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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奇儒]快意江湖[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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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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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4 00:22:39 |只看該作者 |正序瀏覽
快意江湖 作者:奇儒

第一章 逐月

    「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
知其幾千里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雲。」
                           ──莊子逍遙游
    李北羽大剌剌的坐在一輛無篷的三輪馬車上,唏津津的趕上夕霞嶺。
    嶺上,玉楚天早已經等了個把時辰。
    眼見,這小子一副慢條斯理的樣子,不由得揚聲怒叫:「李北羽──,你有點道德觀念
好不好?」
    李北羽大笑,來到玉楚天面前,小心翼翼的將新買的外袍脫下撥了撥車板台,放好了衣
服;然後走到那匹又老又瘦的小黑馬前,又拍又哄的一頓,才轉向玉楚大道:「年輕人要有
耐性,急上了肝火可大大不上算……」
    玉楚天已經忘了生氣是怎麼回事。大大歎一口氣道:「別說廢話了──哥哥我要不是看
中了你這輛破車子,早就一掌打死你……」
    誰都知道,玉楚天的嗜好不是酒、不是女人,而是馬車。
    尤其是越名貴、越稀奇的車子,只要他知道了,只要他還沒到手,結局就是他睡不著。
    李北羽呢?整個洛陽誰不知道那個整天挑人打架的浪子,就是我們這位長得實在不怎樣
的李某人。
    李北羽把袖子拉得老高,嘻笑道:「玉公子,請出手吧──」
    玉楚天冷笑道:「還是一個輪子?」
    「對!」李北羽大笑道:「來啊──,出手啊──哥哥我等著呢……」
    玉楚天哼了一盤,右臂一抬一轉,便自使出「玉風堂」的「玉手十七點」!
    李北羽大笑道:「又是這套娘們的東西……」
    話聲一落,人已往前衢,衝入玉楚天的滿天手影之中!
    杜鵬就坐在「小愁齋」的茶棚之下。
    當二十丈外的馬蹄聲傳來時,他不禁歎了一口氣!
    三輪馬車出去,果然是剩下兩輪迴來!
    沒錯,李北羽那小子還興高彩烈的捂著鼻青眼腫的面子大叫:「過癮、過癮──,真是
大豐收──」
    說著,便由馬車跳了下來,勾住一張椅條便自落坐在杜鵬的面前道:「杜朋友──,天
氣這麼好,風兒又這麼輕,你有啥事想不開的啊──?愁眉苦臉幹啥?」
    杜鵬苦笑道:「杜某人打從十年前十七歲時遇上了你,到現在還沒看過你那一天是像個
人樣完完整整的回來……」
    「給點面子吧……,」李北羽笑道:「李某人可是走了二十八年的老江湖……」
    「有錯沒錯?」杜鵬叫道:「你我不是同年才二十七……」
    「笨!」李北羽笑道:「哥哥我打從娘胎時就跟著我娘走遍江湖啦──」
    這段話,李北羽是喝完一壺茶時說完的。
    杜鵬大大歎一口氣道:「喂──,這可是極品的普洱茶……」
    李北羽瞪了杜鵬一眼道:「慶祝一下不行啊──?」
    「慶祝?」杜鵬望著李北羽身後那輛原本是名貴、特別、稀有、四輪、有篷的「雲氣名
車」大大歎一口氣道:「這話也只有你說得出口。左車門給人家拆了、右車門也給人家拆
了,車蓬子還是拆!昨天拆了一個輪子,今天又拆了一個;幹啥──,明天說不定你就只剩
一個獨輪迴來……」
    「對極了──」李北羽大笑道:「明天要輸掉一個輪子,後來還是要再輸掉一個……」
    杜鵬道:「然後呢?」
    「然後當然是輸掉車板啦──」李北羽強調道:「沒關係,車板輸掉那匹」老大爺」還
可以輸……」
    「老大爺」就是那匹又老又瘦的小黑馬。
    杜鵬無奈道:「這個結果是一定的。問題是,你連馬都輸掉以後呢?你還打不打?」
    「打,當然打──」李北羽大笑道:「不打的是烏龜……」
    杜鵬搖頭道:「誰都知道玉楚天只對馬車有興趣,你為了找他幹,只好每次睹一件馬車
的東西。現在沒了馬車,你拿什麼下注?」
    「人!」李北羽大笑道:「我每天和玉楚天賭得不痛不快,他一定干死哥哥我了──所
以,最後要賭的就是人──!」
    杜鵬有興趣了:「輸的怎樣?」
    「不怎樣……」李北羽笑道:「輸的要當三天奴才……」
    「哈──,好!」杜鵬笑道:「你就等到最後一天才贏?」
    玉楚天看著眼前這輛終於並裝好了的「雲深名車」得意極了。
    真他奶奶的,要不是這車子是由苗疆深山特產的九桃樹幹刨成的,老子早就沒了那個耐
性。
    從車門、車篷、輪子、車板到這匹「烏雲揚雪」,老子竟然跟那傢伙耗了九天打架,還
好是皇天不負苦心人。
    玉楚天臉上儘是笑容,只怕大的可以塞入一整隻雞。
    正看著,突然覺得背脊一涼!
    玉楚天一愕,皺眉回頭,只見一個吊死鬼「哇」的伸長了手握向脖子來!
    玉楚天大驚,一退一轉,便探手攻向那個吊死鬼的左脅!那吊死鬼似乎對玉楚天的功夫
路數極熟,只見她身子一飄,乘隙擊向玉楚天的右膛!
    玉楚天大驚,連換了三種身勢落到吊死鬼身後,一掌按向吊死鬼頸部天柱穴!
    「嘩啦」一響,那吊死鬼的「頭」竟然掉到地上滾了老遠,一下子便成了無頭鬼啦!
    玉楚天大驚,想退已不及,但覺身子一麻,便叫人點住了三處穴道!
    玉楚天苦笑,還未來的及說話,那「無頭鬼」竟自發出一串銀鈴般的嬌笑聲:「哥哥輸
了……哥哥輸了……」
    玉楚天苦笑道:「珊兒──,是你……」
    無頭鬼嬌笑中,伸出了一張嬌美風華的臉兒道:「知道已經太晚啦──」
    玉楚天苦笑道:「都已經是二十來歲的大姑娘了──,恁得這麼頑皮……」
    玉珊兒一哼,瞅了那輛「雲深名車」一眼,臉上露出頑皮的神情,一轉頭朝玉楚天正謹
道:「哥──,這玩意兒你弄到手啦……」
    玉楚天得意一笑,道:「不錯……」說完,才發覺穴道未解的叫起來道:「珊兒,還不
快給哥解開穴道……」
    玉珊兒不動,只是笑道:「那個李北羽一定很笨……」
    玉楚天見他妹妹一副不解開他穴道的樣子,只好有一搭沒一搭的道:「會嘛──?」
    「怎麼不會──」玉珊兒皺皺鼻子道:「別說洛陽城,就算天下武林誰不曉得玉楚天是
玉風堂的少堂主……那個」打架當飯吃「的李北羽找上你打賭,不是笨嘛──?」
    玉楚天沉思了半晌,突然道:「玉風堂裡武林列傳中,記載那個李北羽曾打過多少架?

    玉珊兒眼兒一翻,道:「那傢伙除夕、過年不打,生日、元宵、端午、中秋不打,一年
足足打上三百五十九次,從十年前到現在大概也有三千五百九十次……」
    「加上閏年是三千五百九十二次!」玉楚天歎口氣道:「一個人能打上三十五百九十二
次,次次都敗還能不死──,你看這個人笨不笨?」
    玉珊兒笑道:「命大嘛──」
    大個頭!玉楚天強迫自己維持兄長的尊嚴,不罵髒話的道:「決鬥沒有命大,只有生
死……」
    玉珊兒哼了一盤,道:「第一個和李北羽決鬥的人是誰?」
    「杜鵬──」玉楚天說完後,又道:「好妹子,幫哥解開穴道好不好?」
    玉珊兒只聽到前面那句話,道:「小愁齋的老闆杜鵬?」
    「小愁齋茶館有兩個老闆……」玉楚天歎道:「另一個就是李北羽……」
    玉珊兒又瞅了那輛「雲深名車」一眼,眼波一轉道:「那個李北羽可沒得賭了吧……「
    「有!」玉楚天回答的很無奈!
    「有?」玉珊兒訝道:「賭什麼?」
    「人!」玉楚天這回可真的得意的笑了:「那個」打架當飯吃「的李北羽跟我賭,明天
打輸的要當三天奴才……」
    「好極了──」玉珊兒縱身躍上了馬車,一揚鞭便往門外衝去!
    玉楚天一駭,驚叫道:「珊兒──,你去那裡……?」
    那端,玉珊兒大笑道:「去看看那個明天要到我們家裡當奴才的傢伙──,看他那張打
過三千五百九十二次架的李北羽長的什麼樣子……」
    十年之內,李北羽「只」打過三千五百九十二次架?
    錯!大錯特錯!
    夜,已深!
    小愁齋也歇了門。
    李北羽剛好打完第七千一百八十四次!
    對手?當然是杜鵬!
    杜鵬喘了一口氣,道:「玉風堂的」玉手十七點「已經完全明白了……」
    李北羽笑道:「從打架偷學了名門各派的招法,只可惜那內功心法不明白──」
    杜鵬眼珠子一翻,瞪了李北羽一眼道:「幹什麼──,你想天下第一啊?」
    李北羽聳聳肩,灌了一壺茶才道:「錯啦──,哥哥我不是早說過了麼,李某人參研名
家招式只是想創造出一種新的武學罷了……」
    」「離別羽「絕學?」杜鵬歎口氣道:「正如你的名字,只是……,唉──,難喔─
─。」
    「什麼難?」李北羽叫道:「你這輩子第一次比試是跟誰打的?」
    「李大俠你啊──」杜鵬歎道。
    「好!」李北羽道:「你那鳥師門的大鳥拳那時候怎樣?」
    「什麼大鳥拳,是大鵬拳……」杜鵬喘了一口氣才歎道:「普普通通……」
    「什麼普普通通──,你那鳥拳簡直是糟透了──」李北羽歎道:「十年來差不多每天
哥哥我從外面偷學了東西回來和你研究,你看看你現在那什麼鳥拳怎樣?」
    杜鵬苦笑,一聳肩道:「快要可以和七大門派掌門人一樣……」
    李北羽伸了個懶腰道:「知道就好啦……」
    正說著,兩人臉色雙雙一變,因為,他們聽到了馬車聲。
    馬車聲不稀奇,奇的是「雲深名車」的車輪聲!
    杜鵬皺眉道:「車上只有一個人……」
    因為車輪顛的利害!
    李北羽點點頭道:「不是女人、老頭子,就是童子……我猜是女人,而且是個刁蠻的姑
娘……」
    杜鵬訝道:「為什麼?」
    「因為體重──,依舊車子的顛法,一定是個不很重的人在駕車──」李北羽笑道:
「童子不至於夜間趕車,老頭子不會這麼性急,所以……」
    所以是個姑娘,而且是個刁蠻的姑娘!
    因為,淑女就算是趕車,也不會趕得這麼急……
    果然是個姑娘!
    刁不刁蠻還不知道,人倒是風華絕代!
    李北羽和杜鵬互望一眼,露出男性會心的一笑。
    此時,那姑娘美人叫道:「那一位是杜鵬……?」
    杜鵬大樂,朝李北羽作出勝利狀,才轉頭朝那姑娘唱個肥喏道:「小生便是──,不知
芳駕是……?」
    那美人一聲冷笑,道:「好──沒你的事,你可以回房去休息了──」
    李北羽立刻爆笑,因為杜鵬的樣子絕對像是吃到黃蓮的啞巴,苦不堪言。
    那姑娘冷哼一盤,道:「你笑的出來?」
    「怎會笑不出來?」李北羽依舊大笑道:「好朋友就是隨時不忘幫對方兩肋插刀!」
    那姑娘這回可真的開了眼界,這種好朋友可真夠的上是朋友!她歎口氣道:「如果你知
道我是誰,你一定笑不出來!」
    「怎麼會?」李北羽還是笑,一聳肩道:「大不了你是玉楚天的寶貝妹子玉珊兒……「
    那姑娘吃了一驚道:「你……你認識我?」
    「不認識──」李北羽歎道:「不過不想聽到你的名字倒很難……」
    玉珊兒喜道:「姑娘我這麼有名嘛……?」
    「有、有、有──」李北羽連三有後道:「從你十二歲搬反了石家門前的小銅獅,十三
歲倒栽了凌雲閣三十六異種花,十五歲火燒扶桑極品的綢緞絲宣,十七歲第一次喝酒大醉睡
了三天三夜到二十歲上個月還裝鬼到處嚇人──八年來想耳根清淨還不行……」
    李北羽這一大串,直說的玉珊兒雙眼冒火,怒哼道:「還有沒有?」
    「有!」李北羽回答的很快,道:「你的外號……嘿──,還可以當成語咧──」
    玉珊兒暗暗咬牙道:「什麼外號?」
    「這……,」李北羽咳了咳,清了老久的嗓子,道:「我忘了──」
    什麼話?玉珊兒這下能忍得住就是聖人了。
    立時,右手出扇,翻身下車,直指上李北羽的脖子怒聲道:「說──!」
    李北羽苦笑,道:「真的要說?」
    扇更用力,代表回答!
    李北羽大大歎一口氣,道:「好吧──,我就說。那外號是──」扇兒發威,鬼神也逃
「……」
    玉珊兒聞言,一愕。
    復而大笑收扇,躍回了馬車上道:」「打架當飯吃「的李北羽李先生。明天準備到玉風
堂來當奴才……哈……」
    杜鵬看著玉珊兒很得意的駕車走了!大歎一口氣道:「這可憐的丫頭心裡一定很得意,
以為明天做奴才的是你!」
    人,總是在自以為是中栽個老大跟斛!這句話很有道理,可惜,這次栽跟斛的卻是杜
鵬!
    李北羽笑道:「她當然得意──因為我明天會輸……」
    「什麼?」杜鵬嚇了老大一跳道:「你……你……不是十招以內就可以收拾那個姓玉
的……?」
    「誰說的?」李北羽笑的很不懷好意道:「我怎麼不知道?」
    杜鵬這下可明白了。他只有歎氣道:「小心啊──我們那位玉珊兒玉大小姐可是一等一
的……呃……有名……」
    杜鵬不好意思說「母老虎」。
    因為,她是他的朋友所喜歡的人;這點,該有分寸的時候就該有!
    這就是友誼。
    李北羽大笑。拍拍他朋友的肩膀道:「麻煩你了……」
    廢話!杜鵬只能苦歎,這小子一走,這個「小愁齋」茶館就剩下杜鵬我一個照顧,怎會
不麻煩?
    他唯一能說的話是:「安心的去吧──我的朋友……,三天後見……」
    「三天?」李北羽叫道:「你以為我是潘安還是武松?三天就可以治的了那個丫頭?」
    杜鵬嚇一大跳結結巴巴的道:「那……那要多久?」
    「最少三個月──」李北羽加強道:「最少……」
    「三個月?最少?」杜鵬顯然很痛苦的下定了決心道:「我陪你去當奴才……」
    李北羽大笑道:「太棒了!這話哥哥我可等久了──」
    杜鵬只有苦笑。
    朋友,就是不斷的互相兩肋插刀;而且,被插的還得露出很愉快、很感激的──「笑
容」!
    玉珊兒可樂得很。
    李北羽這小子外帶一個杜鵬,以後在「玉風堂」裡可不愁沒有人戲弄了。
    大小姐她召來身旁的貼身丫頭碧荷急問道:「怎樣,爹看完了沒有……?」
    碧荷丫頭一擠眉弄眼,故作大大歎氣道:「我家大小姐啊──,這話你已經問了十七、
八次啦──」
    玉珊兒一皺鼻,又催促道:「快……快到前廳去看看……」
    碧荷這下可真歎氣了,唉聲道:「小姐你饒了我吧──,你怎的不自己去看看?」
    玉珊兒瞪了碧荷一眼,嗔道:「開玩笑,你找罵哪──,今早打破了爹的溜石硯,被罰
關在房裡一天一夜,你又不是不知道……」
    碧荷嘟嘴歎氣道:「誰叫小姐你用來打蟑螂哪……」
    那碧荷嘴唇子嘟著,終究是走了出去。
    玉珊兒打個哈欠,伸個懶腰抖擻一下精神。
    她笑了,因為她爹今早的一句話:「這丫頭那天不嚇人,簡直會難過的生病!」
    李北羽極力作出很舒適的樣子。
    一張身子斜斜靠在椅背,稍微偏垂著頭看著眼前這個玉風堂的主人──玉滿樓!
    他奶奶的,這老頭果然不是簡單的人物。
    自從二十年前三十歲以孤人單劍創立玉風堂,竟然到了今日能和七大門派掌門同起並
坐。
    別看他臉上掛著是和煦的笑容,那隻招子可亮得透徹!鼻是劍鋒鼻,眉是劍武的小掃帚
眉口是威德權力的虎口,耳是福壽的含耳。
    李北羽左看看,右看看,還是那雙既富麗、又博識、且富貴的鸞眼最可怕!
    李北羽一副閒散的樣子,那杜鵬可大大拘謹!
    洛陽住了四大世家、六派掌門,外加三個幫主,可是誰都沒有玉滿樓的名氣大。
    當然,誰也沒有玉滿樓的劍勢勁!
    杜鵬的名氣當然沒有李北羽大,因為他不打架、不鬧事。
    他只是平平凡凡一個「小愁齋」的老闆。
    他當然不是怕玉滿樓,天下能讓李北羽和杜鵬怕的事實在不多。
    可是他必須有一番恭敬有禮的樣子,因為他到玉風堂只是陪客,陪李北羽那小子一起送
死!
    玉滿樓看了眼前這兩人足足一個時辰,才向站在身旁的玉楚天道:「杜鵬留在你身
旁……」
    玉楚天瞪了李北羽一眼,道:「李小子呢?」
    玉滿樓一笑,淡淡道:「留給珊兒差遣──!」
    皆大歡喜!
    玉楚天立刻一掃陰霉,泛出很「特別」的笑意。
    那碧荷丫頭更是一溜煙的跑走了。
    玉滿樓呢?
    他為什麼做這種安排?
    他又注目凝視李北羽,只見這「打架當飯吃」的傢伙還是一付無所謂的瞇眼看來!
    玉滿樓和李北羽竟不約而同的笑了起來。
    老奸對大奸的較勁!
    玉滿樓回去了「雲遊居」的臥房,房內,玉風堂的女主人衛九鳳已然含笑相迎。
    衛九鳳笑道:「滿樓,那李北羽和杜鵬怎樣?」
    玉滿樓沉思一下,淡笑道:「杜鵬跟了楚天……」
    衛九鳳笑道:「那李北羽可要被珊兒整慘了……」一頓,她又沉思道:「你有沒有發覺
他們兩個有什麼可疑之處?」
    江湖上,想拔掉玉風堂的人不少,派一、兩個人進來臥底是很有可能的。
    樹大招風,自古定律!
    玉滿樓雙目一閃,道:「這兩人非池中之物……至於目的,目前還不知道……」
    衛九鳳皺眉道:「會不會是黑旗武盟派來的人?」
    「看看吧──!」玉滿樓搖頭道:「一個閒散、一個拘謹,各有其巧妙。只是由他們目
光和面貌,大非邪惡之流……」
    玉滿樓的判斷,打從二十六年前嫁給他時,衛九鳳就從未沒有懷疑過。所以,她只是淡
淡一笑,道:「早點休息吧──,忙壤了一天……」
    玉滿樓看著他的妻子,心滿意足的噓一口氣,將目光投向窗外「采月居」的燈火,淡笑
道:「珊兒可別太過份有失了仁厚才好……」
    夫妻兩個相視笑了起來,這簡值是神話!
    李北羽望著站在門口笑瑩瑩的玉大小姐不禁歎一口氣,而且是大大的一口。
    玉珊兒含笑道:「這房間你滿意吧!」
    滿意?真他媽的滿意極了。
    李北羽望著一堆堆的瓶瓶罐罐道:「這些是幹什麼的?」
    「骨灰啊──,」玉大小姐嗔道:「你連這個都不懂?」
    咱們李小浪子可嚇了一大跳,望著玉大小姐道:「有沒有搞錯,難道你玉大小姐的嗜好
是收集骨灰……?」
    「錯啦──」玉珊兒很得意,很表情豐富的道:「姑娘我的興趣是收集奴才……」
    李北羽苦著臉道:「那這些……?」
    玉珊兒冷哼道:「二十年來想挑玉風堂的傢伙有多少個你知不知道?」
    李北羽歎遣:「聽說各幫各派加起來大概有三千零四十九個……,這些大概是他們的骨
灰了…。」
    玉珊兒嚇了一跳,道:「你怎麼知道?」
    「誰不知道?」李北羽理直氣壯的道:「玉風堂這麼有名,武林派戰史可記得一清二
楚……」
    玉珊兒點點頭,又冷哼道:「你道聽途說的吧──否則以你的身份怎能看的到武林
史?」
    李北羽可不服氣了,大聲道:「我為什麼不能?在那狗屁史上我李北羽可是大大有名!

    「你?」玉珊兒差點笑岔了氣,道:「什麼名?那一史記下了我們這位李大俠的名字?

    「少見多怪!」李北羽驕傲的一抬頭道:「武林拳戰史上號稱打鬥次數最多的就是小生
我李北羽……」
    玉珊兒哼道:「只怕補注中有一條是戰敗記錄最多的呢……」
    李北羽竟然也會臉紅了一下,抗議道:十給點面子吧──,這總算也是一絕啊……」」
沒面子給啦──「玉珊兒突然頭一偏,道:「你幹什麼取這麼難聽的名字?」
    李北羽歎口氣,道:「有什麼辦法?我娘生我的時候,夢見北方落下一大片的羽毛啊─
─。所以便遵從天意取啦……」
    玉珊兒冷哼道:「慘!說不定你原先是隻鳥,羽毛落光了才一頭栽到你娘的肚裡……李
北羽大笑道:「錯啦──那是杜鵬。可不是哥哥我!」
    玉珊兒狡猾一笑,道:「天晚啦──,明天準備早起幹你的奴才活兒吧……」
    李北羽很無奈的樣子一聳肩,搬開幾個骨灰罐子,尋個空處便躺了下去。
    那端,玉珊兒輕一皺鼻,頑皮的笑意早已浮上眉梢。
    她竟然離去前還會很安慰的說一句:「別怕──,晚上鬼來了,姑娘我就住在旁
邊……」
    怕?李北羽聽著玉珊兒這丫頭離去的腳步聲,忍不住要笑出來。小丫頭,今晚誰作弄誰
還不知道呢──
    李北羽側頭過去,只見每個骨灰罐上都貼了紙條,紙條有字:魯南十六煞骨灰。過去一
罐是:冀東三凶骨灰。
    敢情,每個罐子都分的清清楚楚的,叫後人好容易取回!
    李北羽搖搖頭,看了片刻,耳中已驚覺到有人偷偷潛往這骨灰房的聲音!
    嘿,這玉大小姐回來的可快,不怕我還沒睡著呀?
    李北羽方自暗笑。忽然皺起了眉。這不是玉珊兒的身法。玉風堂的輕功絕不是這樣子。
而且,一回來了三個,個個腰上似乎繫了重兵刃!
    這點,是由兵器和衣服磨擦的聲音中判斷出來的!
    李北羽暗自皺眉,便一閃身躲到一面大屏之後,看看來的人是啥號人物。
    方自含笑等待,那門口已悄然打開,只見得四名漢子腰懸金鱗僕刀閃了進來。
    由東邊窗牖透進來的月光,李北羽可看了個仔細。這四個不是雷殺刀斬門的四隻狼還有
誰?
    李北羽淡淡一笑,看著這四頭惡名昭彰的狼到底要幹什麼?
    只見得四狼的老大「灰狼」冷聲道:「三弟、四弟快去查查本門史老爺子的骨灰盒子在
那──?」
    原來是這麼回事。
    李北羽見「毒狼」、「紅狼」往這方向尋來了,便閃身躲到東方窗側;無意中,見窗外
有白影輕飄閃動在樹梢上。
    啊──,不是玉珊兒那小妮子是誰?
    一個是要裝鬼弄神來嚇自己,四個是要找回雷殺刀斬門的長老史天岳。這兩相撞上,正
樂得隔山觀這場母老虎大戰四色狼。
    李北羽方自得意沉思,那端青狼已先驚呼道:「在這裡……」
    灰狼聞言。率先一步躍了過來,抱起本門史老爺的骨灰盒,強抑激動道:「二弟,你先
將史長老的骨灰帶回去!」
    四狼排名第二的白狼搖頭道:「不……,由四弟帶回去吧!我願和大哥並誅那玉滿樓老
匹夫……」
    灰狼睜目沉聲道:「這個時候你拗什麼脾氣,連大哥的話也不聽了嘛……?」
    白狼又低聲辯了幾句什麼李北羽可沒興趣聽,他要注意的是窗外樹梢上的那個丫頭。
    「扇兒發威,鬼神也逃」。
    這個玉珊兒手上成名兵器正是一把闐國名玉所鑄,扇面,用的則是天竺象牙串以苗疆緬
鐵精絲!瀟灑有餘,造詣更高。
    據說她的成就已高出玉楚天之上。
    李北羽暗暗替這四匹狼可憐的當兒,那玉珊兒已化成個大頭鬼模樣,輕飄飄的往窗面貼
來!
    玉珊兒心裡可得意的很啦,一想到待會兒那個李北羽會嚇個半死的模樣,忍不住就要笑
出聲來。
    就這麼強忍著一剎那,她不覺愕住!
    房中有人,而且還有四、五個!
    玉珊兒雙眉一皺,心中卻是更樂。
    人多嚇起來才過癮哪──
    玉珊兒一想到這兒,便伸手推窗,口裡大叫:「還我命來……」
    那四匹狼那想到會這麼倒霉?
    白狼爭了半天才勉強答應抱起史老爺的骨灰盒,這一嚇,立時便「嘩啦」一聲的摔了個
破。
    原先另外三狼斗見從月光中飛來一個大頭鬼也嚇了一跳,加上白狼掉的戲劇性聲音,不
由得四人齊齊驚叫「哇」──的一聲。
    此時,玉珊兒也自看清楚原來是來盜骨灰的雷殺刀斬門中人,當下冷冷一笑,便抽出那
把「惡名昭彰」的玉扇來。
    一出手,便點向灰狼的百會頂穴!
    灰狼驚魂甫定,見眼前這鬼抽出了玉扇,不覺眼睛一亮沉聲道:「是玉滿樓那個頑皮女
兒,快擒了下來……」
    紅狼可第一個忍不住的衝上前去,右拳貫足了勁道便往玉珊兒身上招呼!
    玉珊兒一笑,輕輕躲過紅狼自以為雷霆萬鈞的一擊,落入四人中間笑道:「幹啥──,
怎麼不四個一起上……?」
    紅狼一擊未中,轉身大喝道:「爺爺一個就夠了……」
    說著,紅狼又自左、右攻出四拳一腿,虎虎生風是有,至於功效如何再笨的人也看得出
來。
    紅狼這一輪攻完了,玉珊兒歎口氣道:「讓你們四個一起動手只有一個法子了……」
    灰狼冷笑遣:「嘴上說著誰不會……」
    玉珊兒「刷」的打開玉扇,頂著那個大頭鬼面具笑道:「不信嘛?看!」
    看聲一出,她竟以扇支地,立時便把才纔打破的史老爺盒子裡的骨灰弄得滿室飛。
    是可忍,孰不可忍?
    四狼立時大吼,出拳出刀,齊齊住那玉珊兒罩來。
    李北羽在一旁可是大大有趣了,看看這位「名女人」怎的應付這場面。
    雷殺刀斬門的四條狼不是沒名氣的人,可惜,他們的名氣沒有玉珊兒大,功夫也沒有玉
珊兒俏!
    玉珊兒手上的玉扇已如天外飛仙般的展開!
    「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膚若冰雪,綽約若處子。不食五穀,吸風飲露。乘雲
氣,御飛龍,而游乎四海之外。」
    刀斬門的四條狼倒在地上的時候,才想起「玉扇發威,鬼神也逃」的下一句──「你敢
站著,遭殃莫怨」。
    玉珊兒當然是得意啦,可是她可沒忘了這回的目的,只聽見她冷冷道:「李北羽那小子
你們把他藏到那裡去了?」
    青狼當先苦笑道:「誰是李北羽……?」
    好小子,連哥哥我都不認識?
    李北羽一下子「刷」的,很快、很勇敢的樣子站出來道:「哥哥我就是李北羽……」
    「李北羽?」灰狼瞪了李北羽老大半天才恍然道:」「打架當飯吃,從來打不贏「的李
北羽?」
    「不錯!」李北羽顯然對這個知道他大名的傢伙比較有了一點點好感。
    他得意,玉珊兒大小姐可臉寒了,冷笑道:「李北羽……」
    李北羽瞅了玉珊兒一眼,愛理不理的道:「幹啥──?」
    「幹啥?」玉珊兒脫下大頭鬼面罩踢到一旁冷笑遣:「別忘了你的身份──」
    身份?奴才!
    李北羽苦笑道:「大小姐有事吩咐?」
    玉珊兒哼道:「把這四條狼給扛到爹住的雲遊居外……」
    李北羽笑道:「我沒聽清楚,是不是爹住的雲遊居?」
    「不錯!」玉珊兒話一出就知不對!
    著上了這小子的當啦!姑娘我叫爹,你這小子跟人家叫什麼爹?這一下豈不是叫姑奶奶
我嫁給了這小子?
    玉珊兒當下不客氣,便一展手上玉扇,迎面便是大剌剌的一擊!
    看來,這位李公子可要半邊臉腫的老高了。
    門口,忽然一道威嚴的聲音傳來:「珊兒住手──」
    玉珊兒一愕,折身向門口看去,玉滿樓負手而立!
    杜鵬的待遇可好多了。
    甚至,玉楚天還教了他幾招防身的手法。
    玉楚天的理由是:「你是我的跟班,功夫當然不能太差……」
    杜鵬卻明白,玉楚天的意思是──他杜鵬是個夠朋友、講義氣的人,所以多少對他有一
分敬忘。
    能為朋友甘願當奴才,這種人並不多。
    杜鵬一笑。
    忽然,玉楚天臉上一緊,急道:「到骨灰房去看看……」
    杜鵬訝道:「怎麼啦?」
    說著,杜鵬也往窗外看去,只見對面的「雲遊居」不知何時點上了一盞宮燈!宮燈,是
一串七盞中的第三盞!
    杜鵬訝道:「第三盞代表骨灰房?」
    玉楚天眼睛一亮,笑道:「你倒不笨……」
    玉楚天和杜鵬到的時候,玉滿樓已經把事情處理完畢。
    那刀斬門的四條狼被玉風堂的人恭恭敬敬的送出大門。
    玉滿樓臨別的話很簡單:「玉風堂大門隨時開著,以後各位進來時用不著花那麼大的勁
兒……」
    四條狼走的可真不慢。
    玉楚天沉思了半晌,才朝玉滿樓道:「爹──,為什麼放走他們?」
    「他們和玉風堂並沒有深仇大恨是不是?」玉滿樓笑道:「他們只要明講,我們一定把
刀斬門史長老的骨灰還給他們……」
    玉珊兒皺眉道:「那他們費這麼大勁幹啥?」
    「面子嗎──」回答的是李北羽,只見他伸個懶腰,打了三個哈欠才道:「天晚了,大
家早點睡……」
    喂、喂、喂──,你這小子以為自己是誰呀?這裡是誰的家?
    玉珊兒就要發作,那玉滿樓倒是笑了,點頭道:「是啊──,早點睡明天才有精神
哪……」
    沒天理!玉珊兒歎了一口氣,爹什麼時候會幫外人說話啦?
    她看向李北羽那雙滿湯笑容的猴眼,真恨不得在裡面用十斤石灰封起來。
    李北羽這廂又打了個大哈欠道:「晚安……」
    說完,便又自轉身進了骨灰房,喀的關上了門。
    玉珊兒臉色一變、兩變,方便恨恨一跺腳奔回「采月居」去!
    玉滿樓只是微笑的看這一幕,半晌才朝玉楚天道:「楚天──,回去睡吧……」
    雷殺的表情並不很好看。
    原先是不願向玉風堂示弱討回骨灰,而今去的四個人叫人恭送出大門,那真的是丟臉丟
到了家。
    雷殺看著眼前四狼,半晌才道:「你們和那個玉珊兒交手才四回合四個就全倒下……?

    灰狼苦笑道:「是──屬下無能……」
    雷殺又道:「那個」打架當飯吃「的李北羽和」無翅飛不起「的杜鵬也在玉風堂?」
    「是──」灰狼恭敬回答!
    雷殺皺了皺眉,道:「你們退下──」
    四狼各自一恭身抱拳,轉身往外而去。
    雷殺皺著那雙盤龍眉,將目光迎向已伸至申時的陽曦,獨自沉思著。
    一旁,一名六旬老者王嘯天沉聲道:「幫主何事心煩?」
    雷殺緩聲道:「王長老……,你不覺得那個李北羽和杜鵬實在有些奇怪?」
    王嘯天道:「請幫主明示……」
    雷殺道:「那個李北羽能活到現在實在是個異數……,而杜鵬竟然也沒死才奇怪!」
    一個打過三千多次的人沒死當然奇怪。
    杜鵬呢?
    「因為他是李北羽的朋友……」雷殺解釋道:「李北羽難免有被人追殺到」小愁齊」的
時候,理當杜鵬的命也不會長……」
    王嘯天沉吟道:「莫非玉滿樓故意留下他們也是有用意的?」
    「不錯──」雷殺冷冷笑道:「不過──,無論什麼用意都是沒用的……」
    「為什麼?」王嘯天真的不明白!
    雷殺大笑道:「死人能有什麼用意?」
    李北羽真的跟死人差不多了。
    午時日正烈,我們玉大小姐突然想喝豆漿。
    來了三天,天天有新花樣。
    「玉大小姐你沒搞錯吧──!」李北羽望望正中日頭歎氣道:「這個時候上那兒買?」
    「沒得買是不是?」玉珊兒笑道:「你沒手沒腳是不是?不會自己做啊?」
    所以,李北羽只有歎氣的脫下上衣,賣弄一下身上排骨肉磨起石磨來。
    那石磨可不小,這推個幾圈下來早就叫人汗流夾背啦──
    杜鵬呢?看戲!
    他可悠閒啦,坐在樹蔭下,展開他那泡茶絕技,一邊和玉楚天談詩論詞。
    杜鵬大大的笑聲傳來:「公子的名字可取得好。想來是取自柳永的雨霖鈴吧……?」
    玉楚天大笑道:「正是──想不到杜兄也這般有文學造詣──」
    杜兄?這小子什麼時候和玉楚天稱兄道弟啦?
    李北羽歎著,耳裡又傳來杜「鳥」那和烏鴉同類的聲音吟道:「念去去,千里煙波。暮
靄沈沈楚天闊……」
    玉楚天大笑道:「喝茶──,喝茶──」
    李北羽歎了一口氣,真是遇人不淑,叫這玉珊兒給整死。
    方自哎自歎,那端竟有一個中旬文士含笑望著。
    他奶奶的。又是生著一雙鸞眼的玉滿樓!
    李北羽歎氣,玉滿樓可暗自訝異!
    眼前這年輕人推磨時肌肉的跳動,踩步的韻律,在在流露出「宗師」的神韻!
    「打架當飯吃,從來打不贏」的李北羽絕對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
    他想著,又轉頭看向樹蔭下的杜鵬。
    方自自己這一注視杜鵬的背,那杜鵬已起了自然的反應。
    尤其右臂到右脅、右肩之間肌肉的細微變化,竟然已調適好最好反擊的狀態。
    而神情舉止,卻依然如舊,口上只是唐詩宋詞高吟大笑不已!
    玉滿樓皺眉歎氣,身旁一道儷影並肩而立,是衛九鳳!
    衛九鳳也注視了半晌,輕歎道:「這兩人都是奇材……」
    玉滿樓一笑,道:「夫人──,你看那一個成就比較高?」
    衛九鳳認真的注視了半晌,方歎道:「看不出來……」
    玉滿樓一笑,道:「杜鵬的反應極快,一般傳說他用的是大鵬拳,可是我不覺得……「
    衛九鳳訝道:「夫君的意思是……?」
    「刀!」玉滿樓道:「這由他小指底部和手刀上的肌肉可以揣摩的出來,杜鵬的刀一定
比拳可怕的多……」
    衛九鳳含笑道:「可怕到什麼樣子?」
    玉滿樓沉思半晌才道:「可能和一百五十年前的第一刀法名家俞傲一樣……」
    俞傲一刀,驚鬼泣神!
    杜鵬一刀呢?
    這個「無翅飛不起,卻是硬要飛」的社鵬真正一刀出手會是怎樣?
    衛九鳳歎一口氣,轉向李北羽的方向悠悠道:「這麼說──,這個李北羽又像誰?」
    玉滿樓苦笑良久,緩緩道:「昔年,蘇小魂用的武器是什麼?」
    「天蠶絲──」衛九鳳道:「莫非這個李北羽是劍秀才嫡傳下來的弟子?」
    百年前大俠蘇小魂,正是劍秀才第六代弟子。
    玉滿樓搖頭道:「不是──李北羽的武功心法絕對不是傳說中的天蠶絲心法或是大勢至
般若無相波羅密神功……」
    衛九鳳道:「那是什麼?」
    「我看不出來。」玉滿樓苦笑。
    衛九鳳不信:「天下有你看不出來的心法?」
    「有!」
    「為什麼?你不是已經鑽研過各派武學……?」
    「不錯──」玉滿樓歎道:「可是──,如果是現在李北羽才剛發明出來的……」
    衛九鳳心裡一緊,這麼說,眼前在這裡當奴才的李北羽竟然是武學一代宗師?
    李北羽可足足又磨又煮的搞了半個時辰,方才小心翼翼的端了一碗豆漿到玉大小姐面前
歎道:「玉大小姐──,久等啦……」
    那玉珊兒可不客氣的一仰而盡,把那李北羽的心血唏哩嘩啦的喝個精光,嗔笑道:「我
還要……」
    奴才命呵──
    李北羽看了玉珊兒一眼,道:「姑娘人家吃那麼多,不怕胖啊──?」
    玉珊兒橫眉一寒,道:「搬弄個什麼口舌利,還不快去幹活兒?」
    方自一個嗔著,一個苦笑,那端跑來一名玉風堂弟子朝玉珊兒恭敬道:「小姐──,幫
主和幫主夫人有請……」
    玉珊兒冷哼一聲,道:「是什麼事?」
    那弟子道:「是湖北百里世家百里憐雪少公子來了……」
    百里憐雪?
    玉珊兒眼睛一亮!
    江湖上八大世家七大公子中的百里憐雪無疑是排名第一。
    玉珊兒看看李北羽,臉上竟然好看了許多,只是哼聲道:「今個兒就先饒了你──,待
姑娘我回來再算帳……」
    說完,玉珊兒又轉向立於一旁的碧荷道:「小丫頭、還不快去把我那套鵝黃綢衣拿
來……」
    碧荷笑應一盤,便奔跑走了。
    李北羽只是伸個懶腰,便自往玉楚天和杜鵬的方向走去。
    杜鵬笑遣:「李兄──,今早兒可真辛苦啦──」
    玉楚天搖頭歎氣道:「坐下吧──喝茶喘口氣……」
    李北羽大剌剌的坐了下來,自斟自飲連三杯,方自噓了一口氣朝玉楚天笑道:「怎的?
你不恨我啦?」
    「我的胸大嘛──」玉楚天笑道:「看你像是條漢子……」
    「別跟我說惺惺相惜──」李北羽急道:「咱們可是道不同不相為謀……」
    玉楚天怪聲道:「什麼意思?」
    李北羽笑道:「你的嗜好是收集名車,哥哥我的嗜好是打架。這算那門子道同?」
    玉楚天眼睛一亮。道:「打架?眼前可就有個好對手……」
    這話,李北羽的精神可來了:「你還想幹?」
    「不是我──」
    「誰?」
    「百里憐雪!」
    李北羽眉開眼笑遣:「你看他不慣?」
    「可不是──」玉楚天歎道:「可惜我那個嚇死人的妹子卻似乎有意的很……」
    杜鵬朝李北羽擠了一下眼,轉向玉楚天道:「所以──,你想借李北羽李大俠替你教訓
那小子?。一」教訓?「玉楚天苦笑道:「只要能沾的到百里憐雪的衣角兒,那我就心滿意
足啦──」
    「成──!」杜鵬大笑,幫李北羽這個朋友兩肋插刀,拍胸拍膊大聲道:「這點,我們
李兄無癩打法一定成……」
    李北羽只有苦笑。
    無論和百里憐雪一戰結果如何,那個玉珊兒的玉扇鐵定是不留情的了──
    玉風堂的大廳上,玉珊兒正瞅著百里憐雪那張俊俏有勁的臉兒,臉上儘是無限笑意。
    玉滿樓輕咳一聲,朝百里憐雪道:「百里主人雄風兄可好?」
    百里憐雪欠身道:「家父托門主的福,身子硬朗的很,每餐還可以吃上三碗飯……」
    「哈……,好、好!」玉滿樓大笑,道:「百里雄風兄當真老當益壯──哈……」
    百里憐雪道:「家父要晚輩向玉門主請安……」
    玉滿樓笑道:「賢侄回報給雄風兄,滿樓身子也硬朗的很……」玉滿樓大笑,一頓,又
道:「江湖上近來掘起的黑旗武盟之事,百里世家可有知聞?」
    百里憐雪點頭道:「家父派晚輩此次到洛陽來拜謁門主,也是為了這件事……」
    玉滿樓點頭道:「雄風兄怎麼說?」
    百里憐雪看了玉珊兒一眼,道:「家父的意思……,呃──,是百里世家和玉風堂結成
親家,然後攜手共同衛道除魔!」
    這話,只說得玉珊兒臉上一片紅暈,竟自會低下頭去,撥弄那衣角流蘇。
    玉滿樓和衛九鳳對看一眼,大笑道:「雄風兄倒是口直心快──這事……,不如這樣
吧!」玉滿樓沉思了一下,道:「賢侄就先住在玉風堂內一段時日,同時襄助老夫追查黑旗
武盟的動向。這段時間讓大家熟稔、熟稔……」
    大家?大家是指誰和誰?
    百里憐雪也不是笨蛋,他又瞄了一旁垂首的玉珊兒一眼,方抬頭往玉滿樓道:「晚輩一
切悉聽門主吩附……」
    話聲未落,門口那李北羽已經大剌剌的進來,朝著百里憐雪叫道:「來來來──,百里
公子,哥哥我今天總算等到你來了洛陽……」
    這一下,只弄得玉珊兒臉色一變,設非百里憐雪在場不得不一副淑女樣,只怕早就發作
了出來。
    那百里憐雪亦是一愕,衝著玉滿樓抱拳含笑道:「門主……」
    這小子可不是省油的燈。李北羽暗自提高警覺,這個百里憐雪不但不望向自己,而且立
即要玉滿樓解釋怎麼一回事。
    利害!
    玉滿樓見那李北羽進來,又聽聞到窗外玉楚天的呼吸韻律已明白了一半,當下笑道:」
賢侄請勿見怪,這位是本堂的貴客,李北羽先生……」
    「李北羽?」百里憐雪終於將目光投向李北羽,眼中滿是譏誚的道:」「打架當飯吃」
的李北羽?」
    「是極了──」李北羽站的直挺挺的道:「哥哥我剛才拳頭癢,就知道又有架好打
了……」
    百里憐雪方自一愕,這是那門子話?
    那端李北羽又一步跨前來笑道:「古時春秋時代鄭國公子宋有食指大動而知美味可食!
今天我李北羽是拳頭大癢,而知有架可打……」
    說完,便大喝一聲往百里憐雪招呼一雙拳頭而至!
    註:「食指大動」語出於左傳!為春秋時代鄭國大夫公子宋和鄭靈公之間的故事!
    百里憐雪沒頭沒腦的叫一名瘋子伸拳打來,不禁皺眉。
    打既不是,唯有稍避!
    當下,肩頭一動,便自閃身到了一旁。
    這身勢移功,當真恰到好處,不徐不緩,不愧是七大公子排名之首。
    玉滿樓含笑未語。
    玉珊兒可忍不住站起來喝道:「李北羽你這是幹什麼?」
    咱們李公子這種潑辣場面可見多了。
    只見他聳肩一笑,道:「哥哥我拳頭一癢,便自天皇老子也打啦──」
    說完,又氣虎虎轉向百里憐雪道:「百里公子,枉費你是七大公子之首,不敢跟哥哥我
打嗎──?」
    說完,便又要出拳!
    玉珊兒可真想撕掉這小子,然後把他烘乾當成地氈來踩。
    此時,若是出手了,未免叫百里憐雪看輕了自己沒修養,若不出手,這口氣如何能?當
下,便衝著玉滿樓嬌嗔道:「爹──」
    這聲「爹」,那廂李北羽已經一邊大笑一邊打出了四拳。
    而那百里憐雪只是肩頭稍一幌,便自躲開了李北羽的攻擊。
    百里憐雪躲來輕鬆,只是在心上人面前如此一味閃躲,未免臉上掛不住。
    於是,轉頭朝玉滿樓道:「門主……」
    李北羽又是三拳,百里憐雪輕鬆躲過,只待那玉滿樓說話。
    玉滿樓雙目精光一閃,道:「百里世家的百步神拳不知賢侄得了幾分真傳?」
    百里憐雪雙眼一亮,朗笑道:「正想請門主指點……」
    話聲一落,那百里憐雪已自站起,雙手輕輕推出,便使出三成功力將那百步神拳演練了
起來。
    他冷冷心中暗笑,這個李北羽如果自己用上五成功力,只怕沒三回合便得躺地不起不
可。
    用上三成力道,一則是在玉滿樓面前表現自己的修養。另方面是這樣打的人,那一套一
百零八式的百步神拳才有機會舞完!
    屋內,兩道人影翻飛,百里憐雪是游刃有餘,打來輕鬆自在。
    那窗外的玉楚天可歎氣的很。
    玉楚天搖頭道:「杜某──,我看你那位李朋友這下可要大大慘了……」
    杜鵬也露出很「悲傷」的口氣道:「是啊──怎麼辦?」
    怎底辦?玉楚天歎氣道:「最好他能捱得住百里憐雲的百步神拳,否則……,準備副棺
材吧──」
    杜鵬也很無奈道:「看來是這樣了……」
    窗外,玉楚天和杜鵬低聲談著。
    屋內,玉滿樓和衛九鳳亦不時交換眼色,點點頭。
    這個,看在玉珊兒眼裡,方纔那一陣惱怒不禁全失。
    這個李北羽來的好,正巧讓百里憐雪表現出武功造詣上來。
    眼前爹娘含笑神情,豈不正說中了對這百里公子極為欣賞?
    此時,又見爹娘開始低聲笑談起來。且不時指指點點,當下無氣且樂。
    想待會兒賞賞這個李北羽一頓就是了。想著想著。嘴角不禁泛起來笑意!
    場中,百里憐雪已使到第九十八式──「騰龍搏虎」!
    玉滿樓此時不禁脫口道:「好──!」
    那衛九鳳也是一笑點頭,道:「妙!」
    便這一人一字,直叫得百里憐雪和玉珊兒雙雙大喜。
    那百里憐雪尤其想,還好自己手下留了老大半力道,否則怎能讓以「仁厚」傅家的玉滿
樓說好?
    玉滿樓注視場中變化,低聲道:「李北羽果然可怕!以七大公子之首的百里憐雪只怕走
不出三十招……」
    衛九鳳點頭道:「方纔那招」騰龍搏虎「,李北羽故意將身子一斜,右拳虛幌,而左拳
的速度,方向故意有了停滯,若真的使勁,只怕這個變化正是克制這招殺著最好的手
法……」
    玉滿樓點頭含笑,輕聲道:「不錯!我雖然有別的方法可以克制,總覺不如方纔他使出
的好,看來這個李北羽當真已有一代宗師的氣候……」
    衛九鳳瞅了玉珊兒一眼,朝玉滿樓笑道:「看你這般欣賞李北羽,珊兒的事你想怎樣?

    玉滿樓含笑不語,只是注視場中變化。
    此時,百步神拳最後一式──「龍虎雙抱」已然使出。
    只見那百里憐雪一閃身,雙拳徐徐推出,便往李北羽胸前印來。
    那李北羽身子略略後傾,雙肩一抖,後退兩步;雙拳再劃弧自頂而下。
    只是,百里憐雪已先一步雙拳震上李北羽胸上!
    玉滿樓看到李北羽最後一招的變化,不禁站起來讚道:「好──!」
    這一聲「好」,令得玉珊兒,百里憐雪心下大樂;窗外玉楚天大歎,杜鵬是很「痛苦」
的忍住大笑。
    至於李北羽本人呢?
    他暗下吃驚,顯然這三天觀察,玉滿樓這老狐狸已然知道了自己底細。
    李北羽方一想,胸前忽然「喀卡」一響!身子後衢的同時,自上劃下的拳改為抓,便撕
破了百里憐雪的半邊衣服!
    這個變化,窗外玉楚天大樂、杜鵬搖頭,屋內眾人一愕!方纔那聲「喀卡」是什麼?
    李北羽竟然不太好意思的自懷中取出斷成碎片的木板,伸伸舌頭朝百里憐雪道:「多虧
這木板兒,否則哥哥我就得躺好幾天啦──」
    話未停,「刷」的一盤,那玉珊兒已揚扇而至。
    左掌一拍李北羽臉頰。右手玉扇一挑那百里憐雪衣服。口裡斥道:「無恥之徒,連打鬥
也不光明正大……」
    李北羽叫左掌迎面而來,如果叫女人打了只怕一輩子翻不了身。
    立時,將手上衣服、破木板一股腦的塞給玉珊兒左手,同時轉身往門外跑去。
    玉珊兒一愕,只聽李北羽在門外大笑:「舒服──,舒服──,做完運動最舒服……「
    玉珊兒手上拿著衣服,憤憤把木板摔向一旁。
    忽的,含羞似的朝百里憐雪道:「百里公子……,我……我今晚把它縫好……明兒你就
有得穿了……」
    百里憐雪一愕,心下大喜,口中朗笑道:「多謝姑娘……」
    說著,便將另半邊的衣服脫了下來交給玉珊兒。
    玉滿樓看完了這一幕,和衛九鳳相視一笑,道:「百里賢侄……」
    百里憐雪聞聲恭敬道:「請世伯吩咐……」
    玉滿樓笑道:「賢侄一日奔波,又經方才一戰,想也有些累了。先到臥居休息吧!今晚
再好好談黑旗武盟之事!」
    百里憐雪做出很優雅、恭敬的表情道:「是──」
    玉滿樓大笑,朝玉珊兒道:「珊兒──,午課可別忘了!」
    玉珊兒手拿著百里憐雲的衣服,臉上一紅,竟也會溫柔嬌聲道:「爹──,您放心─
─。」
    玉滿樓大笑,揩著衛九鳳便轉身往「雲遊居」而去!
    深深葬玉,鬱鬱埋香!
    這是「玉溪編事」裡頭的話,代表著美女死亡。
    「葬玉」、「埋香」卻是兩個人的稱號。
    兩個很美、很美的女人的外號。
    很漂亮的女人並不是沒有,尤其洛陽名邑上更多。
    只是,干殺手的女人並不多,而且又是這麼美的女人,只怕江湖上找不出第三個!
    從刀斬門到洛陽需要一天又兩個時辰的時間。
    如果精細一點的算,應該是一天又兩個時辰一柱香後片刻一杯茶的時間。
    這點,葬玉和埋香顯然覺得很滿意。
    因為她們看見了張瞎子,張瞎子正好喝完一杯茶。
    因為,她們完全如預測的時間,完全掌握住的到來!
    對於殺手,時機是出擊成功與否的百分之九十九。
    唯有算準一切時機、因素,才能一擊而中。
    她們堅信這點,所以她們出手一十六次還沒失敗過。
    葬玉和埋香坐到張瞎子前面的桌子,不大不小聲的交談了起來:「聽說瞎子見錢也眼
開……」先說的,是葬玉。
    埋香笑接道:「有的呢!瞎子點燈籠,白費一支蠟──」
    埋香又笑道:「不知是什麼錢能讓瞎子眼開?」
    張瞎子倒了一杯茶,輕啜了一口才緩緩道:「香──,香──,這銅板兒香,埋起來多
可惜……」
    葬玉雙肩輕佻,道:「什麼蠟點起來最浪費?」
    張瞎子又道:「可惜、可惜,好好的玉葬著幹什麼?」
    葬玉、埋香互視一眼點頭,輕聲道:「張爺別來無恙?」
    張瞎子一推茶杯站起來,打了個大哈欠,伸了偌大懶腰喃喃道:「雅竹小館的房間可好
哪──可惜我張瞎子無緣得位──,哈……,哈……,真不公平……」
    張瞎子說完,便拿了手杖嗑了一大下的走出了茶館!
    葬玉、埋香互望一眼,開始低頭輕啜店小二送上來的茶茗。
    張瞎子那木杖嗑地一下,便是通知了一個時辰後雅竹小館見!
    雅竹小館並不小,號稱洛陽三大酒樓客棧。
    據說,已可和昔年「神口鬼爪」萬夫子的醉仙樓相媲美。
    店小二笑瞇瞇的欣賞眼前這兩名美女。
    洛陽城裡漂亮的女人多的是,例如那個萬春樓的小桃紅就是一絕;每回出遊總多的是男
人爭告。
    只是,眼前這兩個女人似乎有點與眾不同。
    那裡不同?他店小二可說不上來,小狗子他干了十年來的小二,什麼樣的人沒見過?就
是這種女人沒有,總覺多了點什麼,又像少了點什麼?
    少了什麼?對了!小狗子一拍腦袋暗自奇道,平素那些登徒子們每知道那兒來了個新妞
兒無不是像餓狗般的湧了過去。
    怪哉,今天怎的一個兒不見?
    也好!小狗子暗樂,自己留著欣賞!
    玉珊兒看著李北羽的臉色絕不會好看。
    李北羽早有心裡準備,看看這位玉大小姐要出什麼點子來。
    玉珊兒冷冷一笑,道:「李北羽李大俠,你可真的好勇敢啊──」
    李北羽陪笑道:「那裡──說是英雄那李某可就會臉紅啦──」
    玉珊兒不怒反笑道:「我們的李大英雄,小女子有件事拜託,不知意下如何?」
    好才怪!李北羽心裡這樣罵,口上可是豪壯的很:「有事?玉大小姐儘管吩咐──,小
的必定……」
    玉珊兒哼道:「不用怎樣啦──只要你到那西門角兒的海岳鋪上買點針線回來……」
    買女人的東西?雖然蹩扭總是比被折磨死的好。
    當下,李北羽真的豪壯的笑道:「大小姐儘管吩咐,要買多少針,多長的線?」
    玉珊兒冷冷一笑,道:「針一根就夠啦──至於線,要能縫二十件衣服的……」
    「二十件衣服?」李北羽叫道:「好消息──,姑娘去刁改柔啦──,怎的一下子縫這
麼多衣服,別傷了身……」
    「關心自己吧──」玉珊兒冷笑道:「那針,那線是買給你自己用的──明天早上以前
你就把玉風堂弟子弄破的二十件衣服縫好吧──」
    「我?叫我縫衣服?」李北羽苦笑道:「可不可以換個別的?」
    「不可以──」玉珊兒得意的笑了:「我勸你最好快點,免得到時縫不完就慘羅──。
這是買針線的錢……」
    玉珊兒丟下一個銀角子,可就得意洋洋的走了。
    李北羽和小狗子不能說不熱,經常,他就在小狗子老闆的茶館內打架。
    所以,這回千辛萬苦,鼓盡了勇氣買了女人的針線,回程路上總是要到老朋友的地方喝
口茶,壓壓驚。
    雖然,老早以前他李北羽就是「小愁齋」的老闆,可是他不習慣在自個兒家裡打架。
    因而,白喝慣了小狗子這家的茶反。
    李北羽一踏入老朋友的茶棚,就覺得小狗子可愛極了。
    可不是!單看他那兩目直瞪,嘴角兒滴口水的樣子就令人發噱!
    是什麼東西這麼吸引人?
    會兩眼發直的有很多可能,可是會流口水尤其是叫像小狗子這樣的男人流口水的只有一
種。女人!
    李北羽當然立刻馬上迅速瞬間毫不猶豫的轉頭看去!
    乖乖,這兩個妞兒可真的美啊──
    李北羽眼上是色瞇瞇的,心裡頭可是緊了又緊!
    這兩個紅粉骷髏會不會就是江湖上最恐怖的葬玉、埋香?
    她們為什麼來洛陽?聽說,她們兩人和刀斬門的創始人雷殺之間有種神秘的關係!這回
來洛陽,絕非單單只是路過!
    另一個令李北羽皺眉的是,今天怎麼啦?難道全洛陽的市井無賴登徒子們全放了假,還
是天良發現,吃齋念佛啦?
    不可能!打死李北羽也不相信那些餓狗不來!
    不合常理的事,背後一定有陰謀!
    李北羽瞅了一眼小狗子的模樣,搖搖頭便就要出去。
    此時,忽的茶棚頂上一破,一道人影快若閃電的落下!
    李北羽一愕,故做驚惶的和小狗子撞成一堆。
    卻順勢裡觀察一下來人。
    來人是三十出頭,虯髯滿須,手上提著是青花鬼頭刀;照此,該是名孔武有力,雄糾氣
壯之人。
    可笑的是,那人一個身子竟似和刀差不多大小。
    茶棚之側有樹,樹高數丈!顯然,這人是借由下衝之勢,大力破頂劈刀!
    劈的人,竟是座上的兩名女人!
    葬玉和埋香原先是打算喝完這盞茶便走的。
    一個李北羽進來,那雙色瞇瞇的眼珠子已叫人心下惱火。
    她們並不知道眼前這人便是自己的目標。
    李北羽有名,終究是在洛陽一地,況且武林中人只是將他當成混混市井無癩訕笑而已。
    葬玉、埋香這回進玉風堂除了殺李北羽、杜鵬之外,當然有別的目的。
    她們只是奇怪,眼前這個登徒子竟然沒被張瞎子的手下阻攬?
    兩人方自皺眉,只想正事要緊,辦完後有機會使將這小子順勢料理了就是,現在還不願
打草驚蛇。
    誰知,真的禍從天降,冷不防落下這個虯髯漢子來。
    葬玉斗受攻擊,當先一拍桌面,立時人隨椅子一起退轉到隔壁桌上,又是一拍!
    而那埋香也不含糊,人亦未離身起立,亦同那葬玉一般,人椅同飛,只是拍桌面不已!
    一左、一右,瞬間裡已拍完了桌子。
    那個虯髯漢子一擊不中,見葬玉、埋香雙退,一尋思,便提刀進砍葬玉而至!
    第二刀出,那些桌面已叫葬玉、埋香拍畢。
    李北羽和小狗子「哎唷」的掙扎站起來,只對眼前一幕面面相覷。
    李北羽暗自皺眉,這個虯髯漢子他認得,是「專殺殺手的殺手」狄雁揚手下「雙狐」之
一的夏鬼刀。
    夏鬼刀兩擊不中,皺眉冷笑,看看眼前這兩個女人搞什麼鬼?
    葬玉寒聲道:「你就是狄雁揚手下的夏鬼刀?」
    夏鬼刀冷笑道:「不錯──」
    埋香冷聲接道:「狄惟揚叫你來送死作什麼……?」
    夏鬼刀仰頭大笑,道:「狄先生早知道你們這回到洛陽的目的!殺李北羽和杜鵬。嘿、
嘿──,狄先生的確好你們又不是不知道。」
    葬玉微微一笑,道:「憑你行嘛──?」
    話聲一落,雙掌前推,立時將三張桌面掀起推向夏鬼刀。
    同時,在另一旁的埋香也是雙臂一振,亦有三張桌子撞向夏鬼刀而來。
    那端,李北羽可是心裡一緊,慘了,這兩個女人原來是要殺我。
    此時,夏鬼刀大笑,道:「稚兒遊戲……」
    隨笑聲,人上揚,三對桌面互撞!
    便轟的一響,六張桌麵粉碎的同時,夏鬼刀卻倒栽了下來。
    依稀中,比較特別的是,桌面互撞時有三縷輕煙隨風而飄,同時,極淡的蘭花香也飄散
一室,竟凝不散。
    夏鬼刀的表情是什麼?
    震駭、恐懼、不信……
    李北羽迅速打量眼前,那兩位美人芳蹤已渺,身旁呢,就剩那張口結舌的小狗子!
    李北羽一皺眉,便走前要看那夏鬼刀的傷勢。
    忽然,小狗子鬼叫一聲,李北羽嚇一大跳,回頭,並無異狀!
    李北羽苦笑道:「小狗子你幹啥──?嚇死人哪──!」
    小狗子苦著臉道:「李……李爺…我……我……」
    李北羽一笑,好言相慰道:「別怕,死人不會害人的。」
    「誰跟你說這個!」小狗子驚魂定了,說話也大聲了起來:「我是叫掌櫃的待會兒回來
怎辦?你看看……你看看這亭子……,我……我完了。」
    李北羽搖搖頭,任由那小狗子呼天搶地,只是注目眼前夏鬼刀的屍體。
    半晌,才在申脈、天宗、陽池三穴上找到極細小的黑點!
    李北羽回頭看那小狗子面色土灰的坐在地上,只是望著那殘破桌椅。
    立時,左指略按三處,掌中一抄便取得夏鬼刀身上那三黑點的暗器。
    嘿,果真是葬玉,那暗器細如牛芒,以純玉雕成,上面並鏤了花紋。
    李北羽站起來,朝小狗子道:「你怕什麼?這傢伙身上的銀兩……」
    明眼人一點即通。小狗子趕忙便爬過來開始「整理」夏鬼刀的衣裳。
    李北羽哈哈一笑,藉機已知四下無人監視,一轉身,便步出茶亭而去。
    目標是,風起雲湧的玉風堂!
    幹什麼?縫衣服。
    「葬玉和埋香?」
    「不錯!正是葬魂玉和埋魄香──」
    「她們來洛陽做什麼?」
    「殺人!」李北羽皺眉苦歎道:「我們兩個……」
    杜鵬又看了一眼手上的葬魂玉針一眼,歎口氣道:「她們的身價很高是不是?」
    「不錯!」李北羽承認。
    杜鵬苦笑道:「所以──,她們一定有別的主要目的,就算要我們的命也只是順手而
已!」
    李北羽沉思半晌才道:「葬玉、埋香這兩個女人和刀斬門的雷殺關係微妙。問題是,雷
殺幹什麼派人來殺我們?」
    杜鵬也苦笑道:「誰不想殺我們?十年來我們兩個還能活著實在是奇跡。現在我們人到
了這敏感的玉風堂,誰都不知道玉滿樓收留我們的目的……」
    李北羽只有苦笑。
    如果他們還在「不愁齋」賣茶,怎也扯不上江湖恩怨。
    他李北羽和杜鵬也不過算是江湖混混,市井無賴而已。
    武林仇殺、幫派恩怨算不到他們頭上!因為,他打架從沒贏過。
    問題是,他們到了玉風堂!這下,連以往種種就叫人啟疑忖測了。
    無論他們在玉風堂的身份是什麼,只要曾經在洛陽和李北羽打過架的人都會聯想到,李
北羽是玉風堂的暗樁!
    所以,因為玉風堂的靠山,李北羽和杜鵬才能活到現在!
    這就是江湖上的推論。
    更慘的是,玉滿樓那個老狐狸似乎看出他們兩個的隱藏。
    唉──裡外不是人。
    李北羽歎道:「一件簡單的事,他們為什麼想的這麼複雜?」
    杜鵬苦笑道:「現在怎麼辦?」
    「怎麼辦──?」李北羽叫道:「趕快幫我縫衣服啊──」
    玉楚天竟然會帶了壺茶和一隻雞來慰問李北羽。
    玉楚天笑道:「今天中午李兄那一戰打的漂亮極了……」
    李北羽沒好氣的道:「好個頭,你看看這些衣服吧──」
    眼前,二十件衣服和杜鵬加起來不過縫了兩件!
    玉楚天一笑,放下了酒和雞,道:「急什麼──兄弟我夠義氣的……」說完,雙手一
拍,立時四名少女走了出來。
    杜鵬眼睛一亮,道:「這可是百花樓的烤雞……?」
    「不錯──」玉楚天笑道:「酒是皮海場的清風臨波酒……」
    「好極了──」李北羽已經大大灌了一口,外加撕了一條雞腿道:「玉兄果然夠義
氣……」
    三個男人做男人的事,喝酒吃肉。
    四個女人做女人的事,穿線補衣。
    李北羽心情顯然是好多了,笑道:「喂──,玉楚天──,你不是拿我們當奴才嘛─
─。」
    「沒得事──」玉楚天豪壯的道:「單單今天中午李兄和百里憐雪一戰,玉某打從心眼
兒佩服李兄夠義氣……」
    杜鵬歎道:「可惜你那寶貝妹子折磨人……」
    玉楚天乾咳了兩聲,道:「別怕──,我跟爹說把李兄要回來便是……」
    玉楚天說得認真,拍了一下李北羽道:「現在就去……」
    說走就走,玉楚天一起身竟真往雲遊居方向而去。
    李北羽望著他的背影,輕歎道:「名門世家那堪得市井之樂?」
    杜鵬無言點頭。
    玉風堂是名門大派,身為玉滿樓獨子的玉楚天好過嗎?來這裡三天以前,玉楚天想找個
同年紀的朋友都沒有!
    玉風堂裡的人對玉楚天永遠只是恭敬有加,親切不足。
    李北羽和杜鵬正是有著玉楚天沒有、不敢的傳奇經歷。
    寂寞,可以殺人!
    沒有朋友的人,唯一擁有的便是寂寞!
    李北羽和杜鵬相視一笑,大口大口吃玉楚天的烤雞,大口大口喝玉楚天的酒!然後,准
備大大的和玉楚天來場生死之交。
    百里憐雪跨入隨意園,無心之中走到東隅花叢之後。
    那兒,有兩個男人四個女人。
    男的,其中一個就算燒成灰也記下了的李北羽。
    李北羽當然也看見了百里憐雪,只見他一聳肩道:「百里公子有雅興啊……」
    百里憐雪雙目一閃,淡淡笑道:「李兄有佳人在側,好友在旁,豈非更叫兄弟……」
    「不必啦──」杜鵬伸個懶腰道:「在下我叫杜鵬……」
    「杜鵬?」百里憐雪雙目一閃,依舊淡笑道:「原來杜兄也在玉風堂內……」
    三人正互視著,嘩啦一聲,那個玉珊兒衝了進來,叫道:「百里公子……」手上,猶拿
著今午百里憐雪被撕破的衣服,已經縫好啦──
    百里憐雪回頭,笑道:「原來是姑娘……」
    玉珊兒原先沒注意李北羽和杜鵬也在場,當下便窘住,一時手上衣服不知往那兒藏好。
    不過,沒關係,咱們玉大小姐多的是法子遮窘。
    立時便冷哼一聲朝那四名縫衣服的婢女怒道:「你們在這裡做什麼──?」
    「你沒看到啊──?」李北羽哼道:「跟你一樣縫衣服……」
    那四名婢女一見小姐如此氣沖沖,早就一個個豎立垂手站到一旁。
    那玉珊兒聽得李北羽這一句正要發作,李北羽又懶懶散散的道:「小心啊──,小心─
─。淑女!淑女!」
    李北羽這個加重語氣的「淑女」兩字果然大見功效;只見她恨恨一跺腳,拉著百里憐雪
道:「走──,我們去試試你穿起來合不合身……」
    百里憐雪優雅一笑,道:「姑娘縫的,怎也合身……」
    說完,朗聲一笑便和玉珊兒步出花叢之外。
    李北羽一笑,和杜鵬互視。
    杜鵬道:「怎樣──,還有信心嗎──?」
    李北羽大笑,低聲道:「今晚那兩個女人找哥哥我約會時就知道啦……」
    兩個女人?
    葬玉、埋香!
    葬玉和埋香對整個計劃和張瞎子又討論了一次。
    「殺李北羽和杜鵬的目的只是要引狄雁揚出來。」
    「其實,真正負責殂殺那兩個小子的是張長老和張長老的手下……」
    「狄雁揚是專門殺殺手的殺手,而且,他和玉滿樓之間有點過隙。必然會利用這個機會
在玉風堂內殺了我們兩個,一則維持名聲;二則向玉滿樓示威!」
    「而我們,其實早已埋伏在一旁等待狄雁揚前來送死。」
    張瞎子點點頭,滿意道:「不錯──」一頓,又道:「你們知不知道,為什麼雷幫主要
殺狄雁揚而故意設下這個圈套?又為什麼由老夫來執行?」
    兩個女人搖頭。
    張瞎子冷冷一笑,道:「因為老夫的左眼是那個姓狄的弄瞎的;因為幫中八大長老已經
有三個死在那個姓狹的手上──」
    原來張瞎子只瞎了左眼,而右眼,卻不時的暗中觀察人!半真和半假,永遠最易令人疏
忽的地方。
    葬玉和埋香點點頭,不必多話。
    身為殺手,無論是男人女人,他們的話往往是用血來回答!
    張瞎子注視窗外斜陽沉聲道:「今夜子時,行動!」
    玉珊兒顯然對她爹的命令很訝異而且很不滿。
    李北羽可得意的很啦。
    因為玉大堂主的命令是:「今後李北羽、杜鵬在玉風堂如同貴賓。而且,北羽負責珊兒
的安全;杜鵬則緊跟在楚天之旁……」
    「什麼意思叫做保護女兒的安全……?」玉珊兒只差沒當場撕破李北羽那張笑不合攏的
嘴巴。她很委屈的道:「爹──,這小……李……北羽的功夫那麼差……,而且又是無
賴……」
    李北羽一笑,瞅了百里憐雪一眼,朝玉珊兒歎氣道:「無賴才有對付無賴的方法
啊……」
    玉珊兒怒道:「你……」
    玉楚天此時站起來大聲道:「李兄、杜兄,我那兒有下午才買回來的上品鐵觀音:喝不
喝?」
    「喝──,當然喝……」李北羽嘻一笑站起來,隨便朝玉滿樓一揮手道:「我先走
了……」
    說走就走,那杜鵬也不慢;一下子,三個男人全失去了蹤影。
    玉珊兒氣愕當場,半晌,方對著座上的衛九鳳叫道:「娘──,你看李北羽這個
人……」
    衛九鳳淡淡一笑,和玉滿樓互視一笑,並未回答女兒的撒嬌。
    因為他們都在沉思,方才李北羽那一揮手最少有七種變化,而且巧妙若天上浮雲,幾難
掌握。
    李北羽為什麼要這麼做?
    原因很簡單,那就是李北羽也知道他們已然看穿了他的喬裝;所以,大家便相互來這一
下印證,彼此心知肚明便是了。
    玉滿樓的看法卻不止於此。
    他皺眉朝衛九鳳道:「今晚──,玉風堂只怕又有客人要來……」
    「為什麼──?」衛九鳳訝問道:「難道……?」
    玉滿樓點頭,淡淡道:「李北羽的記性並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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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4 00:29:31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六章 血歌  
    王泰元這一句,不由得令在場之人俱為之一愕。
    地獄風使淡淡一笑,忽的雙目一凝,道:「王大夫想如何賭法?」
    王泰元一笑,道:「閣下來自『風魔之子』的甲賀谷,用毒之術想來可稱扶桑第
一……。」
    地獄風使傲然一笑,道:「這點老夫倒有自信……。」
    王泰元一笑,道:「好──。老夫便以解毒之術來賭你甲賀谷各華達利家族的施毒之
法……。」
    地獄風使雙目一亮,半晌,仰天大笑道:「好──,好賭法──。」
    一頓,他雙目炯炯投向王泰元道:「下毒需要對象,你又打算挑那一個?」
    「我──!」王泰元淡淡一笑,道:「就以老夫自己來接閣下的下毒之術……。」
    地獄風使雙目一閃,淡笑道:「勝負又如何?」
    「若是老夫輸了,」王泰元笑道:「便任得你走……。」
    地獄風使冷冷一哼,道:「如果是老夫敗了呢?」
    「回東瀛──,」王泰元沉聲道:「終生不得踏入中國領土一步──。」
    「這話當真?」
    地獄風使望向在旁的玉滿樓等人。只見,他們三個輕輕一歎,點了點頭。
    「哈……。」地獄風使仰天長歎,笑道:「王大夫──,現在可以開始了吧……。」
    王泰元淡淡一笑,往前一跨,使到了地獄風使面前。只貝他手上一揮,那上官豪竟是身
子一顫;緊接著,自王泰元袖中飛出一縷青湮沒入上官豪嘴內。
    立時,上官豪「噗」的打了一個噴嚏,竟是臉色大為紅潤。
    地獄風使雙眉一抬,沉聲道:「好手法──。」
    「誇獎了──。」王泰元淡淡一笑,道:「閣下請出手吧──。」
    地獄風使稍一猶豫,負手於背,沉思了一會兒,道:「用毒之妙,好在於心意念中合
一……。」
    王泰元點頭贊同道:「果是行家之言……。」
    地獄風使一笑,當先已往屋內走去,邊道:「解毒之心亦同。王大夫何不入屋內相互研
討一番?」
    「好──。」當下,王泰元亦毫不猶豫進入,合門。
    這端,上官絕已抱住他父親急聲道:「爹──,你……你沒怎樣吧……,還會不
會……?」
    上官豪長長噓一口氣,半晌,才撫著愛子的臉歎道:「爹很好──,只怕是累了
你……。」
    「爹別這麼說……。」上官絕跪了下來,顫聲道:「這是絕兒所當為之事……。」
    上官豪朗顏一笑,將目光投向那屋內,雙眉深鎖。
    此時,玉滿樓、衛九鳳和南宮淵也來到了身旁。五人十道目光俱俱是投向那扇門,久久
凝住不語、不動。
    如此,竟達八個時辰,已是夕斜時分,才聽得裡頭地獄風使大笑道:「哈……,過癮、
過癮之至……。」
    眾人的心往下沉。莫非藥師王已敗?
    而敗的代價呢?
    死!
    門開,一道疲憊的人影幌了出來。是誰?五個人已各自提氣納勁,準備那人一跨出門檻
便全力攻擊,好為王泰元報仇。
    人影出,是你們這位王大夫──。
    上官絕第一個躍上前去,抱住王泰元跪下磕頭道:「王大夫再造我父重生之恩,上官絕
沒齒難忘……。」
    「誰要你牙齒掉光?」王泰元沒好氣的道:「肚子餓死啦!」
    每個人都在笑,笑中有無限的歡愉。沒有人問那地獄風使是走了還是死了?直到狂飲一
天一夜之後,那上官絕派人清理房間時,才發現那位地獄風使是作仰首大笑狀的坐化於其
內。
    玉滿樓也放下心中的巨石。
    現在,八大世家中又增加了一股力量。他沉思,百里世家和皮字世家呢?

                      ※               ※                 ※

    皮王塵相當的沮喪。
    原先,以為掌握了蕭飲泉和玉珊兒大可以有一番作為。誰知,今日卻落到人家手中。眼
前,只見司馬舞風含笑對坐,他又豈能明白自己的心情複雜?
    自己那一錯,只怕皮字世家要斷送在自己手裡;從此之後八大世家只剩得其中七大世家
而已。
    他滿腹心緒,所以沒注意到有三個人也到了屋裡來。
    司馬舞風可是大大驚喜,立時迎接道:「杜兄──,玉兄──,宇文姑娘──,別來可
好??」
    「不好還會來看你啊──?」杜大鳥又恢復了那副德性,道:「這位皮大公子似乎不怎
麼開心似的……。」
    皮王塵一愕,抬頭看看眼前的三人,苦苦一笑,道:「三位可是春風得意……。」
    杜鵬大大歎一口氣,坐到皮王塵身旁道:「林儷芬林大小姐你聽過沒有?」
    沒聽過才怪!而且,不知道林大小姐和杜大少爺關係的那才不叫在江湖上混的。
    所以,我們這位皮公子,只有乾澀的點點頭。
    杜鵬一歎,聲音中有了一絲絲的悲傷,道:「半個月以前,她為『義』字戰死在慕容世
家的事,你知不知道?」
    皮王塵不知道。他有點錯愕的抬頭望向杜鵬,發覺杜鵬是瘦了點,可是神情眼彩中並沒
有世俗的悲傷。
    那種神情,似乎,有點接近某種虔誠的神聖。
    杜鵬淡淡一笑,轉向司馬舞風道:「司馬世家的『點波十三拍』似乎在某些時候出手的
角度有點困難?」
    司馬舞風承認,點頭道:「不錯。尤其在半空迎擊,反身擊打震、乾二方位時,顯然有
極大的缺憾在……。」
    「那怎麼辦──?」杜鵬叫道:「這缺點可是會丟命的──。」
    司馬舞風一笑,道:「唯一的方法就是苦練,讓出手更快一點!」
    他又加強語氣道:「我相信最好和最差的拳法都一樣有缺點。只看你練得如何而
已……。」
    杜鵬一笑,朝玉楚天道:「喂──,玉某某──。那『迎風十八招喚』是不是靈巧不夠
就弄巧反拙啊……?」
    玉楚天臉紅了一下,道:「是……。爹正不斷加強我的足下步伐,一直認為我的變化不
夠,遇敵之時無法臨機應變,只怕沒幾下便叫人撂倒了……。」
    杜鵬「哈」的一笑,道:「宇文姑娘呢?你那手長袖拍面可俊得很哪──。」
    宇文湘月臉上一紅,道:「別說啦──。叫人家內力好,或是刀快的,只怕連落荒而逃
的機會都沒有……。」
    杜鵬仰天哈哈大笑,道:「哥哥我這大鵬刀一出,人道是可比昔年俞傲。嘿、嘿──,
誰知道哥哥每一刀劈出,最少有二十六個缺點……。」
    皮王塵的呼吸快了起來。杜鵬所有的問話,只是告訴他一件事。
    別妄自菲薄。天下,每件事沒有一件成功是靠捷徑的。真的成功,是不斷的砥礪和苦練
而已。
    他站起來,勉強抑住奪眶而出的淚水,道:「我……小弟到外頭去一下……。」
    沒有人阻止他出去,也沒有人問他有什麼事。
    因為,男人有些事是不願意別人看見的。
    他們都能明白。所以,四個人一樣愉快的喝酒、一樣愉快的聊天。
    就這樣優閒的等著,等著他們新加入的朋友帶著笑容,擦乾了淚痕從外面回來……。

                      ※               ※                 ※

    九嶺山脈已然在足下。李北羽和百里憐雪已經暗中竄入其內三天三夜的時間。離那蔚藍
天抱瓊台,只怕還得走上五天五夜。當然,這是指在沒有阻攬的情況之下。
    眼前,他們已經躲過了四道暗樁。真他奶奶的,李北羽皺眉皺到了肚皮上;離那蔚藍天
還那麼遠,這兒不時就有黑旗武盟的小羅嘍在幌來幌去的。他李禿鳥肚裡罵,人家百里憐雪
才真的皺眉。
    想自己是將稱霸武林之人,也不知那條筋接了錯,竟然跟這小子躲躲藏藏的像老鼠一
樣。好幾回,若不是李找打對自己嘻嘻一笑,一副怪自己沒耐性的樣子,早就衝了出去把這
些龜孫子宰了個精光。
    終於,閃過第五道暗樁後,李北羽鬆了一口氣。眼前一片長草原野,該是不致於有什麼
意外的了。
    我們李大公子邁步向前走,可沒想到一點。
    沒有黑旗武盟的人,還有少林和武當的人在!
    無智大師就淡淡的站在前方,草長近乎沒頂。李北羽可奇怪啦,這草一樣長,莫非是那
和尚特別矮小了?
    不是──。只不過無智大師在立足的地方挖了個洞罷了。另左端,那凌塵道長顯然也是
如此做的。
    李北羽大大歎一口氣,道:「兩位一路由霍山追到了這裡,可真煞費苦心啊……。」
    無智大師一笑,合十道:「阿彌陀佛──,施主難道是練成了天眼通?否則,怎知老納
和道長……。」
    「沒那麼利害──。」李大公子指指天空道:「是哥哥我養的鷹兒告訴我的……。」
    凌塵道長莞爾一笑,道:「李施主大非常人,所養的異禽亦通人性,貧道佩服的很─
─。不過……。」
    凌塵道長一頓,將目光投向百里憐雪,道:「貧道和大師有件俗事,想找百里施主解
決……。」
    李北羽輕輕一笑,道:「道長出家人,可是還放不下心中一點執著……?」
    凌塵道長一歎,道:「心在世外,人卻得入也……。」
    李北羽一笑,衝著無智大師道:「大和尚你呢?」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無智大師合十道:「本門之事想李施主必是清楚
的很──。若李施主今日是老衲,那施主如何做?」
    「怎麼做?」李北羽叫道:「當然是拍拍屁股回家睡覺啦!」
    無智大師一愕,那凌塵道長皺眉,往前跨步,使到了李北羽、百里憐雪左側兩丈處,淡
淡道:「百里施主想來不是怕事之人……。」
    「我是──。」叫的是李北羽,只聽他道:「和尚、道長──。玉風堂、八大世家、少
林、武當已然聯手要清一清這蔚藍天上的烏雲黑旗。你們怎麼不下山去等著……?」
    無智大師一愕,道:「此事可真?」
    「騙和尚你對哥哥我有什麼好處啊──?」李北羽歎道:「聽李北羽的話絕對不吃虧。
這是至理名言,記下啦──。」
    那門子至理名言?凌塵道長一歎,看了百里憐雪一眼,道:「難道就這樣算了?」
    李北羽搖頭道:「你們要找的百里憐雪不在這裡……。」
    無智大師雙目凝向李北羽,沉聲道:「在那裡?」
    「那邊──。」李北羽指西方道:「在很遠、很遠的那邊……。」
    無智大師似乎一震。
    李北羽又朝凌塵道長笑道:「道長要找的百里憐雪在那邊──。」
    他指著東方道:「很遠、很遠的那邊……。」
    西方,是我佛如來之處;東方,是無量壽佛之處!
    李北羽這兩句話兩個指向,只令無智大師和凌塵道長苦笑沉思。便這一番思索良久醒來
時,早已不見我們李大公子的蹤影啦。
    百里憐雪呢?當然是陪著李北羽消失無蹤。
    無智大師輕輕一歎,道:「希望他能渡化百里施主才好……。」
    凌塵道長亦搖頭苦笑,忽的,雙目一凝!只見,長草那端有一道威武的人影走來。
    人,如天神雄立;手上,是把闊劍!
    無智大師和凌塵道長雙雙迎上,合十道:「百里施主別來可好?」
    百里雄風苦笑一歎,道:「兩位大師可見著了李公子和百里家裡的那個孽子?」
    無智大師望了凌塵道長一眼,道:「未曾──。」
    百里雄風輕一皺眉低道:「難道是老夫走錯了方向?不可能啊──,那憐雪的足跡我豈
會不認得?」
    無智大師聽這話,方自尷尬一笑。
    那凌塵道長已然接道:「百里施主──,眼前山下的玉風堂和各路人馬已聚集準備攻打
蔚藍天。百里施主何不跟貧道和大師下山,共商大事?」
    百里雄風淡淡一笑,搖頭道:「大師、道長──,就此別過,老夫另外有事不能相陪
了……。」
    說完,百里雄風已然大大跨步,循目地上所見走了離去。
    凌塵道長注目百里雄風的背影,搖頭輕喟道:「可憐天下父母心──,想那百里堡主心
中何嘗不是矛盾萬分……?」
    無智大師一點頭,輕輕一歎,兩人便往山下之路而去。方走到一半,只覺在側林子中已
傳來打殺之聲。
    無智大師一愕,和凌塵道長互望了一眼,便雙雙投身而去。人方道,不禁稱奇。眼前,
只見是一潭湖水;湖畔,正見是玉珊兒和蕭飲泉聯手禦敵。以他們兩人合力尚且險象環生,
是誰有如此大的威力?
    不是人,是魚;是用雲南大理石雕成的大鯉魚。
    凌塵道長凝視半晌,不由得驚歎道:「原來是苗疆一帶的『無火之火』……。」
    無智大師沉聲道:「我們得想個法子幫他們才是──。」
    兩人這一對話裡,只見玉珊兒和蕭飲泉更入險境之中。
    凌塵道長歎一口氣,道:「這石魚內部機括靈活,看來我們只有邊打邊想了。否則,只
怕玉施主會支持不住……。」
    可不是,那玉珊兒縱令是令鬼神也逃的人物,今天倒也是吃足了苦頭。無智大師當下應
了一聲,便揚身躍出,憑著掌上四十年火候的大力金剛掌猛擊轟出!
    同之際,凌塵道長也不怠慢,手上青松名劍亦橫掃而出,其勢之猛彷若千軍萬馬,甚是
駭人。
    誰知,這威猛無儀的一掌一劍夾至,竟只是讓那石魚頓了一頓,立時又自口中吐出一團
青氣來。
    凌塵、無智大驚,一伏一躍,立時「轟」的一聲,兩人之間便多了團火球來。凌塵道長
人伏於地,駭見四周湧來四座石魚壓至;方一滾身,又見一石魚鰭上數排兵刃已至面前。
    正危險之際,忽的一股掌風湧至,拍擊那石魚上,便利用反揮之力震離了凌塵道長。隨
即,又叫一人扶住了自己。
    凌塵道長心中感激,方說了個「謝」字,回頭一看,竟是蕭飲泉,不覺愕在當傷。
    那端,玉珊兒大叫道:「老道小心點──,會要命的──。」
    凌塵道長一驚,連忙挫身閃避了左、右的攻擊,叫道:「大家快進入林子裡,這些石魚
便無法運作……。」
    便這一招呼,因人齊齊躍到了半空;凌塵道長伸手一抓玉珊兒腳部,便往林子扔去。此
時,那十二隻石魚已排成一排擋在林子之前,紛紛向上吐出青氣霧來,形成了一道火牆,以
阻眾人由上躍過。
    玉珊兒被凌塵道長用力一頂,自從那火牆之上而過。凌塵道長方不怠慢,一伸手又拉向
蕭飲泉。誰知,蕭飲泉人在半空尚能一挫身,大笑道:「蕭某罪過大得很,理應留下─
─。」
    那凌塵、智空方雙雙叫道:「不可──。」
    蕭飲唳已大笑同時扣住兩人往林子扔了去。立時,自己則往下落了下去。那十二隻石魚
立即一湧而至,便要包圍過去。
    這端,玉珊兒大叫道:「蕭飲泉快過來──。」
    蕭飲泉在那端仰天朗笑,道:「蕭某一生未曾逃過……。」
    說著,不管林中三人呼喚,轉身便躍入湖中,曾對那些石魚叫道:「嘿、嘿──,有種
就過來──。」
    那十二隻石魚果然聽話,立時並成兩排,轟隆隆的往湖裡而去。
    這端玉珊兒大叫,那端蕭飲泉大笑;只一忽兒,湖面便平靜了下來,那蕭飲泉和十二隻
石魚全沉入湖裡久久不冒上來。
    玉珊兒心裡一驚,衝到了湖畔,卻依舊是裡頭一點動靜也沒有。
    無智大師皺眉道:「看來──,我們也得下去尋那蕭施主一番……。」
    凌塵道長淡淡一笑,若是在今日以前有人說自己會關心那魔頭生死才怪。而現在,他卻
是一言不發的第一個跳了下去。
    同時。玉珊兒和無智大師互道了一聲小心,亦紛紛往湖面投入。

                      ※               ※                 ※

    山中有小村,村是兩條街構成的,倒也應有盡有。
    首先,是小酒樓便有一間;酒樓旁邊就是賭坊。
    打死我們李大公子也不會相信在這兒開賭場會有什麼搞頭,不過,他還是一馬當先的沖
了進去。
    本來嗎──,人生如賭,早晚總會遇得上的;所以,不如自己兩條腿還能走,兩隻手還
能扔的時候,大剌剌的走進去,坐下。
    場裡,當先一桌的是開大開小;他李北羽和百里憐雪的進來,似乎沒有一個人特別注意
似的各玩各的。
    李北羽可不這麼想。最少,有八雙招子直看著哥哥的背上,好像是上頭長了棵搖錢樹似
的,叫人直冒起火來。
    冒火又怎樣?李大公子在洛陽搞了十年的無癩,自然有他一套混的方法。只聽,他拉開
那嗓子大叫:「這是搶劫──。強盜來啦,每個人貢獻一點銀子吧──!」
    這一喝,如果還沒人注意就太反常啦!果然,立時有六隻拳頭,三條腿踢向自己而來。
    李北羽可聰明,能看別人打的時候,那就涼快一邊去的好。於是,這位最赫赫有名的李
找打一溜的躲到百里憐雪身後;就在耳裡傳來慘叫聲的同時,他已從台面上撈了足足兩大把
銀子。
    人家豈會甘休?李北羽的說辭是,指指百里憐雪朝眾人解釋道:「他是主謀,管打架
的……。」

                      ※               ※                 ※

    賭坊的旁邊是酒樓。我們李大公子就坐在那兒輕鬆愉快的邊飲酒,邊聽隔壁傳來慘呼之
聲。直到,喝完了第三壺燒刀子,那百里憐雪才漠然的坐到對面來。
    我們這位李禿鳥可笑得跟剛生蛋的老母雞一樣,很愉快的道:「多喝點,反正酒錢是搶
來的……。」
    百里憐雪倒是二話不說,一飲一壺,連灌六次之多。
    李大公子可有點心疼啦,歎了口氣道:「慢點吧──,這裡可是一壺十兩銀子
的……。」
    百里憐雪差點給噎住。雖然他一向表現很冷漠的樣子,這回終究忍不住問道:「十兩銀
子?」
    李大公子一聳肩,道:「沒辦法啊──。平地裡五錢銅板兒一鬥,這裡可開的是黑
店……。」
    可不是,舉目這家酒樓迎風拍展的,是一面大大,大大的黑旗巾。中間,猶有武盟兩個
火紅的字!
    百里憐雪的眼皮跳動了好幾下,因為,門口就站了一個人。孫飛!
    很少人見過孫飛出手。除了駱駝之外,聽說還有六個人見過。可惜,六個都是死人。
    當然,死人是不會告訴你什麼事的。它只會告訴你,孫飛練的是「大翻天手印」的功
夫。他已經練到了多高?
    曾經,那六具屍體叫藥師王給解剖過,所得到的結論是,十二層極頂。對於這樣一個
人,百里憐雪不由得露出興奮的表情來。
    終於,有一個像樣的對手出現。
    但在同時,他心中隱隱有一絲不安;那便是體內一股亂竄阻滯的氣機,與日漸增。由他
慘白的臉色,已現出端倪。
    孫飛冷冷一笑,走到百里憐雪面前,輕哼道:「聽說──,你絕對不會拒絕別人的挑戰
對不對?」
    百里憐雪淡淡的點頭。
    孫飛笑了,朝李北羽道:「聽說他出手的時候,你絕對不阻止對不對?」
    「對極了──。」李北羽還是笑得很愉快。而且,看孫飛的表情,就如同他已經是個死
人一樣,充滿了最後的道別和感傷──。
    孫飛一笑,點頭道:「所以──,我和他決鬥,你只管安心的坐在這裡是不是?」
    李北羽竟然搖頭。他的理由是:「哥哥我想看看你死的樣子有多難看。」
    他加強語氣道:「以後可以拿來炫耀的──。」
    所以,李大公子非跟去不可。而且,是半醉微幌的搭手在百里憐雪的肩上跟著去的。
    從小村走到決鬥的斷魂崖也不過是五十來步而已。李北羽大笑,拍掌道:「好──好地
方。敗的下崖,勝的便到村子裡大大喝一杯……。」
    孫飛冷冷的再看向百里憐雪時,不禁有點吃驚。原先,百里憐雪那慘白的臉色已然消
失,代之而起的,卻是正常的血色。他民往下狂跳!
    原本,接獲屬下的報告,百里憐雪在賭場一戰中,顯然在氣機上已大大不順遂,怎會這
麼短的時間恢復正常?
    唯一的可能,是李北羽方才搭肩之時,暗中給了百里憐雪治療。
    此時,縱使因為方纔的一時失察而恨得牙癢癢也是無濟於事。不過,對付眼前這兩個小
子倒是還有必殺之計。
    他淡淡一笑,環顧四周看熱鬧的,正如安排有了三十六名。完全符合天罡之數。
    李北羽瞅了孫飛一眼,叫道:「孫某──,要幹架還托托拉拉的幹什麼?不快……。」
    話聲未落,只見那酒店老闆頂著一個大肚子搖搖幌幌的邊跑近來邊叫道:「兩位客倌─
─,酒錢未付哪──。」
    跑著,便經過了孫飛身側。孫飛雙目一閃,右掌急出,一拍向那酒店老闆,口裡叫道:
「滾──。」
    滾!真的是滾了起來。只見那老闆滾動著圓嘟嘟的身子,便往李北羽和百里憐雪而來。
    李大公子笑歪了嘴,道:「果真滾的哪──。」
    口裡說,手可不慢,立即自懷中取出翎羽便點向那近來的酒店老闆。誰知,人滾到了面
前,上半身竟一分為二。顯然,是兩個人用縮骨功藏成了一個啦──。
    這下,連我們李大公子也不由得不讚了一口道:「好心思啊──,還虧你們裝得出
來。」
    嘴上笑,手可一點也不慢;因為人家手上有兵器嗎──!又薄、又扁、又利的鰲子刃!
    李北羽一笑,手上翎羽已彈;彈在四人之間,毫敬如蒙霧,似輕紗。羽梗呢?
    鷹羽落鯊刃!
    那兩名刺客抱臂而退的同時,三十六名四周的漢子已經一湧而上。個個,不知從那兒抽
出了鏈子刀來,一轉轉便往兩人頭上罩來。
    亂軍之中,還聽得我們李禿鳥大笑道:「孫某──,你以為這些破銅爛鐵可以阻止多
久?」
    孫飛人已退出十丈外,哈哈大笑,道:「你馬上就明白,那些人是陪葬的……。」
    李北羽心中方是一跳,只感覺大大不妙,立時朝百里憐雪大叫道:「快往上跳──。」
    百里憐雪最少可以相信一件事,這回聽李北羽這小滑頭的話似乎沒錯──。
    就在兩人躍起的剎那,整半個懸崖全叫埋在下頭的炸藥炸的紛飛。
    李北羽人在半空,將一切真氣護住全身要害,猶能轉頭看那百里憐雪。只見,那小子卻
瞠目注視孫飛那個方向。
    幹啥?孫飛有哥哥我好看?李大公子的身體已經往下落,倒是真成了禿鳥,真的也飛不
起來啦!
    不過,他還是有足夠的時間看看那位孫朋友是如何得意的樣子。
    死人的樣子一定不好看。孫飛是個死人。
    所以,孫飛的樣子也不好看。
    李北羽對自己的推論滿意極了。真的,他真有點覺得自己是個推理的天才,能推得出這
麼好的結論。
    所以,他想大笑。因為,他看見百里雄風殺了孫飛,然後躍了過來,伸手要拉住自己和
百里憐雪。
    李大公子的微笑突然消失了,因為距離太遠,就差了那一點點,自己和百里憐雪便如手
拉手「咻」──的往下掉……掉……掉得人心也一同往下沉。
    我們李大公子最後記得的一件事是,把曾經研究過的髒話痛快淋漓的從山頂罵到谷
底……。

                      ※               ※                 ※

    杜鵬覺得這條修水的支流實在是可愛極了。最早,是蕭飲泉蕭先生忽的由河底冒了出
來。接著,是玉大小姐陪著一個和尚一個道士冒出水面來。
    然後,杜大鳥就跟玉楚天打賭,一定還會有朋友出現。果然,一路由白天等到了夕斜之
時,嘩啦啦我們李禿鳥和百里憐雪也冒出了水面。只是這回的兩個臉色都不怎的好看。
    杜鵬拍了李大公子十來個臉頰,邊叫道:「醒醒……醒醒……,喂──,還偷睡啊─
─?」
    說著,便是往肚子一拳下去。「哇」的一聲,李禿鳥張口吐了一肚子水到這位杜朋友
臉,方才幽幽醒來,一副很懶慵的樣子道:「這是那兒?」
    「那兒?」杜大鳥沒好氣的擦著一身一臉的水漬道:「反正你這種人絕不會上極樂世界
的就是啦──。」
    「杜鵬?」李北羽的眼睛可亮了,一咕嚕坐了起來抱住他道:「怎麼──,你還沒
死?」
    什麼話?杜鵬張了老大的眼珠子,真想給這傢伙狠狠的湊上一、兩百拳。心中想著,那
端玉珊兒已經是快步飛奔過來,投入人家的懷抱啦──。
    李北羽淡淡一笑,輕輕把玉大小姐推開。一轉身,拍了拍好朋友的肩頭,道:「飲酒須
豪友,品茶須逸友──。哥哥我稱不稱得上?」
    「當然──。」杜鵬有點感動。因為,李禿鳥這小子也夠朋友,並不在自己面前擁抱久
別的妻子,怕的是自己想起逝去的愛情。
    他很感動,感動這份無時不在的友誼。然後,用笑聲掩住淚水,道:「你不配,還有誰
配?」
    玉珊兒看著兩個男人丟下自己,大笑的離去。她心中可沒有半絲毫的不快;反而,覺得
很欣喜。
    因為,郎君是個重情義的人──。
    玉楚天的工作可比較忙一點。他必須想法子救百里憐雪,而且,不能讓玉風堂、八大世
家、和少林、武當的人知道。現在,整個剿滅黑旗武盟的成員已然聚集。
    他歎一口氣,正以內力救百里憐雪之時,那河中又「嘩啦」一響!我的媽呀──,干
啥,難道世風流行從山上摔下來掉入湖裡?再由下水道的暗流中出來?
    這方法,是快沒錯,只是冒險了一點。
    他還在苦笑,那宇文湘月和玉珊兒已然失聲叫道:「是百里堡主……。」
    玉楚天的頭更大了;待會兒這對父子相見不知道會什麼情景?
    他望望宇文湘月,再望望玉珊兒,三個人同時一聳肩的做了個苦笑。該死,李北羽的成
名動作。
    玉楚天站了起來,他有一個最好的方法:「問爹吧──。」
    爹娘永遠有一個好處,也是永遠的責任。
    兒子處理不了的事,自然而然就會交到你的手上來。
    這是每位父母的義務,也是他們的光榮!
    因為孩子信任他們!
    百里雄風和百里憐雪呢?他們三個醒的人齊齊歎氣!

