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查看: 970|回覆: 12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朱拾夜]給你抱抱(紅色愛情線2)[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狀態︰ 離線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匿名  發表於 2011-2-14 00:43:43 |倒序瀏覽
給你抱抱【紅色愛情線2】作者:朱拾夜

他離開十五年後回到這幢別墅,
怎知迎接他的竟然是─
─頭戴草帽的陌生小姑娘,外加三鵝二狗一烏龜!
原來她是當年被善妒小妹狠咬的女孩,
看在房屋沒成廢墟,
又正愁五餐著落,
高級住宅變動物園,
他也只好認了,
他優閒自在的生活才要開始,
她突然說出已愛他十五年的心中事,
更用一吻把他驚得呆若木雞,
清醒後,這會兒換他卯起來追人家,
什麼老牛吃嫩草?
他可不想承認……
已有 1 人評分SOGO幣 收起 理由
Cardea芯 + 9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 ...

總評分: SOGO幣 + 9   查看全部評分

喜歡嗎?分享這篇文章給親朋好友︰
               感謝作者     

匿名
狀態︰ 離線
2
匿名  發表於 2011-2-14 00:44:16
願望

這本書出現在二OO一年的第二天,托它的福,拾夜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成新的了。

雖然寫這篇序文時,依然是二十世紀,離二十一世紀還有二十八天,只有幾步之遙,但在這當口,我也不知道該寫些什麼。

回顧過去,似乎太過矯情,也太遲了,所以就將過去當成一頁書,依依不捨地翻過去,畢竟書還很厚,不該一直停頓與懷念,所以,得抱持著期待與冒險的精神繼續下一頁。

這本書裡的女主角李矜亞,帶著些我的影子,灰色的影子,所以寫起她的生活及情緒,不需要太費力,我想自己和她有許多部分是重疊的,只是拾夜的家人對我容忍得多,而李矜亞比我慘多了。

我也很欣賞像巴駱遠這樣的男子,粗獷、豪邁。

風趣又體貼,因為現實生活裡很難找到,所以我自私地創造了一個,然後隨著這對情侶高興而高興,隨著他們難過而流淚,還好因情節流淚是在三更半夜時……咦,應該沒人會以為是什麼鬼怪在嗚咽才是……

不過,雖然李矜亞和巴駱遠都不難搞,但我卻是難搞的,不知道為什麼,我時常分心,然後讓他們兩個僵在那裡,這點從我在如火如荼的寫作期間居然還有辦法折出一桶星星裡看得出來,真的是一個小垃圾桶的星星呢!

還有,寫到四分之三時,剛好寫到最悲的地方,那時我哭得淒慘,為李矜亞和巴駱遠哭,也為手裡《鄰家女孩》中突然死掉的和也哭,誰會知道和也居然會在那時候死掉呢?我也很納悶,時間未免也太湊巧了。

嗯,我到底還是完成了《給你抱抱》,這也算是世紀末的一項奇跡吧?

在離新世紀還有幾步的今天,我先替自己許兩個願——希望我關心的每個人都健康平安,希望國泰民安。

第三個願望,就留給二OO一年的自己吧,我想狡猾的她大概會說:「我的第三個願望是,再給我三個願望!」
匿名
狀態︰ 離線
3
匿名  發表於 2011-2-14 00:44:39
楔子

像是在飢腸轆轆時接過一個飯團,一塞入口中後,才發現飯團裡包滿了嗆得讓人眼淚鼻涕直流的哇沙米,讓他吐也不是,吞也不是……

於是,巴駱遠的眼淚鼻涕從他踏進暌違五年的家門後,就再也沒有停止過。

不是因為被眾侄子侄女和他最親愛的小晶妹妹的親情——雖然他最親愛的小晶妹妹忘了到機場去接他回家,以致他迷失在高雄這塊早已認不出他來的土地上長達三個小時之久,也不介意那幾位如今已長大成人的侄子侄女們臉上所流露出的戒備與陌生——包圍而感動,而是為了……為了五分鐘前小晶又害羞又困頓的跟他說,將她抱在懷裡的朱從循已成了她的男朋友。

在一陣如遭雷殛的痛苦過後,他懊喪的開始淚如雨下,而在他回想著當年那任性淘氣的把他健壯的手臂當鞦韆,愛窩在他懷裡撒嬌的小晶,如今竟在不知不覺中捨棄他這個她一向崇敬的三哥,偎入另一個男人的懷抱裡時,朱從循早已抱著抵不住睡意的巴晶上二樓,將她安置在床上了。

他其中一個侄女巴遠藍同情的拿著面紙盒上前,抽了張面紙遞給他。

「小叔叔,別哭了,你哭的樣子很醜耶。」巴遠綠沒坐相的半躺在沙發上評道。

小叔叔又高又壯,長相全蓋在那團鬍子後,頃刻眼淚鼻涕齊下,看起來更是黏糊糊的,夠噁心了。

「我真是錯看阿循了,小晶的心掛在他身上那麼多年,他都能不為所動,沒想到居然不能堅持到最後,他怎麼這麼沒有男子氣概……」巴駱遠一連抽了四張面紙往臉上抹,一顆心為錯信了朱從循而隱隱作痛。

巴遠藍感慨的拍拍他的肩,輕歎了聲。

「小叔叔你別難過了,這一切都是命。」

「是呀,小叔叔,你瞭解小姑姑跟阿循的個性,他們要相愛,誰也沒辦法呀。」巴遠識使了個眼神給站在客廳裡頻打呵欠的兄弟們,幾個人懶洋洋的走向前,先是卸下巴駱遠背上沉重的登山包。

「哇!小叔叔,你這包是裝石頭呀?」巴遠文唉唉大叫,差點被登山包的重量給壓扁。

聞言,巴原玨與巴原望這對雙胞胎感興趣的晃了過來。

巴原玨試著將登山包提了提。「小叔叔,你裡面該不會是裝屍塊吧?」

「還是金塊?我聽我爸說,你到美國時曾跟人一起跑到德州去淘金,如果裡面真是金塊,可不可以讓我開開眼界?」巴原望才剛說完,腦袋就被狠拍了一記。

「你腦子長蟲呀?」 巴原玨罵道。「帶著金塊入得了關嗎?」

巴原望踢了他一腳。

「那你的屍塊又算什麼?」他一把拉開登山包的束帶,欲尋找袋裡的東西。

雪特!他能說屍塊,他就不能說金塊呀?

兩個長得一個樣的男人開始幼稚的鬥來鬥去。

領著迷路的巴駱遠回到巴家的駱琳看著他們兩個,覺得有趣,撲哧一聲笑出聲來,惹來兩兄弟的目光。

看到她,兩兄弟終於有其他反應,而且各不相同。

巴原望驚訝的走到她身邊打了聲招呼,巴原玨則是站在原地,翻了個白眼後目光又落到駱琳身上。

「姑姑,太晚了,我送你回家。」巴原望笑嘻嘻的說,摟著駱琳的腰往門口走去。

他的父親和叔叔們都是「駱」字輩,所以他總是開玩笑的叫駱琳姑姑。

天外再飛來一掌,準確的擊中巴原望的天靈蓋,一回頭,一雙燃火的黑眸怒瞪著另一雙同樣冰冷的眼。

「巴原玨,別逼我跟你翻臉!」

「你那張臉去翻一翻也好,免得繼續破壞我的名譽。」說話的同時,巴原玨不露痕跡的擠到巴原望和駱琳中間,挽住她的手臂。「你去尋你的金塊,駱家小姐我來送就好了。」他對駱琳擠擠眼。「可以送你回我家嗎?」

駱琳盯著他瞧,他的語氣裡有促狹的味道,但眼神卻又深得看不出是玩笑還是認真。

她搖搖頭。「我還沒要回家。」她指指腳邊的快鍋。

「我來是要將鍋子還給朱媽媽的,所以,」她將自己的手從他有力的手臂裡抽出。「謝謝你們的好意,幾步路而已,我走路過去就好了。」她笑了笑,彎腰拿起鍋子往外走。

「你有可能會跌倒,還是我護送你去好了。」巴原玨不屈不撓的追了上去。

「姑姑!色狼往身後追去了,小心!」巴原望高呼,同樣拔腿追趕。

在用掉三分之一盒面紙後,被擁到沙發上坐下的巴駱遠,心情漸漸平復。

「我要去睡覺了。」眼皮沉重的巴遠綠,搖搖擺擺的走上二樓。

世界就是這麼不公平,跟巴晶一起歷劫歸來的還有她呀,巴晶的腳傷痕纍纍,她的當然也好不到哪去,可是就不見哪個人緊張兮兮,心疼的拿著醫藥箱來關心她的腳。巴晶的腳是鑲金框玉,她巴遠綠的好歹也是有血有肉的呀。

巴遠文打了個呵欠,伸伸懶腰,省去了招呼,也走了。

「小叔叔,明天晚上我們再辦個洗塵宴歡迎你回家。」丟下話,巴原朗和巴原中也離開了。

巴遠見更酷,留下「明天見」三個字後,便把自己關進近在眼前的房裡。

原本熱鬧的客廳,不到三分鐘個個便作鳥獸散。

巴駱遠心裡淒楚上了天,心酸到了底。沒想到飛過大半個地球,終於回到家後,迎接他的是一個比一個更絕的冷漠,真是情何以堪!

他的淚又垂了下來,淚一垂,鼻涕也跟著流下,巴遠藍連忙又塞了幾張面紙給他。

「小叔叔別難過,如果你不累,我會在這裡陪你的。」她帶著濃濃的同情安慰他。

「還是女孩子貼心。」巴駱遠用力擤了擤鼻子,揚手一投,成團的面紙在空中劃了個弧度後落進垃圾桶裡。

「小叔叔,我想原朗他們是很想留下來陪你聊聊天的,畢竟五年不見,我們大家都很想念你。」另一位留下來的巴遠識為大家說著好話。

只不過他的好話到了巴駱遠耳裡,成了睜眼瞎話,那些個兔崽子對待他這好久不見的叔叔,態度是熱情還是冷淡他會看不出來嗎?

「是呀,他們真是熱情,簡直跟剛果的銀背猩猩們有得比。」他冷嗤一聲,脫下漁夫帽,順手爬爬長年在外,已被太陽曬成褐色的亂髮。

「找老婆需要跑到剛果嗎?你去跟銀背猩猩相親呀,小叔叔?」巴遠藍似笑非笑的問。

五年前巴駱遠就是用要自己找老婆作借口,抗拒父親巴鐵掙強迫他相親,硬是要他在而立之年成家的命令,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留下字條,逃之夭夭。

「丫頭,跟誰學得這麼伶牙利齒了?這可不好,男人不會喜歡女人太聰明。」他伸出一指,輕戳巴遠藍的額頭。

「小叔叔,你找到對像沒?爺爺奶奶他們後天就要回來了,到時如果五年前的事再度重演,可別怪我沒事先警告你。」巴遠識說。

「不用擔心我的事,沒找到老婆我怎麼敢回來呀?連阿循都終於栽在小晶手裡了,我這成熟的帥男人到底還是得認份一點……」

「你真的帶了隻母猩猩回來?」巴遠藍望向門口,期待見到一隻雄壯威武且塗了腮紅的母猩猩。

「是呀。」巴駱遠站了起來,單手拿起差點將人壓垮的登山包。「我先去休息了,明天還得把你這隻母猩猩帶回動物園還給他們。」雖然不記得回家的路,不過家裡客房的位置他記得倒是很清楚。

「真高興小叔叔的個性仍然像以前那麼真,身材還是跟以前一樣好,臉還是跟以前一樣帥,雖然多了幾條細小皺紋,但卻無損他的風采,反而增添了幾分性感與成熟,不知道被他看上的女人長得什麼樣子。」就算巴駱遠已將客房的門合上,巴遠藍的視線仍戀戀不捨的停留在上頭。

她從小就崇拜小叔叔,因為他是巴家的黑羊,比巴晶還猛,敢公然違抗長輩的命令,毫不依戀的拋棄台灣優渥的生活環境,天涯海角流浪去,幾年不回家也沒關係,令她好生羨慕。

她想,自己體內一定也帶有與小叔叔一樣渴望自我放逐的流浪因子。

「大哥,別說我沒告訴你,這次小叔叔如果又離開台灣,我一定也會『恰巧』跟他一起失蹤的,你們不要擔心喔。」巴遠藍兩眼亮得連星星都黯然失色。

「你也看上剛果的公猩猩了嗎?」巴遠識好笑的問。

「去!看你跟二哥看了二十幾年了還不夠,我幹麼還去找只猩猩來相看兩不厭呀。」她笑著反擊。

「也許真有像我這麼帥又有智慧的猩猩啊,不過要找進化成人的,放眼天下只有我了,你二哥則正在努力進化中,所以你剛說的話可別讓他聽到,否則有你好看的。」他不慌不忙的說……

巴遠藍捂著嘴笑,不予置評。

巴遠識站起身來。「你不睡的話就待在這裡看電視,我不太信任小叔叔。」

她秀眉困惑的微蹙。「為什麼?你怕小叔叔再度偷跑?可是他剛說找到新娘啦。」

「我不相信他那麼容易就會定下來。」

「為什麼?」

「因為他剛才仍然為了小姑姑的事而痛哭流涕,所以我無法信任他。」

小叔叔算來也三十有五了,有誰看過一個三十五歲的男人無法承受自己的小妹妹交了男友,難過得像被拋棄的人?說他有對象,除非他巴遠識親眼看到,否則他還是寧願採取保險點的方法,畢竟爺爺回家後若沒見到人,站在第一線被炮轟的可是他這個可憐鬼。

「我知道了,我會坐在這裡看電視看到天亮的,你去睡吧。」巴遠藍按下電視電源,拍拍抱枕,然後整個人打橫側臥在沙發上,一肩挑起監視巴駱遠的任務。

巴遠識忍不住打了個呵欠。今天真是多事的一天呀,他邊想邊走回房去。
匿名
狀態︰ 離線
4
匿名  發表於 2011-2-14 00:45:01
第一章

巴駱遠在墾丁某一處高檔別墅區裡,有幢屬於自己的別墅,不過離他上次光臨的時間,已經隔了十五年,年代久遠,連他都差點忘了自己擁有這麼一間別墅位於這個度假聖地。

背著他的大登山包,身上依然是黃卡其衣褲,臉上仍是一把大鬍子,他矯健的跳下野雞車,豪邁的對司機先生揮了下手。

中午時分,站在看得到海的公路上,他深深吸了口帶著陽光與海味的空氣。時序即將入秋,雖有太陽,但已減了威力,空氣中透著涼爽。

太久沒回到台灣,他都快忘了這裡還有這麼片湛藍的美麗海洋了。

巴駱遠信步走著,憑著模糊的記憶尋找屬於自己的房屋。

要是早知道回台灣是一趟划不來的決定,他倒寧願窩在撒哈拉沙漠的綠州宮殿裡涼快,都怪他誰不好想,偏偏想起遠在家鄉的小妹巴晶,才會一時被思念出賣,跑回來這裡,還差點被軟禁。

幸好只是「差點」,唉,躺在沙發上呼呼大睡的遠藍怎麼看得住他呢?所以他好心的將電視關上便離開了。

其實他也不是真的對父母所安排的相親反感,只是他還沒有那種想找個人定下來的心情,話雖如此,但不可否認,這種心情在這幾年有逐漸消失的趨勢。

但他仍不想被綁住,至少目前不想,反正足以扛起巴家一切的小輩已經夠多了,不需他這隻黑羊去攪和,況且他也沒那個閒工夫。

他走進一條安靜且乾淨的街道。一條長長的街道上,兩旁的歐式建築加起來不到十戶,但每一戶均佔地百坪,有草坪院落,更注重品質的人家甚至挖了個洞建游泳池。

憑著印象,巴駱遠走到他的別墅前,站在門外懷疑的眺望。

他的懷疑不是沒有理由的。他已經十幾年未曾到過這裡,雖然當年曾請托一位歐巴桑來定時打掃,而且一口氣支付她五年的清潔費,但扣掉那五年,這間房子至少將近十年乏人照顧了。

可是看看這裡,草地是整齊翠綠的,偌大的院子裡,不知何時隔出了一大片花圃,裡頭綻放著滿滿的雪白嬌柔的瑪格麗特。

瑪格麗特長得那麼好,主屋也乾淨得不像曾遭蜘蛛網掩沒……該不會在他離開的這段時間,房屋易主了吧?可是他從未交代過要將這裡賣掉啊!

