想自己鍾家絕地外地村亦是這般,況且昔日在長白山曾叫那天下第一
武侯冷明冰困過,這陣仗看多了!
    當下,鍾玉雙朗笑一聲,便循八卦行理,循序前進!
    原先,十來步走來是沒錯;誰知到了中途,竟然大為異樣。
    自己方不小心踏到一根落地樹枝,立時左右兩隻巨木夾擊而來!
    鍾玉雙大驚,知道已然陷陣;立時,胸中一提真氣,挑往左方躍去。
    人尚在半空,那右方林中竟射出一排銳箭來。
    好個鍾玉雙,右手「想」劍,左手「思」劍,身子如風輪轉,便將那些來箭擊落!
    此際,真氣已盡,身子輕巧方自落地,那地裡竟出了兩道滿是鋒刀的木柵,折地面落葉
而起,往中夾至!
    鍾玉雙大喝一聲,足尖一點,又往前衝去。
    前方,靜;一的數塊大石竟然騰滾飛擊而來!
    鍾玉雙迫此無奈,用盡最後一口真氣,一翻身,便挑了顆巨石騎了上去。
    那幾顆扇路似乎一顫,便自墜地?
    鍾玉雙此時已利用時間喘了一口氣,便乘那巨石墜地前瞬間,飛身到一顆樹幹上,定神
四顧!
    誰知,那樹竟冒出一張巨網,便罩住鍾玉雙。
    網,是用百精鋼打造而成的,瞬間便往內收縮。
    幸虧,鍾玉雙手上紅玉雙劍是兩百年前劍秀才所鑄的三大名兵器之一。
    如今若斬那網,只怕費時;所以,鍾玉雙斬的是樹幹!
    紅玉雙劍,一劍曰「想」,一劍曰「思」!
    想君千里且笑生死。
    思君夢魂那管千秋!
    樹幹豁然而斷,裡頭,卻坐了一個人,一個如同豹子的人!
    金豹!大騰挪十七殺!
    鍾玉雙已避之不及,叫那金豹忽間打中右肩,劇痛中,身子往後飛去!

                      ※               ※                 ※

    六臂法王的清況也不太好的,總算,昔年研究天竺的邪教迷魂法中,領略過迷宮陣的玄
奇變化。
    所以,他有危險,也總可以早一步見機而閃躲。
    當他目下在濃霧中尋找鍾玉雙的時候,斗見一道人影迎面而來。
    那六臂法王仁心厚宅,雖當來人是金天霸手下,倒也不願傷他,只是將手上印反激於
地,捲住那人往上而去。
    六臂法王方使出,便驚見那來人竟是鍾玉雙,手上紅玉雙劍猶緊捏不捨。
    六臂法王大驚,揚身而起,便要抓住鍾玉雙上揚的身勢!
    此時,金豹忽又至濃霧中來,掌中,大騰挪十七殺毫不猶豫的便向六臂法王招呼!
    六臂法王一皺眉,將上升的氣機導回丹田,雙手結成「八師子奮迅印」便迎向金豹而去。
    照理,那金豹攻擊在先,而且時機、方位、出手無一不是發揮到極致!
    而來臂法王慌然應戰,早是抱著兩敗俱傷的想法。
    誰知,六臂法王回歸丹田真氣湧出大手印之際,如有一淡淡手印影像,忽變大倍許,往
金豹撞去!
    這等情景,正如數天前自己在大鷹幫的房內相同!
    只見那金豹左掌拳而來,那大手印巨掌淡影,俱將金豹攻擊含住,一瞬間交撞,立時叫
那金豹「哇」的吐出一口血,反身撞飛了四丈有餘!
    六臂法王也自是一愕,此刻已無暇想及其他,抱住鍾玉雙挾於左脅,便自尋原路往林陣
之外而去!

                      ※               ※                 ※

    齋二郎邊跑邊罵,想今天真是楣到了極點。
    不但狂風組全軍覆沒,就是自己也受那蘇小魂的天蠶絲打中關元、大黃兩穴。
    如今一路奔來,竟是隱隱麻木,真氣每回運行至此便停滯不進!
    齋二郎心中大是忐忑,還好,眼前林陣已到,總算那蘇小魂沒有追來,待入山林陣誰也
奈我齋二郎莫何!
    想著,便沒命的撞入!
    齋二郎急,六臂法王也急!
    兩相一撞,那齋二郎竟叫六臂法王撞飛,便自摔跌在地,真氣一散,便此昏厥。
    六臂法王陡然見一人飛入林中,欲避已是不及;待兩相照面,已看清是齋二郎。
    心中暗想是敵方派來攬阻之人,雖然這麼以身撞身的方式殺些奇怪,但此時那想那麼
多,當下運足全身功力,迎面一撞。
    只見那齋二郎仆跌於地,六臂法王一愕,又怕是緩兵之計,身勢不變,便急奔往山下而
去。
    那金豹強忍痛領數十名好手衝出林陣時,眼前已無六臂法王和鍾玉雙身影。
    有的是,數丈外仆地不起的齋二郎!
    那金豹恨恨一咬牙,望那下山之路,直是握拳咆嘯不已!

                      ※               ※                 ※

    冷默看著趙任遠的計劃不禁點頭,道:「好──。趙兄領兵作戰,當真有辨法──。」
    趙任遠一點,道:「冷兄神勇過人,趙某人倒該欽佩不已……。」
    冷默笑道:「趙兄客氣了……。」
    趙任遠道:「由衷之言……由衷之言……。」
    朱馥思歎了一口氣,道:「你們兩個相互抬舉、誇獎、標榜、恭維、奉承、放屁完了沒
有?」
    完了,當然完了。
    冷默和趙任遠苦笑!
    那鍾夢雙淡淡一笑,道:「朱妹子,給他們一點面子吧──!男人總是來幾回這套
的……。」
    朱馥思哼了一聲,朝趙任遠道:「何時進擊?」
    趙任遠立刻生氣蓬勃道:「就是現在,你我領軍一千攻南而上。片刻後,冷兄和鍾三小
姐領兵攻北而上;兩相一夾,便可破敵第二道防線──。」
                      ※               ※                 ※

    金電面對眼前這位中原的中年文士,竟不由自主的心中一顫,好可怕的氣勢!
    那中年文士也沒做什麼,只是由他身上發散出來的力量,便是有王者的感覺。
    這人,便是中原最神秘的第五先生!
    金電真奇怪自己竟會緊張的連大氣也不敢喘一口。
    耳中,只聽見第五先生道:「今夜,趙任遠必然偷襲……。」
    兵貴神速,貴一鼓作氣,則勢如破竹──。
    金電明白,所以他問道:「他們將如何攻法?」
    「南北兩路,一引一夾,前後雙合,則第二道防線必破!」
    「那……那要如何破解?」
    「兵分三路,一迎北、一迎南,大軍主力守於中,向下行以斷他們後路……。」第五先
生冷笑道:「如此一來,讓他們在中間一合後,反倒是我們由下上攻,逼他們只能往上,便
叫是自投羅網……。」
                      ※               ※                 ※

    丑時,趙任遠朗笑聲中,當先迎撞上眼前的霍山守兵;同時,往半空中打出了信號彈!
    那端,冷默見趙任遠已然如計而行,當下亦一聲朗笑,打出信號回知之後,策軍往前突
進!
    冷默訝道:「趙兄──。怎麼好像有些不妙?」
    趙任遠皺眉一歎,道:「看來是反而陷入對手的計中,快回下山……。」
    話聲未落,只見山頂山底俱一聲大喊,上面的是金電挺率高麗人馬而下,而下面的,則
是由一位中年文士峙馬而立,高喝揚兵而來!
    鍾夢雙臉色一變,道:「是第五劍膽──!」
                      ※               ※                 ※

    葛浩雄靜觀霍山動靜,忽然,山上似乎有了不平常的移動。
    那金天霸的兵馬竟有一部份往西側而去。
    葛浩雄冷笑道:「速通知蘇小魂,金天霸已動,全面決戰開始──!」
    一名鷹爪弟子立即應「是」,反身奔出!
    俞傲左手握刀一緊,雙目一冷,淡淡朝霍山道:「金天霸──久等了!」
                      ※               ※                 ※

    金天霸調出一撥人馬支援西側之後,立即發動攻擊往山下而來。
    他知道,葛浩雄必然發動了攻擊,而最重要的,俞傲那把刀正在等他!
    金天霸下的命令很簡單、很明白:「除了俞傲以外,上山者一路斬殺!」
                      ※               ※                 ※

    蘇小魂已然由六臂法王和鍾玉雙的敘述中對那林陣的陣勢明白了大半。
    便在細細難搞明白之時,葛浩雄的傳書到:決戰開始!
    蘇小魂點點頭,朝鍾玉雙道:「你的傷勢怎樣?」
    鍾玉雙笑道:「沒事──。」
    蘇小魂一點頭,朝六臂法王道:「請法王領兵一千,自左方上攻。六臂法王一點頭,
道:「為千萬生靈,少不得要阻止魔道猖狂……。」
    蘇小魂笑道:「多謝大師入世之心。」一頓,朝大悲和尚道:「請和尚領軍一千,自右
面上攻……。」
    大悲和尚道:「好──。」
    蘇小魂看向鍾玉雙,道:「玉雙──,你就帶領剩下的人,自中路往上攻……。」
    鍾玉雙一點頭,又皺眉道:「你呢?我們何時進攻?」
    蘇小魂一笑,道:「待我破那些圓木火藥時進攻……。」
    「什麼?」三個人叫人起來:「你……。」
    蘇小魂朗笑起身,道:「天下任何那是優缺點並存,看你如何做而已……。
    」六臂法王點頭道:「施主此話甚富禪機──。只是──,施主的做法是……?」
    蘇小魂笑道:「拉動圓木下滾,叫它自破其林陣!這便是以毒攻毒……。」
                      ※               ※                 ※

    金雷皺眉看著齋二郎和金豹的傷勢,不禁大大的歎了口氣!
    想那蘇小魂陣中當真難惹的很。
    不但個個武功高強、足智多謀,而且不怕死!
    一個人如果能不怕死,那是最恐怖的殺人利器!
    他已接獲通知,金天霸已然全面發動了攻擊。
    至於自己這面,山下蘇小魂並未有什麼搶進的行動。
    頂多,只是兵分三路,這又如何?
    金雷笑道:「人多要過林陣還比較容易,他這一分散便是自尋照路──。」
    金豹皺眉道:「蘇小魂並非簡單人物。昔年回地一戰,竟能令瑪拉哈重掌阿克蘇王朝便
是一例……。尤其數日前的蒙古一戰,又能全身而退,他這麼做不是沒有道理……。」
    金雷冷哼道:「兵源分散,最大好處是進速加快,如今他連那林陣尚不知如何渡過,又
豈非送死而已……。」
    金豹一歎,道:「就怕非如你所想……。」
                      ※               ※                 ※

    蘇小魂穿過林陣到了圓木守備外。
    這些人的武功不頂高,可是個個是明站於月色下,而且一大堆有數百人眾,這當真不知
可何下手。
    唯今之計,只有假傳下令。
    蘇小魂一想及此,便運起大勢至般若無相波羅密神功,飛躍於守軍之中,順勢,將那些
圓木看個透徹。
    只見一堆堆圓木,俱是用巨繩困住,只須那用力一斬,便可直落而下。方便省力,又狠!
    蘇小魂穿過了圓木守備,到了接近山頂之時,只見隱密處有三名金天霸手下守著一面大
鑼看來,是做指示之用。
    三個之中,似乎其中一名著紅衣的武功較高一點。
    蘇小魂心中一打定主意,便由暗處中輕鬆走近!
    果然那紅衣漢子大喝,「禁地闖入者!你這小子是屬於那一旗隊的?」
    蘇小魂一笑,道:「中間的……。」中間?「那紅衣漢子喝道:「你胡說些什麼?」
    蘇小魂又往前了幾步,邊走邊道:「中間的意思,就是和齋通郎一起來的……。」
    那紅衣漢子聞言一愕,道:「原來是狂消幫的朋友,難怪面生的很‥‥。有事?」
    蘇小魂此時已然走到了擺巨鑼的台前,歎氣道:「據報告──,蘇小魂已經攻了上
來……。」
    紅衣漢子一愕,臉色一緊道:「是真是假?」
    蘇小魂道:「騙你又沒好處。」
    他嘴裡說著,暗中引將內勁過天蠶絲將紅衣漢子身旁兩位漢子點倒。
    那紅衣漢子斗見身旁兩名手下倒地,不覺臉色一變,道:「你們……。」立即蹲身,拍
了半晌還不動。
    蘇小魂臉色一變,道:「不好──,說不定那蘇小魂攻了上來……。」
    紅衣漢子臉色一變,凝且往山下眺望。
    蘇小魂急道:「這兩位朋友倒了,到時要打鑼通知如何是好?」
    紅衣漢子並不是沒有懷疑眼前這人,只是從頭到尾沒看見他動手,心中亦是半信半疑。
    不答蘇小魂的話反問道:「閣下既是狂鯊幫朋友,怎麼以真面目……。」
    蘇小魂一笑,自身上取出狂風組的面罩和信物道:「你可是說這個?」
    紅衣漢子一看,眼前之物並沒錯,於是稍為放心道:「不錯──。」
    蘇小魂歎道:「你以為整天悶著好受?兄弟我倒是可以送你戴一天試試……。」
    那汗臭味還得了?
    紅衣漢子服啦,當下道:「不用啦──,這玩意兒我不習慣……。」說完,又看看地上
兩名漢子皺眉道:「這兩個小子不知道是中了什麼邪……?」
    蘇小魂道:「老大,我來幫你吧──。」
    紅衣漢子猶豫道:「怎好煩勞……。」
    作出很夠義氣的樣子對蘇小魂而言一點也不難。
    那簡直比吃飯還容易的道:「什麼話!大哥不把我當成兄弟啦?今天咱們可是同一條船
上,為武林霸業著想啊──。」
    左一句大哥,右一句武林霸業,叫得那紅衣漢子大樂,也很豪氣的道:「好!
    有你兄弟這句話,張某豈能拒人於千里之外?」
    原來這小子姓張!
    蘇小魂走上了鑼台,聳肩道:「到時如何敵法?」
    紅衣漢子張某道:「三長一短是敵人到,四長兩短是有火攻。至於放圓木則是兩長一
短,再長兩短共敲三遍!蘇小魂笑道:「張大哥沒記錯?」
    「當然沒有!」這是紅衣漢子倒下去以前所說的最後一句話。
    就在他那張寶貝的臉、高挺的鼻子、烏黑的眼睛碰到地面灰沙的同時,耳中已傳來巨鑼
大響!
    兩長兩知、兩長兩短、兩長兩短!
    不多不少,正好是三次!

                      ※               ※                 ※

    天下無人可阻止第五劍膽的來勢!
    冷默第一個不信,所以,他立即藏於馬肚下,在亂軍中移動到了第五先豆的背後;第五
先生前面,當前衝來的是鍾夢雙。
    兩袖揚起,鍾家絕學便向第五先生罩來;同時,冷默亦於同時展開冷楓堡的暗殺絕技!
    昔日,萬夫子曾在醉仙樓說了一句話:「第五先生,手上劍膽,只怕是天下無敵!」
    現在,第五先生證明這話絕對正確!
    第五劍膽在亂軍中仰天長笑,右腕一振,掌中如雞蛋劍膽往後擲去;雙手復往前一拉,
便扣住鍾夢雙雙袖。
    便此一照面,那冷默方想避過劍膽再進。
    誰知,氣機一動,那劍膽有如活物,便自舒彈而開,化為無鋒刃!
    「小榻琴心展,長纓劍膽舒」!
    琴心已沒,劍膽方熾!
    冷默忽見無鋒刃擊來,竟無法得避,當下一擊便吐血狂飛摔落於地。
    另方面,鍾夢雙袖子被扣,方想掙扎滿一股排山倒海之力而至,那鍾夢雙如受重擊,亦
噴血落地數翻三丈遠!
    第五先生睥睨群雄,一夾馬,便自策向鍾夢雙而來!
    同時,方才打向冷默的劍膽已自迴繞一圈,又成了雞蛋形狀落第五先生掌中。
    那鍾夢雙墜地,抬頭一見第五劍膽已至眼前,心頭一駭,便自用起鍾字世家的「縮骨換
位法」,只見是身子一卷一縮,竟自可以左移了六尺之遠。
    只是,內傷在前,真氣暴動在後,當下便忍不住又吐出一口血,當場昏厥了過去!
    第五先生一擊未中,見那鍾夢雙已然不支,冷哼一聲,便又要策馬過去,踐殺於馬蹄之
瓜。
    此時,大鷹爪幫朱雀、白虎兩旗主見狀,紛紛大喝:「放箭──。」
    剎時,上百支箭齊往第五先生而去!
    第五先生大笑,手上劍膽化成無鋒刃,一尺一尺逼近,便縱是萬箭齊發也對他莫可奈何!
    另方面,趙任遠和朱馥思在亂軍之中,猶自鎮定指揮著。
    那朱馥思乍見鍾夢雙陷於險境,六時口中大喝一聲,便要策馬相援。
    驀地,一道人影大笑而至,正是那西側守將金電!
    金電大喝道:「丫頭那裡去!」
    說著,那金電將手上大刀劈出,端的是如長空電閃,威猛無籌!
    朱馥思見這刀來的凶狠,口裡一聲冷笑,便自以「柳擺十三技」相迎,只見身子一折一
扭,便似那迎風柳擺,貼那刀鋒而過!
    金電一刀無功,心裡怒口喝道,便自又反手倒撩而至!
    怎知,那朱馥思日日苦思向十七所留下的「風鈴三十二打」此刻便派上了用場!
    只見她手腕一振,那風鈴然聲,竟自滾動於金電的刀背上,急速擊向金電!
    金電反手一撩,待回頭斗見一道黃光貼刀背急來,不覺大驚,立時手上用力一震,誰
知,那「相思情人鈴」正如其名,似相思入夢,似情人不捨;竟自「叮」的一聲跳起,便打
中金電喉頭。
    那金電受此內勁回力一擊,大叫一聲便落馬墜地。
    此時,趙任遠亦趕來想救冷默、鍾夢雙!
    一個馬蹄急奔,一個受創迎面,便叫這一衝撞,金電瞬時便無活埋。
    那端,第五先生已逼近到鍾夢雙兩尺處,眼見便要斬殺鍾夢雙於劍膽之下;忽朱馥思自
馬躍下。一翻三滾至鍾夢雙身旁,抱了便跑!
    第五先生怒聲狂道:「那裡走──?」
    喝聲起、劍膽出!
    朱馥思反手打出情人鈴相阻,一揚手,便是三枚。
    同時,趙任遠亦隨後趕到,身子暴起,雙掌十指運上十二成大內秘功,便往第五先豆肩
頭罩下!
    劍膽撞風鈴,叮叮叮三蚨響,劍膽一頓;朱馥思已趁機踢下敵方一人,上了馬便往山下
而去。
    另端,趙任遠的攻擊,卻見第五先生一收肩,反手一掌拍中腰際!
    趙任遠大叫,穩住亂竄的真氣乘勢落於重傷的冷默身旁!
    第五先生大喝,又策馬要來,卻叫大鷹爪幫數百弟子挽弓拉箭所阻!
    第五先生大喝,劍膽舒為無鋒刃,便自挽成無可摧的「金剛真氣大罩體」,俱將一波波
迎面而來的箭銳退飛,快速往趙任遠、冷默而來……。
    已是個個磨拳擦掌,百刀群劈而至!
    趙任遠大喝,將冷默挾於左脅,右掌連翻,轉眼間已打倒了十來名敵人,那大鷹爪幫弟
子見趙、冷兩人陷於危險,也紛紛過來搭救!
    一陣兵亂中,那第五先生已然突破了重圍,手上高舉無鋒刃殺至!
    趙任遠雙眉一挑,將冷默交給一名鷹爪幫弟子,便自鼓其餘身向第五先生竄來!
    那冷默斗見趙任遠這般行止,知道是想以身阻第五先生狂進救自己,冷默大喝推開那名
鷹爪幫弟子,也自另一面奮力而至。
    第五先生大笑,道:「來的好!」話聲一落,人離鞍起,便如狂濤劍舞,左手亦復一探
扣向趙任遠。
    趙任遠不避反進,將雙臂貫足內力,任那第五劍膽的鐵臂擊中胸膛;便乘此一瞬間,兩
臂一抱住第五先生腰部;另方,冷默似也不要命的,任那無鋒刃擊來。
    冷默以左臂硬挺,右腕上短刃則掠入第五先生肩頭!
    第五先生不是不想避,而是因為那趙任遠緊扣其腰,閃躲上大不方便;再說,趙任遠、
冷默雙雙這不要命的夾殺,委實也驚人。
    他一受冷默劍傷,口裡怒喝一聲,身子如風輪急轉便將趙任遠、冷默摔飛。
    那些鷹爪幫弟子平日訓練有素,較金天霸所率高麗各大門派和女真族混合的成員嚴謹有
組織的多。
    這一夜戰下來,雖然是陷入前後夾攻,兩個時辰下來不但未見散亂,反而越戰越勇。
    況且,霍山是他們平日嬉游打獵之處,自是打來得心應手的很。
    趙任遠、冷默眼前便受了重傷昏厥過去,立時,就有數名鷹爪弟子扶的扶,救的救,便
將兩人乘亂之中抱上了馬,急奔下山。
    同時,整個攻勢並未隨四名主持不在而瓦解。
    依舊是井然有序的攻守進退!
    那第五先生便算是武功高絕,手上劍膽無敵於天下,眼見這一波波不要命的攻勢也會暗
自驚心。
    再加上冷默方纔那一刀剌的實在兇猛,當下便不受猶豫,雙腿一夾馬,便自反嚮往霍山
北面而去。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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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發表於 2011-1-3 00:40:42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風月長,水波搖,只那英雄美人淚!

                      ※               ※                 ※

    風月台水波閣,龐虎蓮和京十八對峙其上!這是男人之間的事,所以,每個人都隔著老
遠的沙洲上觀看湖上的決鬥!龐虎蓮仰目見那已落的月華,輕一歎道:「京十八果然不愧是
京十八──。」
    京十八雄立,注視東方將升的晨曦,沉聲道:「如非你這般作惡,京某將洞庭七十二寨
給你又如何?」
    龐虎蓮雙目一閃,嘲笑道:「這話又何不早說?」
    京十八淡淡道:「就算早說了,到頭來那名利兩字還是領著你違背良心──。」
    龐虎蓮大笑道:「出手吧──。」
    京十八傲然道:「請──。」
                      ※               ※                 ※

    上午洞庭弟子正目不轉睛的看著湖中風月台水波閣上的決戰!
    只見那端,京十八和龐虎蓮兩人將手掌緩緩往前推出,便此一瞬,如閃電般交錯了起來!
    蘇小魂並沒有和鍾玉雙站在一起,而是和六壁法王凝目觀向湖中。這原因很簡單,鍾玉
雙的身邊還有朱馥思和紅豆!
    六臂法王注視場中兩人的力影手法,喃喃道:「好──。武學一技,果然大有巧思多妙
──。」
    蘇小共凝眸半晌,點頭道:「洞庭空明拳別具巧思之處甚多,而那龐家的三天極門神
功,亦是宗師典範──。」
    六臂法王輕歎道:「只怕空明拳不是三天極門的對手!」
    「若以掌理──,的確如此──。」
    「蘇施主之意是?」
    「天時、地利、人和,三種因素一加,那龐虎蓮只怕未戰已竭──。」
    六臂法王點頭道:「這是因素──,可是……」蘇小魂目不轉睛的問題:「大師有何高
見?
    」「衰兵也勝時──!」
    蘇小魂一震。
    眼前湖中的兩人,那京十八是歷經多少痛苦,其中憤怒化為拳,加上洞庭人心自是氣勢
非凡。
    另外,那龐虎蓮苦心積慮的大半年,眼見將成之際而被京十八所壞,何嘗不憤怒?
    況且,龐虎蓮此刻心中所想,必然是兩敗俱傷。
    他已然無法出洞庭之外,能做的,就是和京十八玉石俱焚。
    一想如此,方知六臂法王眉間憂慮為何──!

                      ※               ※                 ※

    京十八的空明拳實中有虛,虛中有實;講求的是靈巧變化,往往出人意料之外,似江河
自適是大開大,氣勢所及,如山嶽迎面,不動峙立!
    雙方纏鬥至兩百三十四招時,京十八突然發覺自己手上所使用的空明拳竟然越來越沉重!
    京十八內心一緊,只見那龐虎蓮兩掌十指間的變化越來越簡單!
    幾乎,十指已近不動,而手臂每一揮,自己的拳勢竟不由自主的被帶動!
    京十八內心大駭,只見那龐虎蓮冷笑道:「可惜你這洞庭空明拳只是浪得虛名……。」
    京十八雙臂振力,又交手上四十五招,到了第二百八十招時,京十八越是奮力抵禦,卻
越覺身子重了起來!

                      ※               ※                 ※

    蘇小魂注視湖上變化,忽然朗笑大聲問道:「法王──,禪的道理在那裡?」
    聲音不大,卻是內力貫足,直通湖內!
    六臂法王一愕,尚未答,那端大悲和尚搶先笑道:「目前──。」
    蘇小魂朗道:「和尚胡說,我為什麼看不見?」
    大悲和尚大聲回應道:「你心中有一個我,當然看不見。」
    鍾玉雙此時亦加入了問答,亦貫足了內力朗聲道:「我因為有我才看不見。你看見沒
有?」
    大悲和尚高聲笑道:「你但有我,又有你的觀念,在你、我二者輾轉之下,怎麼會看
見?」
    鍾玉雙笑道:「假使我沒有你我的觀念,能否見禪?」
    大悲和尚叫道:「沒有你和我的觀念,那誰看見了禪?」
    註:前段對話語本出於惟寬禪師開悟一位和尚時的對話。
    京十八方覺身子越來越重,體內氣機竟開始混亂了起來。
    心頭不由一陣悲哀;今日若無擊敗龐虎蓮,此後又如何有面目領導洞庭七十二寨?
    心正念此,忽的耳中傳來大悲和尚和蘇小魂、鍾玉雙的對話!
    原先,他京十八受眾人護往蒙古解毒,一路上已多聞了六臂法王的事理;至鄂洛克泊一
戰得勝,在返回中原的路上,又多聞大悲和尚禪機。
    此時,聽上那一段禪機,立時便心有所明瞭,空明拳的武學真諦,正如那禪學一般,講
求的是空靈光明。
    正如禪宗道理,先無「我」,便無相對的「你」!待一切放下後,智慧本性不放,自可
大悟。
    京十八一想及此,便明白自己一心復仇,叫那憤怒白滯了自己的空明拳威力!
    一想及此,京十八不禁仰天長笑,身心一下子進入大悅境界,全然無我京十八,無你龐
虎蓮的對峙!
    便值此天機運轉,手上只覺一輕,身勢在轉動間也自靈活無滯。
    龐虎蓮本想到第三百七十六招時擒下京十八以為自己退身之路;而且,眼見將成。
    誰知,岸頭那端一番狗屁話竟然叫眼前這京十八如獲頓悟!
    只見京十八手上拳勢如前,然而內涵深蘊,便自叫先前雄闊百倍!
    龐虎蓮越打越驚心,待想躍湖面脫逃已是不及。
    只見那京十八一個直拳迎面而來,竟是千方閃躲不過!
    京十八本已打的渾然忘我,只覺本身出拳投足上俱是突破以往苦思不宗之處;便得端的
是得心應手。
    便此一路下來,直到打中了龐虎蓮,方自醒來。
    眼前,那龐虎蓮已然面目俱叫血染,踉蹌倒地。
    京十八大笑,注視龐虎蓮道:「何苦──?」
    龐虎蓮掙扎著,竟站不起來。
    京十八見他狼狽像,慈悲之心不禁油然而生,正待伸手扶他!
    驀地,湖面一響,只見一道人影躍出水面,往京十八便是一刀!

                      ※               ※                 ※

    「齋二郎──!」蘇小魂斗見此變失聲道。
    那湖上水波閣內,京十八一翻身才避過這「擊浪」名刀的襲擊,忽的又一團煙霧立時罩
住了風月台!
    京十八大喝,憑風辨位,連打了三拳,卻是全落入虛空之中。
    湖岸這端,紛紛大喝,躍上快舟便要搶進!
    舟行至半,水中竟又冒出十來名扶桑忍者裝束之徒,只見他們手上丟出一物,竟是霹靂
彈之類。
    轟然大響中,眾人落水。
    那洞庭弟子豈肯干休。
    在洞庭湖上竟敢撒野,立時紛紛潛下了水,和那些扶桑忍算要決鬥水下工夫。
    蘇小魂那艘快舟未受波及,迅速到了水月台上。
    此時,濃霧已散,只見京十八皺眉獨立其中;一旁,那龐虎蓮已然不見──。
    未幾,那些洞庭湖弟子紛紛自水底冒出頭,並未找到那些東瀛忍者……。

                      ※               ※                 ※

    狂鯊幫!
    東海狂鯊幫在齋一刀的帶領之下,已然公開的進犯中原武林!
    洞庭總寨大廳,自是各路英雄群集,大賀那京十八重掌江湖。
    紅豆卻不見蘇三小魂在場!

                      ※               ※                 ※

    鍾玉雙默默獨立於初秋月下,身後,紅豆走來。
    紅豆笑道:「姐姐怎麼不進去?」
    鍾玉雙一笑,道:「他走了──。」
    「他?他是誰?」紅豆只覺心裡一緊。
    鍾玉雙一笑,道:「蘇小魂──。」
    紅豆臉色一黯,低聲道:「為……為什麼……?」
    鍾玉雙淡淡一笑,道:「我們進去吧──。」
                      ※               ※                 ※

    蘇小魂為什麼要獨自離開?
    因為三個女人!
    所以他先告訴鍾玉雙,他將往北對抗金天霸。
    一大早,便自先離去,留下鍾玉雙一則是免得紅豆、朱馥思起疑;二則鍾玉雙如何來讓
紅豆、朱馥思明白,「心不死於情結,煩惱自由生」!
    蘇小魂的想法是,朱馥思和紅豆與鍾玉雙相處久了,自然而然會體會出「天下最具有婦
女美德的女人」的的確確是他蘇小魂最適合的妻子!

                      ※               ※                 ※

    大廳內,眾英雄豪傑討論如何付東海狂鯊幫,以及阻止金天霸南下的聲浪逐漸高了起來。
    鍾玉雙悄悄向十八道:「湖王──,蘇小魂已然先往霍山而去;我們幾人也將於今晚離
開……。
    」京十八愕道:「姑娘何須走的這麼急?」
    此時,六臂法王近身過來,道:「老衲已經調配出解那龐虎蓮所下的『斷魂散魄
粉』……。」
    京十八驚喜道:「多謝大師仁心──。不知有那些藥材要準備的?」
    六臂法王搖搖頭,取出玉犀角;只見原先是潔白無瑕的玉犀角上竟有一點、一點黑的發
亮的墨點。
    六臂法王笑道:「老衲苦思良久,方想到這玉犀角所吸出來京施主身上的五種劇毒,已
然成為解毒聖藥……。」
    京十八愕道:「有這種事?」
    六臂法王頷首一笑,道:「這五毒在京施主體內已長久受內力積壓、提煉,復經這玉犀
角上的吸附力,更使那些毒元付有遇毒便及、便克──。此即水可以載舟,亦可以覆舟的道
理!」
    京十八聞言大笑,拱手道:「京某代表所有洞庭弟子向大師道謝……。」
    六臂法王一稽首,道:「何須作此言?老衲和大悲大師、趙施主先往耶山西去
了……。」
    京十八恭敬道:「來日江湖得安,武林得靖,京某再和法王請教佛學……。」
    大悲和尚打個哈欠笑道:「怎麼不跟和尚我請教啊?」
    京十八大笑道:「只怕大師不肯賞光……。」
    大悲和尚一笑,朝趙任遠叫道:「和尚大大──走吧!」
                      ※               ※                 ※

    鍾玉雙她們三個女人出發的時候比前後三個和尚晚了兩個時辰。
    無論可何,三個和尚和三個女人走在一起總是很奇怪的!
    朱馥思並沒有向京十八挑戰,並不是她忘了這件事,而是因為「風鈴三十二打」的真髓
她還沒能完全領會。
    她的出手,將是代表向十七,而且,不准朱敗。
    另外,她心頭還隱隱有件事在作痛,那就是蘇小魂!
    她看著身旁的鍾玉雙和紅豆,歎了一口氣!