                      ※               ※                 ※

    以石為桌,以溪為琴;友誼的可貴,在於隨時隨地都俱有芳香。也只有在隨時隨地都能
俱有真誠友誼的人,他們才叫做真正的朋友。
    李北羽緩緩舉起掌中酒,淡淡道:「以這酒,敬你和小嫂子……。」
    「謝謝──。」杜鵬舉杯,連二飲。方才噓一口氣,笑道:「可記得蘇軾的永遇樂?」
    當然記得。昔年進士考題中,便有這首詞來。

                      ※               ※                 ※

    明月如霜,好風如水,清景無限。曲港跳魚,圓荷瀉露,寂寞無人見。沈如三鼓,鏗然
一葉,黯黯夢露驚斷。夜茫茫,重尋無處,覺來小園行偏。
    天涯倦客,山中歸路,望斷故園心眼。燕子樓空,佳人何在?空鎖樓中燕。古今如夢,
何曾夢覺?但有舊歡新怨。異時對,黃樓夜景,為余浩歎。

                      ※               ※                 ※

    「古今如夢,何曾夢覺?」
    兩人低歎,再舉杯,又復相對飲!
    夜靜、人靜;此際,正是一切盡在心中不用言。
    杜鵬很感激眼前這位朋友,除了他,還有誰能深入自己心中瞭解到將那份生死思念埋到
心底細細回芻的味道?
    「酒醒寂寞飲小雨,
    又醉相思落大夢!」
    他伸手,握住他的好朋友,久久不語。
    「冷楓小刀落月詩,常叫多情應笑我!」
    他們手緊握,想起十年來,曾有多少往事一起渡過。他笑了,他也笑了,杜鵬眼眶泛出
了淚影,除非是身受其境的人,否則,有誰能如此接近他的感受?
    「會打擾你們嗎──?」聲音淡淡的,來自月色之下。那人影,輕飄飄的到來。
    「不會──。」杜鵬突然覺得蕭飲泉這個人其實是滿可愛的。他拍了拍地上一角,笑
道:「如果你不會嫌這地方粗糙的話……。」
    蕭飲泉不覺得。因為,傷心人遇傷心人,絕對不會挑剔什麼風景情致的。有的,只是同
樣的心傷。
    他坐下,一連十三飲,從沒說半句話。最後,放下了酒杯,忽的一笑,道:「我們來唱
首歌──。」
    「好──。」李北羽也笑了,眼中已有醉意,淡淡道:「這輩子,第一次看見你笑,想
不到還不至於令人討厭──。」
    杜鵬眼中也有了醉意,他長長噓出一口氣,道:「唱什麼好……?」
    「大江東去,浪淘盡……。」蕭飲泉雙目湛光,緩緩道:「還是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
來……。」
    「詩是好詩──。」李北羽和杜鵬同時叫道:「詞──,是好詞──,都值得唱!」
    蕭飲泉也笑了起來。「既是值得唱,為何不唱?」
    三人哈哈大笑,往後一仰身,全數倒於在上河畔。
    月,仍舊靜靜的照著,照著河水、照著三個男人的友誼,照著天地一片寧靜。
    三個男人,都已酣然入睡,要唱的歌,並沒有由喉嚨裡傾出來。
    因為,在他們的夢裡,有長江狂奔東去,也有黃河落天上來,他們都在微笑,靜靜的
夜、靜靜的月、靜靜的人,都是淘湧湃濤的夢──。
    「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

                      ※               ※                 ※

    人影,輕輕的走近。是貝字世家僅存的嫡傳子女貝雨虹。她緩步,走到蕭飲泉身側;手
上,抱著的,不是刀,不是劍,而是一襲輕裘。
    她一歎,緩緩低身,將輕裘覆在蕭飲泉身上,又無聲無息,沒入黑暗之中。
    第二道黑影來,赫然是琴劍四女中的風鈴。
    只見,她凝視杜鵬半晌,緩緩脫下外袍,蓋在他的身上。輕輕,又深深的一歎,在淚水
還沒有滴下臉龐以前,起身,離去。
    黑暗之中,玉珊兒悄悄向宇文湘月打了個招呼,將手上的三件衣裘放下兩件,自己拿了
一件走到李大公子之旁,含笑凝視。
    宇文湘月呢?她也消失在夜色之中;似乎,追躡一個人的方向而去。
    有事嗎?在這靜靜的,充滿了愛和思念的夜裡,會有什麼事嗎?

                      ※               ※                 ※

    月色下的原野,兩道苗條綽約的人影並立,斷斷續續的,隨著晚風中,那聲音傳來,傳
於原野之中。似乎,是說給躲在暗處的精靈們聽的……。

                      ※               ※                 ※

    「妹妹又何須這麼固執的非回山上和那些惡魔在一起不可?」
    「因為……因為天下之大……我……無處可去……。」
    「不──,最少有一個地方永遠歡迎你──。只看妹妹你願不願意去而已……。」
    「有嗎──?」那聲音一頓,狐疑道:「那裡……?」
    「玉風堂──!」
    「玉風堂?怎麼可能──,我……我和他們是死敵……。」
    「姐姐我以前呢?是不是也是玉風堂的死敵?」
    「可是……。」
    「放心好了──。」那聲音肯定道:「玉風堂裡有許多的年輕人,我們都熱愛生命,也
熱愛友誼……。」
    又一道人影自遠處而來,也是女人。只聽她輕笑道:「風鈴妹妹……,難道看不起姐姐
們嘛……。」
    「我……我……玉大……。」
    「別這麼稱呼──。如果,你願意成為我們的姐妹,就直呼名字吧──。」
    「是……,我願意──。珊兒姐──,湘月姐──。」
    月,依舊默默無語注視人間世的一切。
    就在三個女人輕笑擁促離去的同時,一道峻峭碩壯的人身影出現,對著九嶺山脈,眼中
儘是無言的複雜。
    月光,落著,落到他的左手,左手有劍,鞘是古樸。
    裡面的劍呢?
    傳說,裡面的劍身是通體幽黑,不,除了鋒刃一線白芒!白芒,就如頂上的月,臨照人
間,無私不已!
    他為什麼獨自又要上那蔚藍天抱瓊台?做什麼?
    除惡!
    他眼中有了光輝,一頭白髮在月光下閃閃發光。
    他原也是梟雄啊?他的野心和壯志呢?怎麼改變了?
    因為他的父親。
    當他醒來,發現仍舊昏迷,口裡,還是喃喃念著他的名字;一下子,他心痛了起來;一
剎那,他又回到二十年前,爹親第一回教他寫字,教他執劍。
    而今,教的人心中對他是又愛又恨。恨到,想親手以那把闊劍殺他!
    愛呢?
    愛到以為他死了,痛不欲生的由同樣的地方、同樣的懸崖往下跳。
    他的心溫暖了起來,也慚愧了起來。就在流完成年男人後的第一次淚,他豫然的跪在父
親面前磕了九個響頭。
    然後呢?捏緊聖劍,義無反顧往九嶺山脈蔚藍天。
    除惡!

                      ※               ※                 ※

    李北羽一下子跳醒了過來。因為,玉楚天在他耳際輕輕說:「百里憐雪走了……。」
    那時,李大公子還模模糊糊道:「誰?」
    「百里憐雪──,他走了──。」
    「呃──。」李大公子又似將要睡著的問:「去那?」
    「去九嶺山──。」玉楚天突然對躺在河畔的三個男人大叫:「百里憐雪到九嶺山抱瓊
台上找駱駝決鬥啦──。」
    「什──麼──!」三個人同時跳起來,同時大罵。
    「他奶奶的,這小子真不夠朋友──。駱駝是大家的,怎麼可以獨吞……。」
    他們的速度很快,希里嘩啦的上了馬。李北羽、杜鵬、蕭飲泉、玉楚天、宇文湘月、玉
珊兒、貝雨虹、風鈴,整共加起來是八個男男女女八匹馬的衝上山去。
    「你來幹什麼?」杜鵬瞅著風鈴問話。
    「姑娘為什麼不能來?」這是風鈴的回答。
    「你也來幹啥?」這是蕭飲泉的問話。
    「心情好──。」這是貝雨虹的回答。
    對於這樣的回答,而且是由兩個女人的口中吐出來的話,你能說什麼?
    唯一能做的,就算杜鵬和蕭飲泉一樣;互視一眼,搖頭苦笑,緊閉嘴巴,不發一言,屁
股挾緊,手上拍馬,快速前進。
    因為,一千年前就有一位智者說,好男不與女鬥!

                      ※               ※                 ※

    玉滿樓望著年輕人生龍活虎的揚塵而去,笑了。挽住愛妻的手道:「年輕真好──。」
    「是──。」衛九鳳俏皮一笑,道:「你也不老啊──。」
    「哈……,」玉滿樓大笑,道:「所以,我們也不能閒著是不是?」
    不是玉滿樓不能閒著,包括整個玉風堂、八大世家、少林、武當的人全都提早起床。
    百里雄風大笑,提那闊劍出來,朗聲朝那九嶺山脈道:「憐雪──真有你的。留幾個給
爹……。」
    每個人都在笑,他們都很興奮。
    因為,他們為正義為天下而戰,所以,心裡很踏實!

                      ※               ※                 ※

    九嶺山脈北路的向天崖,無疑是上山最快的路徑。因為,它一線垂直,而且直通蔚藍天
的後路。
    我們李大公子、杜大少爺等人趕到的時候,那百里憐雪已然爬到了半山腰。這壁好峭
峻,當下玉楚天就開始歎氣了:「沒天理──,這叫人怎麼上得去?」
    他不行、風鈴和貝雨虹、宇文湘月也不行。我們玉大小姐摸出了哨子,笑道:「叫那白
鷹來送一程吧……。」
    「不可以──。」李北羽仰視上方,阻止道:「這哨聲一揚,只怕引動上面守衛之人,
知道了反而不美……。」
    玉楚天可急啦──。「那……那要如何是好──。」
    「簡單──。」杜大鳥笑道:「能上的上,不能的,趕緊兒從右側的關口搶進。嘿、
嘿,大夥兒上面見啦──。」
    他杜鵬輕功不錯,壁虎功也不差;當下一提氣便要往上竄。那知,早先有一道人影自自
己頂端躍過,先往上滑去。
    是那個傢伙跟哥哥我搶鋒頭?我們杜朋友正要破口大罵的同時,又硬生生的把話吞了回
去。
    你道,上頭第一個衝出去的是誰?玉大小姐也──。
    杜鵬苦笑,轉頭向李大公子訝道:「禿鳥──,那玉大小姐何時輕功這般俊了?」
    在笑的是玉楚天,他拍拍我們杜大鳥,搖頭道:「玉風堂裡『玉風飄雲』心法除了我
爹,就是這位寶貝妹子最好。」
    「真的?」杜鵬有點不服氣。因為怎麼看,這位玉大小姐的武功實在不是一等一──。
    玉楚天笑的更愉快了:「當然──,小弟可以和杜兄大鳥哥你打賭。你一定追不
上……。」

                      ※               ※                 ※

    不但杜鵬追不上,連李北羽和蕭飲泉都沒追上。到了懸崖中間突出的平台;他們一邊看
著地上七具屍體一邊訝異的望著玉大小姐。
    「那個什麼『玉風飄雲』好像真的不錯──?」杜大鳥歎口氣道:「哥哥我竟然輸掉了
十罈女兒紅……。」
    玉珊兒一笑,不置一辭;這大是有違常理。我們杜少爺還暗自想著,那蕭飲泉已俯身看
完七具屍體的傷勢站了起來。臉色,有一絲沉重!
    杜鵬訝笑道:「幹啥這副樣子?百里憐雪那小子現在算是自己人啦──,他武功強有什
麼關係?」
    「不是這回事……。」蕭飲泉皺眉,望向李北羽訊問道:「百里憐雪的氣機似乎有
點……。」
    「有點散亂?」李北羽苦笑,道:「只怕是相當危險──。百里憐雪要強以少林大還金
丹和武當玉樞洗髓液來提升聖劍第十二層心法,大是違反了天理……。」
    玉珊兒輕皺眉道:「那我們快上去接援吧……。」
    話聲一落,人已往上當先竄了去。
    杜鵬可不信真的追不上這小妮子,亦毫不稍停的跟上。
    李北羽「哈」的一笑,朝蕭飲泉道:「蕭兄──,請──。」
    「請──。」兩人相視一笑,齊齊揚身貼伏於杜鵬之側。三男在後,一女在前,迅速往
上而去。
    片刻之後,我們杜少爺不由得皺眉道:「怪哉──,哥哥我怎麼老覺得有股旋風回力從
上面下來……?」
    蕭飲泉也發覺了這點,身子輕輕抖了兩下,訝異道:「當真怪事。這風大非自然形
象……。」
    李禿鳥竟然只是笑而不語。
    杜鵬正「用力」的往上爬,當下,忽然明白似的大叫:「哈──,原來是玉珊兒這小妮
子搞得鬼──,難怪哥哥我追不上……。」
    上頭,玉大小姐笑道:「多謝三位六個肩頭上反震之力送姑娘這一程……。」
    杜鵬除了苦笑,還能說什麼?
    有!慘叫。
    杜大鳥的叫聲一定不好聽,可是很震撼人心。只見,他雙目抬望上,駭見那懸崖頂早有
十來顆巨石緩緩遭人推動,大是要滾下來砸死人的。
    同時,那屋頂亦不時傳來殺伐之聲。照此,該是百里憐雪上去時遭警衛所發現而生的事
端。
    太不公平了吧──。李北羽苦笑,真他奶奶的百里憐雪,這一搞,害得後面的哥哥姐姐
受這場劫難。
    「怎麼辦?」杜鵬叫道:「會要人命的……。」
    「能怎麼辦?」李北羽注視那些緩緩移動,已將落下的巨石,歎氣道:「反正給人發覺
了,不如一不作二不休……。」
    不休又怎樣?杜鵬先生心裡可暗暗祈禱那些推大石的傢伙,不是手折了就是腳扭了,千
萬別再用那般使盡吃奶的力氣才好。
    可惜,平時不燒香,臨時抱佛腳卻是沒用的──。
    巨石依舊前移,而且,已壓得一些小落石擊下。
    就他杜鵬要大罵的時刻。一道清脆的哨聲響起;而且是,一連六響!
    大石落下,成排轟然,大大較那錢塘漲潮的威力更是駭人,李北羽大叫:「快跳
開……。」
    吼聲,夾在轟轟落石之聲中,顯得含糊不已。然而,這種生死關頭,每個人的耳朵都很
尖;所以,四道人影已各自閉目盡力往離壁方向後躍。
    你有沒有嘗試過足不著地,而且是在千丈之高的滋味?你曉不曉得一顆心提到了喉嚨又
往下沉……沉入地獄的那種感受?
    李北羽知道。因為,稍早他就和百里憐雪這樣的由斷魂崖落下過。真他奶奶的沒天理,
李北羽大罵,哥哥我沒有翅膀卻硬是這一天裡要飛上兩回。會嚇死人命的哪──。
    四道身影,已往下墜去,而且快若流星。
    有什麼比流星更快的?
    閃電!白色的閃電自空而下,兩道!

                      ※               ※                 ※

    百里憐雪的心往下沉。眼前越聚越多黑旗武盟的手下,而正點子卻避不出面。這廂看
來,對方用的是人海戰術來拖垮自己。
    他的臉色已逐漸慘白。甚至,無法阻止方纔那些人推落巨石。誰會循這崖壁爬上來?最
少,他知道李北羽李禿鳥。
    隨著那巨石轟轟下落,他的心也為之下沉。他咬牙,拚著一死的決心大喝,手上聖劍狂
舞,便這一路飛奔,竟叫他殺出一條血路往那雲霧間的抱瓊台衝入……。

                      ※               ※                 ※

    杜大鳥大大的喘了一口氣,由鷹爪中跳了下來。眼前,只見百里憐雪的身影消失於抱掠
台的廓道之中。
    「這小子的速度倒是挺快──。」杜鵬喃喃自語,朝蕭飲泉一笑,道:「蕭某某──,
這些龜兒子交給你啦──。」說著,那把天下喪膽的大鵬刀已在手上。
    那端,李北羽李禿鳥的翎羽和玉大小姐的玉扇也同時亮了出來。
    蕭飲泉「喀」、「喀」的搖著指頭的關節,笑道:「小事一樁──,你們放心的去
吧……。」
    說著就打,我們這位昔年刀斬門裡排名第一的殺手,立即展開了行動。只見他人身飛竄
起伏之間,到了那慘叫聲便由那兒發了出來。
    李北羽大笑,手上翎羽一尺半舞化於週身似我佛法輪,硬便是打開了一條路也往那抱瓊
台接近。
    玉珊兒可也不差。昔日那句「扇兒發威,鬼神也逃」的謔語,大大的在此證明。
    杜大鳥先生呢?
    他大笑,自道自的:「哥哥我就學那蔣朋友──,便用刀鞘來搞你們一番翻天覆地─
─。」
    說到做到,果真是右手拔出刀來,只是左手刀鞘扳敵。雖然只是刀鞘,雖然只是左手,
效果一樣、速度一樣!

                      ※               ※                 ※

    駱駝長長吸了一口氣,沉聲下令道:「十六迴廊迷魂陣困死百里憐雪……。」
    「是──。」一批黑衣弟子領命而去。
    「十二石雕鯉魚陣斬殺李北羽四人……。」
    「是──。」一批二十四名黃衣弟子迅速退出大廳──。
    駱駝環顧四周,朝劉長手沉聲道:「劉護法──,率領右路弟子繞至玉風堂聯盟右側攻
擊──。」
    他又轉向康東望道:「康長老──,率領左路弟子阻止玉風堂、八大世家等的移動─
─。」
    「是──。」劉長手和康東望一抱拳,急速退下。
    那駱駝冷冷一笑,緊捏煙桿兒在手,朝賀龍道:「賀長老──,由你鎮守總寨。本座將
親率精銳弟子自中路斬滅那批不知死活的傢伙……。」
    賀龍往前一步,抱拳道:「敢稟盟主──,屬下請命領兵,衝鋒陷陣……。」
    「哈……,」駱駝大笑,眼中有了嘉許之意。朗聲道:「賀長老心意本座明白──。但
是……老夫怕寨後的那幾個小子有所異舉,賀長老坐鎮,隨時調度──。」
    賀龍一皺眉,再往前一步,抱拳道:「盟主為本盟主帥,不宜涉險。而本寨內機關浩
瀚,只怕賀龍不夠熟悉……。不如由屬下領兵中路好殺一番那玉滿樓的威風;那寨後百里憐
雪等,則請盟主籌策,以利手到擒來。同時,亦可以做為鎮制寨前敵人之用……。」
    駱駝眼睛一亮,緩緩吐出一口煙,沉聲道:「賀長老如此忠心,令本座激賞──。既是
如此──,賀長老便領中路……。」
    「多謝盟主──。」賀龍抱拳垂首,便此,他雙目中有異彩一閃;似乎,有著某種特別
的心思。

                      ※               ※                 ※

    玉滿樓對眼前這片林子的錯縱奇數,不由得皺了皺眉。
    只見,此時刻是晨曉之時,那晨陽該由東方透出光明才是。誰知,眾人一進入林中便由
四處滾冒出一團團的濃煙來,直瞇著人遠近不見。
    我們這位很不甘心的回到陣營中的玉楚天建議啦。
    「爹──,是不是用火把來照明──?」
    玉滿樓點點頭,朝少林無智大師和武當凌塵道長道:「麻煩大師和道長率領貴派弟子鎮
守右路,並高舉火把可好──?」
    「哈……,」無智大師朗笑合十道:「是所該為之事──。」當下,朝凌塵道長合十
道:「道長──,我們走吧──。」
    凌塵道長頷首一笑,朝玉滿樓抱了抱拳,便領了弟子往右方聚集。同時,就地伐木燃
火,將這片蒙霧中放出一片光明來。
    玉滿樓一笑,朝向南宮淵道:「南宮兄──,麻煩你率領八大世家的成員,鎮守住左
路……。」
    南宮淵仰首一笑,抱拳道:「兄弟領命──。」說完,和百里雄風、上官豪、慕容摘
星、司馬踏霜等人各自率領了門下弟子移往左側;亦是伐木舉火。
    玉滿樓環顧羅列林木,朗聲道:「諸位英雄請注意──。這林子暗藏有先天奇數在─
─。兄弟此刻即躍到高樹頂上以聲指引……。」
    說完,朝衛九鳳一笑,道:「鳳妹──,這中路本堂子弟就交由你負責了……。」
    衛九鳳含笑一點頭,道:「樓哥哥你放心──。」
    玉滿樓一笑,猛吸一口氣之間,人已拔身上了高樹之頂,腳下踏於弱枝之上凌風而不
動。底下是一片霧蒙,上方,則是晨曦東臨照那玉滿樓臉龐。
    眾人目睹,俱不由得心下一聲喝采。
    玉滿樓縱目四顧,只見右方有一團黑氣暗中移動,當下心裡明白敵人正往少林、武當的
鎮守之地而至。
    他一笑,朝右側朗聲道:「大師──,道長──。敵由杜門屈入,轉傷門入神位過土
位……。只怕將由景門金位攻擊……。」
    無智大師那端朗笑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道長截杜門土位,老衲率少林弟
子擊景門金位可好?」
    那凌塵道長亦大笑道:「正是放手除魔大快意……。」
    玉滿樓微微一笑,又見那左側有一道黃氣快速湧了過來。當下,不由得皺眉高聲道:
「諸位堡主注意……。」
    口裡呼著,只見那黃氣盤施到開門之位,散了成弧狀。玉滿樓輕哼一聲,續道:「敵人
在開門火位成弧狀包挾之勢。同時跨休門月位、驚門水位……。」
    那端,百里雄風當先大笑道:「兄弟就和司馬兄共進休門破那邊魔子……。」
    司馬踏霜亦大笑道:「正是兄弟之願也……。」
    同時,又聽慕容摘星大笑道:「南宮兄──,中路開門火位就交由你和八大世家第二代
啦──,兄弟和上官兄走驚門撞水位……。」
    南宮淵朗笑道:「好──。貝侄女、皮世侄、右世侄,我們好好叫這黑旗化為灰
燼……。」
    那八大世家第二代,指得便是貝字世家的貝雨虹,皮字世家的皮王塵和右字世家的右百
乘了──。
    當下,只聽三個年輕人齊齊喝揚道:「是──。」
    玉滿樓含笑,中原武林的八大世家後繼有人了。他注目往中路望去。只見是,前方一片
翻騰紅煙而至,端得是殺氣濃烈。
    他轉皺眉,揚聲道:「鳳妹──,敵自正中生門日位直衝而來,大有越往死門木位,不
顧一切之勢。多加小心了……。」
    衛九鳳在下端笑道:「樓哥哥放心──,玉風堂弟子沒一個怕死的──。」
    話聲一落,對玉風堂弟子揮手大喝道:「全力衝殺遇魔即誅,撞惡即伏……。」
    立時,玉風堂眾弟子個個口裡大聲呼喝:「遇魔即誅,撞惡即伏」。亦同時邁開雙腳,
迎向敵人而去。
    玉滿樓掀動雙眉,居高臨下四下遊目。只見,自己三路人馬所冒出的白氣正和對敵黑、
黃、紅三氣相互盤繞、騰滾。想是,已各自接觸戰上!
    他緩緩注視著,忽然,見那中路一處竟傳來轟然爆炸之聲,玉滿樓心中不由得一驚,莫
非敵人想採取玉石俱焚之計?
    心中正自駭異,又耳中聽得「隆」、「隆」滾動之聲;他注目盡力望去,只見是巨石翻
滾,由抱掠台山上一大排、一大排的推了下來。
    玉滿樓心中一緊,冷笑暗道:「這駱駝果然狠,竟不顧自己武盟弟子的安危,想與正義
人士俱成齋粉……。」
    他心中有怒,口裡已是清嘯一聲,自樹頂上飛馳,一路狂奔往頂上放石之處而去!

                      ※               ※                 ※

    賀龍在心中狂笑,這回,他料知黑旗武盟必定無法禁得住玉風堂等聯手攻擊。唯一之
計,就是乘混戰之際以巨石相砸;而後乘雙方大亂死傷之時,尋路快奔下山,且先隱藏一陣
子避避風頭。
    眼前,只聽林中一陣陣慘呼之聲,想這時機已是成熟。當下,眼中儘是冷誚之意,一放
足便投入林中。
    就當他自以為陰謀得逞方踏入林內十來丈,眼前,已有一道人影負手傲立。迷濛裡,賀
龍可感覺到他正在冷笑望著自己。
    賀龍心中一驚,乾笑道:「閣下是那位?」
    「玉滿樓──!」聲音中有無比的憤怒:「來取你狗命的玉滿樓……。」

                      ※               ※                 ※

    百里憐雪的頭已逐漸重了起來。他不斷告訴自己,在生命的油燈用完前最後一刻,一定
要找到駱駝。而眼前,這迴廊似乎綿綿沒有盡處。
    更可怕的,是由兩壁或窗戶中不知何時會冒出致人於死的兵刃、暗器、殺手──。
    他的步伐已經沉重緩慢,耳中,卻傳來駱駝桀桀的怪笑:「百里憐雪──,這十六迴廊
迷魂陣的滋味如何?哈……。」
    百里憐雪在喘氣,他要盡力保存體內、抗衡控制體內亂竄的氣機。
    他在等待,等待最後的一擊!只要駱駝一露面,他有把握以畢生的功力做出最後一擊,
轟轟烈烈的完成壯舉!
    駱駝會出現嗎──?

                      ※               ※                 ※

    李北羽的頭又大了。眼前,端端正正的十二隻石魚,正是不多也不少。
    杜大鳥訝道:「幹啥愁眉苦臉的?這玩意兒又怎樣?」
    怎樣?李北羽和玉珊兒歎氣,打算讓杜朋友先試一試。然後,再看看他的表情是什麼?
    杜朋友果然夠朋友。當下,立即大喝一聲,往前衝去;接著,大叫一聲又「很快」的沖
了回來。
    其間差別的,是身上的衣服最少被烤焦了五、六處,外加一個大黑臉──。
    「利害──,」杜鵬歎道:「這個利害……。」
    李北羽苦笑道:「怎樣?你幹啥愁眉苦臉的……?」
    我們杜大少爺正想罵的時候,蕭飲泉也到了身後來。一看,眼前又是這十二隻石魚,已
先衝口而出三百六十五句。
    杜鵬一愕,瞅了蕭飲泉道:「什麼時候學了這好習慣啦──?」
    蕭飲泉苦笑,他可給這十二條石魚的苦頭吃夠了。誰曉得會這麼不幸又撞了上?
    「哥哥我有一個建議──。」李北羽望著那些湧來的石魚,歎口氣道:「敝人在下本公
子衝進屋內,這十二條石魚由三位打發如何?」
    玉珊兒苦笑道:「如何打發?」
    「煎煮烤炸燒燉都可以──。」我們李大公子在這句話說完的同時,人已往前衝了過
去。
    玉珊兒不能不管,也不能不助一臂之力;杜鵬和蕭飲泉呢,他們只好咬著牙切齒的做出
很夠朋友的樣子,以身餵魚。
    餵魚?對,就是三個人像瘋子一樣,在這十二尾石魚間跳來跳去的裝鬼臉,引誘它們來
攻擊。
    目的呢?當然是讓那只禿鳥急急衝過去,衝到那端的迴廊裡。
    李北羽果然不負眾望!三個人都噓了一口氣。那是因為他們並不知道,眼前那個平平凡
凡的廓道都是會要命的十六迴廊迷魂陣。
    裡頭佈置之複雜、機關之多,和蜀中唐門的留人巷不分上下!他們不知道,可是,眼前
卻有一件比那還要重要的多的事情──十二隻石雕鯉魚怎麼辦?
    望著它們不斷的噴出氣體轟然著火,杜鵬可真抱怨啦!
    「真他奶奶的──。」杜鵬發誓道:「只要這些龜兒子噴不出火,一切交給哥哥來宰殺
就可以……。」
    「你怎麼不早說?」玉大小姐笑了,因為她手中有了一樣東西。
    「你玉大小姐有辦法?」杜鵬訝道:「說來聽聽……。」
    玉珊兒不是用說的,而是用吹的。吹的是哨響,六聲清越上天。
    那杜鵬和蕭飲泉先是一愕,繼而大笑道:「妙──,妙──,真虧你能想出這法子
來……。」
    鷹至!對峙石雕鯉魚。
    鷹是雙鷹,魚是十二。
    玉珊兒微微一笑,拍了拍「瞌睡妹」,又哄了哄「三目神君」,老半長一頓,交待清楚
了便笑道:「去吧──。」
    那雙白鷹各自叫了一聲,便往前大步走去。同時,玉珊兒一躍上蕭飲泉肩頭,杜鵬再躍
上玉珊兒肩頭,凝神戒備。等著,等一擊必破的出手!
    轟隆隆,一陣對峙後,那十二尾石雕魚逐漸往三人雙鷹而至。忽的,一團團青氣自魚口
中噴了出來。
    那雙鷹雙雙仰首一叫,便大力鼓動翅膀;便此威力一現,剎時飛沙走石,連同那些青氣
都沒了蹤影。
    杜鵬大笑,後大喝,自半空全力而下,手上,是那斬天下喪膽的大鵬刀!刀下,快若大
鵬展翅,猛不可敵。
    玉珊兒咬唇注目,蕭飲泉則雙拳緊捏。因為,那些魚鰭上的鋒刃可不好玩,「當──
啷」一大響!
    杜鵬沒讓他們失望。大鵬刀果然是大鵬刀!這一刀而下,竟能硬生生的把一尾石雕魚自
中劃分為二。
    好極了──。他們大笑,有一就有二。然後呢?
    然後,當然是十二尾石魚俱成了刀下俎!

                      ※               ※                 ※

    百里憐雪終於等到駱駝得意的從眼前牆壁中走了出來,瞅視著他如同君王一般的滿足。
    兩入對峙了半晌,那駱駝緩緩抽了煙桿兒一口,才邊吐出煙裊邊道:「我一直很奇怪一
件事──。為什麼堂堂黑旗武盟的總護法你不做,卻要這般虧待自己……。」
    百里憐雪淡淡一笑,雙目閃動的盯住駱駝道:「若是昨夜以前──,百里憐雪想的是稱
霸天下武林,獨尊宇內……。」
    駱駝雙眉一掀,又往前跨了兩步「嘿、嘿」笑道:「好志氣──。那……昨夜以後為什
麼改變了志氣?」
    他日裡邊說,嘴角一絲煙裊可是不絕的化成細細又深濃的一線在百里憐雪四周逐漸盤
施、接近。
    煙氣神功!
    百里憐雪淡淡一笑,對於以命搏命的人來說,什麼神功都是一樣。他輕輕一歎,眼中有
了一絲溫馨,緩緩道:「因為……父愛……。」
    「父愛?哈……。」駱駝大笑道:「你還說什麼父愛,百里雄風那老兒所發出天下武林
的懸賞,你又不是不知道──。」
    百里憐雪竟然沒有生氣。他只是用一種可憐的眼光一直看著駱駝。直到,那駱駝不自在
了起來,焦燥道:「你瞧個什麼勁?」
    「可憐──。」百里憐雪淡淡一笑,道:「你真可憐──,到了臨死前還不知道什麼是
愛……。」
    駱駝楞住了。眼前百里憐雪的話沒錯,愛曾經走過自己的生命?沒有,絕對沒有!因
為,他從小就是先天畸形的駝子。
    他不但沒有笑聲的童年,甚至,到了成年,每回上青樓,只有那些又老又癟的妓女丟給
自己。
    他恨,恨天下所有人。
    他雙目中凶光已閃,口中煙裊更濃。他沉聲道:「百里憐雪,去對你的閻王談你的狗屁
愛……。」
    駱駝大喝。百里憐雪也大喝。他已準備用生命最後的一點力量,為世間留下一點善行。
    有人不肯!
    李北羽不是不肯百里憐雪行善,而是不肯他死得這麼快。
    他笑一笑,拍了拍百里憐雪的肩頭道:「喂──,百里小子,你可別忘了誰在約鬥之期
以前死的,誰就是烏龜王八蛋加十八級……。」
    你相不相信,有時罵人的話比安慰更能令人活下去?
    李大公子狠狠的脫口髒之後,又拍了百里憐雪幾回,方才面對駱駝笑道:「洛陽老和興
皮貨鋪子這般好,幹啥如此不奈寂寞……。」
    駱駝淡淡一笑,道:「橫行洛陽街頭,天天打架回家喝茶多逍遙,你又為何忍他不住闖
這江湖恩怨?」
    「因為……,」李大公子笑道:「沒有哥哥我的髒話,那江湖事多無聊。是不是?」
    駱駝一笑,不再爭辯。他要的,不是說理,不是嘻笑,而是勝利。踏過別人血跡令自己
往上爬的勝利!
    離別羽對煙氣神功!
    羽,已在手上指間;煙,正由口中裊裊綿延無限。
    李北羽一笑,右臂一探前,羽梢已掃向盤旋於眼前的煙裊!
    駱駝大笑,笑聲中一團濃煙急噴而出!
    李北羽一喝,雙臂伸出,手上竟抓有三十六支翎羽。羽列有弧,弧如扇張。左臂,猛揮
驅煙;右臂呢?
    指揮翎羽、羽出如詩、如夢、如霧、如……淚……!
    白淡淡的翎羽,衝破擋住前面的煙幕,敞開、毫散!
    毫散,如……情人脫下最後的輕紗。
    紗已褪,情人的軀體呢?

                      ※               ※                 ※

    駱駝呆呆的望著自己的雙臂,外關穴各插了半截羽梗。梗立如山嶽之不移、不動。
    傳說──,李北羽從來不殺人。
    駱駝只是望著雙臂上的羽梗,良久、良久,如同是石雕了一般。他忘了一切,忘了李北
羽早已經扶走了百里憐雪,他忘了黑旗武盟已破。甚至……,忘了自己……。
    良久……良久……,他忘掉了一切之後卻想起一件事,想起的……是很久……很久……
沒有掉過的淚,竟然又爬滿了臉……。順著雙頰……滴下……在手臂上……有一絲……一
絲……越來越濃的……溫暖……。

                      ※               ※                 ※

    墓碑依舊!
    字仍是:「愛妻林儷芬之墓」!
    杜鵬輕輕一歎,撫著墓碑久久不置一辭。
    風鈴呢,她則默默在十丈外,望著、望著,眼中泛出的淚光──。她知道,這段愛情路
一定不好走;她還是會笑著盡力來走完成它。
    人間世,有多少事不是這樣呢?
    你要獲得,就必須付出。或許,到頭來你毫無所獲得;可是,這整個路程不就是一個
美、一首詩?
    陳老頭還是跟以前一樣平凡。他自小徑走來,看見了杜鵬,親切的寒暄、話家常。一
切,就如同老朋友一樣。
    最後,陳老頭問:「杜公子這幾日有事嗎?」
    「有──。」杜鵬笑道:「要看戲……。」
    「看戲?有啥嘛戲?」
    「天下獨一無二的戲──。」杜鵬笑得更愉快了,他大笑道:「是我的兩個好朋友的決
斗……。」
    陳老頭當然不曾注意,也不會關心李北羽和百里憐雪是誰。他心目中最重要的是今年該
給阿福討一門親事了。
    所以,他笑著離開時,留下的話是:「年輕人要沉穩一點,別一天到晚打架……。」
    杜鵬笑了,平凡真好。不是嗎?

                      ※               ※                 ※

    落入目的,是「愛妻埋香愛子知過之墓」十個字!
    他身子有些輕顫,甚至,嘴角都有些抽動起來。驀地,一襲輕裘罩到了身上。
    蕭飲泉輕輕一歎,身側的貝雨虹則無言,默默的站到一旁去,他感激,不是因為她的輕
裘第二次加身。
    而是,一個女人明白男人的需要寂寞,和品嚐孤獨!
    她輕輕側過了臉。她曾經有爹親,有哥哥;她感激,感激他們教過她,男人的寂寞,是
一種享受。
    良久,她才聽得他一歎,聲音是:「玉風堂裡,李北羽和百里憐雪的決鬥,你去不
去?」
    去,當然去!她最少、最少有一個很好的理由,貝字世家就在洛陽。

                      ※               ※                 ※

    李北羽在笑。當然,誰看見了這麼多的親朋好友在眼前一定會笑的。他們由四處趕來,
他奶奶的,趕來看哥哥我丟人現眼!
    李北羽都快哭了。
    玉珊兒叫道:「別笑得那麼難看嗎──,誰欺負你啦?」
    我們玉大小姐擺出一副凶狠狠的樣子,當場全部的男士,除了杜鵬以外,都想奪門而
出。
    「夠朋友──。」李北羽拍拍杜朋友的肩頭道:「只有你一個能同患難、共生
死……。」
    杜鵬不動,而且連回答都沒有──。
    宇文湘月訝異啦──。「杜鵬怎麼了?」
    大大一口歎氣後,玉楚天道:「已經嚇昏啦──。」

                      ※               ※                 ※

    百里雄風望著愛兒,心中儘是無限感慨!
    眼前,百里憐雪是滿頭幡飛的白髮;然而,幸好的是心已如發般純白了起來。
    百里雄風一笑,緩緩將聖劍遞給兒子,道:「去──。」
    百里憐雪眼中有了淚光,由父親手中第一回接過了聖劍。一個香火綿延,交到自己手
上!
    他朝爹拜了三拜,立起。正如他爹一般,如同天神矗立。忽的,他仰天一笑,大步跨
出。
    笑中,沒有暴戾、沒有殺機,有的是……歡愉──。

                      ※               ※                 ※

    場中早已佈置妥當。主角呢?
    主角早已相互對峙。
    李大公子看著百里憐雪猛笑,百里憐雪看著李大公子也猛笑。笑、笑,就這麼笑了一頓
飯,笑得大夥兒全不耐煩啦──。
    杜鵬第一個叫道:「喂──,你們打不打呀──?」
    蕭飲泉是第二個:「再不打哥哥我要睡午覺啦──。」
    那端,也有人不滿。「快點吧──。小乞丐的收入可是大大的損失啦……。」是我們那
位「乞丐王」王克陽先生。
    另一端呢?王泰元和王務先倒先下起象棋來了。
    梅六彩幹啥?嘿,和玉楚天玉大公子玩猜拳哪──。
    慢、慢──,還有玉珊兒、宇文湘月、風鈴、貝雨虹一干女人在做什麼?哈嗯?繡花?
    每個人都有事做,就是場中的兩個主角沒事。
    終於,終於,那支翎羽動了起來,很慢、很慢;那聖劍呢?也動了起來,很慢、很慢。
    當翎羽遞到了一半,那通體幽黑的聖劍才總算出了鞘!
    所有的人都停止了動作,所有的目光都投了過來。
    李北羽的翎羽速度加快,瞬間,如同我佛法輪遍照三千大千世界,無盡無藏。
    百里憐雪的聖劍也加快,立時,如同那暗夜靈光灑向諸道諸魔,魂一線白芒耀目。
    所有的人全目眩神移,忘了喝彩、忘了吃驚、忘了一切不雅的舉動。
    有人哈欠打一半,有人腿在半空,還有人想瞌睡的眼皮落半邊。所有的目光,唯一共同
改變的,是逐漸、逐漸的震撼、而吃驚,而狂喜。
    只見,李北羽已退到了一旁;場中,只剩下百里憐雪一個舞動聖劍狂飛。更令人驚喜
的,是百里憐雪的頭髮!
    那頭白髮,竟開始慢慢、慢慢由髮根處轉黑、轉濃!
    這才是真正的聖劍第十二層心法!
    這才是「渾然大忘」!
    李北羽第一個鼓掌,立時,所有的人全都鼓掌歡呼了起來。其聲,直揚青天九萬里。
    百里憐雪絲毫沒有聽到,因為,這真正是聖劍最高心法──渾然大忘!
    他已忘了一切,一切,包括天地!
    掌聲與喝彩,更烈!

                      ※               ※                 ※

    他緩緩自黑暗中抬起頭,仰視東方臨來的晨曦!
    他曾發誓復仇,現在,經過半年的苦熬,終於要從地獄魔城中出來。眼前,擺著的是十
八層地獄!
    十八個日子來,他一層一層的往上打,終於通過試煉,走出了地獄門!
    石門,自身後閉合。在一天晨光下,他雙目盡赤,眼眶深陷,一頭亂髮披肩,正是由冥
獄回到世間復仇的惡魔!
    誰?他是……?宇文長卿!

                                  ~全書完~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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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4 00:28:55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狂流  
    玉珊兒緩緩吸一口氣。既然,蕭飲泉口裡是說「該死之人」,自己便立到一旁去讓他盡
情發威。
    蕭飲泉淡淡一笑,在前方三丈處當先走著。
    沒半晌,那樹幹間忽的冒出一排柵倒鉤自頂上蓋下。蕭飲泉淡淡一笑,人往前竄,一忽
兒,已然自樹幹後頭拉撞六、七名漢子出來。
    便此時,地底下四把長劍挺出,每把刺的,皆是下三路位置;同時,樹幹破,亦有六名
劍客一串自同一株樹中出來;攻的便是上、中二路。
    蕭飲泉根本理都不理,往左邊移去,雙掌猛劈間,便聞得一串慘呼和見那斷箭殘弓自草
叢中掉出。
    玉珊兒心中不覺一贊暗道:「這蕭飲泉果然大是不同。」而她心中安慰的,黑竹劍門雖
不是什麼名門正派,手下之人為惡倒也不重。
    是以,蕭飲泉皆能很有節制的偏開要害,只打的這些傢伙雞飛狗跳。
    原先,蕭飲泉擔心自己每回出手便得死人。玉珊兒有個好方法:「力道輕一點,認穴差
一點不就好了?」

                      ※               ※                 ※

    黑竹媚顯然有點洩氣。整個門下一百二十六名漢子,用了一天一夜的時間精心佈置;結
果,竟是擋不住人家半柱香的攻擊。
    便此時,唯一值得安慰的是,蕭飲泉的步伐似乎不穩。黑竹媚握那長劍在手正要躍出,
已見黑魔、白鬼二人自蕭飲泉背後攻到。
    蕭飲泉猶似未覺,黑魔一揚手,打出一團黑砂;而同時,那白鬼亦揚手中激出一道白霧
罩向蕭飲泉而去。
    立即,兩人便各自選了原路退回。
    蕭飲泉悶叫一聲,似乎已中二人的毒手,栽倒了下去。
    黑竹媚心下大喜,提了長劍便到蕭飲泉身前;而那黑魔、白鬼相互一望,想這大大成名
機會可不能讓這小女人撿了便宜。
    當下,便在黑竹媚長劍斬落之時,雙雙亦各冷喝一聲,四掌為爪的罩向蕭飲泉而來。
    玉珊兒倒是放心的很。以蕭飲泉的武學造諳,別說現在這等小小陣勢,就算大上十倍還
是應付的綽綽有餘。
    否則,這趟要上九嶺山脈還玩什麼?
    蕭飲泉沒讓我們玉大小姐失望。三個出手攻擊的人全被震飛了出去。
    當場,便是二死一傷。
    死的是煞名三十年的黑魔、白鬼。傷的,便是黑竹劍門的門主黑竹媚了。
    只見,她摔到一棵樹下,動也沒法動。顯然,又如那日黃山上的貝雨虹一樣,最少被點
了七處穴道。
    黑竹媚恐懼的抬起頭來,望著蕭飲泉恨恨道:「蕭飲泉──,你為什麼不殺了我─
─?」
    蕭飲泉淡淡一笑,道:「因為,你不是大惡之人──。」
    黑竹媚雙眉一抬,顫聲道:「今日你不殺我,明白我還是要殺你……。」她大叫道:
「別以為你今天放過了我,我們的仇恨就可以完了……。」
    蕭飲泉臉上肌肉一跳動,依舊淡笑道:「我明白你的心情──。我也是死了妻子的人,
所以,我知道你死了丈夫的感受……。」
    「唯同此心,方知其苦。」這是一位智者的話,也是一句流傳很久的話。
    蕭飲泉輕輕一歎,走到黑竹媚面前,緩緩道:「蕭某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待事
了,蕭某讓你殺了千百刀又如何?」
    說著,已伸手解開黑竹媚的穴道。
    他絕對、絕對沒想到的,是黑竹媚把機括暗器裝在鞋底。而且,用的是強力的機簧所
彈。
    就七處穴道解開的同時,蕭飲泉已大叫後退,立時便轟然倒地抽搐不已!
    黑竹媚大笑,抽出身上短刀,便落向蕭飲泉,口裡依舊叫道:「我不是告訴你了,今日
不殺我,明日我殺你……。」
    刀至蕭飲泉頸邊,忽叫一股力道撞住!
    黑竹媚一愕,落入眼中的,是一把玉扇。
    玉珊兒的玉扇!
    黑竹媚一驚,急急後躍,盯住玉珊兒怒處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救人──。」玉珊兒看向蕭飲泉,只見他胸口冒出的,竟是一縷縷黑血。她雙眉一
挑,怒聲道:「你在暗器上餵了毒──?」
    「不錯──。」黑竹媚雙目閃動,道:「玉風堂是名門正派,為何幫助這種江湖敗
類……。」
    玉珊兒雙眉一挑,點住蕭飲泉胸前穴道後,站起來道:「人有向善之心,何必將他打入
地獄──。」
    黑竹媚一哼,道:「那曾死於這惡人手下的血債怎麼算?你倒說出一個道理來……。」
    玉珊兒一笑,雙目忽的凝住道:「黑竹媚,難道你一生中就沒殺過人,沒做錯事?」
    黑竹媚一愕,那玉珊兒又冷笑道:「再說,方才蕭飲泉要殺你是不是易如反掌……?」
    黑竹媚輕輕一哼,眼中,有了一抹詭異的表情。
    玉珊兒忽的想到了一件事!她大叫:「原來你早知道蕭飲泉不會殺你,所以你就設計好
將暗器裝在足底,對不對?」
    黑竹媚眼中有了殘酷之意,冷聲道:「還有呢?」
    「還有──,你怎麼知道蕭飲泉不會殺你!」玉珊兒已然明白了一個陰謀:「因為,黃
山上,蕭飲泉對貝雨虹也只是制住七處穴道對不對?」
    黑竹媚冷冷一笑,她很放心,因為一百二十六名弟子沒一個是死的。而且,已經慢慢圍
了上來。
    玉珊兒沉聲道:「黃山血案,所有的人都已經死了。除了我跟蕭飲泉外,還會有誰知道
這件事?」
    答案只有一個,下手殺害貝雨虹的人。
    玉珊兒的結論是:「原來──,黑竹劍門也是黑旗武盟盟下的一個分舵……。」
    「哈……,」劉長手從林間走了出來大笑道:「玉滿樓的女兒果然聰明,只可惜……。
嘿、嘿──,明白的太晚了一點!」
    太晚的意思就是死!

                      ※               ※                 ※

    從小,玉滿樓就告訴他的兒女一句話。
    天下沒有絕對的事,所以,除非人死了,否則一定不要放棄希望。
    玉珊兒記住這句話,所以,在半個時辰以前,在那座滿是肅殺的林子中;她還能鼓起斗
志,左手抱住蕭飲泉,右手玉扇以玉風堂的絕學打開一條生路。
    一個人拚命的時候,功夫竟然可以這麼好?玉珊兒自己都不相信。
    她已經計算不清打碎了多少條胳臂,踢翻了多少具身軀;也忘了還劉長手、黑竹媚交手
了多少回。
    她記得的一件事是,盡力往回跑。後頭,有司馬世家的人,有司馬舞風在。她放足狂
奔,身上穴道血口子已隱隱作痛。
    就在她要支撐不住的時候,看見前有有人影,一堆人影在移動。
    她用盡最後的力氣,狂呼一聲,便不省人事。

                      ※               ※                 ※

    皮王塵乍見到一個女人抱著一個男人奔來時,他不覺嚇了一跳。因為,那個女人一點優
雅的樣子也沒有。
    而令他更吃驚的,這個女人竟然是玉風堂的玉大小姐。男的呢?皮王塵心下大喜,正是
踏破鐵鞋無覓處的蕭飲泉。
    數日前,在黃山山腳因受於情勢,加上司馬舞風的阻攬,便暗中跟隨在玉珊兒和蕭飲泉
之後。想不到,今天這位人人得而誅之的蕭飲泉竟會落到自己手中。
    皮王塵並不想殺蕭飲泉。他要的,是蕭飲泉的刀斬心法。
    自從,父親皮謹在洞庭湖畔叫那地獄風使所殂殺後,他明白皮字世家的武學毫不可觀。
所以,只有借助外力。
    可是,以堂堂皮字世家繼任主人的自己,豈可以向別門別派求技?如此,豈不是叫皮字
世家在武林中永遠抬不起頭來?
    他很高興的一件事是,這回連玉風堂的玉大小姐自己也送上了門來。
    玉風堂、刀斬門的絕技,對任何一個練武的人都是極大的誘惑。
    皮王塵得意的笑了,取出皮字世家的靈藥讓蕭飲泉服下,止住了那毒性的擴散。隨即,
下令道:「立刻繞道避開後頭的司馬世家回洛陽……。」

                      ※               ※                 ※

    十五天的時間,大大小小十八次戰鬥。有四回,我們李大公子也參了一腳。那些對手,
當然都是相當高明的。
    其間,有兩個消息令他不安。一個是林儷芬為義而亡;另一個,則是玉珊兒在前天失
蹤。
    林儷芬的死,他不安的是杜大鳥的心情。
    杜鵬,似乎就抱了林儷芬的屍體離開慕容世家,便不再有任何消息出現。他輕歎,歎好
友在最需要自己的時候,自己竟無法在他身旁稍加安慰。
    至於玉珊兒呢?天上地下唯一能探知她的行蹤,便只有送給玉珊兒的那只白鷹──「瞌
睡妹」!
    此時,他和百里憐雪已到一座古廟中小憩。眼前,再過去十里便可以進入九嶺山脈的地
勢中。
    李北羽一歎,走到廟外庭中,將哨子放於口中啜響了起來。
    百里憐雪有點訝異,想不到人竟然可以和鷹這種扁毛畜牲溝通。他就立在門口,貝那李
北羽交待一陣後,那鷹又往天際而去,快如流星。
    李北羽回頭,朝百里憐雪一笑,道:「怎樣?哥哥我的這頭鷹還不錯吧──。」
    百里憐雪輕哼了一聲,抬抬手上的聖劍道:「扁毛畜牲何用?嘿……,不如我手上這把
聖劍來的稱霸江湖。」
    李北羽一聳肩,笑道:「劍是名器,可惜人心……。」
    百里憐雪雙眉一挑,那李北羽大笑道:「生氣啊?當心頭發全白了……。」
    此話,又似乎說到百里憐雪痛處。
    這時,他整個頭髮經由十五天來的一十八戰已然全數白透,再也無一絲青絲可尋。他喉
頭咕嚕咕嚕響了七、八聲,方冷哼一聲進入廟內。
    李北羽一笑,也隨之進入;腳方踏入,人便停住。
    因為,廟中已有人,而且是四個很漂亮的女人。
    琴劍四女!駱駝座下的琴劍四女。
    李北羽一歎,道:「喂──,你們那個駱老頭是不是來了──?」
    「回公子的話──。」其中一位眉梢有痣的道:「主人在屋外備了轎,想請兩位到蔚藍
天抱瓊台一敘……。」
    「真乖巧──。」李北羽朝那使女道:「姑娘芳名是……?」
    「回公子,小婢風鈴……。」那使女恭身回答。
    李北羽「嘿、嘿」笑得很可惡的推推百里憐雪道:「喂──,這個風鈴不錯,說話又甜
又嬌,你覺得怎樣?」
    百里憐雪瞪了李「色鬼」一眼,哼了一聲不答。
    我們李大公子也不以為忤,反而更樂頭的問道:「風鈴姑娘──,你不介紹、介紹另外
三名姐妹?」
    風鈴立刻介紹,分別是翠鈴、金鈴、銀鈴。
    「好極了──。」李北羽大笑道:「有四位佳人來請,天下只怕很少男人會拒
絕……。」
    風鈴嬌笑道:「那公子是答應了……?」
    李北羽一聳肩,道:「如果不答應會如何?」
    風鈴淡淡一笑,道:「只怕這間破廟捱不住幾個大漢壯士來撞毀……。」
    「這更好──。」李北羽大聲叫道:「哥哥我喜歡看戲,也喜歡用自己的腿走路。所以
──,你們可以開始拆屋子了……。」

                      ※               ※                 ※

    琴劍四女果然是言而有信的人。當她們一退出屋外,那間破廟外立時多出了十六名手拿
大鐵槌的漢子;一個個,是光著上半身露出一條條肌肉來。孔武有力哪!
    李北羽一笑,朝百里憐雪擠眉道:「喂──,人家要拆我們睡的地方啦──。」
    正說著,一十六槌第一打已然槌了下去。立時,整間破廟似乎大大幌動了一下,落下一
大片灰塵來。
    李北羽苦笑,見那百里憐雪似乎無動於衷,當下不禁心頭有氣道:「喂──,人家看你
頭髮白了,連你的屁股也要抹灰啦──。」
    俗語說的好,請將不如激將。
    天上事,地下事,全沒有一個「白」字鑽入百里憐雪耳中來的刺耳。當下,只聽他冷哼
一聲走了出去。
    我們李大公子可大樂啦,準備看場好戲。
    可惜,百里憐雪也不笨;所以,上戲台的主角便是這李禿鳥先生。
    只見,那百里憐雪走出了廟外,便一反身抱胸,看著那十六名漢子繼續槌、看著李公子
繼續被灰塵落了一頭。
    李北羽肚裡大罵,腿下可不慢;立時,衝了出來;便同時,那破廟轟然的倒了下來。
    「最毒婦人心──。」李北羽捂著劇跳的胸口朝風鈴道:「小妮子,憑得這般心狠,以
後怎麼嫁得出去?」
    「休怪我啊──。」這位風鈴姑娘竟然也會頑皮道:「是哥哥逼我的哇──。」
    李北羽一聳肩,道:「好哇──,廟也拆了,哥哥我還是不走,看你能奈我如何?」
    風鈴一笑,率同另外三女退出了七丈外,揚聲道:「那只好用網子來罩了回去……。」
    語聲一落,果然四周又多出了四十名漢子來,每十名一邊,一字排開的拉了一張倒鉤
網。
    李北羽雙目一亮,笑道:「太嚴重了吧──。這不是龍虎合盟的鉤鯊網?怎麼拿來和哥
哥們開玩笑?」
    哥哥「們」?顯然把百里憐雪也拉了下去。
    那端,翠鈴嬌笑道:「百里公子如果願意,還是本盟中的總護法。所以──,請百里公
子站到一旁可好?」
    他奶奶的,這小子什麼時候這麼聽女人的話啦?想不到,那百里憐雪竟真的站到了一
旁,冷眼看自己的好戲。
    這下,琴劍四女也是一愕,繼而一喜。
    那金鈴揚聲道:「李公子──,小婢看你是孤掌難鳴啦──,不如……。」
    銀鈴也笑接道:「這網子倒鉤一刺上了可痛呢──。還是高高興興讓我們抬上山去吧─
─。」
    「嘿、嘿……」李北羽竟然還笑得出來,道:「哥哥我現在正餓著,能不能先準備點吃
喝的來啊──?」
    言下之意,大有屈服算了。
    風鈴聞言,不覺嬌笑道:「李公子怎不早說?酒菜早已準備好啦──。」
    果然,立時有六名漢子快步的端了矮桌、美酒、香菜的放到李北羽面前,又一恭身,紛
紛退了去。
    接著,是四名漢子抬了老大一張翠綠波斯地氈放到了桌子之後。
    那琴劍四女坐上了那端,紛紛由手下遞來的十三絃琴上彈奏了起來。
    李北羽雙眉一挑,大笑道:「好──,是要試哥哥我來的了──。」
    隨喝聲,人已和桌几齊飄,落到地氈正中央;而那四周執網的四十名漢子亦同時移動,
仍是將李北羽困在其中。
    佳人、美酒、好琴音。
    李北羽大笑,舉飲第一杯,朝那百里憐雪叫道:「獨樂樂不如眾樂樂,百里公子豈可煞
了這番風情?」
    百里憐雪一哼,冷笑道:「閻王有宴,四琴搖魂。嘿、嘿──,你還欠我一戰,別死的
太早……。」
    「放心好啦──。」李大公子連灌了六杯後,才噓一口氣道:「哥哥我命大的很,保證
活到一百零一……。」
    果真,便使出了「慘不忍睹」的吃相來。
    只見是,放著筷子不用,左手抓右手挑的,便此吃的杯盤狼藉,稀哩嘩啦,滿臉汗水、
兩袖油跡。
    這下,只看的琴劍四女倒足了胃口,齊齊訝道:「鼎鼎大名的李北羽,吃相原來是這
樣?」
    李北羽一笑,道:「還沒完……。」說著,竟真的伸了個大懶腰,打了十九個大大,大
大的酒呃才道:「好不好聽?還有韻律的呢──。」
    噁心──。琴劍四女給他這一惡搞,指上配合的「搖魂魔琴」便自大亂了起來。
    李北羽很滿意的看看天色,這一頓,約莫吃了一個半時辰,應該是時候了。只見他幌了
幌腦袋一笑,自懷中又取出那玉哨子置於掌中。
    琴劍四女此時自「驚嚇」中清醒了回來。
    那風鈴冷冷道:「李公子──,是不是可以啟程了?」
    「啟程──,」李比羽很「訝異」的叫道:「去那裡?」
    風鈴差點吐血,只是,唇裡吐出的話依舊算是平靜的道:「李公子是言而無信之人?不
是答應入轎上山……。」
    「啊──,哈──!」李北羽笑道:「原來是這件事……。」
    風鈴噓了一口氣,道:「公子貴人多志事。現在可是想起來了?」
    「想是想起來了──。」李北羽笑道:「哥哥我是想起來從頭到尾沒說一句要坐你們那
什麼鬼轎子上山……。」
    的確是沒有。
    風鈴臉色大變,道:「敬酒不吃吃罰酒──。」隨即,下令道:「執網弟子待
命……。」
    李北羽大笑,吹哨。六聲,揚入青天之中!
    風鈴臉色一變,忽的想起洞庭湖畔,也是曾有這六聲哨響,便有兩隻白色飛鷹救走了玉
楚天和宇文湘月。
    她心中一驚,大喝:「撒網──。」
    她的反應算是很快,很快;可惜,沒有鷹的來勢快!
    只見,一點白點由天際直奔而至,到了此處頂端已同時落了下來。落下來的,最顯目的
是那雙鐵鉤利爪。
    四周武盟弟子所灑在半天罩下的鉤鯊網,叫那飛鷹雙爪一探,俱往上拉揚過去。
    武盟弟子大驚,亦同時大喝用力下扯;便此相互拉扯之中,正是一鷹對四十名好漢。
    李北羽歎氣一笑,手上已多出了一支翎羽來;那羽長一尺半,隨風微垂中,便似一支短
扁軟鞭往那東方十名漢子拍去。一折身,又往北、西、南三個方向輕拂──。
    嗶啦唏聿的一響,那四十名漢子栽倒的同時,四張鉤鯊網已叫那鷹舉到了半空。
    琴劍四女當然不笨,早在這白鷹自天際出現的剎那,已各自躍上最近的快馬急奔而去。
    未料是,這鷹聰明絕頂,爪上抓了網,雙翅一拍便追蹤下去。只沒一忽兒,已然到了琴
劍四女頂空,爪上一放便讓那四張網子罩下,當場,反主為客,這四位佳人便已罩在林間網
中。

                      ※               ※                 ※

    李北羽笑的很愉快,也很可惡的樣子。他拍拍「三目神君」這只白鷹的頭,哄笑道:
「好──。我知道了。記得瞌睡妹有什麼消息就立即通知我……。」
    「三目神君」「咻──猶」的一叫,點了點頭便又往半天而去了。
    李大公子望著那鷹已消失在天際後,才又回頭望著百里憐雪道:「走吧──。」
    百里憐雪雙眉一挑,望著網內那琴劍四女猶自掙扎不已,不禁冷嘿了一聲,道:「駱駝
那老頭子人在那裡……。」
    風鈴低哼一聲,望著四周。只見那鷹所丟下的網,正巧掛在四處林上披了下來;方圓丈
內便叫自己四姐妹困在其中。自己出不去,想那百里憐雪也無能進來殺了自己。
    這端,百里憐雪見那風鈴不答話,冷冷一笑,右手已自抽出聖劍置於掌中來。
    那金鈴見這劍身通體幽黑,只那鋒銳之處一線白芒,心中不覺一緊,暗暗有股不祥之
感。
    果然,百里憐雪人在網外,右肩使勁運力大喝一聲。
    金鈴臉色大變,她實在不敢相信這劍法之極竟然可以達到這種境界。
    只見,一道劍影淡濛濛的自那劍身中急奔而至。金鈴想擋、想躲,已然是萬萬不及。風
鈴臉色亦為慘白,自己絕對沒想到百里憐雪竟然可以在丈外出劍殺人。
    人,在後悔的時候,往往是事情已經無法挽救的時候!
    金鈴倒下,沒有激血狂噴。唯一的,是喉上一道淡淡的紅痕。風鈴整個人都抖了起來,
恐懼,由心裡爬上了眼中。
    百里憐雪嘴角儘是冷笑和譏誚,只望著風鈴不言不語。
    他不殺風鈴而殺金鈴,很簡單,造成她的心裡壓力!
    一個人,如果足以自恃的東西被擊破;那他是什麼感覺?是不是就如同被人扒光了衣服
丟到大街上一樣?
    風鈴強忍一肚子的胃酸,顫聲道:「駱……駱盟主在抱瓊台裡……。」
    百里憐雪雙目閃動,冷笑道:「下一個是銀鈴……。」
    果然,隨喝聲,那道劍影又出,快若閃電。瞬間,銀鈴一聲慘叫,亦翻了兩翻倒地而
死。
    風鈴臉色大變,全身竟然站立不住,跪伏到地上喘氣不已。一抬眉,只見百里憐雪猶是
冷冷望著自己。
    她一肚子苦水上湧,實在是不明白百里憐雪如何知道駱駝不在九嶺山脈上。
    喘息半晌,她方顫聲道:「駱……盟主在……前面十里外的……沉魚莊中……。」
    百里憐雪淡淡一笑,收劍入鞘真是沒事人一般的負手而立。因為,一切行動的去向是由
李北羽來決定。駱駝人在沉魚莊,那李北羽會去那裡?
    就在百里憐雪跟著李北羽往前走的同時,那風鈴不禁大叫:「百里憐雪──,告訴我。
你是怎麼知道的……。」
    半晌,那端林子裡才傳來回話:「因為駱老頭不相信你們會成功……。」所以,他一定
在左近監視!

                      ※               ※                 ※

    玉珊兒醒來的時候,天已大暗。身旁,正有一位婢女服侍著。她皺皺眉,問道:「這是
那裡?」
    婢女一笑,道:「回小姐的話,是在麻城裡頭的客棧之中……。」
    麻城?玉珊兒臉色一變,道:「你點住了本姑娘的穴道,不怕玉風堂……。」
    婢女一笑,道:「不是小的點住玉大小姐的穴道,是我家主人希望大小姐安心養傷,所
以……。」
    玉珊兒雙眉一挑,淡淡道:「不知你家主人又是那一位?」
    「我──。」門口一張很愉快的臉出現,走到了玉珊兒面前,道:「玉大小姐如果不健
忘,該記得皮某……。」
    「皮王塵?」玉珊兒愕了一愕,叫道:「竟然是你……。」
    皮王塵淡淡一笑,道:「玉大小姐──,氣火會傷身,還是心情愉快一點的好──。否
則……,嘿、嘿,女人一生氣就衰老的快,那多不值得……。」
    玉珊兒冷冷一笑,道:「你到底有何打算?」
    「打算?回洛陽啊──。」皮王塵眼中有了一絲奇異的光彩:「當然是回洛陽──。玉
風堂不是在洛陽嗎──?」
    打死玉珊兒她也不會相信皮王塵真的會送她回玉風堂。否則,那用得著點制她的穴道?
    不合理之下必有陰謀!她在心中冷笑,同時也有些不安。皮王塵為何甘冒大不諱幹下這
等事來?難道是黑旗武盟的陰謀。
    玉珊兒輕輕一歎,道:「蕭飲泉呢?說有人出價二十萬兩銀子買他的人頭──。嘿,你
不會把他賣了吧──?」
    「不會,當然不會──。」皮王塵笑得很愉快道:「如果玉大小姐不信,小的倒是可以
帶你去瞧瞧……。」

                      ※               ※                 ※

    蕭飲泉就睡在西大院的另一端。門口,戒備算得上「森嚴」兩字。這一路行來,多的是
皮字世家門下四處遊巡,顯然這客棧後院已叫他們全包了下來。
    玉珊兒隔著窗子內望,只見有一名老者已替蕭飲泉把脈治病。她沒忘記,蕭飲泉最後受
了黑竹媚的淬毒暗器所傷。只是,眼前屋內那老頭子可覺眼熟的很。
    玉大小姐方自孤疑,只見那老頭子輕歎了一口氣,站了起來,回身,哈,不是「藥師
王」王泰元還有誰,玉珊兒不覺訝道:「原來王老頭子也是跟你們一夥的……?」
    皮王塵一笑,道:「倒是不可以冤枉了他老人家。藥師王曾欠皮家一次救命之恩,恃機
回報罷了……。」
    玉珊兒瞅了他一眼,惡聲道:「別說的那麼好聽。我看──,是你要脅人家的
吧……。」
    「嘿、嘿……,」皮王塵乾笑兩聲,道:「現在──,你玉大小姐可以放心去好好養傷
了吧?」

                      ※               ※                 ※

    皮王塵目送婢女愛菊扶著玉珊兒往那端去了,方始一笑,推了門進入蕭飲泉臥病的房
內。裡頭,王泰元輕哼了一聲,不大搭理的模樣。
    皮王塵一笑,道:「王前輩──,這個蕭飲泉的事……。」
    王泰元哼了一聲,勉強點頭似的道:「原先他體內的暗器和毒性皆已解開──。老夫另
外照你的意思下了一點『銷功散』……。」
    皮王塵眼睛一亮,道:「不知還維持幾成功力?」
    「三成──。」王泰元站了起來,目光不經意的溜往皮王塵的衣角,只見上頭被人用畫
眉筆畫了四道,他心中一震,隨口道:「夜已深──,老夫回房休息了;明日一早便
走……。」
    皮王塵一笑,抱拳恭敬道:「前輩慢走……。」
    王泰元哼了一聲,便跨步往門外大搖大擺的去了。
    皮王塵心下暗喜。這個蕭飲泉已落入自己掌握之中,另則,那藥師王並不知道玉大小姐
亦落於自己控制之下。他更可以放心的,是藥師王的一言九鼎。自己事先要求王泰元別說出
蕭飲泉的下落,那藥師王既答應了便絕對不提。
    皮王塵深吸一口氣,得意之色盡在眼中。他緩步走到蕭飲泉面前,拍開了他的穴道。只
見蕭飲泉睜開了眼,臉上只是一股淡然,絲毫無驚惶之色。
    皮王塵注視了半晌,不覺點頭讚道:「好──。蕭飲泉不愧是蕭飲泉。單是這點鎮定,
皮某已自知不如……。」
    蕭飲泉冷冷一笑,道:「閣下便是七大公子中的皮王塵皮公子?」
    皮王塵一笑,點頭道:「正是在下──。」
    蕭飲泉冷冷一笑,道:「皮公子利用某種方法令蕭其內力只剩三成,只怕會自惹了禍
事……。」
    皮王塵笑容稍為僵了一下,方「嘿、嘿」兩聲,道:「難道蕭兄有辦法衝破『銷功散』
的限制?」
    蕭飲泉淡笑,搖頭道:「皮公子不殺蕭某,想來是另有意圖……。不過……。」
    蕭飲泉一頓,沉聲道:「蕭某頂上人頭值二十萬兩銀子,只怕要得人很多──。」
    斯人無罪,懷璧其罪。
    皮王塵眼睛一閃,沉吟半晌方道:「蕭先生好好休息,皮某自有處理之法……。」

                      ※               ※                 ※

    玉珊兒人在房裡可無聊的緊;同時,心裡也暗中焦急,不知方才暗中留了記號在皮王塵
衣角,那個王泰元可有見著?正思索中,忽的,門外傳來輕咳一聲。
    婢女愛菊顯然是一愕,如此夜深時刻,有誰會到此房中來?而聽這咳聲,絕非皮王塵所
發。立時,她雙眉一挑,取了懸床長劍便躍到了門後。
    從取劍、轉身、到躍到門後,這番身手當真稱得上流暢。玉珊兒不禁暗暗點頭,這皮王
塵安排「照顧」自己的婢女,想來也是百中挑一的了。然而,另一件叫她失笑的事是,眼前
這靈巧敏捷的女子方到了門後站定,卻即咕咚一聲栽了倒。
    玉珊兒歎了口氣,道:「王老爺子使迷魂藥的手法,可越來越高明啊──?」
    王泰元嘿、嘿一笑,推了門進來;朝那玉珊兒身上拍了幾記,便解開了玉大小姐的穴
道。
    玉珊兒一咕嚕的翻起了身,摸摸身上,那玉扇猶在懷中,當下,心中冷冷一笑,朝王泰
元道:「王大夫──,你跟皮字世家的恩情完了吧?」
    王泰元「嘿、哈」的一笑,道:「完啦──。你沒看老夫大小包的藥箱帶著便要走了嘛
──?」
    玉珊兒嬌媚一笑,道:「王大夫,這回可真多謝你啦──。有沒有什麼療傷聖藥送一點
吧──?」
    「小妮子手可伸得真快!」王泰元笑罵道:「幾個月以前在龍門,叫你連偷帶騙的拿了
三包珍材好藥去,這回你……。」
    玉珊兒吃吃一笑,拉著王泰元手臂幌了五、六回,邊撒嬌道:「王老爺子──。好不好
嗎──?」
    「不好行嘛──?」王泰元看著玉珊兒差點幌得自己一把老骨頭都要酥了,歎氣道:
「哪──,給你三份『銷魂散』的解藥……。」
    玉珊兒接了過來,揣入懷中後皺眉道:「奇怪──,這個皮小子幹啥這樣做?」
    王泰元一歎氣,道:「皮謹在洞庭湖一戰中,死於地獄風使的殂殺之下。那皮王塵便對
自家武功沒信心啦──。」
    玉珊兒口中一哼,道:「原來是想偷技的……。」
    一頓,她不禁皺眉道:「莫非……蕭飲泉中了什麼『銷功散』……?」
    王泰元「嘿、嘿」乾笑一聲,道:「老夫可把解藥給了你玉大小姐啦──。再見─
─。」
    說走就走,我們這位「藥師王」王泰元走得可真不慢。玉珊兒心中一笑,正尋思如何救
那蕭飲泉出來;忽的,院子裡頭一陣騷動而起。
    玉珊兒一愕,想是又有人幹上強梁行經的了;立時,口裡冷笑,身子則自窗牖竄了出去
伏在夜色暗處。
    人方藏定,便見皮王塵帶領四名皮字世家的好手匆匆趕來和夜襲之人相對。玉珊兒定睛
一瞧,這來人不是劉長手還有誰?最特別的是,他手上那管貴州方竹雕成的魚竿兒,尤是在
月色下詭異無比。
    狗咬狗一嘴毛。想來這劉長手是來討蕭飲泉的,當下,也不理院中那些人的結局如何,
便直竄往那蕭飲泉臥病的房內而去。
    誰知,人方貼近這邊窗口內望;那端屋裡已有一名蒙面漢子抱了蕭飲泉便往隔面的窗子
飛竄出去。
    玉珊兒雙眉一挑,暗道:「想不到有這麼多人看上蕭某某……。」
    那心中想,其裡已傳來院中打鬥之聲。玉珊兒冷哼一聲,立時追躡這蒙面人而下,且要
看看這傢伙到底是誰?

