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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夙雲]偷偷跟蹤他[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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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10 00:37:23 |倒序瀏覽
偷偷跟蹤他 作者:夙雲

金炎駿──一個辯才無礙、訟無不勝的英挺律師,
卻有著不可告人、足以令他永生痛苦的身世……
當楚楚可憐的她帶著孩子登門向金炎駿求救時,
他向來堅毅冷酷、正直無私的鐵石心腸竟然軟化了,
他想幫助柔弱的她、他要替她伸張正義;
他要拭去她臉上所有的哀傷,然後,贏得她的芳心……
這個風姿綽約的美麗女子竟然是個未婚媽媽,
她小心翼翼地隱瞞著眾人,進行著她的復仇計劃。
而金炎駿竟渾然沒有察覺原來她是別有居心,
莫非是愛情沖昏了他的頭,而他竟還深深愛上了她!
誰來帶他脫離這愛的牢寵?誰來替他解開這情的枷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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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10 00:39:10
第一章

我出生於富豪之家。金家的聲望和地位在台灣可是叱吒一方。

我有一個幸福的家庭,有一個熱心公益、擔任律師的父親,也有一位相夫教子、疼愛子女的母親,還有一個調皮搗蛋的弟弟──不愛唸書,只愛嬉戲度日,讓父母傷透腦筋。不過,在這個家,我們兩兄弟絕對是集三千寵愛於一身。

家世背景,讓我輕易的成為極有教養的人。深受父親的影響,我也決心要成為傑出的律師。其實在我家,律師簡直是「家傳產業」,因為祖父是律師,父親也是,現在連我都即將成為律師。

高中畢業後我就出國了,在美國耶魯大學專攻法律。我拿到學位,光宗耀祖的回國的那一天,全家都為我開心。

但,那一晚,父親也告訴了我一個秘密──

星月如勾,聽著波濤洶湧的浪聲,我和父親並肩散步,呼吸著潮濕又新鮮的空氣。

意外的,父親的臉孔看起來有些呆滯木然,平日不可一世、意氣風發的父親似乎不見了。

「孩子,一直沒問你,為什麼想當律師?」

我用充滿敬畏的口吻道:「學你啊!爸爸,你知道我多希望做一個充滿正義的人。」

「就如審判犯人生死的法官。」意外的,父親愴然道。「法官有如陰間地府的閻羅王──判定人一生的功過!」

「我相信法官比律師更偉大。」我篤定道。

「不盡然,孩子。」父親不以為然,語帶玄機。「我年輕時的志向是做法官,不過,到頭來,仍是捨棄法官一職,選擇做律師。」

「真的嗎?」我詫異,我怎麼從來都不知道?

「為什麼?爸爸從小不是教導我:為了理想,就要執著堅持到底,才能築夢踏實。」

「因為,當我判了一個殺人犯死刑後,我方才大徹大悟:原來──法官何嘗不是間接的劊子手?」父親一席發人省思的話,讓我張口結舌。「那是好久以前的故事了,大約是在二十幾年前。」

我能感覺出父親無可言喻的哀傷,我一針見血道:「既是殺人兇手,不就該一命還一命?這是公理!」

「不!」父親道出殺人犯的無奈與悲哀。「那不過是來自花蓮貧窮又目不識丁的夫妻。那時他的妻子正好臨盆,生下一個胖嘟嘟的健康兒子,為了謀生上來台北。沒想到丈夫卻被僱主欺壓,領不到工錢,他一氣之下,殺了僱主。我雖想以其罪難恕,其情可憫,替兇手減輕罪刑,無奈法律無情,最後合議庭判那個殺人犯死刑。他的妻子受不了刺激,上吊自殺……審判的結果竟是兩條命的喪生。自從那次以後,我便辭去法官一職。」

我噤口了。可是心裡卻是心驚肉跳。我為何對那對悲慘夫妻的遭遇,充滿了切膚之痛呢?我關切道:「死刑犯心中有恨嗎?」

父親搖頭又點頭。「誰想殺人?沒有人天生是嗜血狂徒!以某一個角度來說,這不過是弱者以極端的方式反撲罷了!那位死刑犯何嘗不是無辜的?他唯一遺憾的就是讓兒子有個殺人犯的父親,讓孩子蒙羞。」

「我覺得──」奇怪,為何我的心田發酸,喉嚨感到苦澀?我竟有些哽咽道:「也許這個世界對貧窮的人,對死刑犯或是死刑犯的後代並不公平。」

父親歎了一口氣。「這位死刑犯最後的要求是:他希望他的兒子不要重蹈父親的覆轍,不要成為社會的敗類,他要他的兒子成為有教養的人,成為社會上傑出的人,就如同法官一般。」當然,這個「法官」指的就是當年的父親。

我更好奇了,迫不及待地問著:「爸爸,那你當時是怎麼做?」

「我收養了死刑犯的兒子。」聽到父親的話,我頓時覺得五雷轟頂。

「而他也十分爭氣,從今以後,我可以預見他將會是個大人物,能對社會做出最好的貢獻。」父親忽然凝著我的雙眼正色道。

「爸爸。」我好想哭。

風好大,彷彿置身於荒野中,冰凍的空氣足以讓人的心臟結冰,讓人絕望得想死……

那瞬間,我忽然明白了一切。

原本我自以為是含金湯匙出生的,我有傲人的家世背景、雙親的寵愛、外國的雙博士學位。這一切會讓我成為社會上最頂尖的律師,讓人趨之若鶩的單身貴族……而今已全部瓦解了。我像是從世界的頂端跌落到地獄的深淵。我快要崩潰了!

「孩子,如果你覺得我有錯,如果,你覺得我不該「間接」殺了你父親,今天,你可以向我索求這條命。」父親無比哀傷道。

「不……」我雙膝一軟,跪倒在凹凸不平的石子路上。這麼多年來,他一直對我疼愛有加,他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來贖罪了,我怎麼忍心再怪他。

許久之後,我動容說:「你沒有錯,你一直隱瞞真相,讓我無憂無慮的過日子……謝謝你收容我。能身為你的兒子,是我的榮耀!」

我的親身父親也沒有錯,錯的是這個價值觀混淆不明的社會。

「孩子,謝謝你肯原諒我。」多年的秘密終於揭露了,父親如釋重負。「記住,你永遠是我的兒子!」

「爸爸──」我抱住了父親的大腿,哀嚎痛哭。

我終於嘗到什麼是痛徹心扉的滋味。

原來,我是殺人犯的兒子。喔!這是一個何其不堪的事實啊!

這個秘密,我從未對人說過,只除了她──

國際聯合法律事務所

霧面玻璃也遮掩不住氣派的裝潢,在每一個律師的辦公室裡,都有三位助理,正忙得不可開交。

這一間位在高級商業區,獨棟的超級大辦公室,代表著一定的社會地位及絕佳的獲利能力。

而金炎駿就是這家大名鼎鼎的律師事務所的大老闆。

說到金炎駿,法界誰不知其名?

小自台灣,大至美國,他都是赫赫有名的。

他來自上流社會,金家是台灣頭號家族之一。父親金飆深是資深的律師,現已退休,卻仍免費為人排難解紛。母親李貞德則是嫻淑寬厚,愛心從來不落人後的女子。

至於金家的小兒子金雍宇,他可能是與金家最格格不入、最不像金家人的異類。

金雍宇相當叛逆,做事常不按牌理出牌。唸書時常常輟學,過了二十五歲,才混了個大學文憑。但他卻有過人的數字天分,超高的經商手腕,使得他能接下金家龐大的產業,並讓金氏企業青出於藍。

這一對兄弟真是南轅北轍。

金炎駿儼然是金飆深的翻版,他遵循著父親的腳步,母親的安排,不負眾望地成了眾所矚目的大律師。金炎駿優秀、乖巧、聽話,是父母和大家公認的好孩子。

而弟弟金雍宇,則是公認的壞胚子,在商場上是著名的吸血鬼,擁有駭人的「吸金大法」。只要被他看上的公司,他都會蠶吞鯨食,佔為己有。

因此大家都對金炎駿讚賞有加,但對金雍宇則敬而遠之。

說起金炎駿如何為冤屈的被害人找回公道,讓岌岌可危的官司絕地逢生。這所有的「豐功偉業」,都是街頭巷尾流傳的佳話。

在法界,他是鐵面無私的律師。可是私底下,他常幫助弱勢族群,替老弱婦孺爭取無數社會福利。 古道熱腸的他,是公益的代表,是正義的化身,實為社會的最佳楷模。

大家都說他是天使轉世,是上帝派來拯救苦難的人群的。

他相當關心受刑人,他認為受刑人只要悔過,就該給予寬耍所以他不斷向立法院請求廢除死刑,雖然截至目前為止,仍遙遙無期,可是他從不放棄。

他將自己的座右銘「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貼在辦公室的牆上,他嚮往的是如大同世界般的社會。

不同於其他板著臉的老闆,金炎駿無論如何疲 憊,都會露出如陽光般的燦爛笑容。他的笑容能融化黑暗,掃除所有的陰影。

辛含梅抱著四歲的小勳,趁著警衛和總機妹妹在打情罵俏時,帶著破釜沉舟的決心──「闖關」。

雖然才二十四歲,她可是渾身是膽,這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還難不倒她。

記者們不都是如此嗎?天不怕地不怕,才能搶得獨家新聞!

當她瞧見豪華的大門上印著金炎駿三個燙金字時,她連門也不敲就直接闖入。

而此時金炎駿的笑臉,恰好映入眼簾,她竟然呆愣了一下!

她不是沒有聽過金炎駿的「精彩」事跡,新聞界時常調侃、甚至諷刺──他是世界上快絕跡的「好人」,有的八卦雜誌還形容他將是諾亞第二!(聖經記載:全世界的人都被淹死了,只有諾亞和他的家人被上帝揀選,上帝救了他們,他們安然在度過大水之災後,創造另外一個新天地。)

這意味著金炎駿是上帝在上億人口中揀選的唯一好人,足以媲美諾亞。

而她的任務就是要揭發這種人的「真面目」,讓他們如豺狼般的嘴臉在社會大眾面前曝光,讓他們無所遁形,休想再欺騙世人。

哼!她就不相信金炎駿會是諾亞的化身──有權有勢的男人,哪一個不是道義放兩邊,美色擺中間?越是道貌岸然的,就越「豬哥」!

落地窗反射出模糊的纖弱身影,輕巧的腳步聲讓金炎駿本能地回頭。辛含梅驚為天人的美,竟讓他一時屏住了氣息。

此時孩子喊了聲媽媽,他們才從恍惚中清醒,回到現實──

「老闆,對不起……」總機妹妹跌跌撞撞地衝進來,而警衛也一臉愧疚的跟在後面。「金先生,真是抱歉,還來不及通知您,她就擅自闖入了!」話一說完,警衛便強悍地要將他們趕出門外。

「金先生──」辛含梅欲語還休,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等一下。」金炎駿揮手制止,體諒地說道。「你們上班辛苦,難免失職,我不追究,只要下次改進就好。」是老闆「大發慈悲」,總機妹妹和守衛臉一陣紅、一陣白的落荒而逃。

辛含梅親眼目睹金炎駿對屬下的寬容,使得她對這位挺拔帥氣的男人,更想好好地研究一番。

「金先生……」

「坐吧!」金炎駿示意她坐下來,顯現出良好的教養。「抱孩子很累吧!」說著,他竟主動將小勳接過手,展露出他極為平易近人的一面。

而小勳平日對陌生人一向敬而遠之,今天卻主動伸出粗胖可愛的手臂,攀住了金炎駿的脖子。

「乖!想吃什麼?叔叔叫阿姨拿點心來……」金炎駿按下通話鈕,很快地,秘書就端來了一桌子的點心,不論是蛋糕、手工餅乾、可樂、咖啡,應有盡有,最貼心的是還有小孩子喝的鮮奶。

含梅注視著吃得津津有味的小勳,原本如刺蝟般的她,此刻卻害羞得如含苞待放的少女,一顆心還不聽話地跳著。「你不怕我……」她咽嚥口水問。

「你是女人,」他粲然一笑。「對我不具任何威脅和殺傷力,我有什麼好怕的?」

該死的!他帥氣非凡,充滿自信的笑容,對女人最具有殺傷力。

「說得真好!不愧是律師。」她的眼神裡閃著哀怨自憐,似乎有一股無奈和悲哀,讓金炎駿的心口頓時疼痛了起來。

「無事不登三寶殿,」金炎駿試圖轉移自己近乎失常的情緒。如果她是客戶,那他絕對不能動了私情。「這裡是律師事務所,除了受冤屈要討公道的人之外,其餘人等,應該是不能進來的。」

「這裡也將是替我「平反」的地方。」她清澄的目光勇敢地直視著他,帶著不可小覷的固執。「我要證明,女人絕不是弱者──」

金炎駿充滿疑惑的目光,仍然帶著如天使般純淨光亮的色彩。

「金大律師,大家都說你是好人,總是帶給人希望。你是受冤者的再生父母,只要你出馬替人打官司,對方律師聽聞你的大名,立即會打退堂鼓。法官更視你為正義的代言人。你是沉淪社會中的清流,更是社會的中流砥柱。」在無數的讚美中,竟充滿了乞求的口吻。

金炎駿輕咳了咳。「我不需要這樣的恭維。你既然來找我,我願意盡最大的能力,為你效勞。請相信我的誠心。哪怕要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我都義不容辭。」

金炎駿一番誠懇的言辭,讓她更是感動不已。「我已經走投無路了,只能來求你!」

「天下無難事,」他迷人的笑容中透露出一股力量。「退一步,海闊天空。只要活著就有希望。」

她把心一橫,說出來意。「我需要你為我兒子打一場官司──跟孩子的生父要三千萬的撫養費。」

詭譎的氣息浮現在空氣中,兩人的目光一起轉向天使般容顏的小勳的臉上。

金炎駿心生憐惜道:「他長得好可愛,是哪個男人狠心遺棄你們──」除了同情之外,他竟然還冒出了未曾有過的妒意,這不禁使他納悶了起來。他故作鎮定地問著:「很冒昧,我可以請問你兒子的父親是──」

辛含梅充滿怨氣,一個字一個字地道出:「王義剛。王登慶的兒子。」

王?

談起王家,兩岸三地的中國人絕不陌生,王登慶是台灣超級大亨,美國富比氏前百大榜上有名,他的財富超過百億美金,王義剛不過是他眾多孩子的一個兒子罷了!

王義剛仗勢著王氏家族,在外橫行無阻,更是赫赫有名的花花公子。除了元配外,還有不少情婦。眼前的她,或許不過是王義剛眾多玩伴中的一個罷了!

「我找了無數的律師,可是只要一聽到是王義剛,就打了退堂鼓,根本不敢碰這棘手的案子。」她無力道。「我只有來找你了。王家財大氣粗,胡作非為,我相信只有金炎駿律師,才有辦法打贏這場官司!」她用崇拜的目光望著他。「那是你的天性──你有與生俱來、對抗惡勢力的能力!你的光亮足以化解所有的陰霾。」她懇切地說著。「除了你,我知道沒有人做得到。」

金炎駿一向不在意世人對他的看法,只要他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就夠了。而今,他竟在意起她對他的評價。

忽地,他衝動地道:「告訴我,你們的故事──」

她抱著飽足後昏然入睡的兒子,泛著一張沉痛的臉,娓娓道出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

「你叫什麼名字?」

「辛含梅。」

「很特別的名字,」讓他想起寒冬裡獨佔鰲頭的一朵寒梅。「你兒子呢?」

「辛冀勳。他是私生子,戶口名簿上是父不詳。」飄逸的長髮散亂在肩膀上,她落寞地說著。「我父母早逝,我在天主教孤兒院長大。那年,我十九歲,懵懂又無知……」

「那年暑假,我到王氏企業打工,在採購部門當助理,王義剛正是採購部的經理,他看見了我──」她淚眼矇矓。「隔天,他就在他的辦公室裡對我說,在第一眼看到我時,就被我的雙眼給迷住了。他愛上我了。」

金炎駿大膽地望入她的明眸──有如發光的藍寶石,有如深邃的大海,有如燦爛而遼闊的宇宙銀河……

他不禁讚歎起造物主的神奇。「是的,你有一雙讓人著迷的眼睛,攝人魂魄,無人能及。」

她好美!長而鬈的睫毛,纖細的彎月眉,翹挺的鼻子,櫻桃般的紅唇,一張臉美得會讓男人捧在手掌裡,心甘情願地憐愛她。

「他猛烈地追求我。」她生澀地敘述著,彷彿那是一個與她無關的悲劇。「那時他已有未婚妻了,但他口口聲聲說,他一點也不愛她,只是奉父母之命。他又承諾,只要我們有了孩子,我就能進入王家。我並不奢望成為豪門的少奶奶,我在意的是他愛我。」

「那短短的兩個月,是我這輩子最難忘的日子。他十分寵溺我,幾乎把我捧在手掌心。我們很快的同居了,等到九月要開學時,我發現我懷孕了。可是,那也是他開始厭倦我的時候。」

「那一天,我發現我再也走不進王義剛的世界,他甚至連門鎖都換了。很快地,他母親出現在我面前,說要給我三百萬的分手費,也安排好了要我去墮胎……」

「我抵死不從。」那張美麗的臉蛋,散發著母愛的光輝。「就這樣,我獨自生下孩子。而他,很快地和未婚妻結婚了。」

「這五年來,我過著生不如死的生活,我拚命掙錢養活自己和孩子──」對她而言,那幾乎是永遠揮不去的夢魘……「五年後的今天,我要討回屬於我的公道──」

她振振有辭地說道:「我不覺得女人應該認命!難道,負心的男人沒有錯?不養育子女的男人沒有錯?我絕不姑息那些不負責任的男人。」

夕陽迤邐出他們長長的影子,車水馬龍的台北市,已經華燈初上。

在他面前的,不過是一個可憐的女人。這社會有太多未婚媽媽了,也有數不盡的棄兒,更有太多毫無天理的案件……他應該心平氣和、無動於衷才是。可是他的心在劇烈起伏著,他為她的遭遇而義憤填膺,這真是連他自己也無法理解的情緒。

辛含梅筋疲力竭了,絕望中唯有他是她的希望。「我已經走投無路,只有你金炎駿大律師,有大慈大愛的力氣可以讓我脫離窮途末路的命運──」她更不忘誘之以利。「當然,律師費好談,雖然我現在身無分文,但只要等我拿到三千萬──」

他揮一揮手,嚴厲地打斷。「這不是錢的問題。 別忘了,我不缺錢。這是道德和良知的問題──」

在他心底,不斷地重複著那句話:大慈大愛的力量……喔!他是全世界最有力量的男人。他錯愕那些力量竟不是來自於本身,而是眼前美若天仙的她所賜予的。

「我們要打一場必勝的仗!」他嚴肅道。「我必須要有十足的把握,否則,無異是以卵擊石,自不量力。我絕不做打敗仗的事!」

她的眼中綻放著奇異的光彩。

「雖然,我認為還不到絕望的地步,但清官難斷家務事,要勝券在握,我認為──除非有奇跡。」他必須要把重話說在前頭。

「奇跡?」她的臉頓時慘淡了下來。這意味著她無法痛擊王義剛?連金大律師也認為這場官司難以成功?