                      ※               ※                 ※

    唐雷到了柏山,豆為督軍唐門和七大門派聯手阻止綠盟的活動。
    京十八復位洞庭湖的消息,無疑是牽制綠盟南方的重要力量。
    至於東海狂鯊幫方面,則由丐幫負責!
    在一旁的潛龍突然笑道:「我看這一回京十八可氣炸了!」
    唐雷失笑道:「為什麼?」
    「忍者──。」潛龍歎一口氣道:「東海狂鯊幫的忍者竟然在洞庭湖京十八的面前把人
截走,你覺得怎樣?」
    唐雷苦笑道:「說不定會發生海戰……。」
    潛龍雙目一亮,道:「那我們是不是應該快點把柏山上的龜孫子解決掉,好去參加那場
盛會?」
    唐雷笑道:「我也是這麼想──,可是……。」
    「沒有可是──!」潛龍嘻嘻一笑,道:「柏山的當家是誰?」
    「柳三劍!」
    「如果殺了柳三劍,是不是什麼事都沒有了?」
    「好像是……。」唐雷苦笑道:「問題是誰去?」
    潛龍竟然很夠義氣的道:「當然是我去!」
                      ※               ※                 ※

    紅豆、鍾玉雙、朱馥思三個女人出了洞庭湖水城,往北走到十里。
    十里是個不大不小的鎮,鎮外是陌田千里。
    此時,已近秋收的季節,許多農人們正忙著。
    忽然,紅豆眼睛一亮,她看見了一個不可能的人,竟然會出現在十里外的水田中。
    那是年輕人,正挽袖低身拔除稻旁的雜草。
    紅豆本來是不敢置信,直到近了方才驚呼道:「祖開──。」

                      ※               ※                 ※

    祖開望著眼前的個女人,歎了一口氣。
    想那沒幾日前,自己還是叱吒江湖的人物;誰知那六臂法王用了某種手法斷破自己體內
真氣。
    而那趙任遠竟還好心的置了一塊田來給自己活口之用。
    一想及此,不由得一歎又蹲身下去,拔那稻旁雜草。
    紅豆凝祖開背影半向,也自一歎緩緩策馬,和鍾玉雙、朱馥思並轡而成。
    三個女人約莫走了十來丈,身後那祖開突膾然大聲呼喚:「紅豆──。」
    紅豆一愕,裡馬回頭道:「有什麼事嗎?」
    祖開猶豫了一下,點點頭招道:「來──,我告訴你一件事……。」
    祖開似乎下定決心道:「有一回……,我曾聽見龐先生提起你的身世……。」
    紅豆臉色一緊,道:「他有沒有提起我爹是誰?」
    祖開點頭歎道:「有──。」
    紅豆咬唇緊張道:「誰?」
    「老鬼──!」祖開低聲道:「老字世家的老鬼……。」
    紅豆瞬時當立當場,作聲不得。
    打從自己生下來後,只有在四、五歲那兩年見過爹,只是記憶已模糊。
    有一天,就在她過完五歲生日時,爹突然告訴母親,他將往中原而去!
    時隔十數年,自己本來已忘了。
    今日,由祖開這一提,以往記憶片片斷斷的連接了起來。
    紅豆生南國,原來自己果真是苗疆老家之後。
    祖開輕輕一歎,道:「你爹的下落你知道嗎?」
    紅豆搖頭道:「不知道──。告訴我,他現在在那裡?」
    祖開沉吟不語,只怕這話一出又惹出一大事端來。
    他現在已然退出江湖,數日來心情上亦有所新境。
    只是,耳中傳來紅豆急切問道:「祖開……,告訴我──!」
    「你爹他……」,祖開苦笑道:「被柳三劍用計打入了柏山的鳳翔崖……。」
                      ※               ※                 ※

    對於紅豆狂奔而去,鍾玉雙和朱馥思不覺錯愕的回頭找祖開!
    祖開苦笑道:「我只是告訴了她爹的下落……。」
    鍾玉雙訝道:「紅豆的爹親是誰?」
    「老鬼!」
    「老鬼?老字世家的老鬼?」
    「是──。」
    「紅豆去那裡?」
    「去找她爹──。」
    「老鬼人呢?他人在那裡?」
    「鳳翔崖下──。」祖開歎道:「被柳三劍打下鳳翔崖……。」
                      ※               ※                 ※

    俞傲接到了消息,立即由霍山趕到了洛陽!
    洛陽醉仙樓,俞傲和蘇小魂歎氣對望。
    俞傲沉默良久才道:「紅豆姑娘好不容易才棄亂反正,如今受此一剌激……。」
    蘇小魂苦笑道:「她第一個要對付的是柳三劍……。」
    第二個呢?
    一定是俞傲!
    問題是俞傲能動手嗎?
    俞傲苦笑道:「我出不了手──。」
    蘇小魂道:「以紅豆的武功造詣,你不出手只有死!」
    「我知道──。」俞傲歎道:「問題是我欠老鬼一次人情……。」
    譚要命的一刀,是老鬼拚命找到冷明慧將俞傲由鬼門關拉回來的!
    蘇小魂沉思半晌,道:「看來你只好有一趟柏山之行了……。」
    俞傲點點頭,站起來道:「我就去──!」
    蘇小魂突然道:「霍山那邊怎樣?」
    「金天霸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俞傲皺眉道:「尤其他的手下不只是高麗刀
客……。」
    蘇小魂臉色一變,道:「莫非還有女真族的人……?」
    俞傲點頭,歎氣道:「鷹爪幫能挺的住,是因為鍾字世家暗中破壞了金天霸的後頭連絡
站──!」
    蘇小魂道:「金天霸至今尚未露面?」
    「沒有──。」俞傲道:「東方兩路軍,西方兩路軍,都是由他手下四虎將軍帶
領……。」
    「四虎將軍?」蘇小魂愕道:「金滿一和金虎不是死了嗎?」
    「那只是他的弟子!」俞傲苦笑道:「四虎將軍則是高麗別派的一代高手四個人──。」
    蘇小魂一歎,道:「看得去會會了……。」
    俞傲淡淡道:「把金天霸留給我──。」
                      ※               ※                 ※

    俞傲走沒多久,大悲和尚、六臂法王就已經到了!
    蘇小魂訝道:「趙任遠趙大人呢?」
    「回宮裡去啦──。」大悲和尚歎道:「你那義兄召他回去問話……。」
    蘇小魂搖頭一笑:「可憐的孩子。」
    六臂法王沉思道:「北方的情勢怎樣?」
    蘇小魂道:「只怕女真族居心叵測……。」
    六臂法王訝道:「女真族?他們已有了動靜嗎?」
    蘇小魂道:「可能只是試探,混雜於金天霸的人馬中!」
    大悲和尚道:「我們要等鍾玉雙那三個女人一起走嗎?」
    「只剩兩個……。」
    「兩個?那一個不見了?」
    「紅豆!」
    「紅豆?那小姑娘幹什麼去了?」
    「找她爹……。」
    「她爹?她爹又是誰?」
    「老鬼!」
    「老鬼?」大悲和尚嚇了一跳道:「老字世家的老鬼?」
    蘇小魂一歎,道:「問題是老鬼被柳三劍用計打下了鳳翔崖──。」
    大悲和尚苦笑道:「紅豆是柳三劍的對手嗎?」
    「武功不知道──,可是計謀一定不是……。」
    「那我們是不是要去柏山?」
    「不用……。」
    「不用?你要眼睜睜看那小姑娘送死?」
    「不是!」蘇小魂歎道:「不用的意思是有人已經去了!」
    「誰?」
    「俞傲──。」
    「俞傲?」大悲和尚長長歎一口氣道:「這小子一去,簡單的事情也會變的複雜──。」
    「俞傲不能不去!」蘇小魂道:「因為紅豆是老鬼的女兒,恰巧俞傲又是一個頂天立地
的男子漢……。」
    六臂法王此時方歎一口氣,道:「奇男子──!」
    大悲和尚道:「那我們是不是要等鍾玉雙和朱馥思?」
    「不用──。」
    「為什麼又不用?」
    「因為你們直接去了霍山右側,打算以奇兵制那金天霸──。」
    「我們呢?」
    「我們當然到霍山會金天霸和他手的四虎將!」
                      ※               ※                 ※

    潛龍潛進柏山綠總寨並不太難。
    最少,他有一次在柏山被追殺的經驗──。
    他比較困難的是,如何進入總寨內院。
    要暗殺柳三劍,唯有躲到他的內室之中。
    一個人,無論防範的多嚴謹,絕不會每回睡覺前都查一看床下面有沒有躲人!
    潛龍這幾天還發覺一件奇怪的事,那就是柏山的綠盟總寨裡竟然有幾名蒙面的東瀛忍者。
    這倒好──,潛龍笑道著,爺爺我擒下一個化成他們的人──。
    潛龍此刻躲的位置是總寨後山的樹林頂。
    前面,便有兩名扶桑忍者邊談邊走近來。
    左邊的忍者道:「石丸信,後天的殂殺行動,你的東西準備好了沒有?」
    右邊那個叫石丸信的忍者道:「今天就是要請你來看看這東西的效果怎樣──。」
    左邊的忍者點點頭,道:「好──。」
    石丸信自腰帶裡取出三顆不同顏色的小石頭,道:「舟方本一兄,請稍微後退……。」
    那個叫舟方本一的點點頭,往旁一退了三丈,正好落於潛龍所躲藏的樹下!
    潛龍冷冷一笑,想這是自個兒送上門來的。
    只是眼前還有一個,且看他要變什麼戲法再說。
    只見石丸信手上捏著不同顏色的石子,忽然身子在半空一翻,右臂一振。
    立時,人在半空消失,而落於地面的三顆小石頭竟然變成了巨石。
    紅、黃、黑三色,各自奪目詭異於目下。
    潛龍方自一皺眉,想那叫石丸信的躲到那裡去了!
    忽的,石丸信大喝劈刀自黑石中出只見他就地一翻,便又自不見──。
    邪門──,潛龍一皺眉,只聽又一聲大喝,石丸信又由紅色巨石中劈刀而出。
    只是此一瞬間,那石丸信身上的衣服已成了紅色!
    哈!原來是幻術!
    這回,潛龍雙目上凝神,往那黃石注視!
    果然,隱約中可見那石丸信已隱身於其中。
    有此一發現,潛龍不禁得意的暗想道:「這些化外之民倒底只能是弄這些江湖老藝三腳
貓的把戲,待會兒且看爺爺我如何來整治。」
    潛龍方自想著滿那石丸信已然演練完畢道:「舟方本一兄──,你覺得如何?
    」舟方本一點頭道:「不錯──。不過衣服的顏色和移位時的速度不夠快!如果遇上中
原的高手恐怕會被視礎─。」
    石丸信恭身按劍道:「請舟方兄請教……。」
    那叫舟方本一的似乎是勉強的點了點頭,也自懷中取出三顆黑、黃、紅的石子,道:
「本組是齋一刀幫主手下四殺組之一,必須苦練才能超越其他三組得到尊敬!」
    「是!」石丸信略帶慚愧道。
    舟方本一不再說話,大喝一聲,將石子丟向地上的同時,人已消失。
    潛龍在樹上見了,不覺挑眉暗道:「這個利害,顯然比那個石丸信強多了。」
    潛龍想著,便凝目往場中六塊巨石望去。
    凝視了半晌,方隱約查出這個舟方本一「可能」是在紅石中。
    果然不錯!只見舟方本一大喝一聲自紅石中劈刀躍出!好刀法!
    潛龍喝采了一聲,只見那舟方本一又迅速不見。
    這回,快的連潛龍都還沒看清便從黑石中揮刀而出!
    潛龍不由驚歎點頭!
    只見那石丸信恭敬道:「舟方副組長的忍術,果然了不起……。」
    原來這傢伙是副組長!那組長不是更利害了?
    舟方本一搖頭,道:「阿部組長比起來,差多了──。」
    石丸信點點頭,突然見舟方本一臉色一變,不禁訝道:「副組長怎麼了?」
    舟方本一冷笑道:「難怪方纔我在施忍術的時候有種不安的感覺……。嘿嘿嘿……,原
來是有人在偷看!」
    媽呀!這個副組長這麼利害?
    想著,便要現身。
    耳中傳來石丸信急道:「誰?人在那裡?」
    「哼!」舟方本一指著一處草叢道:「是女人──。出來!」
    潛龍一愕,想,我潛龍不是女人吧!

                      ※               ※                 ※

    紅豆巧笑倩兮由草叢中鑽出來的時候,那石丸信和舟方本一的眼都直了。
    好個可愛的俏姑娘人家。
    紅豆衝著舟方本一一笑,道:「幹啥發這麼大的脾氣嗎──。」
    人嬌,聲嬌,笑靨帶嗔更嬌。
    舟方本一勉強強自鎮定咳了三兩下才道:「姑娘──,呃──。是這綠盟中的人?」
    紅豆笑道:「是啊──。你叫什麼舟方本一的是不是?」
    舟方本一立刻溫柔的聲音道:「小生正是──。」
    小生?潛龍差點由樹上摔下來。
    想不到一個小姑娘倒能瞬間制服蠻夷,立刻教化了中原文化。
    在一旁的石丸信也急口道:「小生是石丸信。」
    舟方本一瞪了石丸信一眼,又朝紅豆溫柔道:「不知姑娘的芳名是……?」
    「紅豆──。」紅豆笑道:「紅豆生南國的紅豆──。」
    「唉呀──,好名字!」舟方本一很誇張的道:「是不是別名相思的的紅豆……?」
    這老小子倒有點學問。
    潛龍一則以驚,一則以歎。
    驚的是眼前這姑娘竟然是鼎鼎大名的紅豆;歎的這兩個扶桑浪人竟然不知死活,還自施
展「魅力」。
    紅豆嬌笑一聲,道:「你們在變戲法嗎?」
    舟方本一很豪邁的笑道:「彫蟲小技,反而叫姑娘見笑了──。」
    紅豆嘻一笑,從懷中取出七顆紅豆道:「這個就是相思紅豆……。」
    舟方本一當先嘿嘿笑道:「真是小巧可愛,姑娘……。」
    「要送給你的──。」
    「真的?」舟方本一大喜,甚至相當禮數的一揖道:「小生何其有幸……。
    」紅豆嬌笑道:「還沒完呢!」
    「姑娘的意思是……?」
    「你總要顯點本領給我瞧瞧啊──。」
    「行!」舟方本一很有男子氣概的大聲道:「姑娘要怎樣?」
    「我丟你撿!」紅豆笑道:「我把紅豆丟給你,一次丟七顆,可是你每一顆都要撿下
來。不准掉地,也不准捏破──。」
    舟方本一大樂,這太容易了。
    當下便滿口答應道:「姑娘請出手……。」
    紅豆一笑,瞅了石丸信一眼道:「請這位大哥先站到一旁去好不好?」
    石丸信那能不好。
    當舟方本一的目光投來以前,他早已走到潛龍躲藏那棵樹的樹下去!
    紅豆朝潛龍的方向看一眼,再轉頭朝之方本一高聲道:「我一出手你就要出手羅-──。」
    這話一出,大有兩個意思。
    一個是潛龍暗自驚心,顯然這個紅豆姑娘發現了自己。
    另一個則是舟方本一暗自欣喜不已,想這姑娘倒是真有這番情義,猶不忘記通知一聲。
    當下,舟方本一便打足精神好好要露一手。
    立時,三人六道目光注投射到紅豆身上。
    只見她將七顆紅豆分置於右手五指四間之間,身子輕輕飄搖了起來。
    那潛龍在樹上看下,份外分明,不覺暗自驚歎,這等如行雲流水般的出手果然叫人驚流
連。
    紅豆身子一折一轉,手上,七顆紅豆成一直線若匹練般的奔向舟方本一。
    每一顆紅豆,俱有不同的回力,或快或慢,端的是美麗然比。
    紅豆生南國,相思至死休!
    舟方本一看呆了,石丸信也呆了;潛龍沒有。
    就七顆紅豆打上舟方本一的瞬間,潛龍那般綿指亦由上而下,直透石丸信的百會穴!

                      ※               ※                 ※

    「你是紅豆?」
    「廢話!你是不是潛龍?」
    「你聰明──。不過,你到柏山來幹什麼?不會是跟哥哥我搶生意吧!」
    「你那門子生意?」
    「殺柳三劍──!」
    「姑娘我也是……。」
    「幹啥──,他惹了你?」
    「對!」紅豆冷聲道:「他害了我爹──。」
    潛龍一愕,道:「你有爹?」
    「廢話!你不是爹娘生的啊──?」
    「哇──!十七八歲姑娘這麼凶,以後怎嫁的出去!」
    「又不是嫁給你,你緊淫啥?」
    潛龍一歎,暗想娶了你那才糟咧!
    紅豆耳尖,道:「你歎什麼氣?」
    「沒有!」潛龍問道:「姑娘的爹是……?」
    紅豆臉色一黯,道:「老鬼……。」
    「老鬼?」潛龍順口訝道:「老英雄?當真虎父無犬女……。」
    老「英雄」?紅豆眼睛一亮,口氣不覺好了幾分道:「我……我爹的名聲不是很壞嗎?」
    潛龍笑道:「誰告訴你的?知過能改,善莫大焉。衝著你爹拚死找冷明慧救活了俞傲,
也算是英雄人物一個……。」
    紅豆顯然有點激動道:「你說的是真心話?」
    潛龍苦笑道:「騙你這小姑娘做什麼?不管他天下人物怎的想,我們這些人可是暗自欽
佩老前輩能明辨大是大非回頭是岸!」
    這些人,指的當然是蘇小魂的親朋好友!
    紅豆竟然也會臉紅一下:「謝謝你──。我……心裡安了些……。」
    潛龍見那紅豆嬌羞一臉,不覺歎道:「姑娘好漂亮──。」
    這話一出,兩人齊齊愕住,相互尷尬一笑。
    潛龍也不知自己發了啥神經,一歎氣便自取那舟方本一的衣服……。

                      ※               ※                 ※

    阿部盛快步的進入柳三劍房內!
    柳三劍正詳細研究柏山各地形圖,以及其內外內交衡要道。
    此時,見阿部盛進來才抬頭問道:「有事?」
    阿部盛道:「本幫傳回來的消息,齋二郎已然護送龐虎蓮先生到安徽龍迫山調
養……。」
    柳三劍點頭,道:「有沒有提及那邊的人馬調集的如何?」
    阿部盛道:「安徽東部人馬抵制丐幫的活動,以西則將往西而來,對付唐門的封鎖。」
    柳三劍冷笑道:「很好!」一頓,又道:「齋幫主的人馬打算何時登路?」
    阿部盛恭敬道:「本幫人馬打算左右夾擊,待貴盟一抵制丐幫的後面,立即大舉上
岸……。」
    柳三劍點頭道:「好!請通知貴幫幫主,本座人馬亦打算由東而下,出柏山,入信陽和
本盟西進人馬交匯於商城。如此配合貴幫幫主登路,一舉便可以攻下安徽、江蘇、浙江三
省。然後雙方北進,配合金天霸南下,取河南,得山西……。」
    阿部盛恭敬道:「是──。」
                      ※               ※                 ※

    阿部盛才出去沒片刻,柳三劍就覺得有人進入屋內。
    這種感覺是很奇怪的,似乎殺暗流動的殺機!
    柳三劍皺眉抬頭,便看見了兩個忍者裝束的人。
    柳三劍一愕,道:「你們是……?」
    右方較為高大的那一位道:「在下舟方本一副組長……。」
    柳三劍打量了「舟方本一」一下,道:「我聽阿部組長提過──。有事?」
    「舟方本一」點頭道:「方纔在下在後山無意中發現了兩個人……。」
    柳三劍雙目一閃,道:「誰?」
    「舟方本一」正要說話,站在他左邊那位突然出手,一股氣機打入「舟方本一」體內!
    只見那舟一身子一顫,嘶啞道:「是……是……。」
    話聲未落,左方那忍者又補五工腳便往外躍去!
    柳三劍那能叫他如此猖狂,提了劍便自躍過桌面,人在半空,劍已半拔,雙目盯的是到
了門口的那名嬌小忍者。
    嬌小忍者到了門口,忽然一反身,右手振出七顆紅色物點,粒盹晶瑩如血珠!
    紅豆生南國,相思至死休!
    柳三劍大笑,劍離鞘出;反手一劍,指的卻是躺在地上的舟方本一,同時左手將鞘迎向
紅豆,隨即一振,便將那七顆紅豆鞘口納入!
    原來躺在地上的「舟方本一」當然是潛龍喬裝的,原先般若綿指早已蓄勁待發。
    待柳三劍一退,立即自後打上,配上紅豆的那七顆相思豆,當該可以一擊而斃!
    誰知,自己尚未出手反而叫柳三劍先出手一劍劈來。
    三劍出手,攝魂奪魄!
    潛龍自覺年紀老大不小了,那經得起這種驚嚇?當下左臂五指一推地上,身子瞬時後
退,同時右手五指口般若綿指往前點出,迎向柳三劍的來勢!
    柳三劍嘿嘿一笑,第二劍攻的是紅豆!
    紅豆原已駭異於柳三劍如何能將七顆相思豆在回力最弱的時候收入鞘內,此時又見柳三
劍一劍攻來。
    當下紅豆冷笑一聲,身子一折一擺,又自門口搶攻了進來,掌中依舊是七顆紅豆擊出!
    潛龍見那紅豆第二波攻擊,亦立時將身子浮上半空,雙掌十指齊齊落下,大有同歸於盡
的氣勢。
    那柳三劍面對兩人的攻擊,只是仰天長笑,大喝道:「找死──。」
    柳三劍的第三劍,必殺必死!
    潛龍凝目望去,只見柳三劍身子一輕輕搖動,那劍竟滿室生光,分不清前後左右!
    潛龍暗自一驚,指上更提幾分,便搶入劍罩之中。
    另端的紅豆,亦是牙齒一咬,掌上再握七顆紅豆,亦奮不顧身的打出,搶進柳三劍所布
出的劍罡。
    那柳三劍見潛龍、紅豆雙雙已然進入劍罩範圍,不由得一聲冷笑。
    柳三劍身子一折一轉,連避開了紅豆兩波的相思豆,那游離的第三劍終於定住!定住的
地方是紅豆的肩井穴!
    紅豆痛叫方自一退,潛龍正要出手相救,驀地自屋樑上無聲無息的有人打出三星鏢。
    潛龍救人為重,未料這屋內竟然還有第四個人,一個不小心便叫那三星鏢打中了腿部。
    就這腿上真氣一,潛龍已然一頭栽在紅豆身旁!
    柳三劍撫劍笑道:「阿部組長,下來吧!」
    屋樑上那人,赫然是狂鯊幫四殺組之角的阿部盛!
    柳三劍朝紅豆笑道:「姑娘是紅豆?」
    紅豆冷哼一聲,去掉面罩道:「不錯!」
    柳三劍朝向潛龍笑道:「這一位呢?」
    「潛龍──!」潛龍也取掉了面罩道:「柳老頭──,你以前武功造詣似乎沒這麼高
嗎……?」
    柳三劍淡淡一笑,道:「那是你們忘了兩件事……。」柳三劍仰天一笑,接道:「第
一,龐虎蓮已經把紅豆的出手、心法、運力全數告訴本座!」
    潛龍歎口氣道:「第二呢?」
    柳三劍眼睛一亮,冷笑道:「孫震的武功心法。『大羅剎手』已然被本座研習,滲悟於
劍法之中……。」
    潛龍這回真的歎氣了,苦笑道:「還有沒有第三點?」
    阿部盛突然道:「有──。那就是你們衣服身上的繩子綁法,一看就知道不是忍
者……。
    」潛龍還能說什麼?他看向紅豆,歎道:「你肩頭上還痛嗎?」
    紅豆已然點住了左臂的穴道阻止流血。
    此時,被潛龍這關切一問不禁怎的臉上一紅道:「沒事──。你呢?」
    潛龍「故作」輕鬆一笑,道:「這東西上面有毒……。」
    阿部盛冷笑道:「而且是極毒的鶴冠頂!」
    潛龍竟然還笑的出來:「不怎樣──。」
    紅豆聞言驚道:「你!你……覺得怎樣?」
    潛龍一笑,還沒回答。
    那紅豆竟伸手扶來,這下,便令生死關頭也叫潛龍心中一震!
    紅豆急道:「那毒……那毒……。」說著,竟然眼中有了一泛淚光。
    這等情景,潛龍心裡暗叫聲不妙,自己可是打定主意光棍的。
    潛龍歎口氣,拍拍紅豆的手掌笑道:「別急──。」
    「你這人……。」紅豆的跺腳,底下的話便沒再接下去。
    此時,柳三劍冷冷一笑,道:「小倆口子要親熱到了黃泉路上也不遲……。
    」那紅豆聞言,不知怎的又是臉上一紅,當下便楞住。
    柳三劍冷笑又道:「不過──,潛龍想殺我,本座明白──。為什麼紅豆姑娘……?」
    紅豆聞言,雙目一寒冷聲道:「你這惡賊,竟然設計殺害我爹……。」
    柳三劍一愕,仰天大笑道:「柳某劍下曾殺了一百七十四個武林人物,其中有二十三個
是設計用謀所斬,不知你那老頭是……?」
    「不是老頭……。」潛龍歎道:「是老鬼前輩……。」
    「老鬼?」柳三劍臉色一變,道:「你是老鬼的女兒?」
    「對極了!」潛龍冷笑道:「你總會遭到報應的。」
    「笑話!」柳三劍仰天長笑道:「死人能報仇嗎?」
    潛龍一笑,竟然還能站起來留下一句話:「死人不可以,可惜我們是活的,而且還能跑
──。」
    當話說完的時候,潛龍已經拉著紅豆退出十丈之外。
    阿部盛大驚道:「這小子沒中毒?」
                      ※               ※                 ※

    沒中毒才怪!潛龍一路跑一路罵。
    整個柏山上早已鑼響哨傳,自己和紅豆竟然又被逼到了泣龍崖。
    潛龍到了此,不禁仰天清明月一歎。
    紅豆這一路奔來,此時才發覺潛龍腿部早已叫血沾濡了一大半,不覺驚叫道:
    「潛龍……大哥──,你的腿……。」
    潛龍苦苦一笑,道:「不礙事──。」
    紅豆急道:「你……沒中毒?」
    「有!」潛龍歎道:「只是我在毒龍潭久了,那些奇奇怪怪的毒已經染的多了……。」
    紅豆又急道:「那……鶴冠頂的毒……?」
    潛龍一笑,道:「過個五、六天自然會消去──。當然,如果我們還能活著的話─
─。」話聲一落,不由得又長長歎一口氣。
    紅豆不知道干了啥,每回聽見這男人歎氣,心裡便不由得一緊道:「怎麼了……?」
    潛龍苦笑,又深深長長的歎了一口氣,才道:「這個地方叫『泣龍崖』──,
唉……。」
    「對!對極了──。」回答的是柳三劍。
    身後,阿部盛和組內的忍者,及綠盟弟子加起來沒一百也有九十。
    柳三劍朗笑道:「當時就是叫你從這裡逃過一回──,不過……。」
    潛龍冷笑道:「當真天下第一大無恥!當時你就是在這裡暗算孫震下崖的……。」
    柳三劍嘿嘿一笑,道:「你下去見見老朋友的骨……。」
    柳三劍話聲一轉,大喝道:「放石──!」
    潛龍、紅豆不覺一愕,只見那些綠盟弟子紛紛滾動十數顆巨圓石擠來。
    那潛龍不覺緊握住紅豆的手歎道:「這柳三劍倒真稱得上一個狠字──。」
    紅豆被潛龍握住了手,芳心不由得一震,本要稍用力脫開,只看那眼前巨石已近咫尺,
急脫口而出道:「和你這般死法也別緻──。」
    潛龍聞一驚,旋即朗聲大笑道:「挽佳人,躍泣龍,當真人生一大快事──。
    」說完,潛龍不待那巨石滾至,便抱住紅豆往崖下而去──!
    潛龍冷耳在紅豆的最後一句話是:「抱緊我──,讓我先著原地……。」
    柳三劍一切滿意極了。
    潛龍、紅豆一除,那蘇小魂無疑又少了個助手。
    想著,便仰天大笑。
    此際,東方那端竟然傳來緊急鑼聲──,三短一長!
    三短一長,表示有人闖山,而且只有一個!
    柳三劍臉色一變,冷笑道:「鳳翔又將有人跳崖了……。」
                      ※               ※                 ※

    俞傲過關斬將,一路上來如入無人之境!
    沿途上,俞傲大呼:「紅豆──,紅豆姑娘──!」
    俞傲連連擊一百六十九名綠林弟子,此刻踏上鳳翔崖,不禁引吭高喊:「紅豆──。」
    四野回音不絕,只是無希望中所冀望的回音。
    俞傲方自皺眉,忽然,眼前綠盟徒眾又聚湧了來;總數相加,也有百來人。
    俞傲冷冷一視,全然不放在眼裡;手上蟬翼刀一舉,便又要衝殺突圍。
    便此時,一聲朗笑傳來,隨即數道人影出現。
    當先的,便是柳三劍和阿部盛。
    俞傲淡然一笑,盯視柳三劍道:「你還沒死?」
    柳三劍仰天哈哈大笑道:「本座一向身康體健,那來那麼容易死?」
    俞傲冷不哼一聲,不屑道:「羞也羞不死,難得──。」
    話不聲冷,尤其由俞傲這種人說來,比那潛龍大聲漫罵剌人的多。
    柳三劍聞言,臉上不由得一變,再變,半晌方惡狠狠的道:「嘿、嘿……,方纔那個潛
龍小鬼和紅豆丫頭也是這般辱罵老夫……。」
    俞傲雙眉一挑,心裡已明白了一半。
    果然,柳三劍仰天狂笑道:「你可知那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給老夫怎樣整治掉了?」
    俞傲淡然一笑,道:「我知道……。」
    柳三劍一愕,反笑道:「說說看──。」
    俞傲雙目離開柳三劍,不屑的道:「下三濫的方法!」
    柳三劍咕嚕的喉頭一響,怒道:「阿部盛──。」
    在旁的阿部盛上前一步道:「在!」
    「讓我們見識、見識東瀛忍術──。」柳三劍冷冷一笑道:「若是你能擒下眼前這小
子,明日一早你便名傳天下──!」
    阿部盛眼睛一亮,沉聲道:「好!做為敝幫和貴盟之間的結盟禮!」
    阿部盛說完,右手一振,場中自多出了紅、黃、黑三顆巨石;便同時,阿部盛也同時消
失蹤影。
    另外七名忍者見所屬組長出手,亦紛紛振手出去,剎時,場中便有了二十四塊巨石,各
是紅、黃、黑八塊!
    俞傲佇立於巨石之中,臉上儘是不屑冷笑,未稍動分毫。
    忽的,身後兩塊黑石、一塊紅石中攻出了三名忍者。
    俞傲偏頭側身一移一讓,並未出手;待右方黃石中那名忍者大喝出來的瞬間,俞傲動。
    俞傲一刀,驚鬼泣神!
    俞傲出刀不但斬殺右方出來的忍者,順勢身子一傾,將左方即將出來的兩名忍者亦斃於
刀下。
    柳三劍方自皺眉,卻駭見那俞傲身子在空中平平倒翻,便利用腰力、壓力,當空下來又
劈斬一名黑石中的忍者!
    便從原先一刀出手到結束,俞傲已然斬殺了四名扶桑忍者!狠!夠狠!
    俞傲依舊站在二十四塊巨石中冷笑。
    忽然,每種顏色的巨石開始冒出不同的煙霧來。
    只時一瞬,俞傲似乎陷入了迷離之境。
    俞傲雙眉一挑,雙眼竟閉了下來。
    忽的意念一動,俞傲刀沒入土,連插帶剌,瞬間,三道血柱又冒出了土!
    端看此,又有三名忍者死於非命!
    忽然──。那阿部盛大笑破土後躍;便同時,整塊二十四巨石所圍之處轟然爆炸開來!
    俞傲心神大震,亦受那炸力氣流所及,只覺全身一痛、一輕,人已被拋向半空!
    阿部盛大笑出手,三星鏢循著不同回路,一閃而去便是來只。
    俞傲人在半空,雙目已叫硝煙所蔽,盡其聽風辨位之法,仍是只能躲開其四,卻依然叫
其中兩枚打中!
    俞傲一咬牙,不願痛哼出聲,只是大喝道:「東瀛忍術,不過爾爾……。」
    說著,猶能在半空中折身,往那朝鳳崖落去──。

                      ※               ※                 ※

    鍾念玉的心突然一緊,竟不由得有些不安和昏眩。
    她歎了一口氣,想那俞傲到柏山去不知有什麼風險?
    猶自皺眉著,前方廳裡傳來喧囂之聲。
    鍾念玉隨即站起了身,往前廳而去。
    此時,只見冷默、鍾夢雙雙躍來,急叫道:「金天霸手燾虎將中的金風、金雲帶人來夜
襲──。」
    鍾念玉一哼,手上多了那把昔年鍾家絕地外八卦的摺扇,淡笑道:「叫他們葬中原─
─。」
    三人一路在花園內巡視,此時,四處的宮燈一批批點亮,葛浩雄大步跨了出來呼喊道:
「青龍、白虎兩旗弟子聽命──,立刻鎮守東方,莫叫來賊遁去!」
    青龍、白虎弟子大應了一聲,便蜂湧而去。
    葛浩雄又喝道:「朱雀、綠鶯弟子聽命,立即鎮守南方……。」
    葛浩雄一路下令來時,瞬力將十六旗座下弟子,分八卦方位將大鷹爪幫總壇守的滴水不
露。
    鍾夢雙笑道:「葛幫主指兵揮軍,果然大有氣度──。」
    鍾念玉歎笑道:「只是把我們忘了──。」
    此時,葛浩雄走近了來,大笑道:「那些小小鼠輩,那需要你們動手?」
    鍾念玉笑道:「閒著也是閒著──。」
    冷默皺眉道:「這回來了多少人?」
    葛浩雄冷哼,道:「舵外大約有兩百右左右。至於壇內,大概有個二十來名……。」
    鍾夢雙眼睛一亮,道:「金風、金雲是不是都在壇內?」
    葛浩雄點頭道:「正是──。」
                      ※               ※                 ※

    金風親率十名特別善戰的門下弟子,大以為今夜暗襲,來個裡外夾攻輕易可以擾亂敵人
的軍心。
    待那明日一早,金天霸便可親率主力自北面攻來。
    誰知,這大鷹爪幫的組織戒備果然嚴密犀利。
    自己和金雲方分兩路進來,便叫人十六旗下弟子困在這重重花園之中。
    金風暗自忖測,便將人馬移向東北角,打算一舉突破,叫在外圍的二百名弟子衝殺進來。
    金風瞧準了葛浩雄往西南角去的瞬間,便帶了座下十名弟子搶攻往東北角。
    同時,那金雲亦是同一般想法而來。
    兩人方自一點頭要雙雙躍出攻擊,驀地一聲嬌笑自身後而來。
    金風大驚回頭,只見是一名手持摺扇的姑娘,當月而立,端的是神來飛揚。
    金雲當先冷笑道:「小妮子死──。」說完,那沉沉四十斤的大刀已然披風斬出,其勢
雄厚,不愧是高麗四大掌門之一。
    鍾念玉一笑,對眼前猛刀視若無物。手上摺扇一變一幻,竟如千蛇亂竄往那金雲期門、
外關、百會、中庭穴點來。
    那金雲未料這眼前弱女子有這麼好一身武功,立即身隨刀進,左掌劃一圈弧,自上而下
罩來,竟似那怒雲狂湧。
    鍾念玉心裡暗吃一驚,手上摺扇連變,連挑帶打的化開金雲的一十六掌法。
    另端金風見事機已露,當下便想帶領座下弟子衝出,眼前竟有一男一女道而立。
    金風一愕,猶能何持鎮定道:「來的是葛浩雄座的那兩位?」
    冷默淡淡一笑,道:「打雜的──。」
    鍾夢雙也嬌笑道:「跑腿的……。」
    金風怒極反笑道:「好──。」說著,便毫不客氣的出手。
    果然如其字,掌勢一揚,便如風捲,其中猶帶金粉之類的東西,想來若是無毒便是擾人
耳目之用。
    冷默冷哼一聲,身上一竄往左而去;鍾夢雙則雙袖一振,拍迎向金風迎面而來的掌力。
    此時,金風、金雲的座下弟子已然一蜂而湧的往東比鎮守的墨魚、紫鳳兩旗而去;同時
亦紛紛往上空打出信號彈通知壇外自己人自外夾擊。

                      ※               ※                 ※

    葛浩雄去了那裡?
    他當然不會笨的真到西南隅。
    他這目的只不過是要引誘金風、金雲往東北角而去。
    目的無他,因為他的主力早已擺在北方,只要金風的人一通知外面的人攻打,立時採用
陷敵計謀,叫他們這兩百二十二個全數喪命在大鷹爪幫總壇!
    葛浩雄早由西南隅繞到了東北角,果然見到兩百名高麗、女真混合而成的刀客埋進向前
而來。
    葛浩雄冷冷一笑,自懷中取出昔日唐雷送給他的唐目爆魂彈,一扔便是六顆,俱往金天
霸人馬之處落去。
    立時,炸響連著長嚎中,大鷹爪幫的弟子一窩的湧了上去。
    葛浩雄反身就走,這裡的情況已用不著他來處理;他現在想看的是壇內那金風、金雲的
困獸之鬥。
    他一踏入了東北角的壇內,便看見了場中的變化。
    金風、金雲的弟子二十名因為缺乏外援,已然死傷殆半。
    至於鍾夢雙、冷默和金風的交戰也快有了結果。
    鍾夢雙一雙袖子上下飛舞,便等那金風猛然搶進。
    鍾夢雙一笑,雙袖飛捲,身子往後一仰;金風冷笑,身子一沉,雙腿連振而出,只此一
記便可叫鍾夢雙當場斃命!
    金風一直奇怪的是,方纔那名男子去了那裡?
    冷默出現的時機不錯,就當金風自以為可以將鍾夢雙取下的同時,那鍾夢雙的雙袖竟然
由中而斷,身子一翻而去。
    金風三踢落空方覺不妙,腦後門已然殺一股冰涼肅殺之氣而至。
    金風暴喝,全身盡力右閃,順勢反踢一腿。
    誰知,那冷默是干殺手起家的,別的不說,這盯上的目標那能叫它隨意溜走。
    金風右閃,他冷默亦閃,只是手上短刃去勢不變,便自插入金風右肩。
    金風大痛,方受衝力前仆,一旁鍾夢雙已伸出纖纖玉指遲戮了好幾處穴道!
    鍾念玉對金雲一戰,至此鍾念玉已掌握了九成的攻勢,只見那金雲手上大刀已越來越
沉,大不如方才。
    鍾念玉一笑,道:「大漢子沒力啦──。」
    那金雲那由得女子取笑,大喝盡力出招。
    便乘敵心亂一刻,鍾念玉躍身搶進,連連三招迫那金雲後退四、五丈。
    此時,被點了穴坐於地上的金風突然大叫:「風雲變色──!」
    金雲聞言,似乎是一猶豫,便叫鍾念玉手上摺扇張開迎面拍了個大響!那金雲何時受過
女人這般奚落,不覺大吼道:「風雲變色,玉石俱焚──。」說完,便朝那金風撞去。
    這下,不覺讓眾人看的皺眉,這又是那門子功夫?
    鍾念玉可不管這個,立時自後躡上,手上摺扇連拍出一十二扇。
    葛浩雄正自訝異,忽覺不對大叫:「小心──。」
    然而,已然太晚。
    只見金雲以頭撞及金風的瞬間,兩人已將全身內力提升化成一線激射向鍾念玉而去。
    冷默、鍾夢雙最先自左右出手,盡力擋那線氣機;而葛浩雄亦催動大鷹爪力自後扣住。
    如此一拉兩推,雖然稍減了那「風雲變色,玉石俱焚」的氣機,仍擋不住這金風、金雲
人最後生命力的提升。
    那氣機如破竹之勢,一下子便穿入鍾念玉胸膛!只聽那鍾念玉悲叫一聲,身子便自半空
中墜下!
    鍾夢雙大叫一聲,便迎了過去,扶起鍾念玉一看,只見她雙眉深鎖,臉上已然無半點血
色!
    鍾夢雙驚恐的大叫:「念玉──,念玉──。」
    那鍾念玉只是閉目不語,鼻上氣息已是若有若無!
    葛浩雄逢此驚變,當先躍來,雙掌連出,便點了鍾念玉背上七大穴。
    隨即,憤怒看向金風、金雲。
    只見那金風、金雲卻在那一擊之後斃命!
    冷默站在他們兩人身側,手上拳頭握緊顫抖,只恨不得兩拳齊下叫這兩人連死都骨全無。
    葛浩雄一歎,道:「冷兄弟──,放過他們吧!覺想想如何救鍾姑娘……。
    」
                      ※               ※                 ※