                      ※               ※                 ※

    梅六彩實在不知道今天晚上走的是什麼狗運。真的,拚死了命把刀斬門碩果僅存的一位
殺手劫了出來,再加上一頓飯時間的狂奔;誰知,到頭來卻被玉大小姐當面含笑的帶走了
人。
    梅六彩苦笑,道:「你保證這小子是改過向善了?」
    玉大小姐很用力的點頭,也笑得很愉快的道:「這不是問題。重要的是,皮王塵那小子
怎麼啦?」
    「你玉大小姐可以放心──。」梅六彩道:「我們司馬踏霜先生和司馬世家的人在一旁
掠陣的啦──。」
    「敢情好──。」玉珊兒輕哼道:「那個姓皮的是讓受點教訓才是……。」
    說完,就大搖大擺的帶人走啦!
    沒半晌,那梅六彩方自望著玉珊兒的背影歎氣,一道人影已默默移近了過來。梅六彩心
中有警,沉聲道:「閣下那位?」
    「梅兄弟好耳力──。」上官絕臉色異常的走了出來,道:「梅兄為何這般輕易的放過
了那蕭飲泉?」
    「不放行嗎──?」梅六彩苦笑指指遠處玉珊兒的背影,道:「我們玉大小姐把人給要
走啦──。」
    上官絕雙眉一跳、一跳,只是望著玉珊兒背影消失的方向;臉上,逐漸混合了一股複雜
的表情來。

                      ※               ※                 ※

    沉魚莊,橫跨在修水北側的支流中而建,那溪畔兀自有著一排石雕的大鯉魚在。李北羽
望了半晌,歎口氣道:「這魚兒大,裡頭躲上兩個人正好……。」
    百里憐雪雙眉一挑,數數從頭到尾共有十二尾之多。當下,沉笑道:「嘿、嘿──,如
果用的是外七星內五行的方法,只怕真會吃了人……。」
    李北羽一笑,道:「反正這世界不是人吃魚,就是魚吃人,走吧──。」邊打招呼,人
已大剌剌的往前走去。
    百里憐雪冷冷一笑,左手提捏了劍,雙目炯肅的並肩往前。
    果然,兩人方走了一半,那一排石魚動了起來;剎時,便將兩人圍於當中。李大公子啥
麼陣仗可看得多了,放心的依舊掛著笑容。忽然,微笑變成了苦笑。
    因為,他可沒見過魚兒會吐火,而且是苗疆的「無火之火」。只見,一團青色煙霧到了
面前,方才「轟」的一聲化成火團,當面罩了下來。
    李北羽李大公子可吃了一驚,身子連翻了好幾回,卻叫那火團越來越猛。他心裡苦笑,
猶不忘將目光瞅向百里憐雪;只見那小子一頭白髮翻飛,也叫這十二條石雕的魚兒追逐的利
害。他心中方自皺眉,忽的,魚兒的兩腮一張,左右各自一排利刃列出。
    真他奶奶的,這些水裡游的傢伙玩意倒不少;哥哥我脫險後,得趕回浴陽好好吃它十二
條煎炒煮炸的大鯉不可。
    李公子心裡罵,那腳下可不慢,因為火會燒人刃會要命哪!
    果如百里憐雪所料,這廂魚陣所排,俱是七星五行相挾的陣勢。兩人便此竄飛了半柱香
時間,額頭俱已冒汗。原因無它,這魚雕的石太過堅硬,怎的也打之不破之故!
    李禿鳥立時躍到了百里憐雪身旁,道:「喂──,百里大公子,為了活命,哥哥我隨便
降低格調和你合作算了……。」
    百里憐雪哼了一聲,尚未置答,兩人又叫那十二條石雕鯉魚衝散兩端。李北羽「掙扎」
了一陣,大叫道:「死百里憐雪,你腦袋不再想清楚,今夜可就……。」
    百里憐雪這廂也鬧得冒火。方纔,出手三次,結果卻是只能在這石上劃下三道刻痕而
已。這石之堅硬,不由得令他亦為之觸目驚心。尋常石巖,那禁得住他這「聖劍狂戰七十二
技」的一擊?
    當下,他便已心知肚明,這些日子來駱駝藏身於此不涉江湖,便是督工製造這十二隻石
雕鯉魚以為往後稱霸江湖武林之用了。
    有了這點認識,不由得令他雙目凶光畢視;自己要橫掃武林的壯志豈能敗於這十二尾石
雕鯉魚之下?當念一起,立時身子上揚,翻了兩翻,落到李北羽之側,冷冷道:「你有什麼
辦法?」
    李北羽一笑,將翎羽捻於指間,道:「你跟哥哥我合作。」說這七個字間,兩人又被隔
撞到兩旁。
    百里憐雪皺眉叫道:「說話快點……。」
    李北羽在那端笑道:「你使出聖劍十二層心法來,哥哥我……。」
    話聲一頓,連閃了三隻石雕魚鰭上六排短刃的攻擊後,方得喘一口氣,續道:「我把這
鷹屁股羽毛乘著你的劍勢送入魚口……。」
    「轟」的一響,四尾石魚口裡吐出的「無火之火」可差點讓我們李大公子變成了烤鳥。
    百里憐雪當下亦不猶豫,道了聲「好」,人已躍上半空;那李禿鳥速度也不慢,人同時
也往上一躍。
    半空中,百里憐雪當先下落;李北羽則雙足踹於其間。一著地,百里憐雪立時大喝、出
劍;便一道劍影前奔之時,李大公子大喝一聲,將那手上翎羽打出,輕貼於劍影之上,乘勢
而往。
    瞬時,只見一影一羽,俱俱投入魚口之中;立時,那裡頭傳來慘叫,一隻石魚就此停擺
啦。
    我們李公子立時大樂道:「再來、再來……。」
    百里憐雪稍一沉思,已然明白李北羽所使用的方法。當下,又對著迎面而至的兩石雕魚
運氣使劍。
    李北羽人在百里憐雪上頭,哈哈大笑中,再將「離別羽」打了出去。兩人這一出手,立
時皆往上揚去。
    便同時,百里憐雪腳底之下便「轟」、「轟」兩團火球爆響,外加兩尾石魚內四聲慘
呼。
    李找打先生更樂啦,又是兩腳踏到百里憐雪肩上便要如法泡製。誰知,這些倖存的魚兒
可聰明;立時,紛紛移到停擺的那三尾石雕鯉魚之側。但聞,「喀」、「喀」的一連串響
中,那十二條石魚已並成兩排。
    李北羽皺眉望著,忽的,「嘩啦」一聲,那兩排石魚竟自退入溪河之中,沉了下去。
    李北羽一愕,人自百里憐雪肩上落了下來,大笑道:「沉魚,哈……,果然不愧是沉魚
莊,哥哥我今天算是開了眼界啦──。」
    百里憐雪輕哼一聲,閉目喘息便坐下盤膝調氣。
    李北羽緩緩回頭,見那百里憐雪臉上肌肉抽搐跳動,不覺嘴角上有一抹微笑升上。
    他稍一沉思,手上已然多出了一隻翎羽;只見,那手上羽毫直伸,便拍向百里憐雪的百
會穴……。

                      ※               ※                 ※

    駱駝靜靜的聽賀龍將莊口的事說了一遍,方點點頭,吐了一句:「李北羽果然非等閒之
輩……。」
    賀龍皺眉,恭敬問道:「盟主之意,屬下不明白……。」
    「優點和缺點並存──。」駱駝緩緩吸了一口煙桿兒,邊徐徐吐出邊道:「本座由苗疆
沼氣中提煉出來的『無火之火』,最大好處在於令人防不勝防……。」
    這點賀龍知道。那壞處呢?
    駱駝淡淡一笑,道:「無法立即起火!所以,那位李公子便利用氣體噴出到著火之間的
剎那,將那翎羽乘在劍氣之上,急投進入開關上……。」
    駱駝一頓,補充道:「為什麼要和百里憐雪出手?第一,利用他的劍氣之力阻擋石魚內
部機括合閉,便乘那瞬間緊貼其上的翎羽足以進入其中。第二,是翎羽上面的回力;李北羽
眼力、判斷果然好。他必然想到裡頭左、右各藏一人,所以,翎羽一旦進入後,便讓百里憐
雪的劍氣化分為二,往左右各半截激出。自是,一箭雙鵰一石二鳥……。」
    這段話下來,賀龍不禁大大歎一口氣,道:「想不到十年前是洛陽城上的一個混混,鬼
點子竟然如此之多……。」
    駱駝一笑,道:「還有更重要的一點!」
    「還有……?」賀龍嚇了一大跳,訝道:「還有什麼?」
    駱駝微微一笑,雙目仰視,緩緩道:「一個人使劍是不是用手臂?」
    「是──。」這是毫無疑問的。
    駱駝雙目精光一閃,又抽了長長的一口煙,方徐徐道:「最重要的,是李北羽站在百里
憐雪的肩上……。」
    賀龍立時臉色一變,驚道:「莫非他借由腳底的感受,來探知百里憐雪臂上氣機的運行
和出劍的心法?」
    駱駝沉重的點點頭,站了起來,淡笑道:「走吧──。」
    「走?」賀龍恭敬道:「盟主的意思是……?」
    「當然放棄沉魚莊啦──。」駱駝瞪了賀龍一眼,道:「難道你有把握接得下百里憐雪
和李北羽的出手?」
    沒有!天下只怕沒三個有這等把握。
    賀龍最後還有一個疑問:「那百里憐雪好像受了內傷是不是?」
    駱駝一笑,道:「擅強運用大還金丹和玉樞洗髓液的功效,而不循序建立起武學底子,
終會油盡燈滅……。」
    賀龍一喜,隨著駱駝往密道而去,邊道:「這麼說──,百里憐雪可是活不久
了……?」
    「不──。」
    「不?」
    「因為李北羽正在救他──。」駱駝的聲音自密道中傳出:「李北羽探知百里憐雪的氣
機,其中最重要的目的是……。」
    是什麼,密道入口已合。整座廳上,唯剩的是無言的月光,靜靜的照著屋內的桌、椅
和……不止盡的名利!

                      ※               ※                 ※

    百里憐雪緩緩吐出一口氣,張眼,正迎到第一線晨曦而來。李北羽呢,則蹲在河邊猛往
下瞧。百里憐雪輕一皺眉,起身到了李北羽身側,問道:「看什麼──?」
    語氣已較以前好得多,而且是第一次主動搭話。
    李大公子一笑,指指河底道:「那十二尾石雕鯉魚已經叫人暗中托走了……。」
    百里憐雪雙目一寒,冷冷道:「駱老頭是想借它們來稱霸江湖了……。」
    阻我百里憐雪至尊武林者,死!方纔的問話,肅殺之氣已濃。
    李北羽一笑,道:「走吧──。它們大概是乘河運往九嶺山脈去了……。」
    百里憐雪望望後頭的村莊,淡淡道:「不進去?」
    李北羽搖頭,原因是:「駱駝不會呆在那裡決戰!」
    如果,一個人知道某個地方的勝算更大,而且知道敵人一定會去,那又何必不能忍於一
時?
    所以,李北羽的判斷是,駱駝已走,莊也已是死莊!
    百里憐雪不贊同,因為,晨霧中有一道馬蹄聲自莊中傳了出來。
    馬蹄,落在青石板兒上硬是清脆的令人想假裝聽不到都不行。李北羽還在皺眉,那百里
憐雪的身子竟為之一震。
    是誰?天下間還有誰可以令狂天傲地的百里憐雪如此震驚?李北羽開始苦笑,而且伸手
入懷。
    百里雄風!
    驃悍大黑馬,馬上坐人,更儼有王者之尊。
    一個能將百里世家躍升到足以和南宮世家並列的人,絕對不簡單。百里雄風方自霧中出
現,那股氣機已壓的人喘不透氣來。
    百里雄風盯住百里憐雪,老久,方沉聲道:「二十七年前我生下了你,卻沒想到二十七
年後的今天,我要把你送回給天地……。」
    他一頓,聲音有了沉痛:「百里雄風身為你的爹親而沒教會你『忠義』二字,是我的
錯……。」
    百里雄風長長吸一口氣,自馬鞍中抽出一柄寬大異常的闊劍,道:「今天,我百里雄風
就殺了你這孽子,然後自裁於天地之間,以謝祖先地下之靈……。」
    那闊劍,在晨曦之下耀目,正是他百里雄風威名三十年的「雄風闊劍」!
    雄風闊劍,劍闊五指,長二尺六寸四分。
    神兵聖劍,劍闊兩指,長三尺一寸一分。
    問題是,聖劍的手,是否敢遞出相迎?
    百里雄風宛如天神般矗立,忽的,口中一嘯,便自催馬舉劍而至。馬蹄揚,十丈塵,快
是急風劍斬情!
    百里憐雪眼眶跳動,那爹手上闊劍已如閃電般至。百里憐雪一顫一抖,見闊劍已拍面,
牙一咬唇,人矮了下去;身子一挫一折,便自馬肚下閃到了另一邊。
    「唏聿」一聲,那百里雄風倒馬又舉劍揮至;這回,更猛更烈。
    百里憐雪身子已是輕抖,終究不敢對父親出手。又便是身子一矮,自那馬肚下鑽。
    百里雄風大喝,這回早有了準備;只見他身子一拗,硬是將手上闊劍劃了一個弧,自另
外一端斬下;便此時,百里憐雪人頭正好鑽出,一照面便是要頭落血噴!
    「叮」的一大響,李北羽右手自懷中探出,迎擊一物上百里雄風的劍身。便得是,那劍
一偏,只劃了百里憐雪肩頭掠過,留下一道血口子來。
    百里雄風一愕,目光朝向落地那物,不覺是臉色大變,望向李北羽急道:「李公子何來
此物?」
    那是什麼東西,足以令百里雄風也為之色變?無它,便是昔日百里千秋交予玉珊兒的玉
佩。玉珮所至,百里世家上下全得俯首聽命!
    李北羽一歎,道:「晚輩有事懇求百里前輩……。」
    百里雄風臉色一變,哼道:「什麼事?」
    李北羽淡淡一笑,道:「此處之南十五里外有家快活鋪子,那兒山羌肉端得是一品美
味,百里堡主何不去嘗嘗?」
    百里雄風身子抖了一回,方長長歎一口氣,收劍策馬,竟真得往南而去。
    李北羽輕輕一歎,俯地拾起那玉珮揣入懷中。
    百里憐雪雙目炯射,沉聲道:「今天你兩回救我,為的是什麼?嘿、嘿──,李北羽,
告訴你,沒有人可以阻止百里憐雪稱霸天下的雄心……。」
    「我知道──。」李北羽聲音中竟有了智慧:「天下,只有你一個人可以阻止你自己稱
雄武林……。」
    半晌,百里憐雪注視李大公子,沉聲道:「那你的目的在那裡?」
    「你為什麼也不殺哥哥我?」李北羽笑了,而且很大聲的道:「因為我們之間還有一
戰,是不是,所以──,三個月的期限到來以前,誰先死,誰就是王八烏龜加十八
級……。」
    百里憐雪沉視了半晌,竟然也學會淡笑聳聳肩。
    有人說,人相處久了都會無意中學了對方的習慣。眼前,李北羽心中只想著,那百里憐
雪說出一句「哥哥我」來的時候,那才精彩。

                      ※               ※                 ※

    玉珊兒可真明白「銷功散」這玩意兒的利害。藥師王給自己的三份解藥正是不多不少,
恰巧是每個時辰一服,三個時辰後才能恢復蕭飲泉的功力。
    她祈禱可千萬別發生什麼事端來才好。這當頭,已是費了兩次內勁幫蕭某某體內的藥力
加速提升;眼下,便是第三回了。
    風動,人到。來的是上官絕!
    玉珊兒人坐在蕭飲泉背後,正以雙掌默默以內力經由他的天柱穴輸入。雖是說要心無旁
鶩,只見眼前身受的這股殺氣卻是又濃又厚。
    她苦笑,緩緩收回了內力,睜眼對著上官絕歎道:「上官傢伙──,你也是來湊熱鬧的
嘛──?」
    上官絕苦笑,道:「在下身不由己,只好請玉大小姐原諒了……。」說著,已是長劍在
手,往前跨到蕭飲泉面前來。
    玉珊兒臉色一變,道:「上官公子──,枉你是七大公子之一,怎的會做出這種乘人之
危的事來……。」
    上官絕無奈一笑,看了看蕭飲泉一眼,才又轉目對玉珊兒道:「這『銷功散』的解藥最
少也要一柱香的時間方能生效,而玉大小姐此際內力耗損只怕非得一頓飯時間才能恢復過
來……。」
    玉珊兒怒道:「你既知道卻又乘機……。」
    上官絕長吸一口氣,盯住玉珊兒道:「在下就問玉大小姐──。是父親的生命重要或是
自己落個小人之名重要?」
    玉珊兒一呆,道:「莫非有人以上官堡主之命相要脅?」
    上官絕沉重點點頭,右手一轍長劍朝那蕭飲泉道:「蕭飲泉──,莫怪上官絕趁人之
危……。」
    那上官絕手上長劍已直遞而出。玉珊兒臉色一變,右手直探,那掌上已多了把玉扇,便
拍向上官絕掌上的劍身。
    只聞「叮」的一響,上官絕手上長劍一偏,只堪堪自蕭飲泉腰身衣袍劃過。而玉珊兒這
力一使,亦給震開了去。
    上官絕一歎,道:「玉大小姐──,何苦……。」
    說著,第二劍又至!
    玉珊兒一想自己已是萬萬擋不住了,索性心頭一狠,人便欺身到了蕭飲泉面前,以身擋
劍!
    上官絕大驚,身子一偏,人便轉到了右側,直鋌而入。
    玉珊兒卻仍不死心,也同樣的到了右側,仍舊是以身擋著。如此,連數十六次,那上官
絕後退一步,歎氣道:「玉大小姐又何苦以身擋住在下劍勢?」
    玉珊兒淡淡一笑,道:「苦海無涯,有回頭人何不助他一臂之力?」
    上官絕方要答話。玉珊兒又急道:「再說──,你又如何得知地獄風使那老頭子一定會
給你解藥?若果真,屆時搞得八大世家岔崩離析,甚至玉風堂相與上官世家為敵,豈不正中
了敵人奸計,致使親者痛仇者快?」
    玉珊兒這段話下來,只說得上官絕滿頭冷汗。他一咬牙,道:「你關心這些,誰來關心
家父的生死?」
    玉珊兒沉吟了半晌,道:「天下有兩人絕對可以解去上官堡主身上的劇毒……。」
    上官絕眼睛一亮,道:「誰?」
    「王泰元和李北羽──。」玉珊兒雙目炯炯道:「而且──,姑娘我恰巧知道那位藥師
王的人在那裡……。」

                      ※               ※                 ※

    汝南城南有一座汝南埠。埠子是商埠,就臨在汝南河之南。
    汝南埠裡最有名的酒樓是什麼?當然是開口樓。
    天下,還沒有人進入開口樓能不開口大快張齒的吃一頓。人家說,就算牙齒掉光了,用
吞的也要吞下去。
    那麼,最有名的青樓呢?
    解衣樓裡流傳的一句話是──「入門不脫非男人」。
    所以,在今天以前,還沒有一個正常的男人跨進瞭解衣樓能從頭到尾保持衣衫掛身的。
今晚卻有點奇怪。
    首先,早一步的是個郎中模樣的老頭子,人是大大方方的進到解衣樓,而且是解衣樓的
夏大媽房中。
    怎麼?難道是老牛吃老草,這老頭子對夏大媽那沒七十也有六十九的風韻有興趣?當然
不是。
    整個解衣樓的姑娘都知道她們的老闆兒夏大媽身子不怎麼好,每隔半年便得請這位老郎
中看把一回脈。
    她們更知道,這位老郎中正是赫赫有名的「藥師王」王泰元大夫。
    誰知,過了半個時辰後又來了三個人;三個中間,竟然有一個是女的,而且,是很漂亮
的女人。
    這新聞可大,莫非是新進的妞兒,立時,一幢解衣樓叫口口相傳給擠了個滿。一批批登
徒子、色中老饕全伸直了脖子猛看。
    直到,那洛陽來的吳大爺慘叫一聲:「那不是玉風堂的玉大小姐嗎?」
    是鬼神也逃的玉大小姐?聽說,那晚解衣樓的生意就因為這句話少了六成。
    接著,又有人大驚失聲:「那兩個男的不是蕭飲泉和上官絕──?」
    上官絕沒什麼,蕭飲泉也是來頭大的很,所以解衣樓連剩下四成的客人也走了個精光。
    沒人擋著辦事才快。當下,我們玉大小姐一路喝著王大夫的名諱,一路威風凜凜的闖進
夏大媽的房里拉了王泰元便走。
    他們走的速度真快,一忽兒便出到汝南埠子外。玉大小姐拍了拍王郎中的肩頭,笑道:
「上官堡主就麻煩你老人家啦……。」
    我們這位「藥師王」苦著臉道:「方纔診斷費的銀兩還沒收呢──。你大小姐叫老夫一
路餓著去啊──?」
    玉大小姐一笑,塞了他一張十足兌票大通錢莊的銀票,道:「可以了吧──?」
    當然可以。所以,王郎中屁股一拍,瞅了上官絕一眼,沒好氣的道:「走吧──。」
    這一切很順利、也很快;可惜,沒人家眼線打出去的信鴿快。玉珊兒也明白這點,當
下,便自懷中取了個玉哨子出來,猛吹了六聲。
    哨聲方停,那只名喚「瞌睡妹」的白鷹已自天而降,落到玉珊兒身旁磨蹭依偎著。玉大
小姐一笑,抱住瞌睡妹的頭,道:「好鷹兒──,給你頓晚餐消夜用。凡是今晚從那埠子裡
飛往洛陽的鴿子全吃了吧──。」
    瞌睡妹「咻──猶」一叫,點了點頭便沖天而去。
    這下,那藥師王才轉憂為喜和著上官絕快馬奔去。
    人影,已逐漸消失在北面的夜色之中。良久,那蕭飲泉方歎一口氣,道:「玉大小姐義
行風範,蕭某感激的很!」
    一次以命相救,一次以身擋劍,那蕭飲泉縱使是木石心腸也會震動,何況他現在不是冷
血的殺手,而是有血有淚的傷心人。
    心既傷,傷至深處;唯情可愈。
    友情,也是人間至情中的一種!

                      ※               ※                 ※

    幾冷、茶冷、日冷;兩目神采俱失,望著的,是一塊石碑。碑上有字,字是──「愛妻
林儷芬」之墓。
    灌河南底的小界嶺,位於河南、湖北的交界處。以東三里,俱是稻田陌陌,好一片青翠
風浪。然而傷心人卻無心觀賞,幢子裡映的,俱是那方石碑;心裡頭翻滾的,便不儘是佳人
的神采。
    杜鵬的刀呢?
    沒有心有刀何用?
    那麼,他的心在那裡?
    就在眼前,在眼前那堆墳土之下;跟著心愛的人一起埋葬、沉寂。
    七月驕陽正盛,杜鵬為什麼沒有汗?
    連淚都沒有的人,怎麼會有汗?連心都已經成為死灰的人,又怎麼會感受到四周的溫寒
冷暖?
    「杜鵬,至情中人!」這是李北羽對他這位摯友所下的評語。
    至情中人,如果情死,那會怎樣?

                      ※               ※                 ※

    陳老頭不很明白「情」是什麼東西。反正,他的一生中就是就樣平凡的生下來、平凡的
繼承父業耕田、平凡的憑媒灼之言娶了鄰村的阿桃;然後,平凡的生了三個兒子。兒子長到
了二十歲,又平凡的到附近地主家耕田。
    在陳老頭的一生,平凡的就是一切。所以,他不明白,一個人怎麼會跪在墳前七天七
夜;而且,似乎要一直跪下去,跪……跪到那句什麼姓白的大詩人所說的「天長地久」!
    陳老頭雖然不懂,可是他會感動。
    不要說跪著,就算是坐著都會蹩死人的。所以,從第三天開始,陳老頭每天就端了飯菜
給那個年輕人吃;而且,是強迫他吃。
    陳老頭對這年輕人就像是對自己的兒子一樣。不吃?就強迫用灌的。他要老婆煮稀飯,
很稀的稀飯,這樣灌下去時才不會噎到了喉頭。
    那年輕人一開始還會抗拒,陳老頭火啦,大聲的叫道:「你想她是不是?想也要有力氣
想啊──?不然窩在這裡偷懶幹啥的?」
    終於,到了第五天,這位年輕人才算是張了口,一匙一匙的叫陳老頭猛灌進去。陳老頭
很安慰。因為,家裡的事農早已不用他來操心,到了老來還能照顧個人;心境上總是不覺得
自己老了。
    陳老頭也很光彩,他這善行一下子在這小小的農莊裡傳開。有識字的,也跑到墓前看
過,知道那個年輕人姓杜,就叫做杜鵬──。
    農莊裡頭只有一個小小的茶棚,平素,農閒或中午休息時,這番莊民便聚著的蹺腿聊
天。
    今天玉楚天和宇文湘月到了這間唯一可以休憩的地方落腳時,耳裡就聽到五六個莊稼漢
子在談論陳老頭和杜鵬的事。
    玉楚天第一個大叫的衝了出去,宇文湘月的速度也不慢。因為,簡簡單單的一個理由。
    杜鵬是他們的朋友!

                      ※               ※                 ※

    夕陽,已偏斜!
    玉楚天望著這位昔日能以髒話連罵五百六十三句不重覆的朋友,心中為之糾痛不已。他
長長歎一口氣,輕輕撫著那坯土石碑,緩緩道:「她是我的義妹……。」
    玉楚天長吸一口氣,道:「所以我不會不比你傷心。」
    他大聲又急切的道:「所以──,我也知道她要我告訴你什麼?因為打從我識字開始她
就到玉風堂裡來……。」
    杜鵬沒有回答,然而眼中已經有了一點濕潤。
    玉楚天放心了。一個人還有淚,那便還能活下去。他道:「你知不知道儷芬要告訴你什
麼?她要說:笨蛋──,大笨鳥,我要你替我好好活下去,別給靖北王丟臉……,你……
你……這樣算是他的女婿……?」
    杜鵬的身子輕輕抖了起來,輕輕的,如同那風晚披稻浪潑湧千頃。很輕、很淡,卻綿綿
不絕如江河。
    玉楚天哽咽了,聲音嘶啞中有眼眶滑下的淚水:「我知道……知道她在說……說……,
杜……大鳥……好好……好好對…這七月夕沉……罵……破口……大罵……,然後……
笑……大笑……,就像你……以前一樣……快活……。」
    宇文湘月早已雙淚如雨,她也跪到了杜鵬身旁,哽咽道:「杜……杜兄……,我……我
是女人……我……也是芬姐的姐妹……,我知道……我知道她……要說……杜鵬……你……
你別……這樣──。」
    她吸一口氣,忍住嘴角的抽動,支道:「你……願意讓芬姐傷……傷心嗎……?她地下
有知……知情人的眼淚……如……如……劍……。你……願……願意刺傷……她?」
    一切,一切都沉寂了下來。
    陳老頭來的時候真怪自己剛剛多喝了兩杯。唉,如果餓著了那個叫杜什麼的年輕人怎麼
是好,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陳老頭邊自艾著,邊循著小徑到了墳前來;驀地,眼前的情景叫他呆住啦──。
    幹啥,跪一個不夠,怎的又冒出兩個來?而且還有一個是女的?他老頭擔心的,是手上
的粥可不夠三個人來吃。
    陳老頭這般在狐疑,卻還有讓他摔破碗的事。只見,這個姓杜的年輕人突然站了起來,
仰天大罵了五百多聲髒話。聲聲如雷,快若閃電;而且,用辭之妙,用語之流暢,比那迎神
廟會上說書的更勝十分不止。
    陳老頭呆得連碗摔破了都還不知,卻見那一男一女亦大笑抱住這姓杜的,三個人又叫又
鬧的像瘋了一樣。
    慘啦──。陳老頭心不暗叫,莫非是中了邪?陳老頭心下暗自盤算要叫莊裡的小牛快去
請鄰鎮的吳老道來收驚才是。
    他正想著,那姓杜的竟朝自己一笑。
    「哇──。」的一聲,陳老頭大叫,反身使跑;誰知,肩頭似乎叫人拉住似的,怎也移
動不了半分。
    陳老頭心驚膽跳回頭,正見那姓杜的衝著他笑。當下,三魂七魄差點出身:只見他噗通
一聲跪了下去,連連膜拜口念遍西方諸佛聖名不已。
    杜鵬苦笑,一聳肩放開了手道:「別急──,哥……晚輩是要謝老丈數日來照顧之恩
的……。」
    陳老頭聞言,狐疑的抬眼上瞧,這個姓杜的眼神倒正,一點也不像中邪般的歪眼斜嘴。
再看那一雙男女,衣著打扮大是非平常人家。立時,放下了心,道:「老弟──,夜半風高
這會嚇死人的哪──。」

                      ※               ※                 ※

    玉滿樓覺得很安慰。雖然杜鵬並不是他的兒子,可是在心裡上,他早已將杜鵬和李北羽
視如自己的兒子一般,和楚天、珊兒是沒有分別的。他轉頭,看看身旁的愛妻;只見衛九鳳
也露出安慰的笑容來。
    玉滿樓注目愛妻,淡笑道:「鳳妹──,這回九嶺山剿惡行動一完,你我便邀游於天
地,讓那些年輕人來治理這玉風堂如何……?」
    嘻嘻一笑,衛九鳳輕摸著玉滿樓的髮梢,道:「樓哥哥──,我早有此想啦──。你看
忙這玉風堂的事卻讓你頭髮白了……。」
    「哈……,」玉滿樓仰天長笑道:「滿樓可是還不服老喔!」
    衛九鳳輕嗔,道:「誰說你老了──。」
    一頓,不由得皺眉道:「這回聯合八大世家、少林、武當要攻那蔚藍天的黑旗武盟,不
知他們準備的怎樣了……?」
    玉滿樓輕皺眉,道:「八大世家的右字、貝字、皮字三家主人已然罹難,加上上官堡主
重傷未癒。唉──,能用只剩其半……。日前皮王塵世侄又差點走入岐途……。」
    衛九鳳道:「皮世侄人不是由司馬堡主點化了嗎──?」
    玉滿樓苦笑,道:「只怕──,皮世侄一回到皮字世家便封堡不理江湖事了……。」
    一頓,他又憂慮道:「另外,百里堡主將百里世家交給百里英傑,千里尋子,只怕又少
了一樁力量……。」
    八大世家名赫武林,一年之內竟只餘其三;又那不叫人感歎世事無常?
    衛九鳳輕輕一歎,道:「丐幫的王幫主呢?這回他……。」
    「北方女真……。」玉滿樓憂慮之色更濃,道:「王幫主正和大鷹爪幫彭幫主、殭屍門
白門主共策抵禦北方女真旗高手南下入中原的大計。」
    衛九鳳點點頭,道:「如今八大世家在洛陽的四世家中僅存南宮一家。只怕那個地獄風
使仍舊是心有不死……。」
    玉滿樓一笑,輕拍拍愛妻的髮梢,道:「放心──。南宮堡主謀略武功俱高人一等,只
怕地獄風使挑上了他,只是自尋苦吃罷了……。」

                      ※               ※                 ※

    南宮淵臉色變了變。眼前這三人他認得,正是昔日龍虎合盟的白虎三絕殺。原先,對這
三人,以他南宮淵的武學造詣大是可以輕易應付。
    現在卻有點不同!
    不同的是,這三個人的眼神,冰冷而殘酷。顯然是中了某種邪法之類的東西所控制。南
宮淵心往下沉,不禁有股寒意上湧。
    早在他還是個孩童的時代,便曾聽祖父提過扶桑的一種攝魂邪術──「大黑暗魔法」。
中此法者,無有生死病痛,亦沒有意志;全憑的,便是施法者的意志行動。
    南宮淵雙眉一挑,知道不可以力敵。當下,大喝出掌!掌風所及,只叫眼前三人衣衫獵
獵作響;紛紛幌動後退。當然,那骨骼被震碎的聲音也傳來。
    這一切,對一個正常的對手應該是已然獲勝。可是,面對的卻是行屍走肉。
    南宮淵掌力一出,人立時倒彈進入密室之中。便同時,遠方一縷哀怨的笛聲傳至;那三
絕殺忽的眼中綠光一閃,全衝了過來。
    南宮淵可不笨,立時關閉地道入口;同時,一按裡頭機括,便將自己書房四周對上了鋼
板。他冷冷一笑,只見裡頭那三名走屍亂撞亂打。
    南宮淵深吸一口氣,自密道中走到了外頭。當下,便有十來名堡中弟子恭候一旁。
    南宮淵下令道:「錢福──。」
    「屬下在──。」一名彪悍的弟子跨一步,到了南宮淵身後,肅手恭立。
    南宮淵滿意的點點頭,道:「通知玉堂主,說本堡發現有人施用『大黑暗魔法』控制三
名殺手,已被老夫囚制於書房之中……。」
    「是──。」錢福一抱拳,轉身急出。
    南宮淵又復沉聲道:「眾弟子聽令──。」
    眾人大呼:「屬下在……。」
    「立時備桐油火箭,嚴守於此──。」
    南宮世家能成為八大世家之首,辦事的效率當然不慢;一忽兒,所有用具皆已準備妥
當。
    而南宮淵眉頭卻更緊;因為,那催魂笛聲已越來越近,似是已到了牆外。同時,屋中那
三名行屍拍撞之聲,似乎也更為強烈。而且,攻打的全是屋頂位置。
    南宮淵沉住氣。他要在玉滿樓趕到以前支持住,尤其屋裡頭三隻怪物,萬一真的衝了出
來,必須當機立斷的以燃火油箭燒殺。
    心中有此一念,立時朝四周聚來的五十二名弟子道:「十二名弓箭手隨老夫上屋待命─
─。其餘的嚴守四周,擅入者格殺勿論……。」
    「好一句擅入者死!」牆頭上已有人冷笑,是地獄風使。只見他桀桀怪笑中,當先搶上
了屋頂。
    南宮淵心知不妙,立時口裡大喝一聲,人往上躍去。
    那地獄風使那能由得南宮淵上來。當下,冷冷一哼,將身上衣袍用雙臂一張。南宮淵人
在半空,心中不由得一驚。只見地獄風使敞開的衣袍裡頭皆是點點亮晶。
    南宮淵失聲道:「幻星奪魂術──?」
    「有學問──。」地獄風使大笑中身子一轉如風輪,立時便消失了蹤影。而同時,只見
天地昏暗,一個院子裡俱是滿天星光紛飛墜下。
    南宮淵一咬牙,大叫道:「弓箭手快將火箭射向天空……。」
    然而,為時已晚了一步。當火箭射向半天照出光明的同時,已然有十二、三名弟子痛叫
倒地哀嚎不已。
    南宮淵雙目炯炯,循著火光四下搜尋,便往屋簷一角全力撲去。
    果然,地獄風使狂笑中翻躍了出來;剎時,那幻術立失。
    地獄風使可不罷休,身子又是一折,便往下落去,三抓兩扣,又打飛了五名南宮弟子。
    南宮淵雙眉一挑,人隨之躍下;半空中,已自旋轉了七次,雙掌上盡注真力,轟然擊向
地獄風使背上。
    誰知,這力道所至,竟是將一塊樹幹打了個粉碎。而地獄風使卻在怪笑中又上了屋頂。
    南宮淵這下暗叫不妙。果然,地獄風使雙臂高舉,全力往下擊往屋頂;接著,人借反彈
之力落到牆頭上。
    眾人心中一緊,只見那屋頂擊處轟然大響,白虎三絕殺已是怪叫連連的由其間衝了出
來。
    南宮淵倒吸一口氣,喝令道:「放箭──。」
    箭如流星,火如明。立時,一十二名弓箭手手上火箭俱已招呼那三名死屍而至!
    牆頭上,地獄風使淡淡一笑,取笛於口中一吹;白虎三絕殺立時散了開去,同時亦各自
揚身落入院子內。
    南宮淵冷喝:「排除魔陣──。」
    剎時,人影幌動中,黑暗處亦紛紛躍出南宮弟子,十六人一組的將那三名死屍殺手隔開
困住。
    南宮淵雙眉一挑,支道:「子母連環鉤──。」
    喝令一下,又奔出四十八名漢子,也是十六人一組,個個手上拿了長短不同的鉤子,那
兩鉤之間有著鐵環相緊扣拉。立時,手執中間舞動著。
    南宮淵一喝,道:「出鉤斷魂魄──!」
    那四十八名弟子當下個個口裡大喝,往上揚身踏在原先列陣弟子的肩頭,再一翻身到了
陣中圓心。立時,手上長短雙鉤飛出,全數各往陣中的死屍殺手纏住。
    果真是出鉤斷魂魄!可是,如果鉤住的人本來就是沒有生命的死屍呢?
    地獄風使睜目大笑道:「南宮淵,這回你可打錯了算盤──。」
    隨狂笑,那地獄風使將笛就口狂吹了起來。剎時,只見傷中陣裡的三名死屍如同殭屍般
跳動了起來。而且,身上滿的是鋒利掛鉤,凡遭這一撞,非死即傷。
    南宮淵臉色大變,正得出掌轟擊那三名死屍;門口,只聽淡然一聲,道:「南宮兄且慢
──,讓小弟試試──。」
    玉滿樓!
    門口,玉滿樓含笑的和衛九鳳進入院中。
    那端,地獄風使在牆頭上大笑道:「人道玉堂主足智多謀,老夫倒要看看你如何來破這
『大黑暗魔法』──。」
    說著,那笛聲已狂揚而出,直衝人腦門。
    玉滿樓淡淡一笑,面對衝著而來的三具死屍殺手視若無睹。只是朝南宮淵、衛九鳳道:
「南宮兄──,鳳妹──,那個地獄風使就交給你們了……。」
    兩人應了一聲好,齊齊伸掌出劍往那地獄風使而去。
    好個地獄風使,人在兩大高手夾攻下,依然能翻飛自如,進退有序。而口裡短笛依舊不
離,吹彈不已!
    這端,玉滿樓長衫飄動,只是一味閃躲那三絕殺的攻擊。只見,他人在三絕殺合攻之
下,猶能如輕風弄葉,在周圍五尺范內逍遙自在。
    約莫半柱香,玉滿樓瞅見那地獄風使在兩人合攻之下,且要照顧到這三名死屍殺手已是
大大不順;心裡不由得一笑。
    他之所以不立即出手殺掉三位死屍,目的就在引得地獄風使大耗內力。眼下,時機已是
成熟。
    只見,他人一聲清吭如龍吟鳳鳴,身子高揚拔起;同時右袖一震,只見是一顆黑幽幽圓
珠子往那三絕殺打去。
    那三絕殺只管不要命的殺人,那知玉滿樓這一扔出的珠子乃是霹靂門的霸王雷火彈?
    那端,地獄風使一個回身斗見於此,不由得怪叫一聲,待要阻止已是不及──。
    「轟」的大響,當下一股極大氣流自火光中迸散。那三絕殺早已化成齋粉。而那端,地
獄風使知事已不可為,立時便提氣張袍揚去。
    玉滿樓一個閃身上了牆頭,沉聲道:「追──。」

                      ※               ※                 ※

    地獄風使肚裡歎了十來回氣,那足下輕功可更快勁。半柱香光景,人已往上官世家落
去。立時,千數名漢子呼喝包挾了上來。
    地獄風使那有這股閒情雅致和這些小子惡混。立時,身子三抖,便弄出一園子的霧出四
溢!

                      ※               ※                 ※

    上官豪喘著氣躺在床上,耳裡斗聞一串串手下慘呼之聲,心中不覺是長長一歎。我上官
世家何時遭人凌辱至此?那滿腔悲愴上湧,當下便似要自絕而死。
    誰知,窗外「嘿、嘿」一笑,一道人影如蝙蝠飛人,一伸手便扣住自己七處要穴。同
時,覺得身子一輕,已叫這地獄風使又帶出窗外。
    窗外園裡,霧依舊,卻已有三道人影佇立等待。
    玉滿樓、衛九鳳、南宮淵!
    地獄風使左手扣住上官豪百會穴,冷笑道:「你們三位誰敢動一動?」
    玉滿樓不敢。如果,地獄風使手上的是玉楚天或是玉珊兒,他可願意冒險一試。這人卻
是和自己並列的上官堡主;除非他自己願意,否則誰也無權決定這樣做。
    因為,命是他的,而且只有一條!
    霧,已漸淡,風中四人依舊僵持。
    地獄風使也無法動;因為眼前三人的陣勢,只要自己稍露空門,便只有一個字。死!
    老長一段時間,那天已自東方明。
    忽的,自遠處而來馬蹄聲,夾著的,是上官絕的大叫:「爹──,爹──,兒子回來了
──,您有救了──,爹……。」
    蹄至人落,上官絕連沖帶撞的進入後院,接著,人像是傻住了一般。半晌,他睜目瞪著
地獄風使,道:「猖賊──,你這是做什麼……。」
    地獄風使淡淡一笑,道:「那你得問問玉堂主他們三位,看他們是在做什麼……。」
    上官絕喉頭咕嚕響動,望著他爹那副憔悴模樣,心頭不禁激動異常。便此僵持凝結,門
口弧拱中有了一聲輕咳,是「藥師王」王泰元來到。
    地獄風使雙目一寒,冷笑道:「閣下可是人稱中原武林中第一醫術聖手的『藥師
王』?」
    王泰元環顧眼前形勢,淡淡一笑,點頭道:「正是──。」
    一頓,又道:「老夫想和閣下做一場賭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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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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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4 00:28:28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急電  
    上官絕這一出手,大出眾人意料之外。
    只見,那陳老大摀住雙耳,顛躓的後退了三、四步方才站定。而指縫間,已見一絲縷的
血跡自左、右掌中滲出。
    上官絕冷冷一笑,道:「四位在此大話的目的何在?想來,你們可以轉告那位抱瓊台上
的駱老頭;要想當個男子漢,最好是光明正大的出手……。」
    陳老大捂著耳嘶啞道:「你……你……好狠──。」
    「哼──,算了吧──。」上官絕冷笑道:「你們的目的別以為本公子不知道──。就
算李北羽、杜鵬兩位公子亦清清楚楚的很……。」
    眾人聞言,不禁聳動的望向李北羽這桌來。原來這兩位大刺剌的年輕人竟是新一代中最
負盛名的李北羽和杜鵬!
    上官絕瞧了李北羽一眼,才又轉向陳老大道:「你們早就設計在那桌上坐了人,待李公
子四人一進入則立時離桌,是也不是?」
    陳老大只覺喉頭乾澀,嘶啞道:「你……你怎麼知道?」
    「這還不簡單──。」杜鵬笑接道:「第一,那四個人的武功不差。而且,原先吃得並
不急,怎會一看到哥哥進來就立時付賬要走?」
    杜大少爺一笑,又道:「第二,鄱陽三傑和渡海六道之事,如果你陳老大知道了,那也
用不著等到你來跟我們說是不是?」
    杜鵬的意思很明白。以他名不見經傳的陳老大都知道了,他杜鵬怎會不知道?所以,結
論是杜鵬不知道,而陳老大又知道。
    如果是假的,陳老大便是造謠是非。
    如果是真的呢?
    李北羽笑道:「那麼──,陳老大你就是黑旗武盟的人!」
    因為,黑旗武盟幹下的事,只有他們最清楚。
    陳老大臉色變了好幾變,可是,絕對沒有看見李北羽取出那白色翎羽時,臉上來得死
灰。
    李北羽輕捻那天下聞名的翎羽,立時,所有的人全屏息沉寂了下來。
    「離別羽舞,詩霧夢淚!」江湖上,已然很少人沒聽過這八個字!
    李北羽一笑,忽的,手上一揚;只見,那翎羽奔出窗口。就在窗檻內外一剎那,羽毫散
如霧、如輕紗!
    眾人驚歎。因為,這可能是他們這輩子唯一的一次可以由後面看到羽梗的去向。目光所
及,那羽梗飄浮不定的化成四截,往窗下四個角度急射而去。
    緊接著,便是同時響起的四聲慘呼!
    「哥哥我可以跟任何一個人打賭──。」杜鵬大笑道:「這窗下的四個小子便是方才坐
在這桌上的四個傢伙……。」
    沒有人敢跟杜鵬賭。
    只有上官絕。
    他笑道:「我賭十罈酒──。」
    「好極了──。」李北羽大笑道:「上官公子只要願意和在下等同桌共飲,隨時歡迎。
何必輸這十罈子酒來?」
    上官絕大笑道:「李兄快語!小弟既是客,當然得準備此酒禮──。」
    說完,早不理那一旁發呆的陳老大,便坐到李北羽這桌來。
    杜鵬一笑,朝上官絕道:「上官大公子,可知哥哥我排了這一列骨頭是幹啥的?」
    上官絕一愕,苦笑道:「請杜兄明言好教小弟明白……。」
    林儷芬嬌笑道:「笨!變戲法嘛──。」
    「變戲法?」上官絕愕道:「什麼戲法?」
    「人家用蚯蚓釣魚……。」杜鵬大笑道:「哥哥我用雞骨頭來打老鼠……。」
    上官絕雙眉一挑,那李北羽環顧屋內十來桌桌上坐客,輕笑道:「以哥哥我的估計,這
裡大概最少有六桌是黑旗武盟的那些兔嵬子……。」
    這話一出,自是一番騷動起來。忽的,只見杜鵬伸指一彈,那排骨頭全飛打了出去。當
下,便真有六桌二十來名漢子紛紛起身閃避。
    奇怪的,是那些骨頭全打到了地上。
    上官絕一愕,倏忽明白道:「好聰明──。」
    李北羽微笑的望著那些立起的漢子道:「別急──,哥哥我們本來也不知道是你
們……。」
    玉珊兒嬌笑接道:「原來是唬人的,叫他們自露出行蹤來……。」
    這話一出,只弄得那些人面面相覷,哭笑不得。
    然而,李北羽又取出一隻翎羽,淡笑道:「還有一隻真正的大老鼠沒有動呢──。」
    玉珊兒一笑,道:「誰?」
    「萬人戟」魯吼山!李北羽朝向魯吼山笑道:「閣下,是否奇怪哥哥我怎麼會知道是你
的?」
    魯吼山大大歎一口氣,瞪了那些人一眼,道:「真該挖掉這些兔嵬子的招子……。」
    因為,魯吼山沒有站立閃避;所以,那些武盟弟子的眼中不禁有著欽佩和恐懼的神情偷
偷望向魯吼山。
    人家能統領自己,到底有其不平凡之處。
    李北羽一笑,點頭道:「有見識──。」說完,竟將翎羽收回了懷內,笑道:「如果肚
子還餓,繼續吃倒是無妨──。」
    魯吼山臉上露出奇怪的表情,忽的,將那戟往地上一插,沒土三寸之多。人隨之立起朝
李北羽抱拳道:「魯某歸隱田裡去了──。他日有緣相見,請務必到舍下暢飲──。」
    李北羽大笑,道:「那得準備滿屋子的酒才夠──。」
    魯吼山亦仰天大笑,轉身而去。便同時,那二十來名漢子和著陳老大全走的一個不剩。
    上官絕至此,方才歎了一口氣道:「李兄、杜兄的見識,果然令在下汗顏未已……。」
    李北羽一笑,方自要說話;只見,門口同時進來了兩人。
    一名,是丐幫弟子,急步到了李北羽面前交出了一信函來。
    另一名,顯然是上官世家中的人;只見他低聲在上官絕耳旁說了幾句,那上官絕不覺驚
立而起。
    李北羽一愕,道:「上官兄──,有事?」
    「家裡事……。」上官絕一抱拳,道:「小弟有事先行告退,容來日有緣相會再敘─
─。」說完,便急步匆匆而去。
    玉珊兒皺眉道:「是什麼事這般的急?真是的……。」
    此時,李北羽已展開信函來讀,不禁一歎。
    杜鵬訝異道:「幹啥──。禿鳥你歎什麼氣?」
    李北羽苦笑道:「第一,那方才陳老大所說之事,果真有所發生……。鄱陽三傑和渡海
六道果是死於『絲芒斷魂針』之手……。」
    林儷芬急問道:「第二件呢?」
    李北羽沉聲道:「地獄風使再度出動……。」
    「目標是誰?」
    「上官豪──。」李北羽苦笑道:「只怕這回上官絕一路回去也大大不平安……。」
    杜鵬笑了,道:「你的意思是說,那個什麼地獄風使的老頭子或者宣九九的老傢伙會對
他下手?」
    「我的意思是這樣沒錯──。」李北羽慢吞吞道:「事實如何就要再看看啦──。」
    「再看看?」杜鵬突然一副很有正義感的道:「俠義中人不能見死不救是不是?」
    「所以──,你杜大俠要跟在那上官絕身後?」玉珊兒冷笑道:「這樣一來,你這位很
有俠義心腸的杜大少爺就可以見不著我這位玉大小姐!」
    「不……不……。」杜鵬急急拉起林儷芬往外走,邊道:「在下……嘿、嘿──,只不
過維護俠義形像而已──,嘿……嘿……。」
    隨「嘿、嘿」兩聲,我們杜朋友已然急步的走了出去。
    李北羽注視他的背影,一笑,道:「杜鵬,果然夠朋友!」
    玉珊兒輕輕一哼,沒有說話。眼中,竟也不由自主的有了贊同之色。
    他們,絕不會不管上官絕的生死。如果杜鵬不去,那麼,李北羽和玉珊兒便得去。這一
路凶險,絕對比起黃山來的大。
    因為,往黃山路上的眾人是要殺蕭飲泉,目標不是他們。但是,隨著上官絕之後,卻成
為殂擊的目標。
    杜鵬為什麼自己要挑上這個任務?
    因為,他夠朋友!
    因為,背著埋香骨灰的蕭飲泉,和練聖劍十二層心法的百里憐雪便是需要李北羽和玉珊
兒的出面。
    所以,為了武林安危,杜鵬只有以身犯險。
    這就是杜鵬!他可以陪李北羽一起到玉風堂當奴隸,當然也可以為天下武林上刀山、下
油鍋!
    李北羽輕輕又一歎,道:「他奶奶的──,杜鵬真夠朋友!」

                      ※               ※                 ※

    十年後,江湖有一首歌謠流傳於大江南北。
    那歌謠的名字就叫:「飲泉埋香曲」!
    飲泉,講得當然就是蕭飲泉;埋香,便是已化成骨灰的埋香姑娘。為什麼?為什麼如此
被人傳頌?
    因為,那是人世間至極的愛情!為了生前的許諾,蕭飲泉背著埋香的骨灰一路轉戰千里
到黃山!
    曾經──。
    他握住伊人的手,用力的問道:「告訴我──,你想隱居到那裡去?」
    「黃山!」伊人的眼中閃著光輝道:「到黃山仙境去……。」

                      ※               ※                 ※

    眼前,黃山已然在望。一路來,曾是多少追殺迫至?然而,他永遠記著伊人死前最後的
懇求。
    不出手殺人!
    千里路,轉戰!他蕭飲泉沒出過手留下一條命!
    沒有,因為他不願埋香在黃泉中哭泣!
    更不願、不願的一件事是,讓那未能出世的骨肉蒙羞。
    他心中在哭泣。是吧──,上半輩子惡事做了太多,這是老天爺的果報吧──。
    天啊──,為什麼果報不落在我蕭飲泉這罪大該死的人身上,卻加罪於愛妻和未能見得
世間風情的孩子呢?
    孩子……孩子……。他心中不斷滴血。身後,背上罐子裡,不只只是埋香愛妻的骨灰啊
──,還有愛子的呢……。
    蕭飲泉已然步入了黃山山區,尋了個溪流之旁坐下。面對,是一天地,他緩緩將骨灰罐
子放在眼前,輕輕撫摸著。
    「埋香……,香兒……,香兒……。你看見了嗎?你看見了嗎?這裡就是黃山啊─
─。」
    蕭飲泉低喃,淚,已不知在何時爬出了眼眶。
    他茫然的四顧,輕喚道:「香兒──,香兒──,你在那裡?你能聽得見我的呼喚嗎?
香兒!你能看得見這黃山仙境嗎?」
    夕,已西沉,那一穹繁星和月升已臨而上。
    蕭飲泉抱著骨灰蟑,低喃道:「香兒──,我們要替孩子取什麼名字好呢?你說──,
什麼名字比較好──?」
    天地,一遍寂靜。
    無聲無息中,一切是如此的祥和。
    蕭飲泉喃喃道:「香兒……,香兒……,告訴我──,你想,叫孩子什麼名字好呢?嗯
──?告訴我──,什麼名字?」
    月,緩緩的移向中天。
    一片寂靜中,便見那蕭飲泉孤獨的身影停駐於溪畔。
    斷續裡,可以聽見他的低語呢喃:「香兒……,你說……,什麼名字好呢?什麼名
字……?」

                      ※               ※                 ※

    司馬舞風不斷接到各方的報告。
    如今,黃山一地最少有七撥人馬前來圍剿蕭飲泉。除了自己司馬世家由他帶領外,皮字
世家的少主人皮王塵、貝字世家貝印虹的妹子貝雨虹、洞庭湖的正東寨寨主邱喝天、鄱陽湖
上的熊關刀、武當派掌門師弟的凌塵道長,以及少林的無智大師也全到了黃山一帶。
    正是風塵齊聚,全為了蕭飲泉!此外,武當的凌塵道長和少林的無智大師只怕同時也為
了傳說中百里憐雪亦居於黃山之故。
    他輕輕一歎。早先,已接到父親司馬踏霜轉來玉滿樓的分析,認為蕭飲泉可能有心向
善,而叫人暗中嫁禍!
    司馬踏霜的意思,便是要自己能多加觀察,不要冒然斬殺了一名有心向善的人。
    天下之人,誰無過?若有善心菩提,為何不助其升佛?
    可是,就眼前另外六路人馬自己能阻止他們?
    貝雨虹的兄死之仇,洞庭湖、鄱陽湖的好漢之死,這些又如何交待?他苦笑,只見屬下
又恭敬來報!
    司馬舞風一歎,問道:「又是那方人物來到?」
    「報告少堡主──。」那屬下恭敬道:「是李北羽公子和玉珊兒姑娘自西路上了黃
山。」
    李北羽和玉珊兒?司馬舞風眼睛一亮,道:「他們上去了多久?」
    「約莫半個時辰──。」
    司馬舞風跺腳道:「怎麼不早點通知?」
    「報告少堡主……。」那屬下惶恐道:「李公子和玉姑娘是到了半山腰方才被守住山腰
的本堡弟子所發現的……。」
    司馬舞風點點頭,令屬下退下;仰首,望那黃山頂;只是見,雲濃深深,便半天一輪明
月微暈。
    李北羽為什麼直上黃山而去?據現在他消息所知,那蕭飲泉還在山腳林中的溪畔獨坐,
望那溪流喃喃不已!
    那麼,李北羽和玉珊兒之上黃山,目的只有一個!
    百里憐雪!
    必然,正如玉風堂傳給八大世家的消息,那百里憐雪也果真在黃山之中。
    黃山之高,近六百丈(註:合今一千七百公尺),其勢綿延,雲深之濃,足可令人不見
五指。他們二人又如何能尋得百里憐雪?
    他心中亦輕歎的,反而希望蕭飲泉能早覺察危險,遁入山林之中;否則,眾人此一圍
剿,只怕難有生脫可能。
    司馬舞風又復一歎。若有善心菩提,為何不助其升佛?
    他正歎著,一名手下急奔而至,道:「報告少堡主,其餘六撥人馬已經開始行動……,
我們是否……?」
    司馬舞風一苦笑,點頭道:「下令出發……。」

                      ※               ※                 ※

    百里憐雪的樣子有些狼狽,那衣服最少有一個月以上的時間沒清洗了。可是,他那瞳子
裡的光彩絕對很有神!
    玉珊兒站到百里憐雪面前,不由得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壓力。她長吸一口氣,冷笑
道:「百里公子──,我們約定之事,你似乎並未遵守……。」
    「哈……,」百里憐雪仰天大笑,雙目精光暴射道:「那日在十二連環莊,是你離我而
去對不對?」
    玉珊兒雙眉一挑,道:「不錯──。」
    百里憐雪冷嘿一聲,又道:「你我盟約之中,只有說當我百里憐雪殺人時,只要你阻止
我便不能下手對不對?」
    「不錯──。」
    「好──。」百里憐雪大笑道:「那日──,在下殺百破牛鼻子、傷空智者禿驢時,你
有沒有阻止我?」
    沒有!因為玉珊兒不在場!她雙目精光暴動,咬牙道:「好──。現在你是不是該繼續
遵守約定了?」
    百里憐雪冷笑的望向身後懸崖搖頭道:「不是──。」
    「不是?」玉珊兒驚怒交集道:「你的人格和信諾如此不值一分?」
    「哈……,」百里憐雪大笑道:「錯了──。」他冷冷一笑,注視玉珊兒冷聲道:「因
為──,我已經練成聖劍第十二層心法……。」
    「騙人──。」玉珊兒心中有了恐懼,大叫道:「你別騙我──,我不相信……。」
    百里憐雪睥睨一笑,道:「小女人,看好──。」
    隨喝聲,那百里憐雪拔劍出手。
    玉珊兒心下大駭,只見那把幽黑的聖劍遞出的同時,竟有淡淡一道劍影奔出達六尺之
遠。劍氣所及,輕易將一棵古松自中截斷!
    轟然倒塌聲中夾著百里憐雪的狂笑,道:「小女人──,你可看清楚了……?」
    玉珊兒不敢置信道:「怎……怎麼可能……。你……怎麼……。」
    「吃驚是不是?」百里憐雪冷冷一笑,傲然道:「就是大還金丹和玉樞洗髓液這等奇珍
藥材的功效,哈……。」
    玉珊兒強忍心頭狂震,冷聲道:「你不循序漸進,而妄想一步登天,必然會遭天
譴……。」
    百里憐雪臉色一變,竟不由自主的顫抖了一下。
    玉珊兒見狀,不禁心下狐疑朝那百里憐雪注視望去。
    立時,她心中又是一震。只見,那百里憐雪的髮梢竟蒙了半寸之長的白色。剎見之下,
不禁禁詭異異常!
    玉珊兒忍不住驚叫道:「你的頭髮……?」
    百里憐雪似乎叫人說中了痛處,咬牙冷聲道:「賤人,用不著你來替爺爺擔心……。」
    「爺爺──?」玉珊兒冷笑道:「你違反了天理,只怕要朝為青絲暮成雪……。哼,好
個憐雪……。」
    百里憐雪叫人一再刺痛痛處,不由得勃然大怒道:「賤人,看少爺殺了你……。」
    說著,那聖劍直遞,已見一道劍氣擊向玉珊兒!
    玉珊兒大驚,急盡力上躍,卻是仍避不開那劍氣之利!
    生死之際,翎羽現!
    李北羽暗藏一旁,見那玉珊兒不斷言語刺激百里憐雪,心中已知大大不妙。果然,百里
憐雪這一出手,自己手上翎羽亦盡全力撞出!
    毫散,梗至!
    「叮」的一響,羽梗打到劍鋒,竟斷成兩半;同時,也叫那劍氣偏了一偏。
    玉珊兒人在半空,盡力提氣上躍,無奈,那劍氣雖偏,威力仍在。便叫這狂風般一掃,
慘叫中吐出一口血便落下那懸崖而去。
    李北羽心中大驚,急躍身而出。
    那百里憐雪見這仇敵就在眼前,不由得仰天大笑,道:「好──,好──,李北羽,你
來的正好──。」
    李北羽雙目暴睜,緩緩自懷中取出八支翎羽來。立時,夾住於雙掌十指八縫之間。
    百里憐雪傲然冷笑,道:「哼──,本人的聖劍第十二層心法,你能擋得住?」
    李北羽歎了一口氣,半晌才道:「不得不擋──。」
    「哈……,」百里憐雪仰天大笑道:「倒是有個可以不擋之法──。」
    李北羽雙眉一挑,道:「如何──?」
    百里憐雪冷視李北羽,半晌方才道:「聽說。你在自創一門『離別羽』的心法,而且已
有小成是不是?」
    李北羽淡淡一笑,道:「又如何?」
    百里憐雪沉吟了片刻,忽然道:「若假以時日,或許你也可以達到宗師之境……。」
    李北羽一聳肩,目光不禁投向懸崖,才又回視百里憐雪道:「那又如何?」
    「交易──。」百里憐雪雙目中精光閃動,沉聲道:「就學玉大小姐和在下的那筆交易
──。」
    李北羽方自一愕,只聽那百里憐雪又急急道:「現在我不殺你──。直到你練成宗師境
界,我們再放手一搏……。」
    李北羽訝聲道:「你什麼時候這般仁慈了?」
    百里憐雪嘿、嘿一笑,冷逼李北羽道:「因為──,我要讓你、讓天下的人知道,無論
你們如何苦練,絕對不是我百里憐雪的對手……。」
    李北羽沉思了一回,突然抬頭一笑,道:「這不是唯一的原因吧……。」他續道:「原
來百里公子也是怕孤獨之人……。」
    人到了頂峰,唯孤獨相伴;天下事皆同!
    百里憐雪臉色一變,怒聲道:「方纔我對玉珊兒手下留了幾分,你可別逼我全力殺
你……。」
    乖乖,原來方纔這小子出手還是未竟全力。
    李北羽苦笑,搖頭道:「第一,殺妻之仇,叫哥哥我如何能不報?第二,天下武林將要
圍剿你,就算你百里世家亦以黃金、良田為厚賞……。」
    百里憐雪雙眉一挑,傲然道:「第二點用不著你操心。至於第一點……嘿、嘿──,你
還沒看見那玉珊兒的屍體,怎麼知道她已經死了?」
    李北羽心中一跳,復淡笑道:「閣下想今李某心服,最少能贏得了在下這手上翎羽再說
──。」
    「好!」百里憐雪執劍平舉,冷然道:「出手吧!」

                      ※               ※                 ※

    萬曆四十一年,六月十五月圓時。武林劍戰史上第四千八百八十七頁上,記載了李北羽
和百里憐雪之戰。
    「是役也,無論李氏或百里氏,俱已成有宗師雛形。李氏以八羽對百里氏一劍!兩人各
是自創蹊徑,連前人所無的境界。」
    第四千八百八十八頁的評語是:「百里憐雪斬破七羽,劍氣擊李北羽!而百里憐雪亦叫
第八支翎羽擊身而中!
    「百里憐雪受創於左肩井穴;而手上劍氣則留駐於李北羽氣海穴上。稍加分力,李北羽
必死。是以,該役得勝者,經評為百里憐雪!」

                      ※               ※                 ※

    李北羽輕輕歎一口氣,點頭道:「你贏了……。」說完,一聳肩就地坐下,也不管那百
裡憐雪便自調調氣療傷。
    百里憐雪停了一聲,拔下那肩上翎羽梗子,亦盤膝調氣。
    半晌,兩人才各自噓了一口氣,睜開了眼。
    百里憐雪看看自己髮梢,竟又白上了半寸,心中不由得一震!他喟然一歎,旋即恢復冷
峻朝李北羽道:「方纔我可以殺了你是不是?」
    李北羽苦笑,道:「沒錯──。」
    百里憐雪一點頭,道:「好──。從現在起,直到發現玉珊兒屍體以前,你就得跟在我
身旁……。」
    李北羽輕哼一聲,道:「如果珊兒……。」
    「如果她死了──,你可以用各種方法來對付我──。」百里憐雪沉聲一笑,道:「如
果──,她沒死,你就得一直跟在我身旁不得出手相助他人……。」
    李北羽一咬牙,道:「哥哥我豈能見那些忠義之士死在你劍下而不救?」
    百里憐雪仰天大笑道:「本人可以不主動出手找上他們。不過──,如果是他們找上了
我,那可不能怪在下手上這把劍利……。」
    李北羽輕一歎,道:「可以是可以──,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說──。」
    「必須你跟著我走──。」李北羽又探出八支翎羽道:「否則,李某寧可戰死不
屈……。」
    百里憐雪雙目一閃,道:「以三個月為期限──。到時,便是你我生死鬥之時──。」
    「好!」李北羽點頭道:「現在,你可以跟我走了……。」

                      ※               ※                 ※

    蕭飲泉望著溪水良久、良久。猶輕拍著骨灰罈低喟:「香兒……香兒……,孩子要叫什
麼名字呢?」
    他兀自沉思,忽覺得滿天殺機而至!
    他苦笑,是了,該是果報之時,該來的總是要來吧──。也好,就和香兒一起死在黃山
之中。這,何嘗不美?
    他淡淡一笑,正已準備就死。
    忽的,空中有了異響,只見一道人影墜了下來。
    蕭飲泉心中一動,竟不由自主的左手抱著骨灰罈,人往上一躍,右手盡全力扶住那下落
之人。
    幸好,那落下人影受了枝椏多次緩衝之力,下勢已大大減弱。
    蕭飲泉這隨機一托,竟能擋得住;同時,兩人雙雙落了下來。
    蕭飲泉右手托住那人影,左手罈子不禁一滑下落。蕭飲泉大叫一聲,抱住那人猛下墜
落,竟以自己身體先擊倒於地,復以那人之身置於自己胸上緩衝了那一壇下落之勢。
    只見,那罈子受了緩衝之力往旁一滾之時,蕭飲泉已盡力伸出手,又抱了住。
    玉珊兒身上百骸俱痛,但那神智可還清醒的很。
    眼見蕭飲泉這拚命救了自己和這骨灰罈,心中不禁一震。難道,這蕭飲泉果真有向善之
心?
    她盡力翻到一旁,讓蕭飲泉坐了起來。
    便此刻,她看見蕭飲泉的背,俱是傷痕血跡!
    玉珊兒心中一震,脫口道:「你受傷了?重不重?」
    蕭飲泉似乎一愕,淡淡苦笑道:「心已死,何來痛?」
    心已死,何來痛?
    玉珊兒似乎還在回味,卻驚見眼前林中一批批的人影移動,自那林間霧中而出。
    玉珊兒心中一驚,急聲朝蕭飲泉道:「你……快走吧──,他們要來殺你的……。」
    蕭飲泉聞言,眼中不禁露出奇異的表情道:「你……為什麼會關心我的生死……?」
    玉珊兒苦笑,口裡催促道:「快走──,再不走就沒機會了……。」
    正說著,只聽得一聲:「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蕭施主已陷入重圍之中,何
不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玉珊兒環顧四方。果然,不只前方,四周早已叫人給包圍了住。她再看看蕭飲泉不禁為
之氣結。
    自己擔心的要死,這小子竟然無動於衷!
    眼見,無智大師已一步又跨前了來。
    那玉珊兒情急之下大叫:「站住──!」
    便這一聲,四周眾人不禁齊愕住腳。
    那凌塵道長稽首道:「玉施主……,你這是何意?」
    玉珊兒苦笑,脫口道:「蕭飲泉制住了我的要穴,若是你們再進一步,姑娘我便沒命啦
──。」
    說一串話下來,竟真的吐出一口血。
    眾人心下大駭,再見那玉珊兒衣衫襤褸,不由得又信了幾分。
    他們那知,玉珊兒身上傷痕和吐血之事,其實是方才叫百里憐雪的劍氣所傷!
    眾人方自舉棋不定,那司馬舞風見玉珊兒望來,心中已暗暗有數。當下,便朗聲朝眾人
道:「諸位前輩、同道。我們不如退後十丈相商,看如何解決眼前之事……。」
    那貝雨虹雙目盡赤,怒道:「這賤賊殺了我兄長,豈可便宜了他……。」
    司馬舞風朗聲道:「貝姑娘難道願意玉姑娘就此喪命?」
    那無智大師亦頷首道:「阿彌陀佛──。貝施主,我們就稍稍後退商量吧──。反正,
守住了這片林子,蕭施主無論如何也是走不掉的──。」
    無智大師這一說,那貝雨虹只有恨恨一跺腳,後退到了林子之中。
    司馬舞風暗暗噓了一口氣,只見那玉珊兒傳來感激一眼。他不由得回報一笑,也轉身進
入林中而去。
    待眾人退開,那蕭飲泉突然開口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玉珊兒勉強一笑,嘴角滲血道:「為了埋香姑娘……。」
    「為了香兒?」蕭飲泉眼中有了生機,他口裡依舊冷然道:「為什麼……?」
    玉珊兒輕輕一笑,道:「因為,埋香姑娘為了你,她可以犧牲一切。她為的是什麼?」
    蕭飲泉一愕,茫然道:「為什麼?」
    「為了你的重生──。」玉珊兒雙目盯住蕭飲泉道:「你就此死了,那埋香姑娘在地下
有知豈會瞑目?」
    蕭飲泉身子一顫,旋即語調一悲道:「香兒已死,飲泉如何能活?」
    便此一句,其情深何?
    玉珊兒不禁熱淚溢出,呆呆望著蕭飲泉。半晌,她才歎口氣道:「真想不到,你對埋香
姑娘之情用深如此──。」
    蕭飲泉淡淡一笑,不答。
    那玉珊兒輕問道:「你為什麼千里迢迢到這黃山來?」
    「因為香兒喜歡這裡──。」蕭飲泉淡淡答道:「所以我來!」
    玉珊兒只覺得眼中儘是淚水。想不到,這人人談之色變的蕭飲泉,竟然也有感情如是!
    單是感情,這趟千里轉戰已較一般人偉大許多。
    她心中一激動,急切道:「你想想,難道不願親手將埋香姑娘的骨灰埋在這黃山之中?
你難道忍心她對你的冀望無始無終……?」
    蕭飲泉心中一震,想得是埋香日日夜夜為自己操心。他臉上溫柔了許多。
    玉珊兒吐了一口血,仍然抓住他的手臂急道:「你想想啊──,埋香姑娘希望你做個怎
樣的人?」
    為了補以往之過,當以剩餘之年造福武林。如果行不得,不為天下人諒解,那便歸隱山
林!
    蕭飲泉其中似乎又傳來埋香的低勉:「做個有用的人,別讓我們的孩子蒙羞──。」
    孩子……,孩子……。
    蕭飲泉的心在抽痛,突然,他抓住玉珊兒的肩頭急道:「你說、你說──,孩子要叫什
麼名字好?叫什麼名字好?」
    玉珊兒心頭一震,脫口道:「知過。就叫知過……。」
    「知過……,知過……。」蕭飲泉喃喃念了十來回,竟仰天大笑道:「好名字──,好
名字──。蕭知過、蕭知過──。哈、哈、哈……。」
    其笑聲直傳一山內外,驚那飛鳥群起。
    玉珊兒已聽聞出那在林中眾人急來之聲。立時,抓住蕭飲泉手掌道:「快──,以我為
要挾,往那深山頂峰而去──。」
    那蕭飲泉還在猶豫,玉珊兒急聲道:「還猶豫什麼──,你竟如此負心要讓埋香姑娘不
能瞑目嗎──?」
    蕭飲泉心中一驚,左手抱壇,右手扣攬玉珊兒,皺眉道:「你受了重傷──,能撐得住
嘛──?」
    「可以──。」玉珊兒急道:「快走吧──。」

                      ※               ※                 ※

    貝雨虹只能恨恨的望著蕭飲泉大步的扣住玉珊兒往那深山裡頭而去。因為,玉珊兒是人
質,她不能不考慮到玉風堂和司馬世家。
    司馬舞風一力阻止下手,所以,為了顧及八大世家的聯盟,她只有忍了下來。無智大師
和凌塵道長可也不敢造次。他們兩位不出手,別人更是不好上前阻攬。所以,蕭飲泉走的很
平安。
    正當眾人要自尾後跟隨。忽的那司馬世家的弟子來報:「百里憐雪和李北羽公子已自西
路下山而去……。」
    司馬舞風一驚,那無智大師和凌產道長早已各自提氣往那西路而去。
    一個蕭飲泉,外加一個百里憐雪,立時便叫眾人大亂了起來。不知如何抉擇才好──。
    更可怕的,是蕭飲泉和玉珊兒一路,百里憐雪和李北羽一路。
    這個錯縱複雜的關係,立時轟動江湖!

                      ※               ※                 ※

    杜鵬聽到這個消息時實在好笑。
    李北羽和百里憐雪搭一路,玉珊兒和蕭飲泉走一起?真不曉得那兩個瘋子在搞什麼把戲
兒?
    往洛陽尾隨上官絕的這一路上,他早已接獲玉風堂傳來的消息。上官世家主人上官豪自
八天前受到地獄風使重創後,已然是病息焉焉。
    所以,上官絕必然急,急著趕回洛陽去。
    林儷芬的疑問是:「地獄風使既然可以輕易的殺了皮謹、貝爾言、右知文等三位世家主
人,為什麼不殺死上官豪?」
    杜鵬苦笑,座下的快馬緊緊跟在上官絕之後十來丈處。他奶奶的,老子真是命苦,如此
折騰了八天下來,這把老骨頭真的都要酥了。他大大歎一口氣,回答林儷芬方纔的問話:
「上官世家在洛陽對不對?」
    「沒錯──。」
    杜鵬一笑,道:「現在,上官豪遇刺,全天下武林當然都會知道上官絕必然是連夜的趕
回上官世家是不是?」
    「這也很正確──。」林儷芬道:「難道他們下一個目標是上官絕這小伙子?」
    「不是──。」杜鵬歎一口氣,道:「全天下的人都這麼想。所以,沿路上從霍山到這
裡最少有二十三撥武林人物暗中在跟隨,看看那位地獄風使是怎樣的一號人物……。」
    林儷芬心中一驚,道:「你的意思是,他們故意不殺死上官豪,而引得上官絕一路回洛
陽;目的是要將全武林的注意力擺在上官絕身上,好進行下一個殂殺目標?」
    「正確極了──。」杜鵬苦笑,座下快馬依催。
    林儷芬道:「如果真的是這樣,我們回洛陽做什麼?他們下一個目標會是誰?」
    「一定不在洛陽──。」杜鵬分析道:「第一,整座洛陽城裡正是風聲鶴唳之中。第
二,位於洛陽的四大世家已去其三,只剩下一個南宮淵。嘿、嘿──,他們才不會對老狐狸
隨便下手……。」
    他歎了一口氣,補充道:「所以──,我們不去洛陽──。」
    說著,座下的駿馬已逐漸慢了下來;那林儷芬一愕,也放慢了馬程。她皺眉道:「那我
們要去那兒?」
    「往西──。」
    「往西?往西去那兒?」
    「舞陽!」杜鵬已調了馬頭,淡笑道:「哥哥我就等在舞陽城裡的慕容世家……。」
    舞陽,距離眼前也不過是半天路程。
    林儷芬明白了:「我們一路上假裝跟著上官絕由霍山北進,到了這舞陽城附近時才突然
轉向,令他們大出意料之外?」
    「小女子變得聰明了點──」杜鵬大笑道:「哥哥我聽說那慕容摘星的地窖下有五十年
狀元紅,少不得去大飲……。」

                      ※               ※                 ※

    酒醒寂寞飲小雨,
    又醉相思落大夢。

                      ※               ※                 ※

    「鴛鴦游來兩心許,一番我心一番你!」
    蕭飲泉呆呆凝望手上的方帕。正是那日,幕阜山下龍馬小莊解毒時,埋香所贈的情意。
他苦苦一笑,深沉入心的痛。
    伸手,輕撫摸那骨灰罐子。
    由昨夜和玉珊兒上山,至今又是黃昏時刻。
    黃山北峰染夕紅,他心滴血,如夕。
    玉珊兒呆望著眼前這人,望那深沉的悲哀、迷惘的眸子,如石的軀幹、如灰的心死,以
及……手上鴛鴦方帕!
    「鴛鴦游來兩心許,一番我心一番你!」

                      ※               ※                 ※

    酒醒寂寞飲小雨,
    又醉相思落大夢;
    冷楓小刀落月詩,
    常叫多情應笑我。

                      ※               ※                 ※

    千古來,多少英雄豪傑、才子佳人、達官顯貴、市井小民;永遠相同的,說不盡的,是
愛情的故事。
    有的人很轟轟烈烈,有的人很平平凡凡;然而,沒有誰比誰偉大!因為,世界上有些東
西不是可以此較、可以計算的出來。
    愛情,就是其中的一個!

                      ※               ※                 ※

    蕭飲泉長長噓一口氣。眼前,坑洞已深,木碑已取。他盡力使自己臉上毫無表情,把抽
搐絞緊的心和骨灰罐子往下放,放入永無止盡的黑暗之中。
    忽的,玉珊兒由懷中取出一顆明珠來;那珠,在初月升冉之下,猶是熠熠發光。便是,
上等碧血沉香夜光珠!她手輕伸,先放置於骨灰罐子之下;立時,只照得那坑內生氣有華。
    他心中一動,眼裡已有了感激之色。她一笑,淡淡道:「她死的很令人敬佩,所以,不
因埋於黑暗之中──。」
    不因黑暗,便是光明。
    碧血,自古便是忠烈的意思!那麼,碧血沉香夜光珠呢?
    蕭飲泉的心震動,將罐子放於珠子之旁;茫然的,將土一寸一寸掩蓋。
    每一把沙石,便是……一把血淚!
    終將分別!墳已成,碑已立!
    碑上有字,字是──
    「愛妻埋香與愛子知過之墓」!
    他長跪,伸手,只是撫摸那碑上字跡不已。
    竟此,達一日一夜之久。
    玉珊兒心驚,目眶早已淚滿。
    只見是,那蕭飲泉摩婆到了後來,碑上字跡竟全蓄滿了血。
    她心中一震、一痛,拉起蕭飲泉的手,輕哄,如慈母對子女。半晌,微歎道:「別讓埋
香姑娘失望……。」
    落入蕭飲泉雙目的,是墓碑上「愛子知過」四個字!他茫視良久,雙目已漸有神,其
中,俱是埋香生前句句叮嚀。
    「為善天下,不成則隱!」
    他猶自摸弄手上方帕,忽的,一響急雷劃破天際;他倏忽剎醒,只見四處風搖樹動,便
只墳旁方圓三丈內平靜如常。
    他心跳動,再見手上方帕,竟自輕動,似乎繡帕之人相勉有語。他臉上一白而紅,雙目
神彩迸散,望向身旁玉珊兒。
    玉珊兒乍見一驚,繼而一喜。抱拳朗聲:「蕭先生能明白埋香姑娘、知過愛子的祈許,
天下武林為之同慶──。」
    他立起,仰視天地黃山,對一片雲海深處高吭。吭聲之猛、之清,足足傳於黃山境裡內
外百里。
    玉珊兒微微一笑,起身,默默陪侍立於月下黃山。
    時,萬曆四十一年六月十七,夜。

                      ※               ※                 ※

    貝雨虹循著嘯聲,領著貝字世家手下十八名好手終於尋到了蕭飲泉和玉珊兒。她冷冷一
笑,眼中俱是恨意。揮手一招呼,手下漢子便各自散佈於林間。
    便此刻,那端林子中亦有人影閃動,是洞庭湖邱喝天、鄧陽湖熊關刀及其手下。
    只要司馬舞風不在此阻擾,那一切便好辦的多。
    貝雨虹冷笑,已見那蕭飲泉和玉珊兒踏入三角鉗制之中。忽的,熊關刀和手下六名好手
當先躍出,對那蕭飲泉冷笑道:「蕭先生──,兄弟是來報仇的──。」
    蕭飲泉淡淡苦笑,道:「隨便──。」
    「夠膽!」熊關刀一擺手上大刀,喝道:「熊某看你是條漢子,不以人多取勝。出手吧
──。」
    隨喝聲,那臂上大刀已如千軍萬馬橫掃而來。
    蕭飲泉淡淡苦笑,只是望著熊關刀,根本毫無出手之意。那熊關刀手上大刀已至,停於
蕭飲泉頭上;而只見蕭飲泉竟無出手之意!
    熊關刀一愕怒道:「蕭飲泉──,你看不起熊某──,認為不配你出手嘛──?」
    蕭飲泉悲哀一笑,淡淡道:「昨日蕭飲泉已死。今日蕭飲泉只對大惡之人出手──。況
且……。」他緩緩道:「熊兄是一條鐵錚錚好漢!」
    熊關刀當然自知不是蕭飲泉的對手,甚至連一招都接不下來。可是,鄱陽三傑、渡海六
道的死,自己豈能獨活於天下?
    縱知不敵,仍得去做;縱知不敵,仍不願以多勝少。雖然,加上自己六名手下,結局也
是一樣。
    可是,熊關刀是漢子,而且,是鐵錚錚的漢子。他帶了這六名手下,目的是為幫自己收
屍,而不是送死!
    這──,就是熊關刀的做人原則,生死何妨義為重!
    蕭飲泉淡淡一笑,道:「天下武林,像熊兄這般頂天立地漢子的,除了李北羽、杜鵬、
蔣易修外,只怕沒超過五個……。」
    熊關刀的眼睛一亮。能被蕭飲泉這種人稱為好漢,而且可以和李北羽他們並列的,沒有
一個人不覺得光榮。
    光榮是一回事,責任又是一回事,熊關刀緩緩抽回手上大刀,沉聲道:「鄱陽湖上的血
債,熊某人相信不是蕭先生幹下的……。」
    因為,蕭飲泉不是怕事的人。因為,好漢是不分好人壞人,只要敢做敢當,最少會令人
有一絲的敬意。
    蕭飲泉無疑也是條好漢。
    熊關刀繼續道:「然而──,這件事和蕭先生脫不了關係是不是?」
    「不錯──。」蕭飲泉的回答很簡單,很有力:「所以──,我去找出兇手,交給你─
─。」
    熊關刀大笑,一轉身就走。蕭飲泉插手,比自己動員所有鄱陽湖上的力量還要有效的
多。
    邱喝天也走到蕭飲泉的面前,臉上掛著的是笑容。他只說一句話:「蕭先生不會厚彼薄
此吧?」
    蕭飲泉的回答更簡單,兩個字:「不會──。」
    邱喝天也很滿意的走了。他和熊關刀為什麼退的這麼快?因為玉珊兒。
    因為,玉珊兒代表玉風堂。
    而玉風堂別說有恩於天下,就算單率領全堂力量幫助洞庭湖王雲奔日重登洞庭七十二寨
的恩情也大大足夠。
    他們相信的,是玉珊兒的判斷。因為,玉珊兒的判斷就代表了玉風堂的判斷。
    有人不信。
    貝雨虹!
    貝字世家一十八位好手已然就位要做出必殺的一擊。
    貝雨虹滿意的點點頭,緩步自樹幹後面走出,凝目瞪視蕭飲泉,冷聲道:「蕭飲泉─
─,我只問你一句話……。」
    「貝印虹是我殺的──。」蕭飲泉已先答了出來:「蕭某並不否認──。」
    貝雨虹雙目一閃,冷聲道:「好──。殺人填命──。」
    聲方出,人已奔至,手上長劍連顫恰如海濤拍岸,端得是機猛有致。便同時,那一十八
名好手一十八支長劍也同時絞向蕭飲泉。
    劍劍,利透映彩!
    玉珊兒可一點兒也不擔心,她微笑的站到一旁。
    為什麼?眼前這貝雨虹可不像方纔的熊關刀和邱喝天,一十九劍所及,俱是招呼蕭飲泉
的致命要穴!
    蕭飲泉這回果然出手,而且很凌厲。只見,他雙掌翻動間,身式一擺一動,一十八把劍
已斷。第十九支,在貝雨虹手上。
    蕭飲泉沉聲一喝,以左脅夾住,右手探出,連點了貝雨虹前身七處大穴,順勢再一扔撞
到了樹幹下。
    貝雨虹的心往下沉,方纔,只要蕭飲泉願意,自己早已死了十次有餘。她憤怒,似乎覺
得被人家大大耍弄了一頓。
    蕭飲泉雙目如冰,瞪視貝雨虹道:「你知不知道為什麼對邱喝天、熊關刀不出手,而對
你下手?」
    貝雨虹不知道。她只覺得有一絲的恐懼爬上眼中,因為,蕭飲泉的雙目又閃動一種類似
野獸的光彩!
    蕭飲泉沉聲道:「因為殺人填命!貝印虹害死了香兒和知過,所以──,他必須償
命!」
    貝雨虹心中一震。由玉風堂傳給八大世家的消息中,她早已知道埋香和蕭飲泉的關係。
知過呢?
    「知過又是誰?」她顫聲一問,剎時,便覺眼前蕭飲泉雙目凶光暴閃,似那烈日當空直
罩而下。
    蕭飲泉長長深吸一口氣,方才平靜沉聲道:「蕭某的兒子!一屍兩命──。」
    貝雨虹呆住!這麼說來,貝印虹之死自己還能說什麼?她心中一震,望著蕭飲泉咬咬
牙,道:「好!殺人填命!貝雨虹今天就陪你兒子的命……。」
    說完,傲然仰視,便是要引頸就戮。當下,那些貝字世家的劍客齊齊叫道:「貝大小姐
──,不可……。」
    蕭飲泉冷冷一笑,往前一步、一步走向貝雨虹;立時,貝字世家的劍客全丟下手上斷
劍,躍到貝雨虹身前擋住。
    那貝雨虹大喝道:「退下……。」
    一名為首的劍客急道:「小姐……。」
    「退下──。」貝雨虹叫道:「否則本姑娘立即自絕於黃山天地之間……。」
    眾劍客面面相覷,還在猶豫;那貝雨虹雙目暴睜,怒聲道:「我爹屍骨末寒,貝字世家
的家訓便忘了嘛──?」
    有欠必還,有債必要!這是貝字世家的庭訓。
    那些劍客互望了一眼,各自一聲長歎移到了兩旁站立。只見,那蕭飲泉到了貝雨虹面
前,出手!
    出手如風,風快如閃電;電閃便是一連七指。
    七指,解開貝雨虹身上七處穴道。
    貝雨虹一愕,咬牙道:「你為什麼不殺我替你兒子填命?」
    蕭飲泉淡淡一笑,道:「其中一個原因是,今日的蕭某手下只殺大惡之人。貝大小姐的
義氣,蕭某佩服──。」
    說完,蕭飲泉大步走到玉珊兒身旁,雙雙往山下而去。
    晨曦,已悄然自東方而臨。
    貝雨虹嗒然的呆坐在地上,望著眼前林間煙霧裊升。
    手下不殺非大惡之人,這是理由之一。
    另一個理由呢?
    蕭飲泉沒講出來,她卻懂。
    天下父母心。兒子的命,豈是別人的命可以償還的?
    風,自林間清涼而來。她一顫,覺得有點冰冷。
    忽的,幾道人影由霧中出來;他們走的很輕、很有韻律。貝雨虹的心往下沉,因為,隨
著人影來的,是充塞天地間的殺氣!

                      ※               ※                 ※

    李北羽「帶著」百里憐雪可真煞費腦勁。
    天下,無論是為了萬兩黃金、千畝良田,或者是揚名立萬、為江湖除害,總是隨便一條
理由,要殺百里憐雪的人實在太多了。
    眼前,這座小茶棚內就有三撥人馬直盯著百里憐雪猛瞧。他奶奶的,這些傢伙真是不要
命了;連哥哥我都不是這小子的對手,你們真的要送死?
    此處,已是黃山北側三里外的無名茶棚。
    李北羽歎了一口氣,看看前面這三撥人。
    一桌是兩名老者,大概是人稱的「黑魔白鬼」;右方的,四個彪悍粗壯漢子,該是「禹
河四梟」無疑。
    至於正前方,那一老一少可大有來歷。
    老的,人稱「插柳老人」,那手上青翠柳條便是標誌。曾經,多少好手的雙臂叫這隨手
摘來的柳條打斷!
    小的呢?李大公子一歎,大概人稱「九環神童」的郭童子沒錯。
    這番打量完,他李禿鳥可不擔心「黑魔白鬼」、「禹河四梟」的生死。因為是壞人嘛─
─,被斬殺於百里憐雪的劍下也不錯。
    至於插柳老人和郭童子,行義之名早是眾所耳聞,哥哥我受於和百里憐雪之約,那要如
何是好?
    李北羽別的好處沒有,鬼點子不少。
    只見,這位找打李立時站到了插柳老人那桌前嘿、嘿一笑,道:「兩位請了──。」
    李北羽名氣絕對不小。無論是以前在洛陽的無癩行徑,或是近年來的英雄膽略,絕對是
江湖上的話題。
    那郭童子先是笑道:「李公子有何指教?」
    「拳頭癢啦──。」李北羽指指棚外,道:「干一架──?」

                      ※               ※                 ※

    禹河四梟倒覺得有點奇怪,怎麼插柳老人和郭童子這種身份的人,被人叫走就走?也好
──。他們互視而笑,少了那兩人待會兒殺了百里憐雪,金子分起來才多。
    一想到此,便立刻躍躍欲試。
    那端,黑魔白鬼何嘗不是食指大動?立時,一見禹河四梟已然伸手摸向佩刀,那黑魔桀
桀一笑,道:「四位兄弟──,可是想分一杯……?」
    「四鳥」老大青夜梟立即道:「正有此意──。兩位前輩的意思是……?」
    白鬼桀的一笑,接道:「老哥哥我做事一向乾脆──。我們合力殺了這小子,各分一
半……。」
    「好──!」隨這一字,四梟已動,出刀果然快!
    黑魔、白鬼兩人互望一眼,沒動;他們注目在看,看百里憐雪的出手。他們失望了,因
為,百里憐雪只是很平常的把劍從劍鞘拔出來,再放進去。
    從頭到尾,也不過是兩隻手臂動了一動,那上身猶是保持端坐的姿勢。唯一特別的,是
百里憐雪眼中的譏誚,好濃。
    禹河四梟倒了下去,倒在用血築成的黃金夢中。他們盡力回頭,想看著黑魔、白鬼。眼
中的疑問是,他們兩人為什麼不出手?
    原先的估計,是他們也同時出手;所以,自己四個人才會拼全力的砍出。誰知,混了半
輩子江湖,到頭來仍舊是叫人輕易的騙去。
    這一騙,便是四條命!
    他們的眼睛只轉到了門口,便再也無力後移。然而,門外同時也有了驚天動地的戰鬥!
    李北羽對上插柳老人和郭童子。

                      ※               ※                 ※

    真他奶奶的倒霉!李北羽肚裡罵,手上舞。
    那指間的翎羽隨著一枝柳條,九個環子飄動。更要命的,是方才下的賭注。如果李北羽
勝了,他們兩個拍拍屁股就走。
    如果輸了呢?李北羽真忍不住要罵出口。一個要叫爺爺,一個叫哥哥。所以,現在無論
是為了救這兩個老小子,或者為了李哥哥我的名聲,那只有贏了。
    贏的方法是,離別羽舞。
    當羽毫散盡,插柳老人和郭童子也同時高揚而去。
    留下的,是一串的笑聲。
    李北羽呢?身上外袍多了幾道口子。他很滿意,微笑的走回茶棚。便這同時,黑魔、白
鬼兩人已動,動的是往棚外而去。
    他們明白的事是,連插柳老人和郭童子都不是李北羽的對手,自己怎麼會是百里憐雪的
對手?