「可是,千萬別擔心!」金炎駿又綻放出自信的笑容。「舊約裡的約書亞,靠著神耶和華讓太陽停住,不費一兵一卒的擊退敵人。而現在你有強大的武器,金炎駿這三個字,是可以讓「敵人」聞之色變的──」

「我們一起並肩作戰吧!」他炙熱的眼神裡散發出光明與活力。

「是的。」她頓時活力四射,笑逐顏開。「我真該死!我怎麼忘了你是無所不能,能化腐朽為神奇、人人敬畏的大律師呢?」她泫然欲泣。「謝謝你!」

一股無法抗拒的誘惑散開,讓金炎駿竟也陷入不曾有的妄自尊大、志得意滿起來。

威風凜凜的大律師出馬,挑戰不可能的極限。

媒體寫上夠勁爆的標題:

王義剛的私生子?舊愛情婦索討三千萬!縱橫八方、名揚四海的名大律師金炎駿親自出馬,見義勇為替孤苦無依的母子向王家討債──

為了兒子,辛含梅堅持不要曝光,一切由金炎駿發言。麥克風瘋狂地圍繞著他──

金炎駿目光凌厲,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地替弱勢的未婚媽媽仗義直言。

「金律師,你公然與王氏家族為敵,與王義剛作對,你應該盤算過這對你是很不利的。這不同於你過去的官司。 被告有錢有勢,原告卻一無所有,甚至連打官司還要靠律師資助……」記者尖銳地問著。「在這個拜金的時代,你認為值得嗎?」

「值不值得不是用金錢來衡量的。如果是為了錢,我會去做商人。我之所以會成為律師,就是為了要找回失去已久的仁義道德,和人們失落的良心──」他正氣凜然。「我既然做了律師,就不怕死!」

金炎駿的「義行」讓大家拍手叫好!那股與王家公然作對的勇氣,更是令人佩服!

形象一向良好、做事光明磊落的金炎駿,他的言行有著極大的公信力和說服力。很快地,社會掀起一片討伐王家的聲浪,輿論開始譴責王義剛的無情無義。

王家立即透過發言人指責金炎駿是沽名釣譽之人。說他利用王義剛的花心,隨意找個妓女大打知名度,他不過是興風作浪,而那妓女更是別有居心,想藉機大撈一筆。

妓女?辛含梅竟成了人盡可夫的女人,這真是侮辱了她的名譽!

而替金炎駿打抱不平的親朋好友們,更是忿忿不平地跳出來,指責王家的不是。

雙方人馬的隔空喊話越演越烈,一場口水戰就這麼蔓延開來……

直到辛冀勳和王義剛的DNA比對出爐時,證實辛冀勳確實是王義剛的親生兒子,金炎駿便堂而皇之的帶著狀子按鈴上告。

在鎂光燈下的金炎駿英姿煥發,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讓盯著螢幕的王義剛氣得牙癢癢的。

「以台灣的行政效率而言,這場官司非要打個一年半載不可。你最好要有心理準備。」金炎駿主動打電話給辛含梅。

他們許久未曾聯絡。今天已經可以交出一張漂亮的成績單,這是跟辛含梅聯絡的最好借口。

「沒關係。我會一直等……就算再等個一、兩年也無妨。」辛含梅清亮而堅韌的口吻,讓金炎駿整個心都揪在一起。「太謝謝你了,金律師。」

「不客氣。」金炎駿不願意就此打住,又找著話題說。「律師跟客戶的關係是全天候的,不管何時何地,如果你需要我,打電話給我。」他大大方方地留了行動電話的號碼,二十四小時都開機待命。

彷彿再也沒有什麼可以說的了,金炎駿只得訕訕地掛上了電話。

為什麼他的世界在這短短的幾天中就顛倒錯亂了?

他可以明顯地感覺到自己的轉變:留下不對外公開的電話號碼,他的「動機」是什麼?

※※※

老舊四層公寓頂樓加蓋的一房一廳,當初她可憐兮兮地抱著小勳希望承租時,深怕會被排斥。雖然她極欲遮掩,可是一個年輕女孩帶著襁褓中的嬰兒,又沒有丈夫在身邊,眼尖的人一眼就能識破她未婚媽媽的身份。

幸運的,房東美雪是一位退休教師,老伴早去世多年,兒子長大後在美國成家立業,對於辛含梅,她多了一分女人的憐憫,而可愛的小勳,更是讓她第一眼就愛上他了。從此以後,美雪將小勳當作孫子般的疼愛,也將含梅視如己出。

美雪毫不猶疑的將房子租給當時身份無文的辛含梅,也熱心地幫助含梅。她一直勸含梅出去上班,也免費幫她帶小勳,甚至常常做三餐給含梅他們吃。

不過,含梅沉默的時候居多,對過去的傷心事絕口不提。對於美雪的慷慨解囊,她謹記在心,並待美雪如自己的母親,無時無刻噓寒問暖,感恩圖報。

含梅順利地找到工作,但卻是日夜顛倒,到凌晨才回來的工作。但美雪從來不過問。

當頭條新聞出現時,美雪終於知道小勳竟是王義剛的兒子,由金炎駿大律師來爭取三千萬的撫養費──美雪終於對沉默寡言的含梅另眼相看了。

每當黃昏時,就是辛含梅和小勳最快樂的時光了。因為,含梅的工作日夜顛倒,白天幾乎都是美雪在照顧;等含梅睡飽了,忙完家事,大概也差不多黃昏了。那時,含梅會帶著兒子出去散步,到公園裡遊玩嬉戲,然後,一起洗澡、吃飯……

「今天,是很「重要」的日子。」DNA檢驗報告出來,這下王義剛賴也賴不掉了吧!含梅眉開眼笑地對小勳道:「小勳,走吧!我們去逛逛夜市,順道去吃麥當勞。」

小勳不知道什麼是「重要」的日子,不過,麥當勞可是他的最愛。「麥當勞,麥當勞!媽媽,我要吃炸雞、喝可樂……」

「好、好!沒問題!」含梅今天請了假,打算好好陪陪小勳。她也告知美雪不回家吃晚飯的事。

陪孩子吃完麥當勞,逛完夜市,買了地攤便宜的水槍給小勳後,她抱著早累得不省人事的小勳,回到了頂樓。

經過四樓時,她看見美雪家的大門敞開著,她疑惑地往內一瞧,客廳裡空無一人。她急忙爬上頂樓,卻嚇得心臟都快要跳出來了。

她的家呢?被誰毀了?

門鎖被破壞了,屋內滿目瘡痍,一片狼藉。簡陋的傢俱被破壞殆盡,玻璃碎片散落四處,沙發東倒西歪的,衣服被扔得一地……她的世界彷彿完全被摧毀了。

美雪躲在角落,哀嚎痛哭。「美雪──」含梅急忙跑到她面前。「發生什麼事了?」

美雪嚇壞了,結結巴巴道:「我聽到有人在樓上吆喝,我就上來看看,誰知有一群壞人……衝進來……好凶,拿木棍亂砸……」

「是誰做的?」含梅激動不已。

是誰要對她趕盡殺絕?

「他們放下狠話……要我轉告你,要你「適可而止」,否則,下次要你好看……」美雪嚇得渾身發抖。

「對不起……都是我害你的,把你給拖下水……」含梅把臉色發白的美雪擁入懷裡,哽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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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10 00:40:14
第二章

隔天早晨。

在早餐聚會上,大家有說有笑的,彷彿什麼事也沒發生過。

「睡得好嗎?」李貞德關懷地問含梅。「看你眼眶黑黑的。還習慣嗎?」

「有黑眼圈嗎?」辛含梅無奈地一笑。「應該是我睡太多了吧!我就是這樣,睡太飽,反而會一臉倦容。」

「是這樣嗎?」李貞德熱心地說著。「你可能是睡前喝太多水了,眼眶就容易浮腫……」如此一來,話題很快地就被扯遠了。

昨夜的「闖入」風波,除了二老不知情外,兩兄弟「芥蒂」猶存。用完餐後,金雍宇藉上班之由,大大方方地離去。

而金炎駿卻遲遲不肯出門。

「爸,媽!」望著辛含梅清麗的臉蛋,金炎駿下定決心。「我今天想在家裡休息一天,可以嗎?」

二老沒有多問,立刻點頭應好。「好啊!平常你也太累了。」

「謝謝爸媽!」金炎駿在得到父母的同意後,立刻回頭對小勳道:「小勳,今天叔叔可以陪你玩模型喔!」

「好棒喔!叔叔……」親切的叔叔,像是小勳一直渴求的爸爸般。他立刻樂不可支的跳到金炎駿的懷裡。

看著金炎駿帶著小勳興高采烈地離去,辛含梅只能不是滋味的在一旁乾瞪眼。但二老倒是眉開眼笑的,他們十分明白那種不是親生兒子,卻又能十分親密的感覺。

金家沒有玩具房,卻有一間超大的書房,裡面藏書之豐富,讓人歎為觀止。

金炎駿帶著小勳隨意地坐在角落裡看起書來了。小勳窩在金炎駿的懷裡,興致勃勃地翻著一本世界奇觀。

「叔叔,這是什麼?」

「金字塔。」

「金字塔是什麼?」

「金字塔是埃及法老王的墳墓。」

「埃及是什麼?」

「埃及是一個國家,在非洲。」金炎駿指著巨大地球儀上非洲的位置。

小勳開始不停地問著為什麼,可是滿腹經綸的金炎駿,就是有辦法滿足小勳的好奇心。

「你的腦袋一定是一個知識寶庫。」辛含梅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

金炎駿驚訝地回頭,望著不知何時冒出來的辛含梅。她正站在書房的門口,露出若隱若現的笑容,讓金炎駿一時忘我,心底生起一股赤裸裸的慾望。

「我剛剛做了一些青草蜜茶,給你們消暑用的。」她把托盤放在巨大的書桌上。

小勳立刻一口氣喝光光。「好好喝喔!媽媽,我還要。」那可愛的模樣,逗得辛含梅和金炎駿相視而笑。

「太麻煩你了!」金炎駿客氣道。「叫菲傭做就好了,何必自己動手。」

「那是不一樣的。」辛含梅有感而發。「自己做,感覺很充實。」

「感覺?你做任何事都是憑感覺的嗎?那對人呢?」他試探地問著。「你的直覺,分得清楚好人和壞人嗎?」

她想逃避那熾熱的眼神,但閃避不開,她索性直接迎上。「起碼,我感覺得出來你是好人。」

他滿意地笑了起來。而她似乎感染到他的熱力,也開始笑容滿面。

「知道我為什麼今天沒上班嗎?」他輕輕地問著。

她搖搖頭,猜測道:「我想你一定有重要的事情,否則你不可能無故缺席的。」

「是的,我的確有重要的事,」他無奈地歎口氣,決定說出真話。「我想把你的房間換個鎖,起碼晚上可以睡得安心些。」

「你知道了……」她頓時面紅耳赤。

「我很抱歉。」忽地,他欠了欠身,目光落在落地窗外,神情帶著一絲落寞。「我沒能徹底地保護到你。」

「你無須自責啊!」她激動了起來。「你沒有錯。你已經盡了全力了!」

「不!還不夠好。我竟然疏忽了,讓雍宇半夜跑進你的房間……」說什麼,似乎都無法彌補他的疏忽。

他愧疚的神情,讓她的心為之一悸。她急忙解釋道:「他沒有對我怎麼樣,放心吧!我不會讓他有機可乘的。」

金炎駿眼睛頓時亮了起來。辛含梅又繼續說道:「不過,我還是需要換一道安全的鎖,免得半夜碰到什麼事,又無法求救,那我就慘了!」

「沒問題。」金炎駿會心一笑,恍如放下心頭一塊大石。他故意拱手作揖。「小的立刻去辦。」

他們不自覺地笑成一團。

剛剛,她似乎觸及金炎駿內心的某一部分,他不斷壓抑他自己,試圖讓自己成為「十全十美」的人。

可是,連孔子都說「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了,金炎駿為何還要拚命追求「完美」呢?

金雍宇更是金家奇怪的一份子,他讓金家人避而遠之,可是金家人又十分寵愛他,任他予取予求。

※※※

一整天,他們都在悠哉中度過。

小勳沉溺在絕版的無敵金剛漫畫書裡,而金炎駿趁著這個時候,替辛含梅換了門鎖。

在把鑰匙交給含梅的剎那,他們竟異口同聲道:「這樣,你(你)應該可以放心了!」

他們一起縱聲大笑,而小勳也跟著傻傻地笑了起來。

午後突如其來的一場雷雨,洗淨了大地的塵埃。黃昏時,他們帶著小勳在寬廣的花園裡散步。

金炎駿怡然自得地和小勳在長滿狗芽根的草坪上找小蟲。「很好玩的!在泥土裡尋寶喔!」沒想到,他也充滿赤子之心。

當金炎駿翻起一塊鬆動的磚塊時,土裡出現一條幼蟲,頭部紅紅的,身體雪白,像只大蠶寶寶。「我知道這是什麼!」含梅像發現新大陸般的大叫。「這是雞母蟲!我以前有看過。」

「才不是呢!」金炎駿除了是熟讀法律條文的大律師外,還是大自然的學者。「那是獨角仙的幼蟲。」

「你確定?」

「不信的話,我等會兒到書房翻書給你看。」

「說錯的是小狗喔!」她開玩笑道。

他自信滿滿道:「我不會輸的。」

「怪!」她挑眉。「我怎麼從來不知道你會為一隻獨角仙的幼蟲,跟我爭得你死我活的?」

他哈哈大笑。

他們談天說地,十分融洽。

意外的,金雍宇回來了,他大剌剌地將車駛入了車庫。

「真意外──」金雍宇一見面就刻薄人。「大老遠的,我還以為看到「一家人」呢?真是卿卿我我啊!」

「今天怎麼提早回來了?」金炎駿避重就輕道。

金雍宇一出現,他們三個人立即陷入緊張裡,連小勳也不敢有笑容了。含梅趕緊把小勳從炎駿的懷裡抱過來。

「不早了,有點冷,我先帶孩子進去,以免著涼。」面對不懷好意的金雍宇,含梅多想拔腿就逃。

「對啊!這時候應該要開飯了。」金炎駿也故作若無其事的往屋內走。

「幹麼!」金雍宇冷笑諷刺。「我是瘟疫嗎?你們一個個跑得真快。」

「二少爺,你心知肚明就好!」辛含梅不客氣地反駁後,即頭也不回地走了。

她的大膽頂撞,讓金炎駿心底泛起一股喜悅,而金雍宇卻氣得快要噴火。

真是心高氣傲的辛含梅,讓他這位花花公子又愛又恨!恨她的無理,不識相。愛她迷人的笑靨,無人能及的美貌。不!那絕不是愛,而是一種對哥哥的報復,如果可以利用她來傷害哥哥……那會是多麼精彩絕倫的事啊!

金雍宇難道真是瘟神的化身?

他一出現在餐桌上,每個人的臉都臭得可以。這讓金雍宇十分不快,在公司裡,哪一個人不是對他巴結諂媚,沒想到回到家卻要受氣。

他隨便扒了幾口飯,便忿恨地甩下了碗筷。「哼!這個家根本沒有我容身之地,我何必自取其辱?」

他像一陣風似的衝回房間,用力甩上門,躲在房裡生悶氣。

金炎駿沉著一張臉,囑咐菲傭。「送些菜到他房裡。」

「炎駿,不用管他……」李貞德難堪道。「你太委屈了!」

「不要再說了。媽媽!無論如何,雍宇才是這個家最重要的人,我不過是……」他欲言又止。

金家唯一可以傳宗接代的人是金雍宇,不是他這個不具血緣的養子。

「別說了!」金飆深叱喝著。「不要理那個不孝子,大家繼續吃飯。」他望著讓他驕傲至極的大兒子,不容反駁地說:「永遠記住,你才是最有資格成為金家的人!」

「爸爸……」金炎駿面色凝重。

這餐飯,顯然又很難下嚥了。

辛含梅慧黠地拍拍小勳的手。「小勳,趕快吃飯!你和叔叔不是約好吃完飯、洗完澡後要到書房去看獨角蟲的幼蟲長什麼樣……」

小勳揮動小手,稚嫩的童音喊著。「叔叔快點吃,叔叔趕快吃……」

孩子是歡笑的泉源,讓餐桌的陰霾一掃而荊

「好!好!」金炎駿忙不迭地應聲。「我們來比賽看誰先吃完,誰先到書房去……」

「小勳,這麼喜歡跟叔叔到書房啊!」金飆深回想到從前,眉開眼笑地對炎駿道。「我想到你小時候,最喜歡跟我待在書房,我們父子看書,一起研究討論,一待就是一整天……」

「看樣子,歷史好像重演了喔!」李貞德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辛含梅聽不懂二老在說些什麼,有沒有搞錯,小勳又不是金炎駿的兒子……「重演」什麼?

「我說的沒錯吧?」

看著昆蟲百科全書,證明那真的是獨角蟲的幼蟲,而不是雞母蟲。

「叔叔好棒喔!」小勳佩服得五體投地。

三個人徜徉在書堆裡,恍如享受著天倫之樂,大家一起尋找「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的世界。

「那我輸了,怎麼辦?」含梅哇哇叫。

「學小狗叫就好了!」他故意逗她。

「媽媽學,媽媽學……」小勳在一旁起哄著。

「可惡!」她一變臉。「汪!汪!咬小勳……」她像瘋狗般狂吠,伸手拉住小勳圓滾的大腿。「咬你,咬你……」

「救我!叔叔!」小勳踉蹌地跌到金炎駿的懷裡,還不忘拚命把大腿拉回來。

「小狗走開……」炎駿也在一旁搭腔。一拉一扯間,兩人不小心撞個滿懷。

似有若無的碰觸,讓辛含梅羞得想逃開,可是他卻將她擁得更緊了。「對不起,有沒有怎麼樣?」

「不……」她一個字也答不出來。

他的胸膛好溫暖,她捨不得離開……一陣難解的意亂情迷環繞著他們。

忽地,有人用力鼓掌,拍手叫好,讓他們驚嚇得立刻分開。

是金雍宇!