    這日頭可真烤人!
    蘇小魂、六臂法王;、大悲和尚到了大鷹爪幫總壇,只覺似乎是瀰漫一股哀愁的氣氛!
    大悲和尚叫道:「怪了──,葛浩雄那老小子呢?」
    大悲和尚話聲才落,葛浩雄已然愁容滿面,苦笑的自內院而來。
    蘇小魂皺眉道:「葛幫主──,發生了什麼事?」
    葛浩雄苦笑道:「鍾念玉姑娘她……。」
    「她怎麼了?」蘇小魂緊張問道。
    「重傷──!」
    「重傷?」大悲和尚訝道:「人在大鷹爪幫總壇還會受傷?」
    葛浩雄苦笑,這種以命博命的鬼方法誰知道?
    蘇小魂急問道:「是多重的傷?」
                      ※               ※                 ※

    他們不由得齊聲歎氣。
    六臂法王手上的大手印已經連換了七十二種最殊勝的救命法子,卻依然無法叫那鍾念玉
張眼。
    眾男人歎了一口氣紛紛退出,留那鍾夢雙獨自照顧著。
    大悲和尚當先歎道:「以法王的大手印、和尚我的大悲指,加上蘇小魂額大勢至無相般
若波多密神功竟然還是無法救活她……。」
    葛浩雄仰天長歎道:「只怪老夫……!」
    冷默道:「要怪該怪我和夢雙未能阻止金風、金雲……。」
    蘇小魂搖頭道:「這豈能怪諸位?當今之事首先是想出如何解救鍾姑娘……。」
    六臂法王道:老衲已用手印中的大光明心法護住了鍾姑娘的心脈,想來一個月內當不至
於惡化……。「冷默歎道:「一個月後呢?叫兄弟我如何向俞兄交待?」
    便眾人沉思,自有一名大鷹爪幫的弟子快步前來。
    葛浩雄沉聲道:「有事?」
    那弟子恭敬道:「柏山內線傳來最緊急消息──。」
    眾人一驚,只見葛浩雄伸手取來信函,展開閱讀。
    方一瞬間,手上竟為之顫抖不已。
    蘇小魂一愕,取來一看,亦為之駭然變色!
    「潛龍、紅豆墜於泣龍坪;俞傲墜於鳳翔崖──。」
                      ※               ※                 ※

    鍾念玉是在第三天醒來的,只見她苦苦勉強一笑,道:「俞……俞傲……?他……
有……沒有……消息傳回來……?」
    鍾夢雙忍住心頭酸楚,勉強一笑,道:「妹子──,你……放心……。俞傲他……很好
──。」
    「真……真的?」鍾念玉這話一說完,便自含笑一偏頭,又沉睡了下去。
    鍾夢雙深深一歎,起身走出房門。
    門外,冷默和蘇小魂正沉思。
    此時,鍾夢雙一出門,兩人不覺俱站了起來。
    鍾夢雙做了一個低聲的手勢,輕聲道:「念玉剛剛有醒來……。」
    冷默喜道:「那太好了──。」
    鍾夢雙搖頭不語。
    蘇小魂一歎,道:「是不是她問起了俞傲?」
    鍾夢雙苦笑點點頭。
    三人俱一歎的坐了下來。
    冷默歎道:「這高麗的武功倒邪門的很……。」
    這話一出,蘇小魂忽然一站而起,便往門外而去。
    那鍾夢雙訝道:「妹夫你去那?」
    蘇小魂邊走邊道:「我有事出去一下……。」
    鍾夢雙和冷默各訝異目視,沉思半晌,冷默突然跳了起來,急道:「糟了──。」
    鍾夢雙緊張道:「怎麼了?」
    「他……他……」冷默歎道:「他去找金天霸了──。」
    鍾夢雙驚道:「這……這怎麼可以──。快點通知幫主和兩大師……。」
    「不用了──。」葛浩雄歎氣的進來道:「法王和大師早一步便已經去找那金天
霸……。」

                      ※               ※                 ※

    朋有的意義是什麼呢?就是你們彼此隨時可以替對方犧性──。

                      ※               ※                 ※

    蘇小魂篤信這句話,所以當他一路狂奔手快馬往金天霸在霍山的總寨而來的時候,全然
不把自己的生死放在心上。
    不把生死放在心上,並不是將自己白白去送死;而是運用智慧擇一個最轟轟烈烈的死法。
    所以他一霍山,便立即叫人傳信上去,求見金天霸。
    蘇小魂還明白一件事,那就是金天霸一定會見他。

                      ※               ※                 ※

    大悲和尚和六臂法王苦笑。
    兩個和尚發山老大的功夫才躲躲閃閃的進入霍山總寨!
    誰知,蘇小魂那小子一喝一喊,人家便自請了他進去。
    真沒天理──。
    大悲和尚歎道:「我們是學他那一套?還是自己想方法?」
    六臂法王一笑,道:「蘇施主那方法也不錯──。」
                      ※               ※                 ※

    金天霸高坐虎皮椅上看著眼前三人,心裡不由得一歎。
    難得今日還有如此重義氣的朋友。
    大悲和尚叫道:「喂──,金天霸,你解藥倒底給不給?」
    金天霸冷笑道:「本座座下的命,由誰來償?」
    蘇小魂淡淡一笑,道:「閣下須如何才願將解藥給我們?」
    金天霸雙目一亮,沉聲道:「鍾念玉是俞傲的妻子是不是?」
    「沒錯──。」蘇小魂答道:「怎樣?」
    「好!」金天霸冷笑道:「叫俞傲上霍山,只要他能下得了山,我便將解藥叫他帶回
去……。」
    大悲和尚叫道:「開玩笑──,你又不會不知道俞傲已經給那柳三劍害死在鳳翔
崖……。
    」金天霸愀然變色,忽的站起來急聲道:「這事是誰說的?」
    蘇小魂皺眉道:「難道柳三劍沒告訴你?」
    金天霸沉聲道:「此事當真?」
    六臂法王端詳金天霸,突然道:「只怕那柳三劍對施主另有陰謀……。」
    金天霸吟哼一聲,又重重落回座位,道:「你們走吧!除非你們能叫俞傲回到人間來和
我一決死戰,否則解藥的事別想──。」
                      ※               ※                 ※

    鍾玉雙和朱馥思到了霍山東側已經有了四天的時間。
    霍山的流花鎮算是不小的市集,又位處水路交道,是以特別繁華。
    當然,山上的金天霸一定會派人鎮守這個重要的市鎮。
    鎮守的人,便是昔日和金天霸南來的金豹。
    鍾玉雙認得金豹,這人眼神便如那陰森的豹眼,端的是精明靈活。
    尤其由他瘦長有力的身子和步伐中,很明顯的看出,這個金豹正如一頭隨時準備攫取獵
物的豹子。
    鍾玉雙在市集上看見金豹的時候,立即將朱馥思拉到一旁道:「小心那頭豹子──,看
來是這鎮中的負責人……。」
    朱馥思一笑,道:「鬥他一鬥又何妨?」
    兩人已竊竊私語著,突然有一名喝醉了的漢子搖搖幌幌走近,口裡盡說著酒話:「佛法
無邊……有求必應……。」
    朱馥思見這漢子滿身酒氣的接近,方想出手教訓一下,卻叫鍾玉雙阻止。
    鍾玉雙低聲道:「是鍾字世家的人……。」
    朱馥思訝道:「是你們的聯絡語嘛?」
    鍾玉雙點點頭,便拉了朱馥思隨那漢子到了巷內。
    才一轉入,那漢子似乎立即清醒了。
    只見他恭敬低聲道:「鍾谷音參見鍾四小姐……。」
    鍾玉雙點點頭,道:「有什麼消息嗎?」
    鍾谷音道:「本家最近破了柳三劍和金天霸之間三個聯絡站,叫他們之間信息無法傳
遞,以便引起兩人間的懷疑……。」
    鍾玉雙笑道:「很好──。還有呢?」
    鍾谷音一歎,道:「潛龍、紅豆、俞傲三人分別在柏山上墜崖……。」
    朱馥思驚聲道:「什麼?紅豆妹子她……。」
    「紅豆姑娘和潛龍大俠墜於泣龍坪──!」鍾谷音一頓,才又道:「俞大俠則墜於鳳翔
崖……。」
    鍾玉雙一歎,道:「還……有沒有什麼消息?」
    「有!」那鍾谷音沉吟半晌才道:「鍾念玉姑娘目前傷重。便是蘇大俠等高手也無法解
救……。」
    鍾玉雙驚道:「要如何能解?」
    「據說解藥在金天霸身上!」鍾谷音道:「而金天霸非要俞傲和他決鬥勝了,才把解藥
拿出來!」
    朱馥思恨聲道:「這人真不講理,俞傲明明……。」
    鍾玉雙苦笑道:「看來──,我們只好去找那個金豹,把他擒下來換解藥了──。」
    「不用了──。」金豹含笑的自巷口出現,冷笑道:「不用找了,金豹就在這
裡……。」
    鍾玉雙心往下一沉,冷聲道:「這可是你自己送上門的……。」
    話聲未落,只聽見身後鍾谷音怪叫一聲。
    鍾玉雙訝異回頭,原來不知何時那鍾谷音已然叫一名忍者自背後穿刀而透。
    鍾玉雙雙眉一挑,那個忍者她認得,朱馥思也認得,而且還動過手!
    齋二郎!
    金豹大笑道:「現在──,是誰自己送上門?」
    鍾玉雙盯著齋二郎道:「你的功夫似乎進步了一點?」
    齋二郎冷笑道:「哼、哼──,我師父這回自扶桑回來,特別將新路發出來的『無聲影
子』殺技傳授了給我齋二郎……。嘿、嘿,現在是報仇的時候……。」
    朱馥思冷笑道:「只怕你和那齋太郎一樣,得埋骨中土……。」
    那端,金豹當先大笑道:「是嗎?」
    隨著笑聲,兩旁屋簷上竟多出了二十來名弓箭手,個個孔武有力,顯然是一批特挑選出
來的壯漢。
    金豹眼神儘是譏誚道:「你們死在貴國綠盟人物手中,想來是比較安心……。」
    鍾玉雙早已將紅玉雙劍捏於手掌心,暗自打量著。
    朱馥思也早將相思情人鈴扣著。
    兩人全神戒備,凝視了半晌,鍾玉雙歎道:「不行──,這此弓箭手顯然不是泛泛之
輩。」
    「好見識」金豹笑的很愉快,成功者大半是這樣的。
    只見他大笑道:「連老鬼都擋不住這些人的箭而被打下鳳翔崖,你們自認為如何?」
    朱馥思突然朝齋二郎啐一口,道:「倭矮,有種放馬過來,讓本姑娘教教你……。」
    那齋二郎可不笨:「你是想將我引進去?嘿、嘿,好讓那些弓箭手無法出手是不是?」
    「對!對極了──。」一道聲音自屋簷上傳來,大笑道:「他們現在還是無法出
手……。」
    鍾玉雙負責擋箭,朱馥思則負責出招,端的是天衣無縫。
    就在金豹和齋二郎雙雙大喝出招時,那屋簷上的弓箭手已然一個也不剩!
    問題是,金豹的「大騰母挪十七殺」和齋二郎的「擊浪」刀勢,鍾玉雙和朱馥思卻是已
避不過。
    趙任遠急奔而下,用的儘是大內秘功;便此一瞬,將金豹和齋二郎兩人的殺機移向自己!

                      ※               ※                 ※

    「我好像覺得每次進入江湖就是拚命在逃……。」趙任遠苦笑道:「自從第一次在九重
十八轉洞和蘇小魂杯酒論交開始……。」
    鍾玉雙安慰道:「最少──,很多追你的人都死了,而你還活著是不是?」
    趙任遠只差沒力氣大聲罵:「這是那門子的安慰的話?」
    鍾玉雙一笑,看向車外。
    現在,他們正駕著一輛馬車快速往襄陵大鷹爪幫總壇而去!
    鍾玉雙躍出車廂,向駕車的朱馥思道:「換我來──。」
    這一路奔逃,朱馥思也累的臉頰燒紅,當下答應一聲,便將繩索交給鍾玉雙,自己則一
頭鑽入車廂。
    正好,那趙任遠要側個身,兩人便撞成一堆!
    趙任遠受那金豹和齋二郎雙雙一擊,早已骨頭全酥了,再加上這一撞,那管他什麼男子
漢,當下便痛叫的連淚水都「擠」了出來。
    朱馥思也是一愕,耳裡聽得趙任遠這一叫,心頭不禁一震。
    剎時,想起多少日子來,眼前這趙任遠為自己吃了多少苦頭?
    昨日一戰,更為了自己而身受重傷,一念及此,竟不由自主的將一雙柔荑去拭趙任遠婆
娑兩眼。
    那趙任遠叫了兩聲,一則是痛,二則是想藉機勸那寧心公主回大內去別再折磨他這身骨
頭。
    誰知,效果竟然大出意料之外,這平素刁蠻古怪以打架為樂的丫頭,竟然也會有如此柔
情的一刻!
    他趙任遠呆在當場,那朱馥思這時亦一驚來,暗想自己怎麼了?不覺一下子紅頰剔透!
    兩人就這麼尷尬著,令那車子顛簸也不敢動半分。
    朱馥思是坐立不安,一顆芳心猶自思索著方纔那種情愫!
    這廂趙任遠可累啦,自己可是傷重的很,想如此僵著,當真不知到何時?
    沒片刻,他趙任遠終究忍不住,「哇」的吐出一口血,便此昏死過去──。

                      ※               ※                 ※

    汾河支流的安澤,無疑是個極大的城鎮。
    北接霍山,西南是襄陵,東是沁河,這些條件在一起,想不繁榮也不行。
    安澤城外西郊,臨河之旁新建了一間木屋,裡頭新搬來一個漢子。
    今天上午,就在那漢子正在河旁觀水的時候,走來一名和尚,一名喇嘛。
    和尚和喇嘛的腳步聲音很輕,卻在十丈屍時那漢子似已有所覺,不禁回頭過去!
    只見那和尚當先叫道:「好奇材──。」
    那喇嘛皺眉點頭道:「果真是天下難得一見,只怕因緣有劫而誤入了歧徒……」那漢子
似乎是雙目精光一閃,端是耀目嚇人,旋即一黯,似又叫那喇嘛說中心事。
    和當和喇嘛走近,便蹲到河旁邊清洗手臉邊談了起來。
    和尚當先笑道:「六祖的意旨誰得到真髓?」
    喇嘛笑道:「會佛法的人得。」
    和尚道:「大師──,你得到了沒有?」
    喇嘛道:「我不會佛法如何去得?」
    那漢子原是對水波回流沉思的,耳裡聽來左側兩位的話,不覺暗自一愕。
    想來這兩個和尚是在談佛法禪宗。
    只見那和尚又道:「什麼是解脫?」
    喇嘛大聲道:「誰束縛了你?你才要去解脫?」
    「什麼是淨土?」
    「那一個人把淨土弄髒了?」
    「什麼是涅盤?」
    「那一個人把生死的觀念給了你?」
    第二段禪機一下來,叫那漢子心中不由得大震!
    自己正陷於是非評斷的大痛苦中,猶如那千層絲、萬重網罩住、困鎖了自己。
    當下聽了這二段,不覺心境上已大有開朗。
    旋即,便又側耳傾聽下去。
    和尚笑問道:「「好!我問你,達摩祖師西來的本意是什麼?」「我不會──。」「我
更不會。

                      ※               ※                 ※

    註:第一段是石頭山的希遷大師(名稱石頭禪師)和門人道悟的對話,講述不得乃真得。
第二段為石頭禪師教化門人,解脫、淨土、涅盤本來沒有,是外界的人、物使你以為有。如
果明白了本性什麼也沒有,那裡會有解脫、淨土、涅盤可求?第三段同時石頭禪師啟示門
人:自己要明白自己的心。連自己都不明白,那別人更不明白。

                      ※               ※                 ※

    那漢子聽到這裡,已然全身顫抖,似乎有某種意念將出,只是抓不怎的真確。這番掙扎
中,便將目光向身旁的和尚、喇嘛投去,希望受由禪機中衝破最後的困擾。和尚果然大聲
道:「什麼是佛!喇嘛亦大喝道:「你沒有佛性。」
    和尚問道:「那一切生物又怎麼生出來的?」
    喇嘛道:「那些生物卻有佛法。」
    和尚喝道:「那我為何沒有?」
    喇嘛喝道:「是你不敢承當。」
    那漢子一聽及此,當下淚流滿面匍伏在和尚、喇嘛面前泣聲道:「請大師開示
我……。」
    那和尚安慰一歎,一拭去頭上汗水,此際,竟已汗流夾背!
    和尚笑道:「你不明白什麼?」
    那漢子恭敬道:「請大師解釋最後一段禪機……。」
    和當大笑,道:「人自有佛性智慧般若空,但是沒有人相信自己是佛,也沒有人敢承擔
我就是佛,佛就是我的本性,故失去了佛性!」
    那漢子聞言駭然驚歎,瞬間內心障礙全失,拜倒在地道:「俗子今蒙大德教化……,我
心……己淨……。不知兩位大師法號?在那兒禪住……?」
    「我是大悲和尚,這位是六臂法王──。」大悲和尚笑道:「施主你是……?」
    那漢子大駭道:「我……我姓刀……名刀……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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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3 00:40:17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大悲和尚方向慶幸得手,朝趙任遠一笑,誰知半空中傳來這麼一個喝聲,那大悲和尚差
點便昏了過去──。
    好個趙任遠,當下便揚身朝紅豆發聲的地方而去!
    那紅豆見來的不是大悲和尚,當下手上連發打七顆紅豆,口裡依舊大叫著:「快來啊─
─,和尚監守自盜啊──。」
    趙任遠見眼前七顆相思豆打來,其中韻律竟美不可言,當下心裡一驚,打下另四顆,另
外三顆已然擊向腿部。
    正危急之時,大悲指力到,硬是把已經碰到趙任遠褲管的相思豆震碎。
    此刻,那紅豆已然巧笑邊呼邊跑了出去。
    立時,一堆喇嘛雲集往大殿來。
    先時看見紅豆躍出,紛紛喝著要阻擋。
    紅豆大叫道:「你們找我幹什麼?那玉犀角被大殿裡的和尚取走──。」
    眾喇嘛方自半信半疑,紅豆已一躍身而去。
    眾喇嘛中不乏武功高強的,只是眼前玉犀角較為重要,不禁紛紛搶入大殿中!
    大殿,中原來的和尚果然不見身影,只見那玉犀角依舊好端端的擺著。
    眾喇嚇一愕,復噓一口氣,俱想著那兩名和尚追女賊去了!有的還自怨自艾中了他人的
調虎離山計。
    此時,寺裡住持也急步來到,眾人則紛紛報告所見。
    那住持一點頭,伸手取出玉犀角!
    便此一瞬間,忽然臉色大變……。

                      ※               ※                 ※

    大悲和尚趙任遠可高興的很!
    不時,大悲和尚捏捏懷中的玉犀角,笑了出來。
    「這下好啦──。」大悲和尚道:「京十八一得救,那洞庭七十二寨便可以反
正……。」
    趙任遠摸摸自己的光頭,苦笑道:「只可惜我這一頭……。」
    大悲和尚瞅了趙任遠一眼道:「有什麼不好?早在兩年半以前,和尚在九轉十八彎洞內
勸過你啦……。
    」「勸什麼?」
    「和尚那時就看你有慧根,遲早也是我佛中人,拖拖拉拉的那麼久……。到頭來還不是
一樣……。」
    兩人邊談笑著,已然出了巴顏察於城。
    大悲和尚仰天望地,歎了一聲:「好美……。」
    趙任遠笑道:「和尚動了凡心?」
    「沒有──,」大悲和尚笑道:「可別壞我名聲……。」
    「嘿,嘿……,」一道聲音自前方沙丘中傳來:「和尚你『盜』一字已經犯了戒,那還
有什麼名聲?」
    趙任遠皺眉道:「那閣下想來是打算做土匪羅──。」
    一陣狂笑中,人自沙丘後走了出來,是個中年文士,雙目精光內涵,大是行家。
    只聽他道:「土匪搶小偷,正是一對!」
    「報名──!」
    「第五劍膽!」
    「第──,五──,劍──,膽──!」大悲和尚嚇了一跳道:「黑色火焰裡的那個第
五先生?」
    「不錯!正是在下!」第五先生溫煦一笑,道:「大悲指和大內絕學,本人早想一
試……。」
    「可以不可以不試?」大悲和尚和趙任遠齊聲問道。
    「可以!」第五先生一笑,道:「把玉犀角給我……。」
    「真的?」
    「真的!本人不打誑語!」
    「好──!」
    大悲和尚竟真掏出了玉犀角丟到第五先生的腳下!
    趙任遠一驚道:「怎麼可以……?」
    「怎麼不可以!」大悲和尚苦笑道:「死人要那玉犀角也沒用──。」
    趙任遠咬牙切齒,怒聲道:「你……你這貪生怕死的……。」
    趙任遠頭一轉,當先憤怒的奔離。
    大悲和尚無奈一聳肩,道了聲「失陪」,也隨那趙任遠而去。
    第五先生冷笑注視兩人消失了蹤影,方自手上一招,把那玉犀角自地上以內力吸了上來。
    月色下,只見第五先生的臉色開始變了起來。
    用一個形容詞是變的比那白色的「玉犀角」還白!
    第五先生憤怒將手上之物丟向遠際,逛怒大叫:「大悲禿驢──,你竟敢耍老夫-──。」
    第五先生一轉身,往大悲和尚離去的方向追下……。

                      ※               ※                 ※

    「哈……!」每個人都大笑了起來。
    甚至,連一向不怎麼笑的俞傲都忍不住大笑。
    為什麼?
    是因大悲和尚智取玉犀角,而且騙過了第五先生這種一等一的高人!
    當然是趙任遠的光頭!
    「笑什麼笑!」趙任遠歎道:「那個第五先生馬上就要到了──。」

                      ※               ※                 ※

    第五先生可沒馬上到,而是等到近中午的時候才來。
    他這麼晚才來當然是有原因的。
    原因是,他還帶了達延可汗的八千騎兵,長驅而來!
    「我的媽呀!」潛龍叫了起來,他數數自己這邊的人歎道:「我們才十二個人……。」
    經過六臂法王一夜的調治,那京十八身上劇毒已然盡去。此時亦遙望前方滾滾黃沙,也
歎道:「慘──。」
    趙任遠微笑道:「不至於……。」
    「為什麼?」十張嘴,包括六臂法王都大聲問道!
    另一張沒問的大悲和尚。只見他道:「咱們趙大人早已暗調我朝人馬兩千人散佈在這附
近……。」
    「人呢?」
    「在南方十里處!」
    「什麼時候走?」
    「廢話!當然是現在──!」
                      ※               ※                 ※

    十里外的漠地上,果然有兩千名壯兵雄立!
    冷默歎道:「第五劍膽手下恐怕有五、六千……。」
    「錯了──!」趙任遠道:「大概八千──。」
    「還有呢──。」趙任遠道:「只怕東、西、南三方還有人馬來……。」
    「慘──!」最少有四個人歎氣。
    趙任遠搖頭,道:「不至於……。」
    蘇小魂雙目一亮,笑道:「我朝也派兵出關?」
    趙任遠點頭。
    鍾玉雙突然道:「說不定阿克蘇王朝的大漠鷹王瑪拉哈也出兵……。」
    「聰明!」趙任遠望著蘇小魂苦笑道:「有了這麼聰明的老婆,男人倒是可以省了不少
事……。」
    京十八皺眉道:「趙大人的意思,現在要怎麼辦?」
    這句趙大人可把趙任遠叫的不好意思了。
    只聽他咳了幾聲,方自道:「大漠鷹王自西面率制達延可汗的部隊。我朝則自東、南兩
面對恃他們的軍隊……。」
    鍾夢雙輕一笑,道:「到頭來,眼前這八千軍隊還是要靠我們自己來打……。」
    「不!我們走──。」
    「走?」
    蘇小魂忽然大笑道:「往西?」
    「往西!」趙任遠道:「和大漠鷹王前後夾擊!」

                      ※               ※                 ※

    兩千人部隊移動終就比八千人快一點。
    只是,眼前各地皆有達延可汗的部隊!
    當他們一行人由巴顏察於之南往西直走的時候,最少發生三次不大不小的戰役!
    套裡木一戰,損兵三百一十六;霍洛多一戰,損兵兩百二十三;最慘烈的是霍身木蘇一
戰,竟損兵達八百六十七人!
    一路上接近鄂洛克泊(註:蒙地稱湖為泊)時,只剩下五百九十四人!
    而後方第五先生的八千騎兵團已然分成四股,自前後左右駐兵困住!
    「好個第五劍膽」京十八點頭道:「用兵果然有一套!」
    蘇小魂也歎道:「乘我兵疲,再一鼓滅之!好狠──。」
    此時,眾人已來到了鄂洛克泊畔,遙顧四方,只見是簇旗大纛,迎風狂展!
    六臂法王沉思半晌,忽的站了起來。
    蘇小魂急道:「大師不可──。」
    六臂法王神情莊重,注視眾人道:「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況且者老衲是蒙古國師,
位居法王之職……。」
    大悲和尚一歎,道:「和尚我陪你去……。」
    六臂法王搖搖頭,又自環顧了眾人一回,才向蘇小魂一笑,道:「記得──,咱們可還
有一番印證……。」

                      ※               ※                 ※

    眾人目送六臂法王往前行去,到山兩軍之間,就地坐了下來。
    半晌,只見那六臂法王一揚聲,便自頌經!
    「嗡啊轟索,嗡嗎尼白米轟──!」
    六臂法王反覆頌念的,便是密宗紅觀音本尊咒!
    此咒顯示的,是大祥和大平靜,一切無爭。
    六臂法王聲音由清越輕而沉厚,浩蕩如江河狂濤,只聽得四面蒙兵臉色無不有愧色!
    到底,六臂法王的地位,在他們心中如菩薩轉世,豈可以兵刃相加?
    那第五劍膽見此,心下也不禁暗自驚駭,想不到六臂法王一人竟能達到此結果!一思及
此,立即下令:「哈都左道總領……。」
    一個大漢策馬到第五先生身旁恭敬道:「屬小在……。」
    「率領一百騎兵將法王迎回來──。」
    「這……,」哈都猶豫道:「法王已做課,俗人不敷打擾!」
    「哈都!」第五先生臉色一寒,道:「若違軍令如何?」
    那哈都臉色一變,顫聲道:「斬──!」
    第五先生冷冷一笑,復恢復平和道:「法王盡我朝國師,當不得有血──!」
    第五先生話到這裡,揚聲大喝道:「為了避免法王壞了修持,是不是要將他帶離此
地……。」
    這一大喝,便引得四方蒙古兵一醒,紛紛同聲叫道:「把法王帶開……,把法王帶
開……。」
    那聲浪越來越大,竟已將六臂法王頌經之聲掩蓋。
    第五先生睥含笑,朝哈都道:「還不快去──!」
    「是!」立時,哈都領命,率了一百快騎,便往六臂法王坐處而去!
    這端,蘇小魂皺眉道:「六臂法王這一被拔擒,只怕第五先生不會輕易放過他……。」
    冷知靜接道:「先接回法王,然後再往西突圍……。」
    京十八大喝道:「事由我起,京某去!」
    眾人方自要阻攬,那京十八已然策馬狂進!
    俞傲雙眉一挑,冷知靜亦揚鞭的同時,那趙任遠亦大笑叫道:「快搶法王回來──,大
漠鷹王的軍隊來了──。」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西、南兩方第五先生的兵馬陷入一馬混亂中!
    天上一陣唳叫,正是那瑪拉哈的鷹隊已到!
    蘇小魂等人大喜,一揮手,立時眾人個個精神百倍,往前衝去。
    第五先生冷不防有此一變,亦一揮長軍,直奔而至。
    立時,六臂法王也虎的站了起來,眼看兩軍對了上來!
    六臂法王一歎,自語道:「何多殺劫──?」
    說著,當先迎身向哈都,出手擰,把那哈都摔下馬。
    六臂法王一躍上馬,一策便迎衝往第五先生而去!
    擒賊擒王!
    為了阻止這場血劫,唯有先將第五先生擒下!
    法王這一進,當真勇不可當。
    眾蒙古兵見法王快馬而至,不禁紛紛讓開了一條路!
    這端,蘇小魂見狀大叫道:「法王快回莫進──。」
    便此刻,第五劍膽已然傲坐於馬上;掌中,那顆劍膽在握!
    六臂法王至,大手印連連六出。
    第五先生大笑,將劍膽一捏,亦迎面撞來!
    瞬時,兩馬交錯而過,六臂法王受劍膽重擊,竟「哇」的吐出一口血,翻落到馬下。
    第五先生大笑,策馬回頭便要擒住六臂法王!
    忽的,天日一暗,竟有三隻巨鷹鐵爪六隻攫下。
    第五先生一冷笑,右手劍膽一振,化成無鋒劍。
    連三幾打,那三隻巨鷹竟然躲之不及,叫第五先生破頭墜地!
    第五先生至此得意非凡,手上劍膽已然達到了十二層極頂的境界。
    此際,背後忽然一陣狂捍無比的肅殺之氣湧到!
    那第五先生回頭,便看見了俞傲!
    第五先生冷笑道:「好──,又一個送死!」
    第五先生一策馬,迎向俞傲而去!
    俞傲雙眉一挑,也策馬而迎。
    交錯瞬間,青虹斬月刀破空而來。
    第五先生大喝,手上劍膽奔出,撞向俞傲一刀!
    當──!一大響,俞傲在馬上幌了幾下,總算沒有掉下來。
    只是,手上青虹斬月刀竟已斷成兩截!
    第五先生握住劍膽大笑,策馬回頭再來!
    俞傲冷哼一聲,沒刀入沙,反手一拔,取出的是如絲、如線、如痕、如隱的蟬翼刀!
    兩又對陣,又是一聲金鳴大響!
    那俞傲竟忍不住沸血翻騰,吐出一口血來。
    第五先生仰天大笑,驀地,紅光白芒閃至!
    是天蠶絲和紅玉雙劍!
    那第五先生雙目精光一閃,大笑道:「來的好──。」
    便此一瞬間。蘇小魂、鍾玉雙和第五先生大戰了起來!
    另端,大悲和尚搶進,抱住六臂法王。
    忽然眼睛一抬,只見十丈開外,竟有一名女子騎於馬上,手裡尚自抱著一個女嬰!
    那大悲和尚心頭狂跳,急低聲向六臂法王道:「大師──,一切看你的了──。」
    六臂法王抬頭苦笑道:「我能做什麼?」
    大悲和尚轉頭看那端第五先生正和蘇小魂、鍾玉雙大戰不已!低聲道:「你可看見邊的
女子?」
    六臂法王點點頭!
    大悲和尚手上貫注內力,輸入六臂法王體內邊道:「那女人手上抱的應該是冷無恨!這
大概是第五劍膽的最後法寶,你快想法先取了回來……。」
    六臂法王受大悲和尚內力一注,神色好了不少,點頭站起來道:「好──!」
    六臂法王朝那女子接近,那女子左臂抱嬰,右手抽劍出來冷喝道:「站住──。」
    六臂法王不停,依舊往前行去。
    那女子一震,手上長劍指向六臂法王,顫聲道:「你……你再來……我……。」
    忽的,那份怯弱全無,手上長劍破空挺出!
    六臂法王忽然明白一件事,第五先生怎麼可能讓女子來保護這麼重要的人質?
    六臂法王此時已無法出手,大傷方穩,體內氣機方定,能走已是不錯的了,更遑論如何
能出手?
    那端,大悲和尚想救已是不及。
    不但遠,而且這女人分明是一等一的劍家好手。
    眼看,六臂法王便得喪命在自己無心之下。
    大悲和尚大急,往前狂躍;卻在半空見那劍已貼住六臂法王胸口!
    至此,天下有誰可救六臂法王於劍下?
    有!
    觀音淚!
    觀音有淚,淚眾生苦!
    「你們實在太不夠意思了──。」唐雷抱起冷無恨歎道:「有這種事怎麼不叫我插一
腳?」
    大悲和尚歎道:「你怎麼知道我們在這裡?」
    「一個姑娘告訴我的──。」
    「姑娘?」
    「對!十七八歲的小姑娘──。」
    「紅豆?」
    「聰明──。正是紅豆生南國,相思至死休的紅的豆!」
    「她為什麼會告訴你?」
    「因為……」唐雷笑道:「她要蘇小魂欠她人情……。」
    大悲和尚苦笑道:「那她為什麼自己不來……?」
    唐雷笑的更愉快了:「因為她討厭和尚,而且是頭特別大的和尚……。」

                      ※               ※                 ※

    第五先生眼觀四面,耳聽八方。
    忽然,聽到一聲宏亮:「蘇兄弟──。本王來晚了!」
    一名魁武大漢騎碩大無比的黑馬出現!
    大漠鷹王!
    托克蘇王朝的統法者親征!
    第五先生大驚四顧,只見自己手下八十騎兵已死傷殆半,而那端冷無恨竟已落回敵手。
    第五覺應雙目盡赤,大喝一聲,手上劍膽狂舞中,竟衝破天蠶絲和紅玉雙劍的夾擊,策
馬狂奔往東北方向而去。
    猶自留下一句話:「蘇小魂──,來日原見──!」
                      ※               ※                 ※

    庫倫卜米城裡正狂宴!
    今日一別,又不知何年何月何日得以聚首!
    與君一別,匆匆兩年;今日分離,又是何年?
    大漠鷹王狂笑飲酒,連帶淚吞了下去。
    眼前這些英雄豪傑,那一個不是生死之交?
    想那兩年前,塔里木河一戰,若無他們又豈有今日的的自己?
    一念及此,那大漠鷹王猶不得又連飲三大碗,恨不得醉死眼前這些人,叫他們且休慢走!
    蘇小魂也飲了不少,方自歎道:「古來聖賢皆寂寞,唯殺飲者留其名──。」
    大漠鷹王大笑道:「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那端,大悲和尚和六臂法王豆唯二沒有喝酒吃肉的「特例」!兩人之間的是茶、是素!
    大悲和尚微笑道:「大師──,這下你只好跟我們回中原找個去廟掛單啦──。」
    六臂法王一笑道:「中原是一定要去……。」
    「出家人不打誑語──!」大悲和尚大樂舉杯笑道:「來、來──,英雄惜英雄,以茶
敬豪氣……。」
    六臂法王苦笑道:「什麼豪氣?」
    「唉──,你當和尚我笨哪?」大悲和尚叫道:「大師去中原的目的豈不是為了那第五
先生……?」
    六臂法王一歎不語!今後為了阻止蒙古延可汗和中原明朝巳交兵,唯有擒住了第五先生
勸把禿猛可!
    六臂法王正無語舉茶而飲,那端傳來哄笑聲,只聽潛龍大笑道:「妙──,妙──。」
    「妙什麼?」鍾玉雙偏過頭問!
    潛龍看了一眼冷默和鍾夢雙含羞的樣子,大笑道:「咱們冷默先生和鍾三小姐將要回鍾
字世家取得鍾家主人的認可──。」
    鍾玉雙嬌笑道:「三姐──。」
    那鍾夢雙雙頰飛紅,當自嚶了一聲,俱是女兒嬌態的飛奔出帳而去。
    眾人相顧失笑中,那潛龍用力一推冷默大叫道:「木頭啊──,追啊──。」
    眾人更是哄堂大笑;那冷默可怎也坐不住啦,當下朝眾人一拱手,說了聲「抱歉」,也
隨之快步而出!
    俞傲突然道:「我們也該跟他們一道……。」
    我們是指俞傲和鍾念玉;他們是指冷默和鍾夢雙!
    「幹啥!」潛龍笑道:「你們可是老夫老妻了……。」
    鍾念玉這下可是臉紅的忘了罵人啦!那俞傲竟搖頭道:「不是!而是為了金天
霸……。」
    「金天霸?」趙任遠摸摸不怎麼習慣的光頭道:「金天霸怎樣?」
    俞傲道:「金天霸自長白來,和葛浩雄的大鷹爪幫對峙於霍山!」
    所以,於公為天下著想,俞傲必須盡一份力!於私,他和金天霸終須一戰。
    金天霸,申屬天下「鬼刀」的傳人──!
    天霸鬼刀,狂夾傲地!