                      ※               ※                 ※

    一切,平靜了下來。
    店小二微微顫顫的又沏了一壺茶上來。一放妥,立時便轉身溜了。
    李北羽笑了,很愉快的倒了一杯,仰首飲下。
    百里憐雪冷冷一哼,半晌,也斟了一杯飲入肚中。
    李北羽點點頭,又飲了一杯。
    那百里憐雪似乎和上了,當下也是一飲。
    於是,你一杯,我一杯,一下子便喝個精光。
    茶喝完啦──。李北羽抹了抹嘴巴,笑而不語。
    半晌,百里憐雪注視李北羽的衣衫破痕,沉聲道:「聽說──,你的武功是由實戰中學
來的?」
    「這是真的──。」李北羽笑道:「實戰的經驗最有效……。」
    百里憐雪一哼,冷誚道:「所以──,方纔你和那一老一少交手時便是暗中在揣摩離別
羽更上一層的境界……。」
    「聰明──。」李北羽笑道:「哥哥我的意思正是這樣……。」
    百里憐雪雙目一閃,輕哼了一聲。
    那李北羽笑道:「喂──,百里公子,你那頭髮可又白了幾分啦──。」
    百里憐雪一顫,咬了咬牙不置一辭。忽的,他沉聲道:「你知道這壺茶裡有毒?」
    「知道──。」李北羽笑著先問:「你知道為什麼還喝?」
    百里憐雪雙眉一挑,那李北羽倒是替他答了出來:「因為大還金丹和玉樞洗髓液可以解
毒?」
    百里憐雪沉聲道:「你呢?難道你不怕?」
    「當然不怕──。」李北羽笑了:「哥哥我卻用不著告訴你為什麼是不是?」
    不錯,合約中沒有這一條規定。
    百里憐雪望看四周,那店小二早已不知去向。
    李北羽自壺中捻起一葉茶片,笑道:「這毒來自苗疆──,我想你百里公子應該知道是
誰下的手?」
    駱駝!來自苗疆的駱駝,正是由十二種劇毒的蛇口中取下的毒液練成。
    李北羽幌了幌腦袋,活動一下頸子道:「所以──,我們的目的地是九嶺山脈上走一遭
對不對?」
    百里憐雪沒有意見。無論去那裡,他要打遍天下。玉風堂也好,抱瓊台也好,反正是遲
早的事。
    就在他們兩人站起的同時,一匹快馬至。
    馬上有人,人已是血漬斑斑。
    李北羽雙眉一挑,認出是鄱陽湖上的熊關刀。
    李大公子逃命的技術一流,救人的技術也不錯。一忽兒,這位一腳已經踏入死門關的熊
大爺又活了過來。
    李北羽輕歎,道:「你這人自作孽啊──,到那兒去弄了一身傷過來?」
    熊關刀苦笑,勉強道:「劉……劉長手……。」
    「劉長手?」李北羽嚇了一跳。道:「黑旗武盟的劉長手?」
    熊關刀點點頭,道:「他……他們要嫁……禍……給……。」
    給誰?他終究又踏回了鬼門關內。沒能說出來。李北羽明白,黑旗武盟便是要逼得蕭飲
泉無路可走。
    他一歎,放下熊關刀的屍首;這回,九嶺山脈之行是殺機四處的了。

                      ※               ※                 ※

    杜鵬杜大鳥先生窩得兩條腿都酸了。真他奶奶的,哥哥我真是上輩子造孽,萬一判斷錯
誤那地獄風使什麼鳥的不來,豈不是白等?
    我們杜大少爺腿酸,林大小姐也是一肚子火啦。她道:「杜鵬──,幹啥不下去跟慕容
摘星打個招呼?」
    語氣不好。
    杜大鳥立時陪笑道:「哥哥我也想下去啊──,有大魚大肉的是不是?」眼前,兩人就
躲在慕容世家主閣的屋簷上。
    杜鵬歎口氣,續道:「可是,我們一下去,必然會引起慕容世家不同的反應是不是?」
    好點的反應是,慕容世家的倚賴;這點,便會由慕容世家的弟子眼中、口中不經意洩露
出來。屆時,如果叫對方先得知,那豈不是功虧一簣?
    差點的反應,人家慕容世家在武林上也是赫赫有名的八大世家之一,怎能叫別人來保護
自家主人的安全?傳出江湖,那慕容二字豈不是永遠抬不起頭?
    所以,他們已經等了兩天兩夜,還是得繼續等下去。

                      ※               ※                 ※

    慕容摘星抱劍凝神,他緩緩吐出一口氣,剎時,劍光滿屋盤繞。
    九九八十一式的「摘星奪月劍法」,到了此時已大大有了一番成就。想起爹,也就是慕
容世家的上代主人,為了祈望他的兒子能有大成,竟以劍法立名。
    慕容摘星,摘星奪月劍法成就果然不愧於名。他心中狂喜,為自己能鑽研這等境界而
悅。
    他一笑,想自己兒子之名也取於劍法之名──慕容奪月。
    想著,情不自禁的莞爾一笑。便此沉思中,窗外有了異響。
    慕容摘星雙眉一挑,沉聲道:「誰──?」
    「慕容堡主好耳力──。」是宣九九。只見他大笑由窗口飄了進來,淡淡道:「方纔那
九九八十一式的劍法更俊──。」
    慕容摘星的心往下沉。顯然,人家早就來了,而自己竟一直未有發覺。方纔那一異響,
便是故意要讓自己知道的了。
    他心中一緊,眼中已有了恐懼。因為,眼前這宣九九看完了八十一式的摘星奪月劍法還
敢進來,便是大大有把握能接得住。
    然後呢?
    慕容摘星沉住氣,冷聲道:「上官堡主之傷便是叫你暗殂的?」
    「不是我──。」宣九九含笑道:「是地獄風使……。」
    慕容摘星臉上一沉,哼道:「那個倭賊人呢?」
    「當然還在洛陽──。」宣九九大笑道:「不過──,要等老夫除掉你以後,地獄前輩
才會再下手……。」
    「哈……,」慕容摘星一振手上長劍,冷笑道:「宣老頭,你以為可以勝的了本人手上
的長劍嘛──?」
    「為何不能?」宣九九已出手,連連封住慕容摘星的退路,邊笑道:「爺爺仁慈,讓你
使完摘星奪月的八十一式再下手,好讓你死也瞑目──。」
    轉眼間,那慕容摘星已刺劈了六十七劍。每一鋒銳,竟只能擦宣九九一寸外而過。而
且,他心中驚駭的是,手上劍勢已緩,逐漸受制於某種氣機之下大大揮灑遇滯。
    第七十九招方轉成第八十式時,慕容摘星心下已然明白,自己苦心鑽研了三十年的本家
劍法,竟然是如此的無用!他心既已喪,第八十一式便無心使出。
    宣九九桀的怪笑,冷聲道:「慕容摘星──,認命吧──。」隨喝聲,那掌上猛扣,已
落向慕容摘星太陽穴、百會穴而來。
    杜鵬最討厭的一件事是;小人得志,而且口出冷言。現在,宣九九全犯上了,你說,他
還忍得住?
    忍不住又怎樣?出刀!
    大鵬刀破屋頂而下,夾一陣落瓦石灰塵,那大鵬刀已如驚鬼泣神般的斬落。
    目標呢?宣九九的頂上人頭。
    宣九九大驚,單憑落刀風聲便足以斷定來人氣勢之霸,絕對是一等一的好手。
    宣九九心目中一等一的好手,用刀的加起來全天下可能只有兩個。杜鵬不在他計算之
中,卻不比那兩個人差!
    杜鵬刀至,宣九九退,退往窗外。刀光隨倒拉而至!
    窗外,早有一位滿肚子火的大小姐在等。
    林儷芬的長劍內遞,奔向宣九九的背上而來。
    好個宣九九,只聽他骨頭一響,人竟自矮了下去;顯然,是用上了縮骨功來救命。
    立時,窗外那把劍便只能劃過宣九九右上肩。宣九九一冷笑,身子一滾,避開杜鵬這狂
猛一刀。同時,手指屈如鷹爪,直扣向杜鵬小腹而來。便此時,那慕容摘星亦揚劍而至,劍
鋒所指的是宣九九的脖子。
    宣九九低哼一聲,雙掌拍地,人已翻滾撞抱慕容摘星雙腿。杜鵬冷哼,手上快刀再落,
便劈向宣九九背上。
    同時,窗外的林儷芬亦一怒喝,劍隨身走的奔了進來。
    宣九九全身一貫注內力,倒拉慕容摘星扔向杜鵬;同時,身子連三翻中,快腿踢向杜鵬
而去。
    這一剎那,杜鵬為了免傷及慕容摘星,不得不讓刀勢緩了下來。便此空門,已叫宣九九
一腳踹中,滾撞往牆上而去。
    宣九九也賠了一點,那是林儷芬的劍自他的右臂穿入。
    宣九九暴怒,一喝:「小賤人──。」
    隨即,他身子一轉,左手扣上林儷芬頂上百會穴!
    杜鵬大驚,急速躍起,手上那刀竟打發不出。
    宣九九怪笑道:「小子,你不要她的命了嘛──?」
    杜鵬一咬牙,道:「老頭子──,你要怎樣?」
    「放下刀──。」宣九九手上又加了一分力,喝道:「否則這丫頭便死無救……。」
    杜鵬心中一震,手上方要放鬆;只見,那林儷芬猶能忍痛滿額的汗水,急聲道:「杜鵬
──,家父是那位你可記得……?」
    杜鵬一愕,眼中有了一絲悲傷,歎道:「靖北王林忠義──。」
    林儷芬長吸一口氣,又沉聲道:「為人子女,若叫父母於黃泉下含羞,是不是大大不
敬?」
    杜鵬沉默半晌,方咬牙道:「是──。」
    隨這聲「是」,生死兩隔!淚水出、刀光出、血花出!
    林儷芬用力抱住宣九九,令杜鵬在剎那的時間出刀,刀中,俱是憤怒、悲傷、哭泣!
    宣九九被林儷芬一抱的瞬間,心下不禁大為驚怒,叫道:「賤人找死──。」這一句,
便是此生最後的話!他的手,已擊破林儷芬的百會穴;然而,自己也叫杜鵬這鬼哭神號的一
刀瞬時斬殺!
    杜鵬全身在顫抖。他不能不出刀,因為,林儷芬早已咬破齒縫中的毒藥。為了逼杜鵬出
手,只有置自己於死地!
    她含笑,望著杜鵬丟下了刀,一步、一步艱辛的走向自己。她伸手、他伸手;兩隻手緊
緊握住……握住……緊緊的……緊緊的……。
    握不住的,是死亡的招喚……。

                      ※               ※                 ※

    萬曆四十一年,六月二十一日,林儷芬死於舞陽慕容世家。是夜,天狗咬月,全城暗淡
無光,狂風四卷!

                      ※               ※                 ※

    百里雄風正坐於百里世家的英雄大殿上。兩旁,各自有著一排的弟子羅列。他們的表情
絕不輕鬆,而且可以說是相當沉重。
    因為,傳來的消息,百里世家前後七撥人馬全數叫百里憐雪給鎩羽而歸。百里世家已近
乎無可用之兵,而那玉風堂攻擊九嶺山脈的計劃已在暗中默默展開。
    百里雄風環顧眾人,沉聲道:「敝人承襲先父遺澤得以統諸位;然而,家門不幸出了一
位逆子。」一頓,他又道:「是以──,敝人再無顏面統領諸位……。」
    此話一出,立即引起百里世家眾弟子一番騷動。
    當下,百里世家的總管,也就是百里雄風唯一的弟弟百里英傑踏出一步,朝百里雄風恭
敬道:「堡主──,請為百里世家三思──。憐雪之惡,是本門不幸!不過──,百里世家
在堡主手上,二十年來的治理已隱然和洛陽的南宮世家並稱八大世家之首。堡主豈能以憐雪
一人之過而抹殺二十年的血汗功跡?」
    話聲一落,四下弟子亦齊齊呼道:「對!對!請堡主繼續領導我們──。請堡主繼續領
導我們──。」
    百里雄風威嚴的環顧眾人,伸手制住諸門人的呼聲;看了一巡,方將目光落在百里英傑
身上,緩緩道:「老夫心意已決。從今日起,百里世家內一切事理,便由英傑管理──。老
夫將步入江湖,將那孽子親手斬殺,以免百里家風蒙羞於千古……。」
    百里英傑臉色大變,往前一跪,道:「堡主何作此言,英傑又何能能領導百里世家?請
堡主三思……。」
    百里雄風雙目精光一射,低喝道:「英傑──,你敢抗命──?」
    「英傑不敢──。」百里英傑抬頭朗聲道:「英傑願以命維護百里世家光榮。可是,堡
主若將百里世家傳於英傑手上,小弟唯有以死相阻……。」
    百里雄風一呆,道:「你我同胞兄弟,百里世家由你或由我主持還不是一樣?何作此
言……?」
    百里英傑急聲道:「長幼有序,英傑不敢亂了禮法……。」
    百里雄風一愕,半晌,方歎一口氣道:「好──。到老夫擒殺孽子以前,百里世家便托
由你管理──。」
    百里英傑恭敬道;「英傑領命!」

                      ※               ※                 ※

    上官絕望著父親憔悴的面容。他心中不覺為之劇痛。數日來,父親不但毫無起色,而且
病情似乎更重了些。
    只怕,那時日已然無多。
    上官豪咳了一口血,雙目呆滯的望著屋頂,似是死屍般的面無表情。上官絕睹目,心中
不禁又是一痛,方長長歎一口氣,忽的,心中有了驚覺。
    上官絕望向北面窗牖沉聲道:「閣下何不光明正大的進來?」
    窗外,一聲桀桀笑聲後,道:「小子──。你怎麼不出來?」
    便聞這話聲,上官豪的身子忽的一顫。
    上官絕落入眼中,心下便有幾分明白,窗外那人便是地獄風使。一想及此,手上提了長
劍便急飛了出去。
    窗外,月懸半空;只見一株樹梢上頭,正有一名老者盤膝而坐。
    上官絕一哼,人到了對面樹頂,注目那名老者沉聲道:「閣下便是人稱地獄風使的扶桑
忍者?」
    「不錯──,老夫便是!」地獄風使淡淡一笑,道:「看來,上官豪有你這位兒子似乎
還不錯──。」
    上官絕雙眉一挑,手上長劍已握於手中冷聲道:「老頭子──,你是不是在家父身上下
了毒……?」
    「對極了──。」地獄風使笑道:「所以,你當然希望有解藥是不是?」
    上官絕心中一震,脫口道:「你願意給我?」他可不笨,立時又寒聲道:「嘿、嘿─
─,打算要少爺拿什麼來交換?」
    「簡單──。」地獄風使笑道:「蕭飲泉的人頭……。」

                      ※               ※                 ※

    司馬舞風可沒想到爹會突然出現在面前。他訝異道:「爹──,你怎麼來了?」
    司馬踏霜朗聲一笑,道:「聽說,那個蕭飲泉和玉珊兒往九嶺山蔚藍天的方向而去了是
不是?」
    「是──。」司馬舞風恭敬道:「沿路上仍然有許多江湖人物要那蕭飲泉的命──。」
    司馬踏霜點頭一笑,道:「是不是有些會賣你的面子,有些仍然非找那個蕭飲泉算賬不
可?」
    司馬舞風臉紅了一下,點點頭道:「是──。像昨夜的『黑魔白鬼』便不聽舞風的勸
止……。」
    司馬踏霜仰天一笑,道:「這就是爹來的本意……。」
    司馬舞風尷尬道:「兒子無能,得偏勞爹親自出來!」
    「錯了──。」司馬踏霜慈祥的拍拍他兒子的肩道:「這回爹來,是為了玉風堂攻破蔚
藍天抱瓊台上黑旗武盟的計劃……。」
    「攻抱瓊台?」司馬舞風一愕,道:「本家的人手……。」
    司馬踏霜大笑道:「有我們父子已夠……。」
    兵,貴精不貴多。
    而語氣,也夠豪壯。
    司馬舞風不禁也意氣飛揚道:「便此一戰,要讓司馬世家名留千古……。」
    司馬踏霜大笑,道:「好──。」一頓,他注視前方,問道:「你們和蕭飲泉差了多遠
距離?」
    「約莫三個時辰──。」司馬舞風恭敬道:「前方,除了『黑魔白鬼』之外,還有『黑
竹劍門』的人在等蕭飲泉……。」

                      ※               ※                 ※

    玉滿樓沉重的看完手上的消息,長長歎了一口氣。
    衛九鳳一愕,接了過來;方才見了一半,不覺「啊」的一聲,隨即,目眶也紅了起來。
    先是,黃山的血案,除鄱陽、洞庭兩湖的好漢已死外,便是貝字世家嫡傳僅存的貝雨虹
也死於其上。
    此外,叫她淚流而出的,便是義女林儷芬之死。她輕顫抖,忍不住的是淚水淌出。
    玉滿樓微微一歎,撫著愛妻的頭道:「鳳妹──,別傷心了。芬兒之死,並不辱了靖北
王的忠義……。」
    衛九鳳沉重點點頭。半晌,方拭了拭眼淚,道:「不知道珊兒和北羽怎樣了?」
    玉滿樓星目一閃,道:「蕭飲泉已然走上正道,只是,要取得天下諒解,猶須有一番掙
扎──。」
    那是玉珊兒的責任。最重要的,便是阻止正義的武林人物前往尋仇。
    玉滿樓道:「這番經歷,便是令她成長最重要的時刻──。」
    非得霜雪風寒,豈有迎面撲鼻香?
    「至於北羽──。」玉滿樓沉思道:「他和百里憐雪一戰是否真的敗了?只怕只有他心
裡明白……。」
    衛九鳳愕道:「樓哥──,你的意思是,李北羽別有意圖在……。」
    「誰知道──。」玉滿樓眼中有了笑意:「北羽的鬼點子一向最多的……。」

                      ※               ※                 ※

    玉楚天的心情可真有些沉重。義妹之死,總是一種沉痛的打擊。
    宇文湘月也緊緊咬唇,目眶紅通通的。
    半晌,玉楚天突然道:「湘月──,爹要的九嶺山地勢圖是不是已經都畫好了?」
    宇文湘月點點頭,道:「包括所有的路徑和秘道都已經整理劃出了……。」
    玉楚天候忽站起來,道:「那──,我們目前在這裡沒什麼事了對不對?」
    宇文湘月一愕,道:「你……你想私出玉風堂……?」
    玉楚天點點頭,道:「最少,我們要到杜鵬身旁去……。」
    朋友,就是在你最失意的時候,能夠陪在你身旁的人。
    宇文湘月的眼睛也亮了,站了起來道:「什麼時候走?」
    「現在──。」玉楚天拉住宇文湘月的手道:「就是現在──。」

                      ※               ※                 ※

    「天兒和月兒走了──?」
    「沒錯──。年輕人有他們的想法,是該去做一做的──。」
    沉默了一忽兒,那道慈母的聲音又響起。
    「樓哥──,你……想他們會去那兒?」
    「找杜鵬──。」
    「找杜鵬?他們知道他在那裡嗎?」
    「不知道──。」
    「不知道?那……那他們要上那兒去找?天地這麼大──。」
    「放心──,他們一定找的到──。」
    「為什麼?」
    「因為杜鵬是他們的朋友──。他們很好、很好的朋友──。」嚴父的聲音有了光輝。
「所以,他們一定會找到的──。」
    愛的力量,是天地間最偉大的一種!
    友誼,無疑也是愛的一種。
    人間世,並不是只有愛情才是愛;而愛,也不單單是指愛情而已。有時,友誼的力量更
勝過愛情。
    昔年,最令人激動的一個故事是,冷知靜為友戰千里。自中原背著京十八轉戰至塞外蒙
古求取解藥。
    同樣的,京十八為冷知靜之死,竟悲嚎大慟而逝。這個故事,無論是說的人,或是聽的
人,從沒有一個不流淚的。
    你,有這樣的朋友嗎?

                      ※               ※                 ※

    黑竹劍門這回出動的人不少。總共,整個林子裡裡外外加起來也有一百二、三十個。
    黑竹劍門當代的門主是個女人,而且是個很好看的女人。江湖上的人都稱她作「黑竹
媚」。
    黑竹媚為什麼要殺蕭飲泉?
    因為,她的老公就是死在蕭飲泉的殂殺之下。她發誓要報仇,現在,機會顯然來了。況
且,身旁還有「黑魔白鬼」兩名高手的護駕。
    她相信,以自己動員全門的力量,最少也可以拼掉那個蕭飲泉半條命。到時,只要自己
一出手,就讓那蕭飲泉含恨而終!

                      ※               ※                 ※

    玉珊兒一踏入林中已隱隱覺得不妙,側頭,一旁的蕭飲泉卻是冷笑的嘴角,譏誚的眼
色。
    玉珊兒歎一口氣,道:「看來──,這林子裡頭又不知是那一路人物?」
    「該死的人──。」蕭飲泉簡單的回答。他所謂的「該死」,就是大惡之人。「黑魔白
鬼」的確是大惡之人。
    黑竹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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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4 00:28:00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迅電
    野子的短刀,如那地獄來的勾魂使者;猛落之下,已距離李北羽的肩頸不及一寸。然
而,在這生死攸關之際,我們李大公子竟然還有心情轉頭,呲牙裂嘴一笑。
    野子的心往下沉,隨著手上短刃恰恰落到李禿鳥的頸上同時,她人已慘叫飛了出去。
    出手的是玉滿樓!
    他笑了笑,舒活了一下肩骨站了起來。
    這端,李北羽也大笑起身,摸摸後頸子道:「爹可捏得真準時機……。」
    玉滿樓仰天大笑,將紫氣佛珠還給了李北羽,道:「總得試試功力恢復了幾成……。」
    李北羽伸了一下舌頭,苦笑的望著癱在地上不動的野子,人已邊往外走邊道:「這妞就
交給爹啦──。我還得去照顧大鳥他們……。」

                      ※               ※                 ※

    衛九鳳進來的時候,臉色並不太好看。
    此時,玉滿樓已經拍醒了野子,點了上七處要穴。他看著愛妻雙眉深鎖,不禁訝異道:
「鳳妹──,怎麼了?」
    衛九鳳看了野子一眼,輕歎道:「八大世家的皮謹、貝爾言、右知文三位堡主已死歿於
暗殂之下……。」
    玉滿樓心中一驚,朝野子冷笑道:「是你們下的手?」
    「不錯──。」野子仰天狂笑道:「正是我的師父,地獄風使他老人家下的手!
哈……。玉滿樓──,今天我雖然失手被擒。嘿、嘿……,我師父會替我復仇的……。」
    隨著一陣狂笑,那野子後領中一隻甲蟲爬出,鑽出了帳外而去。
    而帳內,野子的狂笑戛然斷於死亡之中!
    玉滿樓雙眉一挑,欲言又止;只是注視半晌,復一輕歎搖頭。
    衛九鳳輕往前一步,皺眉道:「另外,還有一件事──。」
    玉滿樓回頭道:「什麼特別的事?」
    「建高台──。」衛九鳳皺眉,聲音有了一點顫抖:「前方,駱駝的陣營中正架建一座
高台……。」
    玉滿樓雙眉跳動,已然心下有幾分明白。
    那衛九鳳雙目泛淚水,緊握玉滿樓的手,顫抖道:「樓哥──,我怕……。」
    玉滿樓安慰的撫著愛妻的頭,輕聲道:「別擔心──,別擔心──,兒孫自有兒孫
福……。」
    「嚶」的一聲,衛九鳳已伏在玉滿樓的胸上低泣。她知道,為了武林、為了天下蒼生,
她的丈夫絕不會因為獨子的生命而放棄!
    因為,自己的兒子是命,別人的兒子呢?
    玉滿樓安慰的拍拍愛妻的背,眼中,隱藏著一絲無奈。他想著,天兒,生死由命,別丟
玉風堂的臉……。

                      ※               ※                 ※

    杜鵬長長吸一口氣,把罵人的話全吞回肚子去。這夜半游水可真他奶奶的有情調之極。
他皺眉,苦著臉望望身旁的蔣易修和喜美子、玉珊兒。
    玉珊兒輕輕一歎,道:「快樂點,做人別太計較──。」
    人家姑娘都這麼說,自己能怎樣?尤其這話是出自玉大小姐的口。
    蔣易修湊了過來,指指那艘特大號的龍王艦道:「哥哥我和喜美子上那兒,其餘的給你
們負責──。」
    杜鵬「驚歎」道:「真有你的臉皮厚,兩個人料理一條船,要哥哥我和玉大小姐負責這
百來條龜孫子……。」
    「忍耐點吧,杜鵬哥哥──。」喜美子微笑道:「洞庭湖的好漢也不會閒著啊──。」
    可不是,眼前已見近百條的漢子浮游了過來;每個人頭上都頂了一包東西,上下波動
著。
    杜鵬朝當先一個輕喝道:「來的可是洞庭湖的弟兄?」
    「是──。」那漢子猶能在手中抱拳道:「小的正北寨吳昌,帶領北屬六寨弟子前來共
襄盛舉……。」
    「好啦、好啦──。」杜鵬搖頭道:「文縐縐的話只會折殺自己人,辦正事要緊!」
    「是──。」吳昌應道:「洞庭弟子已然準備好了──。」
    杜鵬點點頭,道:「那就走吧!」

                      ※               ※                 ※

    龍虎合盟並不是沒做準備。
    第一圈,最外頭的就是用一排排的木頭繫住成牆,做成阻絕設施。這點,就需要我們大
鳥的那把刀。
    繩纜,是極粗的柏山籐所捻成,若是一刀砍下力道不夠,鋒利不足,立即會引動響鈴,
造成敵人的警覺。
    洞庭湖之所以等到今夜才攻擊,等的也就是杜鵬這把刀。只見,我們杜大少爺深吸一口
氣,乃舉過頭,賣力揮下,刀快、猛,如那夜空閃電劈地。
    刀鋒拍水,繩已斷;水珠,猶濺得眾人面痛。
    「好個杜鵬一刀!」蔣易修不得不莫道:「吃奶力果然可觀……。」
    「去你的──。」杜鵬苦笑,當先游往缺口過去。眾人相視一笑,亦紛紛尾隨。
    第二道防衛,便是一排木筏上坐了鎮守的漢子。
    杜鵬望向喜美子,做了個「請」的手勢。喜美子一笑,身懷中取出一個油紙包來。只
見,那油紙包在喜美子手中撮著、撮著,不久,立時有一團煙霧冒出;而且,越來越盛。
    玉珊兒點頭笑道:「這扶桑忍術果真能呼風喚雨……。」
    喜美子一笑,手上用力更猛;忽的,將那紙包揚向半空,便下落同時已是霧茫茫一大
片,將這片湖域遮住。
    喜美子喘一口氣,額上已俱是汗水。蔣易修安慰的看了她一眼,向杜鵬、玉珊兒打了個
招呼,便往前潛了過去。
    杜鵬苦笑,朝吳昌道:「乖乖的在這兒別動,哥哥去就回來……。」

                      ※               ※                 ※

    玉珊兒接近第一艘木筏時,只見上面三個漢子正嘰哩咕嚕抱怨著:「什麼鳥天氣,起這
沒來由的霧──。」
    另一個漢子笑接道:「這那不好──,咱們哥兒三個就此泛舟賞霧,飲他一頓酒豈不美
的很──。」
    「真有你的詩意──。」第三個臉白淨淨的漢子道:「有酒沒女人,真他媽的天下煞風
景的事──。」
    「怎麼沒有?」三人身後,一道嬌笑的聲音。
    那白臉漢子一驚回頭,只見一位俏佳人全身濕淋淋的巧笑在背後。
    當下,三個男人半點兒歡欣的心情也沒有。來的美人雖然衣裳叫那湖水一浸已是體態畢
露端的是玲瓏有致。只是,這女人的武功未免可太可怕。
    多了一個人在身後,不但自己三人毫無所覺,而且連這木筏也沒動一動。就這點,只怕
已大大的不妙。
    玉珊兒立時說明了他們這個想法完全正確。

                      ※               ※                 ※

    錢賓來的鼻子一向很靈。當他聞到血腥味時不禁皺起了眉頭。一旁,那個叫大公雞的漢
子訝道:「錢老大,你皺什麼眉頭啊?昨晚輸錢啦?」
    錢賓來皺眉道:「血腥味……。」
    「血腥味?」大公雞吃吃笑道:「錢老大──,我看你聞到的是處女的落紅吧……。唉
呀──。」才說一半,人已叫了起來。
    因為,眼前這浮來好幾具屍體。
    數數,竟然飄有十八具之多。
    大公雞吞了一口口水,顫聲道:「這……這是怎麼一回事……?」
    錢賓來臉色大變,道:「今夜的水流是南流對不對?」
    「是……是啊──。」大公雞顫聲回答:「那……又怎樣?」
    錢賓來望著濃霧苦笑道:「而……我們又恰巧是最南的一艘木筏是不是?」
    「老……老大──,」大公雞吞口口水道:「你的意思是……?」
    身旁,有個人輕笑接道:「他的意思是,你們是最後的一艘──。」
    錢賓來和大公雞大喝回頭,只見,一道彩虹自霧中劃來。彩虹無鋒,是劍鞘!

                      ※               ※                 ※

    九田一郎微笑的接獲地獄風使傳回的消息。很好,八大世家去掉了三個辣手人物;對於
在陸上領兵的宣九九大大可以減輕壓力。
    九田一郎朝身旁的陳英雄道:「野子呢?怎麼到現在消息還沒傳回來?」
    陳英雄恭敬道:「屬下立刻派人去探查……。」
    九田一郎點點頭,道:「也好。最少,玉楚天落在駱盟主的手中大可以抑制玉滿樓的行
動……。」
    陳英雄一抱拳,正要出去,只見一名漢子急步而入,朝九田一郎恭敬道:「啟稟盟主─
─,岸上黑旗武盟傳來了消息,那高台已經建好,玉楚天和宇文湘月已經被綁了上
去……。」
    「哈……,」九田一郎大笑道:「很好──。」
    陳英雄訝道:「駱盟主將玉楚天和宇文湘月展露出來,不怕玉風堂派人去劫嘛──?」
    「不會!」九田一郎冷笑,雙目精光暴射道:「上高台的梯架已毀──。而且……。」
    九田一郎得意道:「那木台柱子早已塗滿了桐油之類的易燃物──。就算玉滿樓三頭六
臂,那能來的及火速上延?」
    陳英雄佩服道:「這莫非是盟主所設計的?」
    「不錯!」九田一郎雙目炯炯發光,沉聲道:「這正是甲賀谷『風魔之子』處判背叛者
的方法。一切燒成灰,讓風給帶走!」
    陳英雄不由得身子一顫,好狠。死後連骨灰也無存!
    九田一郎冷嘿一聲,道:「快去查查野子的消息吧──。」
    「是!」陳英雄一抱拳,立即往艙門外而去。就在他跨出第一步的同時,震天而起的爆
炸,以及半空電閃的刀光同時而至!
    九田一郎的眼皮子跳動了好幾回,他沒動,就看著陳英雄退了好幾步,帶著死亡摔回艙
內!
    門外,滿湖的炸聲如除夕炮竹,連番響個不停。
    蔣易修和間間木喜美子已然站到了眼前。那同時,白虎三絕殺已圍住了兩人。雙方堅持
對視了片刻,九田一郎方重重一哼道:「很好──。」
    喜美子很冷靜的抽出刀,淡淡道:「你知道,無論逃到了那裡,我總會找到的……。」
    九田一郎嘿嘿一笑,站了起來往前一跨步,便到了三絕殺身側,道:「讓這個小女人過
來──。」
    立時,一道空門露出;喜美子也不猶豫,自陣中走出和九田一郎對峙。
    九田一郎冷冷一笑,朝屬下道:「將那個男的殺了餵魚……。」
    便此一句,艙中肅殺之氣立濃,全指向我們蔣大員外。蔣易修計算一下,除了三絕殺這
三個傢伙外,艙裡老老少少加起來也有二十六、七個!真倒霉,怎會輪上這麼大的陣仗?
    船外,湖的四處俱已是火光與殺聲共響。顯然,洞庭湖王雲奔日已然展開了行動。
    蔣易修的原則之一是,不甘寂寞。親朋好友正打得過癮,自己豈可以偷懶?
    所以,彩虹自手上起,劃分生死兩界!
    另一方面,九田一郎的手也已搭上了刀柄,冷目對視喜美子道:「來啊──,你不是要
報仇嗎──?」
    喜美子的手有點幌動,那是因為九田一郎身上的氣機太過濃烈,叫人不由得驚心。她長
吸一口氣,猛然暴喝一聲,往那九田一郎揮刀罩到!
    九田一郎冷笑,亦暴喝出刀;立時,只見兩道青虹交錯;各自又立一回身,再出刀。第
三回,喜美子倒翻,自掃向九田一郎足部。
    九田一郎冷笑,人一揚,自半空飆然而下!
    喜美子一咬牙,沉住心;勝負便此一舉。只見,她身子一扭,赫然奮力而出的便是飛燕
新法!
    飛燕新法,斬盡天上飛燕!人呢?
    九田一郎冷笑,柳生家的不二門必殺技已自半空變化落下;立時,便見其中一個得血濺
當場。
    喜美子突然覺得不對。因為,九田一郎的力道較自己為猛;更可怕的,刀身較自己為
長!
    那佐佳木小次郎不就這樣敗在宮本武藏的手下?
    窗破、人入,急至的是兩流芒的刀光。
    二刀流!
    宮本武藏的二刀流!來的便是兵本幸。
    九田一郎心中一驚,反應中,身子一轉,已然全力橫掃向來人。雙刀架起,齊斷!
    九田一郎這一刀的威力足可震古爍今。以兵本幸的衝力和雙刀阻擋的威勢,仍然阻不住
九田一郎這一刀斷破他手上雙刀切入腹中。
    兵本幸大笑,雙臂扔刀反抱九田一郎的刀身大叫道:「兵本幸早該切腹,延至今夜得償
──。」
    九田一郎大驚,心知不妙已是晚了一步。只痛覺背上叫那喜美子的一刀穿透!
    九田一郎慘痛暴叫,雙目盡赤;一放手上長刀,反手探出一柄短刀倒打,便如閃電奔向
喜美子心口!
    其速之快,其距之近,天下已無可解!
    蔣易修已撂倒了那二十來個小毛頭,此時,正叫白虎三絕殺困住纏鬥。斗見喜美子生死
邊緣,不由得驚呼。他的心,卻沉入冰窖。
    這九田一郎拼了最後一絲力氣的反手倒打,天下絕對沒有人可以解得開!
    李北羽也不行。
    不過,我們李大公子卻可以讓那短刀稍微偏了一偏。就算一寸,也足以將人由死門關前
拉了回來。
    翎羽出,毫如霧,梗移刀!
    九田一郎死的真不甘願。
    真的,因為李北羽並不是用羽梗來擋住刀身的去勢,而是「扶」了一下。如果,羽梗迎
刀,梗必斷而刀勢依然。
    可恨的李北羽,用的方法竟然是在刀身的下方輕輕抖抬了一下,讓那鋒尖的指向不是心
口,而是左肩!
    李北羽輕輕歎一口氣,伸手拍了拍九田一郎的肩道:「下輩子挑個平實農家投胎的好,
免得……。」
    又是一歎氣,住口不語。
    萬曆四十一年,四月三十,夜。兵本幸大笑得償心願而死!
    萬曆四十一年,四月三十日,夜。九田一郎大怒,據說是被李北羽兩歎之間的那句話氣
死!
    李北羽望著九田一郎和兵本幸已然氣斷猶不倒身苦笑。有人笑而去,有人怒不瞑,人生
──。
    他望向窗外,火光刀殺之聲四溢。正歎氣,只聞蔣易修大喝:「全給哥哥我放下刀─
─。」
    接著,「叮、叮」三響,那白虎三絕殺果真聽話的抱臂而退,頹然坐地。
    蔣易修也不管他們,立時抱住喜美子道:「你……你怎樣了?」
    「很……好──。」喜美子一笑,看著蔣易修幫她拔出刀,止血;同時,立即由懷中取
出療傷聖藥來敷上。
    這端,李北羽見那白虎三絕殺武功已被廢,轉向蔣易修淡笑道:「走吧──,看看各處
親朋好友的戰況如何──。」
    蔣易修一猶豫,望向喜美子。只見她一笑起身道:「別為我擔心,你的朋友還忙著呢─
─。」

                      ※               ※                 ※

    駱駝看見康東望和賀龍兩位長老出現在面前時已知不對。那只代表一個意思,雲奔日重
掌了洞庭湖的勢力。
    果然,立時到來的子時,洞庭湖上連聲價響的爆炸聲,只見一片火光所及,俱是龍虎合
盟所控制的艦隊。他心中雖驚,然而,高台上的玉楚天和宇文湘月尚足以保證黑旗武盟不致
於會敗的多慘。
    況且,和玉風堂、丐幫之間的交戰,鹿死誰手尚未可知。他心下有些不安的,是蕭飲泉
的下落。到底,他去了那裡?
    駱駝沉聲,朝劉長手問道:「蕭副盟主的下落依舊沒有消息?」
    「是──。」劉長手恭敬的回答道:「屬下和孫護法派人盡力追查,尚無任何結果─
─。」
    駱駝皺眉,復沉聲道:「湖面一戰,看來九田一郎已敗──。立即加強整頓,準備和玉
風堂決戰!」
    孫飛遙望湖面,訝道:「盟主如何知……?」
    駱駝歎口氣,道:「此時已是寅時,兩個時辰來九田一郎連個消息也沒傳到,可見是凶
多吉少……。」
    康東望在一旁驚道:「盟主的意思是,那九田一郎可能已經身亡?」
    駱駝沉重點點頭,道:「天將破燒。如果今晨一戰無法取勝,立即撤回抱瓊台總
寨……。」
    這話一出,眾人臉上一愕,心中不由得一重。
    駱駝環顧眾人,一笑,道:「別擔心。最少,以蔚藍天抱瓊台的守勢,便是傾天下武林
也難攻得上來──。」
    孫飛點點頭,道:「屬下即刻去佈署,準備和玉風堂決戰──。」
    一旁,劉長手、康東望、賀龍亦紛紛道:「屬下前去佈署……。」
    駱駝一笑,道:「若是戰況不穩,諸位立即率領親信回九嶺山脈抱瓊台。記住,勝負爭
千秋而非一時!」
    「是──!」隨應聲,他們心中不禁有了一絲敬佩。自古,那個主帥不是要屬下衝鋒陷
陣拚死賣命?可是眼前的駱駝顯然不同。
    在四名身著鵝黃衣飾「抱劍四女」的陪侍下,駝背的駱駝不但不顯得瘦小,而且令人有
一股「偉大」的感覺。因為,他知屬下的心理。
    不勝,走!所以,打的時候可以拼全力痛快的下注;輸了,拍拍屁股人走。
    駱駝不怪他們,所以,他們可以放心大膽的運用自己手上的籌碼。
    人,只要能無後顧之憂,拼起來便特別賣勁!
    這是駱駝的看法;而且,一向都很正確!

                      ※               ※                 ※

    宣九九的心情顯然很震撼。
    自午夜至今,湖面上沒有半點消息傳回來。他猶自驚心,眼前朦朧中,一道人影已浮現
在面前。
    是地獄風使!
    地獄風使雙眉精光暴閃,沉聲道:「九田一郎已死──。野子也叫玉滿樓所擒,自殺而
亡──。」
    宣九九心中狂震,道:「這……,依前輩的看法,如何是好?」
    「嘿、嘿、嘿……,」地獄風使冷笑,眼中竟有碧綠的光芒閃動,道:「當然要挑他們
一切人陪命──。第一個要找的就是八大世家……。」
    宣九九穩住心情,沉聲道:「依前輩的意思,怎麼做比較好?」
    地獄風使冷冷一笑,道:「發動全面攻擊,要龍虎合盟的弟子全力攻守,造成混亂─
─。然後,你我趁亂中走脫……。」
    宣九九驚道:「這豈不是讓本盟弟子全毀?」
    「不錯──。」地獄風使冷笑道:「唯有讓他們托累八大世家,且造成自以為得勝的心
理而鬆懈了防範。」
    宣九九皺眉道:「前輩的意思是,我們以後還有機會反攻?」
    「不錯──。」地獄風使點點頭道:「到時,等八大世家的人回去後,我們再各各擊破
──。」
    宣九九眼睛亮了起來:「暗箭難防?」
    「你總算懂了──。」地獄風使笑了,而且笑得很殘酷:「死的不是我們。我們的任務
只是日後為這些弟兄報仇而已,何樂而不為?仁至義盡……。」
    宣九九大笑,道:「好一句仁至義盡──!」

                      ※               ※                 ※

    玉滿樓展開決戰的行動。左側一路,是由王克陽率領丐幫弟子迴繞突進;右路,則由玉
風堂的葉有義、顧秋全兩位壇主率領。
    至於玉滿樓和衛九鳳,則親率玉風堂精銳子弟直衝而入。
    對方,黑旗武盟的右路是由劉長手和康東望對上自己左側的王克陽,左方則是由孫飛和
賀龍對上了玉風堂兩位壇主。
    雙方一接觸,立即是彌天灰塵揚起。玉滿樓一馬當先,奮不顧身的往前直衝。
    如果,你要屬下替你賣命,你得先要教他命是怎麼拼!這是玉滿樓做人帶人的原則。
    另端,在琴劍四女擁促之下的駱駝,則冷眼瞧那玉風堂和丐幫洶濤般的來勢。
    如此,雙方塵戰到了天明時刻,這端的黑旗武盟竟然還能有攻有守,叫那玉風堂和丐幫
佔不了便宜。
    駱駝淡淡一笑,率了琴劍四女便往前衝去;身後,猶有親自挑選的上百名好手。
    便稍片刻,駱駝已然到了玉滿樓之前十丈處,揚聲大笑道:「玉大堂主,駱駝在此,你
能奈我如何?」
    玉滿樓出掌打飛了四名左近漢子,飛奔了過來。
    那駱駝一笑,往後揮手。立時,身後那百名漢子便湧上了前,往玉滿樓而去。
    那玉滿樓絲毫不懼,人一揚身,起落幾次已然逼到駱駝前方四丈處大叫道:「駱副盟主
不敢和玉某交手嘛?」
    這句「副盟主」,分明是取笑駱駝的了。
    駱駝聞言,嘿、嘿一笑:「玉滿樓──,有種你來啊──。」話聲一落,人已帶了琴劍
四女往後退去。
    玉滿樓長吸一口氣,朗笑道:「玉某有何不敢。」
    便一出手,連連使出自創絕學連消帶打的殺出一條血路往那駱駝背後追去。
    這端,衛九鳳帶領玉風堂弟子正猛力前進,斗見玉滿樓輕騎追敵,不由得大叫道:「樓
哥──,小心有詐……。」
    隨呼聲,衛九鳳亦一提氣,掌上帶勁連使,亦猛先殺開一條血路往隨玉滿樓而去。

                      ※               ※                 ※

    玉楚天被縛綁在高台之上,望眼下去儘是清楚兩方戰事。此時,只見駱駝帶領琴劍四女
而至。一忽兒,又見爹、娘隨後趕來。
    玉楚天心中一驚,不由得放聲大叫:「爹叫──,娘──,別過來──。」
    話聲未完,只見一排弓箭手,搭弦火箭形成一弧阻在玉滿樓和衛九鳳之間。
    玉滿樓雙眉一挑,朝那駱駝冷笑道:「駱駝──,既然想當盟主,怎麼這般貪生怕
死……?」
    駱駝大笑。道:「玉大堂主,本座只不過想請你來看看你這位寶貝兒子被火烤的模樣罷
了──。哈……,何不坐下來飲啜一品好酒,慢慢欣賞?」
    玉滿樓雙眉跳動,欲言又止;一旁,衛九鳳早已念子心切,兀自顫抖不已。
    駱駝見狀,「嘿、嘿」一笑,支道:「玉堂主、玉夫人──,兩位如果不想讓楚天小老
弟受火烤極刑,倒是有個法子……。」
    衛九鳳一急聲,道:「什麼方法?」
    「哈……,叫玉風堂的子弟退出這場戰役──。」駱駝沉聲道:「否則──,天下無人
可救你的兒子──。」
    這廂,下面眾人的對話上揚傳入了玉楚天的耳中;只見他怒目大叫道:「賤賊──,玉
風堂只有重義之輩,豈有怕死之徒……。」
    「哈……,」玉滿樓仰天大笑,忍不住一滴晶瑩淚珠滾出威聲道:「天兒──,你怕不
怕死?」
    「不怕──。」玉楚天在上端傲然道:「為義而死,正心願!」
    「好──!」玉滿樓轉向另一旁的宇文湘月道:「宇文姑娘──,你呢?」
    宇文湘月雙目一閃,揚聲道:「小女子不才,還不至於讓我爹在九泉之下含羞……。」
    宇文真之義,天下誰不敬?
    玉滿樓雙目一閃、一閃,沉聲道:「宇文姑娘──,小犬不才,不知姑娘可願委
身……?」
    這話一出,叫那玉楚天和宇文湘月一愕,不禁同時互相側頭對看了一眼,又各自含羞別
過。
    那駱駝冷嘿道:「也好、也好──。黃泉路上可不寂寞──。嘿、嘿……。」
    那宇文湘月雙目一睜,朝駱駝怒道:「無恥賤賊,真枉你為人身一場!」
    這話重極,駱駝不禁臉色一變,正待下令放火。
    那宇文湘月轉視向玉滿樓、衛九鳳高叫道:「爹、娘──,媳婦必不辱玉風堂門風。承
歡之職,來世再報……。」
    這端,衛九鳳早已咬唇,滲那血跡下滴。
    而玉滿樓則雙目一凝,方迸出一句:「好媳婦……。」
    隨話聲,那玉滿樓竟一揚手打出一支火摺子急去。這下,只看的駱駝亦為之動容。
    只見,那火苗一觸及台柱上所抹的桐油立即上升中,耳裡只傳來玉滿樓和玉楚天的對
叫。
    「天兒──,大丈夫該含笑而終……。」
    「爹──,您放心,天兒頂天立地,便是焦灰還屹立……。」
    駱駝注視前後上下這封父子,心中,不由得有一股寒意爬了上來。他只是無法忍得住這
股莫明的感覺。真的,他做夢也沒想到玉滿樓竟然會自己先放火燒台。
    這點決心,非有大毅力之人豈能做的到?
    玉滿樓這一舉動,便是明白的告訴他,玉風堂為「義」一字,連兒子的命都可以犧牲,
又有什麼能阻擋的呢?
    駱駝呆楞的望著,只見那火苗已燒向了台上!
    台上,玉楚天和宇文湘月在濃煙之中相望。他們的眸子都非常的清澈雪亮。如同,晨曦
之前最後的兩顆星辰。他們無言,言已盡在眼中。
    天下,又有什麼比死別前情人的眸子更動人?
    更何況,他們方才成為夫妻!
    火,已開始燒到台面;煙,熏住兩人的眼中有淚。然而,他們不為所動;甚至,眼睛都
不眨一下。
    因為,死別前的每一注視,便是人生中最後的回憶!
    駱駝長吸了一口氣,將目光由上方勉強自己轉向玉滿樓和衛九鳳。
    眼前,兩人緊緊倚靠,那衛九鳳的手已緊緊扣住玉滿樓的掌。盡力抑制中,仍忍不住
的,是顫抖和……淚!
    駱駝猛吸一口氣,讓自己由震驚中平復下來;暗暗提聚了真氣,便想一擊斃殺眼前的兩
人。便此刻,每個人的臉上都露出了奇怪的表情,包括駱駝!
    因為,每個人的其中都聽到一種很奇怪,而且很有韻律的哨聲。那哨聲絕對不是沒有意
義的亂吹。
    因為,每個音的揚起停止起伏間,都有著一種說不出的微妙關聯!
    這到底是什麼?駱駝驚訝狐疑的看向火柱台面。立時,他心中不禁大大震動起來。
    只見,兩隻碩大無朋的白鷹自天而來,急若快電。一下子,落到台面上,利爪一勾一
拉,便各自將玉楚天和宇文湘月的繩索拉斷!
    駱駝的心往下沉。只見,上方那兩隻扁毛畜牲輕易的抓提二人,往那洞庭湖方向而去。
約莫半里,便往下落去!
    駱駝大知此事不妙,立即下令:「放箭──。」
    便此刻,那前方挽箭的弓箭手紛紛放手彈出。
    玉滿樓和衛九鳳見了這一幕,心上大石既定,當下兩人各自一朗笑,伸手拍打之際,更
較方才靈活得心。幾下之間,已然打飛來箭,往前逼近!
    駱駝心中大駭,知道此時敵強我弱,心態便已大輸一截。若是強爭,只怕落的葬命於
此!當下,喝令道:「武盟弟子,殺玉滿樓黃金萬兩,殺衛九鳳黃金五千──。」
    金子倒底誘惑人,立時,一湧而上的漢子竟達一百二十九人之多。
    玉滿樓雙眉一挑,冷喝道:「要錢不要命了嘛?」
    隨喝聲,幾下手臂翻動,便打飛了七八個漢子。
    那衛九鳳也不慢,前後進退間,也擊倒了六名。
    兩人聯手,才塵戰間,只聞一串呼喝之聲至。隨卻,聽到一名漢子大叫:「堂主──,
屬下來晚了……。」
    便此一刻,葉有義和顧秋全已至!玉滿樓星目一閃,大笑道:「那黑旗武盟的左路可是
打通了?」
    葉有義大聲回道:「幸不辱使命……。」
    兩人談笑間,那百餘名漢子已作鳥獸散了。便此時,那火柱台子轟然一響而落。
    玉滿樓淡淡一笑,方巡目要找駱駝,身後忽然沉歎一聲:「玉堂主──,楚天兄
弟……。」
    玉滿樓大笑,回頭見那王克陽憂慮的表情道:「沒事──,已叫兩隻白鷹救走
了……。」
    「白鷹?」王克陽訝道:「那兩隻飛鷹是誰之物……?」
    「李北羽──。」玉滿樓笑道:「想不到那兩隻鷹竟有如此好妙用……。」
    王克陽雙目一閃,大笑道:「恭喜玉堂主……。」
    玉滿樓亦一笑,道:「王幫主高義風節,玉某尚自愧不如……。」
    兩人相視大笑。半晌,王克陽皺眉道:「這些黑旗武盟的傢伙到底是烏合之眾,強攻幾
回後便做了鳥獸散──。」
    玉滿樓聞言,輕一皺眉轉向顧秋全問道:「顧壇主──,你們可有和孫飛、賀龍交
手?」
    顧秋全搖點道:「屬下沒有──。」
    王克陽亦皺眉道:「怪了──,在下亦未和劉長手、康東望碰面──。莫非……。」
    玉滿樓苦笑點頭,道:「倒是不可小覷了駱駝這人。想來,他是將實力保留,回那武盟
抱瓊台總舵去了……。」
    王克陽雙眉一挑,恨恨道:「好個老狐狸──。」
    眾人正談著,只見那端幾道人影迅速接近。嘿,當先的不是李北羽是誰?這些人一到,
便又引得一番哄笑。
    那玉楚天立到了玉滿樓面前,恭敬道:「爹──。」
    玉滿樓仰天大笑,再望向宇文湘月,只見人家姑娘嚶的側頭不敢直視。
    我們玉大小姐可是笑啦,拉了宇文湘月道:「嫂子──,還這麼害羞那怎麼成?」
    杜大鳥先生立時叫道:「是啊──,是啊──。方纔你叫那聲爹娘半里外都可聽得見呢
──。」
    便此一句,眾人哄笑中,那宇文湘月早已是羞的比那九月紅潯還要紅上幾分啦──。
    玉滿樓輕咳了一聲,將目光投向西方道:「不知八大世家和龍虎合盟的戰事如何?」

                      ※               ※                 ※

    南宮淵面對這批亡命的倭寇,只覺雙目暴睜。這些集合扶桑浪人,中原敗類的強盜,像
這種陣仗打起來簡直是不要命一般。
    以今日八大世家的聯手,尚且無法擋得住這批洶濤般的來勢。
    他南宮淵心急,另端的百里雄風何嘗不是直皺眉不已。
    八大世家八位堡主,已叫那神出鬼沒的地獄風使在昨夜斬殺三人。今日一戰,只怕更
慘。
    百里雄風隱隱有不祥之感,但覺今日這等混亂情勢,這批倭寇賊打來全無章法,必定是
那宣九九暗中另有陰謀。心中正想著,忽然耳裡聽得一聲慘叫。原本,在如此兵亂之下,無
能聽得到;只是,發音之人內力太厚之故。
    百里雄風不由得心中一動,注目過去;只見人影錯雜中,見昨夜那名像蝙蝠似的老者桀
桀怪笑投入亂軍之中。
    百里雄風心中一驚,急打翻了三名近身的倭賊,躍了過去;但見那上官世家的上官豪已
是臉色慘白的伏倒於地。
    百里雄風心中一緊,便探手要扶住上官豪。
    驀地,身前有人急道:「百里兄──,不可……。」
    百里雄風聞聲一愕,只見那南宮淵臉上表情複雜的苦笑道:「上官兄己身中扶桑的奇
毒,觸者亦中……。」
    百里雄風臉色一黯,道:「那要如何是好?」
    那端,司馬踏霜也催馬而至,斗見此狀心中不由得一歎,道:「除非少林大還金丹或是
武當的玉樞洗髓液方能解得了這種劇毒……。」
    南宮淵心中一動,皺眉道:「空智大師和百破道長不知為何至今未見……。」
    三人苦笑,只見眼前地上的上官豪抽搐不已,而自己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南宮淵縱目四顧,只見慕容世家的慕容摘星急躍了過來道:「三位堡主,八大世家的子
弟只怕已擋不住龍虎合盟這堆倭寇……。」
    南宮淵臉色一變,道:「堵不住了嗎?」
    慕容摘星苦笑道:「只怕已往北方突圍而去……。」
    四人看向那方戰事,再看看眼前上官豪已陷入昏迷之中,不由得俱為之長歎。忽的,本
已是灰揚塵飛往北的倭賊,竟似受了阻力般的退了回來。
    南宮淵心中一愕,人迅速的奔躍上了一株樹上遙目望去。嘿,來的不正是那大鷹爪幫的
彭廣漢和殭屍門的白流花?
    司馬踏霜此際也來到身旁,不由得大笑道:「有白門主的迫血大法,那上官兄便有得救
了……。」
    南宮淵雙眉一挑,朝司馬踏霜道:「兄弟前去迎接白門主過來,請司馬兄通知慕容、百
裡兩位堡主領軍夾擊這些倭賊……。」
    司馬踏霜一點頭,道:「南宮兄請小心……。」
    「多謝──。」隨話,南宮洲人已高揚衝入敵陣之中。
    這端,彭廣漢和白流花正率領大鷹爪幫和殭屍門的聯軍全力進攻龍虎合盟的倭賊;方不
過一頓飯工夫,已然將那群倭賊的來勢倒打了回去!
    彭廣漢已意氣風發的指揮著,幕地耳裡傳來南宮淵的呼喚:「彭幫主──,白門主─
─。」
    彭廣漢注目望去,大笑策馬而迎道:「兄弟晚到,讓南宮堡主多勞了……。」
    南宮淵一笑道:「本是俠義中人該為之事──。只是……。」
    彭廣漢訝道:「南宮兄,有何不妥?」
    南宮淵對同時到了眼前來的白流花看了一眼,搖頭歎道:「上官兄受了扶桑奇毒,須得
白門主的迫血大法伸出援手……。」
    白流花一愕,嬌笑道:「這事容易,不知上官堡主人在那裡──。」
    南宮淵喜道:「請白門主隨在下前往……。」
    彭廣漢拍撫了一下白流花,大笑道:「這裡由我來就好,你快去救上官兄吧──。」
    白流花一笑,和南宮淵雙雙策馬進穿敵陣之中。那彭廣漢一笑,看向眼前陣勢。北方有
自己擋住,西方則是八大世家的力量;南方湖上湧冒出來的,想來是雲奔日那老頭的洞庭弟
子。如今,這般倭賊便只有往東退去。
    他正想如何阻止這些倭賊東退,驀地又見東方塵沙飛揚。彭廣漢心中一驚,但不知來者
是誰。正想間,只見那番倭賊卻又如潮水般的退回了中央!
    彭廣漢心中大喜,策馬上了小山丘往那東方提氣揚聲道:「來得可是玉風堂大堂主和丐
幫王克陽的乞丐王?」
    「正是──。」那端傳來回話和……大笑!戰局可知勝負!

                      ※               ※                 ※

    杯觥交錯飲劍膽,高歌豪情敘壯志。
    洞庭湖畔,水波粼漓映英雄;高抬手、掌中酒,琴揚手處皆笑靨;轉低吟、放劍垂,道
不盡多少眼中笑加淚。
    歡笑誰說不流淚?
    淚中,有笑、有死別、有生離!

                      ※               ※                 ※

    小閣,獨立。水波,敘情。情是,兩相別。
    他轉動酒杯,一飲而盡!起身,朝眼前五人一笑,長長噓了一口氣方才道:「兄弟此
去,別後經年諸位多多保重……。」
    眾人沉默了下來。抬眼,李北羽望著這位好朋友,伸手緊握,輕歎道:「員外,小心點
啊──,一路上跌倒了可自己要爬起來別那般賴著不動……。」
    蔣易修眼眶一熱,口裡兀自強笑著:「放心──,哥哥我只要屁股的衣褲沒破,一定站
得起來的──。」
    杜鵬瞅向喜美子,只見佳人那面容依舊憔悴,由不得輕聲問道:「弟媳婦兒──,自己
要保重啊──。」
    喜美子臉上一紅,小嗔道:「嫂子不會叫嘛──?」
    眾人一愕,不由得大笑。
    那杜鵬乾咳了兩聲,朝蔣易修道:「看著吧──,你把咱們這位清純的扶桑姑娘調教成
這副嘻皮笑臉的樣子……。」
    「跟你學得油腔滑調──。」玉珊兒哼了杜鵬一聲。走避去握住喜美子的手道:「妹子
──,一路回扶桑多多保重……。」
    喜美子反握玉珊兒,點點頭。
    那玉楚天也走了過來,攬住蔣易修,誠懇道:「到了扶桑祭拜過喜美子姑娘父母的墳,
可記得快點回來啊──。玉風堂可等著你來湊熱閘呢──。」
    「放心──。」蔣易修瞅了一旁的宇文湘月一眼,方才朝玉楚天笑道:「加油點,回來
可得給哥哥我一點好消息──。」
    這話,大有曖昧之意。立時,眾人哄笑了起來。
    那玉楚天紅著臉道:「你們幾位還不是一樣要……。」
    要什麼?這住口不語只叫眾人正是哄堂。那宇文湘月嘴裡笑著,臉蛋兒可是大大紅透,
直跺腳的站在一旁好不把捏。
    這廂,蔣易修拍拍杜鵬笑道:「大鳥──,早點回去探望小嫂子吧──,免得她在玉風
堂裡乾焦急──。」
    杜鵬竟然也會臉紅了一下,大笑舉杯道:「哥哥我用這杯敬兩位……。」

                      ※               ※                 ※

    大笑聲裡,他們兩人攜手往東而去。他們不願別離時充滿了哀傷。所以,他們大笑;他
們的朋友也大笑。
    人,已走出十丈外。
    驀地,那李北羽仰首高歌:「英雄膽、千里路,劍吼西風志披雲──。倚鋒歌、宗師
舞,快意江湖談笑間……。」
    這廂的杜鵬,那廂的蔣易修齊齊和著:「白羽飄、垂虹落、大鵬展翅翔九天。三人行,
臥刀眠,落塵洗情扣絲笑──。三人行、臥刀眠,落塵洗情扣絲笑……。」聲,漸遠!

                      ※               ※                 ※

    蕭飲泉長吸一口氣,望向身旁的埋香淡淡一笑,道:「你……還好嘛──?」
    埋香點點頭,拭去滿額的汗水,道:「泉哥──,你呢?那毒性有沒有減了……?」
    蕭飲泉點點頭,著了衣服自床帳中走了出來,道:「好多了──。我估計明晚便可以祛
除所有的殘毒……。」
    「真的?」埋香也著披了衣服,跳下了床高興道:「還虧得那駱駝這回給了你半年的解
藥,否則還不知要怎的折磨呢……。」
    蕭飲泉愛憐的輕摟住埋香,道:「香兒──,真謝謝你能看得起蕭某……。」
    「不准你這麼說──。」埋香臉上一紅,低聲道:「只要你能記得我……。」
    「什麼話──。」蕭飲泉抬起埋香的下巴,盯住她的眼睛注視半晌,方才誠懇道:「明
夜解毒,乃是生死攸關。到時大功竟成,你我共尋一處名勝深山,隱居了可好?」
    「真的?」埋香眼中已有淚。她輕顫道:「泉哥──,你真的願意陪我長居深山終
生?」
    「真的──!此心天地明鑒!」蕭飲泉握住埋香的手掌,用力道:「告訴我──,你想
隱居到那裡去?」
    「黃山!」埋香眼中閃著光輝道:「到黃山仙境去……。」
    黃山──,美而巍峨,其高千仞入雲,其境之美若仙境。
    蕭飲泉的眼瞳子有了亮光,大笑道:「好極了──,我們就到黃山結廬,我當耕夫,你
當農婦……。」
    兩人相視而笑,無限情意盡在不言中。那埋香一笑,自懷中取出貼身的一副湘繡來,遞
入了蕭飲泉手中。
    那是一塊綢緞帕,上頭的,是繡了一對鴛鴦戲水。
    蕭飲泉執帕在手,心中不禁一陣激動。只見,帕上猶有埋香題字:「鴛鴦游來兩心許,
一番我心一番你。」落款是:「江蘇埋香繡贈飲泉吾兄!」
    蕭飲泉見此,不由得心中大大感動,投目往那埋香久久不語。直是,兩相望忘至天明,
叫那雞啼夜破時方各自莞爾。
    蕭飲泉將那方帕細心折好放入懷中,輕聲道:「我到街上買點早點……。」
    埋香一笑,含羞道:「你……你……別買太油的……。」
    這話的意思是?蕭飲泉狐疑的望了埋香一眼,但見佳人垂首撥弄衣角,恁將目光投在雙
足上。
    蕭飲泉驀地想通,狂喜道:「莫非……莫非……已經……。」
    心中激動,下方的話便停住喉間說不出來。
    埋香輕點頭,小嗔道:「知道就好──,何必叫了那麼大聲叫人街坊全聽到了?」
    「是真的?」蕭飲泉仰天大笑:「想不到……,想不到我蕭飲泉也有了個虎孫子
來……。」
    蕭飲泉,人稱「虎兒」;他兒子不是虎孫子是什麼?
    埋香臉上更紅,輕啐了一口,道:「別像那小孩子一般啦──,我肚子餓著呢──。」
    蕭飲泉大笑,臨走前猶不忘特別再交待:「好好歇著,別太勞累啦──。」

                      ※               ※                 ※

    「蕭記」早點鋪子,無疑是這幕阜山下龍馬小莊的招牌。甚至,那五十里外的洞庭湖好
漢每回往江西、浙江公幹的,總會到這裡來溜轉一圈。
    沒別的,就是因為蕭記的油條包子上味。
    一個月前,蕭飲泉和埋香脫離黑旗武盟,便是到龍馬小莊來隱住。一則是解毒之事必須
早點實行;二則此處較為偏僻,除了偶而洞庭湖的兄弟來到,很少會有武林人物前往。
    蕭記的老闆當然也姓蕭,而且,還是蕭飲泉的堂伯。
    這條救命之路,是當年雷殺告訴他的。日後,若是有了什麼不測,便可以找這位蕭老頭
求援。
    今天,蕭飲泉滿臉含笑的進入蕭記鋪子,那蕭老頭早已暗中以目示意。蕭飲泉一愕,際
即轉到了後頭。不久,便見蕭老頭閃身進來。
    蕭飲泉輕聲問道:「堂伯──,有何不妥?」
    蕭老頭皺眉道,「店裡頭有八大世家的人和洞庭湖的漢子──,我看你不適合跟他們照
面……。」
    蕭飲泉一愕,點了點頭。若是平時,他早已冷笑的跨了進去;只是,埋香的深情,加上
她已懷了自己的孩子,無論如何自己是不能、不願再有任何風波。
    當下,蕭飲泉輕問道:「不知洞庭湖上的戰役如何?」
    蕭老頭看了屋內一眼,輕聲道:「八大世家、玉風堂大獲全勝──。龍虎合盟除了宣九
九和一位神秘的忍者外,已然全滅!」
    蕭飲泉點頭,道:「那黑旗武盟……?」
    「據說主力回去了九嶺山脈……。」蕭老頭輕莫道:「只怕這回玉風堂對他們也莫可奈
何……。」
    蕭飲泉一笑,道:「好──。小侄先回去了,稍晚再來!」
    蕭老頭一頷首,瞅了蕭飲泉一眼,忽輕笑道:「小子──,你有什麼得意事?」
    蕭飲泉臉上一紅,咳了一聲方道:「是……是埋香有了身孕……。」
    蕭老頭一愕,旋即大笑道:「小子,真有你的……。」

                      ※               ※                 ※

    望著蕭飲泉和蕭老頭分開的身影,貝印虹冷冷笑著。
    目前,洞庭湖一戰,貝字世家的主人,也就是自己的父親貝爾言死於扶桑忍者地獄風使
的暗殂之下。他貝印虹此仇,非得報回來不可。
    是以,千里迢迢私出洛陽貝字世家進入洞庭湖城來。其目的,便是追查兇手的下落。誰
知,事經近一個月,連個宣九九和地獄風使的行蹤也無。心中方自懊惱,不意,此刻竟見著
蕭飲泉原是躲在此處。
    當下,貝印虹冷哼一聲,便進入屋內。屋裡,那五名洞庭湖漢子早已叫笑道:「貝大公
子──,怎的上個毛坑這般久……?」
    貝印虹淡淡一笑,見那蕭老頭從外面轉了一圈進來;以目示意朝眾人打了個暗號。起身
道:「各位兄弟──,咱們快上路辦正事去吧──。」

                      ※               ※                 ※

    蕭飲泉望著埋香。
    此時,夜已低垂,桌上燈火輕閃。他一笑,道:「今夜,這百命斷魂散的毒一解,你我
便翔游宇外,不再管江湖腥血仇殺……。」
    「是──。」埋香輕聲應答。一抬眼,目中隱含淚光,儘是柔情道:「泉哥哥──,
你……真的願意放下一切名利……?」
    「哈……,」蕭飲泉大笑,摟住佳人道:「怎會不願意呢?月前在洞庭湖畔觀潮一敘之
事,香兒忘了嗎?」
    「香兒沒忘──。」埋香將整個身子埋入蕭飲泉懷中道:「泉哥哥──,我……好幸
福……。」
    蕭飲泉大笑,語氣一轉溫柔道:「香兒──,你怕什麼?」
    「我……我怕天下武林……。」埋香輕歎了一口氣,止言。
    蕭次泉心中突然一絲憂慮上了來,隨卻肯定道:「別怕──。我不與人爭,人又怎會來
害我?香兒多慮了──。」
    「是……。」埋香臉兒一紅,便入了床幃。那蕭飲泉亦大笑,也進了去。
    半晌,那床裡頭傳來蕭飲泉之語:「香兒──,今夜是成敗生死攸關,可千萬別有雜
念,以免走火入魔──。」
    「泉哥哥你放心──。」埋香的聲音傳出:「香兒絕對不會令你失望……。」
    一切,全停住了聲息。屋內,除了兩人運氣中的輕哼喘息外,便無半點聲響。
    屋外呢?

                      ※               ※                 ※

    貝印虹環顧四下洞庭湖的好漢,嘴角中不禁有一絲得意。由長壽城裡洞庭湖分舵所調來
的人馬,眼前已有了三十二名之多。
    莊上,那蕭記鋪子早已被他在一個時辰以前攻下。現在,那個蕭老頭只怕剩不了半條
命。
    貝家的刑求術和洞庭湖的水埋術,一向是江湖上頗負盛名的方法。蕭老頭的武功並不很
好,所以招供的也很快。丑時,便是蕭飲泉和埋香兩人行功到最高頂;此時,只要稍有氣機
撞入,便令二人當場喪命!
    貝印虹笑了,他等了一個時辰,終於是出手的時候;只見,他口裡低嘯一聲,當先便撞
入木屋之中。
    同時,洞庭湖三十二名好漢亦同時出拳;只一剎那,便將那木屋折了個乾淨精光。
    這一切順利極了。貝印虹衝入屋內的同時,雙掌已往床上的人影拍去。猛可,聽到床裡
有人驚怒聲:「埋香──,香兒……你……怎麼了──?」
    貝印虹拳掌未到。那帳幃內已有一口血激出。貝印虹大喜,顯然床內人最少有一個走火
入魔吐出血來。當下,拳上力道更盛,直轟而下。
    床裡,只聽蕭飲泉暴喝:「該──死──。」
    隨喝聲,一股怒奔狂洶的氣勢湧出,轟然撞上貝印虹。那貝印虹身為天下七大公子之
一,僅僅吃了蕭飲泉這暴喝一記,便自是口噴狂血,倒飛栽地而亡!
    洞庭湖三十二名漢子當下便嚇的魂飛魄散。他們知道錯了一件最大的事,那就是蕭老頭
的供詞。
    丑時,是大功完成,而不是行功最緊關頭。
    蕭飲泉已虎自含悲抱了埋香在眾漢子面前,雙目威光暴閃。眾人只見那埋香雙臂已垂,
想是方才受了驚擾,在內勁回收上,一時控制不住而走火入魔。
    那蕭飲泉則內力較為深厚,是以早一步收回內勁歸元;不但躲過一劫,反而將貝印虹擊
斃!
    貝印虹死了,問題是自己呢?
    洞庭湖三十二名漢子只覺心中一涼,紛紛大喝,各挑一個方向遁去。
    無奈處,唯賭!
    蕭飲泉只能挑得其中幾個追殺,那只有各憑運氣了。
    他們的運氣都不錯!因為蕭飲泉並沒有追上來。不是他不想追,而是他不願損失任何的
一剎那看著埋香猶能睜眼微笑的臉龐。
    埋香望著這個男人,由他的眼中,她看出了無盡的愛、悔、恨和……憤怒!
    她一歎,伸手撫著他的臉龐,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斷續道:「泉……,答應……
我……,別……再殺……人……。答……應……我……別……。」
    蕭飲泉抽搐大叫:「香兒──,香兒──,他們殺了你……不行──,不行──,我
要……。」
    「答……應……我……。」聲音,漸輕、漸輕,已至,渺不可聞。伊人的皓手,垂
下……垂下……。蕭飲泉的心也垂下、垂下……。他狂呼大叫:「蒼天──,為什麼死的是
好人而不是我──。我該死啊──。不公平……,不公平……。讓我的命來換啊──,蒼天
──。南無觀世音菩薩,我求求你讓我拿命來換香兒啊──。」
    吼聲,如雷,響遍十里內外!

                      ※               ※                 ※

    萬曆四十一年六月初二,酉時。埋香死於幕阜山下龍馬小莊南側木屋庭園。是時,蕭飲
泉仰天狂呼達半個時辰之久;其淚至後,竟是血珠!
    同時,洞庭湖無來由的狂風大起,暴漲水波達十丈之高。父老相傳,其後稱之為「泣情
濤」。

                      ※               ※                 ※

    蕭飲泉緩緩放下埋香,跪於一旁。望那埋香雙目猶睜。臉上亦無半點笑容。蕭飲泉一
歎,伸手蓋下埋香眼皮,誰知,手方一放,那埋香又睜眼。
    蕭飲泉一愕,連蓋十七回之多,每回如前!他長吸一口氣,沉思半晌,猛然想起埋香死
前的請求。當下,心中微微一歎,含淚點頭道:「香兒──。我答應……你……。不再
殺……人。你……放心的……去吧──。」
    泣聲顫抖中,他伸手第十八回。那埋香的雙眼果然一合不再睜。奇妙的,本是毫無表情
不豫的臉上,竟然締出一絲笑容來。
    蕭飲泉為之呆楞,久久跪至晨曦東來。

                      ※               ※                 ※

    李北羽看看杜鵬,再看看玉楚天,良久方長長歎了一口氣。手上的消息,是三天前在幕
阜山下龍馬小莊中發現了蕭飲泉的蹤影。
    這位應當是黑旗武盟的副盟主在消失了一個月的時間後,終於再度出現江湖上。
    可怕的,是一招出手便殺了貝字世家下代主人的貝印虹。
    李北羽皺眉,揚揚手上的信函道:「據洞庭湖來的消息,那埋香姑娘也已香銷玉殞不知
是什麼道理?」
    玉珊兒在一旁沉思道:「埋香和蕭飲泉在一起,月前在十二連環莊中我們已經知道了。
只是為了什麼,當時太亂所以來不及問……。」
    杜鵬點點頭,道:「這信函上消息,說蕭飲泉殺了貝印虹貝大公子外,還加上埋香及洞
庭湖三十二條人命,我看大大有疑問──。」
    李北羽點頭,道:「第一,蕭飲泉不太可能殺埋香。第二,洞庭湖三十二手下之死俱死
於不同的地方。單憑蕭飲泉一人不可能達到……。」
    玉楚天沉聲道:「這麼說,是有人嫁禍於蕭飲泉了?」
    眾人正沉思,只見林儷芬和宇文湘月急步走了過來,又有新的消息到來。
    宇文湘月當先朝玉楚天道:「爹請各位到雲遊居裡一談……。」

                      ※               ※                 ※

    玉滿樓聽完眼前這些年輕人的想法,點頭含笑道:「不錯!消息最早的來源是由洞庭湖
傳出來的。洞庭湖弟子只有見到自己寨裡弟兄之死,而後趕到龍馬小莊見到蕭飲泉火化埋香
的屍體……。」
    李北羽一愕,道:「他為什麼這麼做?」
    玉滿樓搖搖頭,道:「可能另有原因。我們只知道他把埋香的骨灰放入罈子中,用竹籃
背在背上……。」
    杜鵬雙眉一挑,道:「所以──,埋香一定不是蕭飲泉殺的……。」
    衛九鳳點點頭接道:「另一個新的消息是,那三十二名洞庭湖弟子的傷痕,並不是蕭飲
泉下的手。而且──。」衛九鳳一歎,道:「江湖上傳言的消息來源,並不是由洞庭湖發出
來的……。」
    李北羽嚇一跳,道:「有人假借洞庭湖名義散出消息?莫非是黑旗武盟?」
    玉滿樓沉吟道:「如果是這樣,那事情就更複雜了……。」
    玉楚天道:「說不定蕭飲泉真的能改過向善,不幹那鬼撈子副盟主;所以,黑旗武盟故
意加以設計,令他重回武盟為惡!」
    千夫所指,無病而死。蕭飲泉如果不容於江湖白道,那將何去何從?
    玉珊兒皺眉道:「蕭飲泉真的可能有心向善嗎?百里憐雪身為七大公子之首,猶是不能
忘情於名利,甚至可殺了百破道長,傷了空智大師……。」
    空智大師已回少林療傷,百里憐雪之事亦已傳遍江湖。百里雄風為此傳下巨賞,誰能殺
了百里憐雪這個孽子,將可得萬兩黃金外加百里世家所屬的一千畝田產。
    玉滿樓長長噓了一口氣,半晌方仰首道:「蕭飲泉目前的意向如何我們尚不明白。只
是,天下武林同道已有大批人物前往追殺──。」
    早在刀斬門之時,蕭飲泉就殺過不少武林名宿。到了黑旗武盟,更是俠義中人的目標。
如今,又殺了貝字世家的少主人和洞庭湖好手,無論如何是雙手血腥的了。
    縱使,洞庭湖的弟子不是他所下手,亦是大大脫不了關係。況且,貝印虹身上的傷勢絕
對是刀斬門的心法。
    單憑一個貝字世家少主人之死,已較那三十二名洞庭湖弟子重要的多。
    玉珊兒雙目一寒,道:「便令三十二條人命不算在蕭飲泉身上,就單以往的血腥亦死有
餘辜……。」
    玉滿樓淡淡一笑,道:「人既有心向善,何不多助一份俠義之力?」
    玉珊兒輕哼了一聲。
    那杜鵬朝李北羽擠眉弄眼道:「乖乖──,你家這頭虎可真兇的很哪──。」
    玉珊兒一拉林儷芬,道:「芬妹妹──,使點顏色給這小子看看……。」
    眾人大笑,只見杜鵬一副求饒狀,急急躲到了李北羽身後大叫:「別教壞了人
哪……。」
    玉滿樓環顧眼前三對年輕人,再看看身旁愛妻,幸福之感不禁油然而生。半晌,他輕噓
一口氣,道:「如今江湖風波未止。一則是百里憐雪之事,二則是蕭飲泉之事,三則九嶺山
脈上蔚藍天抱瓊台的黑旗武盟……。」
    杜鵬當先笑道:「蕭飲泉那老小子的事由哥……由在下去吧──。」
    杜鵬轉口的快。「哥哥我」三個字用在玉滿樓身上可大大不妥。因為,我們林儷芬林大
小姐可是玉滿樓的義女。
    玉滿樓點頭一笑,道:「好。百里憐雪之事……。」
    李北羽看了玉珊兒一眼,笑道:「珊兒和那百里公子之間有約盟在。小婿就跟在珊兒身
後好有一番照顧……。」
    玉楚天叫道:「那我呢?」
    「你啊──?」杜鵬大笑道:「不是要跟蔣朋友比誰先有喜嗎──?」
    這話,立時引得眾人大笑;那宇文湘月可是又羞又窘的瞪了杜大鳥一眼呢。
    玉滿樓淡淡輕笑,道:「天兒,你就和湘月留下吧──。爹要策劃進攻九嶺山脈之事,
須要湘月的幫忙……。」
    玉楚天恭敬道:「是──。」
    玉滿樓轉向杜鵬道:「據我們所知,那蕭飲泉由幕阜山往東北方向而去……。」
    「東北?」杜鵬皺眉道:「那是先到鄱陽湖,再上入安徽、過初門往東是黃山,往北是
九華山了……。」
    玉滿樓點點頭,道:「你現在在他的北方往下走去,要挑九華山見還是挑黃山見?」
    「看心情吧──。」杜鵬笑道:「到時再說……。」
    玉滿樓一笑,道:「聽說百里憐雪可能在九華山左近……。」
    「那我去黃山──。」杜鵬急叫道,他看了看玉珊兒一眼,嘻嘻一笑,道:「玉大小姐
要去黃山對不對?」。
    「是啊──。」玉珊兒拉長了尾音道:「你確定去黃山?」
    「確定,百分之一百可以發誓哥哥我去黃山──。」
    「好極了──。」玉珊兒眼中有了俏皮。而且,杜鵬看看那位李禿鳥也在笑,笑的還很
大聲。
    李禿鳥道:「走吧──,一起去……。」
    「去?」杜大鳥叫道:「去那?」
    「黃山啊──。」李北羽訝異道:「百里憐雪人在黃山我們不去那兒找,到那兒去?」
    杜鵬苦笑,看向玉滿樓時,只覺得他和李北羽這小子真的是一狼一狽……。

                      ※               ※                 ※

    他緩緩抽出長劍;雙目中,精光一閃、一閃。
    猛吸一口氣,將內力自丹田上氣海,達於背上雙督;接著,自內脈衝入少衝穴上,運一
周天於劍勢之中。
    經由少林聖藥大還金丹和武當珍材玉樞洗髓液的幫助;加上聖劍心法中特異的吸收之
力,他百里憐雪手上劍勢已達於第十二層的邊緣。
    這等意境,直如佛學中的大、小乘之別。他心中自知,尚差一絲絲便可達到前無古人的
成就。然而,他仰天大笑,誰又見過「聖劍狂戰七十二技」第十二層心法呢?
    就算面對玉珊兒,那小女子又怎知什麼是第十二層境界?百里憐雪緩緩吐出一口氣,劍
勢舞動間,那劍氣所出竟隱隱可長一倍餘。
    他心下狂喜,想這一個多月來深居苦練,果然大大有所進境。尤其那淡淡劍影的形成,
更是說明了聖劍絕學上已小有成就於第十二層心法。
    如是喜悅歡情中,竟不知日月升落。
    三日之後,那淡淡劍影竟又往前吐伸一尺。百里憐雪心下更喜,日夜企盼會成宗師之
願,橫霸武林之尊的夢想已將實現。
    他長噓一口氣,緩緩將劍氣收回。抬眉,舉目儘是黃山風情。尤其是滿目煙裊更有一抹
仙境之美。
    他大笑,返身入屋。他知道,數日前故意露出行藏給玉風堂的弟子,目的便是要引那玉
珊兒前來。
    他恨,恨玉珊兒竟然嫁給了李北羽。
    只要玉珊兒來,李北羽必然同至。屆時……。他狂笑,雙目凶光暴閃;他要看玉珊兒痛
苦的表情,看著李北羽死在自己的劍下!

                      ※               ※                 ※

    他泛舟在鄱陽湖水面上,對月,長長歎一口氣。這些日子來,他早已無心理會一身的散
亂。那鬍髭早已長了,任由它長去吧!
    想著,又大大飲了一口。酒烈,入口入心化成淚。他輕撫,身旁那籃中的罐子,喃喃自
語:「香兒──,香兒──,你怎麼忍心先我而去……?」
    就此低喃良久,又復一飲,再低喃。
    天下,誰會相信刀斬門最可怕的「虎兒」蕭飲泉會落得這副模樣?
    他苦笑,飲舉第三十一杯酒時,忽的起身、背籃、怒目、沉聲:「別學那鼠輩──,出
來吧!」
    原先坐處,早有了一排的蓮子釘之類的暗器!
    人來,是鄱陽湖上的好漢。眼前,便是人稱「鄱陽三傑」的顧氏兄弟。
    蕭飲泉淡淡一笑,道:「鄱陽三傑大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何須用這種小手段來對付蕭
某?」
    「鄱陽三傑」的老大顧皇雄沉聲道:「嘿、嘿──,對付你這等惡人,那用講什麼信義
──?」
    隨冷喝,那顧皇雄早已一步跨來,連連打出一十八拳「擊天迎波拳」來。這拳,正是他
的成名拳勢,大有一記之下便殺了蕭飲泉。
    蕭飲泉雙眉一挑,連閃開四拳後,便已發覺顧皇雄的空門。此時,只要一探手,那顧皇
雄便非立死不可。
    然而,心中意料方動,那背上罐子似乎一搖;蕭飲泉心中一驚,手上之勢緩了下來。便
此剎那,三傑中的顧皇音、顧皇律雙雙打至,夠猛的拳!
    蕭飲泉雙眉一皺,如今一出手,這三人便得立死;若不出手,只怕自己得捱上好幾記。
他蕭飲泉學的,便是必殺之法;如今,日日夜夜埋香之語在耳,叫他如何出手?
    心中一歎,蕭飲泉唯有護住重要大穴,讓那鄱陽三傑的重拳擊上。
    那鄱陽三傑心中亦是一狂喜;哈──,原來這蕭飲泉也不過爾爾。當下,三人手上勁道
又猛加幾分;眼見,便可將蕭飲泉擊殺於三人六拳之下!
    誰知,昔年雷殺精心苦研於長白山上的刀斬心法,便特別鑽研了穴道被制時,如何令內
氣罡機自動反彈。
    此時,鄱陽三傑這一擊下,不禁齊齊痛呼抱臂而退。
    顧皇雄大驚道:「這是什麼武功?」
    蕭飲泉暗暗吐出一口氣,淡淡一笑道:「只怪你們三人內力不夠深厚,否則,蕭某豈能
再開口?」
    不錯。若是出拳之人內力雄厚,那金鐘罩體只須一破,使用之人便斷無活理!
    此時,那顧皇音見船家老大早已躲到一旁,縮著身子猛發抖不已。顧皇音冷笑,朝那船
老大叫道:「船老大──,你快跳水去吧──。這船自會有人賠你……。」
    那船老大顫抖的應了一連聲「是」,便真噗通的跳下水去。
    顧皇雄冷冷一笑,朝那蕭飲泉道:「嘿、嘿──,蕭飲泉,就算你現在打敗了我們三兄
弟,你如何出這鄱陽湖?」
    蕭飲泉淡淡一笑,道:「這事不勞三位擔心,如果蕭某願意,方才一招之間三位賢昆弟
早已命喪於此──。」
    顧皇律臉色一變,待要反唇相譏;那顧皇雄已點頭沉聲道:「不錯──。方才顧某出第
四拳時,蕭先生眼光落處正是在下空門所在……。」
    他一頓,又道:「不過──,你嘉惠於我們兄弟三人,又豈能冀望我們幫你?仁義之
下,顧某能做的,就是離開這場紛爭。鄱陽湖上南面自無人和你為難;北面以及江湖道上相
難之事,蕭先生就看造化吧──。」
    蕭飲泉一笑,道:「單是這點,蕭某心已領──。」
    顧皇音似乎想再說什麼,那大哥顧望雄已令道:「走!」
    顧皇音看了蕭飲泉一眼,口裡方自一哼,卻陡然停住。顧皇律一驚,才要轉頭看二哥,
只覺脖子上亦為之一痛,當下雙目一黑。
    顧皇雄大驚,暴怒道:「是誰……?」
    問話未止,那一道細黑暗芒已打透入喉!
    蕭飲泉心中亦為之一驚,想一路來早已聽人傳聞自己殺了貝印虹和洞庭湖三十二名好
手。貝印虹沒錯,那洞庭湖三十二漢子顯是有人嫁禍的了。
    如今,那嫁禍之人豈非就在眼前水中?蕭飲泉一怒喝,人亦到了船旁,極目下望。只
見,那除了濤濤水波之外,竟見不到一點人影。
    他咬咬牙,檢視鄱陽三傑身上之傷,正是叫黑旗武盟中的「絲芒奪魂針」所殺。要命
的,不但自己是武盟的副盟主,而且身上也有這東西。
    他仰天長歎,驀地見了十來條舟船靠了過來。當先,便有六名道士打扮的漢子躍上半
空,往自己這船而來。
    蕭飲泉心中一驚,這六人並非真道士,而是鄱陽北湖的「渡海六道」。他們喜好以道服
打扮行走於江湖之上,故有此名。
    此時,只見那六道齊齊驚怒道:「好賤賊,竟殺了顧氏三兄弟──,納命來。」
    隨喝聲,那半空中早已透出六把快劍而下。
    蕭飲泉仰天一歎,對著背上籃子叫道:「香兒──,蒼天何其不公平啊──。」隨歎
聲,人已躍入湖面濤波之中……。

                      ※               ※                 ※

    霍山!在山西有一座。便是昔年蘇小魂和大鷹爪幫聯手共擊金天霸的百麗刀客之處。而
安徽境內,不但也有一座霍山,更有一座霍山城。
    霍山城裡當然是以登雲樓最為有名。登雲樓的菜色之香,據說連十里外的霍山群獸亦垂
涎其味。
    所以,李禿鳥和杜大鳥當然是義不容辭的成為座上客。此時,已是晌午之後,未時之
中,店裡已不若三餐之時那般忙碌,也冷清了一些。
    所謂冷清,是指沒有人在旁候桌之意。裡頭,依舊是十成坐客滿滿。
    四人這廂進來,巧得是臨窗好桌的坐客正也站起付賬離去。
    李北羽雙目一閃,淡淡一笑;只聽那杜鵬先樂道:「來得巧,就這桌大好──。」說
著,已然是一個前步跨了過去,當然也是一個屁股的落坐。
    那玉珊兒期林儷芬搖頭道:「你怎麼受得了這大鳥?」
    杜鵬那端叫道:「哈──,禿鳥,你怎麼受得了她?」
    兩人這一呼一喝,早已引來全店裡竊笑之聲。顯然的嗎,這兩對必是新婚夫妻,有著特
別的快樂和熱情。
    可不是,每個人心中有了極為欣喜之事,誰不願大聲的向全世界宣佈呢?