金炎駿保護似的攬住辛含梅的柳腰,赧然地站起身來。

「幹麼一副作賊心虛的樣子?」金雍宇不懷好意地說著。「又不是捉姦在床。」

辛含梅聞言,立刻火冒三丈。

金炎駿連忙岔開話題,他以不經意的口吻問道:「怎麼有空來這裡呢?平常,你幾乎不踏入一步的!」

「因為我憎恨這裡!」金雍宇脫口而出。

金炎駿聞言,彷彿被五雷轟頂般。而辛含梅則文風不動地看著即將掀起的風暴。

金雍宇說出了心底的話。「當我一進到書房就呼吸困難,這都是你這臭小子害的。」他抱怨道。「我知道你最喜歡書房的味道,你拚命地讀著父親書房裡的書,你品學兼優,讓爸媽的眼裡只有你,你的成績愈好,我就越討厭唸書。」

「我會變成這麼憎恨這個家,都是你害的。我恨你!」金雍宇的話,讓金炎駿臉色發白。

「住口!」辛含梅看不下去了,正義感使然,讓她忍不住要插嘴。「他是你親哥哥啊!你難道非要搞到手足相殘才高興?你憑什麼認為大家都對不起你,都虧欠你?」

「你先想想你剛才是什麼德行?大家一起高興的吃頓飯,也要看盡你的臉色,如果你一直要自我封閉下去,那你就永遠活在孤獨裡。沒有你,我們根本無所謂!」

「你……」這個女人竟然敢對他大吼大叫,還將他罵個臭頭。

「我怎麼樣?」辛含梅雙手插腰,一副凶巴巴的樣子。「你是不是要說我出身卑微,隨便跟男人上床,才當上了未婚媽媽,有什麼資格來教訓你?」

她繼續惡狠狠道:「起碼我活得比你自在,比你快樂!剛剛我們玩得十分盡興,都是你突然出現,破壞了一切。難道你的本性就是充滿邪惡、嫉妒,見不得別人好嗎?」

金雍宇神色相當難看。

「你們家人也許會縱容你,但是,很抱歉,我不是金家人,不必看你的臉色!」辛含梅不客氣地下了逐客令。「很抱歉,這裡不歡迎你。」

「辛、含、梅,我徹底記住你了!」這女人居然敢這樣對他,他不會放過她的。

望著金雍宇憤恨離去的背影,含梅突然湧起一股惆悵。

驀地,金炎駿握住她的手,直視著她。「為什麼你要幫我說話?你站在我這一邊,不就槓上了他,你要小心──」

金炎駿那火熱又關心的眼神,讓辛含梅心亂如麻。「也許我跟你一樣,喜愛打抱不平吧!雖然,這不關我的事。」

「論輩分,他是你的弟弟,他應該要尊敬你,怎麼可以爬到你頭上呢?」辛含梅仰起頭,不服氣地注視著金炎駿。

「我心甘情願。」

金炎駿的回答,讓她十分錯愕。

金炎駿轉過身,背影看來有些孤寂。「無論如何,謝謝你的仗義執言,我很感動。」

辛含梅的盈盈大眼頓時充滿了驚喜,她感性地說道:「為了孩子奔波忙碌了這麼多年,我都忘了感動是什麼滋味了。」

「含梅──」他很自然地呼喚出口。

「金律師……」她生澀地咽嚥口水。

在金炎駿的面前,她偽裝得真遜!她忘了自己現在是可憐兮兮的未婚媽媽嗎?哎!她真是表現不夠好。

「叫我炎駿。」他溫柔地要求著。

「我……」她低頭,冒著汗的雙手,緊緊抓住衣角拚命地揉搓著。

金炎駿壓抑不住感情,話中有話道:「含梅,剛才那種情況,讓我有了共患難的感覺,或許,我們之間可以變成朋友的關係──」

「炎駿……」

「含梅……」

他們含情脈脈地注視著,小勳則識相地躲在一旁偷笑。

「炎駿!你在裡面嗎?」

金飆深的聲音打斷了他們。他會來到三樓的書房,應該是有非比尋常的事。

「爸爸!」炎駿趕緊開門。「叫菲傭叫我就好了啊!怎麼需要你親自勞動呢?」

「大事不妙了!」

「怎麼了?」

「王義剛來了!」

走了個麻煩的金雍宇,又來了個令人頭痛的人物……

「他一定是因為你才來的。」金炎駿冷靜分析道。

「我……」含梅啞口無言。

「你不要下樓,就待在上面,我來處理!」

「炎駿……」不知怎麼回事,她居然擔心起金炎駿來了。「別被王義剛的裝腔作勢給唬住了。其實他是只紙老虎,根本沒什麼!他欺善怕惡,最怕氣勢比他強的人。」

金炎駿露出一個胸有成竹的笑容,擺個OK的手勢。「別擔心!我會搞定的。」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她仍是慌亂不已,無法定下心來。

※※※

兩個男人終於面對面了。

金炎駿不是沒有見過大名鼎鼎的王義剛。在一些商務會議、商界應酬中,兩個人還曾照過面呢!

而今瀰漫在空氣中的,是濃厚的火藥味。

「好久不見,王董事長!」金炎駿不疾不徐地問候著。

「金大律師,久仰大名了!」王義剛一貫地吊兒郎當,充滿自傲道。「真難以置信,我王義剛會親自到府上來拜訪。」

王義剛其實長得挺瀟灑的,渾身充滿了富家公子的氣息,看得出來是情場裡的個中好手,調情工夫想必不賴。

金炎駿不禁想到含梅,少不更事的她,也曾迷失在他的花言巧語裡,才會釀成一失足成千古恨的悲劇……

「閣下──是主動出擊嗎?」金炎駿用著律師般犀利的口吻問道。

「出擊?真令人難以置信,金大律師說話竟如此直接,毫不給人面子!」王義剛撇撇嘴。「我是何許人物,來這裡可不是任你侮辱的!」

「雖然同樣身為男人,」金炎駿流露出輕蔑的眼神,正色道。「但是,我痛恨玩弄女人的無恥男人!」

「夠了!」王義剛臉紅脖子粗道。「男人不需要為了女人傷和氣。男人如果同情女人,會被人看不起!」

金炎駿理直氣壯道:「聽閣下之意,你可以為了自己傷害任何人,甚至讓你的親生兒子流落街頭,也不在乎?」

「夠了!我不是來聽你說教的!」王義剛雙拳緊握,氣急敗壞。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金炎駿受夠了虛情假意的客套話。「王董,請直接說明來意吧!」

「我想請你做王氏企業的法律顧問。」這就是王義剛真正的來意?「當然,所謂的法律顧問,只是個幌子,你仍可以兼顧你的律師事務所。」他清了清喉嚨。「你知道的,能成為大企業的法律顧問,向來是律師們趨之若鶩的;不但收入高,更能成為律師界的熱門人物。」

「為什麼?」金炎駿雙眸透出寒光。「為什麼要用「職位」收買我?」

「你?」王義剛再也遮不住心虛。

金炎駿瞇起眼睛,不客氣地問道:「你究竟有何目的?」

王義剛仍擺出一副自大的模樣。「我要你想辦法讓辛含梅主動撤銷告訴!」

論氣勢、論架式,此時金炎駿早已凌駕在作賊心虛的王義剛之上。

「不可能!」金炎駿嚴厲的拒絕。

「我要見辛含梅一面。」王義剛終於說出主要的目的。

「不可能!」

「你又不是含梅,你沒有資格替含梅作主!」王義剛咆哮著。

「為了保障原告的權利,我當然可以替她做主!」金炎駿義正辭嚴道。

「是嗎?」王義剛冷笑著。「真的只是因為這樣嗎?我希望──你不是垂涎含梅的美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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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10 00:40:55
第三章

「該死!」金炎駿的拳頭幾乎要往王義剛的腹部揮去,但他克制住了。「想亂扣我帽子,栽贓罪名?不過,你還不配我揍你,那樣會弄髒了我的拳頭。」

「難道不是?」王義剛暴跳如雷。「你究竟把含梅藏到哪裡去了?小心我告你窩藏原告。」

「真是有趣的罪名。」金炎駿好整以暇道。「容我提醒你,當年是你拋棄了她!今天卻想見她,幹麼!想負荊請罪?來得及嗎?」

王義剛冷笑著提醒他。「少在那裡裝腔作勢!記住,辛含梅「曾經」是我的女人,辛冀勳是我的兒子!」他繼續得意地說道。「辛含梅是什麼樣的女人,我最清楚不過了。她美得讓男人胸口發疼,清純得讓男人愛不釋手。平時像只乖巧的波斯貓,到了床上則是發情的小野貓,我永遠忘不了她在床上的放蕩模樣。她的風情萬種,能讓每個男人都難以忘懷……」

王義剛的每一句話,都讓金炎駿心如刀割。那是一個男人得到女人的驕傲和自豪!

「金大律師,你要弄清楚,就算我和辛含梅分手,我也結婚了。但是,再怎樣,含梅也不會成為你的女人!」王義剛的語氣中充滿了威脅。

而金炎駿聽了之後,居然做出了連他自己也不敢置信的舉動──他伸出手掐住了王義剛的脖子。

他被嫉妒之火燒得失去了理智。

他好恨,為什麼辛含梅的第一個男人不是他?

「殺人……殺人……」

王義剛拚命吐著氣,用著僅剩的力氣,雙腿拚命敲打地板,引來了金飆深。

「怎麼了?」父親關懷的聲音響起,讓金炎駿整個人頓時清醒過來,他立即鬆了手,冷眼旁觀地看著王義剛蹲在地上拚命喘氣。

此時的金炎駿,彷彿是一尊雕像般,沒有任何的表情。

金飆深一拉開和室的門,王義剛便嚷嚷道:「殺人啦!殺人……你兒子要殺我……」

「王董,有目擊證人嗎?」金炎駿笑了笑,瀟灑地轉身道。「沒人會相信您的話,更何況您現在是在金家。」

「你……好……好……我總算見識到你們金家人了……」王義剛指著金炎駿罵道。

「很晚了,閣下該回家休息了!」金炎駿下逐客令。

「好一個金大律師,」王義剛冷笑著。「我總算不虛此行,看清了你的「真面目」,原來世人對你的評價都是言過其實,你居然想殺我,像你這種人,根本就是十足的兩面人!」

「王董事長,你在說什麼啊?」金飆深出來打圓常「我兒子絕對不會對你做出不該有的行為,你可能是誤會了。請你,別誣賴他!」

「你們……好一個父子聯手……」王義剛認栽了,但仍不忘放話。「金大律師,去轉告辛含梅,我要見她一面,叫她不要躲我!」

「我會轉告她的。」金炎駿慢條斯理地說著。「但是,很抱歉!我不認為她會願意跟你見面。」

「這你就錯了!」王義剛趾高氣昂的提醒。「是你瞭解含梅,還是我瞭解?」字字句句都有意無意地刺傷著金炎駿。「含梅是個怕事、懦弱、膽怯的乖巧女孩。我的話她從來不敢不聽,更不敢不從。我要見她,她一定會準時赴約!」

「你錯了!」金炎駿不客氣地反駁著。「她已經不是你所認識的乖女孩了,她堅強、她火爆,她個性倔強、不輕易認輸,她絕不是你所認為楚楚可憐的小媳婦!」

是的!這幾天相處下來,辛含梅好打抱不平的個性,完全顯現了出來。她有著現代女性的獨立自主,和強烈的自我意識,根本不需要男人也能活得坦然自在。

為什麼含梅在兩個男人的眼底居然有著天壤之別?短短五年的時間,竟然讓她由弱女子變成女強人,這難道真是所謂的「為母則強」?

王義剛臉色難看至極,忿然轉身離去。

「炎駿……」金飆深發覺兒子臉色不對,關心地喚著。

「爸,請讓我一個人靜一靜。」炎駿要求道。

「好!」金飆深識相離去。 畢竟孩子大了,況且,炎駿是個讓人放心的孩子。

金炎駿陷入沉思。

他剛才像個瘋子般掐住王義剛的脖子……難道,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他居然失控得想要殺人?

可笑!

莫非他的血液中也隱藏著殺人的因子?

※※※

這麼晚了!炎駿居然還沒回房?

王義剛早走了吧?否則怎麼一樓大廳燈都熄了呢?炎駿還待在一樓嗎?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含梅將小勳哄睡後,便閉上眼睛,傾聽著寂靜中的任何聲音。

先是二老回房的腳步聲。到了十二點,金雍宇氣急敗壞地開車疾馳離去,隆隆的引擎聲似乎要吵得每個人都不得安寧。然後是菲傭小心翼翼回房的腳步聲……炎駿呢?為何他遲遲未回到房間?

此刻,金炎駿不願驚擾任何人,輕手輕腳的爬上了二樓。而含梅卻在此時突然驚醒了過來!

他回房了?

不知是哪裡來的勇氣,辛含梅也顧不得大半夜了,穿著洗得泛白的睡衣,披散著頭髮,心急如焚地開了門。

門一打開,金炎駿立刻停下腳步,兩人就矗立在原地,隔著長廊,遙遙相望。

「你……」他無法遏止地移動腳步邁向她。

「我……」她彷彿像是懷春的少女,心裡怦怦地跳個不停。

「怎麼還不睡?」他明亮的雙眸中有著憐惜。

她脫口而出道:「我怎麼可能睡得好?」驀地,她連忙摀住嘴巴,責怪自己太衝動。「不,我……」她向來牙尖嘴利,此刻竟說不出話來。

「是因為王義剛的出現嗎?」他的臉沉了下來。

「不……對……」不是的!她管那個臭王八幹麼呢?她會卯上王義剛,無非是為了向他討取一條人命債……在秘密尚未揭露前,她的身份是「辛含梅」,小勳的母親。「我……都有。」真是有苦難言!

「都有?」他挑起眉,身為律師,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什麼叫「都有」?

「我是想知道那個混蛋來這裡幹什麼,肯定沒好事。」她氣沖沖道。「可是我更想知道,為什麼你看起來這麼疲 憊憔悴,又這麼晚才回房……當然,我或許多此一舉了──」她囁嚅著。

「不!一點都不!」他的眼神閃過一絲難解的情愫,似乎隱藏著深深的慾望。

他深吸了一口氣,試圖讓自己心平氣和。「這麼晚了,我們站在走廊說話不太好,你……」他遲疑一會兒。「我一個大男人到你房裡,可能有失合宜,若是請你到我房裡,我又怕你不信任我。」

「我相信你。」她急忙說著。

這真是天時地利人和,天助我也!

別人想一窺大律師的臥室,可不是這麼容易的。若是能登上八卦雜誌,一定是第一頭條。而她竟輕易地得到這個機會,又替週刊賺上一筆。

雖然,心底有一個聲音告訴她:這麼做,會對不起金炎駿,會愧對自己的良心。可是,這是她的「義務」,她的工作不就是要挖出主角的真面目……

其實也不用說得如此冠冕堂皇,真正的原因是,在這個時候,她根本不想離開他,就是想跟他在一起。

是的,她不想離開他……至少在這節骨眼上。

「你不用擔心……我已經不是什麼黃花大閨女了。」她含蓄地說著。

金炎駿面色變得更暗沈。是的,他怎麼忘了,她曾是王義剛的情婦。

「請吧!」他彬彬有禮。

於是,她走入了金炎駿的房裡。

※※※

「好大的房間,足足比我的房間大上三倍!」一進入金炎駿的房間,就覺得十分寬敞。她環顧四周,看見三面落地窗,窗旁有個舒適的貴妃椅。書櫃裡擺滿了英文書籍。「你喜歡在這兒看書?」

「對。我習慣洗完澡後坐在這裡看書,有時看著看著就睡著了!」他解釋著。

奇怪!應該要討論的「王義剛」,此刻似乎不再重要了。

「是嗎?」含梅眺望窗外,星光昏暗,燈火寂寥。「到了半夜,不就是黑漆漆的一片,你不怕嗎?」她好奇地問著。「要是我,一定會被嚇得半死!」

「我早已習慣一人獨自面對黑暗。」他解嘲一笑。

「那不應該是你該說的話。」她總覺得他活在光明面,不應該和黑暗有所牽連。「你總是迎向光明,不應該會有悲傷!」

「你太抬舉我了!」他聳聳肩。他的心事,她永遠不會懂的。

她想轉移話題,目光剛好瞄到那張大床。「這張大床很舒服。」她說道。

「剛好和你的床只隔一道牆──」他似乎意有所指。

她聯想一下客房內的位置。「真的耶!怎麼這麼巧?」

「是啊!」他看起來有絲落寞。「你莫名其妙地闖入我的世界中,也是一種巧合。」

她嚴肅駁斥。「我們的相遇絕不是巧合,我要向忘恩負義的男人討回屬於我的公道。」

他幽幽地歎口氣。「兜了一個大圈子,終於又回到正題了。」

她立刻關心地問道:「那個無惡不做的爛渾球,到底跟你胡扯了些什麼,讓你如此失神?」

金炎駿噗哧一笑。「奇怪!你怎麼一點也不像他形容的溫柔乖巧,十足是個傳統的女人。」

她垂下了嘴角。「王義剛是如此形容辛含梅的嗎?」當她說到「辛含梅」時,彷彿在說一個陌生人似的。

他用力地點頭。

她氣得咆哮。「放心!我根本不怕他,如果我還怕他,怎麼有勇氣告他?還要在法庭上與他面對面,那對一個女人來說,是一種莫大的壓力!」

「你……」金炎駿考慮良久,終於決定吐露實情。「他想要跟你見面──」

好一會兒,含梅才面色凝重道:「你不敢對我說,是因為你在乎我?」

「在乎你?」對一個大男人而言,要坦白自己的心意,似乎不是那麼容易。他轉過頭,不作任何回應。

「放心吧!我不會跟他單獨見面的。」她咬牙切齒,信誓旦旦道。「除非你在常」

「為什麼?」他刻意地問著。

「你說呢?」她故意賣個關子。

「你不想跟他見面,再續前緣?」他試探問道。

「那個色狼想藕斷絲連,門兒都沒有!」她美麗的容顏閃爍著仇恨的光芒。「請相信我的決心。」

金炎駿莫名地鬆了一口氣,心裡也不再七上八下的了。

她嬌小玲瓏的身子離他只有幾尺遠,洗得發白的花邊睡衣,蒼白靦腆的神情,無辜有神的大眼,恍若瀑布披瀉而下的長髮,那種我見猶憐,美如天仙的模樣,讓他心頭有著莫名的悸動。

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撫摸她的粉頰,柔情似水的說:「好了!很晚了!趕快去睡吧!」

沒有理由再留下了。不過,這樣已經足夠了,她向來有驚人的記憶力,早把位置圖記得清清楚楚的。

「你也是,快睡吧!」她默默地轉身離去。

那一夜──

她明明知道自己應該趕緊寫下第一手資料,寄給雜誌社。可是奇怪的是,她回房後,第一件事,竟是躺在床上。

隔著牆壁,他們各據一方。

他們都側身而眠,幻想著那一道牆後的人。

一直到清晨,她仍處於天人交戰中。

出賣金炎駿?