                      ※               ※                 ※

    宴有散,人有別,離情常叫心相執;頻回首,襟回風,眸影總是淚暗浮。

                      ※               ※                 ※

    大漠鷹王雄峙於黑色戰馬之上,望那些兄弟好漢漸行漸遠,終至沒於天際大野之中。
    這廂,蘇小魂他們何嘗不是一番離情?
    那大漠鷹王千里重義,親率軍旅自回紇遠打蒙古,便此一份感情,已夠叫人枉認識這個
英雄!
    已行了十里外,回首,猶可見來處簇招展,兵戟林立;似要待得天地沒了,方會別去!
    眾人遙遙視,各自引聲吭嘯,就此策馬往中原!

                      ※               ※                 ※

    熊耳山脈上,向十七和朱馥思被一困竟達三個月!
    又是一天清晨開始,那朱馥思緩緩自樹梢中醒來;身側另一株樹上,向十七也睜開了眼
──。
    向十七淡淡望向東方晨曦一眼,喃喃道:「三個月零一天……。」
    他是說給自己聽?
    這些日子來,除了對抗綠盟的搜捕時不得已要招呼外,兩個倒不怎樣交談。
    朱馥思當然對向十七相當不滿,設非他,自己也致於被冷明慧所制。
    她只是奇怪一件事,為什麼向十七每天一起床,便得輕輕搖晃發稍上的風鈴?
    難道那兩串風串裡隱藏了一個故事?
    朱馥思今天心情特別好,也不為什麼,反正女人就是這樣!心情好,就是好,沒有理由
的。
    她當先躍下樹梢,往附近的小溪河而去。
    她突然就這麼覺得,心情好換時候就讓自己有精神一點!甚至,她想抓兩條魚來顯顯手
藝!
    向十七緩步到溪旁的時候,眼前這位千金公主竟然已經抓了六條魚。
    向十七淡淡一笑,看來一個人在苦難中豆可以學到不少事的!
    向十七正想著,突然,那朱馥思竟然低唱了起來:「照日深紅暖見魚,連村綠暗晚藏
鳥,黃童白叟眾瞧盱……。」
    向十七方自沉思,突聞得一唱蘇軾的流溪沙,不覺脫口接道:「麋鹿逢人雖未慣,猿猱
聞鼓不須呼,歸來說與採桑婦。」
    朱馥思本是自吟自唱,也未聽得向十七的來到,乍聞此音,不覺驚愕回首。
    那向十七隻是淡淡一笑,隨地取了些枯柴,便自架起來升火。
    不半晌,那魚香便自繚起。
    朱馥思也不再抓魚,放下襟擺,便上了岸,和向十七相對坐著。
    半晌,那朱馥思終因好奇心重,口裡卻依舊冷淡說道:「想不到你竟也懂得一點詩
學……。」
    向十七一笑,只是將烤好的魚交給朱馥思道:「趁熱吃了──。」
    朱馥思討了個沒趣,冷哼一聲,一把抓了過來便張口咬吃了起來。
    向十七自個兒取了另一尾,邊咬著邊喃喃道:「奇怪──,真是奇怪……?
    」那朱馥思方才無趣,這下心裡暗笑,姑娘我偏不答腔,看你如何是好?
    耳裡,又聽向十七喃喃道:「為什麼呢?柳三劍早可以擒我們,為什麼只是將我們困
住?」
    朱馥思此時也奇道,是啊──,縱使自己和向十七的武功再高,也擋不住上千的綠盟人
物衝上來。他們又為什麼只困不擒?
    當下,朱馥思便傾耳聽那向十七的看法。
    誰知,此一刻向十七突然道:「你還要不要魚?」
    朱馥思一愕,才看見向十七已經將手上的魚吃的精光。
    當下不覺好氣道:「魚是我抓的,我當然要吃……。」
    向十七淡淡一笑,上了魚,烤成了,便這麼折磨半天,才又邊吃邊自話了起來:「他們
的目的難道是……。」
    再下去的話,已然不可聞。
    那朱馥思等了老半天,到頭來像是被戲耍了般,捺了半天的性子可忍不住啦:
    「你說話別吞吞吐吐的好不好?」
    向十七故作愕然貌,道:「朱小姐你說什麼?我又沒有跟誰說話──。」
    是啊──,他向十七可是自言自語。
    朱馥思在宮中一呼百諾慣了,豈能叫這向十七如此消遣她。
    瞬時,新仇舊恨湧上心頭,出手便打!
    好個向十七,不避反迎,迎的是另一隻烤魚。
    口裡則笑著道:「敢情是餓了……。」
    朱馥思對手上突然冒出來的一條魚,當真是哭笑不得,氣也不是,罵也不是,當下傻住。
    一時,自宮中以入江湖種種心酸湧入心頭爬上眼眶,兩行清淚竟似梨花帶雨似的滑了下
來。
    便此一見,向十七心頭大震,一憶便想起四十年前往事,那小桃豈非也是如此情傷?
    一茫然及此,向十七竟伸手撫那朱馥思發稍,柔聲道:「小桃……,小桃……,你不要
傷心……。你看──,我不是把你送給我的風鈴保存的很好……。」
    朱馥思本是百感交雜,忽聞向十七這一段話,不覺抬眉望去!
    眼前,向十七竟如同換了一個人。
    只聽向十七依舊恍然未覺的道:「四十年──,四十年了,我何嘗何時忘記了你?小
桃……別哭!別哭……!」
    向十七伸手,便自拭去朱馥思頰上淚痕。
    那朱馥思本想躲開,但震於向十七這般情癡,竟任向十七輕柔的拭去自己臉上淚行。
    向十七輕一笑、一歎、一搖頭,又緩聲道:「你看──,你高興笑起來,不哭的時候多
美……。小桃笑一個給我看……。」
    便此一瞬間,那朱馥思竟也茫然,不由自主的笑了起來。
    向十七茫然的注視著,忽極安慰的輕噓一口氣道:「小桃──,你笑起來好美──,你
看,你看我把你送給我的風鈴結在髮梢上……。你看……,已經綁了四十年,你高興嗎?」
    朱馥思也不知道自己搞什麼,竟然忍不住淚水奪眶,上唇輕咬,點了點頭。
    向十七安慰極的一笑,喃喃道:「不公平啊──,小桃。他們為什麼叫這風鈴是『陰山
斷魂鈴』呢?不公平啊──,小桃。這是相思情人鈴啊……。」
    相思情人鈴?多美、多哀傷的名字!
    既是情人,又何須兩地相思?
    即是相思,最難堪是天人永隔!
    便此一瞬間,朱馥思只覺眼前的向十七竟是如許偉大,四十年,生死相思,她朱馥思做
的到嗎?天下間多少天下人,又有幾個能做到?
    向十七頭緩緩垂下去,低聲道:「這公平嗎──?小桃啊──你為了明志,不惜跳那洞
庭湖自殺……。而那張家大戶卻逍遙得很……。」
    向十七忽的長歎,聲音越來越低:「二十年前……,我終於替你復了仇……將那張家二
少爺擊殺於洞庭湖上替你陪葬……。可是……京十八一戰……我卻落得天下人取笑……。我
不甘心啊──,有誰能明白我的心境?那江蘇張家權大勢大,又有誰能治得了他們……?不
公平啊──,小桃。為什麼相思情人卻叫是陰上斷魂……?」
    朱馥思早已淚垂如雨,只見眼前向十七頭越來越底,聲音也越來越低,幾近不可聞,勉
強中,只知他不斷輕念著:「小桃……小桃……小桃桃。」

                      ※               ※                 ※

    明憲宗成化七年,五月三十日,晨!向十七坐化於熊耳山上!

                      ※               ※                 ※

    她望著墓碑,心裡一陣淒涼。
    良久,日已西斜,方自仰天長歎:「江蘇張戶……,向前輩──,你放心,我一定替你
復仇!」
    她看看手上「風鈴三十二打」秘笈和一顆風鈴又低聲自語道:「京十八──!
    相思情人鈴終會找上你……。」

                      ※               ※                 ※

    柳三劍對於熊耳山脈傳來的報告皺眉不已!
    據信,那朱馥思竟然可以突破綠盟重重包圍,消失在熊耳山上。
    而向十七,他的墳碑亦被發現於熊耳山東方溪旁。
    飛鴿傳書第二張寫的是,經刨開向十七墳墓的結果,裡面的向十七果然已死,而且由體
腐爛的程度上來看,應該已經死了七日!
    柳三劍一歎,道:「看來你師父的計劃不成了……。」
    一旁,正是東海狂鯊幫代表,齊二郎。
    只見他皺眉道:「這如何是好?本來已經和蒙古談好的了……。」
    他們的計劃裡,將朱馥思困於熊耳山,引動駐於長城的關防軍回救。
    綠盟弟子支持第一回;另端的金天霸牽制第二回;然後蒙古則長趨自北南下,乘長城駐
軍空虛之時一破境防。
    同時,南方洞庭,東方狂鯊亦搶進,裡應外合之下,那明朝自當如掌中物。
    誰知,當今皇上竟未派兵來援,為什麼?
    柳三劍道:「取火計劃已經失敗……。齊兄弟,你快通知貴幫幫主,蘇小魂一行人也返
回了中原……。」
    齊二郎點頭道:「是──!」
    就在齊二郎方出的當兒,一道人影無聲無息的自窗外冷笑而入!
    那柳三劍一驚,想這相山綠盟總壇竟叫人來去隨意!
    柳三劍注目一看,來的赫然是老鬼──!
    老鬼雙且一翻,冷笑道:「取火?哈……,有火則明,想來是想勾結外夷以滅我
朝……。」
    柳三劍臉色一變,復笑道:「昔年龍蓮幫不是和冷明慧及塞外回紇聯手……?」
    老鬼臉色一沒,道:「就是曾有此錯,所以叫你今日不得再犯……。」
    柳三劍仰天長笑道:「那又如何──?」
                      ※               ※                 ※

    柏山多折,柳三劍長襟迎風,先自上了「鳳翔崖」!他仰俯之間,不禁笑了起來。
    老鬼冷哼道:「你笑什麼?」
    「沒什麼──。」柳三劍淡淡道:「昔日孫震便是距此三里的」泣龍坪「上被我打下
崖……。」
    老鬼冷冷一笑,道:「像你如此無恥之徒,倒也少見!」
    柳三劍大笑道:「誇獎,誇獎……。」
    老鬼雙目一凝,身上一股罡風湧出,已是箭在弦上,一擊必是生死立判,石破天驚!
    柳三劍緩緩左移了三丈,方笑道:「老鬼無臂,閃電殺人──。」
    老鬼不語,全身心、口、意已然貫注在身上每一寸肌肉,只待隨時爆發將困於胸、背上
的兩力破空劈斬!
    柳三劍緩緩抬劍鞘,淡笑道:「只不知我這三劍出手,攝魂奪魄較你那閃電殺人如
何……。」
    老鬼大喝,雙刀已出;此時,已不是嗑文調牙的時候,是動手生死的時候!
    柳三劍竟然沒有出劍,而是迅速往龐後方林叢中移去,刀帶人動,老鬼雙刀帶已挺直
如;這下那由得柳三劍退走。
    當下,人隨刀勢往前奔追!
    那柳三劍忽的仰天狂笑,一出手便是三劍!
    柳三劍的三劍,不獨可以殺人,還可以阻人進勢!
    老鬼冷哼,身子轉如風輪,叫那兩把刀竟自化成一團圓球刀輝!
    柳三劍大笑,退!
    老鬼身轉,舞刀風輪,追!
    就此時,三劍大喝:「殺──。」
    老鬼方自奇怪,只見不知何時林中竟冒出上百名綠盟弟子,各個弓拉箭,箭上有火!
    忽然一波波火箭奔至!
    老鬼大喝,身子更急,誰知,這一團刀影一碰及來箭,那箭上竟暗藏火藥爆炸開來!
    老鬼大駭,怒道:「柳三劍──,你……。」
    柳三劍大笑,道:「方纔你不是對柳某人下了評語嗎?」
    老鬼大罵:「無恥──。」
    「誇獎!」柳三劍神色不變道:「安心的去──。」
    一揮手,那第二波箭勢更急而至!
    老鬼仰天長歎,大叫道:「我老鬼就算葬於天地那些蟻蟲鷹蛇,也不願叫你們這些喪心
天良的人逞意……。」
    說著,老鬼及身急奔,便自往那「鳳翔崖」下跳落!
    柳三劍大笑,奔至崖邊一看,只見深不見底,浮雲蘊濃中,那老鬼早已不見!
    柳三劍至此,得意狂笑道:「這鳳翔涯和泣龍坪該叫斷魂崖更妙!哈……。
    」
                      ※               ※                 ※

    蘇小魂接到雷齊的消息,朱馥思已然脫離熊耳山脈。他輕輕噓一口氣,想那冷明慧果然
料事如神!
    蘇小魂輕歎道:「冷大先生能洞燭光機,終能免除一場浩劫……。」
    京十八一歎,道:「可惜向十七……。唉──,京某人對二十年前之事,尚朱來得及道
歉……。」
    鍾玉雙突然道:「冷大先生人呢?」
    「養傷!」蘇小魂看了冷知靜一眼,道:「冷大先生和天琴先生一戰,足可以睥睨武
林……。」
    綠綺琴,廣陵散,天下第一絕!
    柳亭笛,三弄曲,千古第一妙!
    此處,正是洛陽第一樓的醉仙樓!萬老爺子一拉開壁,後有桌,桌上有琴、有笛!
    琴是綠綺,笛是柯亭!
    冷知靜起身過去,撫那柯亭笛半晌不語!
    萬老爺子緩緩道:「冷大先生來時,琴、笛留下後,已然和血刀譚要命往東而
去……。」
    「往東?」蘇小魂臉色一變道:「東海?他到東海養傷?」
    萬老爺子點點頭,道:「浙江海畔的余姚……。」
    此際,冷知靜忽然將手上的冷無恨交給了鍾夢雙。
    鍾夢雙訝道:「冷兄的意思是……?」
    冷知靜笑道:「請將這孩兒帶到鍾字世家……。」
    鍾夢雙笑接道:「這下蘇佛兒可有伴了。」
    眾人聞言,俱笑了起來。
    唐雷站起,道:「唐門和丐幫聯手抗綠盟、洞庭,有誰往南走的?」
    京十八、冷知靜當然回洞庭找龐虎蓮。
    鍾夢雙、鍾念玉、冷默、俞傲則往北,一則回鍾家,二則助那葛浩雄以抗金天霸!
    潛龍呢?
    「我找柳三劍!」潛龍叫道:「誰叫這龜孫子把孫震打下了泣龍坪……。」
    大夥兒看向了大悲和尚。
    那大悲和尚瞅了趙任遠一眼,道:「咱們只好找那寧心公主啦──!」
    大家的心沉了下來,向十七逝於熊耳山脈,那朱馥思會去了那裡?
    「無應論她去那裡,」鍾玉雙道:「她一定會替向十七找京湖王……。」
    「為什麼?」
    「因為她替向十七立碑……。」
    「還有呢?」
    「向十七的『風鈴三十二打』秘笈也隨她消失五了……。」
    「這理由不夠吧!」潛龍搖頭道。
    「夠!」說話是鍾家三個女人!
    不為什麼,只因為女人會瞭解女人!
    向十七的故事,任何一個女人都會為之癡醉!
    所以,趙任遠的結論是:「我們和京湖王一起……。」
    六臂法王呢?
    大悲和尚笑道:「大師,咱們三個和尚在一起吧──!」
    三個的意思包括趙任遠趙大人!
    六臂法王一笑,道:「不------,老衲跟著蘇施主……。」
    俞傲突然歎道:「大師可真堅持……。」
    六臂法王笑而不答。
    每個人都明白,六臂法王終是要和蘇小魂一戰的──。
    蘇小魂笑道:「有大師為伴,正可參研我佛教義……。」
    六臂法王依舊是一笑。
    那鍾玉雙突然接道:「我知道大師的意思……。」
    鍾夢紅歎道:「是什麼?」
    「第五劍膽!」
    「第五先生?」
    「對!第五先生一入中原必然會找蘇小魂……。」
    「所以法王就等著他來?」唐雷一笑,道:「那第五先生的功夫怎麼……?
    」蘇小魂和鍾玉雙互望一眼,又齊齊望向萬夫子。
    只聽他歎道:「小榻琴心展,長纓劍膽舒!第五先生手上的劍膽,只怕要天下無
敵……。」

                      ※               ※                 ※

    醉仙樓出來了三撥人馬。
    第一批往北的是俞傲、冷默、鍾夢雙、鍾念玉!
    第二批往柏山的是潛龍、唐雷。
    第三批往洞庭的,則是京十八、冷知靜、蘇小魂、鍾玉雙、六臂法王、大悲和尚、趙任
遠!
    挽佳人,揚塵馬,千里快意!

                      ※               ※                 ※

    洞庭湖上七十二寨,最近顯然情況較異往常。
    不但面對丐幫和少林、武當等派的對抗;更重要的,是京十八已安然的回到中原!
    龐虎蓮冷靜的很,七十二寨的寨主皆已遭到自己下毒,就算京十八回來也無法解!
    眼前,祖開並未找到紅豆,難道這小妮子竟真叛變了?
    龐虎蓮心有不甘,已發出命令:「追緝紅豆,無論死活都要帶回來──。」
    一名漢子急步進入,恭敬道:「刀副湖王已然到了武當山下……。」
    龐虎蓮點頭,道:「傳令給他,今晚子時取武當破塵道長的人頭……。」
    「是!」漢子應聲退下,矯健有力!
    龐虎蓮滿意的朝祖開道:「出湖外追查,看那京十八是否來到洞庭勢力範圍內……。」

                      ※               ※                 ※

    紅豆早一路跟著蘇小魂跟到了洞庭湖北側的磨盤洲。
    蘇小魂一行人為了避免人家注意,分成了三撥人馬進鎮。
    先是六臂法王、大悲和尚、趙任遠三個人進駐鎮中的「知心寺」!
    接著,京十八和冷知靜住進了萬花樓。
    最後,蘇小魂和鍾玉雙才挑了萬花樓隔壁的「悅來客棧」住下。
    紅豆挑的,當然是悅來客棧!
    悅來客棧不大不小,東西兩廂房加起來也有三十來間房間。
    中間,隔著個花園;園裡佈置的,當然是就地取材的太湖石,別具一番風味。
    蘇小魂和鍾玉雙住的是西廂房,她紅豆則挑東廂房的房間,隔著花園相望。
    西廂房隔壁,便是萬花樓的花園,紅豆明白那是要連絡京十八方便!
    一切打點好了,紅豆換了漢家女兒裝,順便輕措了一下眉梢,便走出了房來,打算到那
萬花樓探探路徑,以便明白夜裡蘇小魂將如何個走法。
    便在紅豆開門的剎那,隔壁房裡也同時打開來;裡面,一名女子也走出來!
    那紅豆只覺眼睛一亮,暗自喝采。
    眼前這佳人,正是無一處不限,無論就臉型身材,頭髮皮膚;無一不是絕美,無一不是
可誇。
    這一瞬間,竟自楞楞的盯著人家瞧。
    那女人似乎被人這樣看不習慣,咳了一聲。
    那紅豆如夢初醒,竟脫口而出道:「姐姐好美──。」
    那美人正是朱馥思!
    只見她亦抬頭往說話的紅豆瞧去,見她紅靨展笑,極是清秀可人,此一細看,亦不禁莞
爾道:「妹妹秀麗──,姐姐自歎弗如呢──。」
    兩人這番惺惺相惜,竟大有攀交之意。
    紅豆笑道:「不知姐姐你如何稱呼?」
    朱馥思略一猶豫,坦然道:「朱馥思……,妹妹呢?」
    那紅豆一伸如頭,道:「姐姐取和當朝同姓,不怕嗎?」
    朱馥思一笑,道:「家父有受聖封,是以姓朱……。」
    紅豆「呃」了一聲,即笑道:「我姓紅,叫紅豆……。」
    「紅豆?」朱馥思笑道:「好名字!妹妹莫非來自南國?」
    紅豆笑了起來,復輕一歎!
    那朱馥思愕道:「莫非妹妹心中有事?」
    紅豆搖搖頭。
    此時,兩人已然走出了廂房。
    那紅豆突然道:「姐姐要去那?」
    朱馥思一笑,道:「想到隔壁萬花樓庭園去看看……。」
    紅豆一愕,亦笑道:「小妹亦想如此──。」
                      ※               ※                 ※

    萬花樓的庭園,如果有什麼特別,那就是花多!而巧的是,這萬花園的總管也姓花,叫
做花滿園!
    當紅豆和朱馥思走進去的時候,花滿園不禁失聲道:「怪……,怪……。
    」那紅豆耳尖奇心重,當先回頭問道:「什麼怪?」
    花滿園笑道:「老夫是本園總管……。」
    朱馥思一笑,道:「原來是花總管……。」
    花滿園被朱馥思這一笑可勾去了魂,急忙道:「不敢──,不敢──,叫在下花老頭就
可以……。」
    那紅豆早已不耐煩的道:「花老頭,怪什麼你還沒說呀──。」
    花滿園尷尬一笑,道:「兩位姑娘認為這園子裡的花如何?」
    朱馥思和紅豆四下仔細一看,暗自喝采一聲,果真的是稱的上萬花齊展,風情撩人。
    朱馥思道:「當真稱得上壯闊,而佈置上更具巧思……。」
    花滿園得意一笑,又清了嗓子道:「可惜和今夜三位佳人相比,這真萬花也失
色……。」
    紅豆、朱馥思方自一愕。
    那花滿園強調道:「莫非仙女下凡?當真人比花嬌……。」
    紅豆雙目一亮,道:「三位?另一位姐姐在那?」
    花滿園指指後頭,道:「惜花閣……。」
                      ※               ※                 ※

    萬花園的花多,惜花閣的花尊!
    惜花閣不愧是惜花閣,不但整個閣是用洞庭湖底的巨石雕成的,而那些花更是美、尊、
貴、嬌!
    惜花閣上已有佳人!負手對月稍仰,別具風情。
    紅豆和朱馥思雙雙踏到惜花閣小徑,望向閣中倩影,兩人互視一笑,想和這第三位佳人
是何等模樣。
    說不得,又多出一個姐妹來──。
    足下踩葉響,顯然已經了佳人。
    就在紅豆和朱馥思登上閣內的同時,那佳人含笑轉頭,正迎一輪明月一道投向兩人的目
光中。
    這一瞬間,三人齊齊驚呼出聲!
    「是你──!」
                      ※               ※                 ※

    鍾玉雙注視眼前兩位美女,不禁想那蘇小魂何德何能,竟能叫眼前這兩名佳人相癡如是?
    一個美一個秀麗,俱非人間凡色!

                      ※               ※                 ※

    蘇小魂並沒有到萬花園,而是去找和尚;找知心寺的「三」個和尚!
    趙任遠當先歎道:「我不想再干和尚行不行?」
    三個人都不理他。
    大悲和尚朝蘇小魂道:「怎樣?雷齊那老乞兒有消息來沒有?」
    「有──。」
    「什麼事?」
    「法王的事。」
    「我的事?」六臂法王臉色一緊道:「第五先生……?」
    「不是!」
    「那是什麼?」
                      ※               ※                 ※

    祖開並不太喜歡和尚,尤其是向他托缽的和尚!
    祖開望著眼前這個和尚,真想給他一記「赤焰掌」。
    正如其名,被祖開的赤焰掌打中的人,如同被「煮開」了一樣。
    祖開還在打量要如何整弄一頓這和尚,想不到和尚先說話了:「施主是祖開?
    」祖開嚇了一跳,道:「不錯──。」
    和尚笑道:「祖父的祖?開心的開?」
    祖開竟然變的很有耐性道:「對──!」
    「好極了──,」和尚噓一口氣道:「來──。」
    「來?」祖開有點不放心,忍不住問道:「大師是……?」
    「大師」兩個字會從祖開的口裡吐出來,自己也得奇怪。
    那和尚一笑,道:「六臂法王……。」
                      ※               ※                 ※

    風捲湖面揚輕波。
    洞庭湖水域本來就多湖,這磨盤洲本來就在湖旁。
    祖開和六臂法王對峙的地方就在湖面木筏上!
    祖開凝視前的和尚道:「你知道我練的是赤焰掌?」
    「是──!而且比昔年司馬鶴好一點!」
    「聽說你……大師練的是正宗大光明大手印?」
    「正是──。」
    祖開伸起雙掌,已紅如火、如焰、如血!
    六臂法王一笑,手上亦結成「聖觀音心印」!手臂,如玉、如潔、如月!
    祖開雙眉一挑,道:「大手印的那一部份?」
    「諸經諸尊……。」
    祖開沉聲一哼,道:「那一個手印?」
    「聖觀音手印!」六臂法王星目一閃,朗聲道:「觀音之心,心在大悲……。雖火雖
冰,無法得壞!」
    祖開丹日氣機一滾,大喝道:「殺──!」
    六臂法王雙目微垂,大手印緩緩推出,心中一點意念盡去!
    立時,那祖開的赤焰掌已然雙烙上手印!
    六臂法王只覺一炙,立時將一張靈台空明,盡叫那些外相除去!
    便此刻,心逐漸靜如止水。
    祖開雙眉一挑,掌上力道又催了幾分,冷笑道:「便是你心如止水,也要叫它准騰煮開
來……。」
    六臂法王額上已然冒汗,只是臉上含笑依舊,顯示內心寧靜如,並未有半點恚嗔恐懼。
    那祖開臉色一變、再變,雙目竟皆已赤紅;頂上百會空,亦升起一股紅霧煙,盤旋凝聚
不去。
    六臂法王則手印緊結,兩耳中亦各冒出一縷白煙,相交於頂上彙集出三朵蓮花座來。
    此一層次,正是那六臂法王「三花聚頂」的極高成就。
    如此相抗約莫一頓飯時間,兩人腳下木筏不但是繩索逐漸崩斷,就是附近湖面也起了漩
渦波流,只蟪的那木筏搖搖晃晃,隨時有解體的可能。
    如此又過了一注香,那祖開左、右兩手十指漸漸內曲,雙臂振力一合,便將六臂法王手
上的「聖觀音心印」擠散!
    卻同時,六臂法王亦乘祖開十指內曲的空隙,將大手印內力激向祖開。
    兩一較量即分,嘩啦一響,祖開已然倒翻入湖中;同時,猶不忘腿上使力將木筏用勁一
踢。
    六臂法王正想探手抓祖開,誰知這祖開臨走一腿硬是將本已鬆散的木筏踢散。
    便此一滯,祖開已乘機沒入水中;而六臂法王足下的木筏亦四分五裂!
    六臂法王一歎,且隨那達摩祖師一葦渡江;當下便踩在一根圓木上隨波而泛。

                      ※               ※                 ※

    祖開覺得他今天實在倒楣透了。
    好像全天下的和尚都跑來磨盤洲湊熱似的。
    當他經歷千辛萬苦游到了湖畔一爬上岸,就看見了兩個和尚。
    一個老點的,一個是年輕的!
    老的特徵是頭特別大;年輕的,頂上竟然還有短短、短短的頭髮。
    那老和尚先歎道:「游水也犯不著穿著衣服下去啊──。」
    年輕的和尚緊接道:「大師──,這說不定大有禪機呢!」
    「唉呀,是極,是極──。」老和尚叫了起來:「既要游水,脫不脫又何妨?
    」說完,那兩和尚竟齊齊朝祖開望來。
    這下,祖開可真要氣回老家去,設非方才內力盡,否則眼前兩個禿驢非叫他們難看不可。
    那祖開方自氣惱著,忽然老和尚大笑道:「恭禧施主……。」
    祖開一愕,喘息道:「和尚瘋啦──?」
    「沒瘋、沒瘋──。」老和尚笑道:「施主方才脫離苦海滿到達般若此岸,豈非值得大
賀之事?」
    去他的般若!祖開心想現在不是講氣話的時候,萬一眼罵了佛眼前這兩名和尚喊殺起
來,自己平白無故死在這兩個和尚手下,豈不大大不划算。況且,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祖開一想及此,即勉強一笑,道:「大師禪理甚深,俗人何時可請教?敢問大師是那寺
主持?」
    老和尚聞言大笑道:「隨緣,隨緣,既然今日有幸相遇,便就今夜論佛……。」
    祖開聞言,方暗自叫苦要回絕,誰知身上一麻便叫那年輕的和尚點了穴道!
    祖開駭道:「大師法名是……?」
    「沒有法名──,」那年輕和尚沒好氣道:「因為我不是和尚──。」
    祖開苦笑道:「那……大名是……?」
    「趙任遠!」
    「趙任遠?」祖開的臉色一變,吃力的轉向老和尚,苦笑道:「大師你便是大悲和尚
了?」
    「對極──。」大悲和尚哈哈大笑,用力拍了拍祖開的肩膀道:「和尚看人不走眼,早
就知道你有慧根……。」
    祖開還能說什麼?
    尤其當他看見大悲和尚竟真的由身上取出剃刀來準備為自己落發剃度時,只差沒嚇死過
去!

                      ※               ※                 ※

    蘇小魂很滿意這次的成果。
    尤其是那祖開光大頭的樣子特別令人開心。
    他覺得,應該把這個好消息立即說給鍾玉雙聽。
    所以,他頭也不回到了悅來客棧西廂房內。
    沒有!鍾玉雙不在!
    蘇小魂一皺眉,決定到隔壁的萬花樓問問京十八和冷知靜。

                      ※               ※                 ※

    萬花園裡惜花閣,清麗佳人倩影三。
    她們三個打從見面到現在沒有半句話!
    最後,那紅豆終於蹩不住了,嚷道:「好餓──。」
    這話一出,只引得鍾玉雙和朱馥思失笑出聲!
    剎時,方纔那凝重氣氛全無。
    鍾玉雙淡笑道:「我知道有個地方的炸蝦清蒸魚最好!」
    朱馥思雙目一亮,道:「可是東四巷的臨淵小館?」
                      ※               ※                 ※

    蘇小魂不斷揉眼睛,打死也不信眼前這三個女人竟然會在一起!
    他暗自慶幸,還好方才出門的時候又整了一下衣裳,才能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隱身於暗處
中,以免當場撞上了,那才真是精彩。
    蘇小魂想著,暗自到門前一棵大樹上留了暗號通知鍾玉雙,便狂奔進入京十八和冷知靜
的房內!
    蘇小魂驚魂甫定道:「可知方纔我看見了什麼?」
    「三個女人──。」冷知靜搖頭歎道。
    蘇小魂苦笑道:「她們幹了什麼?」
    「什麼都沒幹!」
    「什麼意思是什麼都沒干──?」
    「什麼都沒干的意思就是,打從他們一見面就像木頭人一樣,什麼都沒干──。」蘇小
魂苦笑道:「那她們幹嘛一起出去?」
    京十八笑道:「有人說肚子餓啦──!」
    「然後呢?」
    「然後就沒有了──。」
    「什麼沒有?」
    「沒有的意思,」京十八歎道:「她們就決定去吃炸蝦清蒸魚……。」
    蘇小魂苦笑,歎了一口氣。
    冷知靜瞅了他一眼,道:「和尚們怎樣了?」
    「大豐收!」
    京十八兩眼一亮,道:「抓到大魚?」
    「不小──。」
    「誰?」
    「祖開!」
    三個人沉默了下來。
    那京十八突然曖昧一笑,道:「蘇兄弟,你打算怎樣?」
    「什麼打算怎樣?」蘇小魂叫道:「女人的事男人不要管!」
    「所以……?」
    「所以我回去睡大頭覺!」
                      ※               ※                 ※

    東西巷的臨淵小館生意果然好!
    尤其夜半風涼,飲一碗米酒蒸魚湯,當真是人間美味!
    鍾玉雙她們三個來的時候,立時滿館子驚歎!
    當然,現在二定沒位子的了,甚至還老是一排人在等呢!
    可是不知怎的,大家眾男人們竟會自動讓出一條路來。
    更慇勤的,是那張靠窗臨湖位置上的幾名漢子,竟忙不迭的站起來,擠到了旁桌湊合坐
著。
    當然,每個人心裡有數,若是美人等的不耐煩掉頭就走,那豈不是叫人輾轉幾天?
    所以,鍾玉雙、朱馥思、紅豆三個女人在眾男人眈眈「狼」視中,坐上了臨湖那空桌。
    店小二的速度絕對快,抹桌子擺碗筷,甚至連眼前三位美人要吃什麼都不問的大叫:
「掌櫃──,三碗蒸魚湯,大盤炸蝦……。」
    鍾玉雙一笑,補充道:「還要女兒紅十斤……。」
    店小二隨聲叫道:「女兒紅十斤……。」聲方出,似猛然愕,朝鍾玉雙訝道:「什麼十
斤?
    」鍾玉雙莞爾一笑,道:「那是我的份……。」
    朱馥思和紅豆齊笑道:「我也要十斤……。」
    本來是竊竊私語的眾漢子,立時嘩然了起來──。
    眼前館中,能喝上十斤女兒的絕對沒超過三個!
    鍾玉雙冷冷一笑,想這些登徒子如此喧囂,大是叫人煞了風情。
    想著,便自身上取出五兩重的銀子向店小二道:「拿這個付了……。」
    店小二一愕,見那白花花銀子塞入手中,才低頭一看,便驚叫了起來:「唉呀──,這
是……。」
    眾人可更興趣啦,齊齊望去,齊齊變色!
    只見那銀兩上五指印鮮明,分明是有大內力修為的人施力而為。
    看此,便是付銀那女子干的了……。
    店小二正如眾人傻住!
    那紅豆不耐煩道:「快啊──。姑娘餓壞了。」
    說著,紅豆隨意以筷點桌面,竟是一點一個洞。
    立時將那些以為可以搭訕這三個女人的漢子們全弄的像了氣的皮球……。

                      ※               ※                 ※

    酒、菜已上桌。
    最惱人的那些登徒的眼光也盡避去,正是可以開懷之時。
    鍾玉雙當先斟酒,舉杯道:「祝兩位妹妹……。」
    朱馥思和紅豆亦雙雙舉杯,一飲而盡。
    紅豆放下了酒杯,忽輕聲歎道:「在兩位姐姐面前,小妹真是自慚形穢……。」
    鍾玉雙輕笑道:「妹妹何須做此言,先用了這桌酒菜。」
    朱馥思應聲道:「姐姐這般胸懷,總算叫人知了『天下最具有婦女美德的女人』此話的
真義!紅豆輕輕自懷中挑出七顆紅豆,在那桌上滴溜溜轉動,忽一摔頭,舉杯便吃。鍾玉雙
見狀,含笑道:「眼前兩位妹妹,一個是美艷絕倫,穎悟透頂;一個是清麗無端,坦蕩胸
磊;姐姐心儀不已……。」
    紅豆撥弄了一下炸蝦,放下筷子又大飲一盡杯中女兒紅方始歎道:「小妹見兩位姐姐何
嘗不是稱羨不已……?只是……,唉……。」
    心不死於情結,煩惱自由生!
    朱馥思淡淡一笑,欲言又止;只是箸上那尾炸蝦竟無法送入口內。
    鍾玉雙睹見此景,勉強一笑,心中不知是喜是歎!
    想那蘇小魂如何有幸能得眼前美人青睞?歎的是,情一字又豈是可用言語來解?
    三人此一刻,便自更有尋思,僵了下來。
    夜,已更深!臨淵小館上的食客已不多。
    只剩得她們這桌前後兩桌還有幾名大漢猶在!
    鍾玉雙恍然自沉思中醒來,輕歎道:「兩位妹妹可要回去了?」
    紅豆、朱馥思無言,方自要站起來!
    驀地,肅殺之氣暴起,前後兩桌共七名漢子竟同時出手!
    鍾玉雙臉色一變,方自閃過兩把短刀,踢飛一名漢子;此時超驚覺那店小二和掌櫃已然
不在!
    紅豆出手更不留情,手起手落,已將後頭的三名漢子用相思豆打掉兵器,同時左掌連
拍,各個打了三、五巴掌!
    另外一名漢子是由朱馥思出手,只見她纖纖玉指揮處,一抹金光湯去,就在那漢子翻倒
的同時,才自有一聲輕脆的「叮」聲。
    「陰山斷魂鈴?」鍾玉雙臉色變道:「向十七的……。」
    「不是!」朱馥思雙眉有一抹淡愁,道:「是相思情人鈴!」
    鍾玉雙一愕,不理會那些滿地滾的大漢,注視朱馥思道:「朱妹妹──,你似乎成熟了
不少……。」
    朱馥思淡淡一笑,不語。心裡翻騰起和向十七最後一晨中所聽所聞,心境上的轉化,不
知不覺中竟對人生際遇有了更深的看法。
    此時,紅豆突然驚叫道:「外面……。」
    鍾玉雙、朱馥思尋聲望去,這臨小館已站了上百名弓箭的漢子!
    而箭,早已塗滿了桐油引火,在這片黑夜裡熠熠發亮,似極鬼火!