種種疑問不斷浮現,而他不是個任由疑問困擾自己的人。

巴駱遠擰著眉,從上衣口袋掏出手機,撥了組號碼。

「劉大律師,我在墾丁的別墅是怎麼回事!」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呀?」突然接到電話,劉國偉並沒有太驚訝。認識巴駱遠這流浪漢二十幾年,他已經被訓練到就算聽說他現在成了幾內亞獵頭族的酋長,也不會意外。

「某一天。回答我的問題。」巴駱遠說著,兩眼盯著主屋旁那條小徑。

「什麼怎麼回事,還是你的財產呀,怎麼,你打算把那間別墅送給你小妹當嫁妝嗎?恭喜你了,記得請我去喝喜酒。」他不知死活的道。

「不會忘記你的。」大鬍子遮住了巴駱遠嘴角不懷好意的笑。「倒是你,什麼時候把藏在這間別墅的小老婆和兒子領回?不過我想你很忙,所以我還是請美嫻來處理好了,她一定很高興自己的老公為她找了個姐妹並為家裡添丁。」

他眼睛盯住的小徑,一個戴草帽,穿著白上衣,牛仔吊帶褲的女孩走出來,手裡還提了個竹編的籃子,而她後頭是一隻黑狗,一隻花狗,跟在花狗身後的是三隻不斷呱呱叫的鵝。

由於那女孩的草帽十分寬大,所以就算巴駱遠努力瞇眼也看不清她的長相。

真是奇特的組合,原來他的屋子被一個女孩、兩條狗、三隻大肥鵝佔據了。

電話那頭,劉國偉哈哈大笑。

「兄弟,美嫻不會相信你的,她知道我的膽有幾兩重,況且我的心肝肺全掌握在她手裡,不可能會冒著生命危險去養小老婆。我倒是挺擔心你的,可千萬別為了親親小妹有了對象而想不開呀。」他笑著揶揄。

「放心,一想到有可能是你為我做CPR,我就不太想死了。」巴駱遠見那女孩四處張望,他趕緊移動身體,挪至矮牆後。「你有請人來管理這幢別墅嗎?」

「兄弟,雖然我心細如髮,但我到底是個紅牌律師,實在無法注意你那幢別墅又多了幾隻蟑螂,請見諒。」劉國偉無奈的歎了聲。「好吧,別說我沒義氣,我幫你在福華訂間望海的套房,你離開你那殘破的家園吧。」

「謝謝你的關心,問題是這裡一點也不殘破,既然還是我的,那我就放心了,拜。」他非常乾脆的切斷通話。

巴駱遠就這麼站在那裡看著那女孩。那女孩此刻背對他,望著小徑。

看到小徑上緩慢移動的東西後,巴駱遠兩眼詫異的瞠了一秒。他的不動產真的成了家畜中心了!

女孩跑過去,蹲在正認真的以龜速前進的大烏龜身旁,從籃子裡撕了塊麵包,以拇指和食指捏著,拿在烏龜腦袋前方引誘它。

一隻大白鵝一伸頸,奪下那塊麵包,女孩生氣了,板起臉,嘟嘴望著大白鵝。

大白鵝耍賴的呱呱叫,扮無辜的張開雙翅扇扇風,接著小黑狗吠了吠,嫉惡如仇的追著它跑,帶動了小黃狗與另外兩隻大白鵝,五隻畜生追成一團。

女孩仍耐心的撕著麵包引誘大烏龜往前走,大烏龜看在食物的面子上,勉為其難的走得快了些。

最後,是小黑和小黃——巴駱遠暗地裡為它們取的——發現了站在門外的陌生人,對他狂吠,並在他和女孩間來回警戒的走著,引起她的注意。

大白鵝仍在嘎嘎叫,白羽毛在慌亂中掉了幾根,在空中飛舞。

巴駱遠終於看清女孩的長相,她的年紀大約二十出頭,不美但清秀的一張臉帶點古典味,與草帽、竹籃、白上衣、吊帶褲的田園味道很搭調。

他禮貌的脫了漁夫帽,對似乎有點受驚的她點點頭,並彎起眼微笑,表示他並沒惡意。

沒想到女孩迅速的抱起烏龜,跑進小徑裡。大白鵝們毫不猶豫的追了上去,小黃也是,盡責的小黑則是猶疑的觀望他幾眼後,決心奔向主人。

這大概是那隻烏龜這輩子移動得最快的一次。他蹙起濃眉,也許他該考慮將鬍子剃掉,看到他友善的白牙後,那女孩的反應就不會那麼激烈了。

將阿墨放進池塘裡後,李矜亞站在池塘邊,視而不見的望著前方,仍然氣喘吁吁,心跳飛快。

她極不規律的心跳不是因為奔跑,不是因為受驚,也不是因為大白、中白、小白正爭食她竹籃裡的麵包生氣,而是因為門口那位滿臉鬍子的男人。

她的臉發燙,眼眶發熱,全身的血液因為莫名的激動而急竄,讓手心都冒出汗。她抬手摀住胸口,隔著肌膚,仍感覺得到心臟像要跳出來般,

他回來了!她都已經快放棄了,居然看到他就站在門外!她在疑惑了幾秒後,即認出了他,那雙彎彎的、會笑的眼睛的確是屬於他的!

當她緊張的撫平身上的皺折與塵上,再次跑出去時,巴駱遠正打算將他的登山包拋進來。

矜亞連忙跑過去將上鎖的鏤花大門打開。

巴駱遠從牆頭拿下登山包,舉手抹了下額上的汗水,誇張的呼了一聲。

「你救了我一命,我差點用自己這把老骨頭去跟那堵牆拚命哩!」

矜亞漾出笑容,與仍不識相的對他咆哮的小黑。

小黃形成對比,她對它們搖搖頭,嚴肅的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她上前拉住他登山包的提手,想接過來。

「小女孩,你會被壓垮的。」巴駱遠輕柔的拉開她細瘦的手,環顧了一下四周。「這裡都是你整理的嗎?」

矜亞點點頭。

「你住這附近嗎?是不是以前幫忙打掃這裡的那位歐巴桑的親戚?你很厲害,年紀輕輕的居然能將這麼大的地方整理得這麼井然有序。待會兒告訴我你的銀行帳號,我會……」

他突然發現女孩臉上的笑容逐漸隱沒,並且臉色愈發蒼白,最後甚至掉下淚來,

她的眼淚讓巴駱遠摸不著頭緒,他說錯什麼了嗎?

「怎麼了?」他問,微彎腰拉起袖子想幫她擦淚。

矜亞很快的退開,搖搖頭,乍見他時的驚喜已消逝。原來他忘了她。

拿下草帽,她含淚看了他一眼後,落寞的走出大門。

巴駱遠仍滿心困惑,且覺得她那孤獨的背影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直到她走進對面那幢別墅,十幾年前的記憶突地冒出來,嘴巴也驚訝的微張。

是當年那個小女孩!他不由自主的跑上前,想開口喚住她時,她已經合上了門。

巴駱遠放下高舉的手,歎了口氣。難怪剛才她看他的眼神裡有責怪與怨懟。

他垂下視線,與小黑四目相接。

「怎麼不提醒我你的主人叫李矜亞?笨狗!」他忍不住大罵,

他橫眉豎目的,滿臉鬍子看起來不像善類,主人又不在,小黑再也無法繼續裝勇敢,夾著尾巴奔進小徑。

屋子裡的環境沒有想像中的糟,不,比想像中好了許多,雖然傢俱是舊的,擺設似乎也沒什麼變,但吊燈還會亮,電視還能看,音響也還能聽,而且有股暖暖的、溫馨的古早味兒,讓巴駱遠進門後便整個人鬆懈了下來。

在沙發上躺了一會兒後,他取出輕薄的手提電腦開始工作。

花了一個多小時才接收完世界各地傳來的文件,之後的時間就在摸鬍子沉思與作決策中度過。

直到聽見敲門聲,他才發覺天色早已黑了。

矜亞敲了好久的門,以為他不在,正掉頭離開,聽到開門聲便立即回過身來。

「矜亞,」巴駱遠叫出她的名字。「你長大了,而且變漂亮了,加上我的近視度數加深太多,所以沒能及時認出你,你別生氣了。」他以為她不會再理他了,瞧她下午離開時背影那麼難過。還好她還願意來敲他的門。

「那是給我的嗎?」看到她手裡端著食物和一壺茶,他的肚子很配合的咕嚕叫了起來。

矜亞沒說話,只是將托盤遞給他。他遲來的認出沒能讓她的眼睛再次晶亮起來。

焗烤咖哩飯 水果茶

托盤裡的便條紙上,一排清秀的字跡寫明了這是他今日的晚餐。

矜亞轉身要走,巴駱遠喚住她。

「矜亞,後院那些牲……可愛的動物是你養的嗎?」

他邊舀起一口咖哩飯送進嘴裡邊對她說。

她的視線望向後院,接著移到他身上。

她沒說話,他當她默認了。「我是不介意它們在後院做什麼,只是……」

矜亞的手裡突然多了個小本子,她翻開一頁,舉到巴駱遠面前。

「我家的人不讓我養它們,所以先寄放在你這裡,我會為你整理環境,拜託。」

巴駱遠困惑的擰起眉頭。

她為什麼不說話?還是小鬼時的她話雖然少,但還能出聲,怎麼現在只能舉筆表示心緒?

他沉默得愈久,矜亞的心就愈沉重,就在她強迫自己去思考該將小黑它們帶到哪裡安頓時,巴駱遠將小本子從她手裡抽走。

他從口袋裡拿出一支鋼筆,在小本子上晃了晃,然後遞給她。

看清楚小本子上多添的蒼勁字跡後,矜亞終於笑了。

巴駱遠的黑色鋼筆劃掉了「拜託」 那兩字,並在底下接了「還會幫你準備三餐,避免你被自己的廚藝毒死,導致台灣損失一名英俊睿智的男人。」

「那就成交了,一天一千大洋,外加敝帥哥香吻一個,如何?」他不正經的嘻嘻笑。

在前庭微弱的燈光下,矜亞的臉微微泛紅。她在小本子上寫了寫,拿到他面前。

「若接受你的香吻,怕到時被毒死的是我。不用你的一千大洋,我願意為你做三餐,以謝謝你答應讓小黑它們留下。」

她的眼裡有著笑意,巴駱遠則捂著胸口故作心碎狀。

「那我只好把香吻留給小黑了,不過一千大洋我堅持要給,我要吃好的,不要每天啃青菜蘿蔔……唉,你不要再寫了,這件事你不得有異議,別忘了你那群可愛的動物還在我手裡。」看她又俯首振筆疾書,顧不得卑鄙,他拿那幾隻小牲畜來威脅她。

矜亞抬起頭,表情有些猶豫,過了一會兒後,她將小本子翻過一頁,又搖起筆桿。

「你慢慢吃吧。明早你想吃中式早餐還是西式的?中午呢?晚上呢?宵夜想吃什麼?」

「你沒發現自己已經多養一種動物了嗎?」巴駱遠正色道。「你把我當成豬就好,我不挑食,很好養的。」

矜亞聞言笑了起來。

「你的聲音呢?」他問。她連笑都是無聲的。「希望不是被我嚇跑了。」

她的笑容登時消失,視線也開始迴避他。

「沒人聽我說話,所以我也就不再出聲,很久以前就習慣了。」她在本子上寫著。

「所以你可以說話?」

矜亞遲疑了會兒後點點頭。

其實她也不太確定,她好久沒聽過自己的聲音了,在家裡她沒什麼發言權,也沒人強迫她開口,所以至今一直沒說話,不是刻意的,只是沒有說話的慾望。

「那你可不可以開口說句話給我聽?我想聽你的聲音。」巴駱遠露出貪婪的神色,像匹貪得無厭的狼,配上他的大鬍子,還真有幾絲邪氣。

她沒上當,含笑搖頭。

「就算你這樣威脅,我還是不想說話。」

「想秀自己的字也不是這樣呀,說出來比用寫的有效率多了。放心,我很厚道,就算你的聲音像鴨子叫,我也不會介意。」他的眼神非常誠懇。

矜亞含笑,詭異的看了他一眼後,寫了一行字。

「如果你願意把鬍子剃掉,那我就試著開口說話。」她開出條件。

巴駱遠佯裝受辱。

「沒想到我的誠意居然比不上臉上這些毛。」他考慮了會兒。「不是我不刮鬍子,而是怕刮掉後,日子就不得安寧了,到時候你也會困擾的。」

矜亞臉上彷彿寫了個大問號。

「鬍子能將我的美貌遮去百分之六十,刮掉後美貌立現,到時這裡成了女人的賞男勝地,而且她們很可能會拔大白鵝的毛回去做紀念,錄小狗的吠聲帶回家欣賞,還會想跟烏龜賽跑,搞得這兒雞犬不寧,我又不能昧著良心收觀光費。」他認真的掰了一堆。

「你想,那不是很糟嗎?你忍心讓大白鵝變禿頭鵝?更可怕的是以後你送東西來給我吃就沒那麼容易了,你又瘦又小,怎擠得過那群女人?」

「以上那些事件你全遭遇過嗎?」

看了她的字,巴駱遠聳聳肩。

「想也知道嘛,不然你以為我留鬍子做什麼?」這小妮子看上去一副單純傻氣的樣子,沒想到居然也有犀利的一面,知道他這麼說只是因為不想刮鬍子。

矜亞盯了他濃密的鬍子好一會兒,再度提起筆。

「事到如今,我也老實告訴你好了,我的聲音不普通,一開口,聽到的人就知道什麼叫黃鶯出谷,唱起歌來會讓大家沉迷其中,不想去工作,所以為免影響台灣的產業競爭力,我就把喉嚨封起來了,開口之日遙遙無期。」

頭一次,她挑釁的對他揚眉。沒想到她居然也會有這麼自大誇張的一面,這樣的自己令她覺得驚奇。

「那我們兩個挺配的。」看完後,巴駱遠塞進最後一口飯。矜亞則因他的話,心漏跳一拍。

「要不是你還太小,我一定上你家提親。」他拿起水果茶,將吃得乾乾淨淨的盤子還給她。

矜亞雖然知道他是在開玩笑,但仍感到不悅,她想寫說她不小了,可是小本子在她手上,而且手上的盤子阻礙了她。

沒辦法寫,自然而然的,她張開了嘴。突然她看到巴駱遠那裝作不在意,卻熠熠發光的黑眸。

矜亞這才發覺他是故意的,他在激她開口。這狐狸!

在他期盼的目光下,她慢慢閉起嘴,將盤子放下,不疾不徐的寫下想說的話。

「我今年二十五了,跟你妹妹同年,而且我還記得當年跟你們一起出去玩時,有人把你當成我們的爸爸哩,看來你該好好保養了,阿伯。」

在心裡計算他看完的秒數後,她立刻將本子收回,彎身拿起托盤,看也不看他一眼,抬頭挺胸轉身離去。

巴駱遠可以想像得到她臉上掛著怎樣得意的笑,那個回憶是他心裡永遠的痛。

「那是個七、八十歲的阿婆,我們有理由相信她是老眼昏花才會看錯!」他不甘心的對著她的背影喊。

矜亞不置可否,只是腳步更加輕快了。
匿名
狀態︰ 離線
5
匿名  發表於 2011-2-14 00:45:31
第二章

美好的早晨,采光良好的別墅,柔和的陽光灑落屋內,入秋後涼爽的微風夾帶著清新的花草香飄然入室。

身在如此一個天堂般的環境,就算只剩三天生命,巴駱遠也別無所求了,最好是再加上一個漂亮秀氣的美女,陪他邊聊天邊進早餐,那就更加完美得無可挑剔。

可惜天下沒有那麼好的事。

巴駱遠將沾了蛋黃的吐司送進嘴裡,又瞟了正低頭寫字的矜亞一眼。唉,她是破壞這完美畫面唯一的兇手。

她為他料理五餐——三餐外加午茶和宵夜——已經一個禮拜了,就她這個年紀的女孩來說,她的廚藝簡直跟餐廳裡的廚師有得比,不管是正餐、甜點、飲品,各種料理她似乎都能做,尤其是甜點更是嘎嘎叫!

他奇怪身懷絕技的她,怎麼還會待在這裡,照他想,她應該待在任何一家有名的餐廳裡才是。

當然啦,此時此刻,矜亞還是當他一個人的主廚就好。

在他塞進最後一口香軟微熱的吐司後,熟悉的小本子緊接著推到他面前,而它的主人則一臉嚴肅。這是她早上做完早餐後,想喂小黑它們時便開始的表情。

「真的不是你?昨天明明還剩一大半的,小黑跟小黃不會在半夜進來偷吃,再說它們也不可能跳上琉璃台去翻上頭的櫥子。」

今早發生一起神秘的狗餅乾失竊事件,在她到廚房想拿些狗餅乾喂小黑它們時,發現昨天還有七分滿的狗餅乾,一夜之間少了一大半。

她思前想後,從後院的小黑想到最不可能的阿墨,然後是在這個家裡頭的人。

巴駱遠推開餐盤,微微聳了下肩。突地,他像想到什麼,嚴肅的傾向矜亞。

「你想,會不會是小黑愛上了小黃,為了想討她歡心,所以趁月黑風高的時候闖入屋裡偷走餅乾?」

看他那副嚴肅的模樣,矜亞還以為他要講什麼,也不自覺的跟著嚴肅起來。聽完後她白了他一眼,並在「它們不可能跳上琉璃台去翻上頭的櫥子」旁重重的畫一條線。

巴駱遠仍嚴肅得緊,雙手抱胸。「你不能太小看你的狗。」

「小黑跟小黃都是女生。」

「是嗎?」巴駱遠搖搖頭。「那我就不知道了。你別用那種懷疑的眼光看我,你一天給我吃五餐,我怎麼可能還去打那包狗餅乾的主意?」他強調自己與狗餅乾失竊事件沒有任何關係。