不!她真的做不出來。

她似乎不像犀利且不饒人的辛含靈了。

是金炎駿讓她改變了嗎?

她幾乎已經在雜誌的專欄上消聲匿跡了很久,現在勢必得交出成績單了──金炎駿私家生活大公開。

與金炎駿朝夕相處了一段日子,她變得比以前感性多了,她心裡充滿了愧疚,她怎能出賣炎駿呢?

掙扎了許久之後,無奈,她還是向現實低頭了……

她逼自己從床上爬起來,坐在書桌上,打開小檯燈,開始振筆疾書……一張張的一手資料,逐漸呈現了出來……那可是赫赫有名的「辛含靈專欄」手稿呢!

她從不用電子郵件,總是用寫的。沒有人知道辛含靈究竟是何方神聖,她永遠是充滿了神秘的氣息。

早上,含梅趁金家人不注意時,偷偷溜出去,把信丟進了路旁的郵筒裡……

一如往常,大家在餐廳裡一起吃早餐。然後含梅依依不捨地目送金炎駿上班。

一整天,含梅都是渾渾噩噩的,無論和小勳看書或玩遊戲,她都意興闌珊。

她的世界似乎不再一樣了。

以前每次挖到一條「大新聞」後,她總是沾沾自喜。可是這一次,她卻完全沒有高興的感覺,整顆心都在金炎駿身上。

那是戀愛嗎?

「辛含靈」可是未曾愛過呢!

愛的滋味又是什麼?

「媽媽!」小勳突然大叫。「我想找叔叔玩……」

「不行!叔叔要上班,沒有空陪小勳玩。」含梅雖然也想見到金炎駿,但仍狠下心拒絕。

「可是,我想叔叔……」小勳失望地說著。

看到小勳失望的表情,辛含梅立即軟下心來。小勳學會的第一句話是「爸爸」。可是,他的親生父親早已另結新歡。當他會叫「媽媽」時,親生媽媽卻已撒手人間……

「媽媽,我們去找叔叔……」小勳投入含梅的懷裡乞求著。

「可是……」含梅猶豫著,她不想冒冒失失地帶孩子去找金炎駿,怕引起不必要的誤會。她試著向孩子解釋。「媽媽……」

此時,突然有人敲門。含梅趕緊開門,沒想到居然是金飆深。

「伯父,你好!」在金飆深充滿歷練的目光下,辛含梅覺得自己彷彿無所遁形。

「我聽到小勳在吵……」金飆深笑嘻嘻地說著。

「對不起,打擾到您了!」含梅頷首致歉。

「爺爺──」小勳乘機跑向金飆深,抱住他的大腿,撒嬌道。「小勳想找叔叔玩……」

「小勳!」含梅輕喝道。「怎麼那麼沒禮貌,媽媽不是說過,叔叔上班很忙嗎?」

「含梅,我想炎駿中午休息時會有空,你就帶小勳去找他吧!」

「可是……」辛含梅仍顧慮著。

「不要再猶豫了。」金飆深似乎看穿了含梅的心事,竟自告奮勇道。「算了!我和老伴跟你們一起去。」

「什麼?」

「別擔心。」金飆深和藹地說著。「你和小勳整天待在家裡也不是辦法。」

「但是……」她怕會碰到王義剛。

金飆深一語道出她的心事。「別擔心會碰到他。如果真的不小心碰到了,有我在,諒他也不敢怎麼樣。」

「對不起──」她泫然欲泣。「給你們添麻煩了!」

「哎!傻孩子!」金飆深慈愛地歎了口氣。

※※※

「金律師,您父親找──」秘書小姐輕輕叫喚著。

金炎駿一臉茫然。

「金律師,您父親找……」秘書小姐稍微提高了音量。

金炎駿仍呆若木雞。

「金律師,您父親找……」秘書小姐不得不放大聲音,她怕耽誤到了正事。

濃濃雲霧間,含梅的一顰一笑,都讓他心曠神怡、神魂顛倒。

「金律師──」

這一次,金炎駿終於聽到了,也從幻想中醒過來。他立刻正襟危坐,很快地恢復了精明幹練的模樣。「誰找我?」

「您父親找──」秘書小姐趕緊把電話轉給他。

「喂!爸爸嗎?」金炎駿清清喉嚨。「找我有什麼事嗎?」

「兒子,到國父紀念館來一趟──」金飆深說完立刻掛上電話。

「喂,喂,爸爸,爸爸……」這是三十年來,金飆深第一次對他有所要求,所以金炎駿顧不得飢腸轆轆,趕緊飛奔到國父紀念館。

而秘書小姐用懷疑的目光目送著他,金炎駿從沒有在午休時間,這麼匆忙地趕出去過。

遠遠地金炎駿就看到了,一家老小坐在麥當勞的露天座位上,正開心地吃著漢堡、可樂。

小勳一見到金炎駿的身影,手裡抓著薯條,便飛奔而來了。「叔叔,叔叔。」

金炎駿立即將小勳抱起,三步並作兩步的奔到他們面前,一看到朝思暮想的含梅,他立刻樂不可支。「這是怎麼回事?」

「一起吃中飯啊!」金飆深笑咪咪地說著。

含梅解釋著。「小勳一直吵著要跟你玩,我實在無法可想,只好……打擾你,真不好意思。」

「才不會呢!」他忘情凝視辛含梅,笑嘻嘻道。「我很高興看到你們。」

「叔叔,來!吃漢堡!」小勳把漢堡遞給金炎駿。「叔叔趕快吃!吃完我們再去玩。」

「天!你只知道玩啊!」含梅搖著頭歎氣道,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孩子嘛!他的世界當然只有玩!」金炎駿替小勳說話。

金炎駿很快地將漢堡吃完,陪著小勳在草地上翻滾。

那是一段非常愉快的時光,無奈午休時間很快就結束了,金炎駿要趕回去上班。下午有一場很重要的會議,他必須親自主持。

「小勳,叔叔要走了,別纏著他……」含梅想從金炎駿身上抱回黏得像牛皮糖般的小勳。

「叔叔……不要……」小勳喃喃不停地念著。「叔叔……不要……」

「不要也不行。」含梅佯裝凶巴巴道。

「叔叔……」小勳嘴角下垂,眼裡竟閃著淚光。讓含梅十分不忍心。

在小勳的世界裡,從來沒有一個男人,可以用強壯的雙手抱著他、陪伴他、保護他,帶著他成長……除了,眼前的金炎駿。 怪不得,小勳巴不得整天都黏著金叔叔。

金炎駿完全看在眼底,他對小勳輕聲細語說:「乖!小勳,明天中午,咱們準時在麥當勞見,好不好?」

「什麼?」小勳似懂非懂。「明天……麥當勞……」

「乖乖的跟媽媽回去,明天叔叔就請你去麥當勞吃漢堡。」金炎駿摸摸小勳的頭,慈愛地說著。

「媽媽,走吧!叔叔!再見!」有了金炎駿的承諾,小勳終於肯讓含梅抱了。

「我……對不起……」含梅紅著臉,不好意思地道謝著。「也謝謝你……我總是不斷給你添麻煩。」

「沒關係,小孩子嘛!都是喜歡撒嬌的。」金炎駿完全不放在心上。

「撒嬌?」她雙眸一陣黯淡,苦澀地說著。「他從來沒有撒嬌的機會,直到你出現。會讓他撒嬌的人,一定是他很重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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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金炎駿笑得十分燦爛。「或許,小勳把我當作爸爸了也說不定。」

含梅呆愣了一會兒,小勳視他為「爸爸」?她實在不知該如何回答。一向伶牙俐齒的她,在他面前,總是笨拙得說不出話來。她只好委婉道:「我相信對孩子而言,父親都是很偉大的!」

「偉大?」他露出潔白的牙齒,精神奕奕道。「謝謝你的恭維。」

他們互道再見。

那一整天,含梅都處在莫名的興奮中,不論做什麼事情,都十分的起勁。

隔天,她一大早就爬起來,期待中午的到來。

可是時間似乎在和她作對,用著比蝸牛還慢的腳步,慢吞吞地走著,她只好先去挑選衣服。

可是,衣櫥裡只有式樣簡單的牛仔褲、T恤……在別無選擇下,她只有再穿上和小勳相同的「母子裝」;短牛仔褲、無袖的T恤,再加上飄逸的長髮,白淨無瑕的臉蛋,讓她看起來像是一朵出塵的蓮花。

「媽媽,」雖然時間還早,可是小勳根本等不及了,他不停地問著:「媽媽,可以出門了嗎?」、「媽媽,找叔叔的時間到了嗎?」

「還沒……」一次又一次的回答後,連含梅也覺得時針走得比烏龜還慢,她實在快按捺不住了。

「小勳,我看我們先到麥當勞等叔叔,好不好?」

「好!好!」小勳高興得跳了起來。

含梅帶著小勳到了麥當勞,她特意坐在落地窗旁邊,望著熙來攘往的人群,期待心儀的人趕快出現。

沒多久,英挺壯碩的金炎駿便出現在玻璃窗外,對她猛揮著手,讓含梅整個人都飛揚起來。

等到金炎駿進來時,小勳便不斷地嚷叫著。「叔叔,叔叔──」

「你來了!」羞紅著臉的含梅,話裡有著欣慰。「我以為你……」

「我不是隨便說說的人。」他眉開眼笑。「若信口開河,食言而肥,怎麼做孩子的好榜樣呢?」

「你結婚後,一定會是一個好父親。」她忍不住讚賞著。但話裡似乎有著惆悵。

金炎駿打趣地說:「不僅如此,我還會是個好丈夫呢!」

「我相信。」含梅害羞地點點頭,雙眸綻放出光彩。

「叔叔來,吃一口!」小勳拿著一根薯條,塞到金炎駿嘴裡。「媽媽來,吃一口!」他又拿一條沾滿番茄醬的薯條,也塞到含梅的嘴裡。

藉著小勳你一口、我一口的餵食,讓他們也陷入了你儂我儂之中,而且不時地開懷大笑。

很快地,上班時間又到了。

金炎駿千不願、萬不願,在這時刻離去。可是他沒有勇氣留下來,如果,一切都只是他自作多情呢?

「明天……」小勳一臉期待的容顏,讓人辛酸。一個沒有父親的孩子,何其無辜呢?

金炎駿蹲下身,認真地和小勳約定著。「明天同一時間,麥當勞相見。」

「好ㄟ!」小勳大叫。「萬歲!萬歲!萬歲……」

含梅眸中閃爍著淚光。「小勳,還不快謝謝叔叔。」

「謝、謝、叔、叔!」小勳一個字一個字地喊著。

他朝著含梅笑了笑,眼裡流露著專注和柔情。

此後每一天,金炎駿都會和小勳訂下明日的約會。而每天中午,也成為他們最快樂的時光。

到了晚上,他們便隔著牆無聲地互吐相思之情。牆阻擋不了他們心心相印的心。

今夜,金炎駿再也按捺不住滿腔的情意,用手指敲打著木板。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含梅十分悸動。

那是什麼聲音?好像是一種暗號?

是他想表示什麼嗎?還是想暗示什麼?

沒多久,微小的敲打聲就消失了,四周圍又陷入一片耐人尋味的寂靜中。

※※※

因為小勳,含梅和金炎駿有了充分的理由,天天在麥當勞相見。

不過,每當高高興興地帶著小勳,散步在林蔭大道時,她也十分提心吊膽。這裡辦公大樓這麼多,又離王氏企業大樓不遠……她深怕遇見「熟人」。

而金炎駿似乎看出了她的擔心,每當見面時,他總是關心地問著:「過來時還順利嗎?」

她會很用力的點頭。「很順利!」

他會心一笑。

其實,他大可請司機送他們過來,可是他卻不願勞動他人。 畢竟,金家仍是金飆深在當家。而且,他也知道含梅的自尊心很強,不願攀權附貴。

不過麥當勞畢竟人多嘴雜,離金炎駿的事務所又近,所以他們每天約會的事,已在公司裡流傳開來了。

金炎駿警覺到自己是公眾人物,深怕一傳十、十傳百,會傳到王義剛耳中,引來不必要的麻煩,所以他知道自己必須趕緊踩煞車。

可是,他又捨不得取消中午的約會。如果隨便換地點,會引來含梅的猜疑,在不斷思索下,他終於心生一計。

「每天吃麥當勞,油炸又上火,對孩子身體並不好。」他以這個為理由,開始帶他們母子出入隱密的高級餐廳。

含梅原本還因穿著寒酸而拒絕,不過,拗不過愛吃的小勳。況且跟著金大律師,就可以得到最好的服務,似乎也是件不錯的事。

「好好吃哦!」小勳興奮地享受各國餐點。

以往,他們三人一同用餐的氣氛是愉悅的;不過,今天,含梅卻莫名其妙地心煩意亂。

「怎麼了?」他關心地望著她愁眉深鎖的臉。

「我也不曉得……」她小心翼翼地道。「其實,這樣不太好……每天出來,萬一碰到……」

驀地,他傾身向前,語氣中充滿了不悅。「你還在想著『他」?」

「不──」聽得出話裡的醋意,她得意地笑了。「我是怕有不實流言出現,把我們的關係說得很曖昧……那會對你良好的名聲,有不好的影響。」

「「他」跟我不同,你還不瞭解他嗎?他是道地的公子哥,出入都是高級的餐廳,是不會出現在麥當勞的。」金炎駿理所當然地說著。

「還說?」她輕輕提醒道。「你忘了嗎?這裡難道不是高級的西餐廳?」她伸手輕拍他手背嘲笑他,這不經意的動作,在外人眼裡看來像是親密的夫妻在打情罵俏著。

「你就只會說人家,其實,你也是生長在望族之家啊!只是,你沒有那麼奢侈浮華,又注重仁義道德罷了!」辛含梅一時忘我,又開始評斷起人來了。

炎駿笑嘻嘻地握住了她的手,煞有介事地說著。「你是吃了什麼熊心豹子膽,天底下只有你,敢當面數落鼎鼎大名的金炎駿律師……」

她竟沒有收回手的打算,她好想永遠被包裹在他溫暖的手掌裡。

「這樣頂撞你,算不算有罪?」她調皮道。

「嗯……讓我想想……」金炎駿故意停頓了下來,戲謔地說。「看在小勳的面子上,恕你無罪。」

「喂──」她抗議。「是我不跟你計較才是。」

「該死!」他從沒看過含梅得理不饒人的模樣。他放聲大笑。「沒想到你還挺牙尖嘴利的!」

含梅還來不及反駁時,突然一陣咆哮聲在背後響起。「不要臉的女人!竟敢背著我偷人?」

居然是王義剛?

真是冤家路窄,他們竟然碰上了?

不!或許王義剛早就陰魂不散地跟蹤他們,直到看到他們甜蜜的模樣,才忍無可忍的站出來──

王義剛冷嘲熱諷道:「我終於看清楚了,金律師根本是個表裡不一的小人!竟敢帶著『我的」女人,在外面幽會。」

金炎駿嚴厲地叱喝著。「你在胡說些什麼?」

而辛含梅也氣勢凌人地指責道:「王義剛!你真是錯得離譜──我可是從來都不稀罕成為你的情婦的!」辛含梅從容不迫的模樣,讓兩個男人都看傻了眼。

而她義正辭嚴的一番話,代表著她根本不在乎王義剛。

這輩子,第一次有女人敢看不起王義剛,而這個女人正是過去沒有他就活不下去的辛含梅。

王義剛氣急敗壞地叫嚷:「辛含梅,說話要憑良心,既然不稀罕,何必要生下我的小孩,還上法院告我遺棄?」他面色凝重地轉向酷似他的小勳,一股身為人父的驕傲,瞬間散發開來。

可是,小勳只是瞪著眼前凶悍的陌生人,拚命地往金炎駿的懷裡鑽去。「叔叔,抱我……」

金炎駿立刻抱住小勳,那種如父子般親密的模樣,讓王義剛氣得牙癢癢的。

他的兒子跟他的女人,都跟金炎駿相處得如此融洽。

他想到剛剛躲在角落裡,看到他們彷彿是「一家人」的模樣……熊熊妒火就在他心底燃燒著。

「我怎麼從不知道王大老闆是這麼有情有義的男人?這麼執著於過去的情史?」辛含梅譏諷地說著。「既然你都承認了,乾脆就給個三千萬了事,省得在法庭上難堪!」

「你……」王義剛十分錯愕。

眼前的含梅,仍如五年前般嬌羞可人,天真純潔中帶著一股成熟的嫵媚,更能挑起男人愛憐的慾望……可是,她好像多了些什麼?

她多了堅韌的氣質、自信的驕傲,而她的伶牙俐齒──更像是一把刀,毫不留情地刺入王義剛的心裡。

王義剛浮現從未有過的失落感,一切都與過去不同了。

眼看又得不到兒子的心,而金炎駿正一副看好戲的神情,他覺得自己敗得一塌糊塗,真是丟人現眼透了!