                      ※               ※                 ※

    李北羽點菜的技術很好,清淡濃味全是恰到好處。杜鵬的味口更好,當先已經啃完一隻
悶烤的山雞,而且,還能把骨頭兒一列排好。
    林儷芬一笑,道:「這邊吃法倒也別緻。口裡享福,手上玩著。」
    李北羽一笑,道:「大鳥待會兒可會變戲法給你們看看啦──。」
    什麼戲法?林儷芬和玉珊兒望向杜鵬,卻遭到這位大鳥以目示意。正二人略愕,那左邊
一桌的四名漢子已高舉杯,大聲談論了起來。
    一個眉上長瘤的當先問那國字臉的漢子道:「陳老大──,你消息靈通,說說那蕭飲泉
是怎的由鄱陽湖脫困的?」
    那個被喚做陳老大的傢伙大笑。意氣飛揚的道:「說起我陳迎浪,那『三隻耳』的外號
可不是白叫的──。這個蕭飲泉的事──,嘿、嘿……。」
    故意就此停住,「嘿、嘿」了兩聲引起一干座客注意的眼光,猶自高飲不言。此時,那
玉珊兒輕皺眉頭,似乎就要發作。
    話說一半,擾人心神,最是該打!
    李北羽眼快手快,挾了一塊炒牛肝片兒遞到玉珊兒唇邊道:「好吃呢──,用著看
看……。」
    玉珊兒一愕,心下明白。只是眾目睽睽之下,猶是臉紅半暈,也就張口吃了。
    兩人這一舉動,顯然將眾人的目光由「陳老大」身上移了過來。
    那陳老大雙眉一挑,冷哼一聲,清了清喉,大嗓子道:「那蕭飲泉不但殺鄱陽三傑,而
且潛入鄱陽湖中,叫那渡海六道追入,亦給予一一斬殺!」
    這話驚人,眾人的目光不禁又望向陳老大而來。
    當即,一名白面書生問道:「這位大哥──,你如何得知是那個叫蕭飲泉的人下的
手?」
    「哈……,」陳老大仰笑一陣,忽的冷視那白面書生半晌,便自顧飲酒不答。這一舉
動,分明是怪那小子不識真人,竟敢懷疑他陳老大的話了。
    果然,同桌一個黑臉漢子朝白面書生叫道:「小子──,讀書人別管江湖事──。你連
我們陳老大『三隻耳』的人都不認識也敢在江湖上混?」
    「什麼鳥三隻耳陳老大,老子也不認識──。」一個持戟的漢子冷笑道:「不過──,
在下『萬人戰』魯吼山卻認得這位公子……。」
    「萬人戰」魯吼山的名氣可不小,那黑臉漢子臉色一變,瞅了白面書生冷笑道:「魯吼
山,你倒說說看這小子是誰?」
    「他,你可能沒聽過……。」魯吼山冷笑道:「他老子就叫上官豪……。」
    上官豪?上官世家的主人上官豪?那……,這白面書生豈不是人稱七大公子之一的上官
絕?
    現在,不但是黑臉漢子喉頭發乾,就是「陳老大」的那兩隻正統耳朵也紅到赤極。只
見,上官絕一笑,道:「陳老大──,小生方才問你的話……。」
    「是、是、是……,」陳老大連不迭聲的道:「小弟是聽朋友說,那鄱陽三傑和渡海六
道俱死於黑旗武盟特製的一種暗器之下……。」
    上官絕一笑,道:「什麼暗器?」
    「好……好似叫『絲芒奪魂針』……。」陳老大吞了口口水,嘿嘿道:「兄……兄弟就
只知道這些……。」
    那上官絕可別看他一副白面書生樣,這下起手來殺人時,可真稱得上一個「絕」字。往
往,在你身上劃了一百八十刀令你不死,然而,全身無一處肌膚完整,叫人坐也不行,躺也
不能。
    人,可以不吃不喝幾天。不睡呢?
    可以保證的是,不睡的人死的一定比不吃的人快!
    上官絕淡淡一笑,道:「你看,這是不是那個叫做『絲芒奪魂針』的玩意兒?」
    只見,他手上張開處,果然有如髮絲的黑針停駐於上。陳老大臉色大變,顫聲道:
「是……是……正是……。」
    上官絕一笑,道:「如果,今天半夜你死在這針下。而恰巧蕭飲泉也經過了這兒。你
想,會是我下的手還是蕭飲泉下的手……?」
    「我……我……。」陳老大吞了好幾口口水,答不出話來。
    上官絕冷冷一笑,道:「以後,口上可注意點,別傳言惑眾可能會活得長一點……。」
    「是、是──。」那陳老大慌忙要走了。誰知,上官絕淡淡一笑,道:「陳老大──,
在下還有一句話──。」
    「是、是──,公子請說──。」那陳老大急忙恭敬回身。卻駭見上官絕倏忽出手,兩
掌一轟便拍到了自己耳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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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發表於 2011-1-4 00:27:36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獵殺  
    湖波輕漣漪,水紋留春住。
    她緩緩的將一堆洗好的衣物放入籃子內,起了身,猶組對那一湖連天湖面眸了一回。幾
只飛鳥,劃破湖面如鏡。她心中不由得一震,無端有意的想起郎君來。
    郎君那個「禿鳥」外號,既戲謔又親切,每回一抬眉,見著半天過雁總是不由得心神蕩
漾不能自己。
    就如現在驚鴻照影,已叫人心眩神移。
    良久,她歎了一口氣,走向回頭路。
    路的底,小山丘上「玉香屋」小立。
    這屋,便臨昔日冷知靜、唐羽仙舊址「知靜齋」左近。居搭於此,是不是心中有一抹無
法忘卻的情懷?
    她苦笑,推門而入。
    門內,早已有人含笑坐視。
    蕭飲泉!
    她心上一驚,手上衣籃差點掉了下來。
    蕭飲泉輕咳一聲,道:「埋香小姐──,別來可好?」
    話文縐縐,由蕭飲泉口中道出倒顯得特別。
    埋香莞爾一笑,輕聲道:「蕭門主怎會到這裡來?」
    「因為這裡有你!」蕭飲泉竟然也會臉紅了一下,復笑道:「所以我來看看──。」
    埋香心中一愕,這話由蕭飲泉口中出,大大是有異。她忖測道:「蕭門主的意思是要小
女子重入江湖?」
    蕭飲泉搖搖頭,站了起來。半晌,方輕笑道:「蕭某可以邀埋香姑娘往湖畔漫步?」
              X      X      X
    夕沉,染一霞天;夕浮,披一湖波。
    兩道人影默默。良久,蕭飲泉才是吸一口氣,道:「你知道──,十二歲以前蕭某是由
老虎養大的?」
    「虎兒」蕭飲泉,天下武林中不知道的可能沒有!
    埋香點點頭,有點訝異身旁這位彪悍震武林的男人怎會談起這些話來。
    蕭飲泉將目光投向夕落處,緩緩道:「是你的父親,也就是雷殺門主將蕭某帶回人世
間。傳授了蕭某武功,甚至,最後將一生心血都留給了在下……。」
    埋香點頭,道:「蕭門主昔日對先父忠心耿耿,埋香心中感激的很……。」
    此時,兩人步到了一塊大巖之側。蕭飲泉一笑,道:「何不上巖小坐舞風?」
    埋香臻首一笑,含笑道:「好啊──。」
    兩人躍坐上大巖,各自望垂夕落,良久不語。
    便此,只剩一線餘暉,那蕭飲泉忽道:「這些日子來,我一直在想三個問題,久久困
擾……。」
    埋香一偏頭,忍不住好奇道:「什麼問題?以你現在位極之尊,還能有困擾的事?」
    蕭飲泉默默苦笑,半晌,方才歎道:「這十來年,我似乎覺得,那虎中世界雖殘,而人
世間更殘──!」
    這一句,只令埋香心中一震,可不是,自己便是厭怕了江湖殺掠才隱居到這洞庭湖畔
來。難道蕭飲泉也是如此?
    她訝異再注視身旁男人。以往,對他瞭解似乎太少了。
    女人,對一個男人想多瞭解一點時,便是有了好奇。而好奇,又是人類最大的通病!也
是最美「情」字的開始。
    蕭飲泉淡淡一笑,道:「我第二個困擾是,雷前門主以那般卓絕的武功,怎會身亡於風
雪之中?」
    埋香心中一震,對她父親的死她除了悲哀,很少想到為什麼,此時,不禁問道:「為什
麼?難道有人……。」
    蕭飲泉搖搖頭,道:「天下無人可殺得雷門主……。」一頓,蕭飲泉往低垂夜色長噓一
口氣才道:「雷門主死於一個『名』字之下……。」
    「名?」埋香沉思道:「你的意思是……?」
    「當時,雷門主所創的刀斬門基業正一處處叫玉風堂拔去──。」蕭飲泉沉聲道:「眼
見一生心血遭毀,是以生了一死之念。」他一頓,又道:「可惜……。」
    「可惜什麼?」
    「可惜雷門主到自斷心服,死前一剎那才豁然想通!」蕭飲泉一字一字用力道:「一切
名利總歸空──!」
    「一切名利總歸空?」
    埋香心頭狂震,爹是死前才想透,蕭飲泉呢?她望向身旁這個男人,一雙妙目中,竟有
了某種自己也不知所以的情愫在。
    良久,她才輕聲問道:「第三個疑問是什麼?」
    「宇文真!」蕭飲泉眼中竟有了無限欽佩道:「百年來天下第一人的宇文真!」
    埋香心中大震。凝住氣息半晌,才小心翼翼的問道:「蕭……兄也很尊重宇文先生?」
    蕭飲泉沉默半晌,緩緩道:「百年前高僧大悲和尚以入世之心行走於江湖,其心禪定叫
後人無限追思!今日宇文真之大仁,足以和昔年大悲和尚相提並論。」
    埋香雙目盯住蕭飲泉,緩聲道:「蕭兄何不學那宇文先生,為天下造福?」
    「為什麼不肯?」埋香聲音中有了熱切:「只要做,總會有一天讓大家明白的──。」
    蕭飲泉不語。
    埋香伸手握住他的大掌,道:「最少,我相信李北羽一定會相信你的……。」
    蕭飲泉叫那埋香握住手。不由得心中一震;耳裡,聽得那一句,只是搖頭苦笑道:「蕭
某無奈──。」
    因為,蕭飲泉手下不知殺過多少英雄豪傑。而你無法彌補的過錯,便是殺了人!
    埋香輕輕咬唇,用力道:「你……可以隱居起來啊──。」
    她雙目發光,急切道:「我知道一個地方,在關外長白山脈之中,可以……。」
    蕭飲泉苦笑,長吸一口氣,道:「我身上有駱駝下的毒……。苗疆的『百命斷魂散』!

    埋香心裡一緊,道:「無可解嗎?」
    蕭飲泉點點頭,道:「非得駱駝的解藥才可以──。而且……。」他欲言又止。
    埋香訝異急聲道:「而且什麼?」
    「而且……。」蕭飲泉紅了紅臉,方鼓起勇氣道:「需要陰陽聯合才可以──。」
    他咬咬牙,道:「那個女人,必須是真心愛我,在雙修之時,能忍得住任何痛苦不哼一
聲。否則,內機一亂,便是服了解藥也當場無救!」
    埋香深圾一口氣,半晌,盯住蕭飲泉道:「你說的每一句話可是屬實?」
    「天地良心──!」蕭飲泉伸出左臂,忽的自懷中取出一錚短刀,往左臂砍去道:「蕭
某斷臂血誓!」
    刀落,入臂。埋香驚叫,出手,握住蕭飲泉右臂,泣道:「別這樣……,別這樣……,
我……相信你……。」
              X      X      X
    木箱子一打開,我們李北羽李大公子鑽了出來,伸伸懶腰朝那黃懷宇大局主笑道:「謝
啦──。」
    此時,鏢車隊經過十二連環莊外,黃懷宇趁經過林子時偷偷將李北羽放了出來。這廂,
黃懷宇見十萬兩賭債已經償了,心情大大輕鬆道:「好啦──。一路順風──。」
    李北羽一笑,擺了擺手,人已往那十二連環莊而去。
    黃懷宇歎了一口氣,人才要走,驀地身後一聲冷嘿道:「黃大局主可忙啊──。」
    黃懷宇心中一驚,回頭,只見一名老者手上拿著的是方竹碧綠竿,他雙目一凝,道:」
閣下何人?」
    「劉長手──。」劉長手輕輕擺動竿身道:「要命的閻羅!」
    黃懷宇睜目,揚身,出手。
    可惜,劉長手的手果然是長。不,應該說魚竿加上魚線更長。
    因為,這根方竹碧線竿的線鉤是一排、一串,而不是只有頂頭一鉤而已!
    那黃懷宇只覺全身一緊,已叫線鉤緊緊纏住;正想掙扎,忽的心頭被力道一撞、一痛。
他大叫,盡力睜眼下望。
    只見,心口上,那魚竿頂端竟然冒突出一薄鋒刀刃來。黃懷宇全身顫抖,只覺,生命已
一點一滴消失。忽然,身上線鉤一鬆。
    就在他趴倒在地的同時,耳裡,儘是威揚鏢局弟兄的慘叫之聲。他盡力要起……起
身……,終是,轟然而臥!
              X      X      X
    李北羽輕易的進入犬莊之中,他躲開了穴道暗樁,進入到內院之中。忽的。眼前有急速
幾道人影移入屋內。怎啦?我們李大公子好奇心起,便飄向那屋簷。
    誰知,身子方才落定,暗處已有兩把刀橫掃而至。
    李北羽心中一驚,知道這回可慘啦。身子一翻半空,右手已探出翎羽;只見內勁一透,
將翎羽一拍一卷雙刀,壓了下去。
    便由後躍的同時,又有兩把刀至。
    李北羽一哼,身子急急下落入院中。立時,籠燈大亮,那九田一郎和宣九九正坐當中。
兩旁,自是一排列開的刀客。
    九田一郎笑道:「李先生來的真巧,本座也恰巧到此。」
    「有緣嗎──。」李北羽吞了一口口水,只見屋簷上下,院子四周都站滿了龍虎合盟的
「朋友」!
    他搖頭一歎,道:「用不著這麼盛大隆重的歡迎啊──。」
    九田一郎仰天大笑,忽的下令道:「備茶!」
    李北羽方自一愕,只見早有四名身著鵝黃衣裳的女郎裊裊移出,擺幾放壺的佈置妥當。
同時,兩坐處各鋪了一張蓆子。
    那四名女郎佈置妥了,各自坐到一旁,便立時有人端了七絃琴來。四個人四張,四十隻
指頭一撥,便自錚錚的彈將起來──。
    李北羽一笑,道:「這四位姑娘可是那日跟在姚休命身旁的四位抱劍少女?」
    「不錯──。」九田一郎大笑道:「可惜那日四象女有事早走一步未能見得著我們那位
杜鵬杜先生……。」
    李北羽也一笑,道:「主人還不請客?」
    九田一郎大笑,道:「請、請──。」
              X      X      X
    埋香隔著一個院子,望向那端李北羽和九田一郎共酌淺品,不由得皺眉道:「那個九田
一郎到底打算如何?」
    「觀察李北羽──。」蕭飲泉在身旁答道:「高手決鬥,生死只繫於一線之間。所以,
他們正彼此測量對方──。」
    埋香心中一緊,道:「九田一郎要和李北羽生死鬥?」
    「不得不──。」蕭飲泉苦笑道:「只怕……。」
    「什麼──?」埋香心中一震,急問道:「李北羽會輸?」
    「單打獨鬥大概不會──。」蕭飲泉苦笑道:「只怕那九田一郎會用群鬥車輪戰──。

    埋香驚道:「都要怎麼辦?總不能眼睜睜看著……。」
    蕭飲泉苦笑道:「還有更慘的──。便是要我也湊上一腳,輪翻斗那李北羽──。」
    埋香正想說什麼,那門口早有一名漢子道:「蕭副盟主──,盟主有請──。」
    這漢子是黑旗武盟的手下,他口裡的盟主豈不是駱駝?
    蕭飲泉愕道:「是駱盟主?」
    「是──。」
              X      X      X
    駱駝望著蕭飲泉大笑道:「副座──,別來一切可好?」
    蕭飲泉淡淡一笑,道:「很好──。尤其是院子裡將網到一隻大鳥當然更好──。」
    駱駝顯然很滿意,點頭道:「待會兒我們兄弟兩個可要好好活動筋骨一番……。」
    蕭飲泉一笑。點點頭道:「那是當然──。」一頓,又道:「盟主怎會到洞庭湖城來?

    「決戰!」駱駝冷嘿道:「八大世家和玉風堂即將開往洞庭湖助那雲奔日收回七十二寨
──。」
    蕭飲泉雙目方一亮,那駱駝已大笑取出一瓶藥道:「副座,別怪老哥哥如此對待你─
─。這是百命斷魂散半年份的解藥,你收著用吧!待天下武林在握,老哥哥必定替你解除這
禁制……。」
    蕭飲泉將解藥放入懷裡,淡淡一笑,道:「小弟放心的很──,盟主這麼做也是應該的
──。」
    駱駝大笑,道:「日後,老哥哥入土,這武林霸業也是你的啊──。哈……,我們去看
看那只禿鳥吧──。」
              X      X      X
    李大公子心裡可是暗暗叫苦。眼前有了九田一郎和宣九九兩個老頭不夠,旁邊又多出了
駱駝和蕭飲泉出來。
    他大大搖頭,自懷中取出四隻翎羽插釘在桌面上;另只手,猶握住茶杯不動。
    因為,他的每一個動作都包含圓滿無缺的氣機環繞。這般渾然無缺的大圓,誰都無法出
手。所以,每個人都在等,等李北羽露出缺口,然後,一舉斃殺!
    李北羽呢?他也在等,等出手的時機!
    人生,又有誰不是無時無刻的在等任何機會?
    夥計想升上掌櫃,掌櫃想當老闆;拉車的想當車主,車主想開車行。
    等!是人一生的寫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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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滿樓接到李北羽和九田一郎、宣九九、駱駝、蕭飲泉對峙於十二連環莊的消息時,已
經是六個時辰以後的事。
    他輕歎,將信息交給了南宮淵。
    這消息一宣佈,八大世家立即騷動起來。
    貝字世家的主人貝爾言立即提議道:「不論那種理由,我們必須立即到那十二連環莊
去。」
    不錯!這正是一舉殲敵,擒殺九田一郎和駱駝最好的時機。可是,玉滿樓心有猶豫,如
果,這消息的透露為的是引八大世家和玉風堂聯軍進入陷阱呢?
    空智大師沉聲道:「老衲想和百破道長先行,探探那十二連環莊的情事如何──。」
    玉滿樓點點頭,道:「此處已然是洞庭湖水域,到那十二連環莊快馬也只須半日多的時
間;大師和道長此去請多加小心,輕探即可──。」
    百破道長一笑,道:「貧道自會有所分寸。況且──,本派掌門人已然叫杜公子救回回
到武當山療傷去了。自是心中已無牽掛……。」
    玉滿樓一笑,道:「有勞兩位……。」
    空智大師和百破道長各一稽首,相率而出。
    南宮淵向玉滿樓道:「玉兄──。小弟這方八大世家的力量往那洞庭湖畔對峙龍虎合盟
的倭寇。玉風堂和丐幫前後夾擊黑旗武盟如何?」
    「好──。」玉滿樓星目閃動,道:「事情也該有了結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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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楚天的心情可急的很。他一路奔到宇文湘月的門口大叫:「不得了啦──,不得了啦
──。」
    說著,便推門大刺剌的進入。隨即,心不禁往下落。
    宇文湘月不在房中!
    她會去了那兒?玉楚天又奔了出去,落入院中。他雙目閃動,想,天下竟然有人能在玉
風堂和八大世家的陣營裡劫走人。
    是誰?
    他注視著各處,發現了一絲痕跡。玉楚天急步過去,俯身撿起,是宇文湘月的鞋子。他
冷冷一笑,目光再四處遊巡,忽的,左方花叢中似乎一動。
    玉楚天冷喝:「誰?」
    「楚……楚天……,是我……。」聲音有些模模糊糊的,玉楚天可以確定的是女人的聲
音沒錯!
    他心頭一震,叫道:「湘月──。」隨叫聲,人已往前躍至。只見,是名女子伏倒在
地,身上衣襤破裂。
    玉楚天雙目暴眥。往前一步,蹲下扶起道:「是誰……?」
    話聲未出,人已被點了穴!玉楚天只覺身子一麻,動也無法,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眼前這
女人──。
    「你……你是誰?」玉楚天喉嚨有些乾澀。
    「野子──。」那女人笑道:「玉大公子──,今晚夜色不錯,我帶你去賞月吧──。

    玉楚天恨恨道:「你……你把湘月怎麼了?」
    「放心──。」野子冷笑道:「她好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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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滿樓的心往下沉。楚天和宇文湘月的失蹤無疑是極大的打擊。他們會到那裡去了?無
論是誰下的手,這種手法必然不尋常。
    玉滿樓皺眉,巡視宇文湘月房間內外;那衛九鳳也皺眉凝目不已。半晌,玉滿樓在宇文
湘月房間的外面壁上摸得一手烏黑。
    玉滿樓心中一驚,待要拭去已然不及。
    衛九鳳急道:「樓哥──,怎麼了?」
    玉滿樓苦笑,道:「這東西來自扶桑的吸血催命邪術。對方將這東西塗在這裡,顯然是
極富心機之人……。」
    算計,便是計算出敵人的每一步來。
    衛九鳳道:「這……這如何是好?」
    玉滿樓輕輕一歎,道:「在這一年內倒不怎樣,只是不能運功打鬥罷了──。」
    衛九鳳聞言一呆,道:「那……那豈不是……。」
    「廢人」二字終是說不出口,聲音倒已經便咽。
    玉滿樓輕輕一歎,道:「鳳妹──,以你的武學造詣和我的智慧,依舊足以傲視天
下……。」
    衛九鳳哽咽道:「那……一年以後呢?」
    玉滿樓只是淡淡一笑,道:「生死有命──,計較這個幹啥──?」
    衛九鳳淚已出眼眶,顫聲道:「誰?會是誰下的手?難道真的沒救?」
    玉滿樓仰首望天,沉思了起來。
    會是誰?難道龍虎合盟裡頭還隱藏著這種可怕的人物?想著,心頭不禁更加沉重起來。
    想著,身子不禁一顫,此人好毒的心思,故意下的不是劇毒,而是慢性必死之毒!
    為什麼用吸血催命邪術?
    因為,人性的弱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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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父──,為什麼不用劇毒一下子毒死玉滿樓?」野子恭恭敬敬的問眼前一名老者。
    老者微微一笑,道:「因為人性啊──,小丫頭!」
    野子訝道:「為什麼?」
    正問著,那端被綁了十來圈牛筋繩的玉楚天叫道:「喂──,老頭子還不快鬆綁──。

    老者微微一笑,繼續說道:「如果用上劇毒,那玉滿樓便會斬掉手臂以保命,那又有何
用?」
    玉楚天聞言,訝道:「你說什麼?我爹……。」
    野子冷笑道:「你爹有什麼了不起──,在我師父手下還不是不堪一擊?」
    玉楚天雙眉一挑,怒道:「這老頭子又是誰?」
    「無禮!」野子一喝,已抽刀而上。
    老者哈哈一笑,道:「野子退下──。」
    野子聞聲住手,恨聲道:「師父──,這小子……。」
    老者搖搖頭,道:「對敵之道,首重心平氣和。於亂、於變之中,猶能如那高山巍立,
不撼不動。懂嗎?」
    「是──。」
    野子悻悻瞪了玉楚天一眼,怒道:「小子,我師父正是甲賀谷華達利家族中的長老,在
『風魔之子』中,是四大風使之一──。」
    「風魔之子?」玉楚天點點頭道:「不錯──。正是華達利家族的稱呼。哼!你為什麼
不敢光明正大的和本少爺一決死戰,卻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
    野子正怒又要上前。那老頭子一笑,道:「對敵之勝,不在於力,而在於智──。小兄
弟,你以為如何?」
    玉楚天苦笑,側臉過去,身旁的宇文湘月猶未醒來。他怒聲道:「你們把湘月怎麼了?

    「這是一種沉睡術──。」老者一笑,道:「如此,就算你能走脫,抱著她也是大大的
不方便──。」
    玉楚天真的苦笑,良久才歎道:「可怕的老頭子。大名如何稱呼?」
    「哈……,」老者大笑道:「名稱不重要的,你就叫我這老頭子地獄風使吧──。」
    地獄風使?玉楚天心一涼,果然是名如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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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蔣易修早就潛入了十二連環莊中。而且,運氣不錯的撞上了間間木喜美子。但是,他們
卻苦笑不已。
    因為,李北羽和四大高手的對峙已經足足一天十二個時辰。
    現在,院中的情勢是,李北羽正坐中間,九田一郎後退,而宣九九、駱駝、蕭飲泉也坐
了下來成為四方包圍之勢。
    每個人都在比耐力。
    李北羽所形成的防衛罡氣依舊未破,所以,大家只有更忍耐的等下去。此時,誰一動就
大大的慘。
    我們李大公子不能動,九田一郎等人也不能動。他們現在也覺得不太妙;原先,是要把
李北羽陷在裡頭崩潰。
    誰知,五人這一氣機率引,竟被李北羽這小子暗暗組成了五行之勢,牽一髮而動全身。
    尤其,李北羽身前桌上的那四隻翎羽,猶自隨風招搖不已,大是威脅人心。
    蔣易修和喜美子也不能出手。如今,五人形成在方圓內回轉激盪的罡氣,誰進去都只有
送死!
    眼前就是殺父仇人,若非蔣易修再三阻攬,那喜美子早已不顧一切的衝殺了過去。事既
如此,大夥兒也只好耗著看要怎麼辦。
    一天等了下來,蔣易修歎口氣道:「我們先去找點吃的──。」
    他真為禿鳥可憐,如此耗下肚子多難過?心中這般一想,不由得靈機一動。當下,喜上
眉梢!
    喜美子訝道:「什麼事怎麼高興?」
    「你肚子餓不餓?」
    「餓──。」
    「餓的時候最怕什麼?」
    「聞到香味又不能吃!」
    現在只有一個問題,由誰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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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埋香一點也不覺得累,就這麼站了一天一夜注視院中的變化。似乎,情況越來越凶險。
如今眼前有兩個男人叫她放心不下。
    李北羽和蕭飲泉!
    她歎了一口氣,肚子竟然咕嚕一響。這一聲,直喚起餓意來。
    有些事是不能想的,一想,那可就更難過。上茅坑是一件,肚子餓也是一件。當下,埋
香不禁直覺得胃腸直翻動不已。
    忍不住這抗議,呼喚一名婢女過來交待。
    這廂也是巧。
    蔣易修和喜美子摸了半天正愁找不到廚房在那裡,只聽見屋內有個女人命令婢女去端了
飯菜來。
    兩人相視一笑,待那婢女離去,便雙雙推門湧入、出手。
    屋裡這女人竟能閃得過兩人合擊,當下,便面對面看了個清楚!
    「是你?」
    三個人齊齊輕呼!蔣易修突然一凝目道:「埋香姑娘──,李北羽好像曾經說……。」
    「我知道──。」埋香輕輕一歎,道:「別誤會人──。」
    蔣易修一愕,點頭,道:「好──,我相信你──。」
    「謝謝──。」埋香又倚到窗前,幽幽道:「他們不知要堅持到什麼時候?」
    喜美子笑道:「易修有一個方法──。」
    埋香倏忽回頭急聲道:「什麼方法?」
    蔣易修一笑,道:「一個很好、很好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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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殺的──。李北羽肚子裡大叫了起來。真的是造孽苦是那個傢伙端來了這景死人的菜
香?
    他不敢動,連回頭都不敢。所以,只好盡力蹩住氣,心中無雜念生。
    一剎那,他也感覺到四肢氣機全「稍稍」有了一點異狀。哈!不是哥哥我,每個傢伙肚
子都餓啦!
    埋香含笑的端著一盤熱騰騰,香味四溢的飯菜站在上風的位置。只見,眼前五個大男人
全都閉目端坐。
    當下,不禁起了促狹之心。
    眼前,沒有人可以管她。因為,大夥兒全都知道她是蕭副盟主的女人。而四個重要的大
頭頭又各自閉緊了嘴巴不說話。
    所以,埋香姑娘可以放心大膽的下令:「把廚房用具搬來,姑娘我要在這裡煮菜──。

    五乘十萬八千聲髒話,總共是五十四萬句罵天罵地的嘟嚷在這五位足可驚天動地的大男
人肚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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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才!蔣易修邊大口吃著邊歎道:「想不到這位女殺手煮出來的東西味道竟然這麼香。

    隔一個大院子,這裡都可以聞的到,那在場五個人的鼻子裡是怎樣?此時,已經過了一
天又三個時辰整!也就是說,恰巧是萬曆四十一年四月二十八凌晨丑時。
    喜美子拍了拍刀柄,歎道:「要如何才能解開他們五人的情勢?」
    「只有兩個方法──。」蔣易修笑道:「一個是,有五個武功心法都能和眼前五人相抗
的人同時出手;將那股罡氣引開去……。」
    「另一個方法呢?」
    「那四個傢伙死,或李北羽死──。」蔣易修皺眉道:「看來,禿鳥死的機會比較大一
點──。」
    喜美子驚道:「那……那怎麼辦?」
    「我也不知道──。」蔣易修歎道:「看著辦吧──。」
    兩人正說著,忽然,門開人入。出手的,是拳和劍!
    拳是猛拳,劍是快劍。
    蔣易修大驚回身出手。對方來勢之猛之利,赫然是前所未見。天下,有幾個可以達到這
般深厚內力?
    空智大師和百破道長。
    四人交手一招,各自躍開後不禁相顧愕然。
    「是你們?」
    同樣的話,方才也和埋香說過。
    蔣易修搖頭歎氣道:「你們怎會找到這裡來?」
    「因為這裡視線最好──。」百破道長笑道:「這叫英雄所見略同──。」
    蔣易修一笑,道:「還差一個──。」
    「差一個?」百破道長滿鼻子香味訝異道:「差一個什麼?」
    蔣易修指指窗外,道:「道長自己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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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北羽對上天下四大高手的消息早已轟動江湖,所以,玉珊兒不會不知道。她淡淡的朝
百里憐雪道:「到十二連環莊去……。」
    百里憐雪冷冷一哼,道:「在下的守約裡並沒有要幫你救人──。」
    「我沒要你救人──。」玉珊兒淡笑道:「我只不過人到那裡,你就跟到那裡是不是?

    「不錯──。」
    「所以──。」玉珊兒笑道:「我想去十二連環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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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鵬由床上跳下來、上快馬,一路狂奔。
    這一切動作,由老高酒樓到出長安城門也不過是倒一杯茶,然後喝下肚子裡的時間罷了
──。
    他必須快,因為禿鳥那小子還欠他一頓大餐。老子拚死了命救出笑塵道長、雲奔日的妻
子兒女,無論如何不能白幹了這一趟。所以,他不斷拚命夾馬肚。
    馬累了,換馬;不論偷、搶、劫,他杜鵬座下絕對保持一等一的情況。
    所以,這一路上最少累死七匹上選好馬。當他遠遠望見岳陽城的時候,已經是經過了一
天又六個時辰。
    也就是在萬曆四十一年,四月二十八日,辰時天明時。
    他大大歎一口氣,希望我們李北羽禿鳥先生別死的太快,連送終的機會都沒有──。一
夾馬,便進入前面莊子。
    便在苦笑直催的同時,已然聽到路旁有人奔叫道:「打仗啦──,打仗啦──。」
    杜鵬一愕,急拉馬躍下,抓住那人道:「你說什麼?」
    那漢子給杜鵬這用力一抓痛叫了起來,半晌才道:「大爺饒命……,大爺饒命──。」
    杜鵬急道:「要饒命就快說,什麼打仗?」
    「是……是那……八大世家……玉風堂和……倭寇……強盜他們……。」
    那漢子結結巴巴還沒說完,杜鵬已一揚身踢下一個策馬而過的漢子,丟下一塊金子急催
而去。
    真他奶奶的,挑這種時候幹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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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滿樓注視前方的戰況。
    玉風堂和丐幫合擊黑旗武盟的位置是在洞庭湖北側靠近岳陽城以西。
    至於八大世家和大鷹爪幫、殭屍門的後援部隊,則交戰龍虎合盟於西北的華容一帶。
    那邊的戰事不知道如何?一則有洞庭湖內的內亂,二則大鷹爪幫和殭屍門的部眾尚未達
到。
    他注視自己的右手,上頭,出現許多的紅色斑點。不禁搖頭苦笑。
    這一戰,將關係著武林的魔道消長,而自己卻無法親身殺敵衝鋒。
    驀地,一隻手握住了自己手掌。玉滿樓側頭一笑,是迎上衛九鳳滿懷鼓勵安慰的笑容。
    兩人默默相視,前方,戰事已啟,已大戰方殷。
    衛九鳳將目光投向前方,輕聲道:「左路有葉壇主,右路有顧壇主,只要我們能守住中
路便沒問題的──。」
    玉滿樓點頭一笑,道:「我們迎上去吧──。」
    衛九風道了聲「好」,立時,提氣朗聲下令道:「玉風堂中路鳴鼓!」
    立時,「咚」、「咚」巨響高揚,那中路弟子一陣喊殺直往前衝了過去。
    玉滿樓和衛九鳳分騎兩匹駿馬看望著,身旁,便是那台鼓車。
    執鼓的,便是玉風堂中的一名力士;每聲落下,直震人心,大大有提高士氣鬥志之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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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克陽這回再遇上大場面的決戰可算得上是有經驗了。
    首先,挑批輕功好的自黑旗武盟左路湖中渡過,自中間化分成武盟成前後兩撥人馬。
    另外,善長小巧力勁和重兵器外功的妥善加以配對。特別的,又命令幫中四大長老分率
一列快兵,四下騷亂之用。
    至於王克陽本身,則帶了百名丐幫弟子,自由中鋒中往前猛進,要挑對手的主帥。
    這一仗,雙方堅持了兩個時辰;只見那黑旗武盟在丐幫和玉風堂夾攻之下,猶能挺立不
移。王克陽數度衝鋒,卻總叫是擋了回來,心中不覺暗暗驚愕;想不到黑旗武盟中人才倒是
不少,縱使正、副盟主不在,卻還能挺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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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廂,王克陽在錯愕不置。這端,負責對付丐幫這一軍的劉長手可也不輕鬆。設非早年
曾參與朝鮮上的戰役,今日如何能擋得住這批要飯的攻擊?
    幸好,由自己手上這根兵器中得來的靈感,設計了一種「連環鏈子釣」。這玩意兒,俱
用鐵鏈將十數支倒釣掛上,兩頭各有十來個人拉直著,每每在前衝撞;接著,立即派一批善
斗肉搏的弟兄在其後掩殺。
    一趟下來,倒也叫那些丐幫要飯的無可奈何。
    此際,他皺眉前後情況,暗覺不應和另一軍的孫飛各自迎敵。便打了個信函叫人送往另
頭戰事去。
    那孫飛便是和劉長手並稱「天地護法」中的天護法。此人不但機智百出,而且手上那支
長劍剎看以為是靈巧兵器,待你撞上,可是足足寒鐵精英所鑄。
    又冰又沉,極以了孫飛的個性!
    一片戰伐聲中,孫飛接到劉長手的信函,不覺點點頭,旋即下令道:「擊兩長兩短
鼓……。」
    此令一下,立時傳出一陣鼓聲來。只見是,左翼、右翼的武盟弟子不斷內集,逐漸將玉
風堂的弟子推於其陣勢之外。
    如是,半個時辰之後,自己手下方得聚集,齊齊往東移動,且戰且退。同時,只見那端
劉長手的所屬也移動了過來。
    如今之勢,是兩方人馬結合,以背靠住洞庭湖,而面對則是玉風堂和丐幫的聯軍。雙方
再相互激戰了半個時辰,也就是在四月二十八日,午後申時之際,各自偃鼓退兵,只相對峙
藉機喘息一番。
    劉長手快馬到了孫飛身旁道:「孫護法,不知洞庭湖內華容那端的戰事如何?」
    孫飛皺皺眉,半晌一笑道:「若講水戰,那龍虎合盟必不較洞庭七十二寨差,且遠勝於
八大世家……。」
    劉長手點點頭,道:「野子擒住了玉楚天和宇文湘月,大可以用來對付玉風堂之用,不
知為何未將兩人送來。」
    孫飛一歎,注視背後湖面,道:「只怕七十二寨中人攬著,大是不易過來──。」
    劉長手也將目光投向對岸,殺伐之聲,遠遠的隱約可聞。猶不得一歎氣:「康、賀兩位
長老不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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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東望早在一日前對於雲奔日往洞庭湖回來之事有了安排。首先,下令將洞庭湖船隻分
成兩撥;一撥往南而去,移往湘陰。
    另一撥,則移往華容,只派少數人駐守。名義上,康東望是洞庭七十二寨的副湖王,自
足有權如此調度。
    另外,則是賀龍率領一批武盟弟子在半路中阻撓雲奔日回到洞庭湖來。
    護駕雲奔日的,是八大世家中一百六十名的精英,所以,賀龍的伏襲只能達到阻止之
效,而無法殲殺。
    便乘這時機空檔,龍虎合盟在陳英雄陳大舫主的率領之下,竟也搶先得了泊於華容的船
只,立時便封鎖毀掉北方六個寨。
    直到,雲奔日回到總寨,調動南去的船隻回航,正式配合八大世家的攻擊計劃時,已是
晚了一步。
    康東望為什麼將船隊分成兩撥?雲奔日不禁苦笑。
    若是全數集中到華容必然引起七十二寨眾寨主的懷疑;另外,南航的船隻只須做些小手
腳,便大大出了問題。
    雲奔日無奈處,只能調動湖裡水師以潛水之術,伏游至龍虎合盟船陣之前做一番水鬥。
他這邊吃苦,八大世家又是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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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宮淵可一點也不輕鬆。
    大隊人馬開到了華容,只見一大片敵人已然泊到湖面上,八大世家除了望湖興歎又能如
何?
    驀地,左、右兩方鼓響,自己竟然落於龍虎合盟的設計之中。
    原先,是以洞庭七十二寨水面攻上,配合八大世家陸面攻擊,兩下夾滅龍虎合盟於華容
城外。
    誰知,先機一失,不但洞庭湖水域叫人家先控制了,又加上人家設陷兩路夾至,豈非落
於自己原先計劃之中?
    無奈,左方派出迎敵的,是右字世家的右知文、貝字世家的貝爾言、皮字世家的皮謹;
右方迎敵的,則是司馬世家的司馬踏霜、百里世家的百里雄風、慕容世家的慕容摘星。
    至於中間一路,則由自己和上官世家的上官豪鎮守。
    直戰到申時將盡,龍虎合盟中人竟已一步步包挾而入;正是,前陸路,後水路的要把八
大世家斃殺於華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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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野子遙望兩處的烽火,轉頭問她師父道:「師父──,我們是不是要把這小子和宇文湘
月送過去了?」
    地獄風使一笑,搖搖頭道:「還不到時候──。」
    野子訝道:「為什麼?他們已經戰了三個多時辰……。」
    地獄風使搖搖頭,笑道:「真正的大戰還沒開始──。可能還得一直等下去……。」
    玉楚天在那端冷笑道:「你這老頭子以為可以撐多久啊?照本公子看頂多能撐到明天日
初就不錯啦──。」
    地獄風使一笑,道:「是嗎?只怕到了明日,玉風堂和八大世家便要由江湖上除
名……。」
    玉楚天冷哼一聲,口裡不說,心裡著實有些焦急。因為,他對這老頭子的判斷竟不得不
有幾分相信。
    問題是,什麼理由讓他做出這個判斷?
    還好,野子也問了同樣的問題:「為什麼現在不是大戰?」
    「兩個原因──。」地獄風使笑道:「第一是洞庭七十二寨內部情況不明,而且雙方各
分成兩處交戰,勝負之數無法控制……。」
    「第二個問題呢?」
    地獄風使笑了起來,道:「因為李北羽和玉楚天──。」
    他的意思是,一個是女婿,一個是兒子全落入人家掌握之中。他笑道:「玉風堂不敢放
全力進攻,尤其現在主其事的是衛九鳳……。」
    野子不得不欽佩道:「所以,師父不願意下劇毒毒那玉滿樓,無論死否,都會讓他們化
悲憤為力量?」
    悲憤,便是人類心中一股無可抗禦的力量!
    如果玉滿樓死,玉風堂必然全力拚命。
    如果玉滿樓中劇毒自斷臂,必然身率弟子一路拚殺。
    可是,玉滿樓現在中的只是一種不能使用內力的毒。所以,他會隱瞞下來,以安玉風堂
的人心。
    地獄風使笑了,意味深長的道:「兩軍對陣,以攻心為上──。」
    野子歎口氣,道:「那跟這小子……。」瞅了玉楚天一眼,續道:「拿到他們面前制住
衛九鳳不是更好嗎?」
    地獄風使一笑,淡淡道:「就是要讓她等──。等不知兒子的生死。」他大笑,道:」
人心一急就會犯錯──。」
              X      X      X
    埋香已經足足炒了八十三道菜,她大大歎一口氣的同時;眼前,竟有一雙男女步入庭院
之中。
    玉珊兒和百里憐雪!
    立即,人影閃動,四周衛護最少有六把刀,三隻憾天鉤外帶一把快劍遞來。
    玉珊兒只淡淡一笑,說了一句:「小傷就好──。」
    刀落、鉤落、劍落;所有的人全如潮退開,不能置信的望著百里憐雪手上那把黑色長
劍!
    便同時,蔣易修、喜美子、百破道長和空智大師也走了出來。
    蔣員外大大一笑,道:「好極了,正巧湊上五位!」
    玉珊兒瞅了百里憐雪一眼,輕聲道:「他不算──。」
    埋香在那端叫道:「為什麼──。」
    玉珊兒苦笑,百里憐雪冷視眾人,將目光投向院中五人;只見,方才自己一出劍的氣機
已然擾動了他們的心神和罡氣的運行。
    百里憐雪雙目閃動,暗暗將聖劍心法提到第十一層,一股氣機無聲無息的貫向李北羽而
去。
    立時,僵持的氣勢一改,李北羽在那當中抖動了起來。
    空智大師注目一凝,心中暗喜。這百里憐雪想暗傷殺李北羽,沒料到反而是大大幫了眾
人一個忙!
    立時,向百破道長使了個眼色,雙雙搶進到了九田一郎和宣九九身後,各自運起本身罡
氣,出掌擊運而出。
    這端,蔣易修和喜美子也不稍慢的提氣貫注。
    便此一刻間,場內、場外十個人各自大大震動。
    那百里憐雪可是大大吃苦。原先之意只是稍予觸發而已,未料,這一陷入,便不可自
拔。不但不得不巡著眾人這股氣機運行,而且還得保護李北羽。
    因為,他這貫出的內力已和李北羽本身散發的罡氣合成一體。
    就眾人正相堅持凝結;驀地一響,是我們杜鵬杜少爺來也。他雙目一瞧,不覺大笑了起
來。
    玉珊兒那端嗔斥道:「大鳥──,你笑什麼勁?」
    「有趣啊──。」杜鵬大笑道:「天下最有趣的就是我們百里公子啦──。」
    「為什麼?」玉珊兒瞅目望去,只見百里憐雪額上儘是汗。她心下一驚,再看向場中另
外九人,那一個不是如此?
    杜大鳥終於有機會表現他分析的能力啦。當下,一步一步道:「我們禿鳥先生原先受到
四個人合政,盡力維持五個人的平衡……。」一頓,他笑道:「然後,百里公子的出手,本
來李找打是沒命啦──。」
    玉珊兒一驚,瞪了百里憐雪一眼。
    杜鵬笑接道:「結果──,和尚、道士、外加員外、日本女人的出手,反而叫百里憐雪
這小子陷了進去……。」
    玉珊兒一愕,道:「你的意思是,他必須幫助李北羽御住外來的沖激之力?」
    「正確!」杜鵬笑道:「不只是他,連另外四組也都一樣!」
    那端,埋香愕道:「為什麼?」
    「因為,一個要殺禿鳥,一個要救禿鳥──。」杜鵬大笑道:「同時,另外有十個人組
成的迴旋罡氣運行。所以……。」
    「所以──,十個人分成五組──。」玉珊兒道:「每一組中只要其中一個死了,另一
個也活不成啦?」
    「聰明──。」杜鵬滿面笑容道:「所以,大家只好繼續堅持下去,不屈不撓──。」
    多奇怪的事?仇敵和仇敵之間是生死相共;朋友和朋友之間反而暗含殺機。
    人間世,不是很多時候是如此嗎?
    玉珊兒歎氣道:「有沒有辦法可解?」
    「有──。」杜鵬歎道:「除非十個人同時收手。」
    玉珊兒一呆。道:「可能嗎──?」
    「如果有一個沒收手會怎樣?」這是埋香的問題。
    「簡單──。」杜鵬雙目閃動道:「只要他一引氣機,要那個死,那個一定活不成─
─。」
    因為,在九大高手合力之下,天上地下沒有人可以堪得住這一擊!
    玉珊兒歎口氣。人性,有誰願意如此冒險相信別人?沒有!況且是敵人!
    忽的,她突然注目道:「大鳥,你怎麼知道這麼清楚?甚至連誰先出手部知道?」
    「嘿、嘿……,」杜鵬將目光「躲開」,乾笑不語。
    「說──。」玉珊兒眼中已有火。「你是不是早就來了,只是一直沒有出手──?」
    杜鵬苦笑,道:「不是我沒出手,而是沒辦法出手。」
    「那你在幹啥?等死啊?」
    「不、不──。」杜鵬搖手道:「想辦法啊──。」
    玉珊兒哼道:「好──,除了他們同時鬆手外,還有什麼辦法?」
    聲音很火、很明白的告訴杜朋友,如果沒有一個好辦法,那真的是大家看著辦好了─
─。
    杜鵬咳了咳,道:「是有一個叫大家都鬆手的法子!」
    玉珊兒雙目一亮,道:「快說──。」
    此時,場中十個人已然都抖了起來,那氣機運行也不斷波動。看來,再下去便是十人玉
石俱焚。
    他們十人何嘗不想收手,只是心有餘力不足,此刻誰先放下誰便被壓成齋粉。
    如此,眾人耳中聽得杜鵬這一句話,不禁全聆「賞」了起來。尤其是那李北羽和蔣易
修,早在肚裡罵了好幾千萬回;這小子在一旁可風涼的很哪──。
    杜鵬清了清喉,從懷中取出兩顆黑幽幽的東西來。
    玉珊兒雙目一頓,道:「霹靂彈──?」
    杜鵬拉長了臉點點頭道:「這是特製的……。」
    「有什麼不同?」
    每個人都在聽杜大少爺的解釋。
    「唯一不同的地方,只要它炸開時,誰使了內力誰便屍骨無存……。」
    埋香在那端訝道:「那豈不是天下無人可接?」
    一般火藥,或可以掌風罡氣擊離;而杜鵬手上這兩顆卻是反而迎至。
    杜鵬解釋道:「這是霹靂堂和唐門聯手造成的。」他一歎,道:「唐門的觀音淚,便是
利用回力之法,你越擋著,它越是往你身上招呼來──。」
    「所以──。」杜鵬的結論是:「生死由天啦──。」
    隨這句「生死由天」,那手上兩顆霹靂彈已經彈起,分落到李北羽的左右而下!
    眾人這回真的冒冷汗。這杜鵬杜大鳥可真狠,叫人收手也不是,不收手也不是。眼見,
兩顆黑幽幽的彈子到了半空,已經下落……落……落。
    不只場中十人,包括杜鵬、玉珊兒、埋香,以及兩旁四周武盟弟子的心也往下落……
落……落。隨著那彈子一尺一寸的接近地面,所有人的心全往下沉入谷底。
    就在霹靂彈撞及地面的一剎那,所有的人都收手飛離!只有一個人例外,李北羽!因
為,他在正中間,無論怎麼跑也跑不掉──。
    轟然一響,那兩顆「霹靂彈」炸開了來。所有人全退到了四周。
    玉珊兒沒看到李北羽,悲叫:「北羽──。」
    接著,人便往前衝。而這跨出兩、三步的剎那,她呆住了。
    有煙、有火;煙是七彩煙,火是水花火。
    還有笑聲!
    李北羽望著左、右兩顆煙火彈大笑道:「大鳥──,元宵節的煙火還沒玩完嘛──?」
    「北羽──。」隨大叫,我們玉大小姐投入了懷中。
    便此刻,整個場面大大亂了起來。
    出刀、出劍、出拳、出腿的全混戰成一堆。
    當先聽的是喜美子大叫:「九田一郎──,還我爹的命來──。」隨聲刀至,便衝向九
田一郎而去。
    九田一郎冷笑,一揮手道:「將他們全殺了──。」立時,四周武盟弟子、龍虎合盟弟
子也一湧而上。
    蔣易修在亂軍中,見一波波人湧向喜美子,大叫一聲,也衝了過去。這端的空智大師和
百破道長各自挑上宣九九和駱駝也交戰了起來。
    埋香斗逢此變,急躍往蕭飲泉而至。道:「飲泉,我們快走──。」
    蕭飲泉苦笑,道:「不行──。天下只有駱駝有那百命斷魂散的解藥,我不能讓他死─
─。」
    說著,伸手一握埋香,凝目一視,也投入戰事之中。
    這端,百里憐雪手持長劍,瞅見李北羽已搖搖幌幌正由玉珊兒照顧著,正想出劍殺向蔣
易修,驀地,一片刀光臨空而至,好不驚人。
    是杜鵬!
    兩人喘氣注視,誰都不敢先出手。
    杜鵬一刀殺三雄,早已是驚歎天下之事;而百里憐雪方才展露的第十一層心法,亦是叫
人驚心無比。
    兩人默視,各自忍著疲憊。
    哈!一個是日夜趕路自長安而來,一個是方才內力交戰,筋疲力竭。便此對峙中,百里
憐雪忽的雙目一亮,他看見四名原本操琴的少女已自琴下抽出劍來,往那玉珊兒、李北羽包
挾過去。
    同時,九田一郎隨身衛護的白虎三絕殺也圍向百破道長而去。當下,心中一冷笑,不由
得泛上了眼中。
    杜鵬心中一驚,忽的,身子一進,出刀!
    百里憐雪也大喝,出劍!
    刀如電、劍如泓,一聲大響轟嗡響起。杜鵬這一刀不是傷人,而是利用百里憐雪出劍的
反震之力高躍,回身,當下便看清眼前情勢。
    就身子下落之時,左手探入懷中,一把一把十來顆煙火彈全打了出來。
    立時,硝煙火花滿地遮天而起。便這一片迷濛中,他落到李大公子身旁一拉急道:「快
走──。」
    這還用說──。李北羽逃命的技術已然足足有了十年零四個月又三天的訓練,當下便拉
住玉珊兒竄去。
    喜美子呢?她不想走,可是眼前儘是煙霧火花,上那兒去找九田一郎。況且,蔣易修此
時可一點也不溫柔,硬托住便高揚而去。
    空智大師和百破道長心中想的是,自己是方外人,能不管塵中事最好少管,便也雙雙一
提氣而去。
    這廂,九田一郎冷哼一聲,人隨之高躍,手握刀柄奔灑揮出!
    正是扶桑兵法世家柳生一族的刀法!
    百破道長一驚,盡力回劍,卻仍叫那九田一郎這一刀掃中背部。不由得「哇」的吐出一
口血來。
    空智大師一驚,伸手一提百破道長,落出院外而去!
    九田一郎冷冷一哼,那駱駝已然過來道:「九田盟主──,洞庭湖戰事正緊,我們快去
督陣──。」
    九田一郎點點頭,下令道:「所有龍虎盟弟子往華容去──。」
    隨眾聲大應中,九田一郎已大步帶著宣九九、白虎三絕殺而去。
    駱駝亦沉聲向琴劍四少女道:「立時招集本盟弟子,往洞庭湖北岸……。」
    蕭飲泉走近了來,淡笑道:「盟主──。屬下先和埋香往那北岸我盟中督陣──。」
    「好──。」駱駝大笑道:「兵貴神速,有勞副座──。」
    「是──。」蕭飲泉雙目一閃,已帶了埋香轉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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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個人都急匆匆的辦自己的事,他們忘了一個人。
    百里憐雪!
    他冷笑的尾躡在百破道長和空智大師身後。
    在和玉珊兒的約定中,只有玉珊兒告訴他不准殺誰時就不能殺誰。現在,玉珊兒並不在
這裡──。
    玉珊兒另一個約定是,要自己跟在她身旁;好的是,是玉珊兒自己離開。
    所以,他現在做任何事都很安心。眼下,血跡進入前方的林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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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破道長噓了一口氣,朝那空智大師苦笑道:「九田一郎那一刀果然驚人──。」
    空智大師止住百破道長傷勢的穴道,輕勸道:「道兄好好調息,別多說話──。」
    百破道長苦笑,搖頭道:「沒用的──。方纔那一刀的威力以及內勁如何,貧道清楚的
很……。」
    空智大師欲言又止,輕輕一歎。他何嘗不知?單單是看這傷口,足是令人望之也觸目驚
心。扶桑刀法,果然有其特別之處。
    他一歎,望這一林子葉茂,不禁低徊起來。忽的,滿樹一林的葉子,竟然輕擺幌動了起
來。而且,已紛紛落了下來。
    好濃、好霸的殺氣!
    空智大師一驚,轉頭看向百破道長,只見他彷若未覺的倚干休憩。當下,便不打擾他將
內力暗聚於雙掌之上,只是將目光投向氣機來處。
    一陣風來,引動前方落葉紛飛。便片刻底定之時,一道冷峭頎長的人影已然出現!
    「百里施主?」空智大師沉聲道:「手提聖劍要做出不義之事嘛──?」
    百里憐雪目光如冰,冷聲道:「天下義與不義都看你手上工夫如何……。嘿、嘿……。

    隨「嘿」聲冷笑,人已一步、一步跨向空智大師而來。
    空智大師看了看樹旁已熟睡的百破道長,苦笑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施主
這麼造殺孽不怕果報嘛──?」
    百里憐雪仰天一笑,道:「非百里憐雪要殺你老和尚,而是不得不如此──。」
    空智大師沉聲道:「為的是什麼?」
    「少林的大還金丹!」百里憐雪冷笑,補充道:「以及武當的玉樞洗髓液……。」
    空智大師臉色一變,歎聲道:「阿彌陀佛──。一個『爭』字害殺多少人?不錯──。
老衲身上是有內力補助珍品的少林大還金丹。只是……,這是用來救人之需……。」
    「嘿、嘿……。」百里憐雪冷笑道:「老和尚──。如果在下一劍攻向你天樞、百會二
穴,你如何躲?」
    空智大師一愕道:「老衲只好以大力金剛掌自下由上拍,身勢踏震門往左側移動。不
過……。」
    空智大師一笑,沉聲道:「那得看施主你的劍上造詣如何?」
    百里憐雪淡淡一笑,又道:「和尚往左一閃,在下往右出劍刺殺這牛鼻子老道──,你
能如何?」
    空智大師一愕。不錯,此時要救已是萬萬不及。自己或可自保,但那百破道長是非死不
可了。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空智大師一歎,道:「老納可以將大還金丹給你,不
過,需留下一顆來保住百破道友的傷勢不至惡化……。」
    百里憐雪雙目一閃,右手離開劍柄道:「可以──。」
    空智大師輕歎,合十唸了一聲佛號,將手伸入懷中要取那大還金丹的藥瓶。便此刻,人
影飛動!
    第一個是百里憐雪倏忽拔劍直挺,速度之快,空智大師已盡全力閃避,猶叫那劍刺中右
肩,手上瓶子亦掉了下來。
    第二個動的是百破道長。只見他拼住最後一口真氣,抱住百里憐雪大叫道:「大師快走
──。」
    空智大師一愕,忍痛道:「不行──。」
    此時,百里憐雪用肘撞向自後抱住的百破道長,右手長劍依舊是直挺向空智大師。
    空智大師右肩已傷,活動上大是不便。況且,這百里憐雪劍上威力也是驚人的很。
    一連七劍,空智大師竟又叫剌了一劍。設非那百破道長由百里憐雪身後抱住,只怕不只
於此。
    百破道長忍受十來次撞擊,嘶啞叫道:「大師要貧道含恨而終啦──?」
    空智大師雙目盡赤,一咬牙,朝那百破道長叫道:「道長──,老衲不忍……。」
    此刻,又和百里憐雪交了四招,他已一掌打中百里憐雪右腰,然而左肩同時也讓百里憐
雪挑中。呼痛,踉蹌後退!
    百破道長噴出一口血,拼最後一絲力氣,啞叫道:「大師不走──,誰知兇手──?」
    空智大師一愕,威目含淚;只見百里憐雪已掙開百破道長。而那百破道長猶前爬抱住百
裡憐雙足!
    百里憐雪大怒,揮劍砍下,只一道激血。武當派最後一位百字輩的長老便死於岳陽城
西,十二連環莊外的林子中。
    百里憐雪喘一口氣,回頭,那空智大師已是渺然。他冷笑,俯身取了地上玉瓶。又翻動
百破道長身上,自其內翻出一黃槐香味的瓶子來。
    只見,上頭篆體寫刻著:「玉樞洗髓液」!
    「哈……。」百里憐雪仰天大笑,朝天地道:「等著吧──。有了這兩樣東西,聖劍第
十二層心法將要橫掃武林……。」
              X      X      X
    萬曆四十一年,四月二十九日,夜,戌時。
    李北羽大大喘了一口氣。經了這一天一夜的調養,總算體內那股激盪的氣機穩定了下
來。
    一旁,玉珊兒笑道:「好了吧──。」
    李北羽點點頭,道:「戰事如何了?」
    「結合──。」玉珊兒皺眉道:「兩旁戰場已然聚集到右近一里之內──。」
    李北羽一驚,道:「不是說好了分頭痛擊的嘛?」
    玉珊兒苦笑,道:「如今,黑旗武盟已佔據北岸,而他後面又是龍虎合盟控制的水域。
大是可以進退自如……。」
    李北羽歎道:「八大世家和雲湖王呢?怎的一點辦法也沒有?」
    「八大世家被龍虎合盟自中間和我們隔開──。」玉珊兒搖頭道:「至於洞庭湖,那些
船不是沉就是讓龍虎合盟的倭賊給佔了光──。」
    「慘──。」李北羽苦笑,起身道:「我們到前面看看吧!」
              X      X      X
    前方大棚的總調度處,只見人來人往忙的很。
    兩方,顯然是相互佈署,準備明日的決戰。
    李北羽這一勉強含笑進入,杜鵬大大聲叫道:「禿鳥──,來參點意見吧──。」
    李北羽聞聲,走了過去。只見,那桌上一圖展開,便是這一帶地勢圖。
    玉滿樓含笑望著眾人,道:「明日一戰,分成兩部份。其一,是抵住前方黑旗武盟,縮
小他們的範圍。」
    玉滿樓在地圖上比了一比,又道:「第二,今晚必須有人潛入敵軍後方,將那湖畔被龍
虎合盟佔據的船隻毀掉!」
    這話一出,只見眼前諸人面面相覷。喜美子當先道:「九田一郎那賊是不是也在船上?

    玉滿樓淡淡一笑,道:「據湖王傳來的消息,九田一郎所坐的那艦,便是洞庭湖的龍王
艦……。」
    喜美子點頭一笑,道:「好──。小女子願領令前往……。」
    「哥哥我也去吧──。」蔣易修苦笑道:「扮個英雄救美──。」話聲一落,他瞅向杜
鵬,雙目直大大,一眨也不眨。
    杜鵬能怎樣?只好舉手道:「我……我……我……也──去!」
    好不甘願的一句話!
    玉珊兒瞅了他一笑,轉向李北羽道:「北羽哥哥──,我們也去……。」
    李北羽竟然搖頭!
    杜鵬叫了起來:「你脖子酸啦?」
    「不是──。」
    「不是?不是搖頭是什麼意思?」
    「小意思──。」李北羽笑道:「現在哥哥我有一件事要做!」
    蔣易修哼道:「幹啥?上茅房拉肚子啊?」
    李北羽瞪了他一眼,才轉向玉滿樓恭敬道:「爹──,讓孩兒先幫你療傷……。」
    玉珊兒嚇了一大跳,道:「你說什麼?」
    那玉滿樓已微歎道:「沒用的──,這吸血催命邪術……。」
    吸血催命邪術?玉珊兒急望向她母親,只見衛九鳳苦笑道:「你爹已中毒好幾天
了……。」
    玉珊兒訝叫一聲,忽然四顧了一回,愕道:「哥呢?」
    這一問,李北羽等人也發覺玉楚天和宇文湘月怎的終日不見人影。
    衛九鳳幽幽一歎,沉默不語。
    玉珊兒急驚道:「哥哥他……他……。」
    衛九鳳看向玉滿樓,咬咬唇。玉滿樓望著自己愛妻,這幾日來顯然的憔悴了許多。一
心,皆是愛子的失蹤。當下,微微一歎,道:「你哥哥叫人擒走了……。」
    「誰?」杜鵬大叫:「那個王八烏龜干的──。」
    「不知道──。」玉滿樓眼中有了憂慮!
    每個人的心全沉重了下來。如果連玉滿樓都不知道,而且也著了人家的道兒,那個敵人
未免太可怕了!
    玉滿樓一笑,道:「生死有命──。現在,你們今晚務必炸了那些船。如此,洞庭湖七
十二寨的弟兄才能在湖中以水戰消滅那些倭寇……。」
    蔣易修沉聲道:「前輩──。雲湖王何時動手?」
    「明晨破曉以前下水,破曉時分到達敵人船隊前十丈處。」玉滿樓沉聲道:「所以─
─,你們必須在破曉時分炸毀,出敵於不意!」
    李北羽一笑,道:「那時間還來的及……。」
    玉珊兒訝視道:「什麼意思時間還來得及?」
    「你們先去──。」李北羽笑道:「子時以前哥哥我治好了爹,再趕過去還綽綽有餘─
─。」
    玉滿樓雙目一閃,道:「羽兒──,你能解得開吸血催命邪術的毒?」
    「為什麼不可以?」杜鵬叫道:「他有紫氣佛珠,又有一身的寶血,不能解才怪!」
    玉滿樓眼睛亮了起來。只要身上毒一去,大大可以減輕掉愛妻的心理壓力。他一笑,朝
李北羽道:「有了你這個女婿倒不錯──。」
    哄笑中,李北羽望向身旁的玉珊兒可臉紅的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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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駱駝有些錯愕,蕭飲泉竟然沒到武盟駐處裡來。難道蕭飲泉陣前倒戈?不可能!
    無論如何,蕭飲泉必定不能見容於天下白道武林中。
    那麼,他和埋香到了那裡去?以蕭飲泉當今的身手,又有誰可以制得住他?
    昨日在十二連環莊的一戰,天下高手個個筋疲力竭;而玉滿樓也身受奇毒,那還會有
誰?
    他沉思方想著,「天護法」孫飛已一步到了前面,恭敬道:「啟稟盟主──,龍虎盟的
野子姑娘有事相見──。」
    駱駝一喜,笑道:「快請進來──。」
    正說著,眼前一陣煙霧冒出,那野子已帶了三名忍者出現在駱駝面前。手下的背上,猶
帶了昏迷的土楚天和宇文湘月。
    駱駝雙眉一挑,大笑道:「野子姑娘──,令師的忍術果然是天下無雙──。」
    野子淡淡一笑,令手下放下玉楚天和宇文湘月後,朝駱駝笑道:「駱盟主──,野子今
夜將和敝師父分兩處暗殺行動……,請駱盟主準備進攻──。」
    駱駝雙目一亮,長吸了手上煙桿一口,緩緩吐出道:「不知姑娘的意思是……。」
    野子一笑,道:「在下的師父地獄風使負責殂殺八大世家的八位主人。而小女子……,
哈……。」野子狂笑,雙目一閃一閃道:「負責衛九鳳和王克陽……。」
    駱駝雙眉一揚,道:「本座如何配合法?」
    「派一隊敢死隊,在敵軍帳中放火──。」野子冷笑指指身後的三名忍者道:「由風魔
三邪對付王克陽,我來對付衛九鳳……。」
    駱駝大笑,眼中精光暴射道:「好──,好計──。先以火攻擾敵,讓那王克陽、衛九
鳳出外視巡,再潛入其帳內恃機暗殺……。」
    野子亦笑道:「就算不成功,明日一戰,敵軍兩位主將也必然是心神不寧,勝敗可知。

    她說著,拿出一塊玉珮來。
    駱駝雙目一凝,沉聲道:「這是……?」
    「玉楚天的玉珮──。」野子大笑道:「那為人父母看了必是心神大震,更好是我們下
手的機會……。」
    「高!」駱駝大笑道:「衛九鳳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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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宮淵緩緩噓一口氣,朝八大世家的人道:「明日計劃已定。屆時,大鷹爪幫和殭屍門
的弟子將到。我們配合行動,一股作氣殲滅龍虎合盟那般倭賊──。」
    司馬踏霜大笑道:「這一仗,足可名流千古……。」
    上官豪也豪氣萬丈的道:「滅了龍虎合盟這些強盜,再東進夾殺黑旗武盟──。嘿、嘿
──,叫那天下不敢再有作惡之人──。」
    眾人立時熱血沸騰起來,你一句、我一句,不由得燃起無比鬥志!
    南宮淵望著眾人,微微笑道:「各位兄弟,明日一戰,不只是為我們八大世家,也不只
是武林江湖。更為著天下蒼生而戰──。今夜,請養精蓄銳,為明日流芳千古……。」
    說到這裡,所有的人已然歡呼了起來;每個人心中都感受到一股熱流在激盪。因為,他
們不是為名、為利而戰,為的是天下蒼生。
    當你,為了別人,尤其是一大群人生死而奮鬥時;你會覺得人生是非常有意義的。
    因為,每個人都會記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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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獄風使就伏在樹梢之中,他看著貝爾言和皮謹談笑的走了出來。兩人便在離自己六丈
處分手。他冷冷一笑,這兩個人一別將是黃泉路上見。
    在他的資料,皮謹用的是「綿掌」,注重內力修為。貝爾言是鞭功,走的是剛猛路線。
    過剛則折。所以,他第一個便挑上貝爾言。地獄風使一笑,雙目微垂,足尖一點,那雙
臂張開竟如同蝙蝠般的飄了出樹梢。
    好輕功!不愧是風魔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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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貝爾言覺得有一絲異常的氣氛,他摸出身上那索鋼鞭在手,冷視四下,毫無動靜。他一
笑,大概是連日征戰太勞累的緣故。
    眼前,所住的帳子已然在望。心中一鬆,便放快腳步過去。便臨帳口,一股殺機湧至!
他倒吸一口氣,停步凝神,竟無法料出來人在那?
    貝爾言沉住氣,冷冷道:「朋友──,不敢現身嗎──?」
    沒有回答。忽然,頂上一響動,貝爾言大喝出手。手上鋼鞭已然奔出!「拍」!的一
響,「呱」的一聲,竟是一隻夜梟落地。早已是血肉模糊啦!
    貝爾言一愕,只見數名巡視的弟子跑近,道:「堡主──,發生了什麼事?」
    貝爾言苦笑,那殺機已失。搖搖頭道:「沒事──。」
    「是──。」弟子一恭身走了。
    貝爾言苦笑搖頭,看來是自己老了。轉身,方要掀開帳布;忽然,心口一痛!只見,自
足底下一隻手冒出,手上,明幌薄鋒短又已入心口!
    他想叫,卻只能發出「呀」、「呀」的悶聲……。
              X      X      X
    皮謹跳了下床,朝帳口冷聲道:「誰?」
    隨喝聲,人已衝了出去。一掀帳布,不禁愕住。方才不是才和貝爾言分手的嘛,怎麼又
來了?
    皮謹抱拳朝眼前的貝爾言道:「貝堡主有事……?」模糊夜色,看不清貝爾言表情。突
然,貝爾言的體內穿出一劍,劍無柄,直透入自己體內!
    皮謹一驚,正待後退,忽的身後一道人影,「拍」的一響,便擊中自己的太陽穴!皮謹
練的是綿掌,所以內力的激發上尚有餘力大叫一聲──。長長一聲慘呼!
              X      X      X
    右知文第一個衝出來,當他到達皮謹帳前的時候,一切都已晚了,他倒吸一口氣,是誰
下的手?身後,立即也有人到──。
    右知文一歎,道:「南宮堡主,你看這是誰下的手?」
    「我──!」一冷聲,右知文大驚回頭,卻是腰脅一痛,接著喉嚨顯然被人用一種手刀
之刀劈碎。他吃力的睜眼,只見遠處已有人奔來了。而眼前,是個老頭子獰笑的表情。
    「老夫地獄風使──。」老頭子笑道:「去向你們的閻羅王告狀吧──。哈……。」
    狂笑中,地獄風便已振臂提氣,高揚至去!
    南宮淵奔前的時候心都冷了。他抬眼,只見遠端一道人影離去。猶自,遙遠那端傳來:
「老夫仁慈的地獄使者,今晚只殺三個人就好──。哈……。」
    風,似乎一下子冰冷了起來!
              X      X      X
    野子的動作真快。就在那端十五丈外冒火的同時,她已然摸到衛九鳳所住帳房的左近。
    她很滿意武盟弟子的行動,因為,十五丈的距離不近不遠。正好讓衛九鳳不得不出去看
看,而這段時間又夠讓她做好一切準備。
    果然,衛九鳳帳內人影一響,便見這位玉風堂的堂主夫人出到外面來,凝目望了望四
周。野子心下一驚,這女人好精明──。
    一會兒後,衛九鳳果然往那火光之處而去!野子冷笑,正想潛入;忽的心中一動,便停
住身。果然,衛九鳳又繞了回來。好險!野子將全身氣息調到最低,動也不動。
    這回,衛九鳳似乎放了心,飛奔而去。
    野子冷冷一笑,就算你再精明也得落到姑娘我算計之下。想著,人已慢慢往那帳而去,
她可沒忘了裡頭還有一個玉滿樓。雖然此人不能運功打鬥,那機智可是危險的很,尤其四周
站了六名守衛,也是麻煩。
    野子一吸氣,連閃幾閃,片刻之後已微笑的走了出來。她滿意極了,六個冤死鬼已經料
理清楚。就要邁步之際,一隻小甲蟲落到肩上。
    野子一愕,伸手取下注視,心中不禁大震!
    利用甲蟲等東西傳遞消息是忍者一種通訊的方法。眼前,手中這小甲蟲只說了一件事,
行刺失敗!
    野子一咬牙,這是血蟲,意思是風魔三邪已經死在王克陽的手上!她雙目一睜,掀布門
進入帳內!
    帳內有人,而且是兩個!
    玉滿樓和李北羽!
    野子先是一驚,繼而一喜。眼前,只見兩人一前一後的盤坐運功。在後的李北羽正以掌
按住玉滿樓的天柱穴!再看看玉滿樓,雙手中握住一顆紫色的珠子;而臂紅斑已逐漸消失!
    野子一冷笑,天助我也。顯然,李北羽正助玉滿樓逼出吸血催命邪術,正值生死交關。
野子低喝,已抽刀一步跨向前,往李北羽頸上猛力刺下……。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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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發表於 2011-1-4 00:27:14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鋒錚
    蔣易修手伸一半,忽然轉為連拍;同時?右手上劍鞘亦隨之前遞,連三挑。這一氣呵成
之勢,便將那六名漢子打飛。
    同時,他身子一躍、一折;李北羽和杜鵬也同時往左、右兩旁閃去。
    因為,那位「被制」在地的女郎一下子反手中打出了足足有十四枚的破雲強箭。
    三個人在半空中已經知道為人發覺,立時便不猶豫的各挑一個方向奔去。
    集中在一起,只是成了敵人的箭把子。這點認識,是他們十年來研究兵法戰略中的心得
之一。洛陽小愁齋的十年,他們可一點也沒浪費時間;已然將數百年來武林中各項戰役研究
透徹。
    三人方各自尋了一個角度翻躍,怎知,四面林子中俱撒下一片大網來,這回,可真的是
成了網中鳥。
    杜鵬大喝,出刀。
    負責這次緝擒行動的陳英雄陳大舫主可冷冷站在一旁,大笑道:「杜鵬先生──,別白
費力氣啦,這網是用……。」
    用什麼編織的他可沒說的出口;因為,我們杜大鳥先生這一刀硬生生的費了力氣劈哩叭
啦的砍裂一個大口來。
    陳英雄可連吞口水的時間都沒有,立時第一個往後躍開,生怕那位大鳥發了狂招呼到自
己來。
    網子裡的李北羽則是雙足一點樹幹倒竄到那位女子面前笑道:「野子姑娘──,你裝的
太不像啦──。」
    野子後退了三步,方始冷笑道:「你們怎麼知道是我裝的……」
    蔣易修也散步了過來,笑道:「因為間……。」
    李北羽急接道:「因為間接的理由是你的掙扎實在不太像……。」
    野子狐疑看了兩人一眼,復冷笑道:「直接的理由呢?」
    「太離譜啦──。」李北羽解釋道:「那六個傢伙又叫又拉的,總不會旁人都不管吧─
─。」
    可不是,現在的網外我們杜鵬杜大爺就面對了一百八十七名挽弓拉箭的好手。
    李北羽一笑,招呼道:「杜朋友,怎不進來這裡涼快?」
    當然要進來,一下子,大鳥先生便躍入了來。這廂,一瞅眼前的野子道:「喂──,小
姑娘,你不怕三個哥哥吃了你……?」
    野子冷冷一笑,道:「扶桑忍術中的遁走法,只怕你們還擋不住──。」說話聲中,那
野子身周方圓五尺內竟然冒火,夾著一陣陣閃亮、煙霧。
    蔣易修訝道:「火遁術?果然邪門──。」
    李北羽大笑,道:「怎麼遁也逃不出如來佛掌心──。」
    說著,右手彈起,一道白毫翎羽已往杜鵬所開的那道破口而去。同時,蔣易修、杜鵬雙
雙掩至。
    剎時,那破口之前有人驚呼一聲,摔落現身,正是那位野子。而那網外箭手,亦在此時
發動攻擊,一波波箭強如雨而來。
    李北羽一瞅見那杜鵬和蔣易修已然制住了野子,同時往外衝去。當下一朗笑,轉了兩個
身避開來箭;落到野子身側伸手一提,倒是上好的擋箭牌。
    那些箭手心下已有猶豫,不敢朝李北羽射來生怕傷及了野子;是以,百多支快箭齊齊招
呼杜、蔣二人。
    那端,陳英雄見李北羽提了野子一步步前進;暗想,這野子是盟主御用忍者,傷了大是
不好。但若叫李北羽這樣前進,只怕箭陣一忽兒便要破去。想著,使用激將法叫道:「李北
羽──,如果你是個男子漢何必拿女人為盾?」
    李北羽大笑,道:「老狐狸,如果你心疼這女娃子就送給你……。」
    「你」字一出。已將野子使用柔勁扔向那堆箭手。
    這回力奇妙,原先野子是直的去,到了眾人面前竟然變成橫的,而且還會打轉。
    立時,這端李北羽大笑,那端眾人呼天搶地摔成一堆。
    杜鵬和蔣易修便不怠慢,和著李北羽分成左、右、中三路前衝。
    這下一放足狂奔,待那些箭手蹲起了身子又叫三人拳打腳踢肘撞頭頂的搞翻一堆。陳英
雄在那端見自己手下這般窘狀,只是急得直跺腳。
    無奈,李北羽等三人便似乘風般大笑往那林子外而走;而意猶未盡的,是沿途丟下火摺
子來。
    這下,三月風助火苗長;又碰上的是乾燥木材土地。沒半刻,只見林子裡已經是火花煙
霧,猶較方纔那野子的火遁術壯觀百倍!
    這廂放了一陣子火。那李北羽笑道:「我們哥兒三個最擅長趁火打劫這不是?」
    蔣易修大笑,道:「早有此意──。」
    於是,這三位好朋友去而復返,乘著濃煙中四下潛進。
    正走著,只聽到林外王克陽一聲大呼:「要飯的弟兄們──,衝啊──。」
    精彩,李北羽大笑道:「這番倭寇矮子頭可要大大吃苦──。」
              X      X      X
    三湖川上急匆匆的到了趙老大面前道:「快,先將這些金子銀兩由西方林子撤退──。

    趙老大當下便招呼兄弟,要那六部車子排成兩排往西方行去。而自己亦押住最後一車和
王麻子、馬竹竿、喜美子三人共坐。
    三湖川上原先沒注意到有一名忍者也在車上,此時一見不由得心生懷疑以東瀛話問道:
「你是誰?」
    喜美子冷冷一哼,嘶啞的回道:「野子的兄弟──,來自甲賀谷的華達利家族……。」
    扶桑話沒錯,而且流利順暢。當下,三湖川上便不再猶豫,道:「請多麻煩……。」
    喜美子暗噓了一口氣,點點頭。
    此時,喜美子心中的打算是,只要跟住這隊財寶車總會見著九田一郎,屆時再復仇也不
晚。
    否則,暗中將這六車財寶劫了走,還給中國老百姓作為賑災用也是功德一件。
    她心中暗想著之時,誰知那個趙老大為了奉承喜美子,在那馬車方叫王麻子抽鞭揚蹄之
時,便開口大笑道:「間間木兄弟果然是大有來歷之人──。」
    間間木?三湖川上本已回過了身,當下立即轉了過來大喝:「停住──。」
    趙老大聞聲一愕,急下令道:「停……。」
    「停」字方在喉中轉,那喜美子已突然出手。連拍帶撞一瞬間已將趙老大、王麻子、馬
竹竿三人打昏。
    同時,人到了前座揚鞭策馬急進。
    這一氣呵成之勢,叫那三湖川上來不及阻攬已然催馬到了七丈外。三湖川上大吼:「截
下──,快截下──。」
    他是大吼,那端各處早已殺聲連天那能聽的到?就此一倏忽間,六輪馬車全隱入濃煙林
裡。三湖川上大怒,隨即躍上一旁佇馬,夾肚快馳追下。
    這廂,喜美子揚鞭直進,聽得身後有人追近知道是三湖川上趕來。她一冷笑,撥了馬車
頭向右,便往北面而去。
    後頭,三湖川上豈肯罷休,立時也調策坐騎趕來。一前一後,眼見要出了林子,那前方
冒出三十來名守衛來。這廂,三湖川上大叫:「快截住她……。」
    這些守衛一聽虎爺呼聲,立即便排開陣勢,箭放弓上拉了個滿。
    喜美子心中一緊,正想放棄了這車以便逃遁;忽的一道人影躍下,快刀連揮之間,一剎
那叫那二十來名漢子還未來得及錯愕驚呼已是紛紛弓斷箭折人亡。
    喜美子這下更是吃驚,那刀法她可清楚。
    宮本武藏的二刀流!
    這麼說,眼前這人便是兵本幸了?他竟然沒有切腹而死?
    喜美子方自驚疑不定,只見那兵本幸沉喝一聲,快步躍來。喜美子出刀,兵本幸只是身
勢一轉便到了後頭;喜美子大驚,方打算以飛燕斬法擊殺兵本幸;忽的,耳裡傳來了一聲慘
叫。
    她一回頭,便見那三湖川上已叫兵本幸斬殺落於馬下!兵本幸沖喜美子一笑,飛身上了
三湖川上坐騎,一策馬便到了喜美子馬前,並轡而行──。
              X      X      X
    九田一郎雙目暴睜。終究,他是見過大陣仗之人。他虎立走出帳蓬之外,迅速調動人
馬。
    當先的,是百名持斧大漢,一湧往前砍下二十幾株大木擋在前方,接著是二百名的弓箭
好手衛護;回時,左、右翼亦派出千名漢子採用反包挾之法。
    九田一郎一揚身,人到了樹頂查看林內各處情勢,一招呼白虎三絕殺上來。便依舊各地
戰事傳達命令;立時,三絕殺上上下下,不斷傳出盟主諭令。
    就此雙方激戰了一個時辰,龍虎合盟眾徒早是征戰慣了,對於運兵打仗已歷數十回。時
間一久,便逐漸將江湖組合的丐幫陷入陣勢之中。
    九田一郎冷冷一笑,下令道:「布鉤鯊網……。」
    鉤鯊網顧名思義,便是在大海上專門用來網鯊之用。其上,結了密密麻麻倒鉤。
    隨九田一郎這道命令,立時一片片網子便張開置於那堆倒木之後。
    九田一郎又下令道:「中道空防誘敵而入;加強左、右兩翼包挾──。所有弓箭手全部
上樹……。」
              X      X      X
    這一個時辰打下,王克陽不由得有些心驚。這般海盜倭寇果然不同凡響,便以丐幫這等
有組合的大幫派與之正面衝突猶略遜一著。
    心中念如電轉,當下揚聲大喝道:「排八八六十四打狗陣法……。」
    隨幫主喝聲,立時丐幫弟子一波波傳了出去。剎時,數十個大打狗陣法已然形成。而
且,八個大打狗陣亦分八卦之法往外推去。
    如此,兩相堅持下,丐幫的打狗陣法便似是兵法上的龍門陣。王克陽注目,冷冷一笑,
又喝道:「左、右兩陣團以展翼打狗陣推進……。」
    展翼打狗陣,便是如鶴展翅,雙向包挾之意。王克陽再下令道:「中路以一字長蛇陣打
狗陣法突進──。」
              X      X      X
    李北羽在亂軍中潛於內進。此時,斗見一株樹上那白虎三絕殺上下躍著,知道其中必是
有詐。於是,內力一提便縱身而至。
    正巧,我們這位李大公子是第一個翻過木堆而落。足下方著地便叫那些鉤鯊網的倒鉤拉
住。李北羽一愕,不敢再動。
    那端,九田一郎不意丐幫未陷入陣中反而叫一名漢子先衝了過來。待舉目注視,心下不
禁大喜。
    這個李北羽真的是自己跨進地獄門來──。
    立時,那九田一郎大喝:「放箭──。」
    李北羽正緩緩將腳抬起,不意上方已是往響箭至。當下,只有身子一蹲,手上翎羽連
彈。同時,乘了個空檔迅速脫下那雙一年未洗的鞋子來。
    待第二波箭至,他李北羽已大笑光了腳丫子躍上了木幹上端。
    此際,正巧丐幫那中路的一字長蛇打狗陣開來。
    李北羽認得其中帶頭的長老魯千夫,便揚聲大叫道:「魯長老前進不得──。」
    魯千夫一愕,訝道:「李公子之意……?」
    李北羽指指身後道:「有鉤子,是昨晚用來對付這些倭賊同一個方法……。」
    昨夜,龍虎合盟暗襲丐幫,中間一路的三湖川上便是受到了這等禮遇──。
    魯千夫大笑道:「這等難不倒要飯的弟兄──。」
    李北羽一笑,揚聲道:「那好──,要飯的不用腳走路,可是要擔心上頭的飛箭──。

    魯千夫注視那層層樹林點頭謝道:「省得──。」
    立時,便命令一批弟子搶攻上樹和那些弓箭手交戰了起來。同時,再策動所屬人馬兩人
一組,以踩高蹺之法豎起打狗棒於地,人身上了桿頂手拉手,便此相互支撐越過這片鉤鯊
網。
    這下,可看了九田一郎心驚,立時躍下樹來彈上駿馬,揚手指揮後頭所屬道:「放箭─
─。」
    排排箭飛如浪湧。丐幫弟子咬牙苦進,第一波越過鉤鯊網後便高躍掩殺。立時,後頭的
亦一波波湧至,便成了肉搏戰。
    這番決鬥,直打到了酉時黃昏總算結束。王克陽長長歎了口氣,計算丐幫死傷達兩千一
百三十二名。
    至於龍虎合盟方面,更高有三千零一十六名之眾。
              X      X      X
    武林幫戰史上,第四千六百二十二頁一改前例,用硃砂書寫。直稱本役和昔年大鷹爪幫
戰高麗金天霸部隊,阿克蘇王朝塔里木河決戰、達延可汗部隊決戰蘇小魂所領軍隊為武林史
上四大戰役。
              X      X      X
    間間木喜美子注視兵本幸良久,方才幽幽一歎,道:「我知道──。我能明白你的想
法……。」
    半晌,她才輕歎又道:「我欽佩你能改過……。」
    兵本幸眼中有了光輝,他一笑,道:「多謝間間木小姐能體諒在下的心境……。」忽
的,他揚首朗聲道:「待兵本幸除去九田一郎,解散龍虎合盟後,必然引咎切腹以慰間間木
小姐的父親在天之靈……。」
    喜美子一笑,拂拂飄揚在額上的髮絲道:「罪惡的兵本幸已死──,今天、現在站在我
面前的重生的兵本幸先生,又何必須要一死呢?」
    兵本幸一笑搖頭道:「因緣果報──,我知道該怎麼做的……。」
    喜美子一愕,急道:「我說了,我……。」
    兵本幸仰天朗笑道:「小姐的意思,兵本幸已然心安。」說著,人已揚身而去,獨留那
喜美子在暮色中看著他的背影消失。
              X      X      X
    蔣易修望著信函搖頭苦笑不已。一旁,杜鵬是望著那箱箱珠寶,大大歎口氣道:「喂─
─,員外,你搖頭幹什麼?」
    蔣易修遞了信過去,道:「你瞧瞧……。」
    杜鵬接在手,立即一副很驚訝的樣子叫道:「怎麼這麼多錯別字?該打屁股──。」
    蔣易修大大歎氣道:「你算那門子朋友?」
    李北羽在一旁笑道:「信上寫了什麼?」
    蔣易修道:「喜美子去追九田一郎啦──。那將劫得的這些箱珠寶用來賑災……。」
    杜鵬歎道:「你的意思是不是要跟下去?」
    「可不是──?」蔣易修道:「九田一郎這回帶了那些徒子徒孫進入中原,看來又有一
番風雨……。」
    「走吧──。」李北羽站起來道:「隨便在這些箱子裡挑一點東西就可以上路了──。