「你不是說過自己是豬嗎?」矜亞又將小本子推到他面前,眼裡有強忍的笑意。

「是呀,所以我不吃狗餅乾,你看過哪隻豬會降低格調去吃狗食?」他起身將盤子拿進廚房。

對著他高大寬闊的背影做了個鬼臉,矜亞在心中嘀咕,也許你是第一個。

廚房裡突然傳來一陣杯盤破碎聲,她不假思索的往廚房沖。

巴駱遠扶著琉璃台,腳邊是個碎盤子。他閉著眼睛,眉頭皺得死緊,表情像在隱忍著劇痛。她拍拍他的肩膀,臉上滿是擔心焦慮。

他睜開眼,矜亞才發現他的眼睛裡滿是紅絲,淚水不斷流出來。

他的模樣讓她的臉色更加蒼白。

「矜亞,扶我到餐廳去。」他舉手覆住眼睛,身體搖搖欲墜。

矜亞連忙上前,小心的領著他繞過地上的碎片。

待他安全的坐在餐廳的椅子上後,她仍是一臉蒼白。

「不要擔心,只是老毛病,一兩天就好了。」他仍然閉著眼睛,一臉平靜的說。

想問他是什麼老毛病,矜亞忙拿過小本子。

大概知道她在做什麼,巴絡遠歎了口氣。

「矜亞,你別忙了,我現在看不見,不過你別擔心,一兩天這症狀過去之後,我就能再看到你的字了。」他善解人意的說,並對她一笑。

看看他,再看看本子,矜亞不知所措的神情裡帶著滿滿的焦慮。

看不見的話他怎麼生活呢?這屋子裡到處都是有稜有角的東西,要是撞到了怎麼辦?她腦子裡開始浮現他倒在血泊裡的畫面,不禁抽了口氣。

「是因為腦子裡有血塊壓到視神經嗎?電視上有這種劇情,書本裡也有,我看過。」

「應該不是,可能是連續幾天看電腦的時間太長的緣故。」

聽到他回答,矜亞才知道自己竟在不知不覺中將問題問出了口。

「剛才是你問的嗎?還是我自己幻想的?」連巴駱遠也懷疑起自己的耳朵。

她沉默了許久才開口。

「是……我問的。」也罷,她本來就能夠說話,而且,他看不見她的字了……

「你說得對,你的聲音是很好聽。」巴駱遠由衷的說。

此刻,矜亞有些慶幸他看不到自己臉上的紅潮。

她原以為他會糗她,因為她的聲音不像黃鶯出谷,唱起歌來當然也不會影響台灣的產業競爭力。

「那我也相信你刮掉鬍子會很好看。」她沒話找話說。其實她知道他沒了那把鬍子會是什麼模樣,以前他就是個長得很好看的人,當時年紀還小的她走在他身邊,常看到路過的女生回頭看他。

「我贊成你的說法。」

「那現在怎麼辦?你看不見……」矜亞的擔心溢於言表。

「不要緊,只要能吃,我就可以堅強的活下去。」

矜亞不悅的微嘟起嘴。「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開玩笑。」

「我沒開玩笑呀,你要是不做飯給我吃,我會無法承受的,想想,一個人眼睛看不到已經夠可憐了,連東西部沒得吃的話,那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我看你好像不怎麼擔心你的眼睛,你該不會是騙我的吧?」她忽然覺得自己該懷疑一下,他眼睛雖然還是合著,不過眼淚不流了,神色看起來比她還要好。

巴駱遠試探的睜開左眼,看到矜亞的表情由懷疑轉為生氣。

「嘿,你的話真神奇,我的眼睛看得見了呢!」他無辜的彎起笑眼。

她瞪著他,直到紅了眼眶,掉頭就走。

巴駱遠趕忙拉住她。

「好好好,我承認是我不對,我只是想讓你開口說話嘛,一個能說話的人不說話,怎對得起那些有話卻又真不能開口的聾啞人士呢?」

矜亞甩開他的手,他又厚臉皮的拉住。

「那也不用這樣騙我呀!」他難道不知道她有多擔心嗎?她生氣的抹去眼淚。

「那……我請你去吃牛排?」他試圖讓她開心。

「我自己會做!」矜亞一口便拒絕他的求和,再說他請她去吃牛排,百分之八十是他自己也想吃。

「那我學小黑叫給你聽。」應該不會很難吧?狗的叫聲都是汪汪汪。

「我早就聽膩了。」

「那我的鬍子讓你拔三根。」他豁出去了,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只能三根,多了不行,來吧!」他擺了一個讓她比較好拔的姿勢。

「我要你的鬍子幹麼?」矜亞對他的犧牲不屑一顧。

呀,他這把千萬女人欲爭相收藏的性感鬍子她不要?那他真的沒轍了。

「小姐,你要我怎樣才肯消氣呢?」他無奈的問,見她的視線立刻落到他的鬍子上,他連忙補了句,「除了刮我鬍子外。」

矜亞二話不說又甩開他的手。

就在兩人僵持不下時,院子裡傳來小黑、小黃的吠叫聲和三隻大白鵝嘈雜的呱呱聲。

屋裡的兩人不約而同的往外望去。是矜亞的弟弟站在大門口,矜亞跑出去,比了個手勢,動物們立刻安靜下來。

她的弟弟李矜學今年國三,與她差不多高,不過戴了副厚眼鏡的他一臉漠然,看起來很不親切。

他看看矜亞,再看看她身後高大、一臉壞人樣的巴駱遠。他推推眼鏡,嚥了口口水對她說:「媽不在,爸叫你回家做早餐給我們吃。」

他轉告父親的話,然後瞪著矜亞。「你自愛一點,不要老是跟個來路不明的男人混在一起。」語畢,他一秒不留的轉身就跑,彷彿這裡有著致命的病菌般。

「有些人還是不要用到嘴巴比較好。」巴駱遠搔搔鬍子,「像你弟弟就是。」

乳臭未乾的小子說他來路不明?他們的來路不都一樣,從娘胎裡出來的,哪裡不明瞭?第一次見面就口出惡言,那小子需要再教育。

矜亞回頭白他一眼,「至少他不會編謊話騙我。」

巴駱遠揚揚眉,她在意那件事呀?

「轉身忘記不高興的事是美德呢,矜亞。我們剛才有發生什麼不愉快嗎?」他故作迷糊。

他無辜又可憐的眼神讓矜亞想氣又氣不起來,想這麼放過他卻又不甘心。

「你自己去張羅兩餐飯,那時我大概就忘了我們之間的不愉快了。」她悶悶的說,跑回自己的家。

巴駱遠在原地呆站許久,最後,他的視線與向他搖尾巴的小黑對上。

「要是你的主人回來後看不見你怎麼辦?她難道不知道飢餓的男人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嗎?」他壞心的瞇起眼。鵝肉很好吃,狗肉嘛……

小黑瞧見他眼裡露出的寒光,夾著尾巴飛快的落荒而逃。

晚上七點半,飢餓的巴駱遠在後院與牲畜們相處了半個小時後,終於認命的牽出新買的腳踏車,準備自己出去買食。

矜亞這女中豪傑還真的是說一不二,說餓他兩餐就真的兩餐,害他餓過了中午和午茶,現在連晚餐都還不見蹤影……

什麼時候台灣的女人變得說話這麼算數了?她們可愛的本性跑哪去了呢?

「唉,世事多變……」他邊歎氣邊將車子牽出大門。看到對面燈火通明,飢腸轆轆的他更是備覺淒涼,又歎了口氣。

「歎一口氣會少活三秒。」身後傳來的幽幽聲,讓剛要騎上腳踏車的巴路遠差點一腳踩空。他回頭,發現矜亞就蹲在矮牆邊,而且兩手空空,沒有任何食物。

「你在這裡什麼?」

他的怪叫聲立刻遭矜亞制止,她將食指擺在嘴唇中央。

「小聲一點,我是偷跑出來的。」她小聲的說,指指對面自己位於二樓的房間。

順著她指示的方向望去,巴駱遠才發現她房間的窗戶大開,一條長布從窗戶垂到二樓地面。

「我回家做完早餐後,弟弟建議爸爸把我鎖起來,免得再跟來路不明的人混在一起。」她不是真要讓他餓兩餐的,只是沒想到自己會一語成讖,不但她沒進食,連他也真的被迫餓了兩頓。

「你是看電影學的嗎?」巴駱遠皺起眉頭。「難道你不知道那種畫面都是摔斷了好幾個人的脖子才拍出來的?」他覺得憤怒,為她的家人如此對待她,為她如此對待自己,要是她真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怎麼辦?

「那種高度摔不死人的,再說如果真的不幸摔死了,也比餓死在房裡好。」矜亞一邊說一邊觀察家裡的動靜,一回過視線,就發現巴駱遠瞠大的眼。

「你不用為我抱屈,是我自己不想吃。」她連忙改口。

「你說謊。」巴駱遠的聲音因摻進憤怒而顯得低沉。「我去找你家的大人談談。」對矜亞驚慌的表情視而不見,他立好腳踏車,大步邁向李家。

「不要啦!求求你!」她環抱住他的背,死命的拉住他。「我是偷跑出來的,你這樣只會讓我在家人面前更抬不起頭來呀!你不可能一輩子為我出頭的!」

突地,她被拖著走的腳步停了下來。

巴駱遠拉開她的手,轉身看她,一臉正經。

「你過的到底是什麼生活?你的家人是怎麼對待你的?你不說話是因為在自己家人面前抬不起頭來,還是你笨到以為不說話就能引起他們的注意?」這太荒謬了,身為父母,竟能忽視自己的女兒到這種地步!

他的每個字都深深刺到她心裡想隱藏的痛處,她臉色發白,目光無法正視他。

「他們對我很好,一切都是我自己的問題。」她逼自己擠出話來。

「那你看著我的眼睛再說一次。」她拿他當三歲小孩嗎?

矜亞看到他閃著火光的黑眸,就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只好又看回地面。

「你不餓嗎?我們先去吃飯。」她試圖轉移他的注意力。

「飯一定要吃,不過得在我跟你父親談過後。」巴駱遠依然堅持。

矜亞拉著他,兩個人就在大馬路上拉拉扯扯的,直到李玫雅和禾國隆雙雙出現。

「矜亞?」李玫雅懷疑的出聲喚道。

「是矜亞嗎?不會吧,她怎麼敢在路上公然跟個男人摟摟抱抱呢?」禾國隆呵呵笑著說。

矜亞聞言,身子在瞬間變得僵硬。

巴駱遠望向那對男女,不著痕跡的打量著。

他對李玫雅還有印象,沒想到當年驕氣逼人的她現在是更上一層樓了,身上看得到的全是名牌貨,連姿色平平的臉部被化妝品妝點得十分艷麗。

被她挽在身邊的男人外形不錯,雅痞的打扮,可惜有些油頭粉面,看得出來是個紈褲子弟。

看到巴駱遠滿臉的鬍子,李玫雅驚駭的倒退一步。

「矜亞,你什麼朋友不好交,居然跟個流浪漢在一起,你是想讓我們李家顏面掃地嗎?這傳出去還得了,我非跟爸說不可!」她看了巴駱遠一眼後,忙鄙夷的移開目光。

矜亞欲開口為巴駱遠辯解,像看出她的心思,他一把拉住她。她抬頭看了他一眼,發現他是氣定神閒的。

「矜亞,需要朋友的話,跟我說一聲就是了,我隨隨便便就能招來一堆,何必降低格調去跟那種人交往呢?」禾國隆虛偽的露出心疼的笑容,目前為止還沒正眼看過巴駱遠一下。

「嗚——」還沒開口,矜亞的嘴就被一隻大手給摀住。

巴駱遠的眼睛是彎的,表示他在笑。

他向前兩步,兩手伸進褲袋裡,對李玫雅說:「小姐好漂亮,今年貴庚?」

李玫雅嫌惡的撇撇嘴,哼了聲。

他不以為意,仍滿面笑容。「這位時髦的小姐真謙虛,那我只好猜猜看了。小姐身材好,不過這見不得准,很多歐巴桑就算上了年紀,身材還是保持得跟小姐一樣;有人說臉上的妝跟年齡成正比,看小姐臉上的妝,大概三、四十歲有了吧,不過小姐別擔心,這種沒有根據的說法怎麼能信呢?」

李玫雅的臉色更難看了,氣急敗壞的瞪著巴駱遠。

他不疾不徐的繼續微笑道:「不過,聽說有些上了年紀的女人,為了抓住年輕的尾巴,通常會交個比自己年輕的小白臉,來證明自己的魅力仍在,而小姐這麼時髦,身材又好,臉上的妝又那麼漂亮,加上又那麼謙虛,我更不敢想像你已經是個四、五十歲的……」

「我今年才二十七!」李玫雅失聲打斷他的話,死瞪著那張笑臉。

矜亞又驚訝又想笑。沒想到他在消遣姐姐的同時,還能暗罵禾國隆是小白臉。

禾國隆也聽出他的嘲諷,滿臉怒氣的上前一步,手指著巴駱遠的鼻子。他本來想揪住他的衣領,但一站近才發覺這流浪漢比自己魁梧許多,遂轉念改為伸手指他鼻子。不過雖然改了動作,他還是矮巴駱遠一截,看起來更顯得可笑。

巴駱遠笑著撥開他的手,禾國隆立刻退了一步,故意想讓他難堪的拿出手帕來擦拭被碰過的手。

「這位先生渾身散發著尊貴的氣質,家裡必定是富甲一方,備受尊崇。」巴駱遠笑嘻嘻的說。

有了李玫雅的經驗,禾國隆有了警戒心。他高傲的哼了一聲。

「沒想到連一個小人物都看得出來,看來我真的得掩飾一下自己散發的光芒了,兔得有人自慚形穢。」他得意的說。

巴駱遠依日呵呵笑。「當然當然,先生的尊貴與財富全顯示在面相上,尤其是左頰上的那顆痣,真是好痣,能為您添財進富,福壽無邊,相信一定有人這樣跟你說過吧。」

禾國隆更得意了。「看來你不是個簡單的人物,連這種事都看得出來。」

「謝謝先生誇獎,更好的我還沒說呢,那顆痣除了能為您添財進富,福壽無邊之外,更會讓無數的異性為您傾倒,想必先生是艷遇無數吧,」

「那當然!那當然!」禾國隆聽得飄飄然,直到一道寒冷無比又銳利的視線將他凍醒。「呃……玫雅,雖然有很多女人愛慕我,但我的心裡自始至終還是只有你呀。」他的冷汗清晰可見。

他差點忘了李玫雅在身邊,這女人漂亮歸漂亮,但個性可一點也不好,潑辣得要命。

「我可以跟小姐保證,」唯恐天下不亂的巴駱遠又開口了。「他對你絕無二心。」

他說得極為肯定,連禾國隆都露出懷疑的表情。

「這點可以從他唇下的那顆痣看出來。那顆痣長在那裡不是沒有原因的,那表示他不是個持久的男人,能滿足你已是他的極限,怎可能再對其他女人動心呢?他又不是個愛逞強的男人。」

看著巴駱遠,矜亞終於知道「笑裡藏刀」是什麼意思了,他的話句句殺人於無形,還好與他為敵的不是她。

禾國隆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被公然說能力不強,卻無法出言反駁,這還是第一次。

這該死的傢伙!禾國隆神色一凜,走向前伸出手,嘴邊的笑意並未到達眼裡。

「還沒請教大名?」

巴駱遠大方的握住他的手,禾國隆施力,他也施力,直到禾國隆臉上的笑己微微扭曲,他才意猶未盡的回答。

「巴駱遠。」

他鬆開手,禾國隆立刻故作無事的將微微麻痺的手放到背後。

「巴先生,我看你談吐不俗,後天我家有場小宴會,可以的話,請你務必賞光。」

用膝蓋想也知道那是個陷阱,這傢伙要裝出親切的笑容看來還需要努力些才行。巴駱遠看著他的臉,在心裡暗笑。

「好呀!謝謝,很高興有這個機會能見識一下有錢人的宴會呢!」

看他那麼興奮,矜亞實在不想潑他冷水。她拉拉他的衣袖,一臉擔心。

巴駱遠沒理她,熱絡的問自己該穿什麼衣服。

「只是個小聚會,隨便穿穿就好了。」禾國隆說。

他最好就穿這套髒兮兮的卡其衣出席,到時看他怎麼死!

「那我就放心了。」他笑著點頭,拉起矜亞的手。

「我帶矜亞去吃飯,麻煩你們兩個幫我跟矜亞的爸爸說一聲。」將她放在後座,他悠閒的騎著腳踏車離開。

「他是什麼東西,憑什麼要我們替他傳口信!」李玫雅氣呼呼的說。

禾國隆捏捏她的下巴。「別生氣,今晚的仇,後天我們再回報他不就成了。那個只會耍嘴皮子的落魄傢伙,要是真的出席我家那個專為外國貴賓舉辦的宴會的話,包準他那張嘴非但無用武之地,還會像隻狗一樣被趕出去。」彷彿預見到後天巴駱遠的下場,他哈哈大笑。

「真不知道矜亞怎麼會跟那種人在一起。」李玫雅斜了他一眼。「你也好不到哪裡去,當初居然會跟矜亞在一起。」

禾國隆親親她的嘴。「是呀,我當初怎麼會跟她在一起呢?幸好我及時清醒,捨她而就你,你比她好太多了。」

他的吻讓李玫雅渾身酥軟,耳朵被他的甜言蜜語給染紅了。

「算你識貨。」

一條人來人往的小吃街,一輛載著個可愛女孩的腳踏車,差點因為騎乘者被一句話嚇著而險些釀成事端。

驚魂甫定後,巴駱遠不敢實信的看著矜亞。

「我有沒有聽錯?你說姓禾的以前是你的男朋友,而你姐姐公然將他從你身邊搶走?」

矜亞難為情的點點頭,連頭也不敢抬。

「沒想到你姐姐也會做好事,她到底是好人還壞人呀?」他對禾國隆不是普通的感冒。

才說完,他就被矜亞瞪了一眼。

他們將腳踏車鎖好後.開始沿路覓食。最後他們在一個小吃攤坐下來,巴駱遠叫了一大盤滷味和羊肉燴飯,矜亞叫了份組合壽司。

「當初是他追我的,後來姐姐什麼時候開始跟他在一起,我也不知道。」她悶悶的吃著壽司。

「你怎麼會看上那種人呀?就算日子太閒也不用這樣嘛。你現在還難過嗎?」巴駱遠呼嚕的吃著燴飯,看似無意,其實字字關心。

她怎能告訴他,當初跟禾國隆在一起,是因為她覺得禾國隆有點像她當年記憶裡的他呢?