「曾經是我的女人,就永遠都是我的女人。」冷不防地,他狠狠抓住辛含梅的手,目光凶狠道。「得罪了我,你就別想好過。」

誰知辛含梅竟毫不畏懼地回瞪他,那充滿仇恨的眼神,讓王義剛心中直發毛。

她不是含梅嗎?為何她看起來如此陌生?

從前的含梅,對他只有至死不渝的愛,而此刻的「含梅」,渾身籠罩在復仇的氣息中,似乎在詛咒他不得好死!

可是,她跟含梅長得一模一樣啊?

難道……

王義剛心頭一驚,卻還嘴硬道:「想不到金大律師,竟喜歡撿我不要的垃圾……」

話才說完,金炎駿已經扯住王義剛的領帶,憤怒的情緒隨即爆發。

「你嘴巴放乾淨點,否則別怪我對你不客氣!」金炎駿面色鐵青,雙眸射出一道道的寒光。

王義剛不敢再吭聲,趕緊帶著跟班跑走了。

「炎駿!」含梅輕輕叫喚著。

金炎駿愣了一下,頓時又恢復了溫柔的笑臉。

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的坐回位子上。「含梅,小勳──回來!吃飯吧!」

「炎駿……」

含梅無法置信,金炎駿的神情,變化竟如此之快。

兩個有錢有勢的男人,竟然為了一個「未婚媽媽」在餐廳裡爭風吃醋,這麼勁爆的話題,立刻流傳了開來。

※※※

金炎駿在午飯後回去上班,而含梅也失神地帶小勳回到家中。一整天,她都若有所思。

黃昏時,金炎駿準時回到家,小勳仍是不停地纏著他。「叔叔抱我。」、「叔叔,我們去看書……」

金炎駿抱起了小勳,目光不小心和含梅交會,兩人急忙尷尬地轉移目光。

自從金雍宇被辛含梅狠狠地修理一番後,他便住在金家的飯店裡,再也不曾出現。所以,每一天晚餐都是和樂融融的。但今天,卻似乎有什麼不對勁,金炎駿和含梅都十分沉默。可是二老也識趣地沒有多問。

含梅帶著小勳早早就回了房,任小勳如何吵著要跟叔叔玩,她就是狠下心不理睬,最後小勳哭累了,就趴在床上睡著了。此時,傳來敲門聲。

「是誰?」含梅不安地開了門。

是一臉情何以堪的金炎駿。他打量著含梅,眼裡訴說著千言萬語,讓含梅心亂如麻。

她該說什麼呢?

在金炎駿面前,不,無論她是不是真正的辛含梅,她都將自己視為辛含梅的化身了──她只能是「辛含梅」嗎?

而辛含梅是個軟弱的女人,為愛情奉獻了一切,卻換來男人的遺棄。 背負著未婚媽媽的恥辱,這一輩子,都別想抬得起頭來。

這樣的身份,是配不上金炎駿的。

也不該得到他的愛。

望著欲言又止的金炎駿。含梅硬下心說道:「我想……以後中午,我就不帶小勳去打擾你……」

該死的!該來的,還是來了!金炎駿在心底咒罵萬分。

他們中午的歡樂時光,就隨著王義剛的出現而煙消雲散。

原來,她還是在意王義剛的?否則,她為何又輕易地打退堂鼓,縮回自憐的世界裡?

金炎駿悵然道:「發生這樣的事,我很遺憾。不過,你不必因為「他」,而不讓小勳接近我,小勳剛剛的哭鬧聲,聽起來真讓人心疼。」

「不,我……」她又歎口氣。「我不想成為你的累贅……」

他目光一閃,失控地抓住她的肩膀猛力搖晃著。「你要我說幾次你才懂?你和小勳永遠不會成為我的累贅。」半晌,他無力地垂下雙臂,無比沮喪道。「這是你的「借口」吧!在你心底,仍然忘不了王義剛,所以容不下任何人。即使小勳已經接納了我,但你卻仍然──」

面對金炎駿的回答,含梅竟不知該如何反應。

畢竟,辛含梅會不顧一切的未婚生子,又走上了絕路,不都是證明了她對王義剛的愛?

她要如何對炎駿說:她和王義剛真的沒有什麼,兩個人根本「道不同,不相為謀」,不曾相識,又怎麼會有交集,更別提有感情。

只見金炎駿失望落寞地轉身離去。含梅無奈地癱倒在床上。這一刻,她好後悔,她為什麼要做辛含梅呢?

那一夜,他們對著牆壁發呆。

含梅已經習慣聆聽金炎駿每天夜裡的敲打聲,那是她的安眠良方,只要一天聽不到,便無法安然入睡。

金炎駿的手指彷彿跳躍的音符,輕柔地在她身上愛撫著……喔!她想到哪裡去了?她的臉不禁羞紅了起來。

遲遲聽不到熟悉的敲打聲,含梅衝動之餘,開始如法炮製,學金炎駿對著牆壁「敲敲打打」著。她已經清楚的記下來了每一個節拍,先敲九下,停頓,然後再敲……

而躺在床上的金炎駿,心整個悸動了起來。

可愛的含梅,她知道那暗號是什麼意思嗎?

※※※

超級大頭條──

金炎駿豪寢大偷窺!

當狗仔雜誌出刊時,造成一陣轟動。 畢竟,太多女人迷戀帥氣挺拔,又愛伸張正義的金炎駿律師,對他的家居生活更是好奇。

而王義剛、金雍宇、金家二老,也得知了這個消息。只有從來都不看任何八卦雜誌的金炎駿,仍被蒙在鼓裡。

「是誰出賣了我們?」金飆深問妻子李貞德,但她也不知情。

自從狗仔雜誌出現後,名人影星,都被列為鎖定對象。在查不出是誰洩密後,金飆深也只能提醒妻子小心點,不要再被盯上了。

但金雍宇就不以為然了,他惡狠狠地甩了那本雜誌,一肚子的氣憤。

可惡的「辛含靈」,竟敢仗著金炎駿的善良,來利用他。哥哥不追究是他肚量大,但他可不會原諒辛含靈!

即使表面上和哥哥針鋒相對,但金雍宇似乎沒有發現到自己對金炎駿的關心嗎?

王義剛更不是滋味。

對於「辛含靈」和「辛含梅」只差一字,他倒是沒聯想那麼多。他在意的是這麼一來靠著雜誌,金炎駿便輕易地讓聲勢更加高漲,成為最炙手可熱的單身貴族。那他「花花公子」的風采不就被他搶光了?

哼!他絕不會放過金炎駿。那一天金炎駿在餐廳對他的舉動,讓他十分沒面子,有機會時,他一定會和他好好算算這筆帳!

二老還沒來得及向炎駿問清楚,一封邀請函,又惹來軒然大波。

「是誰要辦宴會,還規定要攜伴參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的兒子都還沒有對象!」李貞德十分不滿。

「問題是拒絕不掉。」金飆深搖頭歎息道。「得罪王家的人,對我們沒有任何好處。」

「王家!」李貞德大吃一驚,趕緊把丟在地下的邀請函撿起來看清楚。「天啊!真的是王義剛!不知他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她有著不安的感覺。

「王義剛顯然和咱們兒子槓上了──」金飆深意有所指道。

「是嗎?」李貞德花容失色道。「為什麼?」

「你說呢?」金飆深暗示道。「女人,真是紅顏禍水啊!」

「是為了她嗎?」李貞德往窗外看去,見含梅正帶著小勳在花園裡玩耍,順道為花兒澆澆水……

李貞德露出會心的笑容。「真是令人難以相信,我日夜盼望的兒媳婦,現在居然就在我們面前──」

「炎駿還有一場難打的仗呢!」金飆深將一切看在眼底。「含梅跟王義剛的恩怨,是很難說清楚的。只怕炎駿深陷其中,失去身為律師的公正判斷。」

李貞德真心地說道:「可是說實在的,我很喜歡含梅,她秀外慧中,獨立自主,落落大方,又有大將之風。跟一般愛慕虛榮、裝模作樣的女孩子截然不同……她有自己的獨特氣質。」

金飆深幽默道:「那就看她有沒有緣分做咱們金家的媳婦嘍──」

他們二老相視而笑,想撮合他們的念頭,也在腦中成形。

這幾天,含梅和金炎駿雖然仍嘻嘻哈哈的,小勳依舊巴著叔叔不放,可是無形中,他們卻保持著距離。

除了王義剛之外,狗仔雜誌熱賣後,她對「利用」金炎駿發財一事仍充滿了歉意。

不過金炎駿居然無動於衷,顯然仍不知情。而金家也沒什麼反應,似乎不當成一回事,讓含梅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夜晚。

餐桌上,金炎駿的臉仍然緊繃著,似乎有著滿懷的怒氣。

而李貞德為了緩和氣氛,將邀請函遞給了炎駿。「這星期六晚上有宴會呢!」

「怎樣?」炎駿仍然面無表情,和以前必恭必敬的模樣,大不相同。

「你要參加啊!」

「我對宴會沒有興趣。」他向來不喜歡應酬,所以連邀請函也懶得翻。

「可是,你不去,我們金家會丟臉啊!」李貞德說得好認真。

「有這麼嚴重嗎?」金炎駿皺皺眉,覺得母親的神情似乎有些詭異,於是他拿起了邀請函。

邀請函上大大的燙金字,印著主辦人王義剛的名字,金炎駿頓時面色沉重。

「王義剛還要求攜伴出席,」李貞德一臉無奈。「我和你爸討論過了,認為沒必要得罪王家。所以,我們幫你物色了不錯的伴侶陪你出席。免得到了會場,不但失禮,又會惹來無聊的是是非非。」

「那些女孩都是你從小就認識的,像是王叔叔剛從國外留學回來的女兒,還有李副理在大學教書的女兒……」李貞德越說越起勁。「我真驕傲,我兒子是眾多女人仰慕的對象呢!」

一聽到王義剛要舉辦宴會,含梅就十分生氣。她知道王義剛故意來找碴的。可是聽到李貞德介紹金炎駿的宴會伴侶時,她心底開始蒙上一層厚重的陰霾。

金炎駿會出席嗎?誰會是他的伴侶?她似乎十分在乎。否則她的心為什麼會痛?

「讓我想一想。」炎駿突然放下幾乎未動的飯,起身離去。

「孩子,你要參加嗎?」李貞德緊張地追問著。

「哼!」金炎駿停下腳步,不服輸地喊著。「他是衝著我來的,如果我不去,不就會被他嘲笑嗎?我可不想被他看扁了。」

望著兒子走遠,二老不禁同時歎了口氣。

「這不像──炎駿,他從來沒有逞強好勝過,他一向是個彬彬有禮的君子,什麼時候,卻變成了這樣。」

望著金炎駿的背影消失,二老詢問的目光轉向了含梅。

含梅實在不知如何是好,一雙美麗的大眼滴溜溜地轉著,到最後只好帶著小勳踉蹌逃離餐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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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他睡了嗎?

含梅將耳朵貼在牆上,傾聽著另一個房間的聲音。

他上床了……他在翻身……他熄燈了……頓時她的心也落入了深不可測的黑暗中。

她把臉深深地埋在被窩裡,想要壓抑那即將崩潰的情緒。

但除了讓她悶得透不過氣之外,並不能讓她得到任何紓解。

她真的失常了?這是一向冷靜自持的她從來沒有過的。看來金炎駿的重要性,是不可小覷的。

突然,一陣微弱的敲擊聲傳來,她心一震,那是金炎駿的暗號嗎?她趕緊將耳朵貼在牆上,這才發現,原來是敲門聲。

為了怕金炎駿轉身離去,也怕驚擾到其他人,含梅急匆匆地跳下了床,一把拉開了門。

「我……」看到金炎駿真真實實地站在她面前。她驚喜得說不出話來。

「我可以進來嗎?」他彬彬有禮地問著。

「當然。」她害羞道。

他順手關上了門。為了怕吵醒小勳,他們沒有開燈,只能在黑暗中交談。

藉著窗外照進來的月光,她偷偷地注視著他的容顏。他一向開朗的臉上,似乎多了幾分愁容。

她知道他會三更半夜來敲門,一定是有話要說。而她也有滿腹的情懷想傾訴。

「我可以當個不受歡迎的不速之客,或是像個小偷半夜闖空門,偷走你的心。」他凝視著她,而後歎了口氣。「可是我都沒有!」

她沒說話,頭低低的。天知道她多想告訴他,她早已為他敞開了心扉。

「知道我為什麼來嗎?」他突然貼近她,熱氣直逼她的耳際,一股酥麻的快感自她的腳底伸展開來,那是既陌生又渴望的慾望,讓她難以招架。

「我……不能再等,也不願再等……」他淒涼地笑著。

面對他深情的告白,含梅忍不住脫口而出。「我……我是個棄婦啊!」

「不,你不是。」金炎駿義憤填膺。原來王義剛的話,在她心底留下了抹不去的傷痕。「你太小看自己了!」

「如果他對你沒有感情,那他又何必為你爭風吃醋呢!你不要上了他的當,那是因為他不甘心,得不到你!」

「你千萬不要因此而中了他的計。」他激動地抓住她單薄的肩膀,似乎想將她搖醒。「他現在故意舉辦宴會,就是衝著你來的。他要從我身邊搶走你!」

「是嗎?」她有些不太相信。「你……想太多了!王義剛是個薄倖寡情的男人,他不會為我大費周章的!」

「那就拭目以待吧!」金炎駿誠懇地邀請著。「跟我一起參加宴會,我要你作我的伴。我們一起出席。」

一起?

「不!」她本能拒絕。「我不能讓你們再起衝突。」

「為什麼?」他目光一斂。

她毫不避諱對他的心疼。「我被王義剛傷害得夠多了,我不介意他再刺傷我。但是,我絕不要你被他誣蔑及傷害。」

「你是為了我?」他十分詫異,隨即柔情款款道。「那你應該知道,除了你,我不可能帶其他女人出席的。」

「為什麼?」她低聲問。

她其實根本不敢想像,對於他身邊的女人……她會吃醋到什麼地步?

「因為金家大公子的女伴,絕對是眾所矚目的,那是一種身份的認同,也是一種默許。」他遲疑地問著。「還是你真的願意看我隨便找個伴出席──」

「不……」情急之下,她伸手摀住了他的嘴巴。「不行!不行!」她拚命搖頭。「除了我,你不可以帶其他女人去!」話一說完,她便警覺自己的失言,連忙害羞地轉過頭去。

「那就讓我們一起出席。」他堅定地說。「我相信帶你出席,就是對王義剛示威的一種方式。」

「我──」她猶疑著。「你不怕大家閒言閒語,謠言滿天飛?」

「我不怕!」他的堅決震撼了她。「我討厭跟不相干的女人牽扯在一起,我要告訴大家,在我身邊的女人,才是我金炎駿真正想要的!」

「不要被他擊垮,讓我們一起努力。」金炎駿發揮律師的口才,極力說服她。

她轉過身來,但仍不放心地提醒道:「好吧!不過你還是可以隨時更換女伴的。」

「沒人比得上你!在我心中,你是獨一無二的珍寶。」

他真誠的告白,讓她感動得流下淚來。

「不能反悔喔!」

「嗯!」兩人認真地勾了勾手。

那一夜,金炎駿依依不捨,不知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能移動雙腳,轉身離去……

經過那天夜裡的溝通,兩人的關係總算有了改進。

這幾天,含梅十分興奮,卻又緊張。

她知道金炎駿是個專情而癡心的男人。他鄭重其事的邀請她,代表他是真的很重視她。

但是即將到來的宴會卻讓她十分緊張。那會是怎樣的場面呢?是不是豪華氣派,如耀眼的頒獎晚會?

還是眾星雲集,達官顯要,齊聚一堂的情景……會有人認出她嗎?

不!應該不會。

一直以來,她早已戴上辛含梅的面具,活在辛含梅的影子下。辛含靈──只有活在雜誌的專欄裡。

這幾天,含梅花了很多時間在學習餐桌禮儀上,那畢竟是個正式的宴會,不能太過失禮。

當金飆深同意含梅為金炎駿的女伴時,金炎駿高興得喜形於色。他給了含梅一筆置裝費,讓她可以好好打扮一番,不過含梅拒絕了。她不是愛好虛榮的女人。

「兒子,放心吧!含梅就交給我啦!」母親李貞德在一旁打包票道。

李貞德雖然已經五十好幾了,但仍是風韻猶存的貴婦人。她的衣櫥裡有無數套雍容華貴的晚禮服,有的甚至還未拆封呢!反正現在流行復古風,拿出來給含梅穿剛好。

她拿出絲質的紅色旗袍給含梅穿上,再配上精緻的紅寶石鑽戒、銀絲的小包包……盤上頭髮後,彩妝淡掃,含梅立刻變身為魅力四射的貴婦人。

金炎駿驚訝於含梅耀眼的美;她會是所有男人注目的焦點。

「你好美!」他既讚歎又驕傲。「今天,我會是所有男人羨慕的對象。」

「少來!」含梅扮個鬼臉,頑皮地吐吐舌頭。「你才會是所有女士趨之若鶩,爭相取悅的對象吧!金大律師!」金炎駿西裝筆挺、翩翩風采的模樣,不知會迷死多少女人。

「你在嫉妒嗎?」他的話讓她羞紅了臉。他粲然一笑。「既然如此,我們都不要離開彼此的視線,整晚都要在一起。」

一起──如同他那一夜的誓言般。

王家的盛大宴會,除了冠蓋雲集,衣香鬢影外,更引來了大批的媒體及狗仔隊。

當金炎駿和辛含梅雙雙來到王家招待所時,原本笑容可掬的王義剛,臉色立刻沉了下來。

是含梅?

她像極了鮮紅艷麗的玫瑰仙子,在宴會裡奔放,她的美貌冠蓋群芳,無人能及。王義剛開始蠢蠢欲動了。

他知道以金炎駿耿直專情的個性,不會隨便帶女人出席的,但他沒想到,金炎駿真的敢帶著含梅出現。

他是在對我下馬威嗎?

還是在炫耀,他已擁有了含梅?

王義剛目光陰森,咬牙切齒。不愧是大膽的金炎駿,敢公然挑戰他?

辛含梅的美征服了每個人,大家都喜愛她高雅脫俗的美,根本沒有人在乎她的來歷及出身。

他們兩人站在一起,所散發出的耀眼光芒,令所有來賓都黯然無光。

而他們又親密地形影不離,讓任何人都無法乘虛而入。他們成為宴會上公認的金童玉女。

「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長輩們讚賞有加。

而王義剛似乎完全被大家遺忘了,他感到顏面盡失!