                      ※               ※                 ※

    刀刀帶領著一百名洞庭漢子上武當山的時候,自己並不出手!
    因為他的目標是武當掌門破塵道長,在此之前,他絕不願浪費一絲一毫的力量!
    武當弟子大半已投入江湖戰端之中,山上所留的,除了少敗二代弟子,便大多數是三代
弟子了。
    刀刀的人馬自子時上山,直打到了丑時,方到了三清觀外。
    此刻,刀刀身旁已無人,只剩的自已和手上雙!
    刀刀冷視三清觀大門,喝道:「破塵牛鼻子──,快出來!」
    「咚」──的一大響,鼓聲中,那大門呀的一聲打開了來。
    當先,八名武當弟子前導,隨著的,是破塵道長和葉本中。
    此時葉本中已是道人裝束,入門修行了。
    刀刀雙眉一挑,沉聲道:「破塵道長?」
    破塵道長一稽,道:「無量壽佛──,施主何造殺孽如是?」
    刀刀冷然一笑,道:「拔劍──!」
    破塵道長星目一閃,平和道:「施主何苦相逼?」
    那刀刀大笑,一舉雙道:「拔不拔劍由你,殺不殺你由我──!」
    語氣狂,出手更狂!
    雙直挺長挑,那前導八名武弟子立時擺出太極八卦陣來,瞬間將那刀刀圍在陣中!
    刀刀仰天狂笑,雙化成千百矯龍左挑右剌,雙方交手竟沒三回合,武當八名弟子竟皆負
傷而退!
    破塵道長雙目一閃,沉聲道:「施主好殺劫──。」
    隨即,反手自弟子手中拔劍迎上!
    刀刀見破塵道長出手,大笑道:「早該如此──。」
    話聲一落,雙挺進,自向破塵道長迎來!
    瞬時,兩人在半空中交手一回,又各自落回地面。
    那破塵道長微微一笑,手上長劍緩緩推出,似有還無。
    刀刀雙目一凝,駭見眼前這破塵道長果然大不同凡響!嘴角一絲冷笑,雙直挺,竟硬是
要嗑下破塵道長手上長劍!
    就兩相接觸瞬間,破塵馘長腳下急進,手上長劍宛如電光靈蛇,盤繞刀刀右手長直進!
    刀刀大喝,右手一舉,左手竟由空劈下,用的是大刀斬法。
    破塵道長斗見此一變招,身子一沉,就地一翻轉身,劍勢上一股劍已然奔向刀刀胸前!
    刀刀大喝,雙脫手而去;只見他雙臂抱胸,硬是抵了破塵道這一記劍!
    刀刀之所以自恃敢如此,在於其天賦之佳,幾可冠絕武林;此際那雙奔如閃電,已然擊
向破塵道長胸前!
    葉本中注視場中變化,駭然見此;只見他大喝一聲,右臂運起道家無上「混元太極」神
功,大臂一振,拍出的是太極拳第三十九式──乾坤互移!
    葉本中這兩掌一出,首先是「混元太極」神功將那雙來勢略擋;接著「乾坤互移」一
式,硬是又將雙射向偏了偏!
    就此一瞬間,刀刀中山破塵道長劍,身子一震後退三步,「哇」的吐出一口血。
    同時,那破塵道長受葉本中之助,躲得去右方一,左方一本將直貫胸膛,此刻亦得一偏
而落穿入左大腿上……。
    刀刀強忍住血氣翻騰,亦為方才葉本中的出手而驚駭;心裡暗道這道士好精純的內力。
    殊不知,昔日葉本中受六臂法王和大悲和尚的大破悟之後,心中意境和武學境界上已然
有了更新一番成就!
    是以方才出手,全然在然心之下施為,便令是刀刀天縱奇才,盡力一擲,也叫他移開大
半!

                      ※               ※                 ※

    破塵道長望著刀刀奔下山的身影,復見滿山首,不覺仰天長歎。
    那葉本中急至破塵道長身前,出手點了穴道止住血流,道:「掌門人──,請入內休
息……。」
    破塵道長沉思良久,才道:「自此後四十九日之內由你代理掌門之職……。
    」葉本中驚惶道:「掌門人……。」
    破塵道長搖難一笑,道:「今晨你才正式入門,現刻我便賜你法號!」
    葉本中急跪於地,恭敬道:「弟子領命──。」
    破塵道長靄然一笑,莊嚴道:「葉家子弟,俗名本中,此時起入我道門,賜號渡危─
─。」
    葉本中恭敬道:「弟子謝掌門人恩賜──。」
    破塵道長一笑,道:「渡危──。起來吧!」
    「是!」已正式取得法名的渡危站起來道:「請掌門人入禪房調息……。」
    破塵道長搖頭道:「不……,我將往閉關室……。」
    渡危訝道:「可是掌門人的……。」
    破塵道長笑道:「別替後擔心──。」
    破塵道長一歎,又道:「我只怕方纔那人又再來,是以入閉關室中鑽研本派先人所留下
的武學真諦……。」
    渡危恭敬道:「是──。」
    破塵道長仰天一歎,道:「在此七七四十九日內,觀中一切事物便煩勞你了──。不得
有違!」
                      ※               ※                 ※

    紅玉雙劍,一劍曰「想」,一劍曰「思」!
    相思情人鈴,情人相思語!
    紅豆生南國,相思至死休!

                      ※               ※                 ※

    三個女人已然將兵器捏於手上,注視四週四箭火!
    鍾玉雙道:「看來──,他們是要燒了這個臨淵小館!」
    紅豆冷哼道:「那一個出箭,便叫那一個躺下……。」
    朱馥思一歎,道:「只怕無法同時殺的了一百人!」
    紅豆一愕,正是如此,此處除了一面臨湖,另外三面早已站滿了人,自己又將從何下手?
    鍾玉雙一歎,道:「另一個方法是跳湖……。」
    朱馥思歎道:「只怕龐虎蓮早已布下了天羅地網……。」
    紅豆臉色突然一變,道:「他們……為什麼還不動手?」
    就紅豆這話一出,一聲狂笑自黑暗處而來。
    龐虎蓮!
    紅豆臉色大變,竟然有些畏縮。
    那龐虎蓮冷視紅豆喝道:「賤人──,你竟敢窩裡反……。」
    紅豆臉色本已慘白,斗聞這一喝,手上竟不由自主的掉下指間紅豆六顆。
    那龐虎蓮冷笑道:「你可記得是誰養你長大?是誰教你武功?」
    紅豆身子起了輕微顫動。
    鍾玉雙見狀,雙眉一挑,冷冷道:「龐虎蓮──,你何不想想自己?」
    朱馥思亦冷笑道:「以暴壓人,豈能服心……。」
    那龐虎蓮眼中精光暴閃,大笑道:「將死之人,爭這口舌何益?紅豆──!」
    紅豆聞聲驚視龐虎蓮,臉上汗竟如雨下!
    龐虎蓮陰狠一笑道:「本座再給你一次將功贖罪的機會……。」
    龐虎蓮目冷聲更冷的續道:「將那兩個賤婢擒下,本座便既往不咎!」
    紅豆身子一顫,竟半晌不作言語!耳中,那龐虎蓮怒斥道:「你忘了誰撫養你長大的?」
    紅豆突然決抬頭道:「紅豆沒忘……。」
    龐虎蓮臉色一緩,笑道:「那還不動手?」
    鍾玉雙、朱馥思齊叫道:「紅豆妹子,別上了這奸人的當……。」
    紅豆一笑,又朝向龐虎蓮冷笑道:「我永遠記得,你竟然乘我父親不在時,將我從母親
的懷抱中搶走的事……。」
    龐虎蓮臉色一變,道:「胡說──!」
    紅豆慘然一笑,道:「雖然是十年前往事,雖然當時我不足六歲,可是我從來不會忘
記,當時你……幹了什麼事!」
    龐虎蓮雙目暴閃,仰天狂笑道:「好、好──,本座倒是低估了你的記憶力……。」
    紅豆續道:「打從那天開始,我早已想替親娘復仇,只可恨武學未成讓你這惡魔苟活至
今日……。」
    龐虎蓮冷笑道:「那又如何?嘿、嘿……,今夜你們三個一道去死──!」
    話聲一落,龐虎蓮右臂一揮,立時,第一波箭勢湧到!
    鍾玉雙低聲道:「衝出去,我來對付龐虎蓮……。」
    說著,當先急躍向前;手上紅玉雙劍便往龐虎蓮身上招呼!
    同時,紅豆和朱馥思亦不怠慢;紅豆如怨,風鈴低泣,俱向放箭的漢子的身上招呼!
    龐虎蓮見鍾玉雙躍來,冷冷一笑,雙掌推出「三天極門」的「天道」大轉法將鍾玉雙身
勢往右一移;自己則迅速後翻退至眾漢子身後。
    同時,第二波的火箭已然又挾劈風之聲而至!
    面對眼前一片火海,鍾玉雙縱使武學再高,手上紅雙劍再利,還是無法阻的山這熊熊火
焰。
    便第二波後,已又被逼退回臨淵小館之內!
    朱馥思對著四壁熊火,一歎道:「看來──,唯一之途只有躍下湖面山……。」
    鍾玉雙一點頭,當先到臨湖那面壁,由窗口向下看著,不禁叫苦叫了一聲。
    原來,下面竟然早有十來艘快舟拉張一張大網,盤立下去豈非投羅網?
    三個女人正自歎氣,那第三波箭勢又及!
    鍾玉雙苦笑道:「走吧──!」
    就在三人要破壁而出的同時,忽的傳來一聲大喝:「住手──。」
    龐虎蓮聞聲一驚,循聲望去,只見京十八威風凜凜的大步邁來!
    身後,蘇小魂、冷知靜、六臂法王、大悲和尚、趙任遠也飄然而去!
    龐虎蓮雙目一閃,大笑道:「好──,好──,京十八你終於露面了!」
    說這話的時間,那「三」個和尚已然先翻越過眾人搶進臨淵小館內。
    和尚的動作不慢,又拍又拆,那火勢竟為之減了不少。
    龐虎蓮冷笑看著大悲和尚等人的動作,怒喝道:「放箭!」
    這一喝聲,倒還有一半人拉箭上弦!
    京十八冷喝道:「放肆……!」
    便此一喝,又叫那些漢子慌忙的收回了箭。
    龐虎蓮雙目精光一閃,冷嘿了幾聲,忽朝向京十八道:「我們的事似乎該解決了──!」
    此時,只見紅豆衝出屋外,半空中大叫:「還我娘的命來──。」
    人在半空,右臂已振,打出的是七顆紅豆;用的是,龐家的「三天極門」心法──。
    龐虎蓮大笑,喝道:「不知死活的丫頭!」
    立時,龐虎蓮雙掌連三翻,運用「天運」心法,硬是將那七顆紅豆滴溜轉在半空中不進。
    此刻,六臂法王和大悲和尚雙雙出手。
    六臂法王的大手印阻住紅豆下落之勢,而那大悲和尚則點向半空中的七顆紅豆。
    瞬時,紅光閃電,七顆紅豆盡擊向龐虎蓮而去!
    龐虎蓮一驚,身勢如大鵬展翅,倒翻避開了打來的七顆紅豆,便往後方躍去!
    這廂,鍾玉雙、朱馥思雙雙出手,阻止龐虎蓮往湖面潛逃!
    另端,京十八大喝道:「龐虎蓮想逃到那去!」
    龐虎蓮方受鍾玉雙奇妙無端的劍勢和朱馥思柳擺十三技一滯身勢,身前又湧來一巨大無
比的拳勢,不覺的驚伸掌阻擋!
    轟然一大響,激起滿天塵埃;龐虎蓮強自忍住了血氣翻騰,舉目望去,正是京十八出的
拳!
    龐虎蓮冷笑道:「很好!」
    京十八也冷笑道:「當然好──。」
    便此刻兩人相對峙時,四周已然湧來大批洞庭弟子,一見眼前是京十八和龐虎蓮對峙,
不禁齊齊錯愕在當場!
    龐虎蓮注視那些洞庭弟子,朗聲道:「洞庭弟子聽令──。」
    這喝聲一出,竟無人答應!
    顯然,京十八三十年來的統御領導,大是獲得他們的尊敬!
    龐虎蓮見眾人並未答話,怒極反笑道:「難道你們真的不怕死,連身上的毒也不解了嘛
──?」
    此話一出,便引起一番騷動來,值此變化,龐虎蓮冷笑道:「得殺京十八老,授位洞庭
湖副幫主……。」
    正是威脅利誘!
    京十八忽的雙目暴睜,大喝道:「寧為義死……。」
    這一喝聲一出,猛然如暮鼓晨鐘,直叫眾洞庭弟子俱回憶起好久未曾嚷嚷上口的呼號,
當下,便有些人接道:「不為歹活……。」
    京十八復大喝:「生死有命──。這回,回應的喝聲大了:「苟活畜牲……。」
    京十八雙臂高舉,大喝道:「洞庭湖訓──。」
    「永生永誌──。」眾人狂應:「淨庭湖訓,永生永誌……。寧為義死,不為歹活─
─,生死有命,苟活畜牲……。」
    這聲浪越來越大,甚至,連那湖面上張網的弟子也俱高喊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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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3 00:39:45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鍾玉雙注視眼前這名穿著火紅衣服的小姑娘,笑道:「你好!我叫鍾玉雙。」
    紅豆俏皮一笑,道:「你往北走到真雷爾哈城去?」
    鍾玉雙微笑點頭。
    那紅豆嬌笑道:「真巧!我也同路。」
    鍾玉雙一笑,道:「能和這麼漂亮的妹妹同行,姐姐也沾光不少啊!」
    紅豆臉上一紅,道:「姐姐才漂亮呢,我們走吧!」
    鍾玉雙一笑道:「好!」
    黑鷹騎團真搞不清楚為什麼突然改變了命令。
    原先,他們殂殺的目標是京十八;如今,卻改成攬阻兩個女人!
    笑話!堂堂黑鷹騎團三十二條漢子竟然為兩個女人枯等了八個時辰。
    黑鷹騎團的老大,當然就是「黑鷹」單于北楚!
    單于北楚在十六歲的時候就創立了黑鷹騎團,至今橫行戈壁十五年,黑鷹大纛所指,無
不望風披靡。
    直到去年改編在把禿猛可帳下,封號南護王。
    第八個時辰一過,單于北楚大怒,已打算班師追殺京十八於真雷爾哈順。
    忽然,一名黑鷹鷹爪快為而至!
    「那兩個女人來了!」
    鍾玉雙和紅豆一路有說有笑的奔馳在大道上。
    中途,姐妹倆還吃了三頓,眼前,夜已低垂。
    紅豆指著那不遠處的沙丘道:「鍾姐姐!我們就在那裡睡一宿吧!」
    鍾玉雙點頭道了聲「好」,便雙雙奔至沙丘處跳下來為來。
    鍾玉雙握著紅豆的手道:「紅妹!我們先四處看看。」
    紅豆嫣然一笑,道:「好!」
    兩個女人當下便四下巡了一回,紅豆嬌聲道:「好啦,一切上上大吉!」
    鍾玉雙突然一笑,道:「妹妹有沒有練過拳腳?」
    紅豆一愕,點頭道:「粗通些蒙古搏技。」
    鍾玉雙點頭道:「好!待會兒有事,妹妹儘管挑路子走,姐姐隨後就到。」
    鍾玉雙說完,握住紅豆的手一鬆,已自左右手翻出了紅玉雙劍,往一處沙丘便揚去!
    驀地,那沙丘沙塵暴起,兩名漢子急射而出,無奈仍是晚了一步。
    鍾玉雙解決了兩個,劍勢略翻,又將另處沙丘中的兩名漢子挑了出來。
    此際,第三處沙丘的漢子似已覺得情況不對,雙雙擎刀而出,猛而快!鍾玉雙口裡一聲
嬌喝,雙劍如剪,一錯而過之際,那兩名漢子的頭上血竟噴了六尺有餘!
    「好!」喝彩的是單于北楚,「好狠!」
    一瞬間出手,便斃了六名手下,任那單于北楚眼高於頂,也猶不得心裡驚駭。
    看來,方纔還自抱怨攬兩個小女人未免失了英雄氣概,現在看來可是大大可笑。
    單于北楚沉聲道:「姑娘貴姓?」
    鍾玉雙一揚手上紅玉雙劍,道:「鍾!」
    「鍾?」單于北楚已經看清楚了那兩把紅通的劍鋒,訝異道:「鍾玉雙鍾四小姐?」
    「對!」鍾玉雙笑道:「你打算怎麼樣?」
    單于北楚低頭像是在沉思,突然,右臂振起,出手,拔刀,刀身上竟鏤了一隻黑鷹,黑
鷹揚處,是鍾玉雙的頸間。
    此刻,另外二十五名成員亦紛紛拔刀策馬,狂奔而至!
    鍾玉雙見那單于北楚陡然出劍,一股怒氣運上瑪哈噶啦心法,迎擊了上去!
    這是一場無聲的戰事。
    二十六條漢子對兩名女人!
    鍾玉雙一邊和單于北楚纏鬥,一邊回頭看紅豆小姑娘,只見她在數名刀客圍攻下,勉強
尚可保身。
    鍾玉雙口裡一聲呼嘯,衝破四面八方而來的刀陣,到紅豆身旁急道:「紅姑娘!快走。」
    紅豆搖頭道:「不行!要走一起走。」
    鍾玉雙一點頭,雙臂雙振,一番急攻中連打帶打的,又將十名漢子逼傷墜馬!
    略一喘氣的空隙,驀地一把刀劈空而落,刀猛,刀身上的黑鷹更猛。
    鍾玉雙一咬牙,左手思劍迎上,右手情劍一挑,剎時和那單于北楚雙雙掛了彩。
    單于北楚受創一退,鍾玉雙卻已忍痛招呼紅豆一聲,雙雙上馬狂奔。
    單于北楚怎能叫兩個女人如此來去自如,口裡一大喝,當先不顧身上傷勢追隨而去。
    鍾玉雙和紅豆狂奔了約莫一個時辰,方自找到一處小綠洲。
    兩人一躍,便自對池水大口喝了起來!
    這一路,紅豆早已思量打算過,並非不想對鍾玉雙下手,只是眼前這女人卻是十分警
戒,氣流中稍一有不安定,全身早已作好出手的前奏,紅豆無處可下手!
    紅豆一歎,轉頭問鍾玉雙道:「姐姐的傷……。」
    「無妨!」鍾玉雙一笑,道:「那匪頭比我重。」
    鍾玉雙一頓又道:「妹妹可知他們是些什麼人?」
    「知道!」紅豆道:「達延可汗的南護王,就是才那位和姐姐交手的頭子。」
    鍾玉雙眉一挑道:「叫什麼名字?」
    「黑鷹!」紅豆輕脆道:「黑鷹騎團的老大──單于北楚。」
    鍾玉雙點了點頭,倚樹幹歇息著。
    忽然,又自懷中取出兩個木雕的人像來。
    正是冷楓木,原先半尺長的劍身已經不在,顯然是叫冷明慧截了去醫治俞傲了!
    紅豆斗見人像,一是鍾玉雙,另一竟是蘇小魂,一顆芳心竟然不由自由的跳動了一下,
口裡,輕聲「啊!」了出來。
    鍾玉雙抬眉道:「妹妹有何不妥嗎?」
    「沒……沒有……。」紅豆掩飾的指著木像道:「這……這個雕的好像是姐姐。」
    鍾玉雙一笑,道:「是!」
    紅豆心裡不知怎的一緊,指指另一個木像道:「這是?」
    鍾玉雙神情溫柔道:「這是一個男人,叫做蘇小魂。」
    「蘇小魂?」紅豆偏頭道:「是不是中原的蘇大俠?」
    鍾玉雙淡淡一笑,道:「大俠稱不上,只不過是顧全仁義的男人而已。」
    多像的口氣,紅豆心裡又是一緊,竟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道:「可不可以借我瞧瞧?」
    鍾玉雙輕輕搖頭,把人像揣入懷裡,忽然道:「妹妹可知蘇小魂最喜歡那一句話?」
    「不知道,請姐姐告之。」
    「心不死於情結,煩惱自由生!」
    「心不死於情結,煩惱自由生?」
    「是!」
    紅豆沉默了半晌,突然抬頭道:「姐姐還有話要告訴我嗎?」
    「有!」
    「請說!」
    「你是不是和蘇小魂交過手?」

                      ※               ※                 ※

    單于北楚一路狂奔。
    後面,只剩下八名可戰的弟兄跟隨。
    今晚真夠倒霉的,怎料到那個女人這麼難纏,現在,非得連本帶利的要回來不可!
    單于北楚沒料到的是,還有更倒霉的事,那就這鍾玉雙的劍勁竟然這麼利。
    這番狂奔下來,單于北楚突然覺得一股血氣直衝腦門,一聲大叫:「好劍法──」竟自
摔落馬下而亡。
    單于北楚身後八名漢子大驚,紛紛下馬查視單于北楚的傷勢,卻見的是單于北楚雙目猛
睜,似乎對鍾玉雙最後那一劍的禮讚。
    一名漢子道:「老大死了,我……我們快回去稟告第五先生……」眾人方自點頭要抬單
於北楚的體上馬背,忽的冷冷一聲傳來:「不必了。」
    眾漢子冷哼注視。
    只見黑暗中有一名文士打扮的中年人和一名執紅鞘刀的年輕人走近。
    原先說話的漢子怒聲道:「閣下此言是什麼意思?」
    那中年文士微微一笑,走近邊道:「不必的意思是,你們也將變成死人。」
    那漢子大喝,已然出刀,打算叫這說大話的傢伙永遠閉上嘴。
    他心裡想的是,難道今晚真會到倒楣到老家?
    他想的並沒錯!
    要命血刀,血刀要命!
    血刀凌空舞斬,瞬時黑鷹騎團的最後八名漢子俱已倒地黃沙月色之下。
    血刀的主人一拭刀身於沙中,取出,反入鞘,猶如家常便飯。
    血刀,當然是在譚要命手上。
    那麼,中年文士不是冷慧還有誰?

                      ※               ※                 ※

    「你怎麼知道?」問話的是紅豆,聲已冷且肅!
    「而且,你還敗了!」回答的是鍾玉雙。
    「為什麼?」
    「因為我見過太多次了,蘇小魂常常打敗一個女人的時候,不只是敗了她的武功……」
而且,鍾玉雙的意思是,連那女人矜恃的心都給擊破。
    鍾玉雙解釋道:「他就是這樣一個男人,其貌不揚,卻特別有女人緣……」紅豆不服氣:
    「你怎麼知道蘇小魂一定會贏我?」
    「他是不是有握你的手?」
    「是!」
    「我是不是也握過你的手?」
    「不錯!在沙丘出手前你是握過我的手。」
    「所以我就知道了。」
    「握手就能知?」
    「是,而且我還知道蘇小魂也知道的事。」
    「什麼事?」紅豆緊張道:「你們從握手中還知道什麼?」
    「人的手上是不是有五指頭?」
    「當然!」
    「是不是只有四個空隙?」
    「不錯,那又怎樣?」
    「沒怎樣,以三天極門的武學,最多可以打出八顆細小的石子,不過……」紅豆真的緊
張了:「不過什麼?」
    鍾玉雙一笑,道:「不過我想你打的可能就如其名──紅豆,你的兵器是不是相思豆?」
    「是。」紅豆歎氣道:「還有嗎?」
    「有!」鍾玉雙淡笑道:「我們都知道你現在的成就已經可以打出七顆。」
    紅豆真的無話可說,只能歎氣。
    良久,紅豆抬頭苦笑道:「還有沒有什麼可以教我的?」
    「有!有兩件!」
    「那兩件?」
    「以你我的距離竟然能在黑夜中看出木像是我,最少你的內力不差,絕不是如你說的粗
通拳腳。」
    紅豆只覺肚子一陣酸,歎道:「還有呢?」
    「還有,當你看見蘇小魂木像的時候……」鍾玉雙道:「我可以感覺到氣流中有一陣輕
微的波動!」
    紅豆突然道:「我現在終於明白蘇小魂為什麼一開始就懷疑我。」
    「呃?」
    「因為那盆水。」紅豆歎道:「我端水進入他和六臂法王房間的時候,竟然穩的連一點
漣漪也沒有,到現在我才明白蘇小魂那時候就看出來了。」
    鍾玉雙點頭笑道:「很好,你有進步了。」
    紅豆站了起來,道:「還有什麼話要說的嗎?」
    「有!」
    「是什麼?」
    「心不死於情結,」鍾玉雙歎道:「煩惱自由生。」

                      ※               ※                 ※

    紅豆沒有出手,她往真雷爾哈順城狂奔。
    她要比鍾玉雙早到城裡見蘇小魂。
    淚,已隨風飛舞急馳的黃沙中,她咬緊了牙,卻咬不住一心的惆悵。
    天色已大明,她狂奔中見那真雷爾哈順城就在前方不遠處。
    此時,前方有雙馬並駢而行。
    從身影看,是個中年文士和少年壯漢。
    壯漢手上有刀,鞘是血紅映日!
    紅豆此時眼中已無天下之人,急急如投林之鳥往那城鎮便去。
    一片沙塵罩往中年文士和持刀少年。
    冷明慧注視紅豆消失的背影,忍不住道了一句:「好!」
    譚要命凝視半晌也道:「好!」
    冷明慧轉頭笑道:「好在那裡?」
    「好在根基天賦,是上等之材。」
    「武功呢?」
    「未試不知。」
    「錯了!」
    「錯了?」
    冷明慧點頭道:「由這女子在馬背上顫動的韻律和天地氣機混然一體,這等速度之下竟
還能保持這樣,大不易!」
    譚要命點頭道:「是,我現在也感覺到了。」
    「另外,」冷明慧道:「由她的呼吸中,可以感覺到她心有急事,可是防備之心並未減
弱。」
    譚要命訝道:「第一點我聽的出來,至於防備之心……」冷明慧一笑,道:「你有沒注
意她經過我們身旁時,那些沙塵的流向都有固定的韻律?」
    譚要命皺眉,沉思半晌方道:「沒有。」
    冷明慧點頭,道:「一個人在心急的時候還能保持這種自然的反應,你說她是不是高
手?」
    「是,當然是!而且是一等一的。」譚要命皺眉道:「問題是,她是誰?」
    「可能是紅豆!」
    「紅豆?」
    「對!」冷明慧歎口氣道:「『紅豆生南國,相思至死休』的紅豆。」
    譚要命眼神瞬間一冷,道:「江湖上竟有這樣一個人!」
    「有,還有……」「還有?誰。」
    「祖開,『赤焰掌』祖開,中掌如同在沸水中煮開一樣!」
    譚要命手更緊握刀道:「司馬鶴的赤焰掌?」
    「猶勝幾分。」
    譚要命苦笑道:「還有嗎?」
    「還有一個!」冷明慧竟然也有一絲恐懼的表情:「刀刀!不用刀的刀刀,用的是昔年
陸文龍雙的刀刀!」

                      ※               ※                 ※

    紅豆狂奔入城後並沒有找到蘇小魂,蘇小魂一行四個漢人應該很好認啊!為什麼不見了?
    紅豆不甘心,正打算重找一次,卻老遠看見祖望跟她打招呼。

                      ※               ※                 ※

    蘇小魂去了那裡?
    他們一行四人竟然避開了真雷爾哈順,直往霍尼治而去,為什麼?
    蘇小魂的解釋是:「為什麼要進去?」
    是啊!進了城只不過是落入第五先生的掌握中而已。
    霍尼治路上多的是綠洲。
    冷知靜問道:「難道達延可汗不會派兵來此路圍剿?」
    「不會!」蘇小魂朝六臂法王一禮道:「有法王在……。」
    他們此時已經扮成了蒙古人裝束,外加帶了一隊馬隊,好像是商人模樣。
    能減少麻煩最好就減少。
    所以他們走的很順利,甚至途中還和別的商隊混在一起前進。
    第五天,他們到達了霍尼治城外。
    要進去嗎?
    「要,當然要!」蘇小魂笑道:「只有我進去。」
    京十八訝道:「為什麼只有你一個人去?」
    六臂法王的問話比較乾脆:「我們往那裡去?」
    「往西。」
    「往西?」冷知靜叫道:「那林城在北方。」
    「所以你們才要往西。」蘇小魂說完,人已入了城。

                      ※               ※                 ※

    第五先生皺眉,堂堂四個人竟然在自己的勢力範圍消失?
    他沉思半晌,朝天琴先生道:「加派人馬搜那林城,他們一定在裡面。」
    天琴先生一點頭,道:「他們跳過了真雷爾哈順,直往那林去,可是一定要在霍尼治城
裡補充糧食。」
    第五先生點頭道:「不錯!」說完,注視手上劍膽,劍膽忽的一錚,黯然無鋒。
    無鋒劍最是驚人!
    劍無鋒,如何傷人?
    劍無鋒,不傷人;要的是命,無鋒劍每一出手便是奪命。
    第五先生冷冷一笑,掌上又恢復鵝蛋大小的劍膽,朝天琴先生道:「我看,你也去走一
趟。」
    天琴先生點頭,持琴而起,忽道:「可汗何時啟程回庫倫?」此時,他們已隨可汗到套
裡木的行宮中。
    第五先生道:「明日午後。」
    天琴先生點頭,道:「由套裡木到庫倫約莫十日,正好也是我大漠的時間。屆時我再以
飛鴿傳信。」
    第五先生點頭,道:「小心。」

                      ※               ※                 ※

    蘇小魂在霍尼治城裡行動來絕對不會不順利。
    兩年前,一把蟬翼刀害的他被天下武林追殺尚且有且有容身處,這區區霍尼城又如何?
    他的問題只有一個,買了這些糧食和飲水之後,他如何運出城去?第一件事,他買了八
匹快馬!
    清晨,駐守霍尼治城的「鬼魔手」喀希收到第五先生的指示時,立即派人追查,有誰在
半夜中買了糧食離城的?
    一柱香的時間,喀希就接到了回報:半個時辰以前,曾看見四個人騎四匹快馬往城東而
去!
    「好傢伙!」喀希興奮大叫:「追!」
    鬼魔手的手下都相當矯健,從喀希下命令到出發,也不過半柱香的時間。
    從他自出發到追上那四人四馬,也只有一個半時辰。
    喀希勇不可擋,振臂一揮,當先攬往了那眼前四人。
    只此一刻,那四人竟嚇的滾下馬來。
    喀希立即明白了一件事,他被耍了!
    最少,這四個人中沒有和尚。

                      ※               ※                 ※

    「中原人鬼點子真多。」六臂法王歎道:「你怎麼會想到這一個方法?」
    「沒什麼。」蘇小魂笑道:「這只不過是三十六計中的調虎離山罷了。」
    六臂法王苦笑道:「三十六計?有這麼多?」
    蘇小魂輕笑道:「何止,最少有三種版本,本本不同!」
    京十八突然笑道:「人只道蘇小魂的武功傲視天下,誰知,無論琴棋書畫劍藝歌舞計亦
稱得上樣樣精通。」
    蘇小魂一笑,道:「只怕和冷大先生比起來尚差一籌!」
    冷知靜笑道:「代家父先謝了。」
    眾人大笑,笑聲直揚青天黃沙際。
    「我們這回是不是又要跳過那棄城直往阿爾班奈瑪?」
    「不是!」
    「不是?」六臂法王苦笑道:「又有什麼計?」
    「明修棧道。」蘇小魂笑道:「暗渡陳倉。」
    「為什麼?」
    「我們是不是跳過了真雷爾哈順城?」
    「是啊,效果也不錯!」
    「就是因為效果好才不能用。」
    「又為了什麼?」
    「因為,他們會認為我們會再用一次。」
    「所以你就偏偏不用?」

                      ※               ※                 ※

    鍾玉雙經過一番折騰,倒是又和潛龍他們一起進入了霍尼治城。從蘇小魂留下的暗語
中,她已明白蘇小魂的一切行動。
    潛龍問道:「他們走了多久?」
    鍾玉雙道:「二個時辰。」
    俞傲道:「追。」
    鍾玉雙搖頭:「不。」
    俞傲一策馬,急道:「這回可別想把我架進客棧。」
    鍾玉雙笑道:「不但不會,而且還有事做。」
    眾人傾聽,看看蘇小魂留下什麼話來。
    鍾玉雙道:「俞傲你的傷勢完全復原了是不是?」
    俞傲點頭,隨意將左臂一擺動,竟以指代刀變化了七種刀法。
    「好。」冷默喝采道:「俞傲果然是俞傲。」
    俞傲笑著看了冷默一眼。
    他是感動,這些朋友無時無刻不在關心自己。
    是以方纔那一出手,便引得他自心裡的一陣歡喜。
    潛龍卻歎道:「同病相憐。」
    鍾家三個女人同聲叫道:「什麼憐?」
    潛龍的意思是,俞傲和冷默的老婆都是鍾家女子。現在俞傲好了,冷默多少多了個幫腔
的。
    正值三男三女嘻笑之時,那「鬼魔手」喀希卻氣急敗壞的回來,沿街大聲下命令道:
「快換了快馬和水,再追。」
    潛龍實在看不順眼極了,咬牙道:「蘇小魂那臭小子有沒有提到這傢伙?」
    「有!」鍾玉雙笑道:「就是他!」
    冷默興趣也來了:「他怎樣?」
    「沒怎樣。」鍾夢雙笑道:「他們從東方回來,看來是往西追了。」
    鍾念玉已經調了馬頭朝西,笑道:「俞傲,你是不是手癢了?」
    第一個衝出去的是潛龍。
    他覺得,什麼先跑到城西的沙漠去等,然後再恃機下手實在是太無聊的事,簡直勞民傷
財嗎。
    所以,他策馬到喀希面前,就用般若綿指點了四五下,一直到他回來時,那喀希才大叫
噴血墜馬!
    「好!」鍾玉雙鼓掌道:「可媲美三國時代的趙子龍,入萬軍如入無人之境。
    」「沒什麼。」潛龍竟然也會謙虛道:「舉手之勞而已!」
    「是舉手之勞!」鍾玉雙含笑道:「你看看後面!」
    潛龍正要回頭,卻見俞傲臉色異常。
    潛龍訝異回頭,身後,一把紅色刀鞘耀目!
    「譚要命!」潛龍叫道:「是譚要命在後面暗中出手?」
    「不是!」鍾玉雙道:「出手的人在你的右方。」
    潛龍一轉頭,便看見了一個中年文士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人群不斷聚集,正對著自己
和喀希指指點點。
    潛龍苦笑道:「他奶奶的冷明慧,自己也不明白的下手,卻叫老子風光背黑鍋。」

                      ※               ※                 ※

    守那林城的是貝言武,從霍尼治傳來的消息,他自信蘇小魂必然被攬於那林一地。
    他的作法很簡單。
    他明明白白告城內居民,法王親駕,要每戶派人恭迎。
    如此一來,那林城全城轟動,個個爭先以求法王的恩賜。
    六臂法王果真從黃沙口中走來,身後,還有三名頭戴斗笠,卻以白巾覆住眼睛以下的三
名男子同行。
    六臂法王的出現,自是大大引起騷動,那貝言武更是得意非凡。
    一切盡在自己意料之中。
    眼前,法王和三名蒙面漢子果然進入那林城內接受供養。
    是夜,六臂法王被安排於「誠信精舍」之中;萬人鑽動,個個爭相膜拜。
    貝言武進入「誠信精舍」的時候,一切都滿意極了。精舍內外,已然被自己人手圍的密
不透風。
    子時正,六臂法王登座講法。
    至於和六臂法王齊來的三名漢子一直待在精舍後面的客房中,偶或有服侍人員進出。
    不過,貝言武的手不敢以生命向貝言武保證,蘇小魂、京十八、冷知靜連臉都沒現一下。
    貝言武已然走到後面的禪房,指示中,桐油火把、快箭刀手早已布下天羅地網。只待自
己一證實蘇小魂等人,便可動手。
    貝言武在等,等「佈施」大禮的進行。
    屆時,全城信徒將和六臂法王往城外沙漠上散佈各種食物、飲水給荒野的餓鬼。
    這趟來回的兩個時辰裡,對他貝言武已經夠了,太夠了,他相信只需要一頓飯的時光,
他貝言武將可名揚天下!
    他想像著,貝言武殺蘇小魂、京十八、冷知靜於大漠那林;這一戰,無疑是十年武林中
最負盛名的一戰!
    六臂法王開始佈施大法。
    口裡頌著經文,在前方引導。他出了城西,直往大漠深處走。
    約莫一個時辰後,六臂法王莞爾一笑,道:「獻供品。」
    立時,眾人大喝著:「因果相報,佈施善果!」隨既,個個將食品、飲水往西方扔去。
    六臂法王臉含微笑,耳裡聽著一聲聲的「因果相報,佈施善果!」
    就這麼半柱香時光,六臂法王才揚聲道:「佛向西方來!」
    眾聲附和道:「我禮佛歸心!」
    六臂法王又喝道:「佛帶妙法來!」
    眾人附和道:「心中長齋持。」
    話聲一落,六臂法王點頭含笑,道:「速速歸城接佛來東。」
    立時,個個爭先回頭就跑,往身後東方的城內跑去;六臂法王到此,見眾人跑的一個不
剩,竟自忍不住大笑了起來。

                      ※               ※                 ※

    貝言武的臉色實在不好看。
    他忽然發覺前幾天猛罵「鬼魔手」喀希是個沒腦袋的傢伙。現在看來,自己也差不多!
    眼前這三名蒙面漢子根本不是蘇小魂他們。
    他們說的坦白,是法王要他們做隨從到林城,供吃供喝,而且受眾人歡呼禮敬。他們為
什麼不答應?
    一百個男人中,有那個不願名顯位貴的受人歡呼?