「我是難過,但不是因為他變心難過,而是因為他看上我姐姐,而我姐姐也欣然接受。雖然我知道他們從沒把我放在心裡過,但這對我仍是一種傷害。」仔細想想,好像就是從那時起,少話的她變得更安靜,終至無聲。

「嗯,為這難過還算正常,如果為那傢伙而傷心難過,那就真的只有一個字可以形容了——蠢。」

矜亞悶不吭聲。認為禾國隆長得像他,的確是挺蠢的。

「後天怎麼辦?你真的要去參加禾家的宴會嗎?我看他好像沒安什麼好心眼。」她擔心的問。

「去呀,有得吃有得喝,幹麼不去?我好久沒在台灣參加宴會了,還真有點懷念,」國外的那些正式的、非正式的,他參加過不下千次,他還真滿心期待這次能盡情用自己的母語寒暄的宴會哩,哪還管得了那傢伙安了什麼不好的心眼。

「你想吃什麼,我做給你吃就好了。」

巴駱遠總算抬頭,她還真是一臉的擔心。

「安啦,不會有事的,你不放心的話,後天你當我的女伴好了,你可別穿什麼晚禮服,人家說不用太正式。」說完,他繼續吃他的飯,一點擔心的影子都看不出。

「可是……」

「喏,這些給你,沒吃完我不載你回家。」他將剩下的滷味推給她。

「那麼多!」

「給你十分鐘,我要回家打電腦了。」他沒得商量的說。

「網路遊戲有什麼好玩的?」矜亞不服氣的瞪他。

「剩九分三十九秒。」

她舉起筷子,努力收拾那盤滷味和剩下的壽司。

「你今年二十五歲了?」在她努力吃著時,巴駱遠突然冒出一句風馬牛不相及的問話。

「嗯,怎麼了?」矜亞分心的抬起頭。

你的身材和臉蛋一點也不像個二十五歲的女人。

不過巴駱遠識相的沒真把這句話說出來。

「沒事,繼續,你還有五分十七秒的時間,」

李玫雅說她二十七歲時,他才想起當年矜亞說她姐姐只大她兩歲,算起來,她今年的確是二十五歲,而不是他以為的十八九歲。

要不是深知她廚藝高超,他會以為她根本沒吃什麼東西,才會長不大。

回家後,矜亞發現自己家的大門被鎖起來了,她房間的窗戶也合起,當然那條她用來表演「特技」的長布條也不見了。

「賭小黑,一定是你姐姐跟那傢伙搞的鬼。」望著黑漆漆的李家,巴駱遠肯定的說。

聽到自己的名字和巴駱遠不懷好意的聲音,原本興奮的跑出來的小黑又逃走了。

「小黑本來就是我養的狗。」矜亞顯得渾身無力。

「累了的話就到我那住一晚吧。」

「不要。」雖然在他那裡出入慣了,但要兩人同處一室一整個晚上,她沒有辦法接受。「我去按門鈴好了。」她飛快的往家門走去。

巴駱遠隨後跟來。「那好,反正你家不管誰來開門,我都有理由教訓他們一番。」握起拳頭互擊,一臉暴力。「你家沒人爽我,正好,我也很不爽他們,飯後運動激烈一點也無所謂,」

矜亞只好乖乖跟他回到別墅。雖然不是百分百中自願,但她心裡明白,就算她按了門鈴,家人也不會出來為她開門的,他給了她一個下台階。

「先去洗澡吧,你可以先穿我的衣服。」進屋時,巴駱遠對渾身彆扭的矜亞說,逕自打開茶几上的電腦。

「明天我回家再洗。我先去睡了,晚安。」她進客房的速度之快,簡直可用落荒而逃來形容。

巴駱遠並未聽清楚她的話,早就將心思轉移到電腦中新傳入的文件裡。

直到對所有的文件下完了指示與決策,他才感覺到自己的頸子僵硬且酸疼,看看表,赫然發現已是凌晨兩點,

他起身活動活動筋骨後,疲憊的走向盥洗室,打算紓解完畢後以上床睡覺。

打開浴室的門,與裡頭的人打了照面後,他呆了一秒,才反射性的將門關上,

接著,正在浴室裡洗澡的矜亞尖叫一聲,並大罵色狼。

要命,他忘了今晚矜亞在他家的事了。

「你洗澡應該要把門鎖上呀,」 他還真冤枉。

「你又沒去把鎖修好,我怎麼鎖呀!」矜亞氣急敗壞的大叫。

他忘記鎖壞了。平常都他自己一個人,怎會想到那麼湊巧,她只在這裡住一晚,就讓他遇上這尷尬場面。

「對,是我的錯。你放心,我很累,又老眼昏花,所以什麼都沒看到。」

「真的嗎?」矜亞的語氣很是懷疑。

「我發四,是真的。」他在門外舉起四根手指頭。

「我是因為睡不著所以才起來洗澡的。」

「我知道。」 其實她根本不必解釋,他又不在意。

「你慢慢洗,我去外面解決就好。」他體貼的說。

走出門外,他隨便找了個地方解手。

想到方才跟沒穿衣服的矜亞打照面那一幕,他推翻了之前的想法,穿了衣服的她像個不成熟的少女,而剛才的她,確實是個二十五歲的成熟女性。

突然間兩道溫熱的液體滑下他的鼻子,他伸手一抹,翻了個白眼。

三十五歲的成熟男人巴駱遠,頭一次因見了女色而流鼻血!
匿名
狀態︰ 離線
6
匿名  發表於 2011-2-14 00:45:52
第三章

晚宴的會場是間豪宅,非常大、非常典雅的豪宅。

「這裡就是那小子的家?果然是個名副其實的紈褲子弟。」巴駱遠邊打量家宅邊評論道。

他穿的與平時沒什麼兩樣,相同的卡其衣褲,不過是洗乾淨的,仍是滿臉的鬍子。

矜亞穿了件平常的洋裝,緊張的跟在他身後,目光直盯著從他們身邊走過的紳士名媛。

進入豪宅的人不但各色人種都有,而且男士個個西裝革履,淑女們則風姿綽約、珠光寶氣……

「我……我們回去吧。」看了那些人,她滿腦子全是不爭氣的念頭,想悄悄離開。

「來都來了,要回去總得吃個夠本後再說呀,走,我們進去。」巴駱遠氣定神閒的挽住她的手。

站在宴會入口處迎賓的禾國隆和李玫雅,遠遠的就見到巴駱遠牽著矜亞朝這兒走來。

禾國隆露出算計的笑容。矜亞,別怪我,誰叫你要跟那種人混在一起,所謂有仇不報非君子,很遺憾,看來今晚我得將你跟他一起轟出去了。

沒想到有個外國男人早他一步,在入口處外擋住了巴駱遠,令他目瞪口呆。

突然冒出來的法國男人給了巴駱遠一個大擁抱並互相貼臉親熱,矜亞還搞不清楚狀況時,他轉而熱情的將她抱滿懷,就在他準備給她一個熱吻時,巴駱遠及時摀住她的嘴,並說了幾句法文。

同樣蓄了落腮鬍的法國男人聽了哈哈大笑,回他幾句話,並曖昧的看了她幾眼。

「他說你嬌小可愛又漂亮。」巴駱遠翻譯法國男子的話。「他是皮耶•拉索,法國某家連鎖企業的總裁。」

他為她介紹,然後又跟皮耶介紹矜亞。

矜亞很訝異,這位皮耶先生看起來不超過四十歲,居然已是位總裁。

兩個男人像多年不見的老朋友,就站在入口處用法文聊起天來,直到皮耶帶來的女伴出聲抗議了,他們才往入口走去。

由於皮耶一路像大孩子似的跟巴駱遠打打鬧鬧,所以禾國隆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一行四人就進入會場了。

「不是要趕他們走嗎?」李玫雅低聲生氣的問,臉上像寫著「你這不中用的東西」。

「沒關係,他現在進得去,等一下我讓他用滾的出去。」禾國隆不甘心的誇下海口。

這時,一位日本青年企業家代表喜滋滋的走向前去跟巴駱遠握手寒暄。

「阿遠,什麼時候回來台灣的?」國見三郎既驚訝又欣喜,沒想到勉強來參加宴會,會遇到久未聯絡的好友。

「三郎!」巴駱遠心情亦同,給了他一個大擁抱。

「剛回來而已。公司最近怎樣?經營得還順利嗎?」他用日語回話。

「當然,你算是公司的大股東,我不小心謹慎點行嗎?」國見三郎笑容可掬的說。

「還是那麼客氣,難怪公司成長速度驚人呀。」巴駱遠一笑,然後介紹矜亞與國見三郎彼此認識。國見三郎會說國語,所以能跟矜亞溝通,兩人交談愉快。

接著來與巴駱遠打招呼的是一位南非駐台人員,再來是一位美國商人,接下來是一位英國貴婦,然後是一位韓國商人。矜亞被他們迅速轉換的語言搞得暈頭轉向,而巴駱遠似乎很習慣這種情形,不但能應付,還能翻譯彼此的談話。

看著巴駱遠談笑風生,矜亞更覺得他深不可測,經過了這十幾年,他到底還有什麼她不知道的改變?

在鬧烘烘的大廳,雖然臉上掛著笑,但她心裡的落寞卻益發沉重。

突然,她感覺到有道視線射來,她好奇的望去,是一位身形與巴駱遠不相上下的男人,不過他滿頭銀髮,約六十開外的年紀,發現她察覺到他的目光,他並未將視線移開,反而更加凌厲。

她覺得害怕,拉拉巴駱遠,指指那老者。

巴駱遠隨她的手指望去,停頓幾秒後,舉手對老者打了個招呼,跟在場人士道聲歉後,挽著矜亞往他走去。

「嗨,老爸,好久不見。」巴駱遠給了一臉寒霜的父親一記擁抱。

「我不記得有個幾年沒下落,一回台灣就躲得不見人影的兒子。」巴鐵錚真想在這裡大罵他三聲不肖子,然後在他身上抽幾鞭。

「我沒有躲呀,只是來享受享受南台灣的陽光罷了,哪有老爸說的那麼嚴重。」巴駱遠又開始裝糊塗。

「順便誘騙未成年少女嗎?」巴鐵掙的目光看向矜亞。

「伯父好,我叫李矜亞,今年二十五歲了,是巴駱遠的鄰居,他沒有誘騙我。」矜亞連忙自我介紹。原來這老人是巴駱遠的父親,仔細一看,兩人還真有相同之處,言詞同樣犀利。

她一說完,巴鐵錚立刻拉起她的右手,看著她裸露的手臂。手臂上有個橄欖型咬痕,因年代久遠,所以不太明顯。

「原來如此,你就是當年被小晶咬了一口的小女孩呀,都長這麼大了。」巴鐵錚放下她的手,目光變得慈藹。「別那麼驚訝小晶闖的禍裡,除了阿循的仍是現在進行式外,就屬你的讓我印象最深刻了。」

矜亞紅了臉。沒想到當年一件單純的吃醋事件,會讓他記到現在。

當年巴駱遠帶巴晶南下度假,所以她認識了他們兄妹,只是巴晶對同年的她竟不怎麼友善,有一回,巴晶將巴駱遠的手臂當鞦韆蕩,她覺得有趣,於是巴駱遠舉起另一隻手讓她玩,沒想到巴晶醋勁大發,二話不說的衝到她身邊,舉起她的手就咬,還咬出了血。

幾天後,巴家夫婦還為此事特地登門道歉。

其實這不是什麼大事,只能說小時候的巴晶被寵壞了,才會造成她手上留下這個疤,她也不怪巴晶,因為他們,那個夏天是她小時候最快樂的時光。

「你這樣說,人家會以為你是個色老頭。」巴駱遠毫不留情的吐槽。

「我來這裡不是來跟你哈拉的。」巴鐵錚的目光回到他身上。「看到坐在最裡面的那個阿拉伯人嗎?」

巴駱遠望了望。「看到了,怎樣?」

「我知道你認識他,而且他還欠你一個人情,你去跟他說說話,套套交情。」

「幹麼?」他老爸以為他是男公關嗎?

「巴氏要插手經營石油事業,他家院子生產石油。」

「我知道他是石油大亨,但為什麼你自己不去跟他套交情,而要我去?我記得你的阿拉伯語說得比我還溜。」

「你沒看到他身邊那幾個保鏢嗎?而且從他進門到現在就沒給人好臉色看過,更別說接近他了。」

「說出個我該幫你的理由。」他又不插手巴氏企業,對方有沒有石油當然也不關他的事。

巴鐵錚斜眼盯著兒子。「因為你救了他的狗,要我說出你怎麼救的嗎?」

巴駱遠乖乖的去了,但他非常不甘心與不解,老爸是怎麼知道那件事的?

矜亞站在巴鐵錚身邊,看著遠方的石油大亨激動的不停擁抱巴駱遠。

「伯父,可以告訴我他怎麼救了那隻狗嗎?」她很好奇。

「他用狗餅乾誘出了那隻狗。」

「是阿拉伯的狗餅乾比較吸引狗兒嗎?」

「不是阿拉伯的狗餅乾,是駱遠帶在身邊的狗餅乾。」

「他帶著狗去旅行?」

「他沒帶狗,不,應該說他就是那隻狗,狗餅乾是他要吃的。」看著巴駱遠與石油大亨相談甚歡,巴鐵錚滿意的揚起嘴角。

矜亞頓了頓,想起前幾天那件神秘的狗餅乾失蹤事件。

「他喜歡吃狗餅乾?」

「他只喜歡吃他喜歡的狗餅乾。」就算是狗餅乾,他兒子也是很挑的。

那她買的那包狗餅乾是他愛吃的了。矜亞想。

於是,矜亞無意間找到了神秘的狗餅乾失蹤事件的始作湧者,背了黑鍋的小黑終於洗刷清白,而巴鐵錚也順利的取得了他想要的石油。

而且這晚禾國隆的大話也沒了著落,因為巴駱遠跟矜亞是在一群熱情的外國朋友不捨的道別聲中離開豪宅的。

「你會說幾國語言呀?」石油大亨堅持送他們回家,坐在他的勞斯萊斯上,矜亞忍不住問出口。

「沒算過,大概十幾種吧,不過會讀寫的只有七、八種。」巴駱遠答道。

「難怪你還沒結婚,一定是找不到足以和你匹配的女人。」矜亞幽幽的說。而她,更是差到十萬八千里了。

巴駱遠皺起眉。「我爸跟你說了什麼?」他有種不好的預感。

「沒有什麼,除了你的事業跟財產遍及全球,去年美國雜誌選出的黃金單身漢榜上有名,還有伯父介紹的女孩你都看不上眼外。」矜亞把聽到的說出來,盼望能消弭些兩人之間的鴻溝,結果適得其反,說出來後她絕望的感覺到這道鴻溝更寬了。

「不是我看不上眼!」他的表情忽然變得悲哀。「這是我埋藏了很久的秘密,其實我是個同性戀。」他低聲說,淒涼的歎了口氣。「總不能叫我誤了那些女孩一生吧。」

「難怪今晚跟你打招呼的都是男的。」雖然膚色不同,但高矮胖瘦都有。

巴駱遠猶疑的瞄了她一眼。怎麼她的語氣還這麼平靜?她不會尖叫並試圖跳車嗎?

「你相信我說的話?」他還是忍不住問出口。

「當然不信,伯父說你在意大利沒實產,是因為你跟一個黑手黨老大有過節,聽說你跟他的女人有一腿。」她像在說故事。

有一腿?!老爸對他可真是好呀!他不禁咬牙切齒。

「傳言都是不可信的,相信的都是不怎麼聰明的人。」他用兩句話終結這個話題。「看來我老爸跟你挺投緣的,相處不久就跟你說了那麼多。沒想到幾年不見,他變聒噪了。」

「你真的跟那女人有一腿嗎?」矜亞終究問了。她承認她是不怎麼聰明。

「我的為人你還不瞭解嗎?虧我對你那麼好。」他想佯裝心痛避過,但矜亞仍目光逼人。「沒有!我跟她連根腳趾都沒勾搭在一起過,我又不是不挑食,你以為誰撲上來都好嗎?嘖!」那女人大約有三個他那麼重,只有那位同屬重量級的黑手黨老大能與她匹敵。

「意大利的黑手黨長得都不錯。」她突然說。

「你喜歡?那我介紹我侄子給你,把他放到意大利,誰都不會以為他是外國人。」他指的是他大哥家的老二,那位書局負責人巴遠見。

「法國的美女很多。」她又冒出一句。

「是呀。」感覺有點悶,巴駱遠按下窗戶。

「美國人很喜歡養貓吧。」

「可能。

「韓國人很愛吃辣泡菜。」

「對。」

「日本人對人都很有禮貌。」

「也許。」

「阿拉伯人養狗嗎?」

巴駱遠一呆,沒有回話。

「如果有機會到阿拉伯,一定要隨身攜帶狗餅乾,說不定會因此救了一條狗,並跟某個石油大王成為好友。」她像在喃喃自語,但音量卻足以傳進身旁那人的耳裡。

他就知道遇見老爸絕對不會有什麼好事,沒想到他居然將親生兒子出賣到這種地步。

「既然被你知道了,那我只好招供,我會吃狗餅乾都是因為我那親愛的老爸,小時候我還不懂事時,看他在吃狗餅乾,我就跟著吃了,所以嚴格說起來,我爸吃得比我還久,而且怎麼戒也戒不掉,因此常有朋友提著各式各樣的狗餅乾當禮物送給我爸食用。」他對瞠目結舌的矜亞點點頭。「所以你如果去見我爸,帶狗餅乾去你就是他的貴賓了。」

「你們家的人真怪。」她蹙眉道。

「也有正常的,我那幾個侄子就是,而且前途無量,改天介紹給你認識。」

她才不要。矜亞撇過頭望向窗外。

她在害羞?巴駱遠看著她長如瀑的髮絲。也對,女孩子對這種事總是會比較不好意思。可是她轉頭時,為什麼還要瞪他一眼?這點讓他不解。

唉,女人心海底針,除非她親口說出來,否則他怎麼猜也沒用。
匿名
狀態︰ 離線
7
匿名  發表於 2011-2-14 00:46:21
第四章

「就是這裡,我保證,從這裡走進去就可以通到三哥的別墅。」巴晶站在路口,手指著她認定的路。

美麗細緻的臉蛋未施脂粉,烏黑的髮絲束在腦後,舊了個大背包,一身休閒裝扮,這樣的巴晶並不常見。

「前五次你也是這樣說。」朱從循繼續往前走。

他一直想不通,這兩個多小時他怎麼會去相信一個路癡所說的話?