自命不凡的金炎駿,你也不瞧瞧自己有幾斤幾兩重,竟敢喧賓奪主?

「你看!大家都誠心接納你。」他們在舞池裡翩翩起舞,他在她耳畔說著。「你之前的顧慮都是多餘的!」

「不要吵我!」含梅嘟起嘴,完全不給面子。「我才惡補華爾滋一天,我要數拍子,我怕一不小心會踩到你……」

話才說完,金炎駿便痛得整個臉都揪在一起。她的細跟高跟鞋竟正中他的腳。「對不起,對不起……」她想停下腳步,卻又踉蹌跌入他懷裡。他順勢攬緊了她。「有沒有怎麼樣?我真是笨死了!」含梅又羞又氣。

「沒關係。」他安慰著她,帶著她步出了舞池。「走吧!我們休息一下。」

「哎!人各有命,我拚命惡補上流社會的禮儀,沒想到,還是出了糗……」她感歎萬千。

「這對我們之間有什麼影響嗎?」他深情地望著她,她立即迷失在他發光的眸子裡。「我並沒有希望銜著金湯匙出生,你也不喜歡生長在孤兒院。這一切都是命定,是無法改變的。但是,值得慶幸的是,我們可以自由地選擇所愛的人。」

她低著頭,露出了滿足的微笑。

「如果你累了,我們回家吧!」他善解人意道。

「不!」她堅定的搖頭拒絕。「為了你,我應該撐下去,直到晚宴結束為止。」

「為什麼要這樣為我著想?」他似乎想逼她表露真情。

「我想去一下洗手間。」她機靈地將話鋒一轉,指著樓梯口的指示。

「我陪你上去。」他不放心道。

剛剛王義剛還在那裡跟大家高談闊論,一轉眼間,他竟然不見了。他老覺得王義剛在算計什麼,他不想讓含梅單獨離開他的視線。

「這也要「一起」嗎?」她幽默道。

「當然啊!我要實現諾言呢!」

他的熱情和強大的保護欲,讓她無法拒絕。直到上了二樓,見到「男賓止步」的標示,他才認命地在門外等她。

這女廁裝飾得真豪華。地板和牆壁都是銀花色的大理石,流線形的洗手台和擦得發亮的大鏡子,簡直比臥室還豪華,在空氣中瀰漫的淡淡花香,更是讓人神清氣爽。

她對著鏡子,注視著自己亮麗的容顏。含梅跟王義剛在一起時,可曾度過如此光鮮的歲月?

她──究竟是誰?

這會兒,她竟迷惘了。

她陷入深深的沉思中,因此當王義剛突然出現時,她嚇得差點驚叫出聲。而王義剛卻搶先一步,狠狠地摀住了她的嘴巴。

「想不到吧!」王義剛得意洋洋道。「縱使如膠似漆,如影隨形,他也不能跟進女廁吧!」

儘管嘴被摀住,她仍無所畏懼地瞪著他。

「想諷刺我?想取笑我?是嗎?」王義剛竟像癡情的小男孩般,在廁所裡苦苦地等待著。「是的,我躲在廁所裡等著你。是的,我不甘心,你是我的,怎麼可以屬於金炎駿……」

她用力地咬住了王義剛的手,他痛得鬆開了手,含梅大聲叱喝著。「夠了!別忘了你是有婦之夫,我不可能再跟你有任何牽扯!」

「你忘了嗎?」王義剛又開始甜言蜜語。「我是奉父母之命結婚的,我跟我太太只有利益的結合,根本沒有感情。只有你,才是我唯一認真愛過的。」

「是嗎?」含梅嗤之以鼻。「那你當年為什麼遺棄我?為什麼你明明知道我生下小勳,卻連問都不問?我向你要兒子的教育費,你也不肯給,還找人來破壞我家,要給我下馬威……」

她繼續指責道:「你逼著我不得不去法院控告你,幸好碰到金律師,肯幫助孤苦無依的我。讓你不再逍遙法外,得乖乖地付出三千萬!」

「哼!三千萬算什麼?我根本不放在眼裡。」那副自大的嘴臉,讓她噁心得想吐,她真懷疑為什麼當年辛含梅會愛上他?

「我可以給你五千萬,你乖乖地撤銷告訴。我還可以買房子給你、付生活費,將小勳扶養長大,直到我死的那一天。只要,你再做我的情婦。」王義剛大言不慚地提出了條件。

「怎麼突然對我這麼好了?」含梅譏笑著。

「因為我愛你啊!」王義剛說得理直氣壯。

「你錯了!」她憤恨地推開他。「你根本不愛我,你是因為得不到我,又看到有金炎駿那樣好的男人愛我、疼我,你在嫉妒!你無法接受──才會想用物質來滿足我,讓我屈服於你,再度回到你的身邊。」她語重心長道。「你應該弄清楚,佔有和愛是不一樣的。」

她堅決地說著:「我絕不會再讓你得逞了!其實我從頭到尾,一點也不愛你!我根本不屑做你的情婦。」

「你……」王義剛整個臉沉了下來。

「想不到你也會有今天──還處心積慮地想留下我……哼!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她準備走人了。

王義剛卻擋在她面前。「你想對金炎駿投懷送抱,是不是?」

她冷冷地看著他,絕情的樣子讓王義剛十分愕然,如小鳥依人般的含梅到哪裡去了?

「接下來你是不是要問我,是否真的愛上金炎駿了?」

「是不是呢?」他緊張地問道。

「要我說出來嗎?」她不屑地問著。「說得太明白,怕你沒面子!」

「我──不──准!」冷不防,他如野獸般撲向她。「你是我的!你是我的!小勳是我的種、是我的兒子,我不能讓他喊別人爸爸……」

原來,這是他舉辦宴會的真正目的──找尋機會,不擇手段地佔有她。

他用力地撕扯她的衣服,大手在她身上遊走。

「我得不到的,別人也休想得到!」

「放開我,放開……」她倔強地警告著。「敢強暴我,我會把你大卸八塊!」

王義剛愣了一下,含梅從來不會破口大罵的!更不可能拒絕他。她極力反抗的樣子更激起他的獸性。他索性將手帕塞入她嘴裡,讓她無法出聲。

「現在,你的利嘴就毫無用武之地了!」他強大的力氣讓她無法反抗,他拉開了褲子的拉煉。「我要你,我一定要得到你……得不到你,我就殺了你!」

她仍拚命地抵抗著,嘴裡發出無聲的吶喊。「不要,不要……」

「還想拒絕我?天底下還沒有女人敢拒絕我王大少,你是不想活了?」他開始一巴掌又一巴掌地打著含梅,直到她鼻青臉腫為止。

在這緊張的時刻裡,含梅在心裡拚命叫嚷著炎駿的名字……

他就在門外而已,可是,他能救她嗎?

※※※

雖然女廁的隔音效果極佳,但金炎駿一直很警覺,他必須全力保護含梅才行。

當裡面傳來似有若無的爭吵聲時,他立刻破門而入。

「敢調戲含梅?你不想活了嗎?」在千鈞一髮間,金炎駿狠狠地給了王義剛一拳。

「你以為只有你才能橫行霸道、任意凌虐女人,只有你可以殺人?」金炎駿失控地掐住王義剛的脖子,用盡全身的力量。

王義剛的雙眼已凸了出來,呼吸越來越微弱。「我比你更有殺人的資格,因為,我擁有最純正的殺人基因──」金炎駿的話,充滿了詭異。

「放了他!」含梅急忙制止。「你會殺死他的!炎駿!」見炎駿目光呆滯,眼睛充血,含梅嚇得不斷地呼喚他。「炎駿,炎駿……」

十萬火急間,炎駿終於鬆手了!含梅大大地鬆了一口氣。而王義剛則倒在地上,不斷地咳著。

炎駿的神情好空洞,一張讓人極度陌生的臉。含梅無法置信剛才他兇惡的模樣,是她看錯了嗎?

一向冷靜的金炎駿,竟幾乎置王義剛於死地……

「炎駿,我們快走吧!」她拉住他,試圖搖醒歇斯底里的他。「炎駿……」

金炎駿終於恢復了意識,擔憂地望著她。「你有沒有怎麼樣?」看到她衣衫不整,他趕緊脫下外套,披在她身上。

「這些都無所謂,我只想盡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她虛弱道。

他心疼地點點頭,又回頭對王義剛撂下幾句話。「你竟想強暴含梅?這筆帳我記上了!咱們法院見,我一定要幫含梅打贏這場官司!」

他帶著含梅,步伐堅定的離去。留下氣呼呼的王義剛。

被撕裂的晚禮服、紅腫而有血痕的雙頰,但披著炎駿西裝外套的含梅,仍是落落大方地挽著炎駿,進入了會常

現場一片鴉雀無聲,儘管每個人都是滿腹的疑惑,但卻沒有人敢開口詢問。車子很快地開過來,他們迅速相偕離去。

一切的迷惑都被解開了。當在女廁發現奄奄一息的王義剛時──

而八卦雜誌更是大肆地報導著。

在「有心人士」的傳播之下,一段霸王硬上弓,及英雄救美的故事,就這麼傳了開來。

而作賊心虛的王義剛,為了想改變大家對他的不良印象,故意接受媒體的專訪,揭露他和辛含梅過去的一段難忘辛酸的戀情……

※※※

車子行駛在黑不見底的山區道路上,沿路的指標告訴她,在前方,是一個熱鬧的海線觀光景點。

「你不能這樣回家。」金炎駿憂心道。「到時怎麼跟父母交代呢?」

「你也是啊!」她關懷地說著。「你看你,好好的一套西裝,被弄得亂七八糟的,十分髒亂不堪。」他倆互相打量著彼此。

「你累了,我不能一直開車帶你在外遊蕩。」他不知如何是好。

「你也累了,」她同樣掛心他。「我不要你受寒受凍。」

「這句話應該是我說的──」他在心底盤算後,不假思索地將車子駛向了交流道。「前面是著名的觀光景點,有一間五星級的大飯店。」唯今之計,只能前去投宿。

金炎駿挑了間最隱密、最高樓層的大套房,不顧眾人異樣的眼光,帶著一身狼狽的辛含梅,快速進入電梯。

這裡是飯店最高級的房間,不但有客廳,浴室裡還有按摩浴缸。房間大得好像是住家一般。

含梅眺望著窗外的繁星,稀稀落落的漁船燈光,典雅高貴的「挪威號」停駐在港口,船在海裡似有若無的搖晃著,像她忐忑不安的心。

不知不覺,就到這裡來了……

「你的傷口要緊嗎?」他緊張地望著她滿是瘀青的臉孔。

「我不要照鏡子。」她可以想見自己的模樣,絕對是慘不忍睹。

「不看就不看,那你看我好了。」他逗著她。

「看你?」她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那我們不是在對看嗎?」她抬起頭,兩人的目光就緊緊相對了。

「我……」她的淚水竟滾滾而下,她又哭又笑道。「好好笑!讓你看到我這樣的臉,真是醜態百出。」她雖佯裝無事,其實心都碎了。

在心愛的男人面前不是完美的演出,反而是浩劫餘生後的遍體鱗傷,讓她怎能不傷心。

「是我的錯,是我沒能好好保護你!」忽地,金炎駿自責了起來。「都怪我,都怪我!是我害你受傷的,都是我不好!」話一說完,他居然衝到牆邊伸出拳頭往牆上擊去。

他突如其來的動作,讓她嚇了一大跳。

她立刻衝過去,抓住他的手臂,叫嚷著。「這不是你的錯,你根本沒有錯,你無須自責!你已經寸步不離地跟著我了,是王義剛那個小人,使用了卑鄙的手段。會發生這樣的事,跟你一點關係也沒有。」

無奈,他完全聽不進去,仍不斷地傷害著自己。情急之下,她用力地抱住他。

「求求你,不要這樣!你沒有錯。」她哭啞了嗓子。「求求你!不要折磨自己!」

「求求你……」當他終於肯停下來時,拳頭已經流出鮮血,她嬌小的身子貼在他的背脊上。

「含梅……」他痛徹心扉道。「對不起!」

她拚命搖頭。「求求你,釋放你自己吧!你又不是聖人,不需要追求完美。」

不!他一定要做百分之百的好人,他要證明殺人犯的兒子,仍然是善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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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10 00:42:38
第六章

望著金炎駿充滿哀傷的眼神,她不明白,他是個讓人敬畏又愛戴的律師,又是望族的後代,他一帆風順,事事順利,怎麼會有如此的悲痛及愁苦。

「炎駿,求求你!」她心如刀割道。「我不要看到你傷心欲絕的臉,那樣,我……」她心痛得說不出任何話來,只有任淚水潸潸滑落。

「含梅,我不能讓你受傷、受苦,那樣,我生不如死啊!」他哀痛道。

「傻炎駿!」她伸出手撫觸他的傷口,心疼地撲到他的懷裡,踮起腳跟,主動的獻上她的初吻。

他起先僵硬不動,過了幾秒後,才欣喜若狂地回吻她。

「喔!含梅,我的含梅…」

她知道自己愛他,她真的愛上他了。

她心甘情願全然的付出自己,甚至是自己的身體。

外表如此斯文的男人,內心卻有著火山爆發的熱情。在他強勢的進攻下,她全然鬆懈了心防,驚愕無措的喘息,全都被他狂野的掠奪所吞噬。

「你好香。」那是玉蘭花的香味,他慢慢地勾起柔情似水的微笑。

「炎駿……」她被他強烈的吻吻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一股瘋狂的戰慄感霎時傳遍她全身,逐漸變成一種令人難以抗拒的騷動。

炎駿著迷於她柔軟的身子,他迫不及待地將她抱上床,與他一起融入那柔軟的墊子裡。他純然的陽剛包裹住她的感官與嬌弱的身子。

他的大手小心翼翼,呵護備至的鑽進她的衣擺內,修長的手指解開她的鈕扣,裡面是一件既誘人又純真的蕾絲胸罩。他用唇沿著胸罩邊緣輕吻而過,再咬開了胸罩,把它丟得老遠,再用舌頭撥弄那一朵細嫩的花蕊。

沒有男人這樣吻過她……她的蓓蕾敏感的讓她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整個人墜入一股亢奮的深淵。

當她一雙美麗的玉腿展露在他面前時,他的雙眼閃爍出飢渴的光芒。

凹凸有致的身材、蕩漾心魂的迷人氣息,柔軟如絲的秀髮,細柔無瑕的肌膚……她有著魔鬼般的身材,及天使般清純的模樣,他快速地褪去全身的衣服。他英挺又強壯,而她的視線仍是逃避著他。

「我要你……」他低啞且性感的嗓音在她胸前響起。

他褪下了她的底褲,春光外洩後,她將頭埋入枕頭裡,不敢直視他的目光,全身如番茄般羞紅。讓他暗笑在心底,她不是都生過孩子了,怎麼還如處女般青澀?

她渾然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她只記得他從她的腳踝開始摸起,隨著他指頭的滑動,那酥麻的強烈感立即傳遞到她的四肢百骸,侵入她最敏感柔弱的點。

最後,他舉起她的玉腿,來到她深凹的幽壑……他一舉入侵,火辣且熾燙地全然佔有她的甜蜜。

她咬住下唇,盡量不要讓他感覺到任何異狀。

在這刀口,他卻停下來了,不著痕跡的親吻她,試圖讓她放鬆緊繃的神經。直到一波波的快感向她襲來。

她埋首在他的頸窩,身子抽搐,隨著他強悍的進攻,粗大的亢奮強肆的佔領著她的身心。她完全沉溺在這份喜悅中。

「炎駿──」她緊抓著他的雙臂,控制不住地抽泣著,任由他狂亂的節奏一次又一次的將高潮貫穿她的身體。

當他做最後一次的猛然一擊時,發洩最強大的火焰,漸漸地虛軟下身子,無力地跌靠在她的身上……

※※※

昨夜,他們在極度的疲倦下相擁而眠,破曉時分,卻又在極度不安的情緒下,不約而同醒了過來。

想起昨夜的纏綿,將所有的禮教和女人的矜持完全拋在一旁的放浪行為……想到被窩下的一絲不掛,含梅羞得直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她用棉被把自己包得密不透風,再背對著他,彷彿在背書似的,語無倫次地說著:「我已經二十四歲了……很獨立自主,我可以做跟你們男人一樣的事,昨夜……男歡女愛,誰也不欠誰,你不用負責任……」

另一邊遲遲沒有動靜,讓她一顆心七上八下。她結結巴巴道:「我想……先去沖個澡,然後,先離開……」

冷不防地,棉被被用力地掀開,丟在地上,這突如其來的動作,讓她嚇個半死。

「為什麼?」他嚴肅的表情讓她知道自己穿幫了。

她完了!

床上的血跡……

他不苟言笑,神情肅然地問道:「你曾經是王義剛的情婦,還生了一個孩子,為什麼──你還是處女?」

她臉色發白,全身不住顫抖著。

如今東窗事發,向來自信而驕傲的她,是否只能吐露出驚人的事實真相?

「含梅……」忽地,金炎駿伸手握住了她的柳腰,將她擁入懷裡。他的臉埋入她秀髮中,她慵懶地沉溺在他的胸前,緊繃的情緒頓時放鬆了下來。

「經過了昨夜,我們已如夫妻般親密,我們的心是否也應該要密不可分呢?」他讚歎地撫摸她如絲般的秀髮。

「我……」她用力地咬緊下唇,困窘得不知如何是好。「該死!我忘了唯一和含梅不同的地方……就是,我是處女……」握住她柳腰的大手更用力了,金炎駿百思不解。

事到如今,她不得不說出深藏已久的秘密。「我不是辛含梅。我是含梅的妹妹辛含靈。我們是雙胞胎。」

辛含靈的話,讓金炎駿一時天旋地轉,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過了好久好久,時間彷彿靜止了,那令人窒息的沉默,讓含靈幾乎透不過氣來。她希望金炎駿能開口說些什麼,就算只說一個字也好。

「我……」她把心一橫,說出了她以為能夠保守一生一世的秘密。無論如何,她願意替含梅而活,願意做含梅的影子,含梅的延續……「如果不是你,這一輩子,我也許都會叫辛含梅。」

遇見金炎駿究竟是她的福,還是禍?