                      ※               ※                 ※

    「蘇小魂,你這招倒還不錯!」
    「不錯?何止不錯,不用花銀子、不用冒險,又可以大大補充一頓,這個就叫做『不
錯』而已?」你想那個貝言武會怎樣?」「不會怎樣!」「可能嗎?」「當然,你看那『鬼
魔手』喀希不就沒怎樣。
    紅豆的臉都變了!自從十天前祖開告訴她九十魔母和鳩盤荼已經在阿爾班奈瑪城等蘇小
魂的時候,她便一路追趕蘇小魂而來。她曾在可汗的帳蓬見過九十魔母和鳩盤荼。這兩個女
人根本不是人,而是妖魔。正如其名,是惡魔中的惡魔,卻同時是美人中的美人。如果她們
只是武功高強的話,她還有信心蘇小魂能擋的下來;可怕的是這兩女人的妖冶就算身為女人
的紅豆,也不禁臉熱心跳。
    紅豆要進入阿爾班奈瑪以前,她發覺了一件事。那就是霍尼治城外所見到的中年文士和
年輕刀客,竟然也同時到了此處,紅豆的心裡不由得一緊,眼前這兩人太過恐怖,年輕的銳
錚畢露,似光芒萬丈的寶刀;而中年文士,更可怕如深藏不露的神兵器。
    深不可測,這是紅豆的評斷。尤其那雙深邃智慧的眸子,幾乎叫人無所遁行。
    蘇小魂一行四人,這回可是光明正大的進入阿爾班奈瑪城;奇怪的是,來了三個時辰一
點動靜也沒有。蘇小魂笑道:「這下可好,大夥兒全比耐力啦。」
    京十八沉吟道:「平靜中隱藏風暴,只怕這回來的不像前面那些。」不錯!「窗外有嬌
嫩聲。」誰?「冷知靜冷喝然回頭。」問蘇小魂。「窗外的聲音略帶一點薄怒。三個男人齊
齊看向蘇小魂的時候,只見他除了苦笑外,就是乾澀的道:「紅豆姑娘,何不入內用茶?」
    「不!」紅豆在外面冷笑道:「你如果想平安的出城,最好現在就能追的上我。」
    掠衣聲響,顯然姑娘人影已經走了。
    蘇小魂卻不動。
    「你怎麼不追?」冷知靜訝道。
    「不用!」
    「不用?為什麼不用?」
    「因為她會回來。」

                      ※               ※                 ※

    紅豆果然回來了,而且臉色很不好看。
    對於臉色不好看的女人,六臂法王的原則是──避!
    正巧,京十八和冷知靜也是一樣!
    「我想吃個蒙古烤燻肉。」說話的是京十八。
    「好極了。」冷知靜已經走到了門口道:「我也是。」
    蘇小魂看著他這些朋友們走的一個不剩,不禁想起自己的名言,不禁笑了起來。
    紅豆嗔道:「你笑什麼?」
    「沒什麼!」蘇小魂道:「一句話而已。」
    紅豆雙目直視蘇小魂道:「什麼話?」
    「朋友的意思就是……」蘇小魂笑道:「幫你兩肋插刀!」
    紅豆歎一口氣,道:「我有另外一句話!」
    「什麼話?」蘇小魂笑著問,心裡可是緊張得很。
    紅豆道:「朋友的意思,就是該走的時候走。」
    煞風景,真是天下最叫人暗自咬牙的事!
    蘇小魂苦笑,以前是鍾念玉、唐羽仙;現在是朱馥思和紅豆!
    桃花運!運耶?劫耶?
    衝著蘇小魂一味的苦笑,紅豆嗔道:「你還笑的出來。」
    「比哭好看一點嘛。」
    「能哭就不錯啦!」紅豆「很憂慮」的道:「蘇小魂啊蘇小魂,我宣判你的大限已到。」
    「是嗎?」蘇小魂依舊一副皮笑肉笑眉笑的樣子道:「是第五先生來了還是龐虎蓮來
了?」
    「不是兩個男人。」
    「不是男人?是什麼?」
    「廢話!當然是女人,兩個女人!」紅豆很用力、很生氣說道:「兩個很漂亮、很妖冶
的女人!」

                      ※               ※                 ※

    紅豆離開的時候還是跟來時候一樣咬牙切齒,因為蘇小魂的回答是──「女人?女人更
好!尤其是漂亮的女人,蘇某人特別有精神。」
    「去死吧!」這是紅豆竄出前留下的話。
    紅豆落入後院花園之中,一個身子忍不住撞上樹幹,便自萎倒撐地靠樹,忍不住的抽
搐,忍不的住的憤怒,和忍不住的……淚水。

                      ※               ※                 ※

    「人間自古誰無恨,總叫多情空相思!」
    約五丈遠處,一道莊嚴平靜的聲音傳入紅豆耳中,是六臂法王。
    紅豆楞楞的咀嚼這句話,正一股無奈湧上心頭。
    忽聽得京十八歷經滄傷的聲音道:「用孤獨豈不要妙?人間自古誰無恨,總叫多情空孤
獨!」
    孤獨?見鬼的孤獨,見鬼的蘇小魂,見鬼的……紅豆!
    耳際,竟又傳來冷知靜一聲長歎:「人間自古誰無恨,多情總伴相思淚。」
    紅豆聞言,心裡一震。
    唐羽仙、蘇小魂、冷知靜之間,曾是武林上最負傳奇的愛情。冷知靜這句「多情總伴相
思淚」,指的是誰?
    六臂法王沉聲歎道:「相思有淚,未若孤獨月。」
    人間自古誰無恨,多情總伴孤獨月。
    「既言孤獨,」京十八歎道:「用寂寞如何?」
    人間自古誰無恨,多情總伴寂寞月。
    沉靜,良久之後,才聽得冷知靜一聲長長的歎息,輕聲道:「寂寞的人,不是月。是仁
者心動,不是風動、旗動……」紅豆聞言,內心方自一震,又聽得六臂法王驚歎道:「好禪
機。」
    京十八亦同聲道:「真是情到此處唯心知。」
    冷知靜聲音緩緩而來:「人間自古誰無恨?多情總伴月寂寞。」
    寂寞的不是月,而是你的心;一個人寂寞的時候,便覺得自己是天下最孤獨的人。所
以,他必須找天地中一件事物來相伴。
    紅豆一抬頭,便見那輪明月懸空,白華華無語!
    人間自古誰無恨?多情總伴月寂寞。
    紅豆楞楞的靠樹仰月,竟自如此睡著。

                      ※               ※                 ※

    九十魔母吃的是生駱駝心,駱駝無疑是大漠上耐力最強的動物,不但可以跋涉千里,而
且可以負重數百斤。
    所以它的心肌無疑是精力的補品;同時,一個妖冶的女人,常常在某些方面須要能久戰
不疲。
    鳩盤荼則比較喜歡斯文一點的東西。
    甚至,可以說是吃素。
    她吃的是一種白色的香菇,小小的不起眼,卻有一個很美的名字──「白色天使」!
    據說,這樣一株白色天使便足夠毒死四百四十四個人加上九十七頭牛。
    鳩盤荼每天只吃九株。
    她認為,胃口小的女人比較容易得到男人的歡心。
    當然,誰每天只吃九株「白色天使」都活不長的。
    所以除了正餐吃素之外,她每天夜晚子時的一個時辰裡,就是大嚼補充體的時候。
    此時,除了九十魔母可以進入她獨特的房間之外,任誰也不可以踏入一步。
    這種事曾發生過,只是進去的人從沒出來。
    而且,無聲無息的就這樣從世上消失。
    蘇小魂來的時候,正好是午夜子時。
    而他選的第一間房子,第一間房間,就是鳩盤荼在外面掛了牌子的那間。
    牌上的定是:入口無回──。

                      ※               ※                 ※

    六臂法王找到的人是九十魔母。
    對於這個女人,六臂法王曾經見過兩次;兩次都是為把禿猛可說法時,駭見可汗身旁的
這位妖女。
    不僅僅是她冶蕩的目光,更可怕的,是這女人的手。
    手,纖細嬌柔如楊柳,光滑潔白的出乎常人。
    就是這點光滑潔白,六臂法王想起天竺的一門武學──無心媚!
    無心媚,傳承已逾兩千年!
    昔年,佛陀釋迦牟尼本尊座下十大弟子之一的「天眼第一」阿那律,有一回由園精舍往
柯薩羅的途中,便受到一名女子的極力誘惑。
    幸賴心持真言本尊咒,引動佛陀以十萬八千法門不二相而終得以解危。
    而那兩名女人當時所用的迷惑之術也同時被傳了下來。
    經這兩千年的發展,而和武學結合,發展出一種內媚神涵的冶功──無心媚!
    六臂法王還是暗自慶幸了一聲,因為他遇上的不是鳩盤荼。
    這點,總比蘇小魂幸運點。
    九十魔母斗見六臂法王出現在眼前,先是一愕,繼而千情萬種的膜拜倒地,輕聲細語
道:「法王大駕,小女子未曾恭迎,請法王恕罪……。」
    六臂法王微笑不語,兀自登上一團蒲團上,方始開□道:「一切本性由那裡來?」
    陡然這一句,九十魔母先是一愕,旋即嬌笑道:「小女子不知,請法王開示。
    」說著,九十魔母竟往六臂法王座處移來。
    只見她蓮步微移,如凌波洛神,媚態百生的接近。
    六臂法王手結「觀自在舉彌陀定印」,雙目炯炯發先朗聲道:「戒行在多聞之上,聲色
逼近,只是如那摩登伽女……。」
    那九十魔母接近的同時,本已暗自用上「無心媚」中「娑迦羅先梵天咒」!
    只是六臂法王洞燭機先,大喝那「摩登伽女」四字,只叫九十魔母心中大震。
    六臂法法王此時大喝聲,用的是佛陀弟子中,「獅吼第一」賓頭盧尊者的獅子吼!傳承
至此,亦有兩千多年。
    那九十魔母的沙白羅先梵天咒,意隨喝聲震散,咒持不起!

                      ※               ※                 ※

    註:「多聞第一」的阿難尊者,曾受到昔時摩登伽女的指咒色誘。當時摩登伽女用的便
是娑迦羅先梵天咒!後來摩登伽女受到佛陀開悟而出家,成為佛教史上第一位以首陀羅族的
女人參研佛法者,不久,摩登伽女出家後,即證得四聖果中最高的阿羅漢果!此番成就,為
佛教中的千古美談;而佛陀的「四性平等」宣言亦因之得證。

                      ※               ※                 ※

    九十魔母臉色一變,復恢復嬌容嗲道:「法王何作此言──,說這麼大聲嚇人
哪……。」
    說著,九十魔母露出一副驚恐的樣子,竟自抖顫中褪下了外衣來。
    六臂法王雙眉一皺,沉聲道:「眾生苦樂情慾,倒轉眼,俱是骷髏一堆……」九十魔母
一聲嬌笑,又解下第二層衣物,只剩得薄紗掩體。
    忽的,繞室飛舞了起來。
    只見足如彩蝶迎春,伸手抬足俱是媚態橫生。
    眼波所及,大是勾引誘之能事。
    六臂法王端持不動,那端九十魔母已然半躺倚在地上嬌聲道:「法王渡妾……法王渡
妾……。」
    說著,雙臂輕抬,嬌淫聲中便自要解下最後薄紗來!
    六臂法王冷冷一笑,手上一換「隨心印」再換「大日自在」大手印。
    那九十魔母全身本是痙搐,淫冶無比;陡然受到迎面而來這兩個手印,嘴裡一聲驚呼,
人隨之撞飛六尺有餘!
    六臂法王冷冷一笑,站起大步邁前喝道:「眾生苦,苦在欲!還不還本性來……。」
    六臂法王說著,手上連結金剛界的「不金剛輪」、胎藏界的「世尊陀羅尼觀自在」、諸
經諸尊的「千手根本印」!這三大大手印一出,那九十魔母冶蕩之色盡去,眼中盡露出恐懼!
    九十魔母大喝一聲,雙臂連揮,便使出十八夜叉手來相抗!
    六臂法王冷笑一聲,手上大手印又連換四種,迎身一套一鎖,又將那九十魔母震退到牆
角!
    忽的,那九十魔母笑的花枝招展道:「和尚------,你對『無心媚』神功瞭解的不夠啊
──。」
    六臂法王一愕,臉色旋即恢復平整祥和道:「是嗎?」
    「不錯!」九十魔母嬌笑道:「無心媚到了我這一代已然有了更深一層的突破……。」
    六臂法王暗自運功審查了一遍,笑道:「只怕不靈……。」
    「是嗎?」九十魔母道:「情一字無形,欲一字無相!哈……,和尚你那金剛指修之身
有的好破了……。」

                      ※               ※                 ※

    蘇小魂看見鳩盤荼的時候,他的心整個都縮了起來。
    這個鳩盤荼不是吃東西,而是喝!喝一種血紅色的東西!
    蘇小魂歎道:「這是什麼鬼東西……?」
    「不是鬼‥‥。」鳩盤荼唇紅如血的吐出字字宛轉道:「是人──,人血!」
    蘇小魂點點頭,道:「你練的是煞血毒功?」
    「哈……,」鳩盤荼大笑道:「是那個如尚告訴你的?」
    蘇小魂竟然搖頭道:「不是──!」
    「不是?不是你怎麼會知道?」鳩盤荼冷笑道:「想不到蘇小魂也會說謊……。」
    「蘇某一向坦白得很!」
    「是嗎?」鳩盤荼站起來嬌媚百生的喃喃道:「來嘛──,告訴我你怎麼坦白
法……。」
    說這一句話,鳩盤荼已然脫下一層衣服來,蘇小魂淡淡一笑,道:「可昔皮膚粗糙了
點……。」
    鳩盤荼聞言一愕。
    那蘇小魂又道:「關外風沙大,這也難怪你比不上江南佳麗……。」
    一個女人,最受不了的是人家當面說她引以自傲的東西比別人差!
    鳩盤荼是女人,而且是蒙古一等一的美女,竟然比那江南數千上萬的女人差。
    你說,她除了憤怒外,還願意把缺點暴露給人家批評?
    鳩盤荼果然是這行的老手,穿衣服跟脫衣服一樣快。
    只見她腿兒一勾,那攤在地上的衣服竟自套回了身上。
    同時瞬,兩手竟已通紅帶黑!
    蘇小魂暗自噓了一口氣,道:「看來你手上的煞血毒功已殺十階火候……。
    」「錯了!」
    「錯了?想不到你這麼謙虛?」
    「是十二分!」鳩盤荼已經開始攻擊,夾著美好的軀體和血腥。
    一出手,便是一十二掌。
    蘇小魂一笑,天蠶絲自腕中浮起,自在前面造成祥雲層層,攬注了鳩盤荼的攻擊!
    鳩盤荼一聲嬌笑,竟抬腿連踢。
    這下,一十八腿之精彩。
    鳩盤荼有把握,只要是正常的男人一看便得發呆被踢死在當場!
    沒有!蘇小魂是正常的男人,可是並沒在躺下,而且還活蹦亂跳。
    因為他用的是最簡單的方法,閉眼!
    鳩盤荼冷笑一聲,雙臂連擺,竟狂似舞浪蝶,一身衣物盡自飛開來。
    蘇小魂淡淡一笑,那天蠶絲左劈右打,把那幾件行頭又打回到鳩盤荼身上。
    鳩盤荼大怒,兩臂骨骼上一陣響,竟有紅霧自掌間蘊濃而出。
    鳩盤荼嬌笑中,身子舞到了那裡,那紅霧便如綵帶隨到了那裡。
    立時,屋內竟佔有一半空間。
    蘇小魂早經六臂法王警告,知道這魔女平日便吃那「白色天使」調養毒功。
    此時不走,不怕這「血色情網」一擺成,連走都走不得。
    可是叫他如此走,但常是不甘心。
    蘇小魂嘴裡淡笑,腕上貫注大勢至般若無相波羅密神功,急電將天蠶絲化成驚鴻,便將
那鳩盤荼右掌的外關穴打中!
    鳩盤荼突受此一擊,但覺氣流倒貫,心頭大駭往後躍去。
    便此時,蘇小魂已然破門而出。
    鳩盤荼右臂一振,衝開受擊穴道,也隨之衝出門外。
    此際,只聽東屋閣中傳來一聲驚呼。
    是九十魔母!

                      ※               ※                 ※

    鳩盤荼看著九十魔母萎倒的身子,真不敢置信!
    以九十魔母在「無心媚」上的成就,竟然會叫人破了金剛體。
    眼前,九十魔母身子一陣輕顫,幽幽醒來。
    鳩盤荼急道:「是誰……?是誰傷了你?」
    「六臂法王!」九十魔母慘然一笑,道:「姐姐替我報仇!」
    「且慢!」鳩盤荼想阻止已然不及,那九十魔母竟拼最後一口元氣,自斷心脈而死!

                      ※               ※                 ※

    「和尚,你覺得怎樣?」
    「還好……。」
    街道陰暗的屋簷上,蘇小魂和六臂法王正討論戰果;兩人眼珠子可一轉也不轉的看著街
的一角。
    他們這麼看,難道在這深夜時,街上會發生什麼事?
    蘇小魂淡笑道:「和尚-,我聽你氣息不穩,方纔那一戰可辛苦啊──。」
    「辛苦?何止辛苦!」六臂法王歎道:「簡直是生死攸關!」
    那一戰,六臂法王拼住元氣不,而以「大惠刀」大手印將全身經脈移位提升,一鼓氣的
打向九十魔母!設非九十魔母得意忘形的說出來,只怕自己金剛體錯過時機便要破了!
    九十魔母說的沒錯!
    無心媚魔功到了她這一代,已有了特別的境界。
    相同的,他六臂法王原先要對付「赤焰掌」而苦練的諸經諸尊大手印心法上,亦有了非
凡成就!
    得意忘形,是成敗之間的橋樑。

                      ※               ※                 ※

    街道那端有了動靜,六名漢子和四名提花籃前導的女郎一同促著一頂大紅色的轎子而來。
    蘇小魂和六臂法王互視一眼,便此時,這端街上也有一頂黃色轎子由四個人抬著迎上
去,沒一瞬間,兩轎人馬已經逐漸在街中心接近!
    紅色轎子轎上的人似乎微微一愕,便自停了下來。
    這端,黃色轎子卻依然由四個男人抬著前進。
    驀地,這平常之極的事,竟也升起一股肅殺之氣。
    黃轎前面抬轎人,已經和紅轎前面引導的四名女子擦身而過,繼續向前。
    便此刻,已可見紅轎的垂竟是波動不已!
    蘇小魂和六臂法王盡力調息方才一戰所波動的真氣,同時也目不轉眼的注視眼前街上的
發展,準備隨時變,將出全力出手。
    只因為紅轎內是鳩盤荼,紅轎外的六男四女便是第五先生精心訓練的殺手!
    街上,當黃轎和紅轎平行的剎那;在紅轎前面前導的女郎,赫然發現黃轎後面抬轎子
的,竟有一個是獨臂人!
    怪、怪。
    那四名女郎雖然知道鳩盤荼要她們停下來是準備流血和戰鬥。
    卻絕未曾想到,抬轎的是個殘廢!
    她們幾乎要笑了出來,看來對方是充數的,硬要擺出個堂皇場面來充數!
    她們甚至想,待會兒真幹起來,另外三個男的由自己這邊的漢子對付;至於那個獨臂
人,叫她們四個女人來嬉笑一頓。
    果然,黃轎子一到紅轎子之旁,便撞了過去。
    黃轎子抬轎的四名漢子也出手!
    四個女郎開心的很,她們知道鳩盤荼早已將煞血毒功的紅霧佈滿了轎內。
    所以,她們立刻照原先打算,四個齊齊將花藍內的花向那個獨臂人!
    這個獨臂人似乎會變戲法!
    最少有一百二十三朵花向他的時候,獨臂人才從轎子底端抽出刀來。
    刀,是青虹斬月刀!
    這回,斬的是花而不是月;沒變的,是青虹裂空。
    當一百二十三朵花變成九百八十四節的時候,所有的人都笑不出來!
    四個女人瞬間像掉入了冰河寒潭,凍的連發抖都忘了!
    不可能!太可怕了。
    在這黑夜,有一百二十三朵花由不同角度來,竟然能在瞬間揮出八刀斬,把一百二十三
朵花變成九百八十四節!
    不可能!只有天上魔神的主人大修羅惡魔才能辦到!
    這一瞬間,她們忽然想起了一個人。
    一個在遙遠國度,她們從未去過的地方有一個人。
    那個人的名字就叫做------俞傲!
    一名穿紅衣服的女郎,總算定下神來小心的問道:「你……你……是不是……俞……
傲……?」
    俞傲點頭!
    另一名穿黃衣服的姑娘急道:「他們三個是誰?」
    俞傲淡淡一笑,轉過頭去,看那端的戰果。
    顯然,六名第五先生訓練出來的殺手,已然暴斃!
    那四名女子不敢相信。
    「這怎麼不可能?」俞傲淡笑道:「干殺手,他們三個最少有兩個是老祖宗……。」
    「那兩個?」
    「潛龍和冷默……。」
    「那另一個呢?」紅衣女子問道:「另一個是幹什麼的?」
    俞傲的眼中竟然有了一絲尊敬!
    「另一個,便是為友戰千里的英雄……。」
    「冷……冷知靜?」
    「不錯!」
    冷楓堡絕學,絕非浪得虛名。
    所以,自己的六名漢子死的一點也不冤枉!
    四個女郎還有最後一絲希望,那就是轎上的鳩盤荼!

                      ※               ※                 ※

    鳩盤荼果然由轎內飛了出來!
    只是,她的臉色絕對不好看!甚至,慘白衰老的可以──。
    這怎麼可能?以鳩盤荼的毒功,天下誰可以近身相觸?連蘇小魂都不敢的事,誰敢這麼
做?
    鳩盤荼雙目暴睜,突然就地一坐,仰天狂笑而死!
    四個姑娘可嚇呆了,目光再望向轎內,只見一名五旬老者緩步走了出來。
    她們不禁齊齊後退一步。
    眼前這老者,便正是她們的目標──京十八!
    京十八歎了一口氣,看著鳩盤荼的體,又自搖了搖頭。
    半晌才喃喃道:「白色天使再毒,又豈能比得上京某身上的四種毒,充其量,只不過叫
京某身上又多了天下八毒中的第五毒……。」

                      ※               ※                 ※

    天琴先生到了阿爾班奈瑪時已經晚了一天。
    九十魔母和鳩盤荼竟然還是無法阻住京十八往北移動!
    第五先生訓練的殺手,六死四失蹤。
    失蹤的是四名轎子前導的女郎,她們去了那裡?
    據說,一年後中原武林上出現了四名手提花籃的姑娘,她們足跡踏遍五湖四海,三山五
岳。過著是與世無爭逍遙的生活。
    一直到了十六年後,明憲宗宗化二十三年時,一代大儒王守仁(陽明)時方十五歲,遊歷
關外之際,尚曾和她們見過一面。
    自此,人間便再無見到這四位花籃女郎!
    傳說,她們那時往回地和天竺交界的一座高與天齊的扇巨山上,成道飛仙!

                      ※               ※                 ※

    龐虎蓮帶著祖開見到天琴先生時,天琴先生的表情並不太好!
    龐虎蓮歎道:「京十八已經離開了?」
    天琴先生點點頭,道:「想不到他們進行的速度竟然這麼快……。」
    龐虎突然道:「紅豆呢?她一直沒有聯絡?」
    「沒有!」天琴雙眉一皺道:「只怕有了問題!」
    龐虎蓮冷冷一哼,道:「祖開!」
    「在!」
    「立即追蹤蘇小魂的蹤,看見紅豆就召她回中原!」

                      ※               ※                 ※

    天琴先生緩緩的走到琴幾前,隨手一撥綠綺。
    竟心中升起一股莫明的悲涼和恐懼!
    祖開出發後,龐虎蓮已然先回去了中原擴充洞庭七十二寨的勢力!
    東海的狂鯊幫、中原的綠盟、洞庭、北方的女真、高麗這幾股勢力是蒙古結合起來重入
中原的力量。
    只是,中原武林上反抗的勢力不可謂不小;而東女真族亦別有心機不可不防!
    他歎了一口氣,這城裡的事已然用一種能行千里的夜鷹傳給了第五劍膽。
    似乎,一切都沒有自己的事了,為什麼心情反而越來越沉重?
    他應該輕鬆的,可汗到了逼不得已必然會出兵擊殺京十八於蒙古上。
    縱然法王地位尊高,可是對於大業上,他相信把禿猛可必有一番抉擇。
    問題是,是什麼東西令他不妥?
    當他再看向窗外時便明白了。
    窗外無聲無息的站著一個人。
    冷明慧!
    冷明慧輕輕鬆鬆的進到屋裡來,含笑道:「先生別來可好?」
    天琴先生淡笑道:「主人該先問客人才是……。」
    冷明慧一笑,道:「不很好──。」
    「喔──?」天琴先生輕笑道:「冷大先生竟也會講反話?」
    冷明慧淡然道:「未聽得先生天下第一絕的綠綺琴,廣凌散,怎麼會好得起來?」
    「有理、有理──!」天琴先生嘴上笑著,眼裡卻是殺機盛起道:「冷大先生竟有此雅
興,何不坐下聽我奏一曲?」
    冷明慧含笑,便真在天琴先生前方坐下。
    天琴一笑,稍調了一下音律,雙手十指便自飛舞了起來。
    冷明慧忽的仰天一朗笑,道:「先生心未靜,此處又人雜,何能奏出個神髓來……。」
    天琴先生戛然止住了琴音,冷然道:「便依冷大生之言……。」

                      ※               ※                 ※

    雄立巖果然峭峻!正如那泰山,登天下。
    雄立巖並不高,大不了像個小山而已。
    但是放眼這片荒漠,這雄立巖不但是陡然傲立滿別具風味滿那名取「雄立」更別具巧思!
    巖不動,不已坐。
    雄立巖上雄峙立!
    天琴先生緩緩調了一陣氣息,才慢慢一寸、一寸的伸出手指捺向那把天下絕品的綠綺琴。
    便此一忽兒,廣陵散起,聲揚破天地!
    從清邈幽遠開始,如那天外仙境!
    一轉折,似落入十丈紅塵,喧囂揚湯不已。
    再變化間,已有深夜閨怨,稍後,似寧靜天地。
    天琴先生雙目已微閉,全然融入其中,臉上神色竟不由自主的隨琴音而變。
    忽然,只見他臉色一緊,汗迸額出!指上所彈,正是狂風暴雨,千軍萬馬齊至!
    冷明慧至此,臉色一變,伸手自懷中出一根極為青翠,卻已略有剝損的笛子來,大笑
道:「有琴無笛相佐鼓,豈不大煞風景?」
    天琴先生十指已快若閃電,琴音爆裂中冷明慧的聲音還傳的進來,不禁一愕睜開,將眼
先落向那根笛子,淡笑道:「綠綺琴,廣陵散,天下第一絕!在下勸冷大先生別擅動的
好……。」
    冷明慧仰天長笑道:「柯亭笛,三弄曲,千古第一妙!」
    天琴先生臉色大變,道:「柯亭笛?蔡邕的柯亭笛?」
    冷明慧含笑道:「不錯!正是蔡邕取自柯亭竹椽的柯亭笛,而後傳給桓伊……。」
    天琴先生臉色更見沉重,那冷明慧笑道:「昔年淝水之戰的建威將軍桓伊吹笛之術號稱
『江左第一』。而後為常書法家王羲之的兒子王之所吹奏的明溪三弄,天琴先生該不會不知
吧。」
    天琴無言,唯十指更快;那冷明慧一笑,吹笛而出!

                      ※               ※                 ※

    註:柯亭又名高遷亭,在會稽(今浙江省紹興縣)的一處名勝。昔日漢大作家、音樂家蔡
邕行經此處,見亭子東面第十六根竹椽有異,乃取造笛,果然其聲浩然,美妙無倫,從此
「柯亭笛」之名,震動千古,為笛類中的天品!至於桓伊為王徽之的「青溪三弄」,亦是中
國音樂史上有名的故事!

                      ※               ※                 ※

    天琴先生和冷明慧這一戰,在後世武史上評價為「千古第一音殺戰」!
    武林音戰史上的評語則是:空前絕後。

                      ※               ※                 ※

    由月落日昇,到日落月升;如是三天三夜後,那天琴先生已九指血流,十三弦中已斷其
八!
    至於冷明慧,兩片嘴唇亦皆血濡;十指節綻骨現,血滴黃沙。
    第四天,晨,昕曦東來之際,那天琴先生發出了「絕響銀針」!
    銀針尖而響絕,天琴先生竟自端坐望第一道晨曦狂笑大叫:「絕──,絕──!」
    忽的,手一推琴,又復仰天大笑:「絕──,絕──!」
    便此,綠綺琴、廣陵散、天下第一絕的天琴先生歿於阿爾班奈瑪城東的雄立巖上!
    而最後一撥的絕響銀針則落於其身前三尺處,並未打出!
    其時是,明憲宗成化七年,四月二十二日,晨!

                      ※               ※                 ※

    向大戈壁往巴顏察於的荒野上,可以看見兩撥中原人士的移動,相差約兩個時辰!
    前面的,依舊是蘇小魂他們,鍾玉雙一行人則在後面隨之跟行。
    蘇小魂要這麼做原因很簡單,為的是怕人多易引起矚目,行動便大大是不便。
    另外,第五先生的目標是京十八,鍾玉雙他們離之越遠,受到波及的機會越小。
    京十八是躺在馬車上,由冷知靜照料,一直到了第四天,那京十八毒發的痛苦才緩和了
下來。
    京十八一躍起身道:「換馬──!」
    馬車的速度一定沒有騎馬快,更沒有快馬的機動。
    冷知靜皺眉道:「這……,湖王的身子。」
    京十八大笑道:「那一個大丈夫是可以用躺的來做?」
    蘇小魂大笑道:「好──!」
    京十八一揚頭道:「揚塵馬,千里快意!」蘇小魂含笑點頭,隨即,向空中打出一顆信
號彈!