猛地,他被追趕而來的巴晶給扯住,被迫停下腳步。

「這次是真的,我有印象,一定是那裡沒錯。」她堅定的說。

「小姐,你看那邊,看到快完全掉進海裡的夕陽沒?」他指著在海平面上的夕陽與霞光。

巴晶不解的點點頭。

「你知道那代表什麼嗎?」

「很漂亮呀。」她高興的回答。

「錯!那代表很快就要天黑了,而我不想再繼續迷路下去!」他拋下她,繼續往前走。

「呀。」巴晶一邊叫一邊拉住他。「你再相信我一次,這次絕對不會錯,如果這次還是錯了的話,罰我被狗咬屁股。」她不惜發下毒誓。

「好。」朱從循欣然接受,跟著她往回走。

這時一個綁了兩根麻花瓣的女孩騎著腳踏車從前頭過來,巴晶直盯著她瞧。

矜亞也覺得這綁著馬尾的女孩有股說不上的熟悉感。

腳踏車與他們擦身而過,兩個女孩的眼神交會片刻。

巴晶回頭,看到腳踏車彎進他們身後那條小路裡。

「小野人……」她像想起了什麼,然後拉住朱從循。

「怎麼了?」見她臉色有些古怪,朱從循問道。

「我剛看到小野人,她家就在我二哥別墅的對面,她剛彎進了那條小路,那表示……」她話還沒說完,就被朱從循慢條斯理的截斷。

「表示你又指錯路,要被狗咬屁股了。」

她立刻眼眶一紅,一副很傷心的樣子。「沒想到你是如此幸災樂禍的人……你說愛我都是騙人的……」

「裝哭也沒用,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舉右手發誓時,左手在背後打叉。」她有些什麼伎倆他會不明白嗎?

巴晶見計謀被拆穿,乾脆耍賴的抱住他。

「阿循真是天底下最聰明的人,什麼事都瞞不過你,呵……」她傻笑道。

「少噁心了。」朱從循的語氣雖然惡劣,但拉開她的動作卻是溫柔、含著寵溺的。「既然知道了正確的路就走吧,天都暗了。」他半拖著她彎進那條小路。

小路走到底,巴晶發現站在前庭的矜亞,她正在等著他們,只是看著巴晶的眼裡有著不確定。

十幾年沒見,任誰都會不敢貿然確定。

「小野人,十幾年不見你還是那麼矮。」巴晶認定了矜亞就是當年她嘴裡叫的小野人。

矜亞不知道是該生氣還是要像巴晶一樣笑嘻嘻的。

「你嘴巴能不能不要那麼毒呀?」朱從循對巴晶斥道,然後轉向矜亞,禮貌的說:「抱歉,她就是說話不經大腦,我替她向你道歉,請你別介意。」

矜亞看著這挺拔俊朗的男人,羞澀的笑了笑。她不知道他跟巴晶是什麼關係,不過她感受得到他散發出來的善意。

「阿循,你別看她柔柔弱弱的,其實那都是裝出來的,她小時候多野蠻呀,常常追著我喊打,還常霸住三哥,不讓他跟我玩,她就是那麼壞,所以我才叫她小野人。」巴晶拉著朱從循的手大訴委屈。

依照以往的經驗,她的話都得打個五、六折才行。

朱從循看到沒替自己辯護的女孩眉間蹙起。

「那她小時候倒是跟你很像,難怪你會對她念念不忘。」

「她是我小時候的惡夢,我怎忘得了。」巴晶白了矜亞一眼。

不,你小時候才是所有人的惡夢。朱從循在心裡念道。

「怎麼這裡全是畜生呀!呀!那隻鴨子大便了,好噁心!」巴晶嫌棄的話引起矜亞注意,這才發現不知何時,小黑、小黃、大白、中白、小白都跑到前庭來了,連阿墨都正緩慢的穿過屋旁小徑往這兒走。

感覺它們像是為了保護她而來,小黑和小黃甚至對巴晶猛吠。

「那是鵝,不是鴨。」朱從循糾正她。

「那是鵝?怎麼那麼像鴨子,不能怪我,誰叫它們長那麼像,都是兩隻腳。」況且她的重點是那隻像鴨的鵝旁若無人的拉了坨大便!

「你也兩隻腳,那你想當鴨還是當鵝?」朱從循問。

「喂!我是人耶!」巴晶生氣了,這呆頭鵝在她出錯時總是不給她留點餘地,都是她男朋友了還這樣,汽死人!

「現在你知道生命是不能隨便搞錯的了吧?」他認真的說,不理會她的驕蠻。

巴晶嘟起嘴。可惡!她怎麼會愛上這種人,還偏偏愛他老不甩她這一點,真是自作孽!

「知道了啦。」她悶悶的回道。

小黑和小黃的吠聲引出了屋裡的巴駱遠。

「小晶?」他步入前庭,看到她身邊的朱從循,以及兩人身上沉重的裝備,立即想到幾天前在宴會上遇到的老爸,頸後的寒毛跟著豎起。

「三哥!」巴駱遠一打開大門,巴晶就想迫不及待的投入他的懷抱裡。

不過當小黑、小黃一馬當先的衝出大門時,她立刻尖叫一聲逃到朱從循身後。

「以後別亂發誓,狗咬屁股很痛的。」朱從循揚眉道,聲音裡有著隱忍的笑意。

矜亞拍了兩下手,小黑、小黃立刻乖順的回到她身邊。她本來是不想管的,不過看巴晶狼狽的模樣,念在她又是巴駱遠的妹妹,她不知不覺的就制止它們。

不去理會他們兄妹重逢的畫面,提著剛買回來的菜,她逕自走進屋裡。

由於臨時多了兩個人,矜亞只買了兩人份的菜,因此有些傷腦筋,在冰箱裡搜尋一番後,她又做了意大利肉醬面、烤蘋果派、水果沙拉,以彌補份量的不足。

雖然每個人都吃得很盡興,但在知道是矜亞做的菜之後,巴晶把「好吃」兩字吞回肚子裡,只給了普通的評價。

吃完飯,四人移至客廳,矜亞端出自己親手釀的梅酒讓他們品嚐,當餐後飲品。

「矜亞以後一定是賢妻良母。」朱從循啜了口梅酒後笑道。

矜亞不好意思的紅了臉。

巴晶則一臉的不以為然。「這麼簡單,我也會做。」

她就不相信釀酒有什麼困難的。

「你知道怎麼釀梅酒?」看她信心滿滿的,朱從循狐疑的問。

「當然知道!」這麼看不起她?巴晶仰起下巴。「把梅子汁跟酒精混在一起不就好了。」梅酒不都這樣,只要有梅子味和酒味即可。

朱從循開始擔心自己的後半輩子了。她是如此天才,哪天真吃到生米和飯混在一起的食物,他也不會驚訝,因為那是她所謂的「米飯」。

巴駱遠不禁搖頭苦笑,「小晶,為了你自己,也為了我們大家,你還是安心當你的千金大小姐,離廚房遠一點。」

巴晶又回嘴,結果自然是得到朱從循與巴駱遠的取笑。

矜亞只是含笑看著他們嬉笑怒罵,心裡卻一直發酸。

她承認巴晶很幸運,也不得不承認自己很嫉妒她。

巴晶什麼話都敢說,喜怒哀樂藏不住,更是個備受寵愛的麼女,這點她十五年前就知道了,像現在,朱從循跟巴駱遠雖然糗她,但他們對她的愛也全表現在臉上、言詞上和一舉一動裡。

反觀自己,她從沒有感受過這種純粹的寵愛。

從小,她的父親為事業而忙,母親為社交而忙,姐姐為打扮自己而忙,弟弟為了自己的需要而忙。

父親為了唯一的兒子,什麼都願意給,只要弟弟開口,沒有什麼東西得不到的。而姐姐是母親的驕傲,她們兩人都是社交界的花蝴蝶,交際手腕高超,母親出門總帶姐姐相伴,姐姐在國中時期,就常有人在她家門口站崗了,這點讓母親覺得非常光榮。

而她,是個不愛打扮、不聰明的李家老二,父母親已經夠忙,沒空再將心思放在她身上,所以她得到的是自由,只要不破壞李家的名聲,她做什麼他們都不會過問。

所以她花時間研究自己喜歡的料理,對這項技能,她是有自信的,任何東西只要嘗過一次,她就能說出食物裡的成份與添加的調味料。

至於她花時間整理巴駱遠的別墅,因為它是她童年唯一美好的記憶,就是巴晶在她手臂上咬了一口也無法破壞的美好回憶,而他,更是她從小到現在一直無法淡忘的人。

她不說,因為知道會造成他的困擾,他習慣漂泊,台灣留不住他,而她不想離開這塊熟悉的土地。

「我希望你們這次只是來玩,沒有別的事。」笑聲暫歇,巴駱遠一口飲完梅酒,進入正題。

「三哥好聰明喔。」 巴晶笑得眼睛都瞇了起來。她拿過自己的背包,裡頭那厚厚寬寬的精美盒子一拿出來,背包就扁了。

巴駱遠太清楚那盒子裡裝的是什麼,矜亞則是很好奇,不知道那是什麼,怎麼一拿出來就讓他變了臉色。

「把它塞回去,我不會看的。」 他沒得商量的說。

「順便回去告訴老爸,說我是Gay,叫他死了這條心。」

巴晶打開盒蓋,矜亞才知道原來盒子裡裝的是相親用的相本,而且還是很厚的一本。

「這麼蹩腳的謊你自己去跟他說。」巴晶將相本推到他面前。「好啦,任務完成了。」她抱住朱從循的胳膊,對他甜蜜一笑。

「那你就原封不動的帶回去,否則留在我這裡,它的下一個容身之處將是垃圾堆。」巴駱遠冷冷的看著她。

矜亞想,他的臉色很陰鬱,看來他對相親真的很反感。

兄妹倆互看了好一會兒。

「原來老爸說的是真的。」巴晶變得鬱鬱寡歡。

巴駱遠擰起眉頭。「他跟你說了什麼?」

「他說你一直不肯相親接受其他女孩,是因為你心愛的女人已經嫁給別人,你很傷心難過,卻又一直忘不了她,所以才遲遲不肯結婚。」

一時之間眾人均安靜下來。

矜亞看不透他的表情,心卻怦怦跳著。他心裡有著一個人?

「他可以去寫小說了。」沉默過後,巴駱遠緩緩開口。

「你別再騙自己了,我隨便抓了巴原望來問,連那小子都知道這件事,而且聽說當年你們還愛得轟轟烈烈,只是因為你當時仍不想定下來,所以國見亞美才會在她父親的安排下,含淚嫁給別人。」說到最後,巴晶不禁眼中含淚。「三哥,你真笨,遇到真心相愛的人不容易,而你卻輕易放走了。」

巴駱遠翻了個白眼。「就算有,那也是過去的事情,我都忘了,你還記得那麼牢幹麼?」

「你根本沒忘!我知道你為什麼不肯刮鬍子,自從國見亞美結婚後你就再也沒刮過鬍子,你留鬍子是為了懷念這段感情。」說不定留鬍子還是個詛咒,等到國見亞美離婚後,他才肯將鬍子剃掉。

連他的鬍子都能跟亞美扯上關係?巴駱遠沒說話,因為他懶得解釋了。

矜亞聽著,一顆心不住抽痛,不是因為巴駱遠心裡真的有個未曾忘卻的女人,而是他沒有否認。

雖然只是一份沒說出口的感情,但她仍感到心痛難當。原來他不刮鬍子的原因是因為仍愛著國見亞美……

「看吧,他不否認。」巴晶更難過了。

「我說了,那都是過去的事。」他的表情像若是再提,就要把巴晶的嘴縫起來似的。

巴晶敲敲相本。「那你選一個呀。」

巴駱遠耐性耗盡,要巴晶選擇進房去睡還是出去找旅館住。

一向寵愛她的三哥居然如此對她,巴晶受到打擊,哭著罵他沒良心,最後被朱從循拖進了客房裡。

客廳突然安靜無聲,巴駱遠沒有說話,矜亞則默默的將桌上的杯子收進廚房裡洗乾淨。

走出廚房,見巴駱遠正對著電腦螢幕發呆,她悄悄走到他身後。

螢幕上是個穿著日本和服的美女,柳眉大眼,巧笑情兮。

「國見亞美」這名字在矜亞腦海裡浮現。她依舊沒有開口,悄悄離開屋子。

半小時後,巴駱遠在後院與矜亞相遇時,她正蹲著身子喂動物們吃晚餐。

「忙完了?」她沒抬頭,慶幸幽暗的環境無法呈現她濕紅的眼。

「我有沒有說過你把這裡照顧得很好?」 巴駱遠問,蹲在她身邊,手裡多了塊麵包,三隻鵝全擠了過來。

「說過N次了。」

「你真的把這裡照顧得很好。」他撕開麵包一一餵食它們。

「謝謝。」矜亞站起身來,再繼續處在憂傷的氣氛裡,她會窒息。

忽地,巴駱遠伸手拉住她。「別走,陪我聊聊天,拜託。」

他的聲音有些暗啞。

矜亞閉了閉眼。她知道他想談什麼,但她就是無法甩開他的手離去。

「我不知道要跟你聊什麼。」

「那至少待在我身邊。」

她願意,但他現在心裡想著別人,對她是種殘忍的折磨。

「有沒有想過要離開這裡?」思索良久後,他終於開口打破沉默。

「沒有。」她沒想過要離開這裡。

「你該出去看一看,這裡雖然是個好地方,但太狹隘。」

「也許吧。」她淡淡的說。「你是因為喜歡的人他嫁,所以才一直流浪的嗎?」

巴駱遠有些詫異,轉頭看她,長髮遮住了她秀氣小巧的臉龐。

「不是,因為我骨子裡愛流浪。」考慮過後,他老實回答。

「即使喜歡的人要嫁給別人,也留不住你嗎?」她不想批判,只是想知道。

「也許我沒耶麼愛她,也許她也沒那麼愛我。」他笑了笑。「說了你也不懂。」

「不,別把我當小孩子,我二十五歲,有喜歡的人了,所以我懂。」矜亞的語氣仍淡,但話裡的氣勢不容忽視。

「那你得好好把握。小晶雖然老犯錯,但有句話她說得對,遇到真心相愛的人不容易,千萬別放走了。」

見小黑舒服的趴在他腳邊,他撫著它的腦袋。

「那也得他跟我有同樣的心情才行。」她很想繼續努力,但今晚知道了那些事,她已心灰意冷。

「你暗戀他嗎?」巴駱遠更驚訝了。「放心,你是個好女孩,他終究會知道的。」他安慰道。

「很難。」

「那男的是太笨還是神經太大條?難道他瞎了眼?」

「都是,也曾經瞎過。」

「那麼慘?看來你的感情波折很多。」

「我早就覺悟了。」如果他能忘記國見亞美,那她還不至於這麼絕望。

她抬起頭,濕紅的眼眸瞅著巴駱遠,而他的眼裡因忽見她的淚光而浮現驚訝。

「我是被迫覺悟的,畢竟他以為我是為了興趣才幫他維持一個漂亮的別墅,以為我做三餐外加下午茶和宵夜給他吃是因為我喜歡做菜。我以為總有一天他會把他記憶裡那個小女孩忘掉,正視現在站在他面前的女人,現在我明白了,因為他心裡住著一個無法忘記的女人,另一個人做得再多也是沒有用的。」

不激動、不怒罵,矜亞平平靜靜的說完,眼淚也沒掉一顆。她踮起腳尖,隔著鬍子吻住了他的嘴唇。

巴駱遠則因為她突如其來的告白而被震懾住了,來不及思考也沒辦法反應。

「巴晶說得對,遇到真心相愛的人很難,所以我還沒有遇到。」說完,她嫣然一笑,轉身離開,留下巴駱遠一個人在那裡發呆。

也不知呆站了多久,小黑走過來磨蹭他的腿時,他才回過神來。

「我被你的主人吃豆腐了。」他對小黑說,然後抬頭望著矜亞離去的小徑。

早知道她喜歡的人是自己,他就不會說那麼多自己的壞話了,那小妮子居然還煞有其事的附和他,真是不夠意思。

要是她不跑得那麼快,他真想問她是什麼時候喜歡上他的,小時候嗎?不可能吧,那時候她也才十歲,不過也不完全不無可能,畢竟二十歲的他不論身材或長相都已經優於同年齡的男孩,也許她就是帶著那小少女的傾慕長大的。

他想起那天站在別墅大門外看到長大後的矜亞。

如果她真是小時候就喜歡上他,那還真是多虧了她,時隔十五年,沒被現在這個滿臉鬍子,看起來像個落魄流浪漢的他給嚇到,還一眼就認出了他。

她居然喜歡他,而號稱感覺神經最靈敏的他,跟她相處了這麼久竟沒感覺出來,是她隱藏得太好,還是他的靈敏度降低了?