              X      X      X
    南宮世家陽義大殿內可熱鬧的很。
    昨天,杭州西側林內一戰,無疑是近年來江湖最慘烈的一戰。
    丐幫和龍虎合盟之間,顯然雙方俱是元氣大傷。另一個消息是,九田一郎已率部眾西進
中原武林而來。其向所指,據說目標是洞庭湖!
    洞庭湖王雲奔日臉色速變了好幾回,才立起身朝眾人道:「小弟先回去安排……。」
    玉滿樓淡淡一笑,道:「雲兄何必這般心急?」
    雲奔日雙目一睜,盯住玉滿樓道:「在下不知玉兄的意思是……。」
    玉滿樓臉上依舊掛了笑容道:「洞庭湖七十二寨早在兩個月前便叫黑旗武盟的康東望、
賀龍、姚休命所控制,難道雲兄忘了嘛……?」
    雲奔日臉色大變,怒聲道:「玉滿樓──,你是在挑撥嘛──?」隨怒聲,已大有放手
一干之勢……。
    兩人這一段對話,立即引得在場諸人騷動了起來。
    南宮淵身為主人,只好一步跨到兩人之間笑道:「玉兄、雲兄,其中可能有誤會……。

    玉滿樓一笑,朝眾人道:「昔日,宇文真尚能統御黑旗武盟之時,武盟八老之一的康東
望曾自請願到兩湖發展勢力。而同時,亦屬八老的賀龍、姚休命亦願前往襄助──。」
    少林空智大師點頭道:「這件事──,少林也有接獲情報,知道武盟中有這項行動─
─。只是,後來只得到那三人進入兩湖地帶後便消失蹤跡……。」
    雲奔日的臉色漸漸慘白,因為空智大師代表少林,他說的話絕對可以相信的。
    玉滿樓一笑,續道:「宇文盟主當時的想法是,僅憑康東望等三人的力量必定不足以成
事。他所以願放三老進入洞庭湖帶,便是製造假象以安撫武盟內部情緒──。」
    這段話,所有的人都沉默了下來。在他們千夫所指之下,逼得宇文真以死明志之事。誰
都會不安。
    玉滿樓長吸一口氣,又道:「未料──,他們三人到了洞庭湖後,因緣巧知洞庭湖王有
一位情婦喚作蘇賽香的女人就住於東畔的百花齋中……。」
    雲奔日身子抖了起來,顫聲道:「玉滿樓──,你……含血噴人──。雲某堂堂洞庭湖
王豈會……。」
    玉滿樓雙目一凝,冷笑道:「洞庭湖訓自百年前京十八前輩時已立下規範,你可是要玉
某把你去年所幹下的錯事說出來找那蘇賽香的丈夫對質嘛──?」
    雲奔日訝道:「她還有丈夫……。」
    便此一句,已是無意中承認了事實。雲奔日立時大喝出拳,較昔日在眾人面前和袁洪、
顧索出拳又有不同。
    玉滿樓冷冷一笑,道:「若叫你逃了,八大世家和玉風堂如何在武林上立足?」
    說著,手上一擺三幻,那「玉風十八招喚」便切入洞庭空明拳中;雙方鬥了三回合,南
宮淵亦一挫步上前,扣向雲奔日道:「雲兄有事好說,何必一錯再錯?」
    兩人高手夾攻下,沒三、五回合那雲奔日已漸技拙;此時,他抬眼再見少林空智大師和
武當百破道長亦是躍躍欲試,心神一喪,便叫玉滿樓擒下。
    玉滿樓環顧眾人,長長歎一口氣道:「那天,袁洪和顧索便是受了駱駝假造盟主之命前
到玉風堂探聽我方進攻武盟的策略。其實,袁、顧二人早已心向善念,盡去邪惡之質。駱駝
有見於此,便借我們之力除去他們二人……。」
    玉滿樓看了雲奔日一眼,才歎道:「是夜,雲湖王盡力挑起雙方爭鬥,若以方才身手而
言,那日戰鬥中大可不須外人出手即可取勝。可惜,我們俱被他騙了……。」
    空智大師和百破道長互視一眼,雙雙苦笑。
    玉滿樓接道:「同時,洛陽城內四大世家遭劫之事亦甚奇怪。所來兵馬不多,而且似乎
全是赴死般的沒一個活著。兄弟後來才知道那夜戰中,全是心有善念忠於宇文盟主之
人……。」
    他長長歎口氣,接道:「那時,兄弟急到采月居去,撞上了宇文盟主對其愛女宇文湘月
保證絕不會侵入洛陽。彼時,兄弟以為宇文盟主詐訛其女,誰知,竟此犯下大錯──。」
    這一錯,便是逼宇文真走上絕路!
    玉滿樓仰天長歎道:「錯由兄弟起,那時不應怒令智昏而中了奸人之計……。」
    南宮淵苦笑道:「在那情況下,誰不會如此?」
    玉滿樓搖頭苦笑,每個人都如此,所以陰謀才會得逞。每個人都會如此,他玉滿樓絕不
能如此。
    因為,有些過錯是永遠也不能彌補的!
    玉滿樓長吸一口氣,又道:「那時兄弟忽略了雲湖王為什麼沒隨各位前往四大世家御
敵。而且,雲湖王一見到宇文盟主便出手,令得兄弟連思索餘地也沒有──。」
    「至於昔日韋悍侯以身埋炸藥毀雲遊居而迫玉某遷出洛陽之事,亦是駱駝假造宇文盟主
的諭令──。」
    玉滿樓補充道:「韋悍侯曾被宇文盟主救過,是以抱著士為知己者死的態度赴義。誰
知,竟然是駱駝的陰謀──。韋悍候之死,真的是死不瞑目──。」
    所有的人全沉靜了下來。那個駱駝顯然較自己想像的陰險的多,面對這樣的敵人,任誰
也輕鬆不起來。
    半晌,雲奔日嘶啞道:「我只想知道,是誰告訴你的?」
    「宇文湘月──。」玉滿樓輕歎道:「在逃亡的七天七夜中,宇文盟主把一切思前想後
的想了一遍告訴他的女兒。可惜,他沒有機會辯白──。」
    因為,說了也沒有人會相信。
    雲奔日覺得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著他,他顫抖了起來,愧對天地,愧對歷代洞庭湖先人!
    自從去年醉酒下強暴了蘇賽香,良心便一直不安;他又下不了手殺掉蘇賽香這女人滅
口。到底,仁義之心猶在。而這女人竟然對自己一往情深,若不再相往便要將事公開。
    如此無奈,便一錯再錯;卻予人有了可趁之機!
    天下,自古來多少人不是如此?
    玉滿樓望著雲奔日,心中唯歎!
    他又何嘗願意令眼前這位鐵錚錚漢子如此?設非雲奔日留下蘇賽香一命,猶有仁義之
心,他早已揭破。然而,方纔若叫雲奔日一走,便是害了他。
    唯有此時揭發,或能有當頭棒喝之效,為武林喚回一個頂天立地的丈夫來。
    雲奔日心中早已百感交集,面對這些至友;十數年來同生共死只為「義」之一字而戰。
而今,自己如何再面對他們,如何面對洞庭七十二寨弟兄,如何面對天下?
    一念及此,便張口要咬舌自盡。
    玉滿樓一驚,點住雲奔日的穴道急聲道:「湖王何須輕生?天下武林尚有偏勞……。」
    立時,在場諸人各自轉過臉去,聊天的聊天、喝茶的喝茶,正如方才一樣談論昨日杭州
城外一戰。
    好似,壓根兒沒這件事發生。
    然而,每個人眼眶都有淚光泛轉;因為,他們重新喚回一個好朋友的良知、正義和……
勇氣!
    雲奔日的淚最多。忽的,只覺身子一輕,穴道已被解開。
    那端,司馬世家主人司馬踏霜已大笑走了過來拉住道:「來、來──,雲老頭,兄弟聽
說你千杯不醉,老哥哥我可是不信……。」
    貝字世家的主人貝爾言也大笑道:「小弟也想插一腳比試比試怎樣?」
    哄笑聲中,玉滿樓輕輕吐噓一口氣,他心情快慰極了。望著、望著,竟不自主的想起宇
文湘月來。她正和天兒做什麼?
    衛九鳳移身過來,笑道:「樓哥──,你在想什麼?」
    「沒什麼──。」玉滿樓笑道:「只不知道天兒那副呆楞楞的對上宇文姑娘怎的啦─
─?」
    衛九鳳嗔笑道:「兒孫自有兒孫福,急也沒用──。」
    「說的是──。」玉滿樓大笑道:「我們飲我們的酒吧──。」
              X      X      X
    「你心情不好嗎?」
    這句話,是今夜玉楚天問的第六十七遍。
    宇文湘月輕輕一歎,搖搖頭。
    玉楚天吞了吞口水,大大吸一口氣,道:「今晚天氣好好喔──,哈、哈──。」
    這話,也是第六十七遍。
    簡單一點的說,整個晚上兩人對坐了兩個時辰,從頭到尾就是說這兩句。
    宇文湘月的回答又是如前:「有點冷!」
    然後,沉默下來。
    玉楚天一直奇怪一件事。這事蹩了兩個時辰六十七遍啦。終於,他忍不住問道:
「那……你為什麼不多加件衣服?」
    笨!呆!蠢!傻!宇文湘月心中歎了十萬八千遍,苦笑。也算還好啦,終於又多說了一
句話。
    還有第二句。
    玉楚天偏頭道:「你病了嗎?是不是傷風了?你怎會覺得冷?呢──,我意思是我覺得
好熱……。」
    宇文湘月大大歎一口氣,瞅了玉楚天一眼,道:「從前有一隻豬遇到一隻鵝在水裡游
著。豬先生很想娶鵝姑娘為妻子……。」
    玉楚天眉開眼笑的道:「然後呢?」
    「豬先生就找話啦。問鵝姑娘道:要怎麼才會游泳呢?」宇文湘月瞪了玉楚天那副蠢像
續道:「鵝姑娘道:只要敢跳下水就會游啦──。」
    玉楚天愕道:「有這種事?後來呢?豬先生有沒有跳下去?」
    「沒有──。」宇文湘月歎了一口氣,站了起來。
    「為什麼?」玉楚天也站了起來。此時,他們正在采月居旁的庭園中。
    那宇文湘月歎氣的往采月居走去,邊道:「因為鵝姑娘說水裡好冷,要豬先生把衣服脫
下來給她穿。豬先生竟然笑的對鵝姑娘道:不會啊──,我不覺得冷。你是不是傷風了?要
多加件衣服啊──。」
    玉楚天竟然問道:「那跟豬先生有沒有跳下去湖裡游泳有什麼關係?」
    昏倒!宇文湘月差點給腳下的石子絆倒。只見她怒氣沖沖的道:「有──。」
    「什麼關係?」
    「今晚天氣好好喔──,哈。哈──。」宇文湘月大聲道:「所以豬先生決定不該游泳
──。」
    說完,便大步的進入那采月居,「碰」的關上門。
    玉楚天一愕,他真的是迷糊了。
    忽然,身後傳來一串暴笑聲。
    玉楚天急回頭,只見是那林儷芬林大小姐笑的倚在樹幹上直揉著肚子說不出話來。
    玉楚天紅著臉,搔搔頭道:「義妹……,有什麼事那麼好笑嗎?」
    看那副無辜的樣子,據說林儷芬曾經有十夜的時間由夢中大笑而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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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文湘月坐在窗前倚著苦笑。
    爹臨終前將自己托付給玉楚天。他的一切都好,就是……就是……,唉,從沒見過那麼
笨的男人。
    宇文湘月搖頭一笑,也好,這樣的忠厚丈夫也是難找。她正想著,對那玉楚天百般思
念,只恨不得立時站起來投入他的懷抱中。
    然而,姑娘人家怎能……。死玉楚天,還呆不楞登的不會進來──。
    「嘩啦」一響,門開人入,果然是玉楚天玉大公子。
    宇文湘月眼睛一亮,盡力維持聲音的平和、穩重的道:「有什麼事嗎?」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玉大公子知道了十來遍才紅著臉喘一口氣宣佈道:「我知道豬先生為什麼不下去游泳
了……。」
    宇文湘月一愕,微微含羞一笑,道:「為什麼──?」
    「因為──。」玉大公子很得意、很驕傲,很大聲的道:「因為豬先生知道,無論如何
豬是不會游泳的──。」
    宇文湘月臉色很「慘白」。
    只見那玉大公子得意洋洋的道:「怎樣?我沒說錯吧──。原來是你在跟我打啞謎。」
他噓一口氣道:「皇天不負苦心人,總算叫我猜中了──。」
    宇文湘月看著玉楚天又叫又跳的半天才大大歎一口氣道:「然後呢?」
    「然後豬先生就問鵝姑娘,願不願上岸來嫁給他?」玉楚天很「莊重」的道:「只要鵝
姑娘說『願意』,豬先生立刻就會跳入湖中──。」
    宇文湘月一愕,紅著臉低聲道:「鵝姑娘說願意──。」
    「哈、哈──。」玉楚天顫抖的大笑道:「豬先生說:鵝姑娘你被騙了──。」
    「什麼──?」宇文湘月「虎」的站了起來,直瞪玉楚天。
    玉楚天望著宇文湘月愕笑道:「怎麼啦?這個笑話不好笑?」
    宇文湘月簡直恨不得打殺這小子十萬八千次。
    忽然,只覺身上一暖,待她驚醒過來,身上竟多了件衣袍。
    是玉楚天脫下來覆在她身上。她猶不能置信的呆看著,嬌軀只覺被用力一拉,投入眼前
這呆頭呆腦的漢子懷中。
    耳旁,只聽他輕聲顫抖道:「對……對不起……。我……我會怕……,所以……所
以……。」
    所以了老半天所以個不出所以然來。
    夠了!宇文湘月雙目一閉,一顆晶瑩淚珠滾出。
    他會怕,所以必須鬆懈自己才能講的出、做的出心裡所想要的。
    夠了──。她微笑。在心裡不斷重覆,玉楚天──,呆頭鵝──,我愛你……。
    驀地,耳旁一句:「嫁給我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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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里世家!襄陽城裡的百里世家無疑是湖北境內最具權勢的家族。
    自從百里千秋傳位給了百里雄風,二十年來百里世家已然是八大世家中屬一屬二,足可
和南宮世家並列。
    而且,百里世家下一代的百里憐雪更是天資穎悟,足堪是八大世家七大公子之首──。
    可惜,江湖上盛傳百里憐雪走入邪道之中,被那黑旗武盟吸收以至除名於百里世家之外
──。
    百里憐雪的人呢?江湖上眾說紛紜,莫衷一是。然而,他們絕沒想到,百里憐雪現在就
在百里世家內。
    百里世家的堡內東側有一泓池子,一般家人都不能到這地方來:當然,他們更不會知道
池子底下有六間暗室一座迷宮。
    百里憐雪知道,而且,他確定那把「聖劍」一定藏在這底下密室之中。
    迷宮將六間秘室隔開、又相聯。彼此間錯縱複雜,稍有不甚便墜入其中不得而出。而
且,六間秘室絕對不小,加起來足可容納七、八百人之眾。
    為的是,若遭外敵強攻之時,倉促間可以進入其內避難。
    所以,所需食用之品當然也不少。
    其中有間秘室內被擺滿了足供三個月的食品。另外五間,則分別是書、石、財、鼎、
兵!
    兵,就是兵器,這間秘室中收集了各種奇門兵器及各種非中原地方的武器。
    其中,就有一種鈍劍,只是用「刺」來攻擊對方。有一個名稱,便叫做「西洋劍」!
    另外,如大食國的彎刀、扶桑的武士刀。更往西去,傳說有一個叫「羅馬帝國」,他們
所使用的寬短劍,這裡也可以找到。
    百里憐雪第一個就找兵室,什麼兵器都有的兵室,就是沒有「聖劍」!
    又黑、又長、又窄,刀鋒一線白芒的──聖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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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里憐雪在兵室裡足足找了四天四夜,終於放棄。
    然後,進入滿滿是大小銅鼎、玉鼎、石鼎的鼎室內又找了五天五夜。因為,有些鼎裡甚
至有鼎,而且一直有下去!
    百里憐雪再轉到滿是金銀珠寶的財室,滿是奇石怪巖的石室;甚至發了火大大的翻尋一
番滿是食用品的食室。
    等一切都沒結果了,他一咬牙進入書室之中。
    這些日子來,他早已忘了是何年何月何日,也忘了日夜。他心中所想,只是「聖劍藏在
那」?
    書室一幌三日,他實在是找的夠仔細了,卻是什麼也沒有──。他不甘心,又找了一
日,還是什麼也沒有!
    到了第五日晨,陽光透過上面水池經銅鏡反射進來,百里憐雪終究忍不住「哇」的噴出
一口血。
    他搖搖墜墜的站了起來,仰天悲嚎:「聖劍──,你在那裡?」隨嚎聲,又「哇」的噴
出一口血來!
    他注視著滿架的書冊,直有一股宣洩的衝動;然而,他忍了下來。
    他確信自己將可以成為一代宗師,成為繼昔年李風雪之後唯一可以練成第十二層境界的
人。所以,他必須有非常人的自制力。
    我將成為「狂戰門」開宗立派的師祖──。他對自己大吼,我不能做出無益的舉動─
─,我不能……。
    又是一口鮮血噴出,他只覺雙目一黑,全身虛脫的跌到地上。
    慢慢的、慢慢的,他覺得生命自體內消失……消失……。
    他人飄了起來,覺得全身的意念已經鬆弛──。
    他飄……飄……,好像看見了一道白亮光芒在眼前;模糊……模糊……,他盡力要睜
眼、睜眼看清楚。可是心有餘力不足。那眼皮,越來越重……越來越重……。
    就在失去知覺前的一剎那,他聽到一聲極輕、極輕的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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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夢嗎?還是已經死亡了呢?
    他緩緩睜開了眼睛,四下看著。
    人,還在書室之中。他吸一口氣,還好,體內的氣機很流暢。
    桌上有粥升煙。
    是誰?
    百里憐雪只覺頭痛欲裂,盡力撐了起來。一抬眼,便看見了玉珊兒。
    百里憐雪不敢置信,是她救了他?為什麼?
    玉珊兒淡淡一笑,道:「沒什麼好奇怪的──。因為你是人,所以我救你。何況,你還
曾經讀過論語──。」
    玉珊兒揚揚手上的書,淡笑道:「裡面有你十二歲那年讀論語時的眉批,似乎還不
錯……。」
    是多久以前的事了?百里憐雪一下子陷入了迷惘之中。
    論語?第一篇第一句,「學而時習之,不亦悅乎?」
    百里憐雪苦笑,恢復了神智,對著玉珊兒冷笑道:「你怎麼會知道入口,又如何能通過
那迷宮陣?」
    他最後一個問題是:「你來這裡做什麼?」
    「你應該問我為什麼現在才來──。」玉珊兒臉上依舊掛著淡笑道:「因為我要等你怎
麼也找不到『聖劍』時才出現──。」
    百里憐雪雙目一冷,道:「你知道我在找……。」
    「不錯──。」玉珊兒淡淡一笑,道:「而且──,我還知道『聖劍』在那裡──。」
    百里憐雪倒抽了一口冷氣,道:「你找到了?」
    玉珊兒一笑,道:「我沒找──。因為我不需要!」
    不錯!人間世有許多東西某些人眼中比生命、金銀珠寶還貴重。同樣的,那些東西在某
些人眼中不僅一文不值。而且還嫌帶著累贅──。
    百里憐雪沉默了半晌,道:「你打算怎樣?」
    「第一,你的命是姑娘我救回來的對不對?」
    這是事實。
    百里憐雪無法否認;甚至十玉珊兒現在如果出手,只需一招便可以殺了他──。
    玉珊兒一笑,續道:「第二,你想握有聖劍的目的是因為想繼百年前的李風雪前輩成為
練成第十二層的第二人對不對?」
    這點,百里憐雪又無法否認。
    還有第三點。
    「第三,你絕對找不到聖劍,除非姑娘我找給你,告訴你方法──。」玉珊兒淡笑道:
「所以──,聖劍也是我玉珊兒給你的對不對?」
    百里憐雪歎了一口氣,道:「你到底打算怎樣?」
    「很簡單──。」玉珊兒笑道:「第一,聖劍十二層未練成以前,沒我的命令不可以殺
人。第二,聖劍未練成十二層以前,你不可以離開姑娘我的左右,除非是我的命令。第三,
聖劍未練成十二層以前,你不可以和黑旗武盟那些傢伙說話、勾搭……。」
    一連三點,反正都得等聖劍練成以前不能如何、如何。
    百里憐雪不禁一愕,脫口道:「如果在下練不成……。」
    「你對自己沒信心?」
    百里憐雪低頭沉思半晌。耳裡,突然傳來玉珊兒道:「百里前輩知道你一定練的
成……。」
    「爹──?」
    「不,是你爺爺──。」
    百里千秋這麼說?百里憐雪一下子充滿了信心。
    因為,自百年來成就最高的就是百里千秋。如果爺爺真的這麼說了,那便表示一定可以
達到。
    百里憐雪雙目一凝,道:「你知道我『聖劍狂戰七十二技』練成之後,第一個要殺的是
李北羽,第二個是玉滿樓?」
    一個是丈夫,一個是父親──。
    玉珊兒淡笑道:「知道──。」
    百里憐雪沉聲道:「你知道為什麼還……?」
    玉珊兒截口道:「你只要回答我願不願意?」
    半晌,那百里憐雪點頭道:「好──。」一頓,又道:「可是你如何能相信我……?」
    「賭!」
    「賭?」
    「不錯──。」玉珊兒盯住百里憐雪雙目,沉聲道:「我以生命來賭你成為一代宗師的
人格──。」
    百里憐雪心頭一震,注視玉珊兒良久,才歎一口氣道:「人格良心此任何禁制來的可怕
──!」
    毒藥,會有解藥;點穴,會有解穴。唯一去不掉,日日夜夜會啃蝕你的,就是人格的污
損、良心的呼喚!
    玉珊兒敢用命賭,因為,她賭的是「聖劍狂戰七十二技」的第十二層心法!
    渾然大忘!
              X      X      X
    「只要練成第十二層心法,心中必然已是無爭、無怨、無恨、無惱、無火,無一切外相
在心!」
    無一切外相在心!
    這是百里千秋告訴她的最後一句話!百里千秋也在賭,賭的是百里世家百年來的聲譽。
他給了玉珊兒一塊玉龍牌,此牌一出,百里世家便得聽從她的號令。
    就算百里雄風也不例外!
    百里千秋賭的是,百里憐雪的天資足可成為一代宗師,為惡為善就看他學得那一門武
學。
    所以,百里千秋賭,為武林能否出現一位大俠或大惡而賭。
    賭資,百里世家百年聲譽!
              X      X      X
    玉珊兒歎了一口氣,站起來將手上的「論語」交給百里憐雪,淡淡道:「聖劍就在這書
中,你自己從裡面找出來!」
              X      X      X
    飛鷹落下,上面有玉珊兒的信函!
    李北羽一笑,取了下來,拍拍那鷹的頭道:「瞌睡妹──,辛苦你啦──。」
    那白鷹「咻」──「哇」一叫,又衝天而去!
    杜鵬望著,不禁笑道:「這倒方便的很──。說不定後世有人發明了一種可以飛的東西
來傳信用……。」
    蔣易修朝李北羽一笑,道:「原來你把鷹交了一隻給那玉大小姐,這倒是方便的很!」
    李北羽一笑,展信細讀;眼中,光彩一閃,將信收入懷中。
    杜鵬訝道:「幹啥──?情書是不是,這麼秘密?」
    李北羽苦笑,道:「說出來你會吞掉舌頭的──。」
    杜鵬不信、蔣易修也不信,所以他們打賭一桌酒席!
              X      X      X
    李北羽滿意的拍拍肚子道:「多謝兩位啦──。」
    蔣易修無話可說,那杜鵬只是歎氣不已,良久方大大叫道:「他奶奶的,真有她玉大小
姐的好魄力!來,敬她三大白……。」
    此時,三人已到洞庭湖東側的長安大城內!
    沿路上,俱多聽聞那九田一郎率眾搶殺擄掠之事,唯丐幫各處分舵防範戢止,以及八大
世家遏止才免得事態更加擴大。
    另外的消息,是大鷹爪幫幫主彭廣漢清除幫中敗類份子已畢,已和殭屍門白流花全組聯
軍攻那黑旗武盟北部。
    這餐吃畢,那蔣易修道:「九田一郎那傢伙只比我們早一日到洞庭湖畔,哥哥我今夜去
看看。」
    李北羽點頭,道:「長安城裡必也有不少武盟的探子眼線,我和大鳥就留下了──。」
    蔣易修點點頭,起身道:「老高酒樓是個不錯的地力,就約在那兒見吧──。」說著,
招呼店小二來付帳。
    此時,屋外正有一輛馬車快馳而過,一陣風吹那車內布笠,只望得車內模糊三名人影。
特別的,似乎其中一名是個道士打扮。雖然看得不清,卻像極了武當掌門笑塵道長。
    李北羽注目一愕,那杜鵬已先站起來,笑道:「哥哥我上一下茅房去……。」說著,已
當先一步從後門去了。
    李北羽注視一下隔桌的兩名自斟自酌的漢子,再轉頭朝蔣易修道:「這一路小心點。玉
堂主來函說明雲湖王之事,你這一去,洞庭湖上可能風雲湧起,兇殺的很……。」
    蔣易修一點頭,也看了隔桌外的漢子,低聲道:「那兩個小子就交給你料理啦──。」
那店小二已然伸手準備接銀子啦!
    「省得──。」李北羽笑道:「這種鳥孵蛋的事哥哥我行的很──。」轉頭向立一旁眉
清目秀的店小二道:「等等,有事啦!」
    蔣易修大笑,已抬步往門外去了。立即,那兩名漢子也要站起來結帳。
    李北羽眉頭輕皺,知道盯住自己等三人的不只這兩個傢伙。心中一想,便遊目四顧;眼
稍中,只見另有三桌人在。
    一桌是個六旬左右的學究獨飲;一桌是三名年輕漢子大吃大喝,口裡談的儘是風花雪
月;第三桌也是一個人獨坐,頎長的身子,背對著自己。
    李北羽輕皺眉,這人好熟的背影,只是不知在那裡照過面。他正想著,那兩名漢子已然
要跨出門檻。
    李北羽一笑,招呼道:「老王……,老王……。」
    那兩名漢子耳聞身後一聲,無意回頭,見得李北羽向兩人招手呼喚不禁愕了一愕。
    李北羽大笑,起身到兩人面前「很親熱」的伸出手道:「我說老王啊──,咱們哥兒五
年不見了,如果不是方才哥哥我看到你這對大小眼還真的認不出來咧──。哈……哈……。

    他笑著伸手拍了拍右首那個大小眼的漢子,只驚怒對方雙目暴睜。人家為什麼生氣,原
因很簡單。
    那就是李北羽伸手到拍在他肩上,他絕對看得很清楚,就是躲不過!
    豈有此埋?那個漢子冷聲道:「兄弟──,你找錯了人──,在下姓陳不姓王……。」
    另一名漢子似乎急的了,急拉了那個姓陳的道:「陳兄──,我們快走吧──,還有事
要辦……。」
    姓陳的冷哼一聲,轉身便要離去。
    李北羽那可嬉皮是老本行,當下口裡嚷著:「兩位小老弟──,相見即是有緣,來、
來、來──,大夥兒年輕人,不醉不歸──。」口裡叫著,左、右手已然搭向兩人肩頭。
    那兩名漢子各自哼了一聲,倏忽轉過身來左、右各退一步。
    正巧,我們李找打先生一步跨入中間,加上一個旋身便不偏不倚的左手搭左邊,右手搭
右邊的拉住兩個漢子往回走。
    一旁,那個眉清目秀的店小二笑了起來。
    李北羽也笑。那兩個漢子當然不願意,可是,李大公子堅持。
    所以,大夥兒又重新落坐,一副很好朋友的樣子。
    李北羽滿意的自斟自酌道:「兩位別客氣啊──。」
    姓陳的漢子苦笑,喉裡頭咕嚕咕嚕響了十來回,想是罵人的話不好出口。敵強我弱嗎─
─。再說,自己全身穴道被人家制住了,只得眼睜望著這小子在自得其樂。
    就在李北羽舉飲第四杯之時,只覺那左方一道凌厲殺機湧至!李北羽一愕,沉住氣且看
那人如何來做。
    是老學究。
    只見他腳下似乎有些顛躓,看是喝醉微熏啦──。
    李北羽耳裡凝聽,心中不覺一驚,這倒是好深厚的內力。每一步下,既飄浮文有韻律,
氣機運行大大是流暢無比。
    正想著,又有一種奇異的感覺,是來自那個店小二!
    李北羽皺眉暗忖,是黑旗武盟的人還是龍虎合盟的人?不由得,雙目先投向那老者而
去。只見,老學究一步步往自己而來。
    李北羽一笑,起身伸手相扶道:「老先生醉啦?」
    老學究醉眼惺忪擺手道:「沒有──,沒有──。」
    一伸、一擺,兩人各自巧妙使了一個勁,平分秋色。
    李北羽一笑,道:「老先生既然沒醉,何不讓兄弟我做的東一道再飲他三百杯?」
    老學究大笑道:「好、好──。」接著「好」了幾聲後便吟道:「烹羊宰牛且為樂,會
須一飲三百杯──。」
    李北羽大笑,道:「不錯、不錯。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兩人落坐,老學究打了個呃,道:「小兄弟好學問,不知如何稱呼?」
    「晚輩上姓木子李,下名北羽──。」
    「唉呀──,大俠士!」老學究口裡叫,手上連揮。
    李北羽淡淡一笑,抱拳一衝,道:「老先生是……?」
    兩人這廂又交了一回手,一揮一抱之間,只見桌面上起了小小一陣風,「叮」的兩三
響,竟叫那碗盤自中裂了極細一縫!
    老學究淡淡一笑,道:「老夫宣九九……。」
    「宣九九?」李北羽愕而大笑道:「好、好──,好個九九至尊。」他一頓,勉強笑
道:「可是龍虎合盟中,位極副盟主。有『第一軍師』之稱的宣九九?」
    宣九九微微一愕,吃吃乾笑了兩聲,道:「你這小子,倒沒想到消息這般靈通……。」
    李北羽笑道:「小事、小事──。宣君名聞天下誰會不知?」這話是大違良心之言。這
宣九九的武功、長相,天下根本無人知道有這一號人物在。設非兵本幸在密軸中說了,中原
武林又有誰知道?
    況且,宣九九一向居於內陸做為九田一郎的策應,平素以老學究身份走動於天下,誰又
會懷疑到他頭上?
    是以,對宣九九可說是只聞其名,不知其人。甚至,連兵本幸都未見過,只是聽說此人
是九田一郎最為倚重的助手罷了──。
    李北羽瞪著宣九九半響,才歎口氣道:「宣教席──,這兩個小伙子可是你老人家的學
生?」
    宣九九一笑,道:「是啊──,真缺乏管教!」
    李北羽大笑,道:「那就請老先生帶回去好好管上一管吧──。免得日後見了老朋友老
是不賣帳得三請四請──。」
    宣九九冷嘿一聲,拍了拍那兩個漢子,怒斥道:「走啦──,還賴著?」
    那兩名漢子臉上一紅,站了起來轉身便跨步。
    瞬間,李北羽人往後仰,身子倏飛移左方五尺三寸。這個位置,正巧是這兩名漢子和身
後隔桌那三名大笑大喝年輕人出手的空門。
    這五個人李北羽不放在眼裡,重要的是宣九九這老頭子。只見他一挫步,身子竟然由桌
底飛鑽而出,兩鳥爪子似的枯乾手掌拍至!
    凌厲而狂捲!
    李北羽嘿、嘿一笑,身子翻飛,避開宣九九兩抓的同時,順便踢飛了原先的兩名漢子。
便同時,身後傳來連三響骨骼斷裂的聲音。立時,是一陣哀嚎。
    李北羽微笑回頭。只見那三名刀客已然捂著臂在地上翻滾,臉上斗大汗珠直落,直望著
出手的那人。
    李北羽笑了,難怪這小子如此眼熟,原來是昔日在龍門伊河一戰後便失去蹤影的「風流
王」王務先。
    李大公子盯著我們風流王那張冷峻不帶笑容的棺材臉道:「王某某──,誰欠了你的錢
啦?這般難看臉色?」
    王務先輕哼一聲,道:「這老頭是我的。」忍不住,他又道:「哥哥我找他好久啦─
─。」
    「同志──。」李北羽笑道:「你啥時候也會用哥哥我啦?」
    宣九九看著眼前這兩人談笑自若,大不將自己放在眼裡。他冷嘿一笑,道:「王務先─
─,咱們無怨無仇你找爺爺啥事?」
    「要命──。」兩個字,簡單有力!
    宣九九一愕,雙目精光暴閃,道:「你受了誰之托?」
    「梅六彩──。」王務先回答的很坦白,而且已經邊出劍邊回答:「就是昔日狄雁揚手
下的『紫梅』梅六彩……。」
    風流王,行如急風,劍如水流。
    一使二十六劍,那宣九九連連避了七種身法,方得喘一口氣道:「老夫有一件事問你─
─。」
    「邊打邊問!」王務先手上長劍可一點也不鬆下。
    宣九九怒叫道:「狄雁揚是宇文真殺的,梅六彩不叫你去殺他的兒子來殺老夫幹什麼?

    李北羽在一旁歎口氣。接道:「因為是狄雁揚要宇文真殺他,以免受到折磨和要
脅……。」
    宣九九怒道:「與老夫何關?」
    這一段話,宣九九已展開反攻;只見那兩道人影竟能在方圓五尺內翻騰奔灑。大見兩人
小巧勁道捏得極是上上行家。
    李北羽看了片刻,方才回答道:「沒有關係──。」
    此際,只聽見「波」的一響,王務先和那宣九九已各自分開。
    風流王可一點也不風流的樣子,那襲衣衫已被抓了十來道口子,碎成一條條的衣帶,帶
上有血。
    宣九九呢?
    左臂上一道血口子也觸目得很。
    宣九九嘶啞道:「瘋子!沒關係找上老夫幹啥?」
    「理由只有一個!」王務先雙目一凝,道:「是你策動九田一郎帶那批倭寇上岸,在江
南燒殺搶掠──。」
    李北羽補充道:「一般殺手每回下手只殺一個人──。而你卻一次殺了千百條人命!」
    他重重歎一口氣,道:「而恰巧梅六彩又是專門殺殺手的殺手──。」
    宣九九咬咬牙恨道:「你跟梅六彩是什麼關係?你又為什麼要聽他的話?」
    王務先淡淡一笑,道:「兄弟──。」
    「兄弟?」李北羽也迷糊問道:「你什麼時候變成梅六彩他哥?」
    王務先嘴角一抹淡笑,道:「天理道義之下,皆兄弟!」
    「好──。」李北羽讚道:「好一句有見解、有學問的話!」
    宣九九注視眼前兩人,求勝不可能,走脫大概沒問題。所以,還能很篤定的問:「梅六
彩自己為什麼不來?」
    「誰說的?」店小二笑道:「梅六彩就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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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麼知道宣九九那老頭子會來這兒?」這是李北羽的疑問。
    「因為我花了兩個月零十七天的時間調查──。」梅六彩笑道:「有耕耘就有收穫是不
是?」
    「至理名言──。」李北羽笑道:「你又怎麼和這位風流王先生搭上線的?」
    梅六彩一笑,道:「正巧,王兄也在追查龍虎合盟那般倭寇在中原活動的情形,便上了
門啦──。」
    李北羽大笑。道:「那王大先生為什麼老是愁眉苦臉的一笑也不笑?」
    梅六彩瞅了王務先一眼,道:「因為,你打倒的那兩個傢伙是他的目標,你站了人家的
位置啦──。」
    此時,三個人正等待丐幫弟子尾躡那宣九九去向的消息。
    梅六彩歎道:「方纔為什麼不一刀殺了那傢伙?」
    「不能──。」李北羽注視門外道:「黑旗武盟控制了雲湖王,只是洞庭湖七十二寨還
不知道。所以,九田一郎不便明目張膽的進駐於洞庭湖……。」
    「所以,」李北羽的結論是:「讓宣老頭帶我們找出九田一郎的藏身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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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奶奶的,簡直害死老子,喘得要命。
    我們杜鵬杜大鳥足足跟了半個時辰才見到那輛馬車停了下來。
    此時,已在長安城西的一間大院內;那馬車一進入莊後,立時有人迎了出來。當先的,
是一名四旬左右的漢子,身旁猶有四位身著鵝黃衣裙,腰懸紫玉帶佩的女子。個個手上抱
劍,看來身手不錯!
    那當先的漢子靜待馬車門打開,裡頭兩名動裝漢子抱了一名道士下來。
    看情形,那老道已叫人點制住穴道。
    杜鵬細眼一瞧,果然是武當掌門笑塵道長無疑。
    杜鵬皺眉尋思,原先宇文真阻下武當派參加武林大會的目的,是在於避免武當派和在前
頭的武盟份子撞上而造成血劫。
    未料,駱駝那老傢伙隨後而至,將那些被宇文真制住的武當弟子殺了個光,順帶擒走了
笑塵道長。
    這一嫁禍,更讓宇文真含冤莫辯。
    好個駱老頭,竟是這般心狠手辣;而其機巧謀略,又恁得是驚人無比。
    杜鵬藏身在一棵樹頂邊觀望邊尋思著。
    正想著,只見那端已傳來話聲。只見那名漢子笑道:「道長別來無恙?姚休命在此請安
了……。」
    姚休命?嘿、嘿,原來這漢子是武盟八老之一的姚休命!
    那端,笑塵道長疲憊而不失莊嚴的冷笑道:「姚先生何須虛禮如此?貧道不過是你階下
眾囚中的一位罷了──。」
    這話,杜鵬不猶得一驚,原來這莊子裡頭囚的人不少,只不知還有那些倒霉鬼?
    姚休命嘿、嘿一笑,道:「道長何不放輕鬆一點?請入內用茶……。」
    笑塵道長一哼,已當先邁步前入門內。
    杜鵬看到這裡,心頭想了幾回,決定還是別硬充英雄的好。先找那只禿鳥來一道送死,
否則自己一個太孤伶伶。
    杜鵬這廂想走,忽然莊口又傳來馬蹄聲,只見是兩名漢子策馬而至!
    乖乖,這兩個不是舒膽和老不死?看他們這般匆忙景象必有好戲可看。
    當下,心中主意一定,便飄下了樹,三兩個起躍到了屋旁。稍一注目,已尋好了路線;
縱身一躍,便潛進屋簷下方,倒掛著傾聽。
    好巧是,那屋裡人姚休命也打開了窗牖來。我們這杜大少爺便不客氣的眼裡瞧、耳中
聽。
    屋中,姚休命訝問道:「兩位長老如此急來是發生了什麼事?」
    「哼──。」老不死重重哼了一聲才道:「百里憐雪那小子……,真是?唉──。」
    姚休命訝道:「百里憐雪?不是和我們合盟了嘛──?」
    「中了人家美人計啦──。」舒膽恨聲道:「那日在道上相遇,怎的跟他說話總是不
應。尤可恨的,是他身旁那位玉珊兒丫頭,百里憐雪竟然會聽她的命令──。」
    老不死恨聲接道:「那個賤婢不知用了什麼法子,要那小子走就走,站就站……?」
    姚休命訝道:「莫非是天竺的攝魂大法?」
    「不像……。」舒膽皺眉道:「那個百里憐雪似乎清醒的很──。也不曉得中了什麼
邪?」
    姚休命點頭道:「看來──,此事得請盟主定奪──。」
    那老不死突然問道:「聽說笑塵老道也送來了是不是?」
    「是──。」姚休命笑道:「正和雲奔日的戚屬同關在地下秘室之中──。」
    原來如此!杜鵬在那端暗笑,這可是個大消息。
    屋內,三個人沉默了一會兒,老不死突然嘿、嘿笑了起來。
    姚休命一愕,道:「老長老──,有什麼事……?」
    老不死冷笑,道:「那個賤婢和百里憐雪在一起,似乎大可以利用來挑撥……。」
    舒膽眼睛一亮,道:「心不死於情,煩惱自由生!」
    這話,是百年前蘇小魂的名言!
    姚休命大笑道:「對!正巧用此來挑撥李北羽和百里憐雪,讓我們坐收漁人之利……。

    當下,立即換了一名手下來,書了一函交給那手下道:「快馬將此信函交給蕭飲泉蕭副
盟主──。」
    「是──。」那手下轉身退出。
    這端,杜鵬心裡好笑,原來蕭飲泉幹起什麼副盟主來了。心裡冷笑,手腳便不伶俐,不
意一碰聲,心中已大大叫了一聲苦也。
    當下,好漢敢做敢當的躍下院子來。
    果然,屋內三人紛紛大喝飛出,落到自己面前。
    姚休命當先冷笑道:「杜鵬──,你可是自己我死……。」
    這話間,三個人已呈包挾之勢,將大鳥先生鉗在裡面。
    杜鵬瞅了三人一眼,冷笑道:「喂──,休命。哥哥我給你一個建議……。」
    姚休命篤定的很,淡笑道:「爺爺對臨死前的人一向有一份仁慈──。有屁快放!」
    杜鵬一笑,指指屋簷道:「這房子年久失修,拜託你花點銀子整理一下行不行?」
    姚休命大笑,雙掌已呈暗紫色,冷聲道:「可以──。」
    杜鵬雙眉一挑,很驚訝道:「紫煞掌?二十年沒在江湖出現了──。」
    舒膽也猛吸一口氣,自懷中取出三截金剛棍來。杜鵬點頭一笑,道:「這玩意兒大概是
龍虎抱鳳棍啦──。」
    「有見識──。」老不死大笑,緩緩自袖中伸出兩柄鮮紅帶黑傑的短劍來。淡淡笑:」
這個呢?」
    「血蛇傘節劍?」杜鵬臉色一變,道:「天下七大毒劍排名第四……。」
    姚休命大笑,道:「你說,你今天是不是要變成死鳥了──?」
    杜鵬苦笑,竟然搖頭。
    「不是我──。」
    「不是?」舒膽冷哼:「你能躲的過?憑什麼?」
    「這個!」杜鵬左手平舉大鵬刀,右手已扣握住柄,大笑道:「就憑這把大鵬刀足足可
以吃蛇殺龍斃虎宰鳳砍紫煞!」
    「狂妄──!」三個人大喝,齊齊出手,快若閃電。
    杜鵬大笑,出刀,而且只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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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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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姚休命、舒膽、老不死的出手是快若閃電;那麼,杜鵬這一刀呢?
    杜鵬一刀,可堪俞傲!
    俞傲,百年來第一快刀。
    杜鵬這一刀不是「快」一個字來形容,而是兩個字來說明正恰當。
    死亡!
    大鵬刀,便是專門吃閃電的刀。
    杜鵬出刀、大笑、躍身、搶進、入地下秘室、解開眾人穴道、劈斷鎖鏈、出來、上馬
車、運眾人往老高酒樓找李北羽。
    據說,杜鵬那輛馬車到了李北羽眼瞳子裡的時候,那姚休命、舒膽、老不死三個人才齊
齊大喊:「好快刀──!」
    然後,血噴、轟然,三人倒地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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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里憐雪直傻楞楞的望著聖劍和手上論語。
    他用了三天三夜才找到論語中的一段特別被百里千秋用紅硃砂筆圈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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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顏淵曰:請問其目。
     子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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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時,他明白了聖劍所在。
    便是藏在「四非堂」的「視、聽、言、動」木架裡。
    地下秘室中的書室四壁各有一個名稱,分明是:清心、大和、回愚、四非。
    四非堂便是靠在南面壁的名稱。
    他過去,摸索了一天一夜,終於打開書架後的密孔。孔內有匣,匣長五尺;打開,裡頭
便是幽黑聖劍一線白鋒芒耀目。
    他狂笑,顫抖取出。任令那聖劍在自己瞳子裡跳躍。
    此後,他便持這聖劍隨玉珊兒走入江湖;唯是日日夜夜苦研,以冀得第十二層最高心
境。
    玉珊兒只淡淡告訴他:「聖劍第十二層心法藏於論語之中。你自己好好思索……。」
    是以,無日無時,他心中目中俱是這論語句子。才得聖劍,果然能憑劍上靈氣修得第十
一層。只是一心執意,卻老無法得到第十二層最高境界。
    及三日前,遇上舒膽和老不死,因著諾言而無法和他們談話連絡。玉珊兒只是靜立一
旁,更加深自己肩上重擔。
    其實,彼時他心中早被如何達成第十二層心法佔滿,又那有心思管那些俗事了──。
    這幾天下來,他和玉珊兒之間倒也平安無事。只是,心中不斷煎熬苦思,這「聖劍狂戰
七十二技」心法第十二層到底是在論語中的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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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珊兒瞅目望向百里憐雪,見他如是痛苦,心中微微一歎。心中執著,如何能超凡入
聖?又如何能學究這聖劍最高層的渾然大忘?
    百里憐雪呆望著玉珊兒,良久忽道:「你沒有騙我?這聖劍最高層心法真的在這部論語
之中?」
    玉珊兒冷冷一笑,道:「早該殺了你,免得這般瘋言瘋語──。姑娘我騙你有啥好處?
要騙幹啥還把聖劍給你?」
    百里憐雪無話可說,唯有長長歎氣,仰首深思不已。
    玉珊兒輕輕一歎,道:「其身正,不令而行……。」
    百里憐雪立時接道:「其身不正,雖令不從。」
    玉珊兒又道:「子曰:天何言哉?」
    百里憐雪不假思索接道:「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
    這兩段對話,一出於子路第十三、一出於陽貨第十七。俱是論語中之言。
    玉珊兒一問,百里憐雪一答,俱是快速流暢無比。
    玉珊兒淡淡一笑,道:「身若正,則令自行,天下之人何須茫茫然去求那名利?只不過
庸人自擾罷了──。」
    百里憐雪臉色一變,輕哼一聲未答。
    那玉珊兒又道:「老天爺從來都不說話啊──。它就自自然然的有了春、夏、秋、冬的
運行;自自然然讓萬物生育──。」
    玉珊兒瞅了百里憐雪茫然的臉色一眼,淡淡道:「它不說話,卻無時無刻的不以天地間
的運行來告訴你,人的心性須順天理而行,自然可以育化出萬物來……。」
    這席話,直楞住百里憐雪良久;忽的,冷笑起身走到了另一旁去,以背對著玉珊兒。
    此際,兩人正在一片原野星光下。
    玉珊兒雙目皺眉,那端百里憐雪望著潺潺溪流冷聲道:「哼──,想以老夫子那一套來
說動我?嘿、嘿──,聖劍十二層心法練成時就是李北羽的死期──。」
    玉珊兒心中一震,臉上依舊淡笑道:「說了不聽是你的事──。不過……。」
    「不過什麼?」百里憐雪終究忍不住回過頭來問。
    「那是聖人的話──。」玉珊兒淡笑道:「姑娘我的話你可以當放屁,可是你想練成聖
劍上第十二層心法就得好好想一想聖人的話──。」
    百里憐雪一愕,回過頭去,又望著溪流低思。正想著,忽然一抹殺機湧至!
    他心中一動,已感受出這水流大有不同!果然,嘩啦一響中,四名蒙面的刀客自水中奔
出,劈刀而至!
    百里憐雪一哼,人往後移了三丈,落到玉珊兒身旁。那玉珊兒也立起,冷視著眼前四人
道:「強盜啊──?」
    其中一名殺手冷笑道:「賤人──,李公子要我們來取你們這雙狗男女的命──。」說
著,已自四面包夾而來。
    玉珊兒淡淡一笑,朝百里憐雪道:「這四個交給你──。」
    百里憐雪輕輕哼了一聲,已一步跨出。
    那殺手冷笑道:「嘿、嘿──,百里大公子,你羞也不羞,竟然帶了人家的老婆四處跑
──。哈……。」
    他這一笑,另外三名殺手也大笑了起來。
    百里憐雪雙目一凝,手上聖劍倏忽遞出。只見,一片幽黑中來著一線白絲光毫奔向四
人。立時,一陣慘叫聲中,四名殺手竟連出手的機會也沒有便栽倒而死!
    玉珊兒淡淡一笑,道:「好劍法──。聖劍狂戰七十二技第十一層心法竟然已有此威
力……。」
    百里憐雪輕輕一哼,注視玉珊兒良久方道:「這些人不是李北羽派來的──。」
    「不是──。」玉珊兒淡笑道:「你也知道──。」
    百里憐雪冷笑道:「只是──,你做這麼大的犧牲是為什麼?」
    玉珊兒不答。
    百里憐雪冷冷一笑,又道:「只怕天下武林中人全已知道你我在一起──。嘿、嘿,這
種喪名敗節的事到底是為了什麼你肯做?」
    良久,玉珊兒才道:「君子病無能焉……。」
    說完,已自轉身尋了一塊岩石避風,和衣躺下不再理那百里憐雪。
    這端,百里憐雪不禁愕住,喃喃自語:「君子病無能焉……,君子病無能焉……。」
    下一句便是「不病人之不己知也。」
    百里憐雪望向那端的玉珊兒,心中不禁有了一股欽佩。
    「不病人之不己知也」──。
    人,如果一切行的正、有能力,別人不知道自己又有什麼關係?
    百里憐雪長長一歎,投目那四具屍體,他皺眉。這些人是誰派來的?
    李北羽不可能!那麼,這是一個陷阱罷了。一個很低拙的陷阱。原先,若是自己在第十
層境界這四個人大有可能逃的掉!
    可惜,設陷阱的人不知道自己已經達到第十一層!
    誰?不是李北羽那便是蕭飲泉或駱駝!
    百里憐雪雙目精光暴射,他心中自有一套想法。和黑旗武盟的合作是逼於情勢,也是一
種相互利用──。
    他冷笑,這是一場智與力的決戰,長途的決戰賽!
    忍不住,他握著聖劍擎天狂笑了起來。天下終落入自己掌中,那些人終會敗在自己手
下。
    哈……,他大笑,望向暗冥蒼穹極遠處,我百里憐雪終會成為君臨天下的一代宗師!
    他狂笑、他相信,便舞劍狂飛在這一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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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北羽拍著杜鵬的肩頭笑道:「大鳥,這回你立功可大啦──。天下武林會替你立個功
義碑!」
    「不必──!」杜鵬苦笑道:「你以為哥哥我接那三個傢伙那一招好受的啊?」
    可不是,細眼一看我們這位昨日叱吒風雲,一刀劈三雄的杜鵬先生敞開的上衣裡,倒也
添了幾道傷痕。
    杜鵬長長歎一口氣,道:「雲奔日那老頭子聽說到了洞庭湖左近?」
    「沒錯──。」李北羽雙目望向窗外沉吟道:「看來,現在洞庭湖可有大大一番風雨要
來─。」
    「你去不去?」
    「不能不去──。」李北羽望著老朋友,丟下一句:「好好養傷,哥哥我回來可不想是
來送終的──。」
    「你最好不要橫著回來──。」杜鵬對李北羽消失的背影大叫:「哥哥我立下這等大功
勞,你還沒請咧──。」
    李北羽一出了老高酒樓當先向梅六彩和王務先打個招呼:「照顧一下那隻大鳥,他現在
可折翼啦──。」
    「放心──。」梅六彩笑道:「小弟我保證下回你看到他時一定是白白胖胖的像尊彌勒
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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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北羽很滿意的出了長安城,雖然,這一路往洞庭湖的路上最少有三波人盯住自己背
後,他可一點也不在乎。
    打架當飯吃!這是李北羽的招牌。
    當下,李北羽朗笑一聲,輕夾馬肚便連奔了起來;一天一夜的時間,進入到洞庭湖畔的
岳陽城裡。
    到了岳陽,當然得光臨金海樓,金海樓最著名的那一十二道海鮮炒,或上大窩仔面滲點
虎骨酒。足稱是天下十大美味之一。
    李北羽當然會到金海樓。
    黑旗武盟這麼想,龍虎合盟也會這麼想。
    所以,他就大大方方的從前門進去,小小心心的由後門溜出來。
    接著,連換了三種衣著,外帶躲了兩回馬車。最後,鑽進城西胡同的林家大院,再穿過
十五道廊堂,由那左花園爬了出來。
    他噓了一口氣,找到前方的威揚鏢局,直辣辣的衝著裡頭趟子手道:「找你們黃懷宇的
──。」
    黃懷宇就是這威揚鏢局的局主。手上一把七十斤重的關刀在黑白兩道上倒也是赫赫有
名。
    趟子手一看眼前這小子一副狼狽樣,本來想使一點小顏色然後扔出去算了。
    誰知,這位老兄意念剛轉,只見李大公子用手指頭在那青石板面雕成的桌面上戮了十個
八個洞。
    立時,心裡駭,腳下奔的進去走告。
    黃懷宇出來的倒不慢。全身衣著光鮮,臉上笑容和藹,大大已給人家一絲好感。
    及見那桌上一串洞,外加看清了眼前這位仁兄是我們李北羽李禿鳥,心裡不覺大叫一
聲,苦也。
    李北羽衝著黃懷宇笑道:「黃大局主,別這副樣子行吧──。哥哥我順道拜訪,怎的,
你不歡迎啊?」
    「那敢──。」黃懷宇尷尬笑道:「我正想……。」
    「不必啦──。」李北羽阻止道:「上回你途經洛陽欠哥哥我十萬兩銀子就算了──。

    「真的?」黃懷宇立時就有了精神道:「有什麼小的可以效勞的?」賭債可以不用還,
任誰精神都會好上百倍。
    「小事──。」李北羽笑道:「只須把哥哥我送到洞庭湖畔的十二連環莊去……。」
    黃懷宇一愕,道:「你李先生要走,有誰敢攔著你?」
    「少說廢話啦──。」李北羽叫道:「快準備好一餐,讓哥哥我吃飽了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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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飲泉皺眉沉思日來發生的事。
    百里憐雪竟然不顧合盟和玉珊兒那女人在一起,其中必有詐處。此事,最重要的關鍵當
然是玉珊兒這個女人。
    另外,杜鵬劫走了雲奔日的親屬家人,只怕會讓雲奔日再毫無後顧之憂下重撐洞庭湖。
這點,必須立即聯絡龍虎合盟的九田一郎進駐於洞庭湖內。
    至於,湖內的策應,康東望和賀龍分別已任洞庭總寨的司令和副寨主,自是可以大大發
揮功用。
    他比較擔心的,便是龍虎合盟的副盟主宣九九竟然為人識破,逃到這洞庭湖畔的十二連
環莊來。
    李北羽西進不知是否和此有關?尤其是在岳陽城中竟然消失蹤跡!
    蕭飲泉方自閉目沉思,忽的一名漢子年約五旬上下,做一身漁夫打扮,手執碧竹釣竿兒
進來。
    蕭飲泉睜目一笑,道:「劉護法有什麼消息嗎──?」
    這漁人,正是黑旗武盟中天地護法中的地字護法劉長手。
    手上,那碧竹鉤竿兒可是苗疆特產的四方竹,大和一般竹子圓形的不同。
    劉長手到了蕭飲泉面前,恭敬道:「啟稟副盟主──,屬下在虎莊旁發現一名女子,大
是可以利用之人──。」
    蕭飲泉喔了一聲,揚聲道:「那位?」
    「埋香──。」劉長手看了蕭飲泉一眼,續道:「便是埋香姑娘……。」
    蕭飲泉臉色一變,道:「埋香現在住在虎莊之中?」
    十二連環莊便是以十二生肖命名。現今,蕭飲泉所住之地便是犬莊的風雲樓。
    劉長手恭敬道:「不──。埋香姑娘住在虎莊之外的小木屋中,只是時常到虎莊上購買
食用品。」
    蕭飲泉沉吟了一下,道:「那小木屋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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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4 00:26:48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鼓戰
    李北羽嘴角一抹苦笑,聳了聳肩,道:「你現在趕快點住埋香姑娘的外關、期門、大
黃、四海、地五會等五天可能還有救……」
    葬玉聞言,又將目光投向埋香;埋香臉色一變,手上匕首稍沉,已然有一絲血跡滲出。
她口裡大叫:「姐──,別忘了爹娘的仇,我先走……」
    「等等……」葬玉急叫道:「姐依你就是了……」
    埋香聞言果然住手,將那雙妙目投向李北羽,竟有一股說不出的複雜眼神。
    這廂,葬玉也將目光投向李北羽,一咬牙,總禁不住握刀的手顫動;便此凝住片刻。忽
的,葬玉一咬唇,血滑出的同時大叫:「李北羽──,這是命……」
    隨喝聲,刀下落,直透李北羽體內!
    血光迸散的瞬間,埋香花容慘變,立即一陣湧上的空虛,叫那刀再把握不住,「叮」的
掉了下來。
    葬玉也嗒然若失,方纔這一刀下去之時,她只覺得留的是自己的血,痛的是自己的心。
    這一刀,真的是劃開了生死情恨?
    從此以後呢?將過著什麼日子?
    **************************************************************
    酒醒寂寞飲小雨,
    又醉相思落大夢。
    **************************************************************
    兩個女人癡癡的望著動也不動的李北羽,方自各有一番心思在意念中流轉。驀地,一聲
朗笑在門口:「好──,好──,兩位姑娘不愧是中原道上最負盛名的女殺手……」
    葬玉心裡一驚,身勢回轉之際已然玉針暗打急出。身後那人冷嘿一聲,往旁一挫步,雙
掌已搭扣住腰上長柄,右臂一動中那一道匹鏈白光已劈空而至!
    這一刀,是要爭取時機讓另外四名刀客出手。
    果然,四把長刀凌空而至,便夾殺葬玉身前四要害;葬玉雙目一凝,身子滴溜一轉先挑
最右方的那個下手。
    兩人接上,葬玉將身子一矮,反手上揚;立時,一道白芒光亮已透那名刀客。然而,另
外三名刀客已同時掩至,聲勢好不驚人。
    在桃下二助的計算裡,葬玉就算能殺得了這三名刀客,也萬萬受不了自己傾力一擊。所
以,他很放心!
    放心,往往和疏忽是相同的含義。
    這位四龍爺之一的桃下二助大爺可萬萬沒料想到一旁萎倒在地的埋香能動,而且動的聲
勢驚人。
    就在葬玉被捱了兩刀殺下那三名刀客的同時,埋香也出手。
    桃下二助全心全意注視葬玉的變化,此時,一身氣機刀鋒全然對的著是葬玉,怎料埋香
這一殺機斗至。
    驚駭中,長刀轉向橫掃。
    葬玉殺了四人,本是喘息不已;此際一見桃下二助和埋香彼此間打的竟是以命搏命之
術,心下不由得大驚,拼住最後一口真氣向前,以身擋住挑下二助的一刀!
    這一刀,來的猛,硬生生鉗入葬玉體中;埋香驚叫,手上玉針急打,一連六支穿透桃下
二助的臉龐!
    桃下二助大痛,雙手掩面,還未得又一聲呼叫已倒栽在地而亡。
    埋香又一悲叫,急抱住了葬玉,雙手上,只是劇烈顫抖不已,竟語不成聲!
    李北羽可沒死。
    方才葬玉那一匕首下來,因著心情矛盾,離了要害足有一寸半;因這不忍心,總算讓他
撿回一命。
    只是,先前埋香亂了自己氣機,外加自己一心顧及道義醫冶。
    是以,埋香病情大減,而叫自己傷勢更重,及葬玉一刀下來,那更是悲慘等很,立時連
吃奶的力氣都沒了。
    怎料,這桃下二助正好來到,而葬玉又以身阻刀;自己眼睜睜看著,竟是無法解救。
    埋香抱住葬玉,激動良久方大呼:「姐──,姐──,你別死啊……」
    葬玉無言,只淡淡一抹笑意在嘴角,伸手,要撫埋香淚痕;無奈,力失命絕,便自到一
半垂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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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萬曆四十一年,三月初二,被。
    葬玉含笑死於其妹懷抱雙臂之中。死前,未有一語,只以目光微茫,述盡一生多少情
恨。
    是夜,杭州城內據傳有一百一十三處的玉器破裂;無人知其所以。
    是夜,杭州城內傳之為「葬玉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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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北羽雙目也有淚。想李家欠眼前兩位姐妹之情,竟然只能眼睜睜看著佳人在自己面前
香銷玉殞;他心狂痛,意念已逐漸模糊,便此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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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珊兒見到李北羽時,一顆心全提到了胸口。
    還可堪慰的,是郎君末死。
    眼前,屋內有著五具屍體,看來俱是龍虎合盟中的人物。
    葬玉和埋香呢?
    她已無時想到這些,最重要的,便是抱著李北羽快快送回丐幫救治。一伸手,便點穴止
血。
    門外,已有人。
    玉珊兒雙目一冷,注視來人,正是那位童老大!
    童老大嘿、嘿冷笑,道:「玉大小姐急著上那兒?」
    玉珊兒此時心急如火,脅下李北羽已是命在旦夕,那還有時間和他說這些廢話!當下,
喉中聲一冷哼,一把玉扇已連拍六記!
    童老大大笑道:「玉大小姐為人婦後,脾氣還是不改?」隨笑聲,人已躍起,只是上下
游鬥,志在消耗玉珊兒體力。
    那玉珊兒左手抱住李北羽,行動間大是不便;當下,只好放下郎君,狠命打了起來。
    這一對招二十八回,只令那童老大逐漸心驚;女人為了男人拼起命來,真的是乖乖不得
了──。
    當下,童老大一改戰略,亦實打實硬了起來;兩下膠著,又拼了四十一次重掌。
    李北羽早已暗自以體內氣機不絕,緩緩先穩住埋香所亂的真氣,此時,方抬眼只見那玉
珊兒和童老大之間纏鬥未休。
    這些日子,玉珊兒經自己調教後對玉風堂的武功心法上已有另一層的進境,這番和童老
大交手,約莫再一百招左右當可取勝。
    李大公子方嘴上一笑,覺得自己這個徒兒不差;忽的,臉色一變,因為,另一串急步聲
已至!
    李北羽大大歎了一口氣,這走來之人絕對不是大鳥、員外等人。這回,只怕要叫天不應
叫地不靈!
    童老大猛一出六掌,身子倒躍開八尺,冷冷大笑道:「玉大小姐──,現在不走只怕待
會兒連你也走不了了……」
    玉珊兒臉色並不好看。只因,眼前又多出了八名龍虎合盟中人。
    她暗自打量情勢,不覺喪氣不已。只消眼前這童老大纏住她,另外八名漢子大可輕輕鬆
松抱了李北羽而走。甚至,更簡單一點,八刀齊下,斬殺無救!
    只是,若叫郎君在自己眼前被戮,情何以堪?
    心裡一念,身子不由得顫抖了起來。
    童老大仰天大笑,道:「玉大小姐若能棄械就縛,老夫倒可網開……」
    話聲斗停於一半,因為,一串尖銳的哨聲揚天!
    一串,有六!
    六聲哨聲和血而出。
    童老大盯住李北羽,只見他嘴角殷血,猶盡力使勁吹哨。
    童老大皺眉,冷笑道:「省點力,就算招來你那班親朋好友也救不了你……」
    隨冷笑,手上一揮;自己往玉珊兒擊至,同時那八名刀客亦各掄刀掩殺而來。
    這一步行動,童老大實在有把握可以斬殺李北羽於那八個刀客之手。因為,凌仙樓外圍
最少還有三層防護,誰也無法在這剎那突破。
    除非會飛!
    可是,天下又有誰會飛?再好的輕功也無法像鳥一般翱翔。然而,他很訝異的,是玉珊
兒竟然笑了起來。
    這位玉大小姐有沒有毛病?沒有!
    人不會飛,鳥卻會。
    而鷹,更是其中一等一!
    童老大實在不敢置信,那雙飛鷹竟猛如是!那簡直不只是好手,而是一等一的高手!
    臨死前,他只問一句話:「這雙白鷹是那兒來的?」
    他的意思是,誰訓練出來的!
    「它們有三個師父……」玉珊兒歎氣,聲音已逐漸在童老大的耳中模糊:「三個都是一
百多年前的高手……」
    「誰?」童老大吃力的迸出一句話,眼珠子張的老大。他不甘心,一定要知道這對鷹原
先的主人是誰──。
    玉珊兒沒令他失望。
    「第一個是大漠鷹王、第二個是蘇小魂、第三個是李風雪前人……」玉珊兒一歎,道:
「滿意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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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田一郎對那九具屍體實在錯愕。尤其是童老大死前的表情更是奇怪。
    他們九個人的傷痕,是被爪一扣而死!多可怕的力量,武林中有誰練爪練到這種程度?
簡直是駭人聽聞!
    九田一郎長吸一口氣,再注視童老大的表情,嘴角那抹笑意,竟是無比詭異!
    另一端,則是桃下二助、黑笑以及四名手下的屍體。
    這比較容易明白,他們都是死在玉針之下。
    只是,埋香和葬玉呢?她們去了那裡?
    這中次行動,平白損失四龍爺中的兩名,外加一個黑笑、十二名好手。結果,到底怎麼
一回事還搞不清楚!
    凌仙樓中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
    九田一郎沉聲道:「野子……」
    隨聲,一陣淡淡煙霧中,一名全身黑色勁裝的忍者已屈膝到了眼前,半跪道:「屬下聽
令…。」
    憑聲音,竟是女子之音!
    九田一郎冷冷道:「立即到丐幫探聽消息……」
    「是!」這簡短一字,人已倏忽消失。
    九田一郁冷冷再望向那十五具屍體,站了起來,喝道:「三湖川上……」
    一名立在身旁的四旬漢子一步跨出,恭敬道:「聽令!」
    九田一郎冷冷道:「傳令給中原黑旗武盟的舒膽,本座將和他們締盟……」
    三湖川上一愕,旋即恭敬道:「是……」
    「另外──,」九田一郎冷笑道:「告訴舒膽,本座已查知他們想要的那把『聖劍』的
特徵和所在……」
    「是!」三湖川上一恭身,立即退了下去。
    那九田一郎眼中一股冷意,如今,便要借黑旗武盟在中原的鬧事來牽制這端丐幫的活
動。
    他大笑,中國早在秦朝之時的遠交近攻,今日用來中原逐鹿豈非也是大大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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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北羽真的是連罵髒話的力氣都沒了。
    眼前,儘是杜鵬和蔣易修的「歎氣」!
    總算,我們這位李大公子開口啦。
    「別為哥哥我擔心……」李北羽勉強笑道:「死不了的……」
    「誰不知道你死不了……」杜鵬沒好氣的道:「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
    蔣易修接道:「誰替你擔心啦?哥哥我是擔心自己還得花一番心血內力替你療
傷……。」
    「喂──,你們有沒有搞錯!」李北羽撐起身子來叫道:「哥哥我找了個機會讓你們有
表現友誼的機會,別不識好人心……」
    幾個人這端叫著,那門口玉珊兒已經端了一燉湯進來。
    李北羽眼睛一亮,笑道:「生病的有口福啦……」
    「不是給你的……」玉珊兒嗔道:「是人家儷芬和喜美子煮給這兩位好朋友吃的……」
    李北羽望著大笑的兩位「好朋友」,很委屈的道:「我呢?」
    「緊張什麼──,在後頭。」玉珊兒一笑,一拍手。立時,門口有兩名丐幫弟子端了一
鍋湯來。
    李北羽愕道:「這是啥?」
    「廣東名產,龍虎湯!」一名丐幫弟子笑道:「蛇是龍,貓是虎……」
    李北羽苦笑道:「能不能換一樣?譬如香肉什麼的?」
    「不能……」回答的很堅決!
    「不能?為什麼不能?」李北羽李大公子指指自己的鼻子道:「哥哥我可是臥病在
床……」
    那丐幫弟子苦笑,歎口氣道:「因為……,被杜少爺和蔣員外吃光了……」
    大笑聲中,李北羽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杜鵬、蔣易修和那兩名丐幫弟子揚長而去。能怎
樣?誰叫自己交友不甚!
    這廂,玉珊兒已然乘了一碗湯,湊到李北羽的口上,道:「快吃了,好復原的早
些……」
    這句話,竟是無限溫柔。李北羽一笑,握住伊人的手,輕聲道:「我一直沒問你,你怎
會看上哥哥我這個『打架當飯吃』的傢伙?」
    玉珊兒臉一紅,反問道:「你又怎會……?」
    下面的話,可不好意思說出口。
    李北羽一朗笑,道:「我知道,我們這位『鬼神也逃』的玉大小姐其實是個大善人─
─。沿岸一帶的長生牌可不少!」
    玉珊兒一輕笑,道:「只是窮了你。小姐我把那嫁妝品全用了個光……」
    「窮?唉,窮來窮去的啦……」李北羽大笑道:「守著錢財當奴隸有啥用?」
    玉珊兒淡淡一輕笑,眼中俱是醉意,緩聲道:「我就是喜歡你這點……。視名利如敝
履,如道生命幹什麼……」
    天下,有多少人知道自己忙碌一生爭的是什麼?
    千帆過江,唯名、利二字而已!
    李北羽一笑,道:「有這麼偉大?」
    玉珊兒微嗔,打了郎君一下肩頭方才幽幽道:「無論以你的家世,或是進士之名,大可
以得意官場之上,又何必在江湖中腥風血雨?」
    李北羽一笑,道:「你看,為的是什麼?」
    「大智隱愚中,至仁藏老莊……」玉珊兒淡淡一笑,道:「十年來,你在洛陽故意四處
尋人打架,不過是由其中交手經驗裡,自創一門武學,以達宗師境界……」
    玉珊兒盯著郎君,嘴角、眼中,俱是笑意。她續道:「你放棄進士名位以升仕途之經,
便是想用自己天資另辟一條武學之境來,是也不是?」
    李北羽微笑,眼中已有了一絲感動。
    玉珊兒笑接道:「然則,你學式的目的是什麼?自創武學而不欲人知是大智隱於愚中。
而學武的目的,便無非是至仁藏老莊……」
    李北羽又一笑,道:「有這麼好?我怎麼不知道?」
    玉珊兒嗔道:「不許貧嘴!」輕輕一歎後,道:「你以翎羽為兵器,本已是非刀劍那般
傷人。十年來,無論是先前浪子形象亦或現在行義江湖,倒也不曾見過你殺人。而
且……。」
    「而且什麼?」
    「而且嘻笑中盡有處世原則!」玉珊兒雙目盡投住李北羽,輕讚道:「人可救,則救;
不可救,更救!」
    簡簡單單十個字,直打入李北羽心中。不自禁,握住伊人的手,相互凝眸良久。他才輕
歎道:「有卿知我如是,李北羽又有何怨何求之有?」
    玉珊兒一笑,道:「那就快喝了這碗湯──!」
    隨聲,取湯碗往前遞,卻是手上一振,碗奔出窗外,人隨之而去!
    窗外,碗砸樹上破裂,散湯汗如晶晶瑩。
    一道黑衣勁裝人影已乘月色翻上牆頭。
    玉珊兒展扇在手,冷笑道:「閣下是那位?」
    這一鬧裡,杜鵬、蔣易修等人已趕至!
    那喜美子投目牆上人,冷笑道:「是甲賀谷的忍者?」
    「不錯……」那忍者冷哼道:「正是甲賀谷的野子……」
    「這傢伙是個女的?」杜鵬錯愕道:「忍者也有女的?」
    喜美子盯住野子,冷聲道:「你是那個家族的?」
    野子冷笑,一揚頭傲然道:「華達利……」
    玉珊兒嚇了一跳,道:「華達利家族?人稱『風魔的子女』的那個華達利家族?」
    「不錯──。你倒有點見識!」野子身影已逐漸消失,聲音猶在四周擴散:「風魔的子
女,隨時隨地會出現的啊──。哈、哈、哈……」笑聲裡,人已邈然。
    林儷芬看了半晌,歎口氣道:「好詭異……」說著,便要舉步。喜美子突然往前一躍、
出刀,叫道:「小心!」
    這一瞬間,自右方已有三枚五星流鏢打至,硬生生的讓喜美子長刀斬落。
    林儷芬臉色一變,那喜美子點頭道:「沒事了……」
    蔣易修好奇道:「你怎麼知道那個野子女人會出手?」
    「這是華達利家族的欺心術……」喜美子歎口氣,道:「他們專對第一個動的人下手。
因為──,往往比較不會注意到殺機於此時湧至……」
    眾人的表情都沉了下來,顯然,忍術這種詭異的武學大大和中原的不同。
    玉珊兒忽的一笑,道:「說來說去也不過是扶桑的暗殺法而已……」
    便這一句,眾人又恢復了生氣。
    可不是,中原的暗殺手法那才更奇怪的多。
    他們開始笑了起來,而且豪氣干雲;這笑聲,分明是告訴暗中那個忍者,有種放馬過
來,看看是誰算計了誰?
    野子只覺不由自主的一冷,轉身,沒入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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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膽臉上掛滿了笑容,朝九田一郎道:「盟主請放心──,宇文真已然是籠中之鳥,只
怕活不過明夜……」
    九田一郎淡淡一笑,道:「為什麼?」
    「因為──,」舒膽大笑道:「八大世家和玉風堂在本盟的挑動下,已傾全力圍剿住宇
文真……」
    他臉上俱是得意的笑容道:「敝盟傳回的消息,今夜玉風堂和八大世家將傾全力攻殺宇
文真……」
    「好!」九田一郎笑道:「告訴百里憐雪,那聖劍劍身墨黑,鋒面一線白。至於藏
處……」
    九田一郎沉聲道:「就在百里世家內……」
    **************************************************************
    宇文湘月望著他爹,眼中俱是百般關懷。
    宇文真已耗了一天一夜的時間替她解開了被兵本幸所制的穴道。
    現在,經過一番打坐調息後,終於噓了一口氣!
    宇文湘月眼中表情複雜,輕顫道:「爹……」
    宇文員搖搖頭,憐愛的望著女兒。半晌,方才道:「月兒──,相信爹。爹並未發動武
盟的力量攻打八大世家……」
    宇文湘月急聲道:「可是……」
    宇文真慘然一笑,道:「武盟已變,顯然有人暗中篡位……」
    宇文湘月心中一緊,道:「難道是駱副盟主?」
    宇文員苦笑,撫摸女兒的頭,沉聲道:「這七天七夜躲避玉風堂和八大世家的追殺真是
苦了你……」
    「不──。不會的……」宇文湘月反握宇文真的手道:「女兒只要和爹在一起,什麼苦
也吃得住──。只是……,女兒不甘心爹被人家栽了贓……」
    「報應吧……」宇文真歎氣道:「爹一生罪惡太多,早晚會有此報……」
    「不!」宇文湘月急聲道:「爹的目的是想統一武林於一道規範之中,免得江湖上鎮日
都有兇殺之事……。爹的苦心女兒明白,爹……」
    宇文真一笑,道:「別說了,造了殺孽已有大罪……」
    「不是──,不是……」宇文湘月淚已出,顫聲道:「爹將十數年來那些大惡之人聚集
成立黑旗武盟,目的是為了有所節制他們……。女兒明白爹的用心良苦……」
    宇文真一笑,望著蕙質蘭心的女兒,輕輕一歎,立起身,淡淡道:「我們出去吧─
─。」
    宇文湘月一驚,道:「爹──,你……」
    宇文真一笑,提起「昏厥」在一旁的百里憐雪走了出去!
    小閣下,玉風堂和八大世家中人已團團圍住。自二樓望下,一片春陽普照中,肅殺之氣
滿天地。
    宇文真朝那百里雄風一笑,道:「百里堡主──,宇文真問好……」
    百里雄風冷冷一笑,道:「宇文真──,別想以憐雪的命來要挾。百里雄風可以失去一
個兒子,卻不能失去了『義』一個字……」
    宇文真仰天長笑,伸手拍醒了百里憐雪,道:「就這點,宇文真已不如百里兄……」
    百里憐雪醒來,目中儘是一抹冷誚。
    駱駝故意未將他穴道解開而讓宇文真掌握著,便是為了最後的一擊!
    這一擊,將可改變整個武林的大勢;同時,亦是黑旗武盟化暗為明大行動的開始鼓聲。
    黑旗武盟,在宇文真的壓抑下,直叫那些黑道巨惡份子不能放手大幹。當然,也有心向
幡悟的。例如袁洪和顧索,便是對宇文真忠心耿耿。
    百里憐雪冷笑,那些人早已被駱駝用計算上;正是和玉風堂、八大世家的狗咬狗中除
去!
    數天前,洛陽玉風堂和四大世家的血戰,正派的是忠心宇文真的手下。
    這時,在百里憐雪念想之際,那宇文真已仰天大笑,又道:「玉堂主可願上來和宇文某
談話嗎──?」
    底下,立時一陣喧囂之聲。
    右字世家的主人右知文叫道:「惡賊,到死不悟是想暗算玉堂主來要脅眾人……?」
    宇文真冷冷一笑,朝眾人道:「宇文真一生行事一向光明正大。敝人只是欽佩玉堂主亦
是高義中人想傾心一談!」
    南宮淵一步跨前,冷笑道:「既是如此──,宇文兄為何不下來?底下寬敞,備桌擺茶
亦足足有餘……」
    「好一番風雅……」宇文真大笑道:「玉堂主如何說?」
    玉滿樓早已含笑步出,朗笑道:「雅士相邀,豈可誤了好意?」
    在眾人阻止、驚呼聲中,那玉滿樓已飄身而上,落到宇文真的面前。立時,底下眾人目
光俱投向閣廊兩人。
    只有一個人例外,玉楚天!
    他的目光,投的是立在一旁的宇文湘月。
    此時,見爹上了閣廊,亦快步而出,在眾人錯愕中也躍了上去。
    玉滿樓皺眉低斥道:「天兒無禮……」
    玉楚天急聲道:「爹……」
    玉滿樓似乎想再訓斥,那宇文真已一擺手道:「玉兄──,正好讓小兄弟也談
談……。」
    玉滿樓一愕,點了點頭。當下,朝宇文真笑道:「宇文兄不知有何指教?」
    那宇文真一笑,揚身而起,便在眾人驚呼中坐上廓道的欄杆上。
    玉滿樓也是一笑,同坐了到對面,兩人相望。
    宇文真看了看玉楚天一眼,再看看身旁的宇文湘月,臉上含笑道:「玉兄覺得小女如
何?」
    玉滿樓不料到是此一問,不禁微微一楞,旋即笑道:「蕙質蘭心,氣華內斂,當真難得
江湖奇女子……」
    宇文真點點頭,望向那底下淡笑道:「讓這兩子由此乘風而下,玉兄以為如何?」
    玉滿樓眼睛一亮,仰天一笑,道:「此議甚佳……」
    宇文真雙目一閃,道:「宇文真相信玉兄……」
    玉滿樓將目光投向宇文湘月、玉楚天,巡視了一回方道:「宇文兄大可放心,玉滿樓絕
不會是無信小人……」
    宇文真點頭,注視宇文湘月道:「月兒──,爹要你立即和玉公子到下面去。從此,安
住在玉風堂裡……」
    這話,只聽得宇文湘月驚喜交集。
    喜的,當然是爹的允諾,大是明白將自己過門給玉風堂。驚的呢?宇文真語氣之中,竟
是生離死別的感傷。
    當下,心中大震不覺脫口道:「爹怎不同住……?」
    那端,玉楚天聞得宇文真這段話,也是心中大喜,不由得大生好感朝他爹道:「爹─
─,宇文伯伯也可以……」
    宇文真搖頭,指指下面八大世家的人道:「他們答應嗎?如此一來,玉風堂和八大世家
一對立,只怕黑旗武盟乘機坐大,反而遺害了江湖武林……」
    玉滿樓臉色愀然一憂,道:「宇文兄豈不正是武盟的盟主……?」
    宇文真苦笑搖頭,道:「兄弟創立黑旗武盟,原先是想以組織力量制那些惡人行害。如
今……」
    玉滿樓臉色一變,道:「莫非有人纂謀盟主之位?」
    「不錯……」宇文真仰天一歎,忽的伸手扣住宇文湘月,朝玉滿樓道:「小女交給你
了……」
    說著,宇文真口裡一朗笑,便將宇文湘月往底下扔去。
    這一變化,又惹得下面眾人驚呼,俱不知道發生了何事。
    緊接著,玉滿樓也扣住玉楚天,急聲道:「以玉風堂之力保護宇文姑娘──,待會兒爹
會下去解釋!」
    說著,亦一揚手將玉楚天也扔了下去。
    立時,下方八大世家就有人叫道:「快──,擒住宇文湘月,別讓她跑了……」
    半空,玉楚天急叫道:「等等──,大家別誤會……」說著,落到宇文湘月身旁,一拉
她到衛九鳳身旁道:「娘──,宇文伯伯將宇文姑娘托給玉風堂……」
    說到後來,臉不由得的紅了起來。
    衛九鳳一笑,朝眾人朗聲道:「各位英雄請稍安勿躁,玉風堂會有一個交待。」
    眾人方自一愕,對眼前情景竊竊私語。
    忽然,身後屋簷上傳出一陣大笑,道:「宇文真──,你看這是誰?」
    眾人尋聲望去,只見是名瘦小老頭子,身穿和服傲立。手中,猶提著宇文長卿。那老頭
子便是兵本幸了──。
    百里雄風斗見,躍了上去朝兵本幸道:「這位朋友──,可否將宇文長卿交予在
下……?」
    正問,那端宇文真已大笑道:「百里堡主何須如此急?我將令公子還回去便是……」
    說著,一提起百里憐雪便要往下扔去。
    此時,大出眾人意料之外的事情發生了。百里憐雪在這個時候出手,而且,手中竟然有
劍!
    劍,是短劍。
    然而,無論長短,它一樣會致人於死!
    宇文真心口重穴受創,忍不住「哇」的噴出一口血來。立時,群情大嘩,俱為眼前突變
所愕。
    那百里憐雪在眾人驚異聲中,已朗笑翻身,越過屋脊而去。
    這廂,宇文湘月大驚,又飛身而上。而那端的宇文長卿亦是雙目盡赤,口裡狂叫:
「爹……」
    兵本幸神情數變,拍開宇文長卿穴道,讓那宇文長卿得以提氣,自半空越過眾人到了宇
文真之側。
    而眾人中,最面色土灰的莫如百里雄風。
    由方才種種,眾人心下多少已明白那宇文真大有改過向善之心;怎知,就在回頭是岸之
時,卻叫自己兒子所殺!
    這端,玉滿樓斗見此變,立時出手要點住宇文真心口重穴,以阻止那傷勢惡化。誰知,
宇文真竟拼住最後一口真氣,雙臂連振將那玉滿樓、宇文湘月和宇文長卿全逼下了樓去。
    眾人驚呼中,只見宇文真心口一把短劍耀目。他站了起來,面對玉風堂、八大世家、少
林、武當及各路英雄豪傑而笑。
    半晌,宇文真迸出一句話:「宇文真罪有應得──,令那黑旗武盟的敗類血劫江
湖……」他忍住溢出嘴角的鮮血,投目向玉滿樓道:「玉兄──,所托之事……」
    玉滿樓知宇文真以死明志,唯長長一歎:道:「宇文兄放心──,玉某以命擔保─
─。」
    「多謝!」宇文真此話一落,便仰天長笑,其聲隆隆,和著一口血竟上三丈之高。
    是時,本是風清日麗的天氣,竟然俄而狂風暴雨急至,尚有一盞茶時間的地震撼搖!
    **************************************************************
    明,神宗萬曆四十一年三月初三,洛陽發生奇異天變。後世人在「誌異」一書中曾提
及,題號稱之為「天哭地痛」!謂,宇文真以死明志,其義之高,天地亦為之變色!
    武林更上「異人篇」中亦有載:江蘇人氏,宇文真死於萬曆四十一年三月初三。其歿之
時,風雲變色,天搖地動。其志,本以無古人之法,拘天下之惡於規範中;惜,人性中名利
二字,而致其死!
    後篇補注中,有言:「宇文真,為千古揚大善於惡表像中第一人;猶較李北羽以打架隱
其思索宗師之途更高也。」
    又有明人玄機子所著的「野鄉江湖記」中,才曾提及宇文真其事。
    「宇文真,可追高義於屈原!」
    便此評語,已立其地位於史不朽。
    萬曆四十一年三月初三至初十之七日,天下八大世家、七大門派、玉風堂、丐幫、大鷹
爪幫、殭屍門,及各門各派都為之守七日祭。
    甚至,百年來不涉江湖的鍾字世家和蘇小魂的後人都以輓聯相贈,以悼宇文真之喪─
─。
    **************************************************************
    玉楚天打從生下來,就從未見過爹的淚水。而今,玉滿樓仰視的目光,竟猶忍不住的滲
透出晶瑩水珠。
    八大世家、少林、武當眾人顯然也明白了怎麼回事。他們耳裡,只聽得狂風暴雨中,那
宇文長卿的嘶吼:「爹──,爹──,是他們害了你──。是那些自命為正義之士,卻不知
你才是真正為武林一脈奉獻一生的人害了你……」
    其聲淒厲,猶勝風雨!宇文長卿直抱著宇文真悲吼不已!
    俄而,宇文長卿環顧眾人,怒嘯道:「爹──,我會替你報仇──,我會殺光這些自命
正義之士來祭拜你……」
    隨狂呼聲,宇文長卿奔入大雨中,越行越遠,身影已逐漸模糊……模糊……,消失─
─。
    沒有人阻止他,沒有人有臉拉住他。每個人的心都是沉下的,重重的落入冰窖。
    一生以義為旨,而今,卻叫所指中殺了真正義行中人,這叫他們如何能安?
    玉楚天咬牙,哽咽的抱起昏厥的宇文湘月,大步的邁向玉風堂!
    宇文湘月醒來後會怎樣,他不知道。可是,現在無論如何,天下沒一個人可以把宇文湘
月從他懷中奪去。
    他悲然的走著,所有的人眼中儘是關懷。
    如今,他們唯一能稍補歉疚的,就是宇文湘月的無恙。風雨仍舊,洛陽的一隅,陷入死
寂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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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蔣易修進入李北羽那間病房的時候,臉上表情絕對不會好看。
    李北羽瞅了他一眼,嘻笑道:「幹啥?失戀啦?」
    蔣易修苦笑,那杜鵬也是臉色怪怪的進來。
    李北羽不禁有些好笑,同時要看見這兩個傢伙愁眉苦臉可不簡單。
    杜鵬先歎一口氣,道:「林大小姐不見啦……」
    蔣易修也大大歎一口氣,道:「喜美子也不在一個時辰有了……」
    李北羽一笑,道:「姑娘人家,說不定上街買些女人的用品啦……」
    蔣易修搖頭,杜鵬也搖頭。
    他們的意思是,那兩個女人不是經過大門口出去的。
    李北羽臉色微微一變,莫非,喜美子能用某種方法知道那個忍者野子的去向而跟蹤了下
去?
    照判斷,蔣易修苦笑道:「喜美子料想野子一定是九田一郎身旁的人──。所以,只要
能跟住了,一定可以找到九田一郎為她爹報仇……」
    杜鵬更憂慮:「林大小姐因為被野子那小女人暗算,所以……」
    所以,她一定會想討回一點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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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克陽不愧是丐幫幫主,他立時道:「丐幫總動員,和那啥撈子的龍虎合盟一決勝
負……」
    杜鵬很感動的拍拍王克陽道:「你真夠朋友……」
    「不是我夠朋友……」王克陽歎氣道:「前兩天洛陽裡宇文真之死,加上近日黑旗武盟
人物大量出入杭州城裡,顯然這兩個組合已搭上了線……」
    李北羽輕歎道:「所以,要在他們未成氣候以前滅掉?」
    兵貴神速,古有明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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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登岳樓,沉靜在杭州城北側;那是昔年朝中大臣張祖念的舊宅。
    三年前,被一名姓卜的員外買下,就此易手。當然,江湖上不會知道這位卜員外,正是
昔日白虎盟中三虎爺之一的卜游。
    喜美子循著蛛絲到了登岳樓外暗巷,冷冷以視。一旁,林儷芬輕聲問道:「怎啦?已經
到了?」
    喜美子點點頭,指向登岳樓道:「就在那裡……」
    林儷芬舉目望去,只見那登岳樓巍峨在黑夜中,似是擁有無限神秘。此時,只見喜美子
自懷中取出一種樹葉,立時,散著一股香味來。
    沒多久。只見一隻蜘蛛垂了下來落到葉片上不動。
    林儷芬訝道:「這就是你的跟蹤之法?」
    喜美子點點頭,用樹葉將蜘蛛包好,放入懷中道:「哼!野子可沒想到我反而用忍術來
跟蹤她……」
    林儷芬一笑,道:「好奇怪的方法──。為什麼要等了三天才行動?」
    「為了避免起疑……」喜美子道:「而且──,這種蜘蛛絲須在空氣中經過三天三夜顏
色才會變,這樣我才能認得出來……」
    兩人正談著,只見一名老者和兩名漢子急步往那登岳樓而去。喜美子注視了一回,道:
「這老頭子的功夫似乎不錯……」
    林儷芬皺眉道:「他是黑旗武盟中武盟八老之一的老不死……。是苗疆老字世家的
人……」
    喜美子正望著,突然懷內那蜘蛛騷動了起來。她訝異道:「奇怪,這蜘蛛怎麼不安份了
起來?」
    正說著,忽見將入屋的老不死回頭,將目光四下游移。
    林儷芬將身子一矮,低聲道:「這個老不死是苗疆的毒物專家。上回,李北羽在洛陽蕭
員外屋子的地道裡受到一種霸王魔蟒的攻擊,他猜測便是這老頭子養的……」
    此時,那端傳出了對話。
    「老先生──,盟主正等著,請入內詳談……」
    「呃──,」老不死的聲音傳來,猶豫了一下才道:「請帶路……」
    林儷芬噓了一口氣,道:「別帶著那蜘蛛進去,以免被老不死查覺……」
    喜美子點點頭,將蜘蛛在暗處藏妥,方和林儷芬互打了一個眼色,往那登岳樓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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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田一郎微笑的望著老不死和舒膽道:「宇文真滅命之事本座已經得知,在此向貴盟駱
盟主道賀……」
    「多謝九田盟主關心……」老不死嘿、嘿一笑,道:「敝盟盟主很關切九田盟主何時進
軍中原武林,共襄大業?」
    九田一郎仰天大笑,道:「本座有一個建議,不知貴盟覺得如何?」
    舒膽欠身道:「請九田盟主告示……」
    正此時,樓中東側突傳來打殺之事,猶有那女人叫聲道:「九田一郎──,快出來送
死……」
    舒膽和老不死俱為之一愕,那九田一郎反笑道:「小兒遊戲,不足放在心上……」
    便此一句,那舒膽和老不死不禁為之折服。
    好氣魄、好豪語!設非非常人,豈能做到這點談笑自若,未將來敵放於眼中?欽佩的同
時,那舒膽和老不死又互望了一眼,眼中有戒心和……恐懼。
    九田一郎淡淡一笑,道:「本座之意,貴盟不妨虛幌實攻之法和本盟夾殺丐幫……」
    房外,刀刃交擊之聲時有耳聞。
    舒膽沉住氣,想著,別人家家裡失火不急,自己替人家急什麼?當下,微微一笑,道:
「九田盟主的意思是……?」
    「貴盟假意和八大世家及玉風堂對抗,實則抽出主力自丐幫背後夾殺……」九田一郎冷
笑道:「本盟人馬對中國地形不熟,是以一困數月。」
    九田一郎長吸一口氣,又道:「如今,所有地形圖勢已然繪畫完成,大可放手一干。先
除本盟前方阻礙,而後兩盟會合以破八大世家及玉風堂……」
    舒膽和老不死互望一眼,雙雙起身道:「我們回去稟告盟主……」舒膽續道:「三日內
將回音轉告……」
    九田一郎亦立起,道:「有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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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間間木喜美子盯著卜游冷笑道:「叫你們主子出來……」
    卜游仰天一笑,道:「盟主才不理你這小女姥娃胡鬧!」
    喜美子臉色更寒,將刀高舉,沉聲道:「那別怪我……」
    隨話,手上長刀已掃,烈加快電劈地!卜游心下一驚,這妞兒年紀不大,這刀可殺機
盛。
    當下,卜游一翻身,三避這一刀,卻仍叫喜美子掃向小腿而至!
    卜游大驚,身子方躍起,已聽到半空一聲:「不可……」
    卜游認出是盟主座前忍者,野子的警告;只是,此時變招似乎已然太晚。不得已,雙掌
急拍向喜美子,只求這一緩間能脫身。
  可惜,喜美子的刀比他的想法快了一點點。就這一點,卜游真的游地獄去了──。
    那廂,林儷芬聽得野子聲音,早已躍追而往。喜美子一驚,急警告道:「林姑娘小心─
─。」
    無奈,林儷芬去勢太快,而喜美子又叫三名刀客圍住,揮灑之間竟然無法突破重圍。
    喜美子一驚,想兵本華給自己的資料中並沒有這三人在內──。她心中雖驚,猶不忘將
目光投向林儷芬;只見她一投入庭園那端,隨即呼喝出手。
    喜美子注目一瞧,心下大知要糟。原來,那野子正以忍術中的幻影術誘林儷芬落入陷
阱。喜美子待要出聲警告,那端野子已大笑出手。
    林儷芬全力拼向幻影,待一出手已知不對;此時,右側中一股潮流湧至,是股無得抗禦
的殺機!
    她心一沉,身勢盡力翻移,無奈,腰上猶是中了兩鏢!
    隨血噴出的同時,她只覺情內力一失,雙目一黑,便此栽倒了下去。野子大笑,伸手點
住林儷芬穴道,抱往喜美子方向而來。
    那三名刀客不發一語,只是鉗住喜美子不讓她有所異動。
    野子淡淡一笑,道:「哼──,你竟然想在我面前賣弄忍術追蹤法,哈……。」
    喜美子氣沖臉紅,顯然是自己反叫人設計了。便此一失策,反而讓那林儷芬落入人家掌
中。而且,林儷芬腰上那兩鏢未取,血自是殷了一片。
    野子冷笑,看了林儷芬一眼才道:「怎樣?你不要她的命了?」
    喜美子手中輕抖,只怕自己再出手,便得讓林儷芬喪命於野子手下。
    那端,野子大笑道:「你別以為可以突破這三人的刀陣──。他們可是盟主親自調練出
來的白虎三絕殺!三絕合殺,你方纔已經試過了──。」
    喜美子心更沉,原來是九田一郎親自調教。而且,眼前三名刀客顯然是中國人氏,又自
俱備特異武學。兩相結合,果然大大不好應付。
    喜美子正猶豫,那野子已高舉一隻匕首道:「丟刀──,否則……。」
    「別丟──。」林儷芬掙扎大叫:「否則連你也……。」
    「多話──。」野子正反四個巴掌,打的林儷芬臉上高腫。
    林儷芬冷冷相視,亦復高聲道:「喜美子快走──,別為我忘了父仇──。」
    「你……。」野子落刀逼頂林儷芬的喉嚨,怒聲道:「你敢再出聲,我就……。」
    「呸」!的一響,林儷芬吐了野子一口口水,依舊朗聲道:「喜美子──,你我同命。
我父仇已報,那韋悍侯已死,而你……。」
    野子大喝,一掌夾五毒針拍飛林儷芬撞向樹幹!那出手力道之大,一撞上林儷芬必無活
理。喜美子大喝,高舉刀往前,奈何,她動三名刀客亦動!
    白虎三絕殺,殺遍武林男女老幼!
    喜美子奮力連出三刀,猶是衝破不出;眼見,那林儷芬便要死在自己失算之下!忽的,
一道人影落來,雙手一烘一托,硬是將林大小姐抱在懷裡!
    誰?李北羽!
    喜美子噓一口氣,道:「他們都來了?」
    「沒有──。」李北羽歎口氣,居然道:「只有哥哥我……。」
    喜美子心一緊,道:「為什麼?」
    「因為我是病人──。」李北羽大聲道:「他們不准病人出來,沒想到倒是哥哥我先找
到你們這兩個丫頭……。」
    野子在旁冷冷一笑,道:「找著了又怎樣,只不過抱了具屍體罷了……。」
    李北羽一笑,道:「你知不知道人在憤怒的時候會犯下連自己也無法原諒的錯誤?」
    野子在聽!李北羽接道:「剛才,如果你是用刀割了這不聽話的小姐一刀,只怕神仙也
無救──。可惜……。」
    「怎樣?」野子冷笑道:「她身上的毒針沒我的解藥……。」
    李北羽伸個懶腰,一翻開手;那林儷芬身上五針兩鏢俱在掌中。他道:「因為你憤怒,
覺得一刀殺了這位林大小姐太便宜她了,所以出重手加毒針是不是?」
    野子冷笑不答,她不信李北羽可以救活林儷芬。她看著,林儷芬的臉色已逐漸黑青─
─。
    李北羽一笑,咬破左手指,將血自林儷芬口中滴入!
    野子不禁冷笑了起來,如果這樣就可以解毒,只怕天下的大夫全要餓死──。
    天下的大夫沒餓死,倒是林儷芬的臉色恢復了正常!
    野子臉色一變,直看著李北羽發呆。這傢伙到底是不是人?
    「我當然是人不是神──。」李北羽咳了咳,朝喜美子道:「你還不快回去找蔣朋友─
─,會急死人的哪──。」
    喜美子一愕,想今夜是見不著九田一郎了;最少,自己先通知丐幫九田一郎在此也好─
─。當下,主意一定,便揚身往外而走──。
    白虎三絕殺可不饒她,依舊舞狂進。
    喜美子一皺眉,正待反擊出手。只聽那李北羽叫道:「你走你的,剩下的出哥哥我來收
拾──。」
    喜美子立時打消念頭,不顧後方來刀依舊往外躍去。
    這端,野子冷笑道:「你能幫的了她?」
    隨冷笑,手上一振,自有三枚五星鏢擊來!
    李北羽一笑,右手一揮,兩道白輝光芒閃出。一道,迎向三枚五星鏢,叮、叮、叮三連
響中,那三枚五星鏢突然正當中各插了一截羽梗向野子急至。
    同時,第二支翎羽奔向白虎三絕殺,亦是半空中分成三截往三人背後至!三名刀客紛
喝,齊齊反手劈刀砍下。
    同樣,叮、叮、叮三連響,那三把刀竟俱由中而斷,落地跳顫不已!
    一切,立時成了死寂!
    三絕殺望著自己手上半把刀發呆,那野子更是呆若木雞──。
    這人太可怕了。有此一念,所以,當李北羽很君子的向他們一鞠躬時,四人竟不由自主
的躍開!
    李北羽大笑,道:「別害怕──。哥哥我要跟人家道別的時候一向是禮貌周到的……。