                      ※               ※                 ※

    鍾玉雙注視前方天空黃色煙爆,含笑道:「京十八已經康復了,我們快追吧!
    」潛龍笑道:「是該快啦──。」
    說完,當先便要策馬急進,忽然,前方一名老者恃馬而立,雙袖無臂隨風而動!
    老鬼!
    潛龍歎了口氣,道:「俞傲──,你們生意來了!」
    俞傲雙目一凝,緩緩道:「你們先趕路。我隨後就來!」
    「好!」潛龍叫道:「好志氣!」
    說著,竟當先策馬而去。
    鍾念玉一愕,那鍾玉雙向俞傲一歎:「小心──。」竟也隨潛龍而去。
    鍾念玉叫道:「怎麼說走就走?」
    冷默和鍾夢雙雙雙一歎,道:「這是男人之間的事……。」
    男人的事,由男人自己來解決!
    冷默懂,鍾夢雙懂,所以他們兩個也快馬離去!
    鍾念玉不懂!
    為什麼男人的事不能和他的妻子一起來解決?
    鍾念玉的想法是:夫妻的事由夫妻一起來解決!
    「你不能不走──」這句話是俞傲和者鬼一起說的!
    「為什麼?」
    「因為你在這裡俞傲必敗!」老鬼道:「真正的武者在決鬥之前要心無雜念,否則,刀
中無神!」
    「那你為什麼要我走?」鍾念玉向老鬼叫道:「你不是一直想贏俞傲嗎?你是不是想用
什麼下流的手段?」
    老鬼淡淡一笑,良久才道:「因為我也是一名真正的武者──!」
    鍾念玉無言!
    設非昔日老鬼找到了冷明慧,俞傲早已魂歸黃泉!
    老鬼這句平平淡淡,卻足以驚天動地的話,便叫她一陣羞愧!
    只見她敬朝老鬼一抱拳,又向俞傲深視一眼,在淚水尚未流出前,揚鞭策馬而去。
    老鬼一笑,注視俞傲道:「昔日一戰,至今已兩年……。」
    俞傲點頭,無語。
    手上青虹斬月刀插入馬鞍中,左手已握緊刀柄!
    老鬼悠悠望那青天白雲,再落目光往無垠黃沙,威慨道:「昔日一戰,是在趙王府朱台
樓閣的月色下,今日一戰卻是在蒙古荒漠,天地烈日中……。」
    俞傲一笑,道:「只要人在刀在,那裡都是一樣!」
    老鬼仰天長笑,道:「好一句豪語──。」
    瞬間,兩人無言凝視。
    忽的,天地中捲起風沙肅殺,動的是風、是沙;不動的是人、是刀!
    就此互凝一柱香時間,時機已至!
    兩人雙雙大喝一聲,座下快騎急速奔起,往場中狂騰接球近!
    老鬼無臂,閃電殺人!
    俞傲一刀,驚鬼泣神!
    兩人雙馬,單臂三刀,已然如電光路火般的接近,交錯、出手、分開!

                      ※               ※                 ※

    武林刀戰史的記載:明憲宗成化七年,四月二十二日正午,老鬼、俞傲第二次決鬥於蒙
古大漠。
    兩人單臂,號稱本史上最奇特的一戰!
    根據後來俞傲的追述是:如果你以為老鬼是個無臂的殘廢,那就大錯特錯了!因為,他
的刀在無臂上;所以,他是無時無地不有臂!
    刀戰史後來修訂為:老鬼、俞傲二戰,是本史最奇特的一戰,因為──是千手、千臂、
千刀之戰!

                      ※               ※                 ※

    俞傲的去勢未變,依舊狂馬揚蹄捲起滾滾黃沙向前而去。
    老鬼呢?
    雙刀已然掉落在馬前,凝視俞傲消失於天際黃沙中。
    良久,那老鬼才仰天長笑,對天遠處大叫:「俞傲──,我們還會有第三次決
戰……。」

                      ※               ※                 ※

    鍾念玉已然仆倒地痛哭。
    身前,潛龍等四人卻無法說的出一句安慰話!
    每個人的心都沉重,都想去勸勸鍾念玉。
    可是,能說什麼?
    遠處,已有一陣揚蹄沙塵滾來!
    潛龍大笑,道:「丫頭──,別哭啦──,你看那是誰?」
    誰?
    當然是俞傲!
    雖然他的精神不太好,雖然他的臉色有些慘白,雖然,左肩上有絲血跡。
    可是,最重要的,他還是活的回來了!
    俞傲已到,看了看眾人,淡然道:「走吧──!」

                      ※               ※                 ※

    夜,已籠罩大地!
    偌大一個帳蓬裡蘇小魂他們四個男人擠成一堆。
    六臂法王輕歎道:「明天便可以進入巴顏察於了……。」
    京十八苦笑,道:「就怕那第五先生已經將巴顏察於城寺的玉犀角先取走……。」
    「不會!」六臂法王道:「此地風俗不准的……。」
    冷知靜皺眉道:「如果第五先生是用搶的呢?或者用盜的……。」
    六臂法王皺眉,半晌才道:「應該不至於……。」
    「誰說的……?」這句話來自帳外,四個男人都嚇了一跳。
    怎麼那個十七八姑娘,紅豆大小姐又到了?
    蘇小魂苦笑,站起來道:「我出去一會……。」
    三個男人很夠朋友的齊道:「慢──走──。」

                      ※               ※                 ※

    蘇小魂注視紅豆,一歎:「什麼意思是『誰說的』?」
    「『誰說的』的意思就是不對!」紅豆大聲道:「第五劍膽已經下手兩次了……。」
    「兩次?」蘇小魂笑道:「那意思就是沒有成功?」
    「應該成功的……。」紅豆歎道:「可惜……,不知那裡跑兩個掛單的和尚,打跑了第
五先生的那些手下……。」
    「和尚?」蘇小魂訝道:「兩個?」
    紅豆冷笑道:「聽說是由中原到蒙古來研究密學的,已經住了十天啦──。」
    蘇小魂興趣高了!
    密宗不到藏陲去,到蒙古來幹什麼?
    他問道:「你見過他們的長相嗎?」
    「見過──。」
    「什麼樣子?」
    「你問誰?」
    「問你啊──,當然是問你!」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紅豆發嗔道:「憑什麼姑娘我要告訴你……?」
    蘇小魂稍一沉思,笑了起來。
    而且笑的很特別,很有意思!
    「你笑什麼?」紅豆已經有點咬牙切齒了。
    「沒什麼──。」蘇小魂道:「我只不過知道你也想去偷玉犀角,卻被兩個和尚擋了回
來……。」
    「所以──,」蘇小魂下結論道:「你比我還想知道那兩個和尚叫什麼名定字……。」
    紅豆臉色變了變,半晌才道:「其中有一個頭特別大!」她叫了起來恨恨道:
    「就是那個大頭和尚最可惡……。」
    為什麼可惡她沒說,不過蘇小魂的眼睛已經亮了起來!
    「頭特別大?頭特別大的和尚?」
    紅豆雙目一凝道:「你認識……?」
    蘇小魂一笑,沒回答這個問題,只顧自道:「是不是你那相思豆對這和尚不靈?」
    紅豆冷哼,未置一辭!
    蘇小魂又道:「是不是你打出去的那些豆子給這和尚指頭一點、一點的全打了下來?」
    紅豆臉色一白,心有餘悸卻仍不死心的道:「告訴我──,那禿驢叫什麼名字?」
    「不是禿驢──。」蘇小魂道:「是個和尚──。大和尚!」
    「好──,就算是和尚!」紅豆無奈道:「告訴我,那和尚叫什麼名字?」
    「和尚沒有名字。」蘇小魂可拿蹺了,嘻笑道:「和尚只有法號……。」
    「好啦──,好啦──,法號也行,你到底說不說?」
    「大悲和尚!」
    「大悲和尚?大悲指的大悲和尚?」
    「對!」
    「再見──。」
    蘇小魂看著紅豆走的時候,臉上表情滿意極了。
    他早想到大悲和尚的大悲指正是紅豆手法的剋星。
    紅豆生南國,相思至死休!
    大悲無心念,唯有慈悲風!
    問題是,另外一個和尚是誰?
    趙任遠?
    堂堂上國宮中一口總督王爺剃光了頭一定好看的很!
    想到這裡,蘇小魂真的愉快的笑了。

                      ※               ※                 ※

    大無畏寺,取名來自我佛如來的大無畏印。
    正是巴顏察於城內唯一承可汗恩賜玉犀角的寺廟!
    經過兩次受人襲盜,寺內顯然加強了巡護。
    當然,遠來的那兩名和尚也大受到寺中住持的禮遇!

                      ※               ※                 ※

    紅豆狂奔連趕了兩個時辰,總算在丑時又趕回了巴顏察於城內!
    她一定要盜到玉犀角,因惟如此,那蘇小魂才會對她卑恭曲膝。
    可是她心裡又有一絲矛盾,如果蘇小魂真的對她百依百順,她有覺得無趣!
    女人心,海底針!
    這話是男人說的,可是身為女人的女人,自己何嘗不是不明白?
    紅豆將頭用力一摔,去他的這些矛盾,反正玉犀角先到手再說?
    想著,人已到了大殿上。
    好靜!
    紅豆不禁皺眉,怎的外面那麼嚴密,大殿上反而安靜的反常?
    紅豆注目望去,只見大殿中不是沒有人,而是有兩個和尚守著,其中一個便是那個頭特
別大的大悲和尚。
    另外一個呢?
    蘇小魂沒說,可是一看就知道是中原人氏。
    好傢伙,當紅豆暗自尋思時,卻見大殿這兩個和尚正在動手腳!
    只見那個大悲和尚迅速自懷中取出一個和供桌佛像前供的玉犀角一模一樣的假貨來,一
下子便調包了過去!
    監守自盜!
    紅豆冷冷一笑,忽然揚聲大叫道:「抓賊啊──,和尚監守自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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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3 00:39:21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無刀  
    鍾夢雙的方法果然不差。
    就在那張獸皮開張不到兩個時辰,眼前出現了十一名刀客來!
    潛龍笑道:「鍾三小姐,還是你聰明……。」
    鍾夢雙淡淡一笑,道:「來的不知道是那一組鯊群?」
    「狂組!」一名當先的刀客冷然道:「在下是狂月……。」
    「狂月?」鍾念玉冷哼道:「你們這組又叫什麼鬼的圍殺?」
    「狂月卷星!」狂月冷冷答道:「我們負責第一關!」
    俞傲淡淡道:「譚要命在那一關?」
    「第六關!」狂月左臂刀已平舉,冷聲道:「要見譚掌舵,先通過『斷、絕、狂、無、
情』……。」
    冷默對著俞傲一笑,道:「這是我們的份……。」
    潛龍笑道:「我們可不可以參一腳……?」
    鍾夢雙道:「你急什麼……,向十七留給你!」
    潛龍一聳肩,突然朝狂月道:「老大……,向十七在不在山上?」
    「這點……,你不用知道!」狂月冷笑道:「死人知道多少事情都是一樣的……。」

                      ※               ※                 ※

    「你是情月?」
    「不錯……!」
    「你知不知道『斷、絕、狂、無』已然敗在我們手下?」
    「知道……。你們能來到這裡我就知道了……!」
    「那你還想送死!」
    「死的不一定是我……。」
    「呃……?你們比他們高明!」
    「不是!」
    「那為什麼?」
    「因為你們都已筋疲力竭,而且受了重傷……。」
    「傷!什麼傷?你沒看見我們五個還是好好的?」
    「錯了!」
    「錯了?」
    「你們受的不是外傷,而是心傷!」
    「心傷?什麼又是心傷?」
    「心傷就是傷心!傷心的人看見情月怎麼會不死?」

                      ※               ※                 ※

    自古傷心人最怕是情月圓!
    別離若到無淚,便是錐心。
    錐心是血!

                      ※               ※                 ※

    血刀組,孤獨滅絕斷裂狂傲無情十鯊群全沒!
    血刀組,一百一十七個不要命的人;如今只剩下七個!
    譚要命傲立於風中,左右,是他僅存血刀組的弟兄!
    他不明白的一件事是,冷明慧為何一直沒有指示出現?
    他身子有些顫抖,絕不是因為風冷,也不是害怕;他甚至有些興奮。

                      ※               ※                 ※

    因為他的血刀要對上俞傲的快刀!
    那麼,他的身子為什麼會發抖?
    他不明白,只免是一種未知的恐懼!
    人們之所以會恐懼,因為未知!

                      ※               ※                 ※

    譚要命一眼就看到了俞傲!
    並不是因為俞傲是獨臂而特別引人注意,而是俞傲的特質,一名真正刀客的特質!
    雖然眼前站了七個人,俞傲第一眼也看到了譚要命!
    要命血刀,血刀要命!
    俞傲的雙目直盯著譚要命,竟不自覺的笑了出來。
    俞傲笑,譚要命也笑。
    譚要命並不常喝茶,這時竟然大喝一句:「備茶……。」

                      ※               ※                 ※

    茶是上等的鐵觀音,杯是極品的龍涎杯。
    茶几就放在兩人之間,他們的刀已放下,各自左右對峙。
    中間的,是升芬芳的茶香。
    譚要命身後的六名刀客依舊恃立不動。
    俞傲身後潛龍四人卻倚地而坐,別一番談笑風生。
    譚要命和俞傲無語。只是輕啜著這風、這茶、這山光水色、這生死決戰前的肅殺寧靜。
    譚要命突然道:「有茶無舞,不足以盡興……。」
    俞傲淡淡道:「偏勞……。」
    譚要命一笑,雙掌一拍,身後一名刀客忽然躍出,到了兩人右側場中一躬抱拳為禮。
    俞傲點頭,道:「請……。」
    那名刀客不發三言,拉開架式,便自舞起一路刀法來。
    刀沉而猛,虎虎中竟能別開生面。
    這一路演完,那刀客收刀肅立,竟以學生受教於老師模樣!
    俞傲淡笑道:「穩定一訣,來自心中無念。無念,則無滯……。刀要無滯,唯在於閉雙
眼、雙耳,只用心……!。」
    那刀客聞言,似是沉思半晌,又一抱拳而退!
    隨即,第二名刀客亦躍出,正如前面一人,同演了另一路刀法!
    那端,鍾念玉皺眉道:「那個譚要命踉俞傲在幹什麼?」
    「傳承……,」潛龍竟然很有學問的歎道:「以心印心,俞傲這小子竟然達到刀禪的小
悟境界……。」
    鍾念玉訝道:「什麼刀禪?」
    冷默微歎道:「英雄惜英雄,以茶敬豪氣!好、好……。」
    鍾夢雙沉思半晌,道:「為什麼?」
    冷默道:「如果不管所作所為,俞傲和譚要命是不是刀法上頂尖名家?」「是……!」
    此時,那第二名刀客已經演練完,又是肅手而立。
    只聽俞傲道:「輕靈之訣在於快字。刀要快,需快於他人意念之前。動靜本一源,靜如
水、動如風;不動如山,山浩大而無法[刀砍盡;不靜如煙,煙小而無法抵禦斬斷!」
    冷默看那第三名刀客又上場演練,才續道:「譚要命終於能遇上俞傲,是不是想在一生
中留下真正的搏殺?」
    鍾念玉點頭,道:「那又如何!」
    潛龍突然道:「傷心人看見情月怎能不死?」
    「情月為什麼要講這句話?」潛龍歎道:「當我們能過了情月那一關,如果立即戰上譚
要命,必死!」
    「因為我們的心已傷!」冷默苦笑道:「我們都是傷心人!」
    心為什麼會傷!因為手已沾滿了血!
    無論是忠臣烈士的血,或者是巨寇大盜的血,都是人命!
    「我們對上情月時,已經殺了四十四個人!再殺情月,我們已是無心再出手。因為,我
們每個人已經各自斬殺了十一個,縱然他們是海盜土匪,心也傷,刀也鈍!」
    「所以,傷心人看見情月怎能不死的意思是……。」鍾夢雙歎道:「殺了情月之後,我
們已無法再對譚要命出手。所以……,只有死!」
    「對!」
    「那我們為什麼還沒死!」
    「因為譚要命……。不,因為俞傲!」
    他們全都明白了。
    譚要命為了能和俞傲公平一戰,所以備茶讓俞傲喘息,讓俞傲在體力上能調節到高峰!
    那又為什麼要叫自己的手下演練一番?
    這點,潛龍解釋道:「有兩個原因……。」
    「那兩個原因?」
    「第一是為了傳承……。」潛龍看向場中的俞傲和譚要命,道:「兩虎相爭,必有一
傷!甚至,兩人玉石俱焚……。」
    鍾念玉臉色一變,顫聲道:「你……你意思是說……,俞傲已經把用刀心法傳給那六個
人?」
    此時,六名刀客皆已演練完畢!
    潛龍道:「不錯!」
    「他們吸收了多少?」
    「不少……。」
    「怎麼知道?」
    「足印!他們每個人出場和退場時的足印大大不同!顯然,在成就上已有領會!」
    鍾夢雙歎一口氣,道:「那第二點是什麼?」
    冷默突然道:「為了俞傲!」
    「為了俞傲?為什麼?」
    「俞傲縱然在體力上恢復,可是精神上不是那麼快就可以恢復過來……。」冷默歎道:
「一把沒有精、沒有神的刀,怎麼能贏!譚要命又怎麼會勝敗的淋漓盡致……。」
    大夥兒沉默了下來,投眼望去,只見俞傲和譚要命雙雙舉杯一飲而盡。
    半晌,鍾念玉突然歎道:「譚要命當真稱得上是英雄一個……。」
    一頓,她又道:「如果……俞傲死了……我……無怨……。」
    英雄惜英雄,以茶敬豪氣!
    鍾念玉雙目已有淚光,輕聲道:「現在呢?是不是他們要決鬥的時候了?」

                      ※               ※                 ※

    青虹斬月刀在夕下如玉如華!
    狂鯊披血刀在夕下如霞如櫻!
    俞傲一刀,驚鬼泣神!
    要命血刀,血刀要命!

                      ※               ※                 ※

    見到俞傲和譚要命一戰的人,都有不同的評語。
    在武林刀戰史上,記錄的是引用冷明慧的話!
    「俞傲刀如閃電,要命刀如暴雨。所以……,當你以為只有一刀的時候,其實他們已經
對上了九刀三百五十八種變化……。」
    刀戰史後來又補注了鍾念玉的話:「我知道俞傲被砍一刀時為什麼會大笑。因為……,
我是他的妻子,我知道俞傲被砍那刀時,心裡一定大叫:『漂亮……』!」
                      ※               ※                 ※
俞傲被砍了
一刀,刀痕噴血在背上!倒下去的卻是譚要命!因為俞傲的刀砍的是心要穴!被砍破了心要
穴,唯一能救的方法是,用大還丹兩粒;一粒內服,一粒外敷。並且,還要用禪門的大回天
神功,或者是魔教的回魂大法……。六名刀客沒動,他們不願、不忍破壞譚要命死得其所。
他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譚要命的生命一分一分的消逝。潛龍他們也沒動,不是不願救。甚至
此時,他們已有把譚要命當成朋友的意思。因為,像譚要命這種人已經不多。在場沒有一個
人動,動的是自屋內飄身而出的人!冷明慧!冷明慧竟然有大還丹。而且,回魂大法是冷明
慧的專長。冷明慧,天下第一諸葛!武學百家無不涉獵,更專精於魔教邪功……!
                      ※               ※                 ※
天地
間平靜了下來。冷明慧帶走了譚要命;那六名刀客也走的一個不剩!整幢房舍沒人把守,所
以,他們救出鍾玉雙很輕鬆。問題是,朱馥思呢?
                      ※               ※                 ※
從陰山往蒙古的路!,鍾玉雙沉思
道:「有些事情實在覺得奇怪……。」
    潛龍道:「什麼事!」
    鍾玉雙道:「如果那個時候冷明慧出手……,你們還能不能在這裡?」
    「不能……。」冷默歎道:「如果加!那六名刀客和向十七的話,只怕擋不到十
招……!」
    傷心人看見情月,怎能不死?
    鍾玉雙歎道:「那麼……,冷明慧為什麼不出手?」
    這點,沒有人能回答。
    鍾玉雙又道:「當你們攻山的時候,如果冷明慧以我或者朱馥思為要脅,你們怎麼辦!」
    結果只有一個,束手就擒!
    問題是,冷明慧為什麼不這麼做?
    鍾玉雙能想到的問題,號稱天下第一諸葛的冷明慧不會沒想到。
    那麼結論是什麼?
    每個人都在靜聲鍾玉雙的回答。
    「只有一個人知道……。」
    「誰?」
    問的人不只是潛龍,還包括每一個人……。
    「蘇小魂!」鍾玉雙沉聲道:「只有蘇小魂知道。他們彼此間一定有默契……,這也是
為什麼他沒到陰山的原因!」

                      ※               ※                 ※

    落花亭,落的是櫻花!
    落花亭,傲的是梅花!

                      ※               ※                 ※

    「這組茶具你可還記得?」
    「莫非是昔年蘇某和龐龍蓮用的那一組?」
    「好眼力,好記性!只可惜……,當年龐先生未曾如你我對坐……。」
    「人生百年,百年人生,功名換做西風墳……。」
    「好……。蘇兄既知,何不遨遊天地,享盡大化玄機奇妙?」
    「可惜冷大先生不能先游於消遙……。」
    「喝茶……。」

                      ※               ※                 ※

    英雄惜英雄,以茶敬豪氣!

                      ※               ※                 ※

    落花亭,落的是櫻花!
    落花亭,傲的是梅花!

                      ※               ※                 ※

    他站在窗牖,看著窗外細雨如靡。
    他想起了江南風光,三月草長,群鶯亂飛……!那段日子,啊……,十年前吧!不……
不……二十年前……。
    「爹……,爹……。」一個小男孩跑著迎面而來,投入自己懷抱中。
    他大笑,吻了吻孩子臉頰,笑道:「知靜……,如靜……,你以後會記的爹嗎……。」
    「當然的啦……。」那童稚聲音叫了起來:「我不但永遠記著爹……,而且要把爹的名
字名揚天下……。」
    「呃……,哈……」,他大笑,「怎麼做啊……?」
    「哼……!簡單嗎!只要把冷楓堡名揚天下,那爹的名字不就可以名揚天下了
嗎……。」
    「哈……,小孩子,你知道名揚天下的意思嗎……?」
    「不知道啦……。不過冷楓堡……。」

                      ※               ※                 ※

    人在景物非!那冷楓堡呢?那可愛的童稚聲呢?
    他覺得眼眶上已經有些濕潤了。
    冷楓堡已自武林中消失,冷知靜孩兒呢?那個永不會忘記爹的孩子呢?

                      ※               ※                 ※

    他看著窗外浮雲弦月,心裡一陣的緊。
    二十幾年來,自己最敬重、欽佩的父親,如今身在何處?他的心緊縮,想憶起二十幾年
來種種……。

                      ※               ※                 ※

    「知靜……,你以後會記得爹嗎……?」
    「當然的啦……。我不但永遠記著爹,而且還要把爹的名字名揚天下……。」
    他覺得眼眶一濕,手一觸及,竟分不清是濺入的雨水或者是流出心裡的淚水。
    他一歎,正要讓它任意淌流著,身後傳來聲音。

                      ※               ※                 ※

    「我現在終於知道我畏懼的是什麼……。」譚要命自床上撐起身子冷哼道:「你又為什
麼要救我……!」
    他回頭,看看眼前的譚要命,一笑。

                      ※               ※                 ※

    他回頭,看看身後的蘇小魂,一笑。
    「呃……,被雨淋……很……奇妙……。」
    他說完,復一苦笑,又轉身向窗外……。

                      ※               ※                 ※

    他一苦笑,轉身向窗外,悠悠道:「因為你是個君子,不是小人。你是個宗師,。不是
刀客……。」
    譚要命嘶亞道:「為什麼……,為什麼……。師父對你不好嗎?師父把狂鯊幫傳給你不
好嗎……?」
    「齋一刀幫主的恩情我記得……。」他歎一氣道:「只是……。」

                      ※               ※                 ※

    他覺得肩上有一隻溫暖的手搭在肩頭。
    這隻手,手腕上有天下聞名的天蠶絲!
    天蠶絲的主人在他耳畔說話:「知靜兄……,你放心……。冷大先生正為我朝做一件轟
轟烈烈的大事……。蘇某……自愧不如……。」
    他驚然回頭,一臉的激動和不信!

                      ※               ※                 ※

    他倏然回頭,注視著譚要命。
    他終究沒有說出話來。心裡,浮現昔日落花亭的一幕。對坐的,是蘇小魂!

                      ※               ※                 ※

    落花亭,落的是櫻花!
    落花亭,傲的是梅花!

                      ※               ※                 ※

    老鬼追到俞傲的時候,真要破口大罵。
    「你是什麼意思……。」老鬼叫道:「老鬼我千里迢迢從中原追到關外來,結果你又是
一付受傷慘重的樣子!」
    潛龍笑道:「朋友……。」
    「誰跟你是朋友!」老鬼雙目一瞪潛龍,怒聲道。
    潛龍「哈」的大笑道:「怎麼會不是?從你罵人的口氣跟我們越來越像,我就知道要不
了多久,你也會巢成朋友的……。」
    老鬼冒火道:「誰說的……?」
    「我!」老鬼循聲望去,媽呀,是鍾玉雙。
    老鬼苦笑道:「為什麼你要說這句話?」
    「因為我研究成語得來的靈感……。」
    「成語?什麼成語?」
    「物以類聚,一丘之貉……。」
    老鬼除了歎氣還能怎樣?「你們是不是要去蒙古?」
    「不錯……!」
    「好!」老鬼朝俞傲怒聲道:「俞爺爺……,到蒙古以後把傷養好……,老子這把骨頭
可受不了這般折磨……!」
    俞傲淡淡一笑。
    老鬼冷哼,轉身而去!
    鍾念玉注視老鬼的身影離去,半晌才歎道:「俞傲……,為什麼你的敵人和朋友都不
錯?」
    俞傲竟然也會開玩笑:「我最近也在研究成語……。」
    「什麼意思?」
    「物以類聚,一丘之貂……。因為你老公不錯,所以你老公的朋友和敵人都不
錯……。」
    潛龍東看看,西看看俞傲半天,才歎道:「真的……。」
    鍾夢雙笑道:「什麼真的?」
    「我一直以為俞傲是個不笑的木頭。」潛龍歎道:「我現在終於知道他這個人和我這條
龍是一丘之貂……。」

                      ※               ※                 ※

    眾人一路談笑著,到了德基飲河的西支流。
    沿河上的採石鎮算是大的了,他們六人便在鎮上挑了間,唯一的一間客棧住下。
    人才歇好,信已到。
    信是冷明慧寫的。
    「朱馥思在往東海的路!!」
    潛龍看完真要罵了起來,「真是的,蒙古到東海何止千里,這冷明慧分明要折磨人!」
    眾人方自沉思,忽然,俞傲臉色慘白的喀出一口血來。
    鍾念玉驚叫道:「俞傲……。」
    俞傲雙目一閃,便自昏了過去!

                      ※               ※                 ※

    潛龍從俞傲的屋裡出來,走到了客棧後方的庭園。
    庭園的佈置簡陋,只是花草樹木倒不少。
    潛龍找到了一塊大石坐了下來,兀自對空長歎著。
    身後,冷默也來到。
    冷默注視著潛龍一笑道:「怎麼煩心?」
    潛龍苦笑,道:「俞傲中的那一刀,遠比我們想像的嚴重多了……。」
    冷默臉色一點,道:「我知道……。怕……他活不過七天!」
    潛龍苦笑,道:「俞傲這個傢伙……,唉……,如果不是這幾天他勉強忍著,只怕還可
以托上個把月……。」
    冷默無語。半晌才輕聲道:「俞傲……俞傲……人如其名!」
    潛龍歎道:「有解救的方法嗎?」
    冷默搖頭,兩顆淚竟彈出眼眶,落到了地面!
    英雄有淚,淚情斷義死!
    潛龍也覺得眼眶一熱,竟無法成語!

                      ※               ※                 ※

    鍾夢雙挑燈夜戰!
    秋楓夢玉,鍾家四才女;鍾夢雙武功最弱,卻是學問最博!
    鍾家的藏書何止萬千,其中有一本的名稱就叫做「苦歧黃」……。
    歧黃之術就是救命的醫術。問題是,為什麼加上一個「苦」字?
    原因很簡單,這本書大大與眾不同,不但文字艱澀難懂,就是內容意思也大不容明
白……。
    鍾夢雙為什麼會帶著這本書?
    很簡單,鍾家絕地裡頭十一萬八千三百三十四本藏書,她鍾夢雙大略流覽了一遍,就是
這本醫書怎麼看怎麼不懂。
    她不信,隨時帶在身上,有時間便鑽研一番。
    今夜,已經第三天夜;她研究的是,「刀傷篇」……。
    潛龍、冷默、鍾念玉、鍾玉雙也沒閒著:三天來不斷替俞傲活絡經脈。就怕一不小心,
氣機被血塊所堵,立時將內流真氣亂竄,當下無解。
    潛龍疏通完了,汗流滿額的自俞傲房裡出來,正好遇上了冷默正愁眉苦思。
    潛龍歎道:「難道真是無藥可解?」
    冷默苦笑道:「只有仰賴鍾三小姐的歧黃之術了……。」
    潛龍歎道:「就算鍾三小姐研究出來了,那些藥材又要如何是好?只怕到時來不及准
備……。」
    兩人方自歎著,忽的一道人影衝了進來。
    人,是由窗口進來,那便是來者不善!
    潛龍、冷默雙及出手;般若綿指配上冷默必殺絕技,來的設非一等高手,只怕便得血染
當場……。「來的是老鬼,只見他大喝道:「住手……。」
    冷默的短刀收了回去,只是潛龍竟力不從心的依舊往前劃去。
    老鬼一哼,右袖無臂,竟能自揚捲往潛龍腕上!
    潛龍一哼,尚自要掙脫,那老鬼已訝異的放開道:「幹啥……,你內力怎麼氣息不調?」
    潛龍苦笑,道:「為你的朋友治病……。」
    老鬼臉色一變,道:「俞傲……?」

                      ※               ※                 ※

    老鬼左看右看俞傲的背傷,竟忍不住仰天長嘯,那回音入夜空,良久方歇!
    老鬼一低頭,注視俞傲半晌,方悲歎道:「這三天我看你們竟然在此鎮不走,心裡便知
有異。想不到……,想不到俞傲這……這……小子……,竟然……,可恨……可恨……。」
    老鬼雙目盡赤環顧眾人道:「你們難道救不了他……?俞傲是你們的朋友……,你們竟
能眼睜睜……。」
    老鬼說著,竟然大哭了起來,嚎聲大慟,聞者動容!
    全部的人沉默了下來。
    俞傲緩緩睜開了眼;眼前,正是老鬼嚎哭景象。
    俞傲淡淡一笑,伸手,握住老鬼無臂的長袖。
    那老鬼只覺是心鬱沉重,任叫那哭聲淚水洗不乾。
    就此凝結時刻,鍾夢雙跌跌撞撞,疲憊紅瞳雙目的進來。
    她手下,兀自拿著那本「苦歧黃」!
    冷默見狀,急上前扶住道:「夢雙……夢雙……。」
    鍾夢雙淒然一笑,嘶啞道:「找……找……譚要命……問……他的刀上……是……那一
種……回力……。」
    鍾夢雙昏倒的剎那,老鬼已經大喝破窗而出……。

                      ※               ※                 ※

    譚要命注視冷明慧良久、良久……。自從四天前他知道冷明慧的目的後,他就一直以這
種眼光看他!
    憤怒、悲痛、和血的復仇。
    冷明慧也不說什麼,依舊細心的照顧譚要命。
    能把譚要命從生死邊緣救回來的,只有冷明慧身上的大還丹和回魂大法。
    冷明慧為什麼要這麼做?
    譚要命並不想明白。他想知道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冷明慧為什麼要毀掉狂鯊幫?

                      ※               ※                 ※

    老鬼找到冷明慧和譚要命時,已經是俞傲病傷到第五天的中午。
    冷明慧見了老鬼,也只是淡笑道:「你來了?」
    老鬼不答,轉向譚要命道:「你就是要命血刀?」
    譚要命注視眼前這無臂老人,忽的眼中神采一亮,道:「老鬼?『老鬼無臂,閃電殺
人』的老鬼?」
    老鬼點頭。
    譚要命一笑,道:「你找我?是為了俞傲?」
    「不錯!」老鬼道:「有想知道俞傲背上的刀傷,你當時用的是什麼回力?」
    譚要命冷笑道:「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因為你還沒死!」老鬼淡淡一笑,道:「所以俞傲也不能死……。」
    老鬼的意思很簡單!因為如果俞傲不死,以後你還有可以翻本的機會……。
    譚要命沒有回答,反而轉頭向冷明慧冷笑道:「這裡我可以照顧自己……。」
    冷明慧淡淡道:「是嗎……?!」我現在最少也恢復了三成功力!「譚要命的聲音依舊
很冷:「所以……,你可以離開了……。」

                      ※               ※                 ※

    第七天中午,潛龍、冷默、鍾玉雙、鍾夢雙、鍾念玉五人都圍著俞傲。
    他們的心往下沈,俞傲的生機正一步、一步的離他而去。
    他的眼已經無法張開,只剩下微弱的氣息在苟延著。
    潛龍皺眉,忍住淚光的滑落,獨自走到窗牖前,倚窗無語。
    整個武林,丐幫、鷹爪幫、七大門派,甚至回地的大漠鷹王、蜀中的唐門、洛陽的萬老
爺子,全數出動情報網,為的是,找到冷明慧和譚要命。
    最歎是,滿天的信鴿中,竟然沒有他們兩人的消息!
    潛龍還在沉思,突然聽到俞傲長長的一聲悶哼!
    按著,是鍾念玉的悲叫:「俞傲……。」
    潛龍驚駭回頭,一躍到俞傲床沿;見那俞傲竟然已不動!
    就此五人大慟!
    嘩啦一聲,門破而入!
    進來的是老鬼!
    潛龍抬起盡赤的雙目,不置信的發現老鬼身後的冷明慧!
    潛龍暴喝,手下般若綿指將悲憤盡數彈擊!
    冷默此刻也回頭,一柄短刀抽出;只是面對的是自己昔日的堡主,竟無法出手。
    老鬼驚見潛龍攻來,驚叫道:「住手……。冷先生是來救俞傲的……。」

                      ※               ※                 ※

    冷明慧注視著「苦歧黃」,良久,才深自歎一口氣。
    潛龍冷聲又急道:「沒救嗎……?」
    鍾念玉則悲聲道:「冷……冷先生……俞傲他……已經死了……半個時辰……。」
    冷明慧輕輕搖頭,看著鍾念玉道:「別急!人死了一個時辰內,只要體溫未失,老夫的
回魂大法還是能救的回……。」
    鍾夢雙急道:「那這『苦歧黃』上面的醫術……。」
    冷明慧道:「可以是可以,只是……。」
    眾人驚問道:「只是什麼?」
    冷明慧苦笑,緩緩道:「天意……天意……,來不及了……。」
    鍾念玉心裡一痛,道:「為什麼?」
    「需要極冷極熱兩物……。」冷明慧沉痛道:「極熱通血脈,在下身上的大還丹可以相
救……。至於極冷……。」
    鍾玉雙取出紅玉雙劍,道:「千年寒玉……。」
    冷明慧搖頭,道:「玉屬石,不合。必須屬木的……。」
    潛龍突然道:「冰山靈蓮呢……?我有……我有半株……。」
    冷明惹一歎,道:「冰山靈蓮屬極熱之物。人們往往誤會,以為吃了靈蓮會全身冰凍,
其實是全身如火燒……。」
    鍾夢雙嗒然的拿回了「苦歧黃」,硬咽道:「那……要什麼?」
    冷明慧愁容一現!復失,道:「最容易取得的,便是……。」
    冷明慧住口半晌,方道:「昔日冷楓堡後出的冷楓干……!」
    冷楓堡!在千里之外!
    冷明慧苦笑,道:「或許後代的人們可以發明一種東西,可以日行千里的……。只是,
如今卻遠水救不了近火……。」
    鍾玉雙道:「要……要多少……?」
    「一尺!」冷明慧輕歎道:「只要短短的一尺就夠了!」

                      ※               ※                 ※

    常叫多情應笑我!