他希望她幸福,而喜歡上他這種飄泊成性的男人,是不會幸福的。

明天該怎麼面對她呢?他有點煩惱的慢慢踱進屋裡。

翌日,巴駱遠在起床打算吃早餐時,發現平時應該香味四溢的餐桌上,除了用塑膠袋裝著的燒餅油條和豆漿外,別無其他。

他打了個呵欠,四下張望,尋找矜亞的蹤影,卻只看見巴晶坐在他的電腦前玩俄羅斯方塊。

「小晶,這台電腦二十九萬九,玩一次遊戲算你五百就好。」他站在她身後說。

「去找大哥拿。」她漂亮的消掉四排。

巴駱遠又四處望了望。「阿循呢?」

「他沒錢。」

「我問他去哪裡了。」

「帶小黑和小黃去慢跑。他沒錢。」一分心,她疊錯一個方塊,怪罪的罵了他一句。

巴駱遠指指餐桌上的早餐。「那些燒餅油條是你們買的?矜亞還沒來呀?」

「我喊餓,阿循特地去買的。」她得意的笑道,阿循可是很心疼她的呢!「那個小野人,我管她來不來……啊!」她慘叫一聲,才專心的想扭轉頹勢,可惜不到十秒,疊到頂端的方塊粉碎了她的努力。「叫你不要跟我講話嘛!」她氣急敗壞的回頭罵著。

巴駱遠無辜的挑眉。「你可以不跟我講呀。」

巴晶悶悶的起身,沒好氣的說;「有你的郵件啦。」

「有我的郵件你還打那麼久。」巴駱遠移駕電腦前。

看到寄件人署名國見三郎,他眉頭微蹙。三郎會直接署名,可見這與公司的事無關……

「小晶,你沒偷看吧?」他忽然問,

在他身後偷偷摸摸注意他的巴晶嚇了一跳。

「沒……沒有呀,我只會玩遊戲,又不懂電腦。」她一副受辱的表情。

「阿循說你學電腦學得很快。」巴駱遠輕易戳破她的謊言,看得她心虛。

「呀!」巴晶忽然一擊掌。「我忘了叫阿循順便買些零食回來,我現在就去找他。」話一說完人就跑走了。

她太瞭解三哥,他極注重隱私權,這點從他雖然已是知名企業家,卻依然婉拒媒體採訪的作風看得出來,所以雖然三哥寵她,但她仍害怕他對她發脾氣,既然被抓住小辮子,當然先跑為快嘍。

看著巴晶的背影沒轍的搖搖頭後,巴駱遠便將注意力放到郵件上。

他輕點兩下滑鼠,郵件展開。

阿遠:

想必已經知道這封信要談的不是公事。

是關於亞美,她吞安眠藥並割腕自殺了,目前正在加護病房觀察中。

她一直求我不要讓你知道她的情況,可是我還是認為你有知道的必要。

她的婚姻已經結束,但我想,這並不是她想不開的主要原因,只是她什麼都不說,我們也無能為力。

她看起來極為憔悴,雙親和家人都擔心她會再次想不開,如果可以的話,希望你能來日本一趟,我想,你說的話,她會聽得進去。

不情之請,若造成你的困擾,還請原諒。

國見三郎


思考許久,巴駱遠面色沉重的關上電腦,打電話訂飛往日本的機票。

回到房裡整理好行李後,才跨出大門,就看到對面二樓的窗口人影一閃。

原來她不是睡過頭,而是不想過來。

巴駱遠低下頭想了會,邊走邊拿出手機。

「國偉,你幫我開張五百萬的支票,明天派個人送到我在墾丁的別墅給一個叫李矜亞的女孩,她會在那裡照顧她的狗。」

沒理會劉國偉的詢問,他收了線後,在巷口招了輛計程車,直奔小港機場。

為巴駱遠辦事,除了效率還是效率,所以第二天一早,一張五百萬的支票就交到了矜亞手上。

矜亞被這筆金額嚇了一大跳,籃子掉到地上,麵包滾了出來,引來大白鵝們爭食。

送支票來的人看了不但一臉驚訝,還得閃躲三隻大白鵝為了爭食而怒張的翅膀。

「你說這是誰……給我的?」 矜亞又問了一遍,依然有些恍惚。

「是巴駱遠先生開的支票。」那人禮貌的回答。

「為什麼?」他為什麼要給她那麼多錢?就算她幫他整理別墅,負責他的三餐,也用不著那麼多錢呀!

「很抱歉,這就得請你親自去問巴先生了,我並不清楚。」

她怔忡的情形很嚴重,所以連送支票來的人什麼時候告辭的也不知道。

一直躲在門邊的巴晶待那人一離開,立刻走出來。

「五百萬,三哥還真慷慨。」她瞄了瞄那張支票,語氣酸溜溜的。

聽到她的聲音,矜亞才回過神來。

「在問他為什麼這麼做之前,我不會動這筆錢的。」

「問他?那你有得等嘍,三哥昨天一早就迫不及待的飛到日本去了。」

矜亞彎身拾起早已空無一物的籃子。

是嗎?難怪昨天早上她在二樓時,看到他背起他的大背包出門,行色匆匆的,原來是到日本去了。

「他總會回來的。」她會等到他回來。

「他短期內不會回來。」巴晶得意的說。

「為什麼?」矜亞不解的問。

「因為國見亞美自殺啦,他去日本就是去看她的,而且她的婚姻也完了,所以三哥很有可能會跟她重新開始,要重新開始當然就得培養感情,而培養感情是需要時間的,所以我判斷,他短期內不可能回來。」巴晶信心滿滿的推斷。

隨著巴晶的話,矜亞的臉逐漸失去血色,整個人如遭雷殛。

她看著手上的五百萬支票。

原來如此……是為了那晚她對他說的那些話嗎?

因為他還是選擇了國見亞美,所以這筆錢是用來補償她的?

一瞬間,這筆錢在矜亞眼裡變得極為不堪。

她的心好痛好痛,可是痛到了極點,她居然有想笑的衝動。

這算什麼?施捨、憐憫,還是同情?

「對了,聽說你在我三哥不在的時候幫他整理這裡,是真的嗎?你該不會是喜歡上我三哥了吧?」巴晶突然問,語氣有些同情。「如果是的話,我勸你還是死心得好,國見亞美比你漂亮多了,當年都沒能留住我三哥,何況是你,尤其現在他們又復合了,你更沒希望了。」她想,小野人的頭髮還更長,一垂下來,整張臉都看不到。

「我想找的是愛我的人,不是他。」淡淡的說完後,矜亞提著籃子,走出別墅。

沒什麼的。她告訴自己,單向的感情算不上開始,持續十五年只能說自己傻。

五百萬就當是她為他照顧別墅的酬勞吧,她的感情不賣。

她可以這樣欺騙自己,但卻無法抑制惡劣的心情,原來從愛他轉為恨他,不是那麼困難的事……
匿名
狀態︰ 離線
8
匿名  發表於 2011-2-14 00:46:49
第五章

一天之內,矜亞體會到了什麼是人生無常,什麼又是人心無情。

當她因為巴駱遠飛到日本去與國見亞美復合和那五百萬而關在房裡哭了一天後,晚上,她被父親叫到客廳。

像是沒見到她紅腫的眼與憔悴模樣,李伯喬對矜亞仍是一貫冷漠的神色。

「爸。」她快快的喊了聲,未曾抬眼,怕哭腫的眼引起父親的不快。

「坐。」

帶著些微異平,矜亞順從的坐進沙發裡。平常父親對她總是呼來喝去,那聲「坐」裡卻帶著罕有的溫曖,即使那溫暖輕得幾乎感覺不出來。

李伯喬是個中等身材,外貌像個老實人的商人。

商人重利輕別離,李伯喬也不例外,從小到大,不受寵的矜亞想見到父親得靠運氣。

他清清喉嚨,「矜亞,有件事跟你有關,所以我得跟你說。」

她疑惑的抬起眼望著父親。怪異的是,他一觸及她的目光,便移開視線。

他再次清清喉嚨,「記得穩揚企業的楊伯伯嗎?」

矜亞點點頭。楊伯伯經營的企業,說穿了是一些賭博性電玩,他來過家裡幾次,每次總愛拉著她的手,說她的頭髮跟他死去的妻子有多像,而她會在他對自己上下其手間逃掉。

父親突然提起他,和那詭異的態度,讓她寒毛直豎。

「我已經替你答應,讓你去他家裡住一年。他年紀大了,生活起居沒人照顧,總是不太方便,既然他提起,我想你在家裡也沒什麼事,所以就答應了他。」李伯喬拿起杯子喝了口水,迴避女兒的視線。

矜亞發現,自己居然沒有什麼驚訝與憤怒的感覺,只是覺得身體有些冷。

「為什麼?」她的聲音比想像中冷靜。

「我剛不是說了嗎?他年紀大了……」

「我不相信,我二十五年來過的就是這樣的日子,所以請你老實告訴我,爸爸。」

那聲爸爸,似乎讓李伯喬體內的某根神經突然繃斷,突地激動的站起來,雖然他極力想控制自己的情緒。

他從脖子到耳根,一瞬間全漲成了豬肝色。

「公司周轉不靈,他答應借我資金融通,唯一的條件是你必須到他家住一年。」經濟不景氣,別人也求自保的情況下,誰也不願意借他那麼大一筆金額,會答應楊老闆,他也是不得已的。

矜亞的眸子也變冷了。這就是她的父親,總是驕傲、意氣風發的父親,在危機來臨時,輕易的便犧牲這個他吝於付出關愛的女兒。

像個有了癮頭的人,矜亞發現一旦恨在心裡生了根後,再將它層層疊疊的累積是很簡單的事,有著另一種解脫的快感

「所以,你就把我賣給了別人?」話才出口,一記巴掌摑上她的臉。

李伯喬氣得渾身發抖。

矜亞的臉被打偏了一邊,她撥開臉上的髮絲,左頰又紅又腫。

她看了父親一眼,站起身來走向樓梯。

那眼中的怨,震得李伯喬往後退了一步。

他站定後,對她的背影咆哮。「不管你怎麼想,事關四千萬及整個公司,你非到楊老闆家裡去不可!你是我養大的,我叫你怎麼做你就要怎麼做!」

「我知道,我沒有說不的權利。」她的聲音輕輕飄下。

李伯喬跌坐進沙發裡,氣喘吁吁,一臉木然。張開手掌,他痛苦的凝望著,顫抖不已。

凌晨五點,矜亞悄悄開門走到二樓的窗戶底下,拾起先前丟下來的旅行箱。

昨晚父親很晚才睡,所以暫時不會發覺她逃走。

沒錯,她要逃走,她沒有說不的權利,所以只能逃。無法對公司的財務狀況置之不理,所以她將巴駱遠給她的五百萬支票留在客廳裡,這是她唯一能做的,也是對自己無法接受到楊家住一年,給父親的補償。

她不想再被視為無物,不想像個貨品一樣被交易,而且這裡已經沒有能讓她留戀的了。

唯一讓她放不下心的是小黑它們,她無法帶著它們一起走,唯一能做的是,希望她托付的人能好好的照顧它們。

為了不讓人發現,她提著旅行箱窩到巴家別墅大門旁,不一會兒,小黑跟小黃就親熱的跑過來,隔著鏤空鐵門對她興奮的搖尾巴。

矜亞伸手撫摸它們,眼淚迅速湧上眼眶。

我沒有拋棄你們,只是暫時離開,以後等我自己有能力了,一定會把你們接回去的。她在心裡暗暗發誓。

五點三十分,一身慢跑裝的朱從循從屋裡出來,矜亞立刻起身,但當她一看到跟在他身後的巴晶時,她又有窩回去的衝動。

可是她逼自己站直。為了小黑它們,她不能那麼軟弱。

「小野……」巴晶看到矜亞,本能的又要叫她小野人,但被朱從循回頭一瞪,立刻住了嘴。「你那麼早來幹麼?我們要去晨跑耶……咦,你拿著旅行箱做什麼?要去旅行呀?」她走到矜亞面前問。

「矜亞,你哭過嗎?」朱從循到底還是比較細心,一眼就發覺她的眼眶發紅。

「呀?」巴晶大吃一驚,傾身仔細瞧了瞧。「你幹麼哭?誰欺負你了?」她的聲音不知不覺的軟了些。

「我沒事。」矜亞避過這個問題,拿起早已準備好的紙筆。「我需要你家的地址。」她緊盯著巴晶的眼裡有緊張、有擔憂,但有更多的堅決。

看到她那堅決的眼神,巴晶便愣愣的開口告訴了她,直到回過神來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

「你要我家地址幹麼?我告訴你,我家保全系統是一等一的,閒雜人等要進去,想都別想……」

矜亞逕自將一封很厚很厚的信塞到她手上。

「這是什麼?」她將信翻來翻去。該不會是詛咒她的經文吧?

「等一下我走後,你拆開來看就知道了。」對巴晶說完後,矜亞隔著門給了她一個擁抱。接著,她望向一旁的朱從循,漾開一抹感激又感傷的笑容。「謝謝你的幫忙,謝謝你。」

說完,她提著旅行箱,強迫自己別去看小黑它們,轉身跑步離開,不一會兒她的人影就消失在小路盡頭。

「我覺得事情不單純,快看看裡面寫些什麼。」朱從循擰眉催促巴晶。

被矜亞突如其來的擁抱弄傻的巴晶,經他提醒才恍然醒悟。

厚厚的信封被巴晶撕了一層又一層,就在耐性即將耗盡之際,她終於撕完了最後一個信封,拿出裡頭的信紙。


巴晶:

記得小時候你在我手臂上咬下的那一口嗎?當年的傷口,現在已經變成一個醜陋的疤,而你,始終沒有為自己所造成的錯誤向我道過歉。

看到這裡,巴晶心虛的瞄了身旁的朱從循一眼。

「你還敢叫人家小野人?」他語帶責備的說。

巴晶尷尬一笑,很想將信紙揉成一團。

他無奈的搖搖頭。

我想,你那個性是不可能跟任何人道歉的。

兩人繼續看下去。

所以,我想請你看在這個疤痕上,答應我一件事:請你幫我照顧小黑、小黃、大白、中白、小白跟阿墨。

你平時說話雖然毒辣,但其實是個善良的女孩,不是嗎?

也希望朱先生能常常抽空看望它們,我不希望它們受到外人或別的動物欺負。

如果可以,我怎麼也不願和它們分開,只是我有苦衷,不得不走。

如果經濟允許,我會帶著它們一起離開,但那五百萬我已留給家人,所以已是自身難保,它們跟著我不會好過。

我想得到的只有你了。我不在的這段期間,希望你能幫我好好照顧它們,有一天我會去將它們帶回身邊的。

拜託你,也誠心謝謝你。

李矜亞



「什麼苦衷,她根本就是想害我嘛!我怎麼會養狗養鵝養烏龜啊!」巴晶氣得跳腳。

「她遇到了什麼事,嚴重到非得離開這裡不可?」朱從循關心的跟巴晶不一樣。

「我先去把她追回來。」說完巴晶開門就要跑,卻被朱從循一把拉住。

「你追也沒用,她會把信包得這麼厚,就是要讓你追不上她。」

「那怎麼辦?她那麼笨!要離家出走那五百萬也不帶,你沒看她寫說她自身難保嗎?要是她餓著、凍著怎麼辦?」巴晶搖搖頭。「不行,也許她還沒跑遠。」她拉開他的手,但馬上又被抓住。

她發火的怒視他。

朱從循的眼裡滿是溫柔與欣慰。他很高興她想追矜亞回來的原因是因為擔心她的安全而非不想飼養小黑它們。

「你在這等,我跑得比你快,我去追。」說完,他矯健的往外奔去。

巴晶想了想,往李家走去,費了一些工夫才翻過矮牆,穿過前庭後,抬腳用力踹向大門……

十五分鐘後,當遍尋不著矜亞的未從循回來後看不到巴晶,又聽到從對面的李家傳來的叫罵聲時,心裡便有譜了,他直接往李家走去。

輕鬆翻過矮牆,走進李家大門,正巧見到一名穿著睡衣的女子對巴晶揚起手,他一個箭步衝上前拉開巴晶,那女子沒打到,氣得不停喘氣。

見到朱從循,巴晶立刻撲進他懷裡哭泣。

「阿循!救命,她要打我!」

「你這臭三八!是你先動手打人的,做賊的喊抓賊呀!」李玫雅尖聲叫罵,指著自己浮著五指印的臉頰。

巴晶沒理她,兒自抬頭對朱從循說話。

「我知道矜亞為什麼要離家出走了,她好可憐,她的家人全都是沒有良心的混蛋……」

「臭三八!再胡說八道我就撕爛你的嘴!」李玫雅使潑的衝上前,但被母親給拉住。

「別給他們告我們傷害的機會,反正我已經通知警察前來處理了,待會兒他們就會知道闖空門的下場是什麼。」李母冷靜的說。

「我早就告訴過矜亞別跟來路不明的人來往,她就是不聽,現在惹出了麻煩,她倒逃得不見人影。」李矜學的語氣裡不但感受不到姐姐失蹤的擔心,反而是諸多責備。

朱從循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們。「矜亞頭腦一定有問題,有你們這樣的家人,她居然會待到今天才想要離家。你們簡直配不起『家人』這兩個字。」

一旁的李伯喬一句話也沒有說,手裡拿著矜亞留下來的支票。

巴晶衝過去,從他手上將它搶過來。

「這是矜亞的,你們沒資格用!」她惡狠狠的瞪著他。

李伯喬怎可能讓憑空出現的五百萬就這樣消失!