    說完,那朗笑聲已遠飄出牆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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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田一郎冷冷看這一幕!他並未出手。也未加派人員阻止李北羽的離去。原因只有一
個!
    他還不想現在就和丐幫大戰。他能等,等黑旗武盟的配合,而後一舉成擒,盡殲敵人!
他冷笑,下令道:「撤出登岳樓──,盡量避免和丐幫中的人衝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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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珊兒望著李北羽,良久方道:「我必須走一趟百里世家……。」
    李北羽一愕,笑道:「要取那把『聖劍』?」
    玉珊兒點點頭,道:「這幾天,我有一股預感那聖劍卻將出世,所以……。」
    「我懂──。」李北羽道:「女人的直覺是不是?」
    「不錯──。」
    「為什麼我不能去?」
    「因為你是病人──。所以不適合長途跋涉──。」玉珊兒嗔道:「而且──,這裡需
要你……。」
    矛盾!李北羽苦笑。
    可是,一個女人決定要做某件事,而且又是她的「直覺」時;你如果是個聰明的男人,
那就讓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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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北羽進入杜鵬的房內,床上,那林儷芬林大小姐正睡著的。李北羽一笑,拍了拍杜鵬
的肩道:「怎樣啦?」
    「平安的很──。」杜鵬眼中有了一絲感激,淡笑道:「我們那位玉大小姐李小嫂子
呢?」
    「走了──。」
    「走了?走去那?不會回娘家吧──。」
    「不是──。」李北羽歎道:「是百里世家取聖劍!」
    杜鵬嚇了一跳,叫道:「你知不知道那個黑笑早已經把消息傳了出去?」
    李北羽苦笑:「知道──。」
    杜鵬看了李北羽半晌,道:「你知不知道倭寇和強盜已經結成一夥了?」
    「知道──。」李北羽歎道:「所以,我還知道九田一郎一定會告訴黑旗武盟那把聖劍
的下落對不對?說不定,百里憐雪又接獲黑旗武盟的通知,也回老家取聖劍是不是?」
    「這些你都知道──。」杜鵬叫道:「你還敢讓她一個人去?」
    「為什麼不敢?」李北羽理直氣壯的道:「你娘知不知道你考中了進士卻在洛陽擺茶棚
子?」
    「知道──。」
    「你娘有沒有管你?」
    「沒有──。」
    「所以……,」李北羽的結論是:「你肚子餓不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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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酒小菜,只要情誼夠,誰在乎?
    三個男人,就坐在西湖畔低酌。
    良久,那杜鵬歎道:「明天林大小姐就要走了……。」
    因為,林儷芬的傷需要好好調養;而杭州丐幫分舵卻是一個危險的地方。
    蔣易修拍了拍好朋友的肩頭道:「小別嗎──。」
    杜鵬一笑,仰頭飲盡杯中酒,以筷擊地而歌:「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

    立時,李北羽和蔣易修亦和聲同唱:「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亂石崩雲,
驚濤裂岸,捲起千堆雪。」
    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
    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羽扇綸巾,談笑間,強虜灰飛煙滅!
    「談笑間,強虜灰飛煙滅!」三人竟不由得再三覆歌,及而,聲音一低。「故國神遊,
多情應笑我,早生華髮。人間如夢,一尊還酹江月。」
    人間如夢,一尊還酹江月!
    三人大笑,俱舉酒杯高灑!淡酒濃誼,皆化成晶瑩酒珠,往落那西湖水、西湖月。
    他們正自沉醉,眼前一道綽約人影行來。
    有酒、有月、有景致,現在,又有佳人豈非人生一大樂事?
    佳人垂首而來,似有滿腹心思。
    杜鵬一笑,看向李北羽道:「可別是輕生的好……。」
    話聲才停,只朦朧見那佳人竟走向湖畔,仰首而歎。而口中,似有喃喃自語。
    忽然,三個人全嚇了一跳。只聽那女人對月悲叫一聲:「李北羽──。」接著是「噗
通」一聲投入湖中!
    第二件讓他們嚇一跳的,是這姑娘的身手顯然不錯,這一奔湖投下,竟有三丈之遠!驚
人。
    三個人面面相覷,那個死李北羽提議道:「猜拳決定。由誰英雄救美……。」
    「噗通」第二聲,李北羽已經被杜鵬和蔣易修合力丟入湖內。他能怎樣?人都濕了,那
就濕到底。
    所以,只有游了過去,救起那位姑娘來──。
    嘿,人家姑娘似乎尋死之心很是堅決。我們李大公子足足捱了三拳四腿,才「不得不」
打昏了人家托上岸來。
    他還在喘氣,杜鵬已經大叫了起來;立時,像見了鬼似的扭頭就跑。李北羽一愕,又一
聲大叫,蔣易修也扭頭狂奔。
    怎麼回事?李北羽回頭一看佳人,也大叫一聲!
    埋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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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入心中化成愁、成淚!
    埋香楞楞的注視的杯中酒,一歎,再斟、再飲。
    李北羽苦笑,鼓起勇氣道:「姑娘……。」
    「什麼事?」聲音又冰又冷!
    「呃──,酒喝多了傷身──。」
    「要你管?」埋香冷笑道:「那我再死一次怎樣?」
    「不……不……,」李北羽搖手阻止道:「再下湖一次哥哥我會感冒的……。」
    埋香冷冷一笑,道:「你怎麼還沒死?」
    這什麼說。李北羽陪笑道:「命大嗎──。」
    埋香放下杯子,忽的,右手急探,連取李北羽上胸三大穴。掌掌所至,俱是生死大事。
    李北羽身子不動,平平向後滑開七尺。埋香再進,左手配以葬魂玉針,連扣太陽、迎
香、人中三大穴。
    李北羽再退,三退,身子已貼到身後樹幹!
    埋香狂進,整個身子投來;掌、針俱失,唯嬌軀整個落入郎君懷抱之中。她抽搐、飲
泣。身子顫抖不已,將這些日子來的一切、一切全落入郎君耳裡。
    李北羽輕輕一歎,任由伊人哭此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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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明,晨曦灑湖波;她站了起來,朝他冷淡道:「多謝昨夜水酒招待──。」
    說完,仰頭傲然迎朝陽而去。
    李北羽目送她的背影,眼中有了一絲安慰。
    不言救命之恩,不言伏哭一夜,不言相思情愛,不言兩代怨仇。便那一句「水酒招
待」,一切俱已煙消霧散。
    或許,此後每一個夜裡,她會輾轉濕枕難眠。但是,最少她現在昂頭而去。
    她在告訴他,她很好,她會活下去。因為,她的命又被他救了一次。
    李北羽長吸一口氣,發覺昨夜的霧俱已消散。是的,他笑了起來,正如自己心中的霧,
一併叫今晨的陽光給帶走了一般。
    然而,他又想起玉珊兒臨走前的一段話:「我答應過百里千秋前輩一件事──救百里憐
雪!」
    「你怎麼救?」
    「別擔心,百里前輩已經告訴我方法了……。」
    「可以告訴我嗎?」
    「不行,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李北羽長吸一口氣,他相信玉珊兒一定能做到!無論,百里千秋教她的是什麼方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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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田一郎注視每一個人,深沉而仔細的分配出任務!
    「虎爺三湖川上,領兵兩百,先鋒直正路,被丐幫前圍!」
    「是!」三湖川上應聲。
    「龍爺鄭揮,領兵五百,自左路攻丐幫,先以炸藥組二十人先導,主力隨後掩殺!」
    「是!」
    「龍爺邱泊寒,領兵五百作右翼,亦先以炸藥組為前導,配合左翼,同時夾殺!」
    「是──。」
    九田一郎環顧眾人,揚聲道:「野子──。」
    「屬下在──。」立時,屋樑上噴下一大道煙柱,煙散之時,野子已然半跪握刀柄,恭
敬於前。
    九田一郎大笑,道:「好──。領暗殺組二十名成員,自丐幫背後掩殺,要快、要猛,
直追中堂──。」
    「是──。」
    九田一郎環顧眾人,大笑道:「黑旗武盟將早我們一個時辰行動,分別殂滅江蘇境上丐
幫分舵──。所以,此次行動,目標只有杭州的丐幫總舵……。」他一沉聲。喝道:「今夜
子時行動,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是──。」眾人齊聲大喝,肅殺之氣高昂,大有今夜一戰即可入主中原。
    時,萬曆四十一年,三月十六,月圓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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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克陽正皺眉沉思。這些日子來,那些小扶桑的行動大是奇怪,絲毫不見動靜。
    李北羽忽道:「我看是大大不妙,正叫風雨前的寧靜……。」
    杜鵬立起道:「我們到外面看看。」
    王克陽點點頭,朝蔣易修道:「蔣兄──,我們將此地力量分配一下,以防萬一……。

    立時,街上冷清寒意。
    李北羽和杜鵬一踏了上去便覺得不對,兩人立時又回到丐幫。
    然而,更莫明有著一股肅殺之意。
    王克陽訝道:「怎麼回事?」
    「不對!」李北羽道:「連狗吠都沒有──。」
    杜鵬接道:「是指這胡同左近沒有狗吠,遠處還是有!」
    蔣易修雙目一閃,道:「那大概是挑今晚了……?」
    「風雅!」李北羽笑道:「好個月圓時──。」
    王克陽道:「你們還出去嗎?」
    「當然──。」李北羽笑道:「由後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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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野子聽著屬下傳來的報告。
    「有兩名伙夫從後門推了空車子出來……。」
    野子雙眉一抬,道:「這是他們的作息時間?」
    「是──。」那名探子道:「每夜亥時,他們必先往市場購物,以便來的及煮千人的早
餐……。」
    野子冷冷一笑,道:「你和三名兄弟去將他們殺了──。」
    「是──。」探子道:「是不是要喬裝成他們進入丐幫?」
    「不錯──。」野子眼中有了嘉許:「水花樂律你大有進步。」
    「多謝組長誇獎──。」水花樂律一恭身,隨即招呼三名殺手往暗巷中急行而去。
    野子環顧眾人,下令道:「散開,子時一到,同時出手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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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北羽看著這幾個不知死活的傢伙心裡就想笑。所以,他笑嘻嘻的問道:「幾位爺們,
連要飯的也要搶,恐怕是窮昏了吧?」
    水花樂律可沒想到眼前這兩個乞丐兒這般大膽;遭了自己四人圍住猶能談笑風生。他臉
色一沉,冷笑道:「爺爺是來要命的……。」
    「乖乖──。」這回是杜鵬叫道:「連要飯的命也要──才有啥好處啊?要錢沒錢,要
名沒名……。」
    水花樂律冷冷一笑,低喝道:「問你家閻王去……。」
    這一句未完,他已然出手攻向李北羽。因為,這小子那副笑容他實在看不慣極了。恰
巧,李北羽也看他不慣。
    所以,輕輕鬆鬆,隨隨便便的拿出一根白色羽毛;接著,當然是用手指一彈!
    然後呢?然後當然是這位水花樂律先生躺了下去!
    他不信,一直到失去知覺前他都不信。明明,就看的清清楚楚眼前這漢子由懷中取出羽
毛,又慢慢彈出來,然後散開!
    他發誓,每一個細節都看得很清楚,可是為什麼躲不過?
    他更不信的是,甲賀谷的忍術竟然不堪一擊到連一支羽毛都可以打倒!
    杜鵬的動作可快多了。在李北羽的那隻鳥羽毛還在半空飛時,我們杜少爺手中的大鳥刀
早已翻飛三連閃。
    結果呢?
    當然三名忍者全躺了下去。
    沒死!因為我們杜少爺很慈悲,只是用刀背輕輕嗑了一下,嗑掉他們每個人十六、七根
肋骨而已。
    杜鵬有些心痛。
    那時,已有西洋高鼻子、金頭髮、藍眼睛的「蠻夷」到中國來傳教──。他們說,女人
是男人身上的肋骨造成的。
    我們杜少爺當然心疼啦──,這一出手三乘十六、七根筋骨,一下子便少了四、五十個
女人,他心怎會不疼?
    李北羽點了那位水花樂律兩臂穴道,蹲下去笑道:「喂──,扶桑甲賀谷的朋友──,
你們是不是打算今晚行動啊?」
    水花樂律不答,一付寧死不屈的樣子。
    杜鵬一笑,道:「是不是要用那種方法逼供?」
    李北羽一聳肩,道:「那方法倒是沒失敗過──。試試也好──。」
    水花樂律冷笑,開口道:「殺了我也沒用……。」
    杜鵬一笑,立時點了這位水花先生腿上穴道,同時,三兩下抓下他的鞋子來。水花樂律
又好氣又好笑,倒是橫了心想看中原人是怎麼逼供的──。
    忽然,他臉色大變,口裡卻是大笑了起來。
    怎麼會?
    怎麼不會?
    因為,我們禿鳥公子、大鳥少爺正各拿著一支翎羽,搔這位遠從扶桑來貴客的腳板子。
    李北羽很滿意,他最少證明了,無論是不是中國人,誰的腳底都怕癢!
    接著,他又證明了,這種逼供法果然不會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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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時將至。
    野子不禁皺了皺眉,為什麼水花樂律還沒出現?她遊目四顧,遠處果然傳來輪響之聲;
厚厚沉沉的,顯然是載了東西。
    野子一笑,時間倒捏的巧,尤其車上有貨,正是聰明的辦法。當下,對水花樂律更滿意
了起來。
    然而,當遠處那兩個推車的到了丐幫後門暗巷前時,竟就倒了下來;距離門口尚有四、
五丈遠。
    野子一愕,等了半晌也不見有丐幫的人出來。她雙眉一皺,便指使兩名手下前去觀看。
    更奇的是,那兩名手下到了那躺下兩人的不遠處,好像中邪似的也躺了下去。野子就偏
不信邪,那就是自己帶領剩下的十四名手下一起過去看──。
    當然,她是讓十四名手下走在前面;她的理由是,如果前面的手下有了不測,她還有可
能有能力替他們報仇!
    這理由是不是正確她不管,因為她是老大──。
              X      X      X
    子時至!
    三湖川上大喝一聲,率領兩百名敢死隊衝鋒,立時攻破丐幫大門而入。同時,左、右端
各傳出巨響,顯然是左翼的鄭揮和右翼的邱泊寒也動了起來。
    三湖川上這中路直衝了十來丈,竟然沒有半點阻擋。這下,心中便覺大大不對。丐幫好
歹也是個大幫,總不會睡死如豬吧?
    正想著,突然所有燈籠一暗,同時,箭弩之聲大響而至!
    三湖川上心中一寒,大叫道:「快伏下──。」
    便此時,地裡頭各藏了許多倒釣,眾人這一趴,便是大大吃足了苦頭。不是皮開肉綻
的,就是衣衫襤褸,見不得光。
    三湖川上這邊悲慘,那鄭揮和邱泊寒也慘。
    燈籠滅時,只見一陣亂箭射的東倒西歪!當下,鄭揮大叫:「放火──,放火燒
屋……。」
    剎時,十幾道火把俱投向屋內而去。而那邱泊寒那方亦如法泡製,將火把一股腦的丟到
屋內。他大笑,心想,這些夜冷,今晚可烤得那群乞丐兒好受。
    邱泊塞越想越樂,振臂大叫:「衝啊──。」
    邱泊寒沖、鄭揮沖、三湖川上也沖。立時,千多名漢子全湧向那片莊院中;只一剎時,
一聲轟然大響,足震得杭州城內今夜沒人睡得下去。
    據說,那夜杭州城內休妻的足足有一百二十六戶。因為,震爆之聲驚啼嬰孩,夫妻為此
爭吵不休的達五百二十九戶。
    最後,一百二十六戶夫婦各奔東西。
    萬曆四十一年三月十六日,夜。
    那一大爆之響,造成當時著名的「杭州倫理」問題。因為一百二十六戶,四百一十五名
孩子無母照顧。
    十八年後,有許多成了當時的問題青年。也就是在明思宗崇禎四年,李自成自稱「闖
王」時,有一批得力手下便是來自杭州城內十八年前的這批嬰孩。
              X      X      X
    王克陽大笑,拍了拍李北羽道:「這個計劃倒是不錯。」
    李北羽一歎,道:「只是死了太多人……。」
    王克陽臉色一正,道:「這批矮寇不知殘殺我中原百姓多少人命──,今夜正是討回公
道……。」
    李北羽淡淡一笑,歎息輕聲。
    此時,他們正立於十丈外的屋簷上。所有丐幫弟子一列排開,觀看龍虎合盟中人中了自
己人算計之中,不由得齊齊喝彩笑了起來。
    喜美子道:「我們是不是要乘勝追擊?」
    李北羽搖頭,道:「不──,不能……。」
    「為什麼?」喜美子訝道:「此時正是滅掉……。」
    蔣易修歎道:「如果現在硬和九田一郎的主力拚命,只怕杭州城內會有一半人滅於此
役……。」
    喜美子明白了。方纔所滅,只是九田一郎勢力中的一部份,如果現在就出手硬幹,只怕
他便放任屬下燒殺搶掠。屆時,死的又多的是無辜的百姓。所以,雙方都就此打住,結束第
一回合的正面衝突。
    他們站於夜月之中,直看著龍虎合盟中人呼天搶地的運救。到了天明,火熄了,人散
了;而那濃煙依舊。
    李北羽輕輕一歎,道:「該我們去了──。」
              X      X      X
    斷瓦頹壁,滿目蒼夷。
    杜鵬不得不佩服李北羽的計劃。先以空城誘敵深入,滅燈明、放暗箭,造成敵亂。
    接著,置炸藥,遁地道,讓敵丟火把造光明的同時,自殺於自己。
    每一步計劃,完全算計好對方的反應。好──!
    杜鵬大笑,拍拍李北羽肩頭道:「當朝皇上應該頒個什麼王的給你……。」
    李北羽一笑,道:「想當王也不會丟下進士不干啦──。」
    兩人正談笑,那蔣易修突然皺眉道:「喜美子呢?」
    喜美子?李北羽一愕,方才一路走來時便沒見著她的身影,難道……。杜鵬的臉色也很
沉重。三個人不約而同的歎了一口氣,齊齊往外走去……。
              X      X      X
    九田一郎的心情可糟透了。
    當然,誰在他這種情況下絕對不會有好心情──。
    一千兩百名出去,只剩下四百八十七名回來。另外,野子那一組殺手,除了野子得以逃
脫外,竟沒一個可用。
    不可用的意思是,武功已被廢。
    至於龍、虎爺裡,也剩得三湖川上衣衫很不整的回來。
    鄭揮、邱泊寒俱亡!
    九田一郎雙目凶光畢露,朝一旁的陳英雄道:「傳令下去,立刻西進中原,和黑旗武盟
會合……。」
              X      X      X
    間間木喜美子一直伏在暗處,全身也套上了忍者的那襲黑衣罩面。她冷冷一笑,看著龍
虎合盟這堆倭寇正急著搬東搬西。
    此地,在杭州城外西側山林之中,想不到九田一郎已暗中在此聚集徒眾安排了一個總運
轉站。
    照此,深夜那一戰果然只是九田一郎兵力中的一部份而已。
    她冷笑一聲。乘黎明前的昏黑潛入各營帳內部;正四下看著要想那九田一郎復仇,冷不
防身後傳來一聲:「兄弟──,請幫個忙──。」
    喜美子一愕,回頭;只見三個漢子似乎用盡了奶力正搬著一口大箱子!移動間,大大不
穩。招呼喜美子的,是個頸上有兩道刀疤的漢子。只見他粗聲粗氣的揮手招呼道:「這箱兒
重──,兄弟出個力吧──。」
    喜美子全身罩在黑衣面罩之中,想來他們誤會了自己是他們一夥;而且,還以為是男
的!
    喜美子這端尋思,那端三個漢子快撐不住啦!
    那個頸上有刀疤的吃奶力氣都使了出來,此時見喜美子猶自站定,不禁怨聲道:「他奶
奶的疤子,這小子是聾子還是白癡?」
    另一個滿臉麻子的可說啦:「趙老大──,這小子是扶桑來的,說不定聽不懂我們的話
哪……。」
    那個被喚作趙老大的刀疤漢子一想,是啊,自己怎的忘了。當下,便用蹩腳的日文道:
「請幫忙……幫忙……抬……。」
    連說帶比,那喜美子心裡暗暗好笑,點了點頭,壓低嗓子,嘶啞的以日語道:「好─
─。」
    說著,也真的過去往那箱子底一托;立時,三個漢子全覺得輕鬆不已──。
    那個趙老大不禁愕道:「他奶奶的,這小子倒有幾分蠻力……。」
    麻子歎道:「這幾箱金子可真磨人,這一路上全靠得它來過活了……。」
    另一個竹竿似的漢子可道:「趙老大──,這個兄弟的身手似乎不錯,我們跟他攀交、
攀交,以後說不得大大有好處……。」
    趙老大一沉吟,瞅了喜美子一眼還想著。忽然,手上沒了重力。他趙老大一驚,只見眼
前這名扶桑人稱的「忍者」亦憑一個人雙手之力輕鬆的把箱子托上了車。又隨手一整、一
擺,自是好好的疊到另外幾箱上頭。
    當下,趙老大立即打定主意,此人不交,趙某人一輩子可別翻身。於是,清了清嗓子,
指指自己,又指指麻子、竹竿用「很不流暢」的日文道:「朋友……,朋友……。」
    喜美子耳裡早聽得他們一番話,當下冷冷一笑在心裡,點點頭道:「我們是朋友──。