                      ※               ※                 ※

    劍,是木劍;木劍不能殺人,況且只是一尺!
    但是,木劍卻能救人。因為,這木劍是取自冷楓堡後山冷楓樹幹心的木頭雕成的!
    「不夠!」冷明慧皺眉,道:「還差五分……。」
    鍾玉雙急道:「差五分也不行……?」
    冷明慧搖頭道:「不行……。到時寒力不夠,只怕冷熱失調……。到時神仙無
救……。」
    鍾夢雙道:「冷先生打算如何救法?」
    冷明慧搖頭,道:「三粒大還丹內服,兩粒外敷。冷楓木則截成十塊,每塊一寸,正好
是一尺長。再將之放於前後六大穴、太陽兩穴、人中穴、百會穴!」
    鍾玉雙道:「先以回魂大法和大還丹可以支持多久?」
    冷明慧道:「三天!三天內若冷楓木未足一尺,神仙也難救……。」
    潛龍歎道:「只恨冷楓堡距此太遠,別說三天,就是十天半個月……。」
    鍾玉雙道:「三天?好……,請冷先生施救……。」
    冷明慧訝道:「鍾姑娘真的要試?三天若無冷楓木,只怕俞傲將要爆血而死,面目全
非……。請三思……。」
    每個人,都看向鍾念玉。
    鍾念玉輕歎,道:「既死,又何須計較遺容……?」
    聲音說的淡,便是心到死,言輕無波!
    鍾玉雙沉重的站起來;至此,無奈處,唯賭!

                      ※               ※                 ※

    「你真的三天內能取到另一塊冷楓木?」這是每個人想知道的事,因為,冷明慧已經開
始施救。
    鍾玉雙低歎!
    冷楓小刀落月詩!

                      ※               ※                 ※

    俞傲之傷,蘇小魂每日都接到丐幫三次的消息。
    至今,已是第七天午後!蘇小魂的心一緊,午後該有一回消息傳來,為什麼沒有?莫非
俞傲已經病故?
    此時,他們已到納爾湖畔的蘇治城。眼前使可踏入蒙古的境內。
    蘇小魂微歎,為朋友在生死之際而自己無力施救而歎。
    門口,冷知靜進來的時候表情很奇怪!
    蘇小魂訝道:「有何不妥?」
    冷知靜的表情不是悲傷,而是集合著迷惑、欣喜、感傷、安慰。
    冷知靜輕聲道:「家父……正為俞傲兄療傷……。」
    蘇小魂雙目一亮,道:「真的?」
    冷知靜欣慰一笑,道:「還有一事……。」
    「什麼事?」
    「鍾四小姐的來信……。」
    「玉雙的信?信上說什麼?」
    「呃……,蘇兄請自看……!」

                      ※               ※                 ※

    「冷楓小刀落月詩」!
    蘇小魂輕撫著手下木劍,半晌,將木劍交給札齊。
    札齊!大漠脫王瑪拉哈王朝的勇士,現今是鷹王座下神鷹隊的隊長。
    札齊跨上巨鷹,口裡一呼嘯,那鷹自載著札齊往哈爾紅河而去!
    蘇小魂看著,心裡熱了起來……。

                      ※               ※                 ※

    冷明慧回來的時候,譚要命竟然還在!
    「你沒走?」
    「你又為什麼回來?」
    冷明慧笑了。
    「你沒出過關外吧?」
    「沒有!」
    「我知道一個地方的烤肉燒刀子不錯……。」
    「我肚子餓了……。」

                      ※               ※                 ※

    酒,烈如火;肉,香千里。
    譚要命喝酒如出刀,果然要命!
    當他連喝了二十七杯大碗的燒刀子後,才噓一口氣道:「你……冷大先生……你知不知
道我為什麼沒走?」
    「因為……,我不只救了你的命……,而且,還救了你的心……。」
    「你怎麼知道?」
    冷明慧笑而不答。因為,他是天下第一諸葛。
    不過有一件事他不明白,是誰傳出朱馥思往東海的消息?
    當蘇小魂請札齊轉問這件事的時候,他心下便覺得大大不妥!
    向十七是帶著朱馥思離去,目的不是去東海狂鯊幫,而是紫金城。
    向十七的任務是,這千里行程中感化朱馥思,以免她重蹈當年唐羽仙的覆轍!
    心不死於情結,煩惱自由生!
    問題是,向十七怎麼了?為什麼自此以後音訊全無?
    冷明慧還得知一個更可怕的消息:「齋一刀回來了」!
    冷明慧轉頭看譚要命,微歎道:「如果……有一天你遇上了你師父……那你怎麼
辦……?」
    譚要命沉默半晌,忽然道:「冷大先生是何時相蘇小魂以心印心結盟的……?」
    冷明慧笑道:「落花亭……。」

                      ※               ※                 ※

    落花亭,落的是櫻花!
    落花亭,傲的是梅花!

                      ※               ※                 ※

    譚要命點點頭,道:「要是你是我,你怎麼辦?」
    冷明慧苦笑。叛師,為武林所不恥!
    問題是,國仇和個人榮辱,何為重?
    想那南海多少生靈塗炭!冷明慧大口一飲,輕緩噓一口氣,道:「冷楓堡至今未
建……。」
    譚要命無言,大口三連飲,方自道:「我明白了……。」

                      ※               ※                 ※

    龐虎蓮滿意極了,紅豆果然沒有令自己失望!第五先生的回答很乾脆……結盟!
    同時,第五先生尚要以洞庭和綠盟為內應,配合東海狂鯊幫以及達延可汗的力量,那將
明朱翻了個朝姓!
    龐虎蓮對向十七之事也相當滿意。
    由洞庭和綠盟的聯手,終於將向十七和朱馥思困於熊耳山脈!他絕對相信,不用多久這
兩個人便落入柳三劍和自己掌握中。
    此事一成,蘇小魂和冷明慧兩方面都將受制於自己。因為,第三個消息是,冷明慧竟想
將狂鯊幫自滅於東海之上!
    龐虎蓮道:「蘇小魂和京十八他們是不是進入了戈壁?」
    「是!」回答的是祖開:「我們的人馬是不是要調過去?」
    「不用!」龐虎蓮道:「只要你跟我去就行了……。」
    「只有我們兩人?」
    「別忘了還有紅豆!」
    祖開不語!
    龐虎蓮又道:「刀刀人在那裡?」
    「已經奉命出關!」祖開答道:「今晚便可到達……。」
    刀刀,姓刀名刀,他用的卻不是刀,而是槍!
    刀刀的臂力特強,所以他的槍也特別重。他是龐虎蓮找到的最後一名可堪大就的孩子!
    刀刀的身世很傳奇,據說他母親的祖先便是昔年陸文龍!
    雙槍陸文龍,昔年除了岳飛的兒子岳雲可擋之外,宋軍竟無一是其對手!
    刀刀用的也是雙槍,而且是正宗的陸家絕學!
    龐虎蓮初見時驚為天下第一良材,雖然只有五年的苦心教導,而今刀刀手下雙槍的威
力,龐虎蓮有自信如果讓他進入江湖。從此天下武林只有一個人敢使槍!」就是刀刀!
                      ※               ※                 ※

    龐虎蓮點頭道:「很好……。就叫刀刀將這批人帶回去!」
    祖開雙目一閃,道:「我們何時啟程……?」
    「今晚!」龐虎蓮笑道:「今晚大戈壁上,也該有番血染黃河映月輝……。」
    龐虎蓮站了起來,全身熱血已沸騰……。

                      ※               ※                 ※

    六臂法王面對大戈壁竟不自主的升起感慨之情。
    只見眼前那黃沙遍野,連綿到達天際!身旁,站著是蘇小魂、冷知靜、京十八!
    六臂法王輕歎道:「那玉犀角在庫倫左上方的古爾班烏爾圖努魯山中有產……。」
    蘇小魂歎道:「別處沒有了嗎……?」
    六臂法王道:「在巴顏察宇的寺廟中,據說也有一隻……。」
    冷知靜道:「巴顏察宇?巴顏察宇在那裡?」
    「過了大漠往北走……。」六臂法王皺肩道:「只怕那廟的捨剛弟兄不肯借……。」
    冷知靜訝道:「為什麼……?」
    「此物極為珍貴……。」六臂法王道:「而且用來吸毒後,一般是不用的……。」
    蘇小魂問道:「那玉犀角是什麼……?」
    六臂法王微笑,道:「一種樹木……。」
    「樹木?」
    「對!白色的樹木,如玉如月……。」
    「那為什麼叫玉犀角?」
    「據說蒙古人的祖先曾經西進到一個國度!,那裡的人都是黑色的……。」
    「黑色?好奇怪!」冷知靜不禁失笑了起來:「是被太陽曬的嗎……?」
    六臂法王尷尬道:「這點老衲就不明白了……。不過,那裡有一種牛,在鼻子上有角。
玉犀角便是像這種牛角而得名的……。」
    蘇小魂訝道:「樹長的像角的形狀……?」
    「不是……!」六臂法王道:「是樹的中心有一部份可用,取出來後便類似那種牛角的
形狀……。」
    冷知靜疑惑道:「那不是很多了嗎……?」
    「不多!每十萬株白樹才能有一株俱有玉犀角的功用!」
    京十八聽到這裡,長長歎一口氣道:「想不到為這身毒竟然……。」
    他想到的,是可能引起的血劫……。
    「湖王不用自責……。」蘇小魂笑道:「無論是否為玉犀角,蘇某必得進入蒙古一
趟……。」
    京十八道:「蘇兄弟,你……。」
    「是真的!」蘇小魂沉聲道:「達延可汗居心叵測,當朝聖上已有所覺……。」
    京十八聞言,良久才道:「蘇大俠為國為民,京某自感慚愧……。」
    蘇小魂一笑,道:「湖王莫作此言。現今最重要的,是去掉身上劇毒,重領洞庭七十二
寨!莫叫那龐虎蓮為虎作倀。若是龐虎蓮和蒙古裡應外和,只怕……。」
    京十八愀然變色道:「蘇大俠之言,京某謹記了!」
    四人,已然邊走邊談的進入大戈壁中……。

                      ※               ※                 ※

    圖古裡克是大戈壁最南端的城鎮。當蘇小魂一行四人進入的時候,並沒有引起多大的騷
動。
    明朝和蒙古之間通商已有了好幾年,所以城鎮的街道上還是可以看到不少的漢人。
    甚至,還有漢化的客棧……「遠朋樓」!
    他們當然挑客棧住,按蘇小魂的意思是:「第五先生一定想到我們會住客棧,問題是,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六臂法王是最後才住進的,因為他先在城鎮上轉了一圈。法王親臨的消息立刻傳開,瞬
時人人趨身向前膜拜,那六臂法王只是含笑施禮。
    就這麼折騰了半個時辰,法王才進入遠朋樓!
    遠朋樓,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悅乎!
    直到法王進入了大半時候,遠朋樓外還有人膜拜不已。
    蘇小魂笑道:「法王威風啦……。」
    六臂法王笑道:「未若無事一身攬輕風……。」
    京十八由隔壁房裡進來,道:「在下功力已近恢復了八成,說不定用不著那玉犀角
了……。」
    六臂法王搖頭道:「不可……。如今湖王體內三種劇毒只是暫時相安無事。若是不予醫
治,來日真氣不順,一旦並發起來恐怕……。」
    冷知靜亦道:「湖王又何必為我們擔心?看法王在這蒙古的地位,借那玉犀角是輕而易
舉的。」
    京十八隻覺胸中一熱,低聲道:「京某外出散心……。」
    京十八抱拳,轉身雖去。
    那冷知靜亦一言不發隨之走了出去。
    蘇小魂和六臂法王看他們兩人背影消失,方自各一聲歎氣。
    六臂法王道:「真是至情中人……。」
    蘇小魂接道:「亦是至性中人……。」
    兩人互視,大笑。
    六臂法王止住笑聲,忽道:「施主應該沒忘記你我尚有一場約……。」
    蘇小魂嘻嘻一笑,道:「記得很清楚……。」
    六臂法王仔細看了看蘇小魂,道:「你還是這麼輕鬆?」
    蘇小魂正想說什麼,只覺眼前六臂法王一股氣機慢慢充塞於屋內!
    蘇小魂一愕,復一笑道:「和尚站著幹啥……?何不坐下來喝杯茶……。」
    蘇小魂說著,當真坐了下來。
    那六臂法王一愕,復一歎,道:「好風範……。」
    剎時,屋內氣機全失。便此刻,有人敲門。
    門開,進來的是一位漢家女兒,約莫十七、八歲,紅璞璞的臉頰,直似熟透的蘋果!
    那女孩手下端著一盆清水,嬌笑道:「客倌……,這水是加茶用的……。」
    人甜聲也甜!
    蘇小魂一笑,道:「姑娘來自中原?」
    「是……!」那姑娘竟不拘泥,大概是在蒙古久了,受此地豪放作風影響!
    只聽那姑娘道:「我來自南國……。」
    「南國?」蘇小魂訝道:「中原沒有這個地方啊?」
    「誰說沒有!」姑娘嬌嗔了:「我娘說我的名字就是我的家鄉……。」
    蘇小魂好奇道:「姑娘芳名是……。」
    「紅豆!」那姑娘笑道:「紅豆生南國你沒聽過?」
    蘇小魂大笑:「好……,好……。好一句紅豆生南國……。」
    紅豆早已放下了臉盆,乾脆竟坐了下來,道:「唉……,整天和那些韃靼漢子真無聊死
了……。」
    蘇小魂道:「怎麼會?」
    「這你就不懂了……。」紅豆歎道:「那一個懂得詩詞歌賦啊……?這裡的漢人又那個
不是一身銅臭……。」
    六臂法王突然道:「呃……,老衲也不懂詩詞,還是別在這裡獻醜的好……。」
    紅豆驚道:「法王見諒……。」
    六臂法王一聲長笑,已然飄然而去。
    那紅豆跺腳嬌嗔道:「怎麼辦?如果法王生氣了」爹這客棧就別想經營了!,「蘇小魂
淡笑道:「不會……!」
    紅豆急聲道:「不行!我……我一定要去賠罪……。」
    說著,竟站了起來要走。蘇小魂一伸手,拉住紅豆的柔荑輕聲道:「別走……。我也正
悶的發慌……。」
    那紅豆陡然右手被蘇小魂握住,芳心竟不由自主的跳了一下。立時,兩頰如火,當下垂
下了頭。
    蘇小魂一笑,道:「姑娘最喜好那一個詩詞?」
    蘇小魂邊說著,手亦微一用力將紅豆輕拉回了坐位上。
    紅豆低頭半晌,才道:「詩當然李太白的最好……。」
    「哈……,英雄所見略同!」蘇小魂笑道:「李謫仙的『將進酒』紅豆姑娘以為如何?」
    「妙、絕……,」紅豆嫣然一笑,道:「大丈夫當如是……!」

                      ※               ※                 ※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君不見高堂明鏡悲自發,朝如青絲暮成雪?
    人生得意須盡歡,其使金樽空對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烹羊宰牛且為
樂,會須一飲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杯莫停。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
    鐘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願醒。
    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
    陳王昔時宴平樂,鬥酒十斤恣謔。主人何為言小錢?經須沾取對看酌。五花馬,千金
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消萬古愁。
    蘇小魂大笑道:「好在『鐘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願醒』……。」
    紅豆嫣然一笑,道:「那句『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似乎更妙……。」
    蘇小魂點頭道:「紅姑娘當真難得才女……。」
    只見紅豆霞飛兩頰,卻是欲言又止,自己右手柔荑卻還在人家掌握之中。
    紅豆忽的道:「君從中原來,當知武林事……?」
    蘇小魂微笑道:「姑娘有何詢問?」
    紅豆微微一歎,道:「據來往商人所言,當今中原武林中,唯有蘇小魂可稱得上『大丈
夫』三字……,是不是?」
    蘇小魂淡笑道:「那個姓蘇的只不過行事合於天理罷了……,那可稱得上『大丈
夫』……。」
    紅豆瞅了蘇小魂一眼,道:「哼……,人人都誇他呢!聽說……,蘇大俠便是『鐘鼓饌
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願醒』……。」
    蘇小魂淡笑道:「說這煞風景。無如談那柳永雨霖鈴或東坡居士的念奴嬌……。!紅豆
嬌笑道:「柳三變之詞,適合十七八女郎,執紅牙板唱『楊柳岸,曉風殘月』……。」
    蘇小魂手下輕用力一握,道:「姑娘正好……。」
    紅豆又不知怎的心裡一跳,方吶吶接道:「若是東坡則須關西大漢、銅琵琶、鐵綽板唱
『大江東去』。」
    蘇小魂大笑道:「正適合這關外風光,可惜大漠無垠,卻無可歌之人……。」
    紅豆輕聲道:「有……。」
    「有?」蘇小魂朗笑道:「如此湊巧?」
    紅豆正要說什麼,忽然一名拿煙兒的老頭子出現在門口,斗喝道:「丫頭……,還跟客
人窮磨菇哪……,人家要睡覺啦……。」
    紅豆似乎一驚,含羞的右手急抽了回來。
    那老頭子像是未見,一步踏了進來朝蘇小魂卑恭道:「小女不明事理,請客倌原
諒……。」
    蘇小魂一笑,道:「沒有的事……。紅姑娘通書達禮,正是難得紅粉知己。況且……,
紅姑娘尚有幫忙之處……。」
    老頭子訝道:「客倌所指是……。」
    蘇小魂大笑道:「關西大漢、銅琵琶、鐵綽板……。」

                      ※               ※                 ※

    京十八默默坐於沙漠之上。
    身後,冷知靜相伴,齊眺遠方天際,任那一穹月色初。
    京十八忽然歎道:「昔日見洞庭浩瀚,今日見大漠才知天地……。」
    冷知靜點頭,道:「人心若能如此,便無名利……。」
    半晌,那京十八仰天長嘯,道:「洞庭事畢,和君相游於天地如何?」
    冷知靜亦笑道:「正有此意……。」
    說著,兩人執手哈哈大笑了起來。
    驀地,京十八一歎,道:「冷兄弟……,你卻為我妻亡女遺……。」
    冷知靜臉色微一點,復朗聲道:「緣時隨緣,盡時有盡;冷某昔日造孽太重,這是果
報。」
    京十八微歎遭:「京某不忍……。」
    冷知靜道:「冷某為天下蒼生……。」
    京十八愀然正色道:「冷兄他日成就必令天下共仰……!」
    冷知靜搖頭,道:「仁義兩字而已……!」
    京十八突然間覺得肩上重擔如千斤。洞庭湖若是無法收回,只怕這一造亂死的便是千年
生靈。而能名正言順取回洞庭湖王位置的,只有京十八!
    他牙緊咬,雙拳已握,青筋猛爆於雙目赤紅!
    洞庭湖是武林事,武林事是天下事!一想到此,終於忍不住奮起往天際狂嘯!
    冷知靜斗見京十八這番意氣飛揚,亦興起豪情壯志,隨之亦往黃沙綿處揚嘯滾蕩。
    立時,兩道嘯聲翻騰騰直上夜空,良久方歇……!
    京十八忽的朗笑道:「我們回去吧……!」
    冷知靜應了一聲好,才回頭,便看見十八名壯漢。
    顯然,方纔那兩聲呼嘯已達於忘形,竟未聽到有人接近。
    另一個可怕的地方是,眼前這些人的輕功都不錯。為什麼會有這麼多工夫不錯的人同時
聚在一起?
    不合常理的背後往往藏著陰謀……。
    冷知靜冷然道:「各位兄台……。」
    「是來殺你們……。」說話的不是一個人,而是十八個人一齊喊出、一齊出手,手下是
彎刀……。
    十八把彎刀如天下弦月,光華閃動中已經當頭罩下。
    冷知靜條忽想起他們是什麼人,驚叫道:「十八彎刀煞……。」
    「不錯……!」回答的還是十八個聲音,刀已至!
    冷知靜大喝,雙腳翻滾竟揚起一片黃沙彌天。
    京十八功力已然恢復了七成,但怕那劇毒引發,雙臂上的洞庭空明拳只敢使出五成力道。
    瞬時,雙方一交手;冷知靜掌上冷楓堡絕學打碎兩個人的肩頭,又一轉身已經痛擊一個
人的肚子。
    而京十八的洞庭空明拳則講究的是一空一明,虛幻錯影中,突出殺著直打要害;便此一
刻,已經打傷了五名之多。
    只是,刀有十八把,除了被打倒的八名之外,還有十把刀的刀勢不變。
    冷知靜只有受到一刀,因為另外九把,目標是京十八!
    這一瞬間他明白了,人家的目的本來就是京十八。
    十八彎刀煞是土匪、強盜,這次卻是殺手。
    京十八當然不是木頭,而且還是堂堂統領洞庭湖三十年的洞庭湖王。就在九把刀的圍攻
下,他還有餘力把七個人打的躺地不起。剩下的兩把刀已經插到京十八身上。
    京十八一咬牙,內力一緊便把那刀夾於體內!
    冷知靜大喝,右掌退敵,左掌迎上連兩擊將京十八的刀客打飛。
    冷知靜驚問道:「湖王……,你……。」
    正說著,冷知靜身後最後一名刀客躍向半空,逼刀而下。
    冷知靜頭也不回,反手一片冷楓葉,便將那名刀客穿頸而死。
    京十八臉上擠出一絲笑容道:「好……。冷楓堡的楓葉二十一擊手法果然……有了傳
人……。」
    京十八說著,竟喀出一口血來。
    冷知靜大驚,急點了京十八的穴道,盤膝坐下,掌上內力一吐便替京十八療傷。
    京十八忽的歎道:「第二批的人來了……。」
    冷知靜心中一震,淡淡道:「何妨……。死在同時豈不正合心願……?」
    京十八一愕,眼眶一熱仰天笑道:「好一句正合心願!」
    這回來的是三個人。三個一樣裝束、一樣表情、一樣面貌的人。
    冷知靜已無法顧及其他,因為京十八的氣機正自要止滯,若此時一不疏導,立時便毒發
身亡。
    三個一模一樣的人,一模一樣的殺氣!
    冷知靜額上已經冒汗,京十八卻是含笑注視來人。
    來人中右邊的一個冷笑道:「京十八?」
    京十八點頭。
    中間的那個道:「我們是戈壁上的三條蛇……。」
    左邊那個冷笑道:「一模一樣的赤煉蛇……。」
    京十八雙目一睜,沒有說話。
    中間那名漢子冷笑道:「從你的表情,你大概聽過……。」
    京十八哼了一聲,滿臉的不屑。
    中間那個哈哈大笑道:「我是赤煉金蛇……。」
    右邊的冷笑道:「我是赤煉黑蛇……。」
    左邊的往前一步,冷哼道:「老子是赤煉白蛇……。」
    戈壁三條蛇,又毒又狠;十年來,無疑是大漠上有數的高價殺手。
    那赤煉金蛇冷冷道:「你知不知道我們到現在還沒動手?」
    京十八一歎,閉上了眼。
    金蛇續道:「我們在等,等你身後那個小子把你的氣機引到任督二脈時……。」
    黑蛇接道:「到時只要輕輕的一口,你們兩個立時同赴黃泉……。」
    「哈……,」白蛇大笑道:「死在同時豈不正合心願……?」
    戈壁三條蛇,又毒又狠!
    冷知靜勢已無法罷手。兩掌上的內力已然導向了京十八的任督二脈……。
    赤煉金蛇雙目一閃,喝道:「動手……。」
    隨著喝聲,三條蛇的手上各自冒出了三隻蛇劍。
    蛇劍不長,只有兩尺;劍的前端不利,劫是如蛇張口,長長兩根蛇牙彎、是而森然。
    金蛇大笑道:「咬一口就算神仙也難救!」
    三隻蛇劍已到,蛇牙上的赤煉劇毒也到。
    三條蛇的身後,六臂法王卻早已到。
    第一個覺得自己骨骼在響的是金蛇,赤煉金蛇已經成了軟骨蛇。他的蛇劍來不及碰到京
十八便已倒下。
    黑蛇的情況好不了多少,他立時明白打在自己身上的是「蓮華部」大手印!
    白蛇大驚,他們兄弟是一胎三胞,早已練就靈犀相通。老大、老二受劍,白蛇他一翻掌
後擊,右手下的蛇劍卻去勢更急。
    六臂法王號稱六臂,手下連換了「八葉」、「轉法輪」、「大惠刀印」三種大手印。
    手印所及,雖然將白蛇打飛,卻無法脫手而出的蛇劍,以及劍上劇毒……!
    京十八竟一伸手,以拳迎住蛇劍。身後,冷知靜身子一震!
    那六臂法王揚身向前,在冷知靜身後一拍掌。瞬時,佛門密宗嫡傳的內力湧入冷知靜體
內。
    就此一拍一離,冷知靜已然將京十八的氣機導入任督二脈。
    冷知靜長長噓了一口氣,起身恭敬道:「多謝大師……。」
    六臂法王搖頭不語。注視京十八的臉上表情變化。
    只見京十八表情竟是轉紅、轉黑、又轉青、轉白,最後才恢復了正常。只是依舊雙目緊
閉,額上冒汗不已。
    冷知靜失聲道:「湖王怎麼了?」
    冷知靜說著,便要去扶京十八。
    六臂法王突然攬住冷知靜道:「萬萬不可……。」
    冷知靜訝道:「大師……。」
    六臂法王注視京十八半晌,緩緩道:「京施主體內四種劇毒正在相抗,此時,如果有人
觸及,只怕要立即中毒而死……!」
    冷知靜駭道:「那……那以後怎麼辦?」
    六臂法王見京十八吐出一口氣,點頭道:「現在可以了……。」
    冷知靜二話不說,扶著京十八急聲道:「湖王……,你怎樣了……?」
    京十八急推開冷知靜道:「小心中毒……。」
    「哈……」,六臂法王大笑道:「好……,好……。」
    冷知靜訝道:「大師為何發笑?」
    六臂法王點頭道:「為方纔之事……。」
    「什麼事?」冷知靜疑惑道。
    京十八歎道:「法王一說『現在可以了』,你便立即來扶我,京某何幸,能得兄弟如
是……?」
    六臂法王點頭道:「冷施主完全不顧自身安危而以京湖王為重,老衲雖是佛緣之人,見
了也為之動容……。」
    六臂法王另一個感動是,冷知靜竟如此信任他。
    冷知靜自此方吶吶道:「湖王身系天下安危,冷某生死何妨……?」
    京十八仰首大笑,淚已不自覺滑出;那淚珠,滴入黃沙中濕了一線。
    半晌,京十八道:「京某尚不明白本身之毒,請法王告之……。」
    六臂法王笑道:「恭禧施主因禍得福……。」
    京十八訝道:「法王的意思是……。」

                      ※               ※                 ※

    關西大漢、銅琵琶、鐵綽板!

                      ※               ※                 ※

    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亂石崩雲,驚濤
裂岸,捲起千堆雪。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
    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羽扇綸巾,談笑間,強虜灰飛煙滅。故國神
游,多情應笑我,早生華髮。人間如夢,一尊還酹江月。

                      ※               ※                 ※

    「好……。」蘇小魂叫好道:「當真關西大漢唱來別有豪邁磅礡味道……。」
    唱的,鼓的是三個大漢。
    那三個大漢笑容滿面的一鞠躬,道:「請大爺賞……。」
    蘇小魂含笑伸右手入懷取銀的瞬間,殺機暴至!
    前方約三名大漢用拳、用琵琶、用綽板;後方的抽煙斗老頭子,用的是那根沉甸甸的古
銅煙。
    最可怕的,卻是無聲無息,如同情人眼淚的紅豆!
    紅豆生南國,相思至死休!
    紅豆的笑靨很美,卻帶有一絲絲的淒涼和無奈!
    她的身勢更美,移動間帶有那一點點的歎息和不忍!
    就這麼一絲一笑,已夠蘇小魂出手反敗為勝!
    小魂一引,西方如來!

                      ※               ※                 ※

    戰鬥結束的很快!天蠶絲宛若生自天地,它先拉住了鐵綽扳彈向銅琵琶;叩的一大響
中,鐵綽板飛急穿透那只拳頭。
    接著,天蠶絲如水波,輕送向六顆如血相思豆。同時,左掌一拍,一迎一擊間,正打飛
那老頭子摔出了門口。
    蘇小魂退、退、退到最遠處頂住的牆、破牆,再退!
    如此,三連破,竟退到第四間屋子才停下來。
    天蠶絲卻不退,依舊如水波浮,越拉越長!
    絲波上,六顆相思紅豆不斷旋轉向前,每經一個波峰,便自停了一下。如此一線,端是
好看無比!
    紅豆生南國:相思至此休!
    蠶絲揚輕波,情人低語淚!
    六顆紅豆到了第五十七個波峰時終於後繼無力,紛紛掉到地上,恰如情人相思淚!紅豆
落地,沒土無蹤!
    情人的淚,如泣如血;相思的苦,在心不在眼!

                      ※               ※                 ※

    老頭子和三名關西大漢已失去了蹤影。他們這一行的原則是,「一擊不中全身而退」!
    除了破牆,屋依舊,人依舊,小魂、紅豆兩笑看。

                      ※               ※                 ※

    「你用的那種武功是不是就叫做大勢至無相般若波羅密神功?」
    「好像是……。」
    「為什麼這麼長的名字?」
    「有好處!」
    「什麼好處?」
    「名字長,人家記不住,記不住就不好查,查不出來才可以出奇致勝!」
    「好像有點道理……。」
    「現在可以換我問你了嗎?」
    「不可以!」
    「不可以?」
    「對!因為太晚了,孤男寡女正處一室不方便……。」

                      ※               ※                 ※

    六臂法王叫道:「你真的就這樣讓她走?」
    「是啊……。」蘇小魂道:「不然要怎麼辦?」
    怎麼辦?只要不是和尚而且是正常的男人最少有二十二種法子。連和尚我都知道十來
種……。
    蘇小魂苦笑又道:「其實有兩個原因……。」
    「那兩個?」問的是京十八!他覺得多瞭解蘇小魂這個人總是有好處的。不論是朋友或
敵人!
    「第一,如果她剛剛沒有那一絲絲、一點點猶豫,」蘇小魂道:「我已經躺下了!」
    「你怎麼知道?」這點,三個人都很有興趣!尤其是六臂法王,他到現在還搞不懂蘇小
魂的武學深淺!
    「因為我摸過她的手掌,也試過她手下的氣機運行……。」蘇小魂臉色微變道:「如果
她毫不猶豫的出手,速度便可以快上一點點……,而且……。」
    快一點點便是生死勝敗立判,而且什麼?
    「而且,她最多可以打出八顆!」蘇小魂沉盤道:「正宗的三天極門武學,打出八顆才
是達到極頂……。」
    冷知靜一震,道:「她現在可以打到幾顆?」
    「七顆!」蘇小魂皺眉道:「她現在如果打八顆反而拖累了其他七顆的配合和威
力……。」
    如果紅豆全力施為,打的又是七顆紅豆,那會如何?
    紅豆為什麼不這麼作?三個男人全笑著看向蘇小魂。
    蘇小魂苦笑:「別用這種眼光看我……。」
    京十八道:「另一個原因是什麼?」
    「感覺……。」
    「什麼感覺?」
    「鍾玉雙!」蘇小魂歎道:「我感覺到她已經到了附近處!」
    如果鍾玉雙看見蘇小魂和一個女子夜半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低語的話,結果會怎樣?
    提到這個天下最具有婦女美德的女人,四個男人都沉默了下來!更何況,還有鍾夢雙和
鍾念玉。
    蘇小魂突然問道:「大師在外面發現了什麼?」
    剛剛六臂法王留下蘇小魂對付紅豆而離去不是沒理由的,因為他已經看出紅豆的可怕,
那麼,一定有對付京十八的人。
    紅豆的目的是要絆住蘇小魂和六臂法王。誰知,蘇小魂那一握手測驗紅豆武學,竟然叫
紅豆芳心嬌羞,以至於後來攻守異勢扭轉勝敗。
    六臂法王淡笑道:「沒什麼,只有十八把彎刀和三條蛇……。」
    「蛇?赤煉蛇?」
    「不錯!」
    「有沒有被咬?」
    「有……!」
    「誰?」
    「我!」京十八笑道:「天下排的上前八名的毒我身上已經有了一半……。」
    蘇小魂苦笑道:「慘……。」
    「不!」
    「為什麼?」
    「因禍得福……。」六臂法王道:「京施主只要一運功,毒遍全身,無人可近……。」
    蘇小魂笑道:「那豈不是天下無敵?」
    「不!」六臂法王皺眉道:「每次毒發,京施主便得痛苦上三天三夜……。」
    所以,他們還是得找到玉犀角,用玉犀角吸出毒來。
    京十八是個好漢,他寧可用雙拳轟轟烈烈的戰死,也不願用毒奪得天下第一!
    蘇小魂遙望窗外!以後的路還長得很,鍾玉雙人呢?
    冷楓小刀落月詩,常叫多情應笑我!

                      ※               ※                 ※

    「十八把刀是不是斷了?」
    「是!」
    「三條蛇是不是也死了?」
    「是!」
    「紅豆和四鳩怎麼樣?」
    「失敗……!」
    「失敗?連紅豆出手配合四鳩的必殺技也失敗?」
    「是!」

                      ※               ※                 ※

    第五先生緩緩從座位上站起來,踱步到窗前。
    此處,正是達延可汗的行宮。窗外,一列蒙古兵正值換班時間。
    第五先生皺眉沉思,身後,天琴先生盤坐倚幾而琴。
    綠綺琴、廣陵散、天下第一絕!
    此時,已彈至高昂空靈處,音色飄渺如化外。
    第五先生仰首,望一望青天道:「叫九十魔母和鳩盤荼去。」
    轟然劃破,天琴先生止住了琴音訝道:「真的要派她們兩個?只怕可汗不許……。」

                      ※               ※                 ※

    註:「鳩盤荼」本惡鬼名,藉以形容凶悍的婦人。御史台記上有云:唐任畏妻,杜正倫
弄之,曰:「婦當畏者三:少妙之時,如生菩薩;及兒女滿前,如九十魔母;至五六十時,
薄施妝粉,或青或黑,如鳩盤荼。」
    九十魔母和鳩盤荼名義上是達延可汗身旁的妃女;實際上,卻是達延可汗的貼身保鏢。
    這兩個女人並不像她們的名號上那麼恐怖,甚至可以說,在達延可汗內宮內的美女之二。
    美女,比玫瑰的刺還撩人;更何況,她們的出手絕對能符合她們的外號。
    第五先生緩緩踱了回來,注視天琴先生道:「戈壁上有多少綠洲城是蘇小魂他們必經之
地?」
    「五個!」天琴先生道:「圖古裡克、真雷爾哈順、霍尼治、那林、阿爾班奈瑪……!」
    第五先生冷然一笑,道:「!令叫九十魔母和鳩盤荼守住阿爾班奈瑪!一定要把京十八
的頭提回來……。」

                      ※               ※                 ※

    鍾玉雙一行人進入圖古裡克的時候就發現蘇小魂留下的暗號。
    潛龍一笑,道:「他們在我們前方三個時辰走的!」
    鍾玉雙看看俞傲,道:「俞傲,你覺得怎樣?」
    俞傲一笑,道:「無妨……。」
    潛龍道:「俞爺爺拜託,記住、記住,別大勞累……。」
    俞傲就算想硬撐也不行,因為冷默、鍾念玉、潛龍、鍾夢雙已經把她架了進入「遠朋
樓」!
    鍾玉雙呢?她先走一步,快馬往北追蘇小魂而去!
    千里黃沙快意馬!鍾玉雙正奔馳著,身後亦有一騎急騰而來。
    鍾玉雙一回頭,只見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姑娘,那姑娘騎近了來,笑道:「你好……,我
叫紅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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