他衝上前欲與巴晶爭奪,朱從循立刻將她推到身後。

就在雙方快打起來時,警笛聲劃破了清晨的寧靜。

在接到警察局的電話後,巴鐵錚立即與大兒子巴駱明南下。

巴鐵錚大略瞭解情況後,主動走向李伯喬。

從警方人員告訴他,巴晶的父親便是巴氏企業集團的龍頭後,李伯喬便開始渾身發顫到現在。看到巴鐵錚走向他,他更是抖得厲害。

完了,一切都完了,沒想到那蠻橫的女孩竟是如此的背景,惹上了他們,他的公司就算不需要周轉,也會被巴氏企業伸出的一根小指頭給壓死,他之前甚至還想跟她動手……

巴鐵錚遞出一張名片,李伯喬連忙接過。

「李先生,先前見過你的二千金,真是個懂事漂亮的女孩,你真是有福氣。」巴鐵錚一開口就是誇獎,假裝沒看到他額上的汗水。

「哪裡哪裡,過獎過獎。」李伯喬笑得很不自然。

「唉,哪像我那個做什麼事都不經大腦的女兒,只會給我惹麻煩,如果有冒犯之處還請見諒。」

李伯喬還來不及說話,李玫雅就盛氣凌人的站起身。

「既然知道自己的女兒這樣野蠻,就不該放縱她在外面撒潑,看我的臉,這就是你女兒幹的好事!」

就在她氣沖沖的指指自己紅腫的臉頰時,李伯喬給了她一巴掌,李玫雅無法置信的看著自己的父親。

巴鐵錚看著這一切,沒說話。

「坐下!沒叫你說話你不許給我開口!」他疾言厲色的說。

恨恨的看了父親一眼,李玫雅心不甘情不願的坐下。

李伯喬連忙跟巴鐵錚彎腰。「抱歉,我教女無方,讓您見笑了。」

「不不不!」巴鐵錚扶直他。「是我們錯在先,你這樣只會讓我們更慚愧。」

「不,你們沒錯,這整件事都是一場誤會。」李伯喬轉向警察。「警察先生,這全都是一場誤會,沒事了,我們不打算提出告訴,真是煩勞你們了。」一旦與巴家為敵,他們家就全完了!李伯喬掏出手帕拭汗。

「是呀,我也覺得只是孩子之間吵吵嘴罷了,驚動警察實在小題大做了些。」巴鐵錚呵呵笑道,大事彈指之間化為無事。

「什麼——」

被李伯喬嚴厲的一瞪,李母立刻拉下極不甘心的李玫雅。

「李先生,之前我有緣見過矜亞,我很喜歡那女孩,想想,我們也就沒那麼陌生了,你說是吧?」

李伯喬直點頭答是。

「那我就直話直說了,聽說你的公司最近財務出了些問題,好像令千金也是為了這件事而離家的?」

李伯喬頹喪的垮下肩膀,點點頭,瞬間像老了十歲。

「爸!公司有問題,你怎麼不跟我們說呢?」李玫雅極為驚訝。

「跟你們說有用嗎?你們拿得出四千萬嗎?」連日來的焦頭爛額,讓李伯喬顯得無力,原本還想依靠楊老闆的,現在矜亞走了,斬斷最後一絲希望,他真的認命了。

見一家之主如此模樣,李家人因擔憂害怕而哭成一團。

「李先生,恕我唐突,我稍微調查了一下你的公司,它還是很有發展性,只是目前被財務狀況拖累而暫時停滯,只要有四千萬融資就沒事了吧?」

李伯喬猛地抬頭,急切的點點頭,眼裡有種不敢奢望的光芒。

巴鐵錚喚來巴駱明,父子倆耳語了一番。

接著他微笑道:「這是我兒子,他會跟你商討融通資金及一切細節,你安心吧。」

「巴先生……」李伯喬情緒極為激動。

「把你二女兒當貴人吧,我是為了她才這麼做。」

巴鐵錚拍拍他的肩。

李伯喬從那雙精明瞭然的眼裡看出來,他一定也知道他逼矜亞去楊老闆那的事,羞愧的低下頭。

「我會把矜亞找回來的。」 他後悔的說。沒想到一直被他忽略的二女兒,竟是他的福星……



晚上七點多,矜亞坐在台北的一家小餐館喝著檸檬紅茶。長年待在墾丁,她都不知道現在搭一次交通工具要花那麼多錢,坐一趟上台北的火車,已花掉她身上三分之一的錢,本來她還冀望能在唯一的朋友家住一夜,沒想到當她找到朋友的公寓時,才知道朋友早在上個月便搬離了台北。

台北的物價驚人,她在小餐館裡看著價格表時,掂掂荷包後,她放棄餐點,只點了杯檸檬紅茶解渴。

由自己一個人生活是件不容易的事,離家不到一天,她便深深領受到這一點,心想巴駱遠怎麼能一個人獨自在外那麼多年呢?他不會感到寂寞嗎?不會有遇到麻煩的時候?如果有,他怎麼解決?

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她突地猛力搖頭。說好不想他的。

「你……還好吧?」遲疑的問話從對面傳來。

矜亞抬頭一望,是個女孩。她尷尬的笑笑,大概她剛才猛搖頭的動作嚇到她了。

「我沒事。」

那女孩還在吃飯,她不想影響她的食慾。

白飯味噌魚、高麗菜炒蝦米、涼拌海帶絲、豆腐湯……女孩桌上的菜色讓矜亞一直吞口水。

「你習慣把好吃的留到最後再吃嗎?」見女孩困惑的看著自己,矜亞有些尷尬的問。「你的味噌魚好像都沒動到。」

「有個味道很重,我不太喜歡。」女孩皺皺鼻子,指指味噌魚。

矜亞將放在檸檬紅茶茶杯邊緣的檸檬切片取下,遞給女孩。

「滴些檸檬汁在魚上,味道會好一點。」

女孩半信半疑的做了,嘗了一口後,露出驚奇的表情。

「真的比較好吃了,你更厲害!」

「只是一點經驗而已,沒那麼厲害啦。」矜亞有點不好意思。

「你會做菜?」不會吧?她看起來那麼年輕,現在的女孩會下廚的很少了。

矜亞點點頭。「我喜歡做菜。」她啜飲一口檸檬紅茶。

女孩看到她身邊椅子上的旅行箱。「你是南部來的?」

矜亞有點驚訝。「你怎麼知道?」

女孩但笑不語。總不能說因為她看起來一點也不精明,單純又很好拐的樣子吧?加上她身邊又有個大箱子作佐證。

「來玩還是找朋友?」

「不是來玩……」也沒朋友可找了,矜亞神色變得黯然。

「來找工作?想在台北待下嗎?」女孩又問。

矜亞想了想,點點頭。她也不能回墾丁了,既然不能回去,那在哪裡待下都一樣。

女孩溜了溜黑眼珠,一臉興奮。

「我在造型顧問公司工作,那裡的人很難伺候,嘴也很挑,脾氣還超壞,原本專門煮飯做菜的阿桑就是被他們百般挑剔後氣走的,如果你真的對自己的廚藝有自信的話,就跟我回去煮頓宵夜給他們吃,如果他們滿意的話,你就待在我們公司,好不好?包吃包住,薪水豐厚,還有三節獎金。」

也不容矜亞說不,女孩一說完,就拉著她來到一家裝潢美麗又氣派的公司,讓初來乍到的矜亞看傻了眼。這兒的廚房也不遑多讓,一整套的歐式廚具,任何烹調用具應有盡有,特大冰箱裡更是塞滿了食物。

「公司裡的人買東西來也不會煮,就一直擱在冰箱裡。」女孩說。「這裡的一切隨便你使用,只要煮出來的宵夜合我們的胃口就好。」丟下話,女孩就走了。

工作跟住的地方,是矜亞目前最需要的,所以她也沒多想,挑出適合的食材後便開始動手。

她做出一道八寶甜品,一道玉米蝦仁炒馬鈴薯面疙瘩。

花了近四十分鐘做出來的宵夜,那些人在不到十分鐘內掃光。

見識到她的功力,所有人舉雙手贊成她留下,只差沒跪下來求她不要走,看來沒人煮飯給他們吃的日子,他們吃了許多苦。

沒想到前一秒還因吃住愁眉不展,下一秒工作跟住所就找上了她,矜亞很是高興。

她也知道了那女孩叫孟小問。

「你還沒見過我們老闆,他是我們這裡脾氣最大的一個,你要小心,如果有什麼麻煩,來找我就好了。」

孟小問在幫她將衣服放進衣櫃裡時這麼說。

「你在這裡是做什麼的?你不怕老闆嗎?」矜亞坐在床邊將自己的頭髮解開,準備待會兒去洗澡。這房間比她家的房間小了些,不過倒挺乾淨,唯一的缺點是浴室是共用的。

「他沒派什麼正式工作給我,所以我在公司裡都是這邊晃一晃,那邊晃一晃。我不怕他,雖然他常常凶我、管我,但也沒什麼好怕的。」孟小問拍拍手,滿意的將衣櫥的門合上。「好了,你就安心的在這裡住下吧,只要你能把三餐做好,那就沒問題了。」

也就是說,她如果沒能將三餐做好,問題就大了。

矜亞不置可否。只是三餐,她還游刃有餘。

不過她這樣的想法,半個月後就面臨了考驗,而幾乎同時她才知道,原來「玻利維亞造型顧問公司」的老闆名叫巴原朗,不但是巴氏一家的形象顧問,更是巴駱遠的親侄子。
匿名
狀態︰ 離線
9
匿名  發表於 2011-2-14 00:47:22
第六章

巴氏企業大樓

一間隱密的辦公室裡,巴原朗面前攤著兩、三本雜誌,上頭的女模特兒穿著最新一季的少女秋裝,巧笑倩兮。

巴原朗翻了翻,點點頭。「拍得很好呀,攝影師角度抓得好,模特兒表情也很棒。」

「我不是請你來發表感想的,我只想知道她怎麼會變成服裝雜誌的平面模特兒?我記得巴家的人應該都知道她是我在找的人。」

說話的是上個禮拜才回國的巴駱遠,臉上的大鬍子無法遮掩他陰沉的神情。

要不是他在日本時打回墾丁別墅的電話都沒人接,要不是打給巴晶的電話被她幾句,「小野人的事一言難盡啦,現在沒空告訴你,我得去餵狗、餵鵝、餵烏龜了。」搞得心神不寧,問了朱從循才得知他離開台灣後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他到現在還被蒙在鼓裡。

他不知道矜亞受了那麼多罪,她居然笨得還考慮到自己的家人,留下五百萬後才離家出走。她是對自己的肚皮太有信心,還是真的認為能夠以天為被,以地為席呀?

總而言之,他實在無法忍受心神不寧的感覺,所以就飛回來了,可是在他找她找得焦頭爛額之際,她竟穿得漂漂亮亮的在鏡頭前搔首弄姿。

而將她拱上雜誌的,居然還是他的親侄子!就是多了這一層關係,他才會怒不可遏。

巴原朗聳聳肩。「她不想見你,我也沒辦法。」他的表情突然變得有些曖昧。「你是不是有對人家怎麼樣過?」

巴駱遠死命瞪住他。「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她說我對她怎麼了?」

「她沒說,只是一聽到你在找她,她先是一臉驚訝,然後就不說話了。」

「那沒什麼,她本來就不愛說話。」巴駱遠沒將這問題放在心上,「她不想見我,你也該告訴我她在你那裡工作,你為什麼不說?」他又將問題拉回。

「我正要回答呀。」巴原朗一臉無辜。「她不說話時是一副對某人恨之人骨的模樣,而且一知道我們是親戚之後,馬上說要辭職。可是你知道,『玻利維亞』的造型師們的胃口都被她給慣壞了,她要是一走,難保他們不會群起罷工來跟我抗議,所以我只好不說嘍,我對你實在是滿心滿肺的罪惡感。」但他的表情倒是一點也看不出來。

巴駱遠搖搖頭,「我看是你自己的胃被她給養壞了,所以不想放人吧。」他也是過來人,想騙他沒那麼簡單。

「有可能。」他認真的說。難怪最近老覺得外面的東西難吃,沒想到小問上街吃個飯,還能檢個寶回來。

巴駱遠的眼睛微微彎起。「小問最近好嗎?」他突然換了個話題。

他一提起孟小問,巴原朗心中警鈴立響。「她很好。」

「那就好。」巴駱遠的眼睛更彎了。「對了,你上次帶那位鋼琴美女去的那家法國餐廳如何?想必他們的舞池很棒才是,你們親密的攬著彼此長達一個半小時之久,氣氛有點曖昧,就是不知道那裡的菜色如何?」

「你怎麼知道這件事?」巴原朗笑不出來了。那時他應該還沒回台灣才對。

難怪小叔叔笑得這麼詭異!這件事要是傳進小問耳裡,她一定會藉題發揮,強迫他答應讓她跟喬治那手無縛雞之力的男人在一起。

「你們該不會忘我到以為那裡只有你們兩個人在用餐吧?聽人家說,你跟那位美女只差沒把舞池當床了。」巴駱遠慢條斯理的調侃著。那個「人家」指的則是劉國偉。

巴原朗拉下俊臉,然後無奈的翻了個白眼。

「你說吧,要我怎麼做?」他不想跟老狐狸鬥。

「拍雜誌是她自願的?」巴駱遠瞄了眼雜誌。他知道她不是個愛出風頭的女孩,所以才會有這疑問。

「那幾次是因為原來的模特兒出了點意外,臨時找不到人,所以才拉她來湊數。」巴原朗解釋道。「你不覺得她很有天份嗎?臉蛋漂亮,身材比例又好……」

還沒讚美完,就被巴駱遠冷冷的打斷。

「不覺得。」他瞪了巴原朗一眼。

「難怪我老覺得你沒什麼審美眼光。」巴原朗乘機吐槽。

「小問對你的審美眼光一定很有興趣。」巴駱遠不慌不忙的拿起話筒。

巴原朗心有不甘的按住他的手。

「我也覺得矜亞沒什麼做模特兒的天份。」他咬牙說著違心之論。

巴駱遠滿意的放下話筒。

「她什麼時候會在『玻利維亞』?」

「除了去買菜,你什麼時候來她都在。」

巴駱遠點點頭。「別讓她知道,我晚上七點去跟你們吃晚餐。」

「我不會讓她知道,只會叫她多煮一點。」巴原朗起身,準備走人。「有個問題我們兄弟想了很久就是不敢確定,不知道小叔叔可不可以告訴我?」

「我知道就回答你。」巴駱遠悠閒的翻著雜誌。

「矜亞……該不會是你流落在外的女兒吧?」巴原朗正經的問。如果不是流落在外的女兒,怎會找得那麼急?為了小叔叔要找矜亞,他家的四個兄弟還開會腦力激盪,結果矜亞可能是小叔叔的女兒這個結論獲得最多支持。

意外的,巴駱遠並沒有生氣,他退後一步的舉動倒顯得好笑了。

「知道我今年幾歲嗎?」巴駱遠問道。要是說多了,這小子就皮癢了。

「三十五。」他記得很清楚。

「那你認為矜亞幾歲?」

「她看起來大概十八歲,不過我們一致認為小叔叔『開竅』的時間應該沒那麼晚,所以她應該二十歲有了。」換句話說,他們認為巴駱遠十五歲就「開竅」了。

巴駱遠隨便抓起一個東西丟過去,幸好巴原朗閃避得快,否則俊臉有凹扁之虞。

「多關心關心你自己的員工吧!她今年二十五歲了,順便回去告訴你那幾個雞婆兄弟,你小叔叔我跟她各有各的父母,一點血緣關係也沒有。」他沒好氣的說,看著手上雜誌裡那張騙死人不償命的笑臉。

跟孟小問一起買完菜,才剛踏進「玻利維亞」,矜亞就有種怪異的感覺,她望了望,「玻利維亞」的大廳跟平常一樣正常,沒什麼異樣。

「矜亞?」孟小問也跟著她停下腳步,一臉困惑。

「怎麼了?」

「沒什麼。」矜亞擠出笑。「剛……大概是有點累了。」

她與孟小問穿過長長的走道,走道旁是一間間的造型室和服裝間、道具室和會議室,而廚房就在走道最盡頭。

「我看我去幫你拒絕模特兒的工作好了,你就是心太軟,拒絕不了,才會把自己累成這樣。」孟小問不悅的說。

『臨時跟他們講,他們會找不到人的。」矜亞一臉為難。

她是不喜歡模特兒的工作,雖然打扮得漂漂亮亮是每個女孩子都喜歡的,但她不喜歡穿著比自己實際年齡小很多的少女服飾在鏡頭前裝可愛,而且會跟她做三餐的時間相衝突,可是當雜誌社的人來拜託她時,她又不忍心拒絕……難怪小問會說她是濫好人。

「你管他們去死,第一次幫時就說會馬上找到人,結果都第幾次了!雜誌拍不了算他們自己倒霉,頂多那幾個女生多穿幾套,你不用替他們擔心啦。」孟小問的個性是一根腸子通到底。

矜亞歎口氣,也只好如此了。

在即將經過會議室時,會議室的門突然打開,差點打到孟小問的臉,還好她及時煞車。

「哪個冒失鬼差點撞扁我的臉!」盂小問靠靈敏的反應救了自己的俏臉,氣呼呼的大吼,矜亞連忙關心的問她有沒有事。

「小問,女孩子家嗓門不要那麼大。」

聽到聲音,兩人同時抬頭,見到巴駱遠,孟小問驚呼一聲,將手裡的東西全扔給隨後步出會議室的巴原朗後,興奮的抱住他。

「小叔叔!小叔叔!」

乍然見到他,矜亞則是受到極大驚嚇,手裡的東西落了一地,她連忙蹲下拾起,並努力控制自己紊亂的心跳。

怎麼,自從知道老闆跟巴駱遠的關係,她的心裡不是早就已經準備好要面對這刻了嗎?因他的突然出現而功虧一簣,那她之前的努力算什麼?