    趙老大說的不行,聽可差強人意;聽得這一句,當下大樂,指自己道:「趙老
大……。」又分別指另外兩人道:「王麻子……,馬竹竿……。」
    喜美子一笑,指自己沉聲嘶啞道:「間間木……。」
              X      X      X
    李北羽望著這片樹林可頭大的很。
    晨曦已微露,令人無奈的,是裡頭的人可真多;無論怎麼進去,實在很難不被發現。
    杜鵬想東想西,忽的一狠心道:「方法只有兩個……。一個是殺進去,一個是大大方方
光明正大的進去──。」
    蔣易修歎口氣,道:「我覺得第二個方法省力多了──。」
    於是,三個人整整衣冠,一切準備妥當就此大剌剌走向林子。到了三丈前,一名漢子率
了八名手下走了出來抱拳道:「諸位是……,」李北羽咳了一聲,向蔣易修掀掀眉;那蔣易
修立時罵了一肚子髒話,口裡可很莊嚴道:「這位是我們黑旗武盟特使,特別來參觀貴盟人
員調動……。」
    那漢子一驚,再看看李北羽,除了衣服像個人樣外,那一臉不登大雅之堂的表情只是叫
人狐疑。
    李北羽給這漢子這般瞧不由得冷哼一聲,朝杜鵬抬抬下巴,意思是露一手啦──。
    我們這位大鳥先生可真的是「含恨」表演了一手。只見他身子一轉一拍,拳風所及竟叫
那些漢子九把手上卜刀全捏握不住掉了下來。
    李北羽這一見,忍不住脫口道:「好個大鳥東西飛──。」
    那九名漢子個個臉色慘白,忙不迭的抱拳道:「請三位特使入內,小的立即遣人通知盟
主……。」
    李北羽手一擺,制止貌。又朝杜鵬挑挑眉。
    他奶奶的這禿鳥啞巴啦──。杜鵬一口怨氣衝口道:「不必啦──,我們自己會找。你
們好好守著別讓李北羽那個小王八烏龜蛋乘機來搗亂……。懂不懂──。」
    「懂不懂」三個字大大聲,把那漢子耳朵鬧的轟轟響;當下,立時顫聲讓一旁道:
「是……是……請──。」
    這下,我們李大公子可意氣風發,大步一跨一跨的往裡頭去。而那杜大少爺、蔣大員外
只好扮扮書僮的角度,一左右亦步亦趨的跟著去。
    他們三個得意,身後,那名漢子倒是冷笑的很。
    這圈負責林子防衛的巡職,那一個不知道這三個小子的模樣?原先,他也暗自打算下個
手賭賭運道看能不能就此立功,揚名天下。
    誰知,方才杜鵬那一手差點把自己的魂都給嚇掉。如今之計,便是暗暗傳出信號,通知
裡頭結網,把這兩隻鳥,一個員外好好擒住──。
              X      X      X
    李北羽三個人東轉西轉,只見幾個漢子正抱住一個女子又拉又叫。三個人互使一個眼
色,當下放作輕鬆而不失威嚴的走了近去。
    只見,是名身著黑衣罩面的女子被六個大漢壓制在下面。三人見狀,各自互視一眼,點
點頭。
    當下,蔣易修立即往前一步,伸手要拉開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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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4 00:26:16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幡舉  
    李北羽注目一瞧,只見那霸王魔蟒這兩排森齒牙,外帶一股惡臭,真是叫人受不了。當
下,身子又一沒一沉,便整個浸入爛泥之中。
    立時,魔蟒這一咬一撞,人沒咬著,倒是那頂巨鍋給撞了撞。
    李北羽人陷入爛泥,只覺胸上那巨鍋鼎鬆動了一下。心想,好啊,原來這霸王魔蟒力道
是不小。
    於是,又探出頭看看那廝在幹啥。
    這一瞧,只見魔蟒一咬不著,似乎一肚子火的在旁咻咻吐信不已。
    李北羽大笑,叫道:「來啊──,來啊──,臭長個子,有種放馬過來……」
    魔蟒雙目怪睜,「刷」的又移撞而至;李北羽一冷笑,右手動。
    奔出的,只那只白色翎羽!
    羽散,如詩、如霧、如情人最後的薄紗。
    梗呢?斷成雙。
    一入魔蟒左目,一入右。
    那魔蟒這一吃痛,雙目已瞎。
    李北羽大笑道:「臭長個子,別以為你全身刀槍不入,眼珠子就成銅啦……」話聲一
落,眼見那魔蟒已發起狂來,人便立時一吸氣,又沉了下去。
    立時,魔蟒在這地下密道中翻騰奔撞十幾番下來,便將那巨鍋給纏撞一旁。
    這好,我們李北羽公子立時全身一臭泥的爬到一旁。
    正喘一口氣,便聞到一股濃厚的肉香味兒。
    李大公子一愕,嗅了嗅,再細眼一瞧,不覺失笑出聲。
    原來,是那霸王魔蟒竟一頭自裁入沸騰油鍋之中;一痛,頭起身入,幾下翻滾竟燙煮在
裡頭!
    李北羽噓一口氣,心下樂道:「老小子,方才想吃哥哥我,這回可真是因果報應,叫李
某來食你。別怨哪……」
    說著,本來往前走的步子卻往後退了去。
    幹啥?大發慈悲啦?騙人。
    為什麼要退?因為有人來。
    而且,是兩個!
    李北羽心下嘀咕,這兩個可是高手一流。尤其走在前面的傢伙,那武學造詣之好簡值令
人心驚。
    想著,李北羽不由得自懷中又摸出一隻翎羽來。
    那端,兩道人影飄近。
    幽暗無光中,李北羽只能完全憑感覺來判定兩人移動的位置。
    此刻,其中只聞得對方低聲交談,模糊中,似乎在討論怎會有條大蛇燉在油鍋裡。
    李北羽一哼,身子往前一閃,已到兩人左近。他想,以自己輕功造詣,天下中應該沒幾
個人可以聽得出來。
    誰知,隨自己移到他們左方七尺處,對方顯然其中那個武功特高的已經發覺了。
    而且,出刀。
    刀之快、之猛,連李北羽也驚出一身冷汗。手上翎羽便不猶豫,一彈而迎。
    兩下交擊,那羽梗竟然一破為二,無法斷得來刀。
    然而,那刀落之勢似乎一頓一滯,也受了白翎羽上極大衝力,幾乎把持不住。
    李北羽長吸一口氣,淡笑道:「閣下好快刀,只怕可以名列天下前三名……」
    半晌,對方才暴出一串話:「他奶奶的臭李北羽,死找打公子,哥哥我的手臂都麻啦
─。」
    是杜鵬!只聽他又續道:「咦!怎麼這麼臭?禿鳥,你多少天沒洗澡了……?」
    李北羽大笑,忽一正聲道:「珊兒她……?」
    「在這裡……」玉珊兒聲音傳來,隱蓋不住的溫柔和安慰:「你怎啦?」
    **************************************************************
    林儷芬斗見三個泥人從牆壁開了個洞中出現,實在是嚇了一跳。驚魂未定,再看清楚了
是我們李公子、杜少爺、玉小姐,這一笑可足足有了一柱香之久。
    他們三個的動作很快,先衝到後院井子旁;女人在那個時代是要慢點的,玉大小姐例
外。所以,等到玉珊兒經了一個半時辰洗淨了身子、換妥了衣物,已是雞啼晨曉。
    李公子、杜少爺呢?那泥巴都結的乾啦──。
    **************************************************************
    杜鵬長長噓一口氣,問道:「玉堂主也回到了洛陽?」
    此時,他們已然打扮的光鮮亮麗,一切妥當。
    林儷芬搖頭,道:「義父得等個三、五天後才會回到洛陽主持玉風堂總舵重開大會。」
她一頓,取出信函來交給李北羽道:「義父要我們趕往東方,阻止倭寇侵擾……」
    李北羽訝道:「怎的啦?」
    「江南發生倭警啦……」林儷芬歎道:「那些小東瀛的傢伙可真猖狂……」
    信函上寫得明明白白,要李、杜、玉、林四人往東而去,配合蔣易修、間間木喜美子帶
領玉風堂的部眾和丐幫的王克陽聯手,一道盡力為國除惡!
    李北羽一笑,將信函揣入懷中,點點頭。
    林儷芬瞅了杜鵬一眼,道:「什麼時候啟程?」
    「下午!」杜鵬很肯定的道。
    「為什麼等到下午?」
    「因為要睡覺……」李北羽歎口氣,道:「因為昨晚沒睡!」
    李北別想睡,玉珊兒可有疑問:「你說你摔到爛泥巴裡是不是?而且那時手上正好拿一
支翎羽,用來傷了蟒眼?」
    「沒錯啊……」李北羽訝道,「有什麼不對?」
    「只有一點點!」玉珊兒皺眉道:「那翎羽受了泥巴的濕土,如何還能用?你擋住杜鵬
那一刀時的翎羽又為什麼沒有受到影響?」
    羽毛沾泥,如何能散毫如霧?
    杜鵬幫他解釋:「因為我們禿鳥先生養了一對白鷹。那鷹天生異種,就算是浸在泥澤三
天三夜還是滑不溜沾……」
    玉珊兒明白了,點頭道:「難怪!那天你由山上飛下來參加此武招親的那些羽毛,便是
叫那兩隻白鷹去替你抓了鳥拔下毛來做成風箏?」
    「聰明極了……」杜鵬乾笑道:「不然他怎麼會叫禿鳥?」
    杜鵬的意思是,李北羽專禿所有鳥的羽毛。
    林儷芬的疑問是:「那兩隻白鷹有多少羽毛可以給你用?全拔下來也不過兩百多
支……」
    「還好……」李北羽笑道:「那兩隻鷹每年褪一次毛。而且……」他笑道:「加起來足
足有四百二十六支之多……」
    兩個男人想睡啦,兩個女人可不依。
    玉珊兒果然道:「那兩隻鷹呢?怎不叫來我看看?」
    李北羽能不能拒絕?打死也不敢!
    他從懷裡取出一個奇形的玉哨,在口裡吹著。立時,一聲尖銳的「畢」聲揚往天際。
    一聲,又一聲,連使了六聲之多。
    「幹啥吹了這麼多?」
    「暗號!」
    「暗號?那鷹也聽得懂暗號?」
    「懂!」杜鵬歎氣道:「而且,除了李大公子用特別的方法來吹之外,就算哨子落入別
人手裡,吹了也沒用……」
    「如果旁人拿到哨子次會怎樣?」
    「很難看……」杜鵬歎口氣,大聲道:「不聽老人言,隨便玩這哨子的結果就像這
樣……」
    他露出左上臂,只見是兩爪子痕。
    玉珊兒訝道:「你的意思是說,如果叫來了白鷹,讓它們一看不是主人的話,那叫的人
就慘了?」
    眾人還談著,兩隻碩大無朋的白鷹已然落入院中。傲然峙立,直盯住四人。
    李北羽一笑,走了過去;那雙鷹一見是主人走近,俱做出親熱樣,全將嘴鉤子拉拉扯扯
李北羽的衣袖;一下子又是輕啄幾下,一下子用那大翅拍了拍這位李大公子。
    玉珊兒一笑,走近道:「我可以摸它們嗎──?」
    那只白鷹見生人走近,俱一停嬉戲,凝目注視。
    李北羽一笑,拍拍白鷹的頭,指指他們;然後再拍拍自己和玉珊兒的頭,笑道:「她是
我的妻子、好朋友──,知道嗎?」
    那兩隻白鷹以已通靈,雙雙點頭。其中,一隻較大的,兩鷹目之間有道黑毛的走前一
步,用翅拍了拍李北羽和玉珊兒的頭,「咻」──「呱」的叫了兩聲,便倚俱到李北羽身
側。另只鷹也跨一步來,貼到玉珊兒身旁。
    玉珊兒心下大喜,笑逐眉開,指指大的那只道:「它可有名字嘛?」
    李北羽一笑,道:「有,三目神君!」
    這鷹當中那道黑毛,倒是像足了第三眼。
    玉珊兒一笑,指指身旁的白鷹道:「這只呢?」
    李北羽瞅了那鷹一眼,大笑道:「瞌睡妹……」
    「瞌睡妹?」玉珊兒好笑的抱住那白鷹道:「你的名字這麼可愛?」
    那瞌睡妹竟然真的一閉眼,頭兒一藏翅下睡了起來。
    眾人見了,更是哄笑。
    玉珊兒笑痛了肚子,捂著喘氣問道:「這兩隻鷹倒是神靈,不知打那兒來的?」
    此時,杜鵬和林儷芬也走了近來。
    李北羽又和白鷹打了個招呼,立時四人雙鷹已混熟一堆。
    李北羽這才回玉珊兒的問話,道:「由大漠而來,昔日蘇小魂大俠自塞外回中原後,那
大漠鷹王在復基十年時所贈。而後,由他轉贈給李某七世祖……」
    「李風雪前輩?」玉珊兒點頭道:「我爹曾說李風雪前輩有口天下名器──聖劍。今天
不知落在誰手上?」
    李北羽一歎,道:「百里千秋……」
    「百里千秋?」玉珊兒訝道:「百里憐雪的祖父?」
    李北羽點點頭,道:「百里世家的先人曾經對武林有恩,是以我的祖先將那聖劍交給百
裡世家的先人。那聖劍若輔以『聖劍狂戰七十二技』則如風雷彙集,足以傲視江湖!」
    林儷芬插口訝道:「那……百里憐雪所使的……?」
    「正是『聖劍狂戰七十二技』!」李北羽歎氣道:「昔日,以百里千秋前輩的資穎,借
助聖劍的威力猶只能達到第十層。而今日,百里憐雪卻能憑苦修到第十層……。若聖劍在
手,只怕便能修得第十二層的『渾然大忘』心法……」
    「若是如此又如何?」
    李北羽苦笑,目中有了憂慮之色,笑容已失!
    **************************************************************
    他注視眼前的駱駝和蕭飲泉,心下打算良久。
    駱駝嘿嘿笑道:「百里公子──,擺在眼前只有兩條路。一是和我們合作,殺了宇文
真,借助黑旗武盟的力量橫霸江湖。第二,便是做為宇文真的階下囚,終生被人所制……」
    他歎一口氣,雙目更冷,不語。
    蕭飲泉淡淡一笑,道:「我們的目的相同,你想創立『狂戰門』、蕭某想恢復『刀斬
門』,駱老取代宇文真成為黑旗武盟的盟主──。屆時,我們各據一地,三分天下武
林……。」
    百里憐雪冷哼道:「你們計劃如此之好,為什麼還要找我來分一份?嘿、嘿──,目標
想來是八大世家……」
    「百里公子果然是聰明人……」駱駝大笑道:「到時,老夫負責丐幫和玉風堂──。蕭
門主負責大鷹爪幫和殭屍門──。至於八大世家和少林、武當就……嘿、嘿──,偏勞百里
公子了。」
    蕭飲泉接囗道。「今日百里兄是黑旗武盟階下囚,明日就算恢復了自由,還是不容於八
大世家之中……」
    百里憐雪雙目一冷,道:「你們打算如何著手?」
    **************************************************************
    玉風堂重開!
    總舵重光大典,無疑是江湖上對抗黑旗武盟擴張的大結合。
    八大世家的代表,少林的空智大師。武當代表的百破道長,「三湘一劍莊」的莊主呂
威,以及「洞庭湖王」雲奔日全到了場。
    此外,各路門派、江湖豪傑亦聚集於玉風堂之中。
    高拯已死。山東玉風堂的負責人顧秋全趕回,任玉風堂總管,負責一切接待的事。他固
定將來訪賓客的名單,每隔一柱香便送入內院之中。
    玉滿樓判定,黑旗武盟多少會利用機會來侵擾一番。現在,他手上的名單中就有兩個人
此較特別。
    一個是自稱來自荊山的袁洪,四十歲上下,雙臂粗,拳有厚繭。看來是學「一條鞭」這
類的外功行家。
    另一個,則是隱居江湖已有十年之久的「招手要命」顧索。顧索,六旬上下,擅長「斷
魂指」,曾有一夜殺二十七名江湖好手的紀錄。
    玉滿樓皺了皺眉,打算先看看這位顧索的神情。
    尤其是他的眼睛。
    因為,一個人如果別具機心,他的眼睛便會不由自主的顯露出來。
    衛九鳳一笑,也站起來道:「我去看看宇文姑娘和天兒……」說著,人已往橫江居而
去。
    玉滿樓望著夫人的背影,臉上微微一笑。今天,只要黑旗武盟有所行動,宇文湘月無疑
將是一一個關鍵的人物。
    他笑了,覺得和宇文真之間的鬥智現在才開始!
    **************************************************************
    暮春三月,鶯飛草長。
    橫江居,已然有了一片碧茵。
    玉楚天微笑盯望著宇文湘月,竟吟了一句詩來:「蘭葉春葳蕤,桂花秋皎潔;欣欣此生
意,自爾為佳節……」
    宇文湘月一笑,道,「玉兄好雅興啊──?」
    玉楚天臉上一紅,輕歎道:「可憐是,那倭強壓人,只累了我朝百姓……」
    宇文湘月心中一動,道:「玉兄的意思是……?」
    玉楚天凝目宇文湘月,伸不由自主握住佳人柔夷道:「宇文……妹妹,如果玉風堂和黑
旗武盟能結合以抗外侮──;你說,這有多好?」
    宇文湘月見玉楚天握住自己的手,原是臉上一紅想掙脫的。待見玉楚天說得誠懇,心裡
一震,竟便不出力抽出手來。
    當下,臻首微垂,輕皺眉道:「不知爹的想法如何?況且武盟組織龐大,極是不易控
制……」
    玉楚天雙目一亮,道:「宇文妹妹可否告知在下,武盟組織的分佈概況?」
    宇文湘月臉色一變,抽回手;半晌,方幽幽道:「你的目的便是想由我口中得悉本盟的
秘密嘛?」
    玉楚天一愕,急道:「宇文妹妹請別誤會,我……」
    「別說了……」宇文湘月輕輕一歎,道:「你會告訴我玉風堂實力分佈的情形和各處分
舵所在嘛?」
    「不會……」玉楚天苦笑,他實在說不出謊。
    「所以……」宇文湘月道:「我們誰也別問……」
    玉楚天點頭,一笑,道:「方纔是我失言了──。姑娘可願到前廳看看今夜聚集的各路
英雄?」
    宇文湘月稍一沉思,搖頭道:「你去就好──。因為……,若叫人見了反而不好─
─。」
    玉楚天點點頭,指采月居道:「那是珊兒居住之處,現在空著你就用吧……」
    宇文湘月微笑一點頭。抬頭,見那日沉月升的天際,發出淡淡一歎。
    玉楚天凝諦她半晌,使喚來一名丫頭,送宇文湘月去採月居。
    目送宇文湘月離去的背影,半晌,玉楚天才一歎氣回身而往前院去。
    風,如前。
    人立風中衣衫飄。
    衛九鳳微笑看著玉楚天的離去,再看看采月居方向,一點頭,輕輕的隨玉楚天之後往前
院去。
    **************************************************************
    玉滿樓第一眼便直透向顧索。
    這個「招手要命」的老頭子絕非易與之輩。然而,就這一眼中所見,已足以令他對這個
顧索起了戒心。
    因為,這剎那顧索的反應很特別。是那一點?玉滿樓微微一笑,顧索什麼反應也沒有。
一切很自然,斟酒、飲酒,完完全全沒有一絲破綻。
    不可能的。以方才玉滿樓那雙目中精光所投,顧索不可能一點感覺也沒有。這代表兩個
情況!
    一個是顧索根本不會武功,或是武功很低根本感覺不出來。第二個,那就是顧索極富心
機,早料想到玉滿樓會這麼做。
    所以,一點驚訝、本能防衛也不表露出來。
    玉滿樓相信一件事,那就是顧索絕不是一個武功很低的人。
    他一笑,對迎面而來的南宮淵招呼寒暄了起來。
    南宮淵突然淡笑道:「玉兄對家裡跑來的野鼠一向如何處理?」
    玉滿樓笑道:「那要看有幾隻!如果是一窩,就等找到了洞,一把火燒了它出來─
─。」
    南宮淵大笑,道:「玉兄看到了幾隻?」
    「一隻!」玉滿樓的眼角發覺我們那個顧索有點不安了。他笑接道:「小弟打算再看另
外一隻……」
    南宮淵微笑道:「不打擾了……」
    **************************************************************
    袁洪只覺血液激流,恨不得一拳、一拳把那雙招子打的稀爛。其實,人家也只不過瞄他
一眼而已。
    便那一眼,已叫他全身極不舒暢了起來。只是,為了顧全大局,他只有忍下來。這回行
前,駱副盟主一再交待,唯有得到玉風堂和八大世家的資料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他只有忍著等待玉滿樓宣佈圍剿計劃。
    **************************************************************
    玉滿樓站到了主座前,微笑環顧眾人。
    左旁的,是衛九鳳和玉楚天;右方的,則是南宮淵。
    玉滿樓的目光,突然投注在顧索和袁洪身上溜轉。
    全場,逐漸靜了下來。
    玉滿樓淡笑道:「玉某和南宮堡主圍剿黑旗武盟的計劃公佈前,希望武盟的人物早些離
去的好……」
    開頭這一句,已哄得全場騷動起來。
    當先,那「洞庭湖王」雲奔日便叫道:「請玉堂主告訴在座群豪,那個王八烏龜蛋是黑
旗武盟的人物……」
    兩湖一帶,這個月來叫黑旗武盟破滅不少勢力,自是令雲奔日憤怒最甚。
    玉滿樓微微一笑,道:「雲湖王莫急──,人道擒賊要擒王。這裡有兩隻小老鼠,殺了
只是枉費力氣……」
    當下,「三湘一劍莊」的莊主呂威已擎劍在手,跨出道:「就算小鼠,讓呂某不才來殺
了烹煮……」
    玉滿樓一笑,星目投向袁洪和顧索的剎那,兩人已動。一個是出手攻向呂威,一個則是
高躍想破頂而出。
    攻向呂威的是袁洪。高躍的人卻立時折身下打,打的是斷魂指的指力!雙拳一指,剎那
間招呼的卻是呂威。
    呂威冷喝,一劍在手如電,迅速出了六劍,劍劍挑的俱是死穴。在場沒有一個人會認為
應該出手幫助呂威。
    因為,這一招六式的「大劈鬼」劍法,任是誰也得要退。除非是不要命,否則,有誰會
那麼笨把自己的命送上劍尖?
    沒有!
    袁洪卻是個例外。
    因為,他本來就該是個沒命的人。
    所以,他打架的時候經常不要命!
    袁洪的拳路很簡單。先捱了呂威入身一劍,運起肌肉夾住,接著雙拳一轟呂威的太陽
穴。然後,結束了戰鬥!
    顧索呢?
    第二次變身,他的指力激向的是右字世家的主人,右知文。
    只見他第二次身子一折,已然到了右知文之前,那透骨寒心的斷魂指已屆眼前。
    右知文一吸氣,雙掌翻飛;無奈,那指力來的快,已有一絲寒意透入。右知文心下方自
一驚,一道人影已躍到身側,隨即一道掌風阻止了顧索後面隨之而來的二指。
    雙方一接即離。呂威竟然一個照面已亡命在眾人眼前,那袁洪拔出劍,點了穴上血;嘴
角則一副不屑冷笑。
    另一方,阻止顧索的,便是少林的空智大師。
    顧索冷笑道:「大師好深厚的大力金剛掌……」口裡冷意濃,心下可吃驚不少。
    方纔那一交手,一股煦熱之力已迫至氣海穴前。設非眼前的空智大師心存仁厚且救人為
重,只怕自己早已丹田氣散。
    空智大師淡淡一笑,稽首合十道:「阿彌陀佛──,施主何必助紂為虐為虎作倀?」
    顧索方自冷笑,忽的一道劍氣已在身後。顧索心下大驚,好強的劍力。一回身,只見眼
前站著的正是武當代表,當代武當掌門碩果僅存的一位長老,百破道長。
    顧索雙目一亮,沉笑道:「百破道長,十年不見了,可好啊……」
    百破道長淡說道:「本派掌門人,你們藏禁到何處?」
    此時,百破道長身後的袁洪大叫道:「問這些廢話──,打贏了老子再問……」
    隨喝聲,那袁洪已捏緊雙拳往百破道長擊來;同時,顧索亦凝貫真力於指,無聲無息往
百破道長而至!
    便百破道長冷哼,舉劍平台之際;一道人影躍入場中,那雙臂揮灑連拍。先是「拍」、
「拍」兩響,喀的震碎了袁洪的拳頭;接著是掌力一柔,將顧索的「斷魂指」用勁一引,倒
推了回去!
    顧索看清來人是玉滿樓,見他身影來速之快已大大不妙。再驚覺其指上勁力被激了回
來;當下,毫不猶豫便振臂三回,抵銷玉滿樓所激之力。
    同時,左指突生,依舊用的是斷魂指點向百破道長。
    百破道長一歎,輕道:「何必?」
    隨這一聲,劍已出,出如掠湖秋雁,雁過水漪洄!
    劍過呢?
    顧索痛呼抱拳而退,臉上表情是錯愕、是不信!因為,最引以為自恃的斷魂指已然離了
掌,落到地面猶自淌著血!
    玉滿樓望著地上的呂威,抬眼,雙目怒火暴盛。他對視著顧索和袁洪沉聲道:「兩位若
想有活理,唯一之路便是說出笑塵道長被囚之處……」
    顧索此際,只見他雙目在眾人臉上流視一回,似在沉思什麼。
    袁洪呢?眼中則有了一絲隱藏不住的恐懼和憤怒。
    為什麼?玉滿樓有些錯愕。
    忽然,一名弟子飛身入報。
    「八大世家在洛陽城裡的四家……」他喘息道:「正受黑旗武盟圍攻!」
    這話一出,滿堂哄動。
    忽然,兩聲狂笑傳出。
    是顧索和袁洪!
    眾人驚怒交集,原來這兩人在此的目的,是要轉移眾人的注意力!
    難道,他們真的不怕死,用命來換?
    玉滿樓不信。
    所爭名利,那有以命換的道理?
    顧索忽的仰天悲叫:「好個駱駝,你這匹夫騙了我!」說完,竟與袁洪雙雙以頭相撞而
死!
    這一個變化,更令眾人駭然相顧。不知顧索死前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此時,洛陽四世家中人,俱已紛紛告退。
    南宮、皮字、貝字、上官的主人立時飛身往外而去。
    玉滿樓一皺眉,其餘諸人亦紛紛往四大世家而去,以便就近支援。
    玉滿樓見眾人紛紛離去,突然叫了聲:「不好……」隨叫聲,人已躍起,往後院而走!
衛九鳳、玉楚天一愕,亦隨之而往!
    **************************************************************
    宇文湘月望著她爹,輕歎道:「爹──,何必多造殺戮?為什麼不聯合玉風堂、八大世
家以抗倭擾?」
    宇文真溫煦一笑,道:「放心──。只要你住在玉風堂一日,爹便不進攻洛陽……」
    宇文湘月眼睛一亮,喜道:「真的?」
    宇文真哈哈大笑,道:「爹什麼時候騙過你了?」
    宇文湘月臉紅一點頭,道:「不知哥……」
    宇文真聞話,臉色一黯,道:「卿兒已近一個月沒消息了,不知……」
    兩人正談著,驀地,門外傳來一聲冷哼,音更冷:「宇文盟主──,想不到你對孫吳兵
法也大大有研究……」
    宇文真一愕,已然知道門外之人是玉滿樓。他一拉宇文湘月出了采月居,朝玉滿樓笑
道:「玉兄此話,未免太過於溢贊兄弟……」
    玉滿樓平素臉上笑容已無。只見他冷冷道:「在下敬宇文盟主是一代豪雄,誰知竟連自
己兒女也騙。難道這是英雄行徑?」
    宇文真一愕,星目一閃,道:「在下不知玉堂主之意是……?」
    一旁,宇文湘月亦急道:「玉伯伯──,是怎麼一回事?」
    「黑旗武盟現在進攻浴陽城裡的四大世家啦……」玉楚天歎氣注視宇文湘月道:「你爹
方纔的話……」
    宇文湘月一愕,朝宇文真急道:「爹──,你不是說女兒住玉風堂一日,你便不進政洛
陽的嗎?」
    宇文真雙目一凝,朝玉滿樓道:「這事可真?」
    玉滿樓雙眉一抬,冷然道:「何須再問?」
    宇文真忽的臉色一變,長長歎一口氣。
    那衛九鳳接口道:「況且,本堂大廳中還有貴盟的兩具屍體……」
    「誰?」
    「袁洪和顧索……」
    宇文真臉色一白,竟仰天喃喃道:「袁洪和顧索?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宇文湘月急拉住宇文真的手道:「爹──,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爹……」
    宇文真臉色慘然一變,方未說話。
    此時,只見「洞庭湖王」雲奔日也到了後院來,一見宇文真當下使出拳大叫道:「宇文
真──,洞庭湖三百二十六條命賠來……」
    聲到拳到,昔年京十八所創的洞庭空明拳果然威猛!
    宇文真長長一歎,拉住宇文湘月,道:「走……」
    宇文湘月一驚,急道:「爹──,我……」目光投向的,是玉楚天。
    玉滿樓人亦躍起,振臂拍向宇文真道:「宇文盟主何必走的如此匆忙?」
    宇文真人在半空和玉滿樓交了一掌,卻乘掌勢一按,人已拉著宇文湘月出了牆。
    不一忽兒,遠處傳來宇文真清晰的聲音道:「玉兄──,事出有誤會……。宇文真必然
查的水落石出來交待……」
    這廂,衛九鳳急到玉滿樓身旁道:「樓哥──,你……」
    「沒事!」玉滿樓沉眉道:「宇文真好厚的內力……」
    雲奔日往前,抱拳道:「玉堂土──,我們……」
    玉滿樓拱手回禮淡笑道:「放心──。他走不出這洛陽城的……」說時,雙目精光暴
射,令那雲奔日也為之驚心。
    **************************************************************
    「酒醒寂寞飲小雨,又醉相思落大夢!」
    葬玉輕輕低吟,一次復一次。
    埋香呢?望著窗外細雨,心也糾成一團。
    兩人之間,有桌;桌上有酒,酒之外,還是酒!
    酒醒寂寞飲小雨,
    又醉相思落大夢。
    兩人無語聽雨已久久。夜已深,深到天將明。
    葬玉才輕輕一歎,道:「我在想……」
    「如果李北羽沒死……」埋香目光依舊停在窗外細雨。「下回見了面是不是還會下
手?」
    葬玉苦苦一笑,道:「你還記得我們被駱駝綁在一起時,李北羽口中經常的話?」
    「忘不了……」埋香眼中有了醉意:「酒醒寂寞飲小雨,又醉相思落大夢……」
    「他的確是個進士……」
    「的確是……」
    兩個人又沉默丁下來。
    良久,埋香才幽幽道:「我想起了兩個人……」
    「兩個人的一首詩?」葬玉眼中除了醉意,還泛有淚光。「是不是刻在兩把木劍上的
話?」
    「是!」埋香回答的有些酸楚。
    **************************************************************
    冷楓小刀落月詩,
    常叫多情應笑我。
    **************************************************************
    李北羽凝諦著玉珊兒,直到那晨曦由東方奔入。
    玉珊兒眼中儘是情,輕笑道:「聽你說,你是進士?」
    「好像是……」
    「有什麼詩給我的?」
    「有!」
    「我在聽……」
    「酒醒寂寞飲小雨,又醉相思落大夢!」
    她無語,雙目有淚;忽的,摟住了他。
    她低聲,喃呢:「別離開我……」
    他笑,感動;撫著她的髮梢在她耳旁道:「不會……」
    她抬眼,望著他,輕聲道:「你記不記得很久、很久以前,有一首詩刻在兩支木劍上的
故事?」
    「冷楓小刀落月詩,常叫多情應笑我……」李北羽低喃,眼采迷濛了起來。「蘇小魂和
鍾玉雙……」
    玉珊兒笑了,笑的很輕很輕,卻是由心裡最深處笑出來。她小皺了鼻子,嘻道:「你的
詩比他們如何?」
    「我只知道其中一件事……」
    「什麼事?」
    「濃愛相同……」他說的很真誠、很坦白:「沒有人會比我更愛你!」
    **************************************************************
    杭州,人間天堂!
    既然是天堂,就該有滿地的銀兩可撿。
    我們「乞丐王」王克陽,竟然還會愁眉苦臉就太沒道理了吧?
    一大早,他就和著蔣易修、喜美子匆匆趕到凌仙樓。
    幹啥?當然是找李北羽、杜鵬他們。
    江南倭患正凶,這些日子可真忙死了他,東一個戰事,西一個戰事,簡直是要了老子的
命。
    三個人一路急大大的衝入了凌仙樓,抓住了門房便敲。
    這廂聲音大,那端卻吵著了倚窗的兩位佳人。
    小雨已停。只是,這晨裡寧靜叫呼門聲給惹了煩。
    埋香當先嗔道:「是那個沒家教的──?」
    葬玉順口道:「壞了一晨心情,給他點教訓……」
    兩人說著,也不開門便由窗口躍了出去。眼前,是一片小林子外加百花齊展。凌仙樓有
名,它的奇石花木更有名。單是這片庭園可夠稱得上大。
    兩人幾個起落,待找到一處隱身注目。
    立時,兩人雙雙愕住。
    第一眼,看到的人是王克陽、杜鵬、喜美子;再一眼,開門的不是朝思暮想的李北羽是
誰?
    **************************************************************
    李北羽和杜鵬苦笑,大大歎口氣道:「王小朋友──,哥哥我昨夜亥時才住進來,你倒
勤快,卯時便來擾夢?」
    「夢?」王克陽還未回答,蔣易修已先叫了起來:「哥哥我已三天三夜沒闔眼啦─
─。」
    李北羽立卻很知理虧的做出投降狀,笑道:「好吧──。有何貴幹?」
    「小事一件……」蔣易修笑得很愉快。
    杜鵬立時大叫:「一定是兩個字……」
    林儷芬訝道:「什麼字?」
    「很慘……」杜鵬有氣無力的說:「不然就是四個字……」他補充道:「非常淒慘。」
    蔣易修大笑,道:「聰明──。想請你們去玩一趟而已。」
    有這種好事?打死在場每一個人也沒人相信。包括言不由衷的蔣員外自己。
    「那個地方很有、很有詩意……」王克陽補充道:「因為,那條船的名字就叫『唐詩宋
詞舫』!」
    「唐詩宋詞舫?」李北羽臉上一變,道:「昔年西湖上有六大名舫,至今還留下的聽說
只剩這一艘?」
    「有見識……」杜鵬歎氣道:「有見識的人去就好──。我們這些沒學問的在家裡睡
覺……」
    **************************************************************
    葬玉的心情說多複雜就多複雜。她側臉,只稍一見埋香的眼神,她立刻明白自己這世上
唯一的親人心境如何。
    埋香也轉過眼神來,兩人無言。後退到小林中,倚樹幹而立。如是,直到那屋中有了」
依呀」開門響,才叫兩人驚醒!
    只見,李北羽等一行七個人嘻嘻笑笑打打鬧鬧動手動腳的往凌仙樓外而去。
    兩人一互視,同時舉步跟行。
    兩人剛要出凌仙樓,前方正巧迎面而來一名頭戴大斗笠,身著長袍飛揚衣衫的漢子正好
也要進入。
    兩下一起停住在門口。
    那漢子一哼,也不退讓的又往前一步。
    埋香此刻心情本來就亂,叫這人無禮擠來,當下便右手微振,以肘撞向那人腹部。只聽
得那人沉聲一哼,也不閉不躲,叫埋香這一肘結結實實的頂上。
    剎時,埋香臉色一變,只覺自己手上力道如投入洋海之中,全然沒了著力之處。她一吸
氣,抽肘而回;然而這一退的空隙,已叫那漢子大刺剌的經過。
    如此,在別人的眼中看來,倒是埋香急讓了開。
    埋香臉色一沉,方自要發作;只聞得那漢子聲音入耳:「老夫看你出手不俗不想就此廢
了你──。好自為之。」
    葬玉顯然也看出了不對,望眼那端李北羽等人已要轉過街角。當下,朝埋香一使眼色,
拉了便走!
    一路上,那埋香填道:「姐──,方纔你怎麼不配合出手?」
    「沒機會……」
    「沒機會?」埋香訝道:「在那麼近的距離下,我們……」
    埋香話說一半,只見葬玉的臉色轉白,身子一顫,道:「那個人──,好可怕!方纔,
好像……好像他的背後有兩道眼光冷冷看著我。告訴我,只稍一動我們兩個便得橫屍當
場……」
    無論埋香信與不信,眼前,她們已經來到了西湖畔。
    抬目所見,是一幢乳白抹紫彩的大船。來過西湖的人都知道,如今西湖上最有名的,便
是這艘「唐詩宋詞舫」!
    **************************************************************
    唐詩宋詞舫,每月在月圓那日才會讓人登舫尋雅。據說,那艙裡字畫,不是出於李白、
杜甫等人之手,便是蘇東坡、柳永等人之筆。
    所以,能登上唐詩宋詩舫的,在武林中便算得上一號人物。因為,除了對文學詩詞要有
研究外,尚有武藝項目。簡單的說,舫上賓客俱是文武雙全。
    舫主的姓很平常,就是我們到處可聽見的「陳」!陳舫主的名字也很平常,就叫做「英
雄」。
    陳英雄,唐詩宋詞舫舫主。
    陳英雄人長的胖胖的,可愛可愛的;臉上總是掛著笑容,直像是昨夜家裡老母雞連生了
十打蛋一樣。
    怎麼看,你也不會覺得他是這艘名舫的主人。反而,更像你家隔壁雜貨店的老闆。
    李北羽做事有一項原則,那就是人家對你笑,你當然也得笑給人家看。
    所以,打從登舫第一步開始,我們李北羽李大公子和這位陳英雄陳名舫主已然足足對笑
了半柱香之久。
    上舫的,只有李北羽、玉珊兒、杜鵬和林儷芬四個人。王克陽、蔣易修和喜美子呢?有
事忙去了。
    李北羽笑的牙齒都酸了,才朝陳英雄歎口氣道:「如果要上這什麼鳥舫有一關是陳舫主
你比笑的話,我看天下絕對無人上的來……」
    陳英堆居然很謙虛的道:「錯了──。最少還有一個人勝得過在下……」
    杜鵬好奇啦,大聲問道:「誰?」
    「當然是個臉皮很厚的人……」陳英雄那張笑臉居然會歎氣:「我保證天下沒有人臉皮
比他更厚。」
    「厚臉皮?『十寸臉皮笑裡刀』的黑笑?」李北羽吞了口口水道:「他也在裡頭?」
    「可不是……」陳英雄很憂慮的道:「要撐住笑臉不變成苦笑,如果沒有很厚的臉皮怎
能辦的到?」
    李北羽聳聳肩,道:「出題吧……」
    陳英雄咳了咳,道:「長風連日作大浪,不能廢人運酒舫。」
    「我持長瓢坐巴邱,酌飲四座以散愁。」四人同聲答。
    玉珊兒猶歎口氣補一句道:「能不能出有點水準的?」
    陳英雄笑道:「不用了……」
    「不用?為什麼不用?」杜鵬好奇心可重。
    「因為……,嘿──嘿……」陳英雄很老實的回答:「因為我前面這兩隻鳥考中進士
時,舫主我正好是第九次名落孫山。」
    「別喪氣……」李北羽已經往裡頭走了。邊安慰道:「我知道你去年是第十一次落
榜。」
    裡頭的關卡,應該是來武的了。
    陳英雄的交待是,只要能從這個門口走到那個內艙的門口就算通過。
    杜鵬歎氣,天下有此這更簡單的事?所以,他一馬當先,義無反顧。走的很雄赳赳氣昂
昂,然後呢?後悔!
    人是到一半,忽的足下木板兩落,底下便是一個大大的洞來;大的你連翻身的機會都沒
有便掉了下去。
    林儷芬一驚,右手方探出要接住杜鵬;驀地,六把刀自上面落來。四把攻向李北羽和玉
珊兒,兩把攻向自己。
    林儷芬一吸氣,想退。
    身後,那位臉上總是笑容的陳大舫主出手。
    便一拍一擊,林儷芬也落了下去。
    李北羽對付兩把刀並不是什麼問題,舉手投足就解決掉。
    玉珊兒也不慢,玉扇開合之間,持刀的人飛了,飛撞向壁上蘇東坡的「水調歌頭」!
    立時,那幾名刀客輕按壁上,一翻轉,壁開人入,便自消失了蹤影。
    玉珊兒一挑眉,朝陳英雄道:「杜鵬和林儷芬呢?」
    陳英堆恢復了笑容,道:「送上岸去了……」
    怪誰?人家說好的文武兩關。
    李北羽一笑,挽著玉珊兒的手道:「我們去開那道門。」
    玉珊兒一點頭,小心翼翼的隨著李北羽走。
    沒事,腳下的木板兒竟然不再張口。到了地頭,李北羽一笑,拉開門,隨卻挽住玉珊兒
上躍。
    果然,門開見刀;刀是八把精打的緬刀,如蛇盤向兩人原先立處。
    李北羽一笑,落下,雙腿上一用力,俱叫八把刀全拗彎下去。拿刀的人一握不住,全脫
手彈起;那李北羽一招手,落入掌中復一遞,又送回那八個人手上。
    「好!」陳英雄鼓掌道:「李大公子、玉大小姐請進去啦!」
    **************************************************************
    艙內,已有五個人,四個叫得出名號。
    「十寸臉皮笑裡刀」的黑笑是一個。「百步一倒」連好醉又是一個。
    另外,靠窗下棋的,正是隱居五湖四海二十年的百里千秋和童老大。這兩個老頭子已六
旬有餘,近七十,卻盡能享受人間余時。
    最後一個,李北羽認不出來,是個碩長身子的漢子,雙目鳳眼如星亮,兩掌薄而大;特
別的是雙肩,微微較常人高聳。端看這情景,此人出手必是又快又猛。
    李北羽一笑,走到百里千秋面前唱了個肥偌抱拳道:「百里老者老先生,別來無恙
乎?」
    百里千秋雙目一翻,笑罵道:「你這小子打從生下來就是這般頑皮……」
    玉珊兒口快,道:「百里前輩,聽說『聖劍』在你手上?」
    百里千秋雙眉一挑,沉沉哼了一聲,道:「小娃兒說話可真沒禮貌……」
    玉珊兒一笑,也不怒道:「百里前輩頸子可有些酸了?小女子背捶得可好……」
    這一句,正是老人家最上心頭一語。
    立時,百里千秋笑開眼道:「女娃子聰明,爺爺我正覺得筋骨有些累了呢……」
    玉珊兒一笑,當真又捶又揉起百里千秋的肩頸起來。
    這廂,李北羽一步步踱到黑笑面前,坐了正前方朝黑笑前面那壺茶只是瞪著看而不語。
起先,我們黑笑先生還能奈得住性子。
    就這麼耗了一柱香時間,他終究皺眉道:「這壺子是五十兩銀子在采玉七齋買
的……。」
    「我知道……」李北羽回答的很快:「而且是第四間房門外右邊第三架第六格……。」
    黑笑有點笑不出來,道:「是不是你那時想買沒買成?」
    「不是!」
    「不是?不是你一直盯著它看幹啥?有寶啊──?」
    「當然不是……」李北羽笑了,將目光移向黑笑道:「想要讓別人開口讓你說話總要用
點法子嗎……」
    黑笑真的苦笑了。他歎了口氣道:「好啦──,爺爺我開了口,你打算談什麼?蘇杭名
妓還是江淮青樓?」
    「不談女人……」
    「不談女人?你有毛病啊──。男人有什麼好談的?」
    「有!」李北羽指指那個碩長的漢子大聲問道:「這傢伙是誰?」
    黑笑看都不看便道:「黑旗武盟『武盟八老』排名第一的舒膽……」
    舒膽?李北羽訝道:「你怎會知道?」
    「因為我是要來殺他的……」黑笑的聲音絕對不小。「別問我為什麼要殺他……」
    每個人,都有心中一點秘密。黑笑也是人,尤其他眼中所透出的那股悲哀和憤怒,讓人
家覺得這已經是個很好的理由。
    李北羽沒有問。因為,舒膽可能殺了黑笑的父母、妻兒、愛妾──。這些都不重要,重
要的是,他從黑笑的眼中已然看出一定有個很好的理由要他出手。
    李北羽一歎,又道:「我們這位連好醉壯年人來這裡是幹什麼的?」
    「他要殺我……」黑笑聳肩道:「順便告訴你一件事,舒膽要殺的人就是連好醉……」
    「好極了……」李北羽竟然鼓掌大笑道:「精彩!」
    連好醉在那端歎氣道:「精什麼彩?」
    「難道不?」李北別的理由很簡單:「一個要殺一個,所以,誰都不想先動手。」他的
第二個理由是:「在這麼詩情畫意的湖上的這麼詩情畫意的舟舫裡出手,只怕這一戰足以留
名江湖。」
    最後四個字很重要──「留名江湖」!
    這個意思是,他們三個中那一個都不能敗。因為,名是屬於勝利者的才會香,才叫「留
芳百世」。
    舒膽突然開口了:「你上來又為了什麼?」
    「當然有目的……」李北羽說的很神秘,聲音也很神秘。
    「什麼目的?」三個對仇一起問道。
    「第一,當然是問百里老老老先生那把『聖劍』的下落!」李北羽的目光瞅了百里千秋
一眼,又轉向眼前三人道:「別問我怎麼知道百里老者老先生在船上……」
    「好!」連好醉問道:「第二個目的呢?」
    李北羽一笑,扭了扭腰道:「我可不可以先上一下茅房再告訴你們?」
    這什麼話?黑笑第一個道:「不可以……」
    李北羽聳聳肩,歎了半天氣才道:「聽說……聽說……,那個黃海白虎盟盟主九田一郎
今天也會上船來──。哥哥我只是想要跟他照個面,打個招呼!」
    舒膽雙目一凝,道:「你怎麼知……」
    「野──,野……」李北羽阻止道:「我沒問你為什麼要殺連好醉先生是不是?」
    舒膽閉上了口,目光再度投向窗外;窗外,正是一波萬頃水連天。
    此時,門兒一動,進來了一雙俏佳人。
    李北羽心裡慘叫一聲,眼前這雙儷影不是葬玉和埋香是誰?
    那端,玉珊兒冷冷一哼,丟來一個警告的眼光;手上,猶自捏揉著百里千秋的肩頭。
    **************************************************************
    杜鵬長長噓一口氣,道:「就這樣啦……」
    王克陽雙目一亮,道:「這好,只要能在一頓飯時間內除掉『唐詩宋詞舫』,西湖上白
虎盟的力量立減。其餘那些小嘍囉乞丐我來應付便是了……」
    喜美子一笑,道:「原來,你們兩個故意入舟不成,便是要把探知那艘船上的實力分佈
帶出來……」
    杜鵬笑道:「小妹妹倒不笨。」
    蔣易修笑的更愉快:「不知道那禿鳥怎樣啦?」
    正嘻笑著,已然有丐幫弟子送消息進來。
    「葬玉、埋香也入了艙。龍虎合盟的兩名殺手也在片刻前進入。九田一郎正由凌仙樓往
西湖畔而去。」
    林儷芬訝道:「為什麼叫龍虎合盟?莫非青龍盟真的已被九田一郎控制了?」
    一旁,間間木喜美子握刀而起,便要走。
    蔣易修慌忙拉住道:「別急──。上了船才真的跑不掉……」
    杜鵬一笑,飲盡杯中茶,握那大鵬刀而起,大聲道:「走吧──,是時候了……」
    **************************************************************
    李北羽計算艙內情景。為了探知九田一郎今天登上這「唐詩宋詞舫」,丐幫弟子不知費
掉多少人命。
    然而眼前情景,卻讓他猶豫起來。
    葬玉、埋香的出現已是大出意料之外,眼前這兩名曖昧人物的出現更是奇怪。
    李北羽只好再問黑笑:「這兩個傢伙又是誰?」
    「龍虎合盟的殺手……」黑笑還是答的很快,問的更快:「你連人家的保鏢都不知道還
想殺九田一郎?」
    那兩個殺手的眼睛顯然是盯到了李北羽的頭上。李北羽摸摸脖子,苦笑道:「你能不能
告訴我,九田一郎那個老小子是什麼樣子?」
    「可以……」黑笑很夠朋友,真是知而必答。指指後面道:「你一回頭就可以看的
到。」
    這時,輕呼的是葬玉和埋香。
    原來,門口進來的,正是那位頭頂長斗笠,在凌仙樓碰上的漢子。
    李北羽沒有真的回頭,他只是故做一下姿勢,也故意稍稍露出一點空門。
    立時,所有的人像是爆炸似的動了起來。而且,一出手就是生死殺機!
    向李北羽出手的,是那兩名龍虎合盟的殺手。向玉珊兒出手的,則是武盟八老排名第一
的舒膽。
    黑笑呢?一轉身就迎向連好醉的「一倒拳」!黑笑的武器當然是藏在舌下的「笑裡
刀」!
    百里千秋左、右雙拳的「百步神打」,打的是正對面的童老大。
    立時,九個人分四處真幹了起來。
    這只是艙裡一瞬間的狀況。立即,陳大舫主的刀客也一湧而入,招呼的不是李北羽就是
玉珊兒。
    葬玉、埋香互視一點頭,雙雙躍前,俱擋住李北羽四周而至的刀殺。
    至於那位「九田一郎」則冷眉以視,猶不動如山的注視艙內變化。
    李北羽的動作最快。他避過眼前兩名刀客的連環十六合擊後,左右手上各彈出一隻翎
羽。羽至刀斷,同時,左右雙拳分別把那兩名刀客打飛了出去。
    葬玉、埋香兩人此時卻一折身,分左右夾擊立在門口處的九田一郎。
    她們為何方才在凌仙樓門口不做,而挑這個時候出手?因為李北羽!她們知道,李北羽
必定會同時出手。
    李北羽沒有。他反而是一個鷂子倒翻,出手將暗擊玉珊兒的舫中刀客打飛。
    葬玉的心往下沉。此際,和埋香聯合出手已是箭在弦上;無奈,只有盡全力施為。
    九田一郎冷哼一聲,伸手擎刀,那東瀛武士長刀一揮灑開來,立時叫室內瀰漫一股肅殺
之氣。
    葬玉一歎,指尖三根葬魂玉針已盡全力打出!
    九田一郎人躍起,橫刀劈空而下,刀急如電!便此刻,葬玉和埋香兩人已斷無活埋。
    誰知,半路中猶有一把長刀而來。
    刀,亦是東瀛的武士刀。
    埋香翻身一滾,再躍起時,只見間間木喜美子正以「青眼」把刀之法,和那九田一郎對
峙。
    九田一郎沉聲道:「小女娃娃是誰?你怎麼會佐佐木小次郎的飛燕斬法?」
    喜美子聞聲,臉色一變道:「你是誰?」
    那廂,李北羽看看玉珊兒還能對付舒膽,便反過頭來訝道:「這老小子不是九田一郎
嗎?」
    「不是……」喜美子聲更冷,盯準眼前那長斗笠漢子道:「不敢道名?」
    「哈……,」那人大笑道:「白虎盟的秋秋紡……」
    「秋秋紡?」喜美子雙目精光暴射道:「三虎爺之一的秋秋紡大爺──?」
    「不錯!你倒識得大爺,還不快……」
    「死──!」
    隨喝聲,兩廂交擊已迸。
    李北羽雙眉一挑,只見那位喜美子持刀而進,便要撞上的剎那,人身一矮,自下往上挑
撩。那秋秋紡本已一刀斬出,陡然,喜美子這一蹲便加大了他預估的空間。再要變招轉身已
是不及了。
    「好刀法……」李北羽鼓掌道:「不愧飛燕斬法……」
    只見,那秋秋紡的刀鋒不多不少的貼在喜美子背上,卻是無法再落半分,就地被那驚魂
刀光斬死。
    這一瞬間,斗笙化成兩半落出一張五旬上下的臉來。
    埋香一皺眉,道:「這人不是我們遇上的那人……」
    葬玉訝道:「你確定?」
    埋香點點頭。道:「確定。衣物一樣,人可不同……」
    那端,黑笑和連好醉也有了結果。雙方斗至第六十四招時,黑笑以雙掌握住連好醉的」
一倒指」吃上左右各一記。
    卻爭了這個機會,展開他成名的「笑裡刀」。
    只見,他湊面上前大笑,這笑聲大有學問,其中俱有小成境界的「魔音」之功以蕩敵人
心神;同時口裡薄刀已出,透穿連好醉喉嚨!
    玉珊兒和舒膽呢?
    玉珊兒手上玉扇絕對不是擺好看的而已。那玉風堂的絕學使來,便是舒膽也皺了皺眉。
    兩人打了一百二十來招,只叫那舒膽咬牙切齒。原因無它,自己這方一個個躺下,情勢
顯然是大大不妙。
    惱人的,是眼前這位玉大小姐的武功似乎此傳說中好一點。
    舒膽不笨,所以,他決定立刻就走。
    走的方法有很多種,他挑的方法是丟煙霧彈。當然,丟顆火電神彈的殺傷力更大的多,
只是連自己的命都賠了進去未免太不上算。
    就在那煙霧爆散的瞬間,百里千秋和童老大也有了結果。
    百里世家的三大絕學,除了「聖劍狂戰七十二技」、「百步神打」外,便是現在百里千
秋使出的「飛花十八掌」。
    只見一陣猛擊中,那童老大硬是捱住了六掌之多。
    這是他要走的方法。便乘這六力推道,隨那舒膽之後破窗而出。
    四周,一下子沉寂了下來。
    煙霧迷濛中,只聽玉珊兒道:「北羽──,為什麼不追?」
    「不能追……」李北羽苦笑道:「因為外面最少有上百隻的箭在等著我們……」
    黑笑插口道:「那我們現在幹什麼?」
    「什麼都不干……」
    「什麼都不幹?」黑笑苦笑道:「什麼意思是什麼都不幹?」
    「什麼都不干的意思……」李北羽解釋道:「就是坐下來,等那些親朋好友把我們救出
去……」他大笑,詢問道:「可以不賣命的時候,有誰急的想去投胎?」
    沒有!
    所以,他們真的一個個坐下來,就在這片煙霧中「傾聽」外頭兵器交擊之聲。
    當然,其中更有我們那位杜朋友和蔣朋友的大罵之聲:「他奶奶的,哥哥我……」
    **************************************************************
    一鼎玉爐,一淡沉香;茶呢?兩杯。
    舒膽注視眼前這位龍虎合盟的盟主九田一郎,心下不禁有些錯愕。他絕對不是你想像中
那種屬於「偉大」的人物類型。反而,更像是一般市井中常見的平凡人。
    由這點之舒膽不禁有了一股敬意。
    一個人能將他「特別」化於無形,那是多可怕的事!
    因為,人類的悲哀之一,就是忽略平凡!
    九田一郎微微一笑,道:「舒特使──,對於本盟和貴盟聯手之議,請貴盟駱老取得實
權之後再議……」
    舒膽沉吟道:「本盟實權已在駱老手中。異己份子已然在駱老的神機妙算之下除
去……」
    九田一郎淡笑,搖搖頭道:「除非宇文真已死──,否則,駱老所建立的權力便如同築
在海灘旁的沙堡。」
    舒膽雙眉一抬,方自要回話。九田一郎伸手阻止道:「宇文真不死,隨時便有號召貴盟
反戈的力量,所以──,舒特使應該明白該怎麼做……」
    舒膽無奈,點了點頭,立起抱拳道:「舒某立時回覆駱老這個問題。待取了宇文真頸上
人頭再來謁訪……」
    九田一郎淡笑,豎手道:「舒特使──,請!」
    **************************************************************
    陳英雄終於有上陸的時候。他苦笑的對著九田一郎道:「啟稟盟主,唐詩宋詞舫已經叫
丐幫和李北羽等人毀去……」
    「我知道……」九田一郎沉笑道:「誰都沒料到兵本幸竟然會作出窩裡反的事來……」
    陳英雄訝道:「盟主的意思是,詩詞舫的秘密是兵本幸所透露給丐幫的?」
    「不管透露給誰……」九田一郎冷笑道:「反正這次行動絕對不是單獨事件……」他
「嘿嘿」一笑,又道:「王克陽之所以等到今天才動手,原因一個是李北羽昨夜恰巧到杭州
城裡來,無疑增加不少勝算……」
    「第二呢?」
    「哈……,」九田一郎大笑道:「當然是我們發出的假消息──。讓他們誤以為本座今
天要到詩詞舫和黑旗武盟的舒膽接談……」
    **************************************************************
    埋香的臉色斗變。她只覺得體內一股陰柔的氣機在翻騰,忍不住,便蹲跌到地上。此
時,她們已經由詩詞舫船艙中出來,跨上了岸。
    葬玉扶住埋香道:「妹妹──,你……」
    埋香頰上汗珠斗落,交唇忍痛道:「是……是那個人傷了我……」
    李北羽走了近來,鼓起勇氣道:「兩位姑娘有何不妥?」
    「沒有!」埋香硬撐,立起身子一拉葬玉,道:「姐──,我們走……」
    葬玉輕一歎,扶住埋香;無言,回望李北羽一眼,便就邁步而走。
    李北羽苦笑,回頭,見那玉珊兒正瞅著自己。
    李北羽還末說出半句話,那玉珊兒已道:「只要是有救的人,我們總不能虧了俠義本色
是不是?」
    **************************************************************
    王克陽對這次的行動滿意極了。他早已擺開了一桌酒席等著玉大小姐他們回來。特別
的,還包括了百里世家上代主人,百里千秋。
    大夥兒坐定,百里千秋當先朝玉珊兒笑道:「女娃兒,你怎麼知道爺爺我的奇經八脈被
制?」
    「呼吸嗎……」玉珊兒笑道:「這點晚輩還聽的出來……」
    「好……」百里千秋大笑,道:「老夫叫那個童老大制了半個月之久,到今天總算是報
了一箭之仇……」
    杜鵬側臉道:「那童老大點你老人家的奇經八脈幹啥?」
    百里千秋一皺眉,道:「逼問聖劍的下落……」
    王克陽訝道:「童老大不是青龍盟中四龍爺之一嗎?難道龍虎合盟對那把聖劍也有興
趣?」
    百里千秋輕一歎,自斟自酌了三杯酒才噓一口氣道:「若不懂聖劍心法,取聖劍反而有
害。龍虎合盟的九田一郎為什麼要這麼做老夫並不明白……」
    蔣易修看了看自己七彩劍鞘,笑問道:「那聖劍是長的什麼樣子?」
    「很普通……」百里千秋笑道:「三兩銀子一把的青紋松海劍的模樣……」他復一歎氣
道:「大聖如凡,就是這樣!」
    「總有點不一樣的地方吧……」林儷芬相信,所以問。
    「有!」百里千秋笑道:「它是用方鐵造成的,全劍幽黑無光。唯其鋒是白透亮
麗……」他續道:「昔年,劍秀才的徒弟造聖劍時將那鋒線留白,便是要執創者心如光明,
能用此劍破盡一切黑暗……」
    玉珊兒最關心的問題是:「劍在那裡?」
    「當然是百里世家……」百里千秋笑道:「女娃兒為什麼這麼急著要知道?」
    玉珊兒一愕,正想如何開口。那杜鵬已歎了口氣叫道:「怕你那位乖孫子拿了去,那大
伙兒可慘啦。」
    百里千秋愕道:「憐雪?他怎麼啦?」
    玉珊兒一歎,方把百里憐雪的事說完,那百里千秋已仰天縱淚,喃喃道:「不配啊─
─,百里世家不配再擁有聖劍以昭天下武林……」
    玉珊兒急道:「老前輩──,百里世家義名猶在……」
    百里千秋搖了搖頭,站起來道:「女娃兒──,跟老夫到庭園走一回……」
    玉珊兒一愕,恭敬道:「是……」
    每個人都知道,百里千秋是要把聖劍所藏之所告訴玉珊兒。然而,在場諸人沒想到的一
個問題是,百里千秋為什麼不等李北羽回來時再告訴他?
    原本,聖劍就屬於李家之物。
    **************************************************************
    黑笑一直沒說話。他看著百里千秋和玉珊兒出去;又只見玉珊兒一個人回來。
    黑英才突然道:「百里前輩呢?」
    玉珊兒一愕,道:「百里前輩想自己一個人在院子裡靜一靜……,不好!」
    一句「不好」,所有的人已經衝了出去。
    院子,夕已垂於西山外;而人,仰首而立,猶叫晶瑩淚珠映夕紅。
    動的是風、是葉,人立如山。人側樹幹,幹上有字。
    「百里千秋自愧仰天該絕!」
    **************************************************************
    明,神宗萬曆四十一年三月初二,百里世家上代主人百里千秋自絕於杭州城東老虎胡同
丐幫分舵內!
    **************************************************************
    眾人猶自唏噓望著百里千秋傲立天地的屍首;忽的,箭響奔至!
    蔣易修雙眉一挑,手上七彩劍鞘挑斷四支來箭。
    王克陽已注視往來箭處沉聲道:「那位朋友光臨?」
    「哈……,」一串大笑中,十數道人影已然躍了進來。當先,一名四旬左右,身著金、
紅交雜的漢子冷笑道:「龍虎合盟的桃下二助來訪。」
    喜美子手握刀柄,冷笑道:「是青龍盟四龍爺之一的桃下二助?」
    「嘖、嘖……」桃下二助瞇著一雙眼打量著喜美子冷聲道:「你就是那位間間木喜美
子?」
    喜美子一哼,刀已半離。
    桃下二助將目光投向王克陽,冷笑道:「本盟是為了答謝貴幫今天所作所為……」
    話聲一落,四周又平空多出了四十來名漢子,已然將眾人團團圍住。
    杜鵬將刀銜住口裡,拍了十來下手,才取刀才說道:「打架才哥哥我最行……」
    桃下二助大笑道:「那最好……」一揮手,龍虎合盟的五、六十名漢子已然衝殺了過
來。
    這一戰,結束的很奇怪。
    丐幫當然有不少弟子加入混戰中;本來,這種大場面的戰事最少也托上一頓飯的時間才
合理。
    誰知,也不過是半柱香光景,來人便退了個光!
    玉珊兒愕道:「有詐……」
    杜鵬皺眉,那把大鵬刀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有就結束了;這是啥麼打法,說出去可大沒光
彩。他心中一動,環顧了眾人一趟方才歎道:「被騙啦──。人家的目的不是要干!」
    「那目的是什麼?」
    「黑笑!」杜鵬歎口氣道:「人家的目的只是製造混亂讓黑笑那小子乘機溜走……」
    黑笑為什麼要走?因為他已經探聽到「聖劍」的藏處。
    玉珊兒淡淡一笑,道:「就算知道是在百里世家,他們還是找不到的……」
    **************************************************************
    李北羽尷尬的注視葬玉投來的目光。
    一側,埋香臉色已是慘白的呻吟在床上。
    而他,正站在門口!
    李北羽輕咳了一聲,道:「葬玉姑娘──,在下……是否可以進去略盡棉薄之力?」
    葬玉尚未答,那端埋香已斷續道:「走……開……,你……別進……別進來……」一說
完,又痛哼起來。
    葬玉忍不住急步到了床側,挽住埋香的手,將那柔荑貼在自己臉頰。
    李北羽當下不猶豫,也到了床側。
    耳裡只聽埋香斷續道:「姐……別……忘了……爹……娘的……仇……」
    葬玉無言,只是手上握住埋香更緊。
    李北羽一歎,道:「令妹是受了東瀛忍者的寒冰斷命指力……」
    葬玉倏忽抬頭道:「你……你怎麼知道?有救嗎──?」
    李北羽一猶豫,才點頭道:「有──,這是甲賀谷中忍術的一種──。昔年,六臂法王
曾領教過,後來發展出一門心法專治這種指傷……」
    葬玉忽的拉住李北羽道:「你……你會不會……?」
    「姐……,別……」埋香搖頭,呻吟道:「我,我……」
    葬玉只是注目李北羽道:「你會不會?」
    「會……」李北羽歎氣道:「只是……,有點不太方便……」
    「為什麼?」葬玉急道。此時,她妹妹在她心中已是最最重要的事。甚至,超過自己的
生命。
    李北羽苦笑,道:「這是一種……,陰陽雙修之法……」他歎了口氣,道:「尤其,是
有關係到期門穴!」
    期門穴,便是在雙乳下方。
    葬玉一愕,心中各種情懷一震盪,將目光再投向埋香,道:「妹子──,你……你就答
應了吧──。難道……難道你要世上只剩姐姐一個人孤伶伶的……?」
    埋香垂首無語,體內氣機越見冰寒;然而,心中一股思維竟能暫時忘了這痛苦。她想什
麼?昨夜,何嘗不是在思念李北羽?今日又為什麼如此大轉變?
    原因無他,只是見了李北羽和玉珊兒那等親近罷了。
    那一股無言形容的感覺,使得今早出手攻擊那頂戴長斗笠的漢子以洩憤。不意反而著了
人家的寒冰斷命指。
    及至詩詞舫中,自己和葬玉攻擊那秋秋紡時,李北羽不顧自己姐妹生死而落到玉珊兒那
端。雖然,李北羽知道彼時喜美子已至,必能救得下她們姐妹。只是那瞬間的失落和喪氣,
又有什麼能彌補?是以,一堅持,便不要這冤家的關懷。
    甚至牽涉到自己的命!只是,自己真能忍心姐姐一個人獨活?她抬眼,見到的,是葬玉
滿目憂慮的眼色,以及……以及一旁李北羽關心的眼神。竟不由自主的點頭。接著,她心中
一震;是因為姐的關切令她點頭,或是李北別的目光令她點頭?
    如果……,那個肌膚之親的陰陽雙修大法一使用,是不是對姐姐太不公平了?
    她心中念轉如雷,忽然,一個可怕的念頭升起!
    在和李北羽運行陰陽雙修生死交關之際,突然誤導真氣走火入魔,再讓姐姐下殺手除了
李北羽。如此,不就可以報了娘的仇?
    埋香長吸一口氣,忍不住寒意自體上心打了一個顫,道:「開始吧……」
    李北羽噓了一口氣,他心中只想著一件事。爹誤殺了眼前這兩位姑娘的娘,今天絕不能
讓她就此殞命。好不容易,埋香終於首肯。他沉住氣,道:「多謝姑娘如此信任在下─
─。」
    葬玉也噓了一口氣,心中一股莫明的感受湧著。她站起來,往外走,邊道:「我……到
外面等。」
    突然──,埋香叫道:「姐……姐……」
    葬玉訝異回頭,道:「什麼事?」
    「我……,」埋香吸一口氣,道:「如……果……,我……我叫你……時……,你……
能不能……馬……馬上……進來……?答……答應我……」
    葬玉一愕,安慰道:「放心──。姐一定立刻進來……」
    說著,人已到了門口。心中,竟有了一絲不安;她摔了捧頭,大步跨出,反扣門。
    **************************************************************
    九田一郎微笑的望著桃下二助道:「很好──。黑笑的消息很有用……」
    桃下二助恭敬道:「請問盟主,下一步的行動是……?」
    九田一郎笑道:「去請葬玉、埋香兩位姑娘過來……」
    請,其中一個意思是用武力。
    桃下二助雙目一亮,道:「由黑笑去請──?」
    「沒錯!」九田一郎笑的更愉快了:「當然,你要跟在後面完成它──。帶到登岳樓去
見本座。」
    桃下二助明白了。黑笑是去送死。然而,他這一死也是有代價的,便是可以消減葬玉的
內力。
    在他們估計,黑笑不是葬玉的對手。
    可是,相當的,葬玉殺了黑笑已然無法再對付自己。至於埋香,受了盟主那寒冰斷命指
暗傷,只怕剩下半條命。
    他們沒料到,李北羽正替埋香療傷!
    桃下二助忽的又道:「屬下有一件事不明白……」
    九田一郎一笑,道:「你是不是想知道。為什麼不直接就殺了那兩個姑娘?」
    「是……」
    「因為她們有用……」九田一郎笑道:「李北羽的父母欠了那兩個丫頭一份債──。當
然,父債子還……」
    九田一郎大笑,支道:「當然,那位葬玉姑娘為了救她妹妹,也只有聽我們的……」
    桃下二助不得不欽佩九田一郎心思的周密。今晨,九田一郎之所以只傷而不殺,原來有
這著棋子暗伏。
    桃下二助一恭身,抱拳,轉身出去執行任務。
    九田一郎眼中充滿笑意。
    他為什麼笑?
    因為知道聖劍的特徵和下落!
    自百年前,那聖劍就是克制忍術的天器神兵!只要落入手,甲賀一門的各項忍術便足以
橫霸中原。
    尤其,他撫摸自己手上長刀大笑,尤其自己又擁有柳生家的刀法真傳,問鼎中原之事更
是輕而易舉!
    他傳令,喚童老大到了座前。道:「丐幫必然可以查知本座現在休憩於凌仙樓,傳令各
屬北移到登岳樓……」
    **************************************************************
    埋香盤坐,雙手擎天;上方,李北羽亦做盤坐姿勢,只是頭下腳上,以雙手和埋香雙手
相印。
    此際,兩人氣機已然交匯於生死關頭。
    只見李北羽頭上一縷白煙注於埋香頭頂百會穴;由此,貫入埋香體內。
    忽的,李北羽身子一顫,他立時急道:「埋香姑娘,請摒除雜念以免走火入魔……」
    埋香的臉上似乎起了某種複雜的變化。
    李北羽在上方皺了皺眉,雙掌沿埋香高舉的兩臂爬下,不斷以指力按她的各處穴道。一
路下來,到了期門穴,他不由得稍一猶豫。
    忽然,埋香身子一顫,口裡大呼:「姐……」
    **************************************************************
    葬玉正是百感交錯的立於門前,忽聞得屋內埋香大叫不由得心下一驚,那不安感覺更
甚!就待要推門而入之時,身前一道人影含笑而至。
    殺氣與笑同至!
    葬玉心裡一沉,已認出眼前這人正是「十寸臉皮笑裡刀」的黑笑。
    此際,其中文傳來埋香叫聲:「姐──,快進來……」
    接著,是李北羽的聲音:「埋香姑娘,請別出聲,免得岔了氣走火入魔……」
    屋裡倒底發生了什麼事?葬玉心急,可是,眼前這黑笑分明是衝著自己而來。
    葬玉寒聲道:「閣下有事?」
    「小事……」黑笑笑道:「敝上想請兩位姑娘到房裡一敘……」
    葬玉此刻傾聽房裡沒有什麼特別的聲音,心下更急,口裡冷笑道:「孤男寡女,夜半相
會不宜──。閣下講回告貴上,明晨再予拜訪……」
    「哈……,姑娘是江湖中人也忌諱這點?」黑笑聲已冷,哼道:「這分明是要敝上責怪
在下辦事不力……」
    葬玉臉色一沉,道:「閣下真的是……」
    話停一半,手上玉針已彈。
    黑笑大笑,身勢兩擺,已然避開那一針,同時,口裡薄刀亦出,往葬玉肩井穴至。
    葬玉不動,右手微抬,兩指間夾一玉針頂住薄刀片,雙雙俱斷。
    此際,黑笑已近在咫尺。
    葬玉還是沒動,冷笑的看著黑笑倒下;那眼中,只是不信!鼻中,俱是一股濃濃的香
味;蘭香味!
    葬玉輕輕一歎,道:「別死不甘心,我也會用埋魄香蘭,而且會用最毒的一種……」
    黑笑轟然落地的瞬間,葬玉已推門而入。
    而同時,桃下二助和手下四名刀客已然冷笑的自園中花木中來。
    **************************************************************
    李北羽趴在地上喘氣直覺得自己倒霉死了。他奶奶的,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救人
反叫人害,這以後誰敢見義勇為啊?
    一旁,埋香也已伏倒在地,身子起伏不已。
    李北羽苦笑,只聽門外一陣吵雜,接著,有人重重落地。然後,便是葬玉大小姐急步而
入。
    葬玉驚呼,抱起埋香道:「妹妹──,妹妹──,你……你怎麼了?」
    埋香苦笑,指著像一堆爛泥似的李北羽,呻吟道:「殺……殺了……他……」
    李北羽嚇了一大跳,喘氣道:「喂……,這太沒……道理……」
    葬玉急道:「是怎麼一回事──?」
    埋香張開口,斷續道:「姐……為……為娘……報……仇……」
    葬玉一愕,雙手竟不由自主顫抖了起來。
    那埋香猶勉強道:「姐……快為……娘……報仇……。否……否則我……死也……不
甘……不甘……」
    埋香用盡力氣一推葬玉;那葬玉不防,便跌到李北羽身旁。
    此時,埋香亦自懷中取出匕首,放在自己心口上叫道:「姐──,殺……了他為……娘
報仇──。不然……我……」
    隨慘叫聲,刀又入了一分,那葬玉大驚,竟不由自主的自懷中取出晶亮匕首,雙目投向
身旁的李北羽!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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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發表於 2011-1-4 00:25:52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情結
    「宇文真」三個字似乎就有極大的魔力,立時便叫在場眾人驚然望向說話的李北羽而
來。
    李北羽突然一聳肩,道:「為了引起重視,故意開了一個小小的玩笑,各位別介意
啊……」
    什麼話!李北羽發覺,如果目光可以殺人,最少已經被斬了兩千五百段。
    南宮淵苦笑,道:「兩位小兄弟可別做這等驚人之言才好。」口裡這樣說,目光卻仍瞧
向方纔那位問話的中年文士。
    只見他依舊淡淡含笑,看著李北羽和杜鵬到了自己身旁。
    李北羽微微一笑,朝南宮淵道:「屍體呢?」
    武當弟子的八具屍體已然叫人運回武當山,這裡怎麼會有?
    杜鵬笑道:「沒有是不是?那哥哥我就不用證明啦?」
    是啊──,沒有物證那裡能斷定人家犯罪?
    空智大師含笑而起,道:「能否請兩位施主談談那一日的情景?」
    「不能!」李北羽、杜鵬立即回答!
    眾人騷動中,空智大師一愕,道:「為什麼不能?」
    「你想呢?」杜鵬看著空智大師那光頭道:「為什麼?」
    空智大師真的沉思了起來,這時,眾人中有人鼓噪了近來:「分明是推托責任嗎─
─。」
    「對、對──。先把他們兩個擒下了再說……」
    鼓噪聲中,已大有動手的味道!
    驀地,刀光一閃,覆沒。
    便此一瞬間,所有的人全緊閉那張口來。
    為什麼?因為杜鵬。
    那一刀,只是杜鵬不經的隨手一刀!
    這一刀,在場絕對沒有超過十個有把握接的下。
    包括八大世家的代表在內!
    司馬世家代表,司馬舞風忍不住脫口讚道:「好──。杜兄這一刀直可追昔年傳說的命
傲一刀!」
    這句話,沒人否認!
    俞傲一刀,已近乎神話。
    現在,所有的人全看向台前這兩個年輕人,他們的眼中都有了恐懼。直到這時他們才想
到,能擊敗武當掌門的人,自己有幾分能耐接下?
    空智大師忽然道:「我明白了……」
    明白什麼,他沒說。
    南宮淵似乎也明白了過來。他環顧眾人,淡淡道:「現在,請各位兄弟到後頭客房稍
歇,晚膳之後正式討論圍剿黑旗武盟的計劃……」
    一頓,南宮淵又道:「至於武當眾弟子的血案,本人和空智大師可以保證不是李公子、
杜公子下的手……」
    魯西女傑邱小秋抗議道:「南宮堡主此言何以服眾?除非提出真正的兇手是誰……」
    南宮淵一歎,道:「武當弟子屍首身上的傷,絕非李公子或杜公子所留下的……」
    「冀東一雄」莫天愁冷哼道:「杜鵬用的是刀,我們已然看見。可是李北羽呢?他用的
是什麼兵器?又如何證明那一紅點的爆傷不是他幹下的?」
    這話有理!李北羽當然不是小器的人,所以他取出翎羽。
    羽白如雪,長一尺半!
    李北羽笑道:「哥哥我的兵器就是這根羽──,離別羽!」
    離別羽?離別羽又是什麼玩意兒?
    莫天愁冷笑道:「老弟這話未免太狂,這根雞屁股羽毛能當武器?莫非將天下人的兵器
不看在眼裡?」
    李北羽聳肩一笑,道:「何不上來試試便知?」
    莫天愁看了杜鵬一眼,悶哼一聲。
    李北羽淡笑道:「放心──,哥哥我打架從不找幫手……」他又補充道:「我的意思是
指小角色……」
    小角色?冀東一雄的名號最少經過三十二次血戰才得來的。單憑李北羽這話,足足可殺
一百二十次有餘!
    莫天愁大喝,揚身而來;雙臂奮張中,練的是鐵砂掌。
    李北羽一笑,身子一折,右手執翎羽一掃便將我們冀東一雄那雙鐵臂打紅了一塊!
    莫天愁痛叫,去比來快的摔入人群中。
    眾人驚呼聲中,魯西女傑邱小秋振劍而去,人在半空已換了四種劍勢!
    李北羽淡笑道:「劍中花俏太多,雖可以表現淑女美感,只是在實用上大大打了折
扣。」
    說著,在眾人驚愕中以一尺半的羽毫捲住劍身,一纏一拍一抖一震。那邱小秋又落回原
位,只是手上長劍已然在人家手中!
    邱小秋滿臉通紅,怎也想不透師門絕學的「驚鴻十七式」叫人如此容易便破了。
    李北羽一笑,執劍在手,邊舞邊道:「方纔這『驚鴻十七式』若是能加重腕力,將丹田
到行間穴的內力反激上外關穴,那便威猛的多……」
    說著,那驚鴻十七式使出竟現出狂飆般威力,只令得眾人心驚膽跳的後挪了三步。
    邱小秋本來是憤恨迷惘的臉色,眼見李北羽這一使出,不覺妙目精光一閃,用心揣摩起
來。直到李北羽使完了,方才歎口氣道:「你……你怎麼會……?這……這是本門不傳之
秘……」
    李北羽淡淡一笑,道:「哥哥我在洛陽打了十年架,天下何門何派沒見識過?」
    不錯,打架當飯吃的李北羽的確是打遍路過洛陽的所有武林人物。想不到,竟然由其中
領悟出各家的武學精華來。
    一想及此,在場眾人不由得臉色齊變,這小子未免太可怕了,單憑觀察便可以學武。這
等天資,豈非是武林中一大奇葩?
    「煞手」雷震天躍到了前面,冷哼道:「雷某請李兄指點……」
    說著,也不管人家願不願意,已然展開綿綿不絕的「大翻風一百零八式」!這一百零八
式如江河奔濤,無隙無間!
    立時,雷震天這一手博得滿堂彩。
    李北羽笑道:「可惜啊可惜,這大翻風一百零八式原該無間無際,到了你手上卻露洞百
出。你又如何對得起傳授給你這門武學的卜乘風卜老前輩?」
    李北羽這一說,右手上的翎羽隨之在雷震天的招式之間進出,口裡猶輕念著:「大黃、
少陰、太陽、人中……」這一路念下,翎羽隨之指到。
    巧的是,果然正是那雷震天空門所在!
    這一趟大翻風一百零八式下來,雷震天簡直呆若木鵝直楞楞的站在當場,半晌不能言
語!
    李北羽一笑,拍了拍他安慰道:「別傷心,哥哥我可是被你那位師父打斷三根肋骨才學
來的……」
    雷震天還能說什麼?他忽的握住李北羽的手道:「雷某今日受益,尤較以往三年自學為
多!謝!」
    李北羽眼睛一亮,大笑道:「人道煞手雷震天無情,誰知竟也是血性漢子一條,大大喝
一頓怎樣?」
    雷震天眼睛也亮了,立時叫道:「好……」
    杜鵬瞅向南宮淵,咳了一聲。
    那南宮淵大笑,道:「南宮世家別的沒有,三十年以上的女兒紅可是不少……」
    **************************************************************
    大殿上歡宴正濃。
    李北羽和杜鵬卻悄悄的來到後院。
    已有人,是空智大師和南宮淵。
    空智大師當先合十道:「阿彌陀佛──,那位宇文施主可就是日間在殿中的中年文
士?」
    「和尚聰明……」李北羽笑道:「正是!」
    南宮淵星目一閃,道:「李兄弟不願道破,可是別有隱情?」
    李北羽苦笑,道:「最少有兩個結果。第一,那位宇文盟主如果立時出手,只怕剎那間
便得死上十五、六個──。到時──,嘿、嘿……」
    「嘿、嘿」之後住了口,意思很明白。
    人死在南宮世家、死在八大世家眼前,以後江湖上他們都別混了。何況一死十來個,搞
不好連人家都留不下!
    南宮淵苦笑了一下,道:「第二呢?」
    「炸藥……」李北羽沉聲道:「宇文真敢單身入虎穴,你們南宮世家陽義大殿下大概有
了這些東西……」
    杜鵬補充道:「就算沒有,那老小子身上也有,而且足夠把整個大殿裡頭的人命全陪了
上去……」
    南宮洲的臉色白了。
    玉風堂之毀,便毀於韋悍侯以命搏命,誰曉得這群瘋子會怎麼幹?
    「所以我只好出手!」李北羽聳肩道:「由方才和莫天愁、邱小秋、雷震天的打鬥中告
訴宇文真。無論梟雄、英雄就得面對面幹才是男子漢……」
    空智大師合十歎道:「阿彌陀佛──。施主用心良苦,還好施主折服了各路英
雄……。」
    「賣命的……」李北羽笑道:「你們為什麼開這武林大會?」
    南宮淵一愕。
    杜鵬笑接道:「其實,你們是猜測可以引動宇文真來好一見廬山真面目對不對?」
    南宮淵苦笑,只能點頭承認了。
    當下,便命令屬下到大殿下尋找是否有炸藥一事!
    果然,據說取出的炸藥足以毀了半座小山。
    李北羽歎道:「宇文真也稱的上是梟雄,否則不會不引爆就走了……」
    **************************************************************
    玉珊兒自昏睡中醒來,只覺腦袋沉重的很。
    想用手揉揉,卻發覺已叫人點住了穴道。
    她還能轉頭,身旁還有一個狼狽的傢伙,這不是宇文長卿是誰?
    玉珊兒冷哼道:「哈──,宇文少盟主,早啊……」
    「早?」宇文長卿沒好氣道:「半夜啦……」
    玉珊兒冷冷笑道:「我們是不是落在那個百里憐雪的手上?」
    「沒錯!」
    「你打算怎麼辦?」
    「能怎麼辦?」宇文長卿覺得差點成為自己妻子的這女人真呱噪。他沒好氣的道:「難
道你想逃?」
    玉珊兒瞅了他一眼,哼道:「這是那裡?」
    「汝南!」
    「汝南?」玉珊兒訝道:「到了汝南城幹什麼?」
    「簡單!」宇文長卿苦笑道:「你哥哥我妹妹聽說都在這裡……」
    玉珊兒心裡一震,道:「那小子不會想一把抓吧?」
    「你倒聰明……」百里憐雪冷笑的進來,道:「順便告訴你一個消息……」
    玉珊兒冷笑道:「又有什麼事?」
    百里憐雪獰笑,道:「一個員外和一個扶桑女人帶著兩名殺手今天晚上也到了汝南城
來……」
    玉珊兒臉色一變,道:「葬玉和埋香?」
    「不錯!」百里憐雪目中凶光更盛:「又多了一筆收入……」
    宇文長卿雙目一閃,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嘿、嘿……」百里憐雪冷笑道:「黑旗武盟的銀子太多、玉風堂也不少。至於刀斬門
嗎……,哈──,那些干殺手的一定更多……」
    玉珊兒冷笑道:「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你要那麼多銀子幹啥?壓死自己還是養老?」
    百里憐雪雙目閃動,仰天大笑道:「本座要讓天下人知道。百里憐雪將手創『狂戰
門』,橫霸於武林之尊……」
    宇文長卿莫道:「所以,你拿我們來要脅,要本盟和玉風堂出錢?」
    百里憐雪冷笑,注視玉珊兒道:「少爺現在忙著,明晚就讓你嘗嘗銷魂的滋味!
哈……」
    狂笑中,百里憐雪已轉身大步邁出!
    良久,屋中兩人無語!
    宇文長卿輕咳了一聲道:「玉大小姐──,在下有個建議……」
    玉珊兒一哼,道:「說……」
    宇文長卿道:「如果我們兩個合力──,十個時辰之後大概可以解開穴道……」
    玉珊兒眼睛一亮,口裡猶冷笑道:「是嗎?」
    「沒錯……」宇文長卿急切道:「百里憐雪故示大方,沒有將本人的『多情網』取走─
─。所以,大可以利用這網絲上天賦的氣機,配合你我的陰陽雙修來解穴!」
    玉珊兒眼睛一亮,動了動身子,可以感覺到袖中的玉扇也還在!她喜道:「姑娘我身上
這玉扇也有吸附內力之效。如此,要看你那多情網是怎麼的了……」
    宇文長卿雙目一凝,道:「在下的多情網是疏引本身內力之物。如此兩相配合說不定可
以事半功倍──。不過……」
    玉珊兒冷笑道:「放心吧──。姑娘我解了穴自然會幫你解開的──。目前我們的目標
是百里憐雪……」
    宇文長卿叫玉珊兒說破了心事,乾笑道:「在下相信姑娘是信守承諾之人──。我們開
始吧……」
    玉珊兒一點頭。
    此時,他們兩人手、腳皆已被制,唯一之法便是以身子相滾接近。
    到接近了,兩人又盡力倒豎,讓那多情網和玉扇掉落出來。
    如此折騰了半天,方才一切就緒。
    宇文長卿以口咬住多情網,那網另一端搭在玉扇上。
    玉珊兒則咬住玉扇柄。
    當下,雙雙一點頭,便各自運功相互吐納了起來。
    **************************************************************
    玉楚天望著宇文湘月大大歎一口氣,道:「姑娘依舊如此執著?」
    宇文湘月冷笑道:「你還不是?」
    玉楚天苦笑,道:「這樣好了──。我們喊剪刀、石頭、布──。以三戰兩勝為準!輸
的先幫人解穴!」
    宇文湘月一想,這也是方法之一。於是,當下便道:「可以──,我喊一、二、三,然
後開始!」
    **************************************************************
    玉楚天知道自己會贏。
    男人嘛──,什麼賭沒賭過。
    他只要看看宇文湘月的嘴唇變化,立刻便能抓住她要出什麼。所以,他現在就等宇文大
小姐來解穴?
    宇文湘月苦笑,提了全身所能聚集的真氣,忍住全身的痛楚,出手。便點到玉楚天身上
的同時,竟然痛的昏了過去。
    良久、良久,她覺得有一雙溫暖的手在拭去自己臉上的汗。宇文湘月一睜眼,便看見玉
楚天關切的神情。
    這一剎那,竟不由自主的叫她芳心一震!
    玉楚天道:「感覺好一點了嘛──?」
    宇文湘月竟然臉上一紅,點點頭。
    玉楚天笑道:「好──,我試著解開你的穴道──。呢──,可能很痛,你……忍耐一
下……」
    宇文湘月文不由得心中一震,自己都奇怪怎的啦?自認那火紅的臉頰燙了起來。
    這廂,玉楚天訝道:「姑娘可是身子不適?」
    宇文湘月搖搖頭,道:「你快試吧……」
    「好!」玉楚天當下便提氣於指,點了幾回,又拍又揉的一陣。
    這一路下來,宇文湘月臉色慘白,身子直顫不已!
    玉楚天臉色大變,急道:「姑娘你……你怎的啦?」
    宇文湘月苦笑,長長一歎,道:「沒用的──。海外扶桑點穴之法和中原路數完全不
同……」
    玉楚天急道:「我再試試……」
    宇文湘月一搖頭,道:「不用了……」
    「不用了?」玉楚天訝道:「可是……」
    「你快走吧……」宇文湘月歎口氣道:「我知道你是信守承諾之人了……」
    玉楚天竟然說了一句話:「不走……」
    「不走?你瘋啦……」宇文湘月正想說什麼,忽然臉色一變。
    兵本幸大笑的聲音已自前院傳來。
    宇文湘月急道:「你還不快走?」
    玉楚天臉色一正,道:「玉某一生唯重信用二字,我們說好要走一起走,豈能丟下姑娘
於不顧?」
    宇文湘月只覺心中一熱,溫柔道:「你走了,我不會怪你的──。快走吧!」
    玉楚天搖頭,只是坐著不動。
    宇文湘月正要再說什麼,那兵本幸已然跨了進來。
    玉楚天笑道:「兵本先生今天的心情好像不錯?」
    兵本幸雙目一閃,道:「你的穴道好像解開了?」
    「不是好像,而是已經!」
    「那你還留在這裡是想決鬥?」
    「不是!」
    「不是?」
    「因為無論精神或體力上,我一定不是你的對手!」
    兵本幸眼睛一亮,道:「是宇文姑娘幫你解的穴?而她的穴你又解不開。所以,她不能
走,你就不走?」
    「很正確!」玉楚天承認。
    兵本幸一笑,道:「那你為什麼不抱著她走?」
    玉楚天苦笑,無語。
    兵本幸笑了,看看宇文湘月,再看看玉楚天,道:「因為你這一出去最少有四個人圍攻
你。所以,你怕傷及了這丫頭寧可留下?」
    兵本幸這一分析,宇文湘月心中不禁更是一震,一雙妙目竟含了許多複雜的表情望向玉
楚天。
    天下竟有這般顧及信諾的男人!
    這種男人,豈不是所有女人最欣賞的?誰不願她的愛能堅固永遠呢?
    宇文湘月不禁對自己訝異了起來。李北羽的影像已經慢慢消失。代之而起的,竟是玉楚
天!
    兵本幸望著玉楚天,半晌歎口氣道:「你走吧……」
    玉楚天望向宇文湘月,再看向兵本幸!
    兵本幸大笑,道:「你可以帶走她──。不過……」
    玉楚天急道:「不過怎樣?」
    兵本幸一笑,道:「除非這丫頭的穴道解開,否則你們兩個不能分離……」
    玉楚天點頭。
    兵本幸望向宇文湘月,笑道:「姑娘答應嘛?無論玉兄弟去了那裡你就得跟著!」
    宇文湘月臉上一紅。這下豈不是嫁雞隨雞的意思了?她只能歎口氣,臻首輕點!
    兵本幸大笑,拍拍玉楚天的肩頭道:「你的劍我會叫人送到門口──。現在,你可以走
了……」
    **************************************************************
    李北羽和杜鵬進入了王屋山山脈之中。
    傳說,大鷹爪幫幫主彭廣漢和殭屍門門主白流花隱居在此。如今,為了阻止黑旗武盟的
擴張,必須借重他們一幫一門的力量。
    兩百年來,大鷹爪幫和殭屍門之能屹立,必然已經有了雄厚的本錢。尤其大鷹爪幫,在
一百五十年前便有弟子上萬,足可以遠征塞外、蒙古、東海!
    當年葛浩雄幫主率領大軍襄助大俠蘇小魂、鍾玉雙夫婦的事,至今仍為武林人士所樂
談。
    **************************************************************
    李北羽先聯絡上的,是玉風堂在山西的壇主葉有義!
    這幾個月來,整座王屋山除了西嶺絕壁,早就已經翻遍了。
    李北羽點頭道:「我們就去絕壁尋找……」
    葉有義點點頭。忽的皺眉關切道:「堂主夫婦……?」
    「好的很……」杜鵬笑道:「玉風堂復建的計劃正在進行中……」
    葉有義眼睛一亮,道:「真的?」
    「騙你有啥好處?」杜鵬叫道:「八大世家、少林、武當已然聯手,打算等玉堂主體康
之後開始大戰黑旗武盟……」
    葉有義熱血上衝,道:「可別忘了兄弟……」
    「忘不了的……」李北羽笑道:「葉兄長的這麼性格,作夢都會被驚醒……」
    三人大笑,分手而別──。
    **************************************************************
    西嶺絕壁,煙霧蒙茫,尤多怪蟲奇樹!
    杜鵬苦笑道:「那兩個傢伙躲到這花不香鳥不語,狗不拉屎烏龜不靠岸的地方作啥?」
    李北羽笑道:「談情說愛……」
    「什麼?」杜鵬嚇了一大跳:「兩個……?」
    李北羽瞅了杜鵬一眼,道:「白流花是女的──。正牌的女殭屍……」
    杜鵬更吃驚啦:「白流花是女人?江湖傳說……」
    「騙你有啥好處?」李北羽立刻學杜鵬方纔的口氣,道:「人家喜歡女扮男裝不可以
啊?」
    杜鵬狐疑道:「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跟她打過架……」李北羽大大歎一口氣道:「偏偏又打中了她的期門穴!」
    期門穴正在乳下。
    杜鵬大笑,一忽兒又苦臉道:「待會兒見了面,那位白門主會不會記得你?」
    「保證會……」李北羽望著下面的絕壁苦笑道:「你想,她怎會忘的了?」
    **************************************************************
    白流花果然忘不了!
    她一看見竟然還有人能經過九剌十二拐到了這座藏仙洞來,臉色已經很訝異了。
    當她看清來人竟是赫赫有名的李找打,這一下,念頭沒想的就出了手。正是舊恨上了
心,啥都不管啦!
    李北羽想到的第一句話是,好男不與女鬥!立時,展開騰挪大法,用的便是殭屍門「地
獄遁行術」自那白流花的掌中空隙而過!
    白流花身後,便是一鼎老大的香爐。
    之後,即是赫赫有名的大鷹爪幫幫主彭廣漢!
    白流花一擊不中,怒返身,手上十指一揮,便起一股冷煞之氣而至!
    李北羽暗自一驚,身子一貼壁上,雙手一壓。
    便這刻,白流花十指已至!
    李北羽一笑,雙手指上,竟各抓了一塊壁石!
    「噗」的一響,石破灰飛;那李北羽趁機再出一掌,便搭上白流花肩上,一按。
    白流花見的陣仗不少,當下一抖肩,身子略垂,便退開了去。
    李北羽朗笑一聲,朝彭廣漢道:「鷹頭──,你總不會叫我們這兩隻鳥在這裡飛來飛去
吧……」
    彭廣漢亦大笑,道:「禿鳥、大鳥,別來可好啊……」
    杜鵬奇怪了:「這只鷹怎麼知道我們的外號?」
    李北羽笑道:「我告訴他的……」
    「為什麼?」
    「因為我們是朋友……」李北羽瞅了一眼白流花道:「因為所以,我們白門主才會嫁給
了彭幫主……」
    杜鵬苦笑道:「什麼叫做因為所以?」
    「因為五年前哥哥我在洛陽打了白大門主一拳。」李北羽道:「正好彭大幫主經過,幫
了她一點小忙──。所以……」
    杜鵬笑道:「所以發生了才子佳人的愛情故事?」
    「是也……」李北羽笑道:「你說,這夠不夠朋友?」
    杜鵬大笑。
    這種朋友得來也奇怪。問題是,他們兩個為什麼躲到這鳥不生蛋的地方?
    因為中毒!
    彭廣漢中了一種奇特的苗疆劇毒,所以不得不到這裡來試著解毒!
    李北羽訝道:「為什麼不留在幫中?那豈不是更方便?」
    彭廣漢苦笑,道:「幫中六名長老中有三名已被黑旗武盟收買。除他們能證明我死了,
否則無法選出下一位幫主來……」
    杜鵬訝道:「那你又為什麼不公佈於幫中將那三名狗肺狼心的殺了?」
    彭廣漢搖頭,道:「這種苗疆金線赤火蠱,如果落在他們能感應的一里範圍,只怕彭某
便要發作而亡!」
    「這麼利害?」杜鵬苦笑道:「有什麼方法可解?」
    「有!」白流花道:「有一個人……」
    「『藥師王』王泰元?」李北羽眼睛一亮,道:「是不是那個『專醫死人』的王大
夫?」
    彭廣漢點頭,道:「可惜,那老頭子比我還難找……」
    李北羽端詳了彭廣漢半晌,突然道:「除了金線赤火蠱,你好像還中了其他的毒?」
    彭廣漢一愕,道:「你看的出來?」
    「多少……」李北羽看了半晌道:「你簡直可以和昔年京十八相比了。最少中了四種
毒……」
    昔年,冷知靜背著身負劇毒的京十八轉戰千里,一直是江湖上傳頌偉大的友誼!
    彭廣漢歎氣道:「那四種毒發作是在一年後。現在最可歎的,是身上這條金線赤火
蠱……」
    李北羽笑了:「如果是這條蠱那還好辦……」
    「好辦?」白流花叫道:「你以為你是誰?」
    李北羽已自身上取出一顆紫色光芒的圓珠子來。
    這一現,彭廣漢臉色一變,驚喜交集道:「紫氣佛珠?昔年萬夫子的紫氣佛珠!怎麼會
到你手上?」
    「換來的……」李北羽笑道:「拿哥哥我的血換來的……」
    「你的血?」白流花疑問道:「你的血有什麼用?」
    「大大有用……」杜鵬叫道:「跟王泰元那老頭子的藥一樣好用。」
    李北羽補充道:「哥哥我的血裡頭有三十六種奇異珍藥浸成的。所以──,萬毒不
侵!」
    李北羽將佛珠放在彭廣漢的右耳口,續道:「另外,人家為什麼要把這珠子給我?那是
因為哥哥我人格偉大!」
    紫氣佛珠的傳人,必然是俱有大仁心的人。
    白流花怎也不相信李北羽是這種人。
    此時,只見彭廣漢大叫一聲,臉色慘白身子抽搐,「哇」的吐出一口黑血!
    白流花驚叫道:「廣漢──,你……」
    「沒事!」李北羽將佛珠拿開,只見上面那一線紅芒,上面尚有一絲極細金色光輝。一
下子,那紅芒金光便消失了。
    李北羽笑道:「好啦──,解決了這小畜牲……」
    此時,彭廣漢長吸一口氣,抱拳道:「李兄弟再造之恩,彭某不敢忘……」
    李北羽疲憊的揮揮手,坐了下來喘氣道:「小事……」
    白流花一愕,道:「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杜鵬叫道:「禿鳥把那能解百毒的血輸到彭某某的體內,幫他清洗了一
遍啦……」
    白流花聞言,但覺心中一股熱流上了眼眶。
    想多少日子來的折磨,如今終得解脫。那份辛酸喜悅,便自忍不住叫淚水直淌。這一剎
那,竟忍不住跪到李北羽面前,頂禮便拜!
    李北羽慘叫,滾到一旁道:「會短命的啦──,別折了李某的壽……」
    彭廣漢大笑,道:「花兒──,別執著了──,李風雪的子孫可不喜歡這樣……」
    「李風雪?」白流花驚道:「李北羽竟然是李風雪前輩的後人──?」
    「不像是不是?」杜鵬笑道:「告訴你吧──。十幾年前在平壤打敗扶桑豐臣秀吉的將
軍李如松可是他伯父……」
    這點,彭廣漢卻吃了一驚!
    李北羽笑道:「小事、小事──,請不用鼓掌……」一頓,又道:「喝彩就好──。」
    杜鵬歎氣道:「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四人同時大笑,笑聲,充塞於王屋山脈!
    李北羽站了起來,望洞外夕陽,心中不油然的想起玉珊兒來。口裡,淡淡道:「大鳥─
─,走,到汝南去……」
    杜鵬一點頭,朝彭廣漢、白流花道:「黑旗武盟之事,便交給你們啦──。哥哥們還有
事要去忙……」
    **************************************************************
    蔣易修解開葬玉、埋香的穴道。簡單的一句話:「你們可以走了……」
    「我們可以走了?」葬玉不信道:「為什麼?」
    蔣員外苦笑道:「因為有人會吃醋,你們懂了吧……」
    間間木喜美子聞言一愕,竟紅了臉。
    埋香歎口氣,道:「這不是理由──,你能不能告訴我們為什麼?」
    半晌,蔣易修才歎道:「東岸矮寇越優越重。原先,想把你們交給玉堂主再去,現在已
經來不及了……」
    葬玉臉色一整,道:「扶桑倭寇入侵之事,本門亦有耳聞──。或許他日有用得著之
處,葬玉必不辭……」
    蔣易修臉色亦一正,道:「葬玉姑娘能識大體,蔣某心中欽佩無已……」
    埋香淡笑道:「還有姑娘我呢……」
    「那更好……」蔣易修笑道:「希望我們以後是友非敵!」
    葬玉和埋香互視一眼,苦笑在心中。
    雷殺生前的絕筆信中所言,無論如何非找上李北羽不可的了──。她們苦笑。
    蔣易修皺眉道:「兩位姑娘有何不妥?」
    「沒什麼……」葬玉站了起來,道:「保重……」
    **************************************************************
    佳人已去。
    蔣易修噓了一口氣,朝喜美子笑道:「走吧──,到東海沿岸去……」
    喜美子忽的皺眉道:「今晚不行……」
    「為什麼?」蔣易修訝道:「你不是急著……」
    「感覺──。女人的感覺……」喜美子望向窗外道:「我覺得今晚這汝南會有事──。
而且……」
    「而且什麼?」
    「而且和方纔那兩位姑娘有關!」
    **************************************************************
    百里憐雪早就盯上了葬玉和埋香。
    他冷冷一笑,出現到兩人面前。
    葬玉一愕,挑眉道:「哼、哼──,百里公子也做起沒本錢的生意來了?」
    百里憐雪冷笑道:「不錯……」說著,手上長劍已然遞至!葬玉一喝,身子一退一轉;
那端,埋香也同時行動。
    兩人四拳,俱往百里憐雪左右脅而來!
    百里憐雪一冷笑,身子一拔,那劍已分兩處往兩人而至!
    葬玉大驚,眼前這百里憐雪的劍上造詣已大大可觀。心有此念,卻是閃已不及。當下,
便叫百里憐雪劃中右臂。
    埋香可也慘,身勢一沉一退,竟讓肩井穴被劃中,立時兩條臂膀抬不起來。
    百里憐雪持劍冷笑道:「兩位可是要再試試?」
    葬玉一咬牙,向埋香使了個眼色,便雙雙後退而去!
    百里憐雪大笑道:「走的了嘛?」這一聲中,手上長劍再遞,已迫到兩人面前!
    驀地,半空中有劍隨喝聲而至:「住手!」
    兩劍交鳴,各自盪開!
    分而復合,一展交手七回合!
    聖劍狂戰七十二技對上玉風十八招喚!
    眼前解危的,竟然是玉楚天。
    百里憐雪雙目暴閃,大笑道:「好極了──,本座正愁找不到你……」隨喝聲,那手上
狂劍更緊。
    只是,現在百里憐雪非昔日百里憐雪,現在的玉楚天何嘗不是非昔日玉楚天?
    兩相交擊到第六十七招,那玉楚天終因這些日子來被困,內力大大不濟而逐漸落於下
風。
    百里憐雪大笑道:「玉楚天,今夜就叫你做階下囚……」
    話聲未完,只覺一股震駭無比的殺機已至!
    百里憐雪大驚,後退;只見一片光芒當頭罩下,他一提氣,身子三翻而起,順勢一劍剌
出,大有把握將來人刺殺於劍下。
    因為,此時他已在那出刀的人背後。
    可惜,他忘了一件事;扶桑兵法大家佐佐木小次郎的「飛燕斬法」專門搏殺半空之物!
刀劍交鳴的瞬間,一股極強氣機透肩而來!
    百里憐雪大驚,拗力一折身,落撞壁上;此時,亦有一道彩虹奔至!
    虹是七彩,七彩的劍鞘!
    百里憐雪已無可躲,只有勉強揮劍。
    這一震,再將他震撞於壁,「哇」的吐出一口血來。
    說也巧,這血隨風一揚,便遮了蔣易修雙目。
    百里憐雪見機不可失,一翻一躍,便越過屋脊,消失於黑暗之中!
    **************************************************************
    療傷的療傷,揉腫的揉腫。
    六個人中,就那宇文湘月沒事。
    只是穴道不解,活動起來無礙,在運功上卻是使之不能。
    半晌,大夥兒全弄好了,那玉楚天不禁笑了起來。
    蔣易修睜眼道:「發了財啦──?那麼好笑?哥哥我為了救你還受了一臉的污
血……。」
    玉楚天道:「在下只是……哈……,好笑……」笑了半天,那蔣易修揍了玉楚天一拳肚
子,他方才止住笑。長長噓一口氣道:「這裡有黑旗武盟盟主的女兒、玉風堂堂主的兒子、
刀斬門門下殺手、扶桑女劍客、第一小莊的員外──。你說,奇怪不奇怪?哈……」
    這一大笑,眾人也為之相顧愕然,同聲大笑了起來。
    **************************************************************
    百里憐雪衝入屋內的時候,玉珊兒正好解開了穴道!
    百里憐雪雙目一閃,冷笑道:「只怕你還是晚了一步……」
    玉珊兒冷哼一聲,人退破窗而出。
    窗外,立時有人圍了上來。
    來的是六個不高不矮,平平凡凡的漢子。
    玉珊兒手上玉扇一振,連拍帶打的打了一陣,才發覺這幾個傢伙可不太平常。她陡然想
起這六個人來。
    「陰山六鬼?」玉珊兒叫道:「你們……怎麼會聽命那個百里憐雪?」
    「為什麼不會?」百里憐雪含笑走了出來,淡淡道:「因為他們都服了本座精心調治的
藥物……」
    玉珊兒臉色一變,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簡單!」百里憐雪道:「不要半盞茶時間,你就會躺下!」
    陰山六鬼已然停止了攻擊,等著這位玉大小姐倒下去。
    果然,玉珊兒身子一軟,便跌落地面。
    百里憐雪冷冷一笑,持劍走近;便此一瞬,玉珊兒翻身而起,手上玉扇拍飛百里憐雪,
大笑越過陰山六鬼的頭頂而去!
    百里憐雪猛吸一口氣,沉聲道:「追……」
    立時,陰山六鬼亦揚身而起,往那黑夜中狂奔而去!
    這時,百里憐雪終是忍不住又吐出一口血來。
    前番一戰,早有內傷;現又遭玉珊兒暗襲,便是銅身鐵骨也難搪。
    他伸手於懷中,挑出一玉瓶,便倒出藥丸吞下。當下,便盤坐運功──。
    平靜的庭園,此際有了一股氣機移動。百里憐雪一驚,睜眼。
    眼前,便有一名中年文士含笑而立。
    百里憐雪沉住心神不語,只聽那中年文士笑道:「老夫宇文真──,不知你聽過沒
有?」
    百里憐雪只覺腦袋一轟,立時昏厥了過去!
    **************************************************************
    宇文真也覺得腦袋一轟!
    屋內,竟然不見宇文長卿的下落。他臉變了三、四回,方恨恨提起百里憐雪而去!
    是誰又劫走了宇文長卿?
    宇文長卿在一個人的笑聲中歎氣。
    眼前背著他的人,竟然是兵本幸!這個扶桑浪人在搞什麼鬼?宇文長卿只覺自己的命實
在不好,真像貨品一般叫人提來提去!
    他那裡知道,那個玉珊兒的運氣可更差!
    **************************************************************
    玉珊兒一路狂奔,只是身後陰山六鬼緊追不捨。
    她歎口氣,停下轉身,該干的總是該來。一聲不招呼,已然揚扇當先便擊中了其中的」
長舌鬼」!這一下,可真打的那鬼鬼叫哇哇不已!
    玉珊兒冷笑,勉強將真氣穩住,靜觀其餘五鬼如何出手。
    當下,陰山六鬼之首的「黑無常」往前一步,失聲道:「玉大小姐──,並非陰山六鬼
有意為難……」
    玉珊兒一聽語氣中大有轉圜餘地,心思已有明白,道:「你們只怕身上之毒?」
    「不錯……」黑無常歎道:「誰又願意任令別人使來喚去?」
    玉珊兒此際只覺體內真氣正一點一滴的消去,正想著如何解決眼前之局。忽的,心念一
動想起了昔日曾向藥師王要了三份「葬魂玉針」、「埋魄香蘭」的解藥。自己在戲水樓用了
一份,如今剩下的兩份不知是否有效?
    主意一有,當下便伸手入懷取了那兩包粉末出來,丟給黑無常道:「你們六個分了吞
下,看看能不能解?」
    黑無常執藥在手,稍猶豫了一下。
    六兒的老二「白無常」則怪叫道:「老大──,這藥成份是什麼我們也不知道;再說,
能否解毒,我們更是不明白……」
    玉珊兒聞言,當真怒氣沖頂,設非內力不支,否則便真放手幹了起來。她冷冷笑道:」
你們這麼笨啊──,姑娘我人就在這裡,你們不會先找一個人服下試試?」
    黑無常一點頭,道:「好──,有埋!」
    說完,便真的打開其中一包藥來。
    六鬼中的老四「大頭鬼」急道:「老大──,我們先點了這妞兒穴道,免得她跑了!」
    玉珊兒一咬牙,方恨恨將目光投向「大頭鬼」;只見,黑無常一揚手,老大的打了大頭
鬼一巴掌,怨聲道:「你把玉大小姐看成什麼人──。我服了藥而死,她自會負責;玉風堂
中人做事一向不避不逃!」
    說著,已然將那包藥輕送了三分之一入口,閉目盤坐了起來。
    陰山六鬼中其餘的五名關心看著老大「黑無常」的變化,那玉珊兒何嘗不是?只見六個
人十二道目光全投在黑無常身上變化。
    半晌,那黑無常忽的身子一頓,雙手竟猛抓地面。
    白無常大驚,道:「大哥──,大哥──,你怎麼了?」
    黑無常沉聲大喝,人虎立了起來。
    玉珊兒一顆心懸了又懸,只聽見那黑無常大笑:「好──,好──。果然神藥!
哈……」便此一語,陰山其餘五鬼臉上凶狠之色盡去,俱現出欣喜來!
    那玉珊兒此時一見沒事,心上大石落下;不由得精神一懈,真氣一散。就此,雙目一黑
而倒了下去。
    **************************************************************
    洛陽如昔,依舊繁華。
    南宮世家卻不太平靜,原因是自東、黃海沿岸傳來的消息。東瀛浪人所組成的倭寇正打
算大舉上岸劫掠。
    如今,中原武林上,八大世家和武當、少林勉強遏止黑旗武盟的擴張,形成了東西對抗
之局。
    而今丐幫重力,俱已調往沿岸而去。
    阻止武盟活動的重責,當是更巨。
    幸而,山西方面傳來的消息,彭廣漢和白流花已然各自回去大鷹爪幫和殭屍門。有了這
兩股助力,對於黑旗武盟的夾殺自是大大有所助益!
    南宮淵由右字世家當代主人右知文的客房出來,轉向空智大師的房間而至。
    便此刻,眼中光芒一閃,已見有一道人影佇立於庭園之中。
    南宮淵一愕,此人他可以確定並非八大世家之人,為何會在此?尤其是三更半夜之時,
更是啟人疑竇!
    當下,南宮淵輕咳了一聲,走到那人身後七尺處淡笑道:「閣下雅人,猶能三更望月於
天地中……」
    那人不答,只是以背向南宮淵,仰首望月。
    南宮淵一皺眉,沉聲道:「閣下可是不耐和在下這等俗人交談?」
    那人依舊不動。
    南宮淵沉聲低喝,右手輕一拍送便推向那人背上而至!
    忽的,那人竟隨這一掌風直挺挺的躺了下去!
    南宮淵一愕,趨身向前,一揮手翻過那人身子。只見,眼前是名三十來歲的漢子,臉部
僵硬如木頭。
    南宮淵一愕,喃喃道:「哼──,那個人竟然殺了人還嫁禍到南宮世家來……」嘴角一
冷笑,便要站起來。
    忽的,土中一雙手扣住自己的腳踝。
    南宮淵一愕,知已中計。
    立時,足上運勁,雙手反拍地面而起,這一拍一震,地下那人竟被拉起半個身子來。南
宮淵一冷笑,右臂鐵袖一拍一卷,迅雷似的擊向那人頭顱而至!
    土中那人沉叫一聲,立時往下鑽去。
    南宮淵豈肯罷休,立即便雙掌齊貫而下。
    便此時,原先像是死了的那個三十來歲漢子卻忽然翻了個身,直劈而來的鐵掌已擊中南
宮淵的右手肘。
    「喀」一響,南宮淵右臂骨頭竟叫這漢子打斷!
    南宮淵心頭不禁一駭,忍住痛往後退去。
    猶不能置信的望著這漢子,手可沒閒著,左手一扣一搭,便接好了骨。
    半晌,南宮淵方沉聲道:「閣下何人?這等身手絕非籍籍無名之輩……」
    那漢子齜牙一笑,寒意濃濃道:「木屍……」
    「木屍?」南宮淵臉色一變,道:「穆斯木屍?」
    穆斯大笑,聲若夜梟道:「不錯──。南宮堡主果然見識的廣……」
    南宮淵雙目一凝,指指地下,道:「方纔那位可就是『進了棺材還要命』的老不死?」
    忽的一聲,那土中人竄了出來,正是已有六旬上下年紀的老頭子。寒聲道:「好眼力,
老夫正是老不死!」
    南宮淵皺皺眉,道:「老字世家雖未號稱在武林八大世家之內,那是貴世家隱退江湖已
近百年,怎麼……」
    老不死冷笑道:「老夫和老字世家一是一,二是二……」
    南宮淵眼睛一沉,嘿、嘿道:「在下聽說五年前老字世家有位長老被逐了出來──。想
來是眼前的你?」
    老不死臉色一變,冷聲道:「不錯……」
    南宮淵此時似乎明白了什麼。淡淡一笑,道:「看來──,你們兩位都已加入黑旗武盟
之中……」
    穆斯冷冷道:「不錯!正是武盟八老的地位……」
    南宮淵沉思了片刻,突然揚身大叫:「來人……」
    這一舉動,不由得令穆斯和老不死齊齊一愕,想這個南宮淵能將南宮世家推上八大世家
之首果然不同凡響!
    原先的設計裡,南宮淵在武林上大大有名望,所以今夜之事必不會驚動他人,自己解
決。除非生死關頭!
    所以,方纔的出手並未出全力施為。為什麼?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要牽制住南宮淵,在不
驚動眾人的原則下,進行另一步棋!
    南宮淵顯然發覺了此事。
    此人機巧應變之快,果然大大不同尋常,隨南宮淵這一大喝,已紛紛有人影竄飛而至。
    穆斯、老不死對視一眼,便朝外飛奔而去。
    **************************************************************
    百里雄風摒氣凝神的將全身周脈復回循了一趟,忽的,窗牖微動,一道人影已立到身
前。
    百里雄風抬眉瞧去,心中不覺一愕;眼前這位中年文士,不正是宇文真?
    百里雄風長吸一口氣,沉聲道:「尊下可是黑旗武盟盟主宇文真?」
    百里雄風冷笑又道:「老夫倒佩服你這等氣度,來去敵方核心如入無人之境……」
    宇文真淡淡一笑,道:「天下何處,本座皆來去自如……」
    百里雄風仰頭大笑,道:「好一句豪語……」
    宇文真淡淡一笑,道:「百里堡主,你可曾見過此物?」說著,自袖中掌上一翻,已然
有塊大黃玉珮,鏤著龍虎鳳象四物顯現在百里雄風面前。
    百里雄風臉色一變,倏忽睜目立起道:「你在那裡得到這東西?」
    宇文真笑道:「一個背上有三星痣的年輕人……」
    這話很明白了,物是百里憐雪之物,痣是百里憐雪的特徵。如此說,愛兒已然落入人家
手中!
    宇文真淡淡一笑,道:「百里堡主──,父子天倫,雖然名義上你將百里小兄弟逐出百
裡世家,可是這濃濃血親你還是忘不了、放不下是不是?」
    百里雄風臉色慘變道:「你……你打算如何?」
    「不如何……」宇文真笑道:「放毒、下藥、埋炸藥之事,本座尚不屑為之……」一
頓,宇文真依舊含笑溫煦道:「本座只希望百里堡主能將八大世家的行動計劃告知……。」
    百里雄風冷笑道:「還有呢?」
    「哈……,」宇文真大笑道:「本座當然不會虧待閣下。除了將百里小兄弟恭送回百里
世家外,另分出三省勢力由百里世家來統治……」
    百里雄風點點頭,道:「真正計劃須待一個月後才展開,屆時我們再聯絡……」
    宇文真雙目一閃,道:「為什麼?」
    「現在只是調動各處人馬……」百里雄風道:「一個月內玉風堂堂主將重回洛陽……」
    宇文真星目連閃,笑道:「好──。玉滿樓果然未死!」
    百里雄風沉聲道:「你可以走了……」,宇文真淡淡一笑,此時,庭園那方正好傳來呼
喝之聲,顯是穆斯、老不死兩位長老的牽制已被發覺。他一朗笑,道:「百里堡主保重
了……」隨話聲,將玉珮丟給了百里雄風,人已飄然出窗,消失於夜色之中!
    **************************************************************
    玉風堂總舵又有了生氣。
    一批批由各處調來的弟子正加建屬於他們的堡壘。他們動作快、敏捷而有力。被炸毀的
雲遊居,已然慢慢又建起了雛形。
    洛陽城裡,似乎以一種驚、喜的混合必態在等待著玉滿樓重新回來。
    玉風堂的正義高潔形象絕對是獲得肯定的;只是,玉滿樓這一回來立時又要將洛陽帶入
一股腥風血雨之中。
    李北羽注視一石一木逐漸搭建起來,心中竟有一股的欣喜。
    身旁,那位大鳥朋友正奮力的搬著木頭材石。
    他們現在的身份,是山西分舵的弟子。
    為什麼?李北羽的分析是:「黑旗武盟絕不會白癡的讓玉風堂重新屹立……」
    因為,那代表了黑旗武盟的勢力不足以往前推進,威嚇於武林。所以,他們一定會暗中
派人前來毀損。
    李北羽心中念著的一件事是,我們那位玉珊兒大小姐去了那裡?他歎口氣,就俯身下去
搬動一截木材的同時,一股強大浩瀚的氣機已至背後湧至!
    李北羽一愕,淡笑的抬起木頭,假意足下一個踉蹌,便撞向身後那人。
    沒撞到!這個結果必是在意料之中;而令李北羽錯愕的,是身後那人移動的身法。
    直似行雲流水!李北羽假意歎了口氣,調整一下肩上木頭的重心,順勢一回頭,只見是
一名和尚含笑而立!
    空智大師!
    李北羽一愕,復笑道:「大和尚別來可好?有沒有破了什麼戒?」
    空智微微一笑,道:「小僧守得緊,不犯戒的……」
    李北羽聞言大笑道:「和尚無事前來閒逛?」
    「有事無事在心……」空智大師笑道:「佛魔一體……」
    「好禪機!」李北羽笑道:「和尚是不是要聊天說地?」
    空智大師不答,只是轉身跺了兩腳往堂外便去了。
    李北羽方自一愕,那端,空智大師已笑道:「施主可忘了昔年六祖受承於五祖之事?」
    當下,李北羽大笑,扛了木頭轉身就走!便此刻,他已然感受到暗中有一道目光正盯著
自己猛瞧。
    是那個找打的?穆斯沒見過李北羽,不過,眼前這個小子看起來瘋瘋顛顛的,絕不是個
簡單的人物。
    這玉風堂重建工程中,已有了六名自己的屬下。
    所以,他要好好的試試。
    穆斯的手指微微一動,已然指示了三名漢子出手。
    立時,那端有了叫道:「大牛,你這是欺侮人嗎……」
    被喚作大牛的漢子冷笑道:「小刀子──,你說話可客氣點,老大我看你乾巴巴的不禁
揍,否則早一拳打扁……」
    下面的話未完,那個小刀子已然衝了上來,立時抓住大牛的脖子,大叫:「撞死你!」
    用什麼撞?用頭!
    小刀子人小頭倒硬,「碰」、「碰」的真的硬撞了起來。
    當下,又有一名漢子前來拉架,邊喊著:「別打──,別打──,大家好兄弟……」
    話說別打,三個已抱成一團向李北羽撞來。
    哈,我們李大公子見的世面可多啦!
    立時,將那木頭揮起,大力擊下;此時,那三個抱打的漢子已然不知在何時各多出一把
匕首來。
    便此一揮三刺,那三把匕首全落入木頭中。
    三名漢子顯然一愕,李北羽笑道:「大家好兄弟嗎──,干哈動刀弄劍的!」說完,一
扛木頭連那三把匕首全帶了走。
    沒戲唱啦──,大牛不禁將目光投向穆斯。
    這一剎那,稼斯心中一震;因為隨著大牛投來的目光,另外有道凌厲的目光掩至!
    穆斯循之望去,只見十數名玉風堂的弟子正忙著,眾人動作中他看不出是誰!
    危險!這個念頭一起,穆斯立刻有了決定──走!
    李北羽沒有跟去,他依舊含笑的和玉風堂弟子打成一片,像是無事般。
    當然,因為主謀者已經有我們杜鵬杜大鳥去對付!
    **************************************************************
    穆斯折了好幾圈,進入了一家茶棚中。
    立時,又由後門鑽了出來,兩三躍,到了一幢大宅的後院,這才長長噓了一口氣。
    這幢房子他知道,是洛陽大戶蕭員外的廢屋。
    他正有打算弄來當黑旗武盟的分舵。
    就此時,冷不防屋內竟然走出了六名漢子來,兩相一照面,各自一愕。
    穆斯冷笑道:「你們是誰?竟敢私闖民宅……」
    「你又是誰?」一名漢子叫道:「竟敢私闖民宅!」
    穆斯冷冷一哼,道:「你可知這是誰的房產?」
    「我的……」一道女聲冷肅的由屋內傳出,人亦隨之而到。
    穆斯臉色一憂,他不認識李北羽,可認識眼前這個玉珊兒!
    穆斯雙目精光一閃,冷聲道:「嘿、嘿,玉風堂什麼時候也會幹起強佔民宅的事
了……」
    玉珊兒聲音更冷:「姑娘我買下來不可以?」
    這一瞬間,穆斯立時明白了。
    玉滿樓為了避免重蹈覆轍,已然在玉風堂左近另設了一處總舵,以便隨時可以兩方遷
移!
    有了這認識,穆斯當下便笑起那張木材板兒似的臉道:「那是在下誤會了──。再
見!」
    穆斯轉身而走,走的很小心;可以說,全心全意預防玉珊兒的出手。
    奇怪的是,玉大小姐沒有動。
    為什麼?
    穆斯有所驚察時已經來不及。因為,那牆上頭不正好坐著我們那位杜大鳥先生?
    穆斯絕不相信自己是個束手就縛的人,他更不相信眼前這個二十七、八的漢子能擋得下
自己一出手!
    不錯,兩方交手只有一招。
    躺下的卻是穆斯!
    他現在又多了一個絕對、絕對的不相信。
    那就是眼前這傢伙的刀!刀光一閃,較那閃電更急、更快!
    就他栽倒地面的瞬間,他突然想起這傢伙是誰!
    杜鵬!
    **************************************************************
    杜鵬很詭異笑容的走到李北羽面前。
    身後,猶有一位身著白衣,頭戴斗笠遮面的人物。因為,那襲白衣太寬大,所以,很難
讓人一眼認出是男是女!
    我們這位李大公子卻立時輕呼驚叫起來:「珊兒……」
    可不是,他伸手一揮,取下斗笠的同時,我們這位玉珊兒大小姐正巧笑盼兮的相視。
    歎氣的是杜鵬:「邪門,哥哥我輸了一桌酒席……」
    玉珊兒笑道:「我早說了嘛──,北羽一定會認得出我來的……」口裡笑、眼裡笑、心
裡更笑。
    此時,夕陽已斜,風已經,他們眼前的雲遊居已然逐漸完成。四周,一片火把光明映夕
陽。
    李北羽長吸一口氣,道:「回到家裡真好……」
    「是!」玉珊兒溫柔道:「回到家裡真好……」
    「你們兩個當然好啦……」杜鵬歎氣。
    那玉珊兒早笑了起來:「你急什麼,儷芬妹妹也就要回來啦……」
    一驚、一喜,杜鵬急道:「真的?」
    「看你!」玉珊兒指著杜鵬道:「妹子如果知道你是這麼急,那真要樂壞了……」
    杜鵬竟然也會臉紅,陪笑道:「吃飯!」
    **************************************************************
    就在三人相偕離去之時,暗中有一道人影冷笑。
    蕭飲泉!
    他冷冷吸一口氣,轉身,投入黑暗之中。
    一連奔走了一柱香時間,進入到一間平房之內。
    屋內有佳人,葬玉和埋香。
    葬玉一見蕭飲泉進入,立時道:「蕭門主──,有消息了嗎?」
    蕭飲泉,已繼雷殺成為刀斬門第二代門主!
    蕭飲泉道:「已經查出李北羽、杜鵬、玉珊兒三人的下落……」
    埋香急道:「在那裡?」
    「兩個地方!」蕭飲泉寒聲道:「一個是玉風堂內,另一處則在南城蕭員外的廢屋之
中!」
    一頓,蕭飲泉眼中光芒閃動道:「恰巧──,本座也姓蕭……」
    傳說,蕭飲泉是在深山中讓老虎養大的,難道他有親人?蕭飲泉冷酷的眼中竟然有了一
絲光、熱。他輕歎道:「這點,也是雷門主查出來的──。所以,他恢復了我的本姓,蕭員
外正是在下的堂伯……」
    葬玉道:「所以──,以前你就去過蕭家巨宅?」
    「沒錯!」蕭飲泉道:「而且蕭家的密道瞭若指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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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滿樓絕對是個開通的人。
    所以,當玉楚天把宇文湘月帶回來的時候,他依舊掛著笑容。
    宇文湘月可很尷尬,誰知由馬車中一覺醒來,眼前便是黑旗武盟第一號敵人的玉滿樓!
她苦笑,執以晚輩之禮!
    玉滿樓含笑,道:「到屋裡休息吧!」
    屋內,一片明淨。
    眾人落了坐,玉楚天便將一切情形說了一遍。
    結論是:「兵本先生到底作何打算?」
    玉滿樓眼睛一亮,朝衛九鳳笑道:「這位宇文姑娘似乎當得上溫柔婉約,大大有淑女風
范……」
    衛九鳳瞧了宇文湘月一下,笑容道:「那要問天兒覺得怎樣啊……」
    這廂,玉楚天尚摸不著爹娘話中含意,那宇文湘月竟臉紅通了脖子。當下,立起恭敬
道:「晚輩身子不適,想早點歇了……」
    玉滿樓含笑,朝玉楚天道:「還不快送宇文姑娘到客房去?」
    這一段對話、表情下來,玉楚天只是茫然不知所以,反正爹這麼說了,便站了起來朝宇
文湘月道:「宇文姑娘,請……」
    兩人身影轉出。
    玉滿樓眼中光芒一閃,道:「或許天兒和宇文姑娘之事可以化阻力為助力……」
    衛九鳳亦一輕歎,道:「只不知那宇文真會如何想?」
    玉滿樓一笑,忽然皺眉道:「鳳妹──,你看那兵本幸如此作是為了什麼?」
    衛九鳳沉吟道:「以扶桑武士的個性,說切腹必然切腹。他這麼做,唯一的可能是想做
一番大事業以洗前衍……」
    玉滿樓星目一亮,道:「不錯──。由他對待天兒的態度中可以看得出來……」一頓,
他皺眉道:「黃海倭寇騷擾的很──,看來,要叫李北羽他們走一趟……」
    衛九鳳點頭道:「有了宇文姑娘住在我們玉風堂裡,那黑旗武盟應當會收斂些才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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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楚天送這位滿腹心思的宇文大小姐到了客房門口,大大歎了一口氣。
    這一歎,叫宇文湘月心中一緊,口裡不由得問道:「玉……玉兄有何不妥?」
    玉楚天苦笑道:「剛剛爹娘說那些奇怪的話是什麼意思?真叫人猜也猜不透!」
    宇文湘月一愕,臉上一紅,小嗔道:「你爹娘要你早點歇著,休息啦……」
    「是嗎?」玉楚天摸摸腦袋道:「那幹啥這麼拐彎抹角的?」
    「你……」宇文湘月又好笑又好氣的白他一眼,跺腳便「碰」的關上了門,進了去。
    這下,只留那玉大公子更是猜不透啦──。
    女人,莫名其妙!
    屋裡,宇文湘月坐著對孤燈,想起玉楚天種種,真是好氣好笑,那有像他這種白癡呆頭
鵝?
    心裡愈想,愈是心有不甘。
    當下,忽的站起,便拉門要出去!
    這一剎那,她愕住。
    原來,我們玉大公子還呆立在門口。
    宇文湘月歎道:「你還站在這裡幹嗎──?」
    玉楚天將手躲到背後藏了藏,結結巴巴道:「沒……沒有……。我……我……」我了半
天,下面的說沒啦──。
    宇文湘月眼尖,指指他背後道:「你手上是什麼?」
    這下,玉大公子似乎更窘了,直搖頭後退道:「沒有──,沒什麼……」
    宇文湘月一冷哼,道:「算了……」隨即,又一反身,「拍」的再度關門。
    玉楚天苦笑,將手伸了出來;便同時,門開,宇文湘月又出現在門口。
    玉楚天大窘,手待要再藏已是不及。
    那端,宇文湘月卻是芳心大震。
    只因為,玉楚天手上拿著的,是一把花!
    兩相凝眸,無語!
    忽的,玉楚天把花塞到宇文湘月懷裡,急後退叫道:「這花是由爹的花園偷採來的,別
給他瞧見了……」
    人已去,聲猶在、花猶在!
    宇文湘月眼中儘是沉醉之色,抬花撫於臉頰。俄的一抬眉,卻見那玉滿樓和衛九鳳正含
笑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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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夜三更!李北羽飄落入南宮世家。
    他連閃了穴道暗樁,正自尋思空智大師是睡到那間房,驀地,一串頌經之聲傳來。
    「爾時佛告諸菩薩又一切大眾。諸善男子。汝等當信解如來誠諦之語。復告大眾。汝等
當信解如來誠諦之語。又復告大眾。汝等當信解如來誠諦之語。」
                            ───法華經如來壽量品第十六
    李北羽聞聲,已然明白是空智大師以佛經之聲相引,當下身勢一閃,便往那發聲方位而
至!
    空智大師微微一笑,見著李北羽進入房中。
    李北羽笑道:「小子來的晚──,叫大師久候以佛經相渡……」
    空智大師淡淡一笑,道:「老衲請施主前來,是有一事相商……」
    李北羽竟然也會恭敬道:「請大師指示……」
    空智大師輕輕一歎,道:「老衲於紅塵之時,曾領兵敗扶桑軍隊之事,施主可曾聽
聞?」
    李北羽恭敬道:「是──。大師昔日為國效命沙場,舉凡朝野俱為之轟傳欽佩,李某亦
有幸耳聞……」
    空智大師淡淡一笑,道:「名利二字提它作啥?老衲今夜想問之事,便是李施主是否和
名將李如松施主有親戚之誼?」
    李北羽點點頭,道:「正是堂伯……」
    「原來如此……」空智長長歎一口氣,道:「昔日,你爹娘亦曾有領兵交戰於高麗之
事,你可知道?」
    李北羽一愕,道:「小子未曾聞……」
    空智大師苦笑,道:「那時,你爹娘曾誤殺了一名女子……。便是刀斬門雷施主的愛
妻……」
    李北羽一驚,道:「怎麼會?」
    空智大師苦笑道:「昔日,李佛承施主夫婦吒叱風雲於江湖,天下武林同道有誰不敬?
又何故突然隱於世外?」
    李北羽傾聽。
    空智大師一歎,又道:「便是因為昔日所犯下的錯誤!當時兵荒馬亂,兵燹遍野;適
巧,雷施主之妻柳玉香施主往那朝鮮辦理皮貨,而與明軍間發生了爭執。柳施主武藝高強,
打傷了數名將領;此時,你爹娘正好經過,便出手要擒住柳施主……」
    李北羽臉色一變,道:「然後呢?」
    空智大師長歎一口氣,道:「誰知,那柳施主脾氣剛烈,寧死不屈,便自拚死。終因技
差一著,加上李施主彼時不得不痛下殺手。以致於香銷玉殞……」
    李北羽苦笑,道:「爹一生行事光明正大,從不傷及無辜。是以,誤殺了雷夫人後便自
退隱了!」
    空智大師沉重點點頭,道:「彼時情況,誰都會以為柳施主是敵方派來的刺客,所
以……。唉……」
    一聲長歎,兩人復落於無語中。
    那空智大師憂慮看了李北羽一眼,又道:「此外──,還有一件事……。那就是柳施主
曾有兩個女兒在世……」
    李北羽倏然抬頭道:「請大師告訴在下她們在那,好一報昔日上代誤殺之悔……」
    空智大師苦笑,輕歎道:「柳施主閨名玉香……」
    玉香?玉銷香殞!葬玉、埋香!
    李北羽真的苦笑了,無奈處,唯長長一歎,立起抱拳道:「多謝大師今夜開示,晚輩心
中謹記了……」
    人去,夜深。
    空智大師輕輕歎一口氣,人世間這命運多奇怪、多巧合──?他略歎,又自垂目低頭。
    夜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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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北羽回到那幢蕭家巨宅。
    一切,靜的可以。
    杜鵬呢?玉珊兒呢?陰山六鬼呢?
    他錯愕了一下,用火熠子點了燈,只見壁上一串字。
    「何不到庭園中一現?」
    李北羽愕然一笑,跨過門檻到了後院。
    後院,已有四串宮燈迎風招揚!
    他一皺眉,知道暗中有人窺視!四串宮燈正,正擺了三牲禮品、水果;正中,尚有一爐
香煙裊裊!似乎,還有牌位。
    李北羽一笑,舉步向前,只見牌位上清清楚楚寫著:「有毒、毒、毒──。放膽就吃、
吃、吃……」
    李北羽搖頭一笑,當真伸手抓向一顆蘋果!
    便在他伸手一拉的同時,水果盤子底已冒出一蓬暗器來。
    這勢,又凶又急!
    李北羽一愕,身子倒翻。突的,下方的土中冒出三把刀,刀急向頸而來!
    李北羽一喝,人猶能平平在半空中翻了一個身;此時,翎羽已在握。右臂一沉,將羽尖
一點刀尖,身子又翻上了半空。
    半空,樹梢上有刀至;刀輝映月光而來,其勢驚人。
    李北羽一提氣,將一尺半翎羽羽毫一卷刀,摔丟出去!同時,人不沾地的往那供桌躍
近。
    攻勢未減,那四串宮燈忽的一暗,便見全園陷入幽黑一半的同時,那些宮燈竟然齊齊罩
來。
    每串七燈,七四二十八宮燈如排山倒海!
    李北羽大笑,身子往下一沉,左右雙手連發;一出手,二十八隻翎羽出,破宮燈碎!
    燈中有人,人用縮骨功藏著。
    只有四個!
    李北羽淡淡笑道:「四位便是『北冥四熊』?」
    北冥四熊也不答話,身子一擺,齊齊八掌轟然而至!
    李北羽大笑,又執翎羽在手,便一揮一拂,那八條臂膀全隨主人的呼痛聲後退。
    人,退入屋中!
    李比羽一笑,揚身追入。當然,這一片庭園下方最少躲了三十八把刀。他奶奶的,簡直
是過刀山嗎──。
    除了刀山,還有油鍋!
    李北羽一進入屋內就看見一大頂的油鍋正滾沸著。
    地獄啊──。他大笑舉步向前!
    那鼎約有一人高,李北羽一笑,到了前面端詳著。忽的,由屋樑上嘩啦的落下數十支長
茅來!
    李北羽瞅眼一瞧,乖乖,竟有四十五把之多。
    唯今之計,便是就地一滾,落身於巨鼎之下。方心中暗笑,那鼎下竟有一道暗格。這廂
身子一進,立時落下;更叫人一身汗流光的,是那巨鼎大剌剌的跟著下來!
    李北羽大大苦笑,這地道不會太深,沒一剎那就會被壓扁的。
    原先,他以為是杜鵬和玉珊兒的玩笑,這回,大大的錯了──。
    他同時想到一個問題,那就是往左往右閃都不行;因為,那沸油足以燙掉你三百六十層
皮!好啦,我們李北羽李禿鳥這回真的是要當成烤小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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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飲泉冷冷的站在屋裡,那密道中已傳來轟的大響!
    他臉上有了一絲快慰,也有了一絲落寞。
    身旁的葬玉呢?埋香呢?
    他側頭過去,兩位佳人竟然有了淚!
    蕭飲泉一歎,道:「恭喜兩位姑娘大仇得報……」
    埋香幽幽歎了一口氣,欲言又止。
    葬玉道:「那杜鵬和玉珊兒呢?」
    蕭飲泉眼中酷光一閃,道:「就讓他們埋在地道。運氣好的話,還可以在餓死前找到一
些李北羽的頭髮!」
    埋香苦笑,看著腳上的泥巴,歎道:「這地道年久失修,不但爛泥一堆,蟲子什麼的又
多──。只怕不悶死也早就臭死……」
    蕭飲泉雙目一閃,道:「兩位姑娘意欲何往?」
    葬玉沉思了半晌,方道:「江蘇……」
    「江蘇?」蕭飲泉訝道:「到那杭州做什麼?」
    「除寇!」埋香已往外行去,口裡猶歎道:「沿海盜寇正盛,我們造的殺孽也不
少……」
    葬玉補充道:「現在也該還還債……」
    蕭飲泉就這麼望著兩個女人離去。
    一剎那,他心中不由得也空虛了起來。他的往後目標是什麼?刀斬門!
    對,重振刀斬門,滅殺玉風堂!
    他大笑,想到一個可以合作的人──百里憐雪!
    在他所得到的資料中,知道百里憐雪已然落入宇文真的手中。
    他怎麼會知道的?這是個黑旗武盟內部最重大的機密!
    **************************************************************
    李北羽沒死!
    這怎麼可能?
    除了機智、武功之外,還得加點運氣。
    就算昔年蘇小魂在世,沒他這種運氣也不行。
    當他下落的時候,盡全力以雙足貫足內力往上一頂巨鍋。當然,不可能把那巨鍋頂飛出
去,卻能緩一緩。
    同時,自己則反向加入的沒入下面那堆爛泥巴中?
    運氣比較好的一點是,除了這堆爛泥外,那巨鍋鼎落下的三隻腳正好鉗在堅實的地面
上!
    這個意思是說,正正巧巧的,我們一向自命風流倜儻的李北羽李找打被這二百斤重的巨
鼎正好壓於下方,動也不能動啦──。
    他又想起吳承恩那老小子的「西遊記」!裡頭,我們那位主角孫猴子不也是被如來我佛
如此的壓在五行山下。
    老天爺!他叫了起來,可別這一壓五百年。
    事情還沒了,那巨鼎竟然慢慢往下沉的趨勢!
    沒天理嗎──,像哥哥我這麼好的人怎會死在這種鳥不生蛋,烏龜不靠岸的地方?
    沒天理歸沒天理,那胸上巨鼎可是越來越重。正在我們李公子要破口大罵的時候,兩道
碗大的紅光移近。
    有人?
    李北羽大叫:「救命啊──,哥哥我在這裡……」
    隨他呼聲,那兩道紅光移近了來。
    李北羽心中正喜,忽然覺得大大的不對!
    第一、那兩道紅光不但保持一定的距離,而且絕不搖幌!這麼說,這紅光不是燈籠啦─
─。
    第二點才頭痛,那就是有一股腥臭之味撲鼻!
    李北羽吞了口口水,屏息凝神看看是啥東西!
    哇──,不得了,哥哥我命休矣。
    古人說話真的是他媽的有理極了。什麼「福無雙至,禍不單行。」、什麼「屋漏偏逢連
夜雨。」
    他奶奶的,眼前這東西你知道是啥?
    李北羽見識廣,想不知道都不行。這玩意兒便是苗疆一帶最著名的霸王魔蟒!怪的是,
怎會憩息在這裡?
    李北羽已無心去想了。
    現在,他只有一隻右手可以活動,手上有一支翎羽是方才落下時握著的。
    那霸王魔蟒全身刀槍不入,這只羽毛有屁用?
    他苦笑,那魔蟒可一點也不客氣,發現了我們李大公子,張大了口便咬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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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5-11 2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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