多年的秘密,揭發出來,卻是一段讓她泣血斷腸的回憶。「我和含梅是孿生姊妹,我是含梅的妹妹,叫做辛含靈。我們一起住在孤兒院,直到五歲那年,我被人家收養,而含梅仍待在孤兒院直到長大,從此我們分道揚鑣,過著截然不同的生活。可是,從小我們就知道彼此的存在,等到唸書了,我們藉由寫信來互相聯絡。雖然我們離得很遠,但是我們的心卻是緊緊相連。」

含靈繼續哭訴道:「含梅從來不對我隱瞞任何事,所以當她認識王義剛時,她寄給我的每一封信中,都透露著戀愛的喜悅。後來王義剛拋棄她,她痛苦得活不下去,如果不是為了肚子裡的孩子,她可能早就死了……生下小勳後,並沒有帶給她任何喜悅,我的安慰及金錢救助,也不能對她有所幫助。在生下小勳的那天晚上,她就割腕自殺了──」

她充滿哀傷地望著他。「你知道雙胞胎會心靈相通嗎?」

「含梅病了,我也不舒服。她談戀愛了,我也可以感受到喜悅。當她生下小勳時,我可以感受到她生產的痛楚。當她自殺時,我的手腕也有著撕裂的痛……」

「她走了,我的靈魂彷彿裂成了兩半。望著她靜靜躺在棺材裡,我的心也跟著死去。我知道,我再也不可能回復到從前的辛含靈,我的血液裡有另外一個人,那是含梅留給我的。從此以後,我叫辛含梅,為了小勳,我要代替含梅活得更好。」

她淚如雨下,他緊緊地抱住她,彷彿他是大海裡的救生圈,給了她生命的契機。

「就這樣,」她哽咽著。「我戴著含梅的面具活著……我發誓要替含梅報仇,我要親眼看著王義剛不得好死!」

望著她咬牙切齒的模樣,金炎駿的心絞痛不已。含梅脆弱得不堪一擊,甚至賠上了自己的生命……而眼前的辛含靈,雖有相同的容貌,卻有著截然不同的性情。含靈雖是個弱女子,卻等待機會伺機報復。

含靈抬起眼望著炎駿,可憐兮兮地問:「我很傻嗎?」

「不0含靈」,」當深情地喊出她的真名時,她的淚水,如傾盆大雨般狂瀉而下。「你沒有錯。錯的是王義剛!」

「你會生我的氣嗎?」她像個認錯的孩子般手足無措。「我……不是故意要欺騙你……」

「噓!」他用食指壓住她的櫻桃小嘴。「你在說什麼?你不是情非得已嗎?」他幽默地說著。「所謂「情有可原」,在法律上來說,就是可以原諒的……」

她還來不及擦乾眼淚,就高興地投入他的懷中,嬌嗔地說道:「炎駿……你不怪我……」

「不會。」他一副如釋重負的模樣。「相反的,我反而有說不出的高興──你是含靈,不是含梅。」

「為什麼?」她斜睨著眼,嘟起誘人的紅唇。

「嗯……」他正經又帶著靦腆道。「因為辛含靈是屬於我一個人的。」

她感動得噙著淚珠。「……我也很高興,我不是含梅,而是含靈,這樣才可以將清白的身子獻給你……」

他親啄她的小鼻尖,鄭重其事道:「我必須提醒你,你別以為過了昨晚之後,還能另求發展,沒這回事!只怕你以後都要乖乖聽我的話。」

「憑什麼?」她俏皮地問。

「就憑──你會是我的妻子。」他嚴肅的回答。

驀然,她心臟彷彿停止,呼吸也跟著急促了起來。「你……」

「你沒有說不的權力。」他懶洋洋道。「我們已經是有實無名的夫妻了……」

她雙頰嫣紅。

他深情地說:「等辛含梅和王義剛的官司結束之後,我們就結婚。」

「不!」她大叫,雙手在空中用力搖動著。「我戴著含梅的面具,大家都以為我是辛含梅,是……王義剛的情婦!」這樣的情況,對金炎駿太不公平。「其實你無須對我負責,我是心甘情願的……」

他用難以猜測的眼神,望著她道:「你不是要讓王義剛生不如死嗎?」

含靈咬牙切齒。「是的。我要讓他付出巨大的代價,讓他嘗嘗痛苦的滋味!」

「所以,你扮演含梅,也心甘情願做含梅,不是嗎?」

他的話,讓她啞口無言。

她心底有一個微弱的聲音呼喚她:做含靈吧!金炎駿愛的、疼的是辛含靈,是她!

他真心地告白著。「不管在眾人面前你是不是含梅,或是有任何異樣的眼光看待我們,我都不在意。只要從此以後,你在我面前是含靈,這樣就夠了!」

她的眼淚幾乎又要掉下來了。

「別哭!我會心疼啊!」他用唇拭去她臉上一滴滴的淚珠。最後,當他們的唇碰觸時,舌頭立刻交纏在一起,一陣如野火般的熱情,又燃燒了起來。

他望著她因激動而紅透的雙頰,發現她真是美呆了!他的舌頭一圈圈地撩撥著她,玩著她羞怯的蓓蕾,不時又來個放肆火辣的深吮,讓她為他銷魂……她痛苦又興奮的抽搐了!

「我想要這樣愛你!」他乞求著。

含靈的臉脹紅了起來,金炎駿輕輕將她轉過身子,讓她趴在床上,翹起美麗的臀部,讓柔軟的羽毛被單在她的胸脯上來回逗弄。

「炎駿……」她無助的趴在床上,所有的意識都在瞬間被粉碎了。

「要叫就叫出來,不要悶著。」他低聲說著,隨即將自己的亢奮往內探進。

「喔──」她的手緊抓著純白床單,感覺到自己體內的血液已開始奔騰,他似乎知道她身上每一處的敏感帶,及每一寸肌膚的秘密,他的每一個愛撫皆足以將她帶領到高潮的邊緣。

最後,他霍然地跪直身子,將整個身體趴在她的身上,他沒入她的體內,放浪地挑逗著她青澀的身子與脆弱的感官,每一個重擊都將她帶領到不可思議的愉悅邊緣。

「礙…」她狂聲尖叫。

她發紅虛軟,他吸進她的神秘幽香,帶領著她共赴綺麗世界……

※※※

微醺美好的早晨,他們相偕在沙灘漫步,溫暖的陽光照著他們,白色的浪花拍打著,一波又一波起伏的浪濤,讓他們陷入意亂情迷中。

「如果可以,我現在就娶你!」他信誓旦旦。「如果不是因為一星期後的開庭──」他越說越氣憤不已。「如果不是因為要等風波過……」

她甜甜一笑。「別擔心,無論如何,我都是你的!」

他們又忍不住熱情的接吻,吻得渾然忘我、如癡如醉。任藍天、白雲、綠水,在身邊環繞著。

遠離塵囂的那個早晨彷彿過往雲煙。如今,他們重回車水馬龍的都市叢林。

當他們開車回家時,已經是第二天的黃昏了。二老心急如焚,好不容易盼到他們回來,卻竟是一身破爛、滿臉紅腫瘀青。可是兩人都掛著幸福的微笑,二老十分疑惑。

「爸,媽!昨天在宴會上出了一些事,我和含梅受了點傷……我不敢直接帶她回來,只好去住旅館,讓你們擔心了,真是抱歉。」金炎駿充滿歉意,對著父母鞠躬。

沒想到金炎駿會如此坦白,讓含靈羞得恨不能找個地洞鑽進去。

「那……事情解決了嗎?」金飆深意有所指地問著。

「都解決了。」金炎駿高興地說著。「經過了昨晚,我和含梅已經達成「共識」。」

平日謙恭有禮的溫文儒雅君子,今天似乎興奮得有點過頭!

二老笑得合不攏嘴,看樣子,已經有好的開始了。

※※※

三天了。

為了打贏那場賠償官司,金炎駿請假不去上班。他和辛含靈整天待在書房裡,不斷地模擬開庭的情形,並且反覆練習,直到熟練為止。

整天下來,金炎駿累了,他坐在書房皮沙發裡,在一陣陣的微風吹拂下,竟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辛含靈躡手躡腳的走到他身邊,眼裡滿是憐惜,她拿了一條毯子輕輕地為他蓋上,並忍不住在他的額頭親吻。

「好好睡吧!」她輕聲細語。「我的愛!」她凝視著他的睡容,久久捨不得離去。

此時門無聲無息地開了,閃進來一條人影……

含靈充滿愛意地注視著熟睡的金炎駿和小勳,以至於金雍宇突然站在她面前時,她差點嚇得尖叫。

她立刻摀住嘴,怕吵醒炎駿。她擺著臉,低聲說道:「你還真是神出鬼沒呢!二少爺。」

「好久不見了。」金雍宇仍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看樣子,你們兩個趁我不在的時候,已經暗通款曲了,真是可喜可賀啊!」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含靈不畏懼地回道。「我們是光明正大的交往,沒有什麼好見不得人的!」

他冷笑著。「喲,說得還真是振振有辭,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樣。」他露出不屑的笑容、一字一句道出她的罪行。「你根本是徹底的兩面人!表面上是可憐的未婚媽媽,私底下卻是專門揭人隱私的狗仔記者。請問,你何時才要恢復真面目?」

不待辛含靈回答,金雍宇仍繼續說道:「你口口聲聲說關心炎駿、在乎炎駿。可是,你知道你會置炎駿於萬劫不復的地步嗎?」

金雍宇的咄咄逼人,讓含靈心虛地不斷後退,直到貼到牆角為止。

「該死的!」金雍宇憤怒地說著。「你以為你戴上辛含梅的面具,就能平安無事嗎?就能心安理得的過一輩子嗎?你知道你這樣會毀了炎駿嗎?」

「那是欺騙!那是詐欺!那是偽證!那是共犯!哥哥好不容易才建立起的清廉形象,會被你毀於一旦!我相信他十分清楚這個嚴重性,卻仍義無反顧地為你背水一戰!」

「他真是傻得可以!」金雍宇扼腕道。「為你賠上一切,絕對不值得!天底下的女人多得是,絕不差你一個!」

「小時候,我曾經偷看過哥哥的作文,知道他最希望的就是做一位超越巔峰、臻至完美的「偉大」律師。」

「我不准你毀了他!」金雍宇狠瞪著她,嚴厲地警告道。「否則,咱們走著瞧!」

話一說完,他轉身便走,但仍不忘回過頭來嘲笑她。「我總算看清楚你了!一向得理不饒人的辛含靈,也只不過是個逃避現實的笨女人罷了。」

含靈整個心被刺得傷痕纍纍的,金雍宇的一番話讓她瞭解到……原來她一直一意孤行,不但連累了炎駿,更差點害慘他。她應該懸崖勒馬嗎?

她不能戴著含梅的面具活一輩子,謊言總有被拆穿的一天,到時,她該如何自處?可是,就這樣饒了王義剛,她不甘心,不甘心……

望著在沙發上熟睡的炎駿,她心底十分掙扎不知該如何做才好,只有心煩意亂的抱起小勳回到房間。

她恍恍惚惚地上了床,在半睡半醒間,忽地傳來她熟悉的敲擊聲,讓她十分振奮。

那是金炎駿傳達思念的方式。

從那一夜過後,兩人又回復從前的生活,牆的阻隔卻無法阻止他們熾烈的心。她想他,迫切的想和他分分秒秒形影不離。

他只要一回房,一上床,就會用手指跟她「暗示」:他回來了,回到她身邊了……

在沉睡中的小勳突然醒了,瞪大了雙眼道:「媽媽!我知道剛剛的暗號是什麼意思!」

含靈以為小勳在說夢話。「小勳,快睡覺吧!」她拍拍小勳。

「媽媽,那是「摩斯密碼」,」小勳認真地說著。「二次世界大戰時,美軍都利用「摩斯密碼」對軍人傳達一些暗示──」

「嗯!」含靈皺緊眉頭,瞧小勳說得煞有介事的樣子,她不記得曾經教過他關於戰爭的事啊0你怎麼知道的?」

「金叔叔教我的啊!」原來,每天晚上跟金炎駿躲在書房裡,還真學了不少東西呢!含靈會心一笑。

「那你知道那是什麼意思嗎?」她好奇問。

「知道。金叔叔有教我……」小勳很篤定道。「那暗號是──我、愛、你……」

「我愛你」那三個字蹦出來時,含靈的鼻頭髮紅,眼裡閃著淚光。

原來,早在很久以前,金炎駿就用摩斯密碼,對她吐露源源不絕的愛意了……

「媽媽,你怎麼了?」小勳似乎看到媽媽的眼裡,有著眼淚。

含靈哽咽道:「睡吧!心肝寶貝。」她輕撫最愛的小勳,溫柔道。「明天,我們一起謝謝金叔叔,教你這麼多豐富的知識,媽媽都不懂呢……」

「好!」小勳很快的閉上眼睛。

而她,想必又是無眠的夜──她十分確定自己對金炎駿的愛,在愛的世界裡,應該沒有傷害,沒有欺騙,沒有背叛……

久久之後,她笑了,她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

轟動台灣媒體的性醜聞──王義剛的情婦向他追討三千萬的官司生活費。法院頓時擠滿了記者,與好奇的人們。

而原告的律師金炎駿,更是紅遍海內外的國際律師,他的家庭背景和在法界的勢力,是眾所皆知的。

鎂光燈不停地閃著,大家都等著看好戲──

畢竟,能讓金炎駿對上王義剛的,絕對不是普通的事情。

是為錢?為孩子?

還是傳言中,有著絕色容貌的女主角?

早在王義剛對媒體披露時就說過:當年他確實迷戀貌美如花的辛含梅,只是父母不贊成,用計逼退兩人,才會從此分隔兩地……他並不是不負責任,也不是忘恩負義的男人,實在是有說不出的苦衷。

而金炎駿對此表示極度的不屑。他嚴厲地反駁著,指出王義剛不但拋棄了他們母子,當性醜聞被揭發時,他還派人至女方家施以暴力,想要威脅女方撤銷告訴。

兩個人一來一往,針鋒相對,真是熱鬧極了。

而一向喜愛興風作浪的狗仔隊也不甘示弱,立刻報導出王義剛在女廁欲輕薄辛含梅的內幕……一連串的「案外案」更增添了這場官司精彩程度。

意外的,王義剛竟親自出席,他臉上的傷痕,似乎證實了狗仔雜誌所言不虛。

而金炎駿出席時,身旁多了一位清麗的女子,她有著沉魚落雁之姿,傾城傾國之色。

在法庭外,人潮洶湧,和王義剛錯身而過時,雖不動聲色,但旁觀者仍嗅得出緊張的氣氛。

進入法庭後,一片鴉雀無聲,那莊嚴的氣氛,讓人不由得肅然起敬。

旁聽席上,除了關係人外,還有金雍宇,他不知何時悄然的坐在位子上,平日嬉笑怒罵的神情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嚴肅,他犀利的雙眼直盯著辛含梅,似乎在嚴厲地警告她。

開庭了。

由原告先開始,當金炎駿在陳述時,王義剛蹺著二郎腿,不斷地冷哼著。「這金大律師真是胡言亂語,擺明了要錢!」

辛含梅聞言,睜大雙眼直瞪著他,嚇得王義剛心臟發麻。可惡!軟弱的含梅何時具有凌人的氣勢?而他竟感到害怕。

當輪到辛含梅時,她怯弱的模樣讓所有人都心生憐惜。

「辛含梅──」法官道。

「庭上──」她作了個深呼吸,勇敢地說道。「我不是辛含梅,我是……含梅的雙胞胎妹妹辛含靈。」

「什麼?」

辛含靈的一番告白,讓所有人都驚訝得目瞪口呆,並開始議論紛紛了起來。王義剛更是張口結舌得說不出話來,金炎駿則臉色發白。

「安靜!」庭上吆喝著,台下頓時安靜無聲。

辛含靈一臉平靜地道出一切原委。「含梅早在生下孩子的當天晚上,就割腕自殺了……我傷心欲絕,無法接受姊姊的死……她才二十歲,就結束了生命。」她痛哭失聲。「我恨!我恨王義剛,因為他的負心,才造成姊姊的慘死……我化身成含梅,伺機要採取行動,讓法律來審判他,替小勳要三千萬的撫養費……」

辛含靈的一番話,讓在法庭裡的每個人,面色頓時凝重了起來。

真相終於大白了!

她們雖有雷同的面貌,卻有著截然不同的個性,那不是嬌弱的含梅,而是堅強的辛含靈。

含梅自殺死了?

因為他年少輕狂,玩弄她、欺騙她,誰知竟鬧出一條人命來……王義剛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辛含靈拭去了淚水,對著王義剛叫道:「我不是辛含梅,無法替她打官司,這算是你的福氣吧!」

她泛著淒厲的笑容。「不過,就算我無法替姊姊復仇,我相信你的良心也會不安的!你的良知會譴責你一輩子,我會祈禱,要含梅在天之靈,不要放過你這個薄倖的男人!我會等著看你的報應。」

王義剛整個人癱軟在椅子上,臉色煞是難看。

辛含靈又回過頭對著法官說道:「法官大人,這一切與金律師無關,是我欺騙了金律師,他是無辜的。」

她誠心地又說:「其實讓我放下仇恨的,就是金律師,他心中的大愛,感化了我。在我看來,金律師真可以說是百年來難得一見的大好人!」

頓時,法庭內響起了一片叫好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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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10 00:44:07
第七章

「不!庭上!」金炎駿火速地開口。「就情理法上來說,原告並沒有錯……」

法官打斷了他的話。「辛含靈冒充姊姊,替姊姊報仇,是人之常情,但欺騙行為是不可取的。」法官停頓了一下,似乎在考慮著。「但在鑄成大錯之前,幸好你及時悔悟。本席願意再給你一次機會,判你無罪!」

法官的寬大為懷,得到眾人的喝采。

法官站起身來,宣佈最後的判決。「原告辛含梅早已死亡,故向被告索取三千萬撫養費的官司──無法成立。 本席宣判:被告無罪。無須賠償。」

王義剛居然輕易地贏得官司,真是出乎人意料之外。

當金炎駿和辛含靈出現在法庭外時,到處擠滿了擁戴金炎駿的人潮。

精彩絕倫的一場好戲,竟有著出人意表的結局──王義剛的情婦早已自殺,此時站在眾人面前的,是辛含梅的孿生妹妹辛含靈。

官司之所以會大逆轉,就如同辛含靈所言,是她釋放了自己對王義剛的仇恨。

而贏了官司的王義剛呢?含梅的死,對他是一大打擊,他沒有想到,一時的貪歡,竟會賠上一條人命……

他不是沒有血淚的人,含梅用自殺來懲罰他,小勳更是永遠不會喊他「爸爸」,他到底是造了什麼孽,怎麼會變成這樣?

王義剛崩潰了,精神恍惚地衝出法院,駕車疾駛而去。

在長廊上的金炎駿仍被眾人包圍著。

「金律師,請說說你的感想!」有人大叫。

金炎駿微微一笑。「這可能是我做律師以來第一次沒有打贏的官司,我無法讓原告得到三千萬的賠償,但是──」他露出勝利的神情。「我相信這卻是我經歷過最完美的一場聖戰!」

如雷般的掌聲,劃下了完美的休止符。

此時,有記者的手機響起,只見他大聲說著:王義剛在高速公路上發生了嚴重車禍,命在旦夕……

眾人在震驚之餘,媒體又一哄而散,留下金炎駿和含靈深情對望,一副如釋重負的表情。

「你為我──」他溫柔地問著。「寧可讓自己的真面目曝光──」

她用力點頭道:「我不能害了你,萬一出了什麼差錯,會完全毀了你的名譽。」

她的臉孔突然羞紅了起來,低聲說道:「當小勳告訴我,你敲的暗號是「我愛你」時,我突然大徹大悟,愛是全世界最重要的事,若因為仇恨,而失去了愛,那是不值得的。」

金炎駿綻放笑容,大步向前,攪住她的腰說道:「走吧!我想找個地方好好地抱一抱你。」

「去哪──」

「去海邊重溫舊夢。」

他們相視一笑,陰霾已成過去,美好的未來,即將到來。

當他們親密地相擁而去時,角落裡出現了一個人影,那是金雍宇。

他的雙眼散放著陰沈的光芒。

好戲才正要開始呢!

他絕不是真正地要為哥哥保全律師的聲譽,而是──要利用辛含靈的雙手,摧毀金炎駿。

毀了自己的親哥哥,這才是終生回味的痛快!

他恨死了金炎駿!

因為金炎駿的存在,害他一直得不到父母的寵愛……

那一夜,金炎駿連在睡夢中都帶著笑容。

今天,他們再一次站在夕陽下,相擁許下願望,私定終身。

「我欠你一句話,」今天,他一定要告訴她。「我愛你。」

「我也要告訴你,我一直藏在心底的三個字──我愛你。」含靈雙眼閃著淚光,主動送上櫻唇。

他高興地抱起她在沙灘上旋轉。

「嫁給我!」他叫嚷著。「做我的新娘子。」

「好!」她對天空大叫。「我是金炎駿的女人,我是金炎駿的妻子──」

有天地為證,他如法泡製對遼闊的大海喊著:「我是辛含靈的男人,我是辛含靈的丈夫──」

他們在海邊奔跑著,她跑不過他,一下被他抓個正著,倒在他的懷裡,兩人熱情地擁吻了起來……

金炎駿回味著白天的甜蜜,朦朧地進入了夢鄉。可是,才睡沒多久,就被一陣敲門聲吵醒。

他揉著惺忪的睡眼,打著呵欠開了門,而門外竟站著許久不見的金雍宇。他頓時清醒,睡意全消。

「今天,你又成為熱門人物,真是恭喜你了!」金雍宇大剌剌地推開門,擅自進入房間裡。「不過,你也別太得意,所謂「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應該懂得這個道理。」

「好久不見了。」金炎駿仍維持著一貫的禮貌問候著。「你好嗎?」

「少來這一套!我最痛恨你的虛情假意!」金雍宇不屑地說著,並隨手丟了一本雜誌給金炎駿。「我來是要告訴你──你的辛含靈可不是什麼單純平凡的小女人──」他丟了一本雜誌在金炎駿身上,那彷彿也丟給了金炎駿一個大炸彈。「意外吧!」

「我知道你熟讀詩書,學問豐富,絕不像普通人般談論八卦,但,這是一本轟動台灣的狗仔雜誌,十分有名,你應該不陌生吧!」他不懷好意的笑了笑。「而辛含靈,是這本雜誌的名執筆人,你一定不知道吧!」

「讓我來告訴你,她是怎麼出賣你的──這篇文章就是最好的證據。」封面上斗大的標題寫著「金大律師豪寢大偷窺」……

「你以為她接近你,單純是因緣際會,只怕是另有居心!」

弟弟的每一句話,聽來都十分刺耳,金炎駿整個人彷彿被撕裂成兩半。「藉由接近你,知道金大律師的種種隱私,好讓雜誌大賣特賣。你完全被利用了!卻笨得什麼都不知道,真是一世英明,毀於一旦!」

「看著吧!我不曉得你會「繼續」榮登八卦雜誌的哪一期,不過我會拭目以待。到時,我絕對會捧場多買幾本。」

金雍宇冷笑一聲,揚長而去,離去前,還故意朝金炎駿揮揮手,一副等著看好戲的樣子。

「喔!還有──」金雍宇又回過頭來說道。「我多管閒事,替你調查了辛含靈……」他丟了一份文件在地上。

這下平日笑容可掬的金炎駿,變得一臉木然。

原來,他被利用了!她根本不愛他,她接近他,只是為了錢……

雜誌上清清楚楚地寫著:「人們都想追求名利,換取物質生活,因此社會敗壞,道德淪喪,作奸犯科層出不窮。如果想要追求社會真理,伸張正義,唯有靠我辛含靈來揭發種種內幕,讓真相無所遁形。」

他被騙了!

一股從未有過的恨,爬上金炎駿的心頭。

他用力地將雜誌撕得粉碎……彷彿是將辛含靈碎屍萬段般!

※※※

白天──充滿希望的一天。

對辛含靈而言,現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喜悅的,她將盡情地享受生命,並好好愛炎駿。

她整天眉開眼笑的,做什麼事都十分有勁。下午她和小勳在房子裡玩捉迷藏,小勳一下就躲得不見人影,她爬上二樓,去房間尋找。

耀眼的陽光,讓她的眼睛幾乎睜不開來,過了一會兒,她才發現地板上竟躺著一個人。

「你……」她嚇了一跳,回過神後,發現那人竟是炎駿。「你怎麼這麼早回來,也不說一聲──」

驀地,她不經意掃過他手中的筆記本,她急得尖叫。「不要碰我的東西!」

「曝光了嗎?」他冷冰冰的模樣,讓含靈渾身顫抖。「你記得真清楚、真詳細,簡直是金家大全嘛!連什麼時候金家兄弟起爭執,我什麼時候出門、回家,都鉅細靡遺的記錄了下來,甚至連我房間的擺設都不放過。」金炎駿目光一閃,怒氣沖沖的逼近她。「想不到我竟被人二十四小時跟監了。」他逼近一步,她驚恐萬分的倒退一步。「你是狗仔──原來你一直在偷偷跟蹤我!」

眼見事跡敗露,辛含靈委屈地辯駁著。「聽我說,炎駿,一開始我確實別有居心,而且,含梅跟小勳的事都是事實,可是到後來……」一切發展出乎意料之外,絕非她能掌控的。

他根本聽不進任何一句話,譏諷地說道:「原來,辛含靈是八卦媒體的大人物,我真是有眼不識泰山,失敬失敬!」

而她的身家背景,他也不放過。「辛含靈,養母是位名作家,家庭環境造就了她豐富的學識及流暢的文筆。除了有新聞和中文的雙碩士學位外,在學校裡更是有名的才女。她的文筆犀利、獨到,充滿了魅力,受到廣大讀者的歡迎。」

他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我總算懂了,你為什麼會在半夜上班,是為了避人耳目,怕被人認出你是大名鼎鼎的辛含靈。」

「不!聽我說──」

「該死的!你欺騙了我!你利用了我!」他無法控制地咆哮了起來。

她叫嚷道:「不!我是愛你的!」

「你是狗仔!你是……」他氣得將筆記本撕成碎片,哀痛地說。「強中自有強中手,我和王義剛都栽在你手裡,你實在太厲害了!」

「不!聽我說!」她哭喊著。

破碎的紙張四處飛揚,讓金炎駿心痛的不是她的文字,而是他如此信任她,她卻徹底地傷害了他。否則,他不會發狂似地毀了她所有的「記錄」。

他狠瞪著她,在那一秒間,他竟有殺人的衝動,他愕然地望著自己的雙手,十分沮喪地衝了出去。

她絕望地跪在地上,淚水徹底氾濫……一切變化來得如此之快,沒有徵兆、無法預防,難道這就是人生?

※※※

不知何時,他竟來到此地。

熟悉的地點、熟悉的位置,只要向前跨出一小步,就會摔下懸崖……

八年前,那一個學成歸國的夜晚,父親金飆深所說出的驚人秘密,讓他的世界完全粉碎了。

他,金炎駿,堂堂金家的大公子,縱橫八方的國際大律師,竟不是金飆深的親生兒子?

他是被收養的。

而且,他還有一個殺人犯的父親!

這才是金炎駿真正的身世。

他不該備受尊敬,他應該讓人唾棄的。 背負著親身父親殺人的罪名,身上流著殺人的基因……他一直想要拋開這個烙印,做個十全十美的聖人。

所以,他非常的急公好義,樂於幫助弱勢的人們,因此成為人人景仰的大律師……其實,這一切都是為了逃避自己的家世背景。

無奈,他忽略了,烙印在他身上的,是永遠抹不去的事實──縱使他再怎麼努力,仍改變不了這一切。

他是殺人犯的兒子……這個想法不斷在心裡出現著,他好苦!

直到含靈的出現,並進入他的生命中,那是他這輩子最快樂的時光。

可是,越愛含靈,他就越掙扎。不知該不該告訴含靈這個秘密。怕告訴了她,她會選擇離去,不願和殺人犯的兒子有所牽連。

可是,萬萬想不到,含靈竟出賣了他。

他應該怎麼辦?

他想到父親當年因為一時氣憤,失手殺了人,一失足成千古恨,造成永遠無法彌補的遺憾。

如今,他也要讓憤怒的情緒來主導一切嗎?

被欺騙的感覺並不好受,到現在,他心底都充滿了苦澀。

可是,他不也欺騙了含靈嗎?只是她還不知情罷了。驀地,他想到了金飆深,他寬大為懷的收養殺人犯的兒子,不但將他養育成人,還讓他成為社會中的菁英。

這一切,都是出自於大愛。

因為愛,金飆深收養了他,若不是如此,他就只能在孤兒院長大,面對眾人的恥笑。所以,愛可以化解仇恨,滋潤脆弱的心靈,他既然深愛著含靈,就勇敢面對一切吧!

反正他本來就一無所有,若含靈真的不能接受他的身世,那也是他的命。

至少,他沒有欺騙含靈。

他愛含靈。既然深愛著含靈,他會給含靈她所要的一切。當初含靈偷偷跟蹤他的目的是什麼?無非是想得到隱藏在他身上的種種秘密……

是的。他愛含靈,既然愛她,就該成全她。即使,他知道自己的聲望會一落千丈,他會被社會大眾唾棄,然後,他將會永遠的失去含靈……

當他下定決心後,意外地,開始心平氣和起來。

而且他也逃避事實太久,是該說出一切的時候了。一直以金家大兒子的身份生存著,他也受夠了!那不是真實的他──

而今,時刻終於到了──

他握緊雙拳,決定豁出去了,揭露一切吧!他是殺人犯的兒子。

夜已經很深了。

不過,好戲才正要上演。

※※※

狗仔週刊專欄作家辛含靈再度大膽揭秘!

金炎駿是金家養子,生父是殺人犯?神秘的身世耐人尋味……

這一篇聳動的文章,作者註明是辛含靈。但有小道消息流傳,真正的作者其實是金炎駿本人。

他居然會主動曝光自己的身世,難道是他已經原諒辛含靈,並成全她揭發真相的職志?

不過不管是誰洩漏出來的消息,都已經引起轟動,並對金炎駿的聲望造成了傷害。

含靈望著週刊報導的內容,哭得如淚人兒般,都是她害的、她害的……

金飆深和李貞德看到曝光的內容,再看著含靈哭得不成人樣,也難過得不知道要說些什麼才好。

三天了。

沒有人找得到金炎駿,他像是從空氣中蒸發了一般。

那三天,對含靈而言,比三個世紀還要長。

而金雍宇也不好過,他從未想過,原來,他才是金家唯一有血緣的兒子……

金宅外聚集了無數的記者,想一探究竟。到了第四天,金炎駿意外地出現了。

他神色自若,笑容可掬地對著所有記者揮手,並很快地進入金宅,之後,金家大門再度深鎖。

「孩子!」千盼萬盼,炎駿終於回家了。

「我們等你好多天了,含靈哭得很傷心呢!」金飆深輕撫在沙發上熟睡的小勳,擔心地說道。「這些天,都是我們照顧小勳,你不在,含靈幾乎崩潰了……」

「爸,媽!」千言萬語,一切盡在不言中。「對不起。」

「你不需要抱歉。」李貞德激動地說著。「你永遠是我們最驕傲的兒子。」

金飆深接口道:「兒子,不管如何,我永遠支持你的決定。」

「謝謝你們。」金炎駿十分感動。這次回來,他已經做好了打算,與含靈再見一次面後,他將會遠走高飛。

他上了樓,來到含靈的房間門口敲著。門一開,看到的是兩眼紅腫的含靈。

他終於回來了,含靈又開始痛哭起來。

他走進去,背對著含靈,認真說道:「這幾天,我躲在我們最常去的那間飯店的套房裡,想了很多事,我更思念我們相愛的時光……」

她噙著淚水問:「為什麼?為什麼要毀了自己?你真傻──」

他苦澀一笑。「你不是一直在跟蹤我,想揭發我的秘密嗎?我不過是讓你如願以償。」

「不!」她尖叫著。「我不要這樣!」

「因為我愛你,所以我願意犧牲一切。愛也是一種成全。」他絕望地回過頭。「我知道我將會失去你,因為我配不上你。我是殺人犯的兒子!」

「錯了!錯了!」她一個箭步衝向前,撲倒在他懷裡。

「我要走了──」他傷心欲絕道。「畢竟,我無顏留下來。卸下了我身上的光環「枷鎖」之後,如今我只是一介凡夫,再也不是什麼大律師了。平凡的我,再也配不上名專欄作家辛含靈!」

「不──不准走!要走,我跟你一起走!」她抹了抹眼淚,堅決道。「我永遠都不會放你走!我不管你是殺人犯的兒子,還是金家的大少爺,我只知道,我用全部生命來愛的人是你!這輩子,你休想甩掉我!」

他無法置信地摟住她,激動地問:「儘管你知道了我的身世,你仍願意……」

「我當然願意做你的妻子。你忘了我們在海邊許下的諾言嗎?」她又開始哭了起來。「我們會結婚,有一個幸福的家……你怎能不遵守諾言呢?」

「我知道我不該利用你,可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求你,再愛我一次!不要再拋棄我!沒有了你,我也活不下去,我寧願死……」她緊緊地抱住了他,不肯放手。

「傻瓜!我當然愛你,永遠愛你,我願意和你重新開始!」他整個人都沸騰起來。

「炎駿,我愛你……」

一切都不重要了,管他什麼見不得人的家世、管他什麼狗仔記者,只要他們在一起,就什麼都不重要了。他們又深情地擁吻了起來,直到金飆深和李貞德進門為止。

「孩子,你終於活出自己了。從今以後,你將會活得坦然自在。」金飆深釋然道。

「是的,」李貞德望著未來的媳婦含靈,喜上眉梢。「重要的是,你們找到終生的幸福,彼此相愛。」

「謝謝爸爸、媽媽,我這一生,永遠感謝你們。」金炎駿感動道。

而金雍宇竟也神出鬼沒的回來了,當他衝進含靈的房間時。金炎駿本能地護著含靈,兩老則臉色慘白。

金雍宇神情十分哀痛,對金炎駿咆哮著:「為什麼?為什麼你要揭露你自己的身世?」

金炎駿平靜道:「我確實是殺人犯的兒子,是爸爸好心收養我的。我很抱歉,因為我的存在,讓你心理一直無法平衡。」驀地,他對金雍宇鞠了一個躬。「從今而後,你是金家最正統、最具資格的繼承人……」

「錯了!錯了!」金雍宇大叫著。「你不是殺人犯的兒子,是狗仔雜誌亂寫的,都是辛含靈搞的鬼!我要去砸雜誌社……」

「不!我是。」金炎駿一語道破。「雍宇,承認吧!我不是你的親哥哥,我不配做你的哥哥!」

「一個家庭,如果有兩個以上的小孩,父親自然會比較疼愛乖巧的孩子,而受冷落的孩子自然會產生羨慕或嫉妒的心理。」含靈不勝唏噓地指出。「長久以來,你的無理取鬧,不過是對父母撒嬌罷了。」

「快跟爸媽和好吧!」金炎駿和顏悅色地勸說著。「爸爸和媽媽其實很愛你,只是愛在心裡口難開,又不能說出我的身世,於是和你芥蒂越來越深,時間一久,也就不知道要如何和你相處。」

誰知,金雍宇望著父母許久後,突然大笑了起來。「錯了,金炎駿,你永遠是金家的人,永遠是金家的大兒子──」

語畢,金雍宇邁開大步,頭也不回地離去。

「你要去哪?」

大家急得在後面呼喚著,但仍喚不回他。

沒有人知道金雍宇去了哪兒,從此,他的行蹤成謎……

※※※

金炎駿的身世並未影響到他的名聲。

他仍是急公好義的好律師,更多人支持他,也更多人愛戴他。由此可見,大家都認為,上一代的恩恩怨怨應該隨風而逝,不應該牽扯到無辜的下一代。而且,好人是永遠不會寂寞的。

而辛含靈則仍活躍在雜誌界,和夫婿金炎駿過著幸福美滿的婚姻生活。

我的故事說完了。

當然,我娶了辛含靈。我們舉辦了盛大的婚禮,小勳過繼成為我的兒子,一家人過著幸福的生活。

唯一的遺憾是始終沒有金雍宇的消息。不久後,中東發生戰爭,阿富汗戰情告急,我們才輾轉打聽到金雍宇的下落……

【全書完】

註:本書官司劇情純屬虛構,如與實際法律判決不符,敬請多多包涵!

關於金雍宇的故事,請看明年一月採花的夙雲小說《薩兒的跟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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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5-9 05: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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