該死!看到他就想起她主動獻上的那個吻……那一晚後她就覺得非常丟臉,好像自己侵犯了他。而他大概覺得很莫名其妙吧,也許她青澀的吻就是那五百萬的由來。

拾好東西站起身,她重新面對巴駱遠,故作鎮定的臉上仍有一絲緊張之色。

他一身襯衫西褲,熟悉的鬍子,熟悉的黑髮,熟悉的眼,熟悉的眉,熟悉的不修邊幅……

「呀,對了小叔叔,我跟你介紹,」孟小問放開巴駱遠,拉過矜亞,神情驕傲。「這位是我們『玻利維亞』的專用御廚,李矜亞小姐,手藝超好,你一定得留下來吃晚餐才行,不然你會後悔一輩子!矜亞,這是咱們老闆巴原朗的小叔叔,我也叫他小叔叔,我看你也跟著叫小叔叔好了。」她興奮的介紹,不知道兩人其實早已認識。

「叫小叔叔也不會變得比較聰明,李小姐還是叫我的名字好了。」他看著矜亞,性感的黑眸裡是她熟悉的笑。

他叫她李小姐,這帶著距離的稱謂,讓矜亞的心抽痛了一下。

「巴先生你好。」她接過巴原朗手裡的菜。「你們慢慢聊,我先去做菜。」她往廚房走去。

巴原朗看了巴駱偉一眼。「巴先生,留下來吃晚餐吧。」

「我今晚剛好有空,就賣你個面子。」巴駱遠「熱絡」的拍拍他的肩膀。「我口有點渴,到廚房去看看有什麼飲料喝。」

「小叔叔,我去幫你拿!」孟小問說完就要跑去,忽地被一起伸出的兩隻手給拉住。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巴駱遠婉拒,與巴原朗互視一眼,其實他的企圖彼此心知肚明。

「是呀,你還不知道小叔叔要喝什麼,還是讓他自己去吧。」巴原朗攬住她的肩膀。

讓小問去的活,小叔叔一個不爽,抖出他的審美觀那就糟了,中年男人的情緒是很起伏不定的,他不能冒這個險。

於是,巴原朗帶孟小問走開,而巴駱遠則進了廚房。

正在洗米的矜亞看到他走進來,差點將洗米鍋打翻。

巴駱遠逕自打開冰箱,拿了一瓶啤酒,然後選張椅子坐下來慢慢喝。

沒人開口,廚房裡的氣氛很是詭異。

不知道過了多久,矜亞終於忍不住轉身面對他。

「巴先生,請你先到外面等,好了後我會叫你們吃飯的。」他在這裡,她什麼事也做不了。

「矜亞,才多久不見,你一定要表現得這麼陌生嗎?」巴駱遠站起身來,無辜的看著她。

矜亞轉過身,處理要做酥熏調理的草魚。

「是你先叫我李小姐的。」他別想將責任推到她身上。「我知道你是個大企業家,不想在別人面前說認識我,所以我配合你,我有自知之明。」她取出蔥姜和蒜頭。

「原朗說你不想見我,我想大概是因為你已經是位知名模特兒兼『玻利維亞』的御廚了,不想在別人面前說認識我這邋遢的大鬍子,所以叫你李小姐,別人才不會知道我們兩個認識。」他的語氣透著傷心。

矜亞知道他是故意這麼說,忍不住笑了出來。

「你要是願意的話,我可以出去告訴他們說其實我們早就認識了。」他變本加厲的表現出委屈的模樣。

「不用了,人家會以為你是當年拋棄我,現在才回來認女兒的父親。」矜亞用力拍了下老薑。

「連你也這麼說,也許我真該把臉上的鬍子剃掉了。」他不服氣人家說他老,一定是這把鬍子在作怪。

矜亞停止動作,怪異的歪頭看他。

「國見小姐還好吧?」她突然問。

巴駱遠一愣,立刻領悟,巴晶這個偷窺狂,大嘴巴!

「很好,慢慢痊癒中。」

其實亞美的情形沒有三郎所講的那麼糟,只是她的精神狀況不太好,看來婚姻失敗與丈夫在外與第三者生子的消息對她的打擊相當大,畢竟自從結婚後,她一真未能懷孕。

「聽說她跟她丈夫離婚了?」矜亞又問。

「也許我該考慮將巴晶的嘴巴縫起來。」他嘀咕。「沒錯,她離婚了。」

矜亞幾不可聞的「喔」了聲。

「那恭喜你們了。」她稍嫌用力的拍打一蒜瓣。

巴駱遠皺起眉。「幹麼恭喜?」

「她沒了婚姻的束縛,而你有了剃鬍子的念頭,表示你們復合有望了呀。」她刻意以輕快的語氣說著,臉上甚至帶著笑容。

「這又是巴晶告訴你的!」

矜亞搖搖頭。「是我自己想的,你為她留鬍子,現在為她剃掉鬍子很正常呀,尤其是在她沒了婚姻關係之後。」她把油倒進熱鍋,要他退後些。

巴駱遠無奈的歎了口氣。

「很早以前我就想跟你說,小晶的話只能聽不能信,偏偏你不但聽了,還聽進腦子裡去。」他認真又無奈的說。「我再說一次,我的鬍子不為誰而留,只為自己……小心——」他立刻衝過去。

來不及了,熱油遇水的結果,飛濺到矜亞的手上。

他熄掉爐火,拖著她的手到水龍頭底下沖水,這些過程在兩秒內急速完成。

心疼她燙著的地方烙上紅色斑點,巴駱遠又急又氣的看了矜亞一眼,只見她閉著眼,表情痛苦。

「你怎麼會犯這種錯,居然將還滴著水的魚放進油鍋裡,真不知道你在想什麼!」好好的漂亮玉手現在被油燙傷,他可以想像那有多痛。

「沒關係的,過幾天就好了。」矜亞忍著痛楚說道。

「那你就休息幾天。繼續沖,我去找些冰塊讓你包著。」他放開她,到冰箱翻出冰塊,取了條毛巾包起來後,敷在她燙傷的手上。

「我不能休息,我得做飯給他們吃。」矜亞對他搖頭,強忍著手背上傳來的灼痛,想繼續做菜。

「他們有手有腳,會自己去找吃的。」他不容辯駁的扶著她的肩往外走。「別說那麼多,我帶你去看醫生。」

他頑固又堅持,矜亞力氣沒他大,又受了傷,只得聽他的。

當大廳裡的巴原朗和孟小問及其他人看到手上包著冰塊的矜亞時全嚇了一跳,紛紛趨前探問。

「怎麼了?怎麼了?」

忍著痛,矜亞笑著搖搖頭。「沒什麼,不小心被油濺到。」

「被油濺到?怎麼會呢?你一向那麼細心。」孟小問馬上望向巴駱遠。「小叔叔,該不會是你對她做了什麼吧?你進去拿個飲料拿那麼久,我早就在懷疑了。」

她忿忿地指控,認定巴駱遠有嫌疑。

「小問,跟他沒關係,是我自己不小心。」矜亞急急為巴駱遠辯解,讓孟小問不禁對她投以奇怪又懷疑的眼神。

「我帶她去醫院,今天的晚餐以及未來幾天的三餐你們自己料理了。」帶點霸氣的丟下話後,巴駱遠便小心翼翼的牽著矜亞走出去。

矜亞的手受傷了,這是不爭的事實,所以大家只能皺眉目送他們離開,沒再說什麼。

緊盯著他們的背影,孟小問心裡的疑團愈來愈大。

「看他們親密的樣子,好像不像是今晚才認識的人。」

小叔叔對帶矜亞去醫院表現得理所當然,而矜亞也沒有意見的跟著他去,這不太像她會做的事,更何況滿臉鬍子的小叔叔看起來跟壞人沒啥兩樣,初次和他見面的人不可能對他沒有戒心。

「他們本來就不是今晚才認識,他們早就認識了。」站在她身旁的巴原朗不忍見她苦思,好心的為她解惑。

「咦。」孟小問驚訝的瞪著他。「真的嗎?」

「真的,不過等我心情好的時候再告訴你。」他轉身就走。

「不行,現在就說!」她追了上去,非問出個結果來。

看了醫生,上藥包紮後,巴駱遠帶矜亞去吃飯。

徵詢過她的意見後,他選了家自助式餐廳。

由於矜亞受傷,巴駱遠便自動將為她服務的工作一肩攬下。

矜亞試著用沒受傷的右手使用叉子,還好沒想像中那麼困難,叉起的東西全能放進嘴裡。

不過巴駱遠仍細心的幫她將牛排切成小塊,為她倒咖啡、取湯,甚至連菜裡的小蝦和一些海鮮類都被他挑走,因為吃海鮮對傷口不好。

當他第N次詢問她還需要什麼時,矜亞遲疑了會兒,然後放下叉子。

「怎麼了?」 見她放下及子,巴駱遠立刻關心的問道。

她看著他,就是他那毫不掩飾的關心,讓她有些煩躁、生氣。

「你這樣不好。」她悶悶的說。

「呀?」她沒頭沒腦的話讓巴駱遠一頭霧水。「我不好?為什麼?」

「對一個你不喜歡的女孩子這麼殷殷垂詢、細心照顧不好。」

「誰說我不喜歡你?我喜歡你呀。」他皺眉道。

「我說的不是你說的那種喜歡,我說的喜歡是我意思裡的那種喜歡。」矜亞說得有些生氣了,她不相信他會那麼笨。

「這是繞口令嗎?」說得還真順哩。巴駱遠乾脆也放下刀叉,配合她的姿勢。「你知道我說的喜歡是哪種喜歡?你又怎麼知道我不知道你的喜歡是哪種喜歡?」他也順口來了一句。

矜亞瞪著他,「你在裝蒜。」他知道她的意思,除非老年癡呆症提早降臨在他身上。

巴駱遠挑挑眉。「如果你指的是那件強吻我的事,那我是不是該表現出受害者的樣子?」

矜亞的臉在瞬間漲得通紅,但她仍不服氣的瞪著他。

「你並沒有把我推開,所以我不算強吻你,你也不是受害者。」她壓低音量,不敢說得太大聲。晚餐時間的餐廳裡人很多,這樣的話題讓人聽見了會讓她無地自容。

「因為我被你嚇到了。」巴駱遠無辜的回答。當時他真的頗為震驚。

難怪有句話說,會咬人的狗不會吠,不愛說話的人做出來的事才嚇人。

「我要說的不是那個。」她清清喉嚨,掩飾尷尬。

「那是哪個?」

矜亞不說話,只是緊瞅著他,生氣的抿起嘴。

巴駱遠舉手投降。

「那你要我怎樣呢?說我不喜歡你違背我的真心,說喜歡你你又不相信。」女人,矛盾的代名詞。

「那是因為我知道你心裡有國見亞美,在你心裡還愛著她的時候,卻對愛你的我付出關懷,那對我是個殘忍的表現,你知道嗎?」矜亞別過臉,眨去淚光。

「我沒有……天呀!」巴駱遠挫敗的真想捶桌子一拳,做了個深呼吸,他努力克制自己的衝動。「我跟亞美的事已經在八百年前就結束了,現在我跟她只剩單純的朋友關係,她也明白這點,所以這件事到此為止,不要再提了。」他慢慢的逐字逐句咬牙清楚的說完。

「就算你們沒關係了,那也不該對我那麼好。」矜亞拿起叉子撥弄著盤子裡的食物。「我知道你給我五百萬的意思是什麼。」

「你認為我的意思是什麼?」這巴駱遠倒有興趣了,他雙手抱胸等著她回答。

「要我別再那麼蠢的意思。」她的叉子用力往一塊牛肉戳下。

噗哧一聲,他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以為我花五百萬是為了叫你別再暗戀我?拜託,如果我真有那個意思,那蠢的人不變成我了,又不是我叫你愛我的。」她還真是可愛。「再說暗戀我怎麼會是蠢?那表示你很有眼光,才會看上一個條件如此好的男人。」

看他得意的模樣,矜亞撇撇嘴,咕嘀道:「現在我倒覺得自己當年很蠢。」她抬眼。「那你幹麼給我五百萬?而且還選在我……選在那麼敏感的時候。」想起那晚的愚行,她立刻改了口。

「那是因為三郎你們見過的,在禾家的宴會上,他告知我亞美出了事,我不知道她的情形有多嚴重,也不知道一去要多久才回來,所以才叫人開一張五百萬的支票給你,以免你缺錢用,再說,過去我不在台灣的日子,是你照顧我的別墅才讓它免於淪落為廢墟,五百萬換個別墅,我覺得很值得。」他解釋道。

「我想你總有一天會回來的。」矜亞低語。

「要是知道我到日本去後你會發生那麼多事,我不會離開。」

她詫異的抬頭,望進他嚴肅但溫暖的黑眸裡。她鼻頭一酸,忙移開視線。

「至少那給了我一個離開家裡的理由,不是嗎?」

如果這是她生命裡必須的轉折,那麼她對自己當初離家的決定感到慶幸,如果不走,她的未來會繼續掌握在別人手裡,走了,她就能掌握自己的人生。

「你該連那五百萬一起帶走。」

她沉默了一會才說:「我爸爸需要錢。」

「五百萬補不了你爸爸公司的破洞。」 巴駱遠從口袋裡拿出一樣在西,推到她面前。

看到那張支票,矜亞驚訝的望向他,然後一個可怕的念頭浮現。

「難道爸爸的公司……」不會的,她一直注意著,報紙跟新聞裡都沒有出現壞消息呀,可是這五百萬……她的心開始往下沉。

「放心,他的公司沒事,有人借給他四千萬周轉了。」巴駱遠看起來有些不高興。

「是楊老闆嗎?」矜亞遲疑的問。

「小老婆跑了,你想他還會拿出錢來?」巴駱遠沒好氣的說。那老不修最好不要讓他遇到。

矜亞蹙起眉,在腦海裡搜尋著有財力拿出四千萬的人。

「別想了,是巴鐵錚老先生。」 巴駱遠聲音冷冷的。

那是一個想都沒想過的名字!矜亞驚訝的嘴巴微張,怎麼會?

「不過你不用太感激他,因為他已經從我這裡拿走四千萬,將你父親公司的債權人轉給我了。」因為老爸說矜亞這件事也算是他引起的,所以他要負責。他沒辦法反駁,只好任父親宰割……

他不是對這件事感到生氣,只是他才不會將四千萬那麼輕易的就借給李伯喬周轉,至少也要死拖活拖到李伯喬心力交瘁、頭髮全白才行。

世上居然有這種為了救公司而不管女兒死活的父親,這種親情不要也罷。

「呀?」矜亞真的被搞糊塗了。

見她一臉傻樣,巴駱遠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給她聽。

「那我父親的公司沒事了?」矜亞聽完後問,沒想到她離家後還發生了那麼多事。

巴晶居然會跑到她家去幫她出氣,這件事最令她感到不可思議。巴晶對她一向沒有好臉色啊。

「當然,不過要動搖它還是很簡單,只要我一通電話就行。」巴駱遠鬧鬧的又喝了口咖啡。

矜亞則倒抽一口氣。

「不過要那麼做還早,至少得等我將那四千萬回收後。」他將一塊牛肉夾到她的盤子裡。

矜亞仍不敢完全放鬆,擔心他又冒出一句讓她提心吊膽的話。

「謝謝你……這五百萬還你好了。」 她怯怯的將支票推回去。

巴駱遠再次將支票推向她,「欠我的是李伯喬,不是你。」

她堅持的又推回去。「李伯喬是我爸爸,我先幫他還。」

巴駱遠也同樣堅持。「那等你存到四千萬再還,我不接受分次還債、」

「你明知道我沒有四千萬。」

「所以我才叫你留著。」

「我用不著那麼多錢,先還你,我父親的負擔才不會那麼大。」

「我可沒逼他馬上還。這樣吧,如果你真的覺得有對不起我的罪惡感的話,那就跟我交往。」

「呀?」矜亞認為自己聽錯了。

「我先聲明,這可不是同情你還是什麼的,我是很認真的要求你跟我交往,我神智清醒得很。」他又放了塊肉在她盤子裡。「別發呆了,快點吃。」

「為什麼?」矜亞覺得頭皮有些發麻,不是覺得恐怖,而是太突然,他怎麼能那麼輕鬆又輕易的說出口?

要求交往不是應該要很浪漫、很深情的嗎?他們剛剛還在談論他借她父親的那四千萬呀。

「問得好。」 巴駱遠點點頭。「這問題從你強吻我那夜後就一起在想……」

「我沒有強吻你好不好!」矜亞很生氣。除了這件事,他沒什麼事好提了嗎?

他一點也不受影響,看了她一眼後,繼續說他的。

「我們小時候見過一次,居然在十五年後都沒忘記對方……」

「是我小時候,你那時已經成年了,而且只有我記得你,你根本就忘記我了。」這些她可是記得很清楚。

「誰叫你長大後變那麼漂亮呢?」巴駱遠四兩撥千斤的化去她的抱怨。「而且你還無怨無悔的幫我照顧別墅,又照料我的三餐,身材也很好,不管有沒有穿衣服……」

「巴駱遠——」矜亞瞇起眼,舉起手中的叉子,尖端朝著他。

「不過很可惜,沒穿衣服的你我什麼也沒看到。而且你可愛溫柔又善良,最重要的是持之以恆的愛了我那麼久,再說我發現從那晚後,我就心神不寧,在日本時我也一直想著你,所以我說喜歡你絕不是假的。

當然,如果你嫌我太老,不願意和我交往的話,我可以諒解,不會勉強你。」

在他的眼睛又彎成溫柔的笑眼時,矜亞怎麼可能說得出不呢?而且這一刻她期待了好久好久,她又怎可能拒絕?更何況他一點也不老呀。

「如果我說不,你會馬上跟我爸要回四千萬嗎?」

他不置可否的聳聳肩。「也許。」

「那我就不能說不了。」她在笑,可是眼眶忍不住泛紅。

「為了四千萬?」巴駱遠傾身問。

矜亞也傾身,望著他的眼裡滿是溫柔深情。

「為了我仍然愛你。」
匿名
狀態︰ 離線
10
匿名  發表於 2011-2-14 00:47:47
第七章

起初矜亞想對戀情保密,但發現實在不太可能,因為她談戀愛後整個人春風滿面,而且她的手燙傷後,巴駱遠每天像個閒人般,只要一到吃飯時間,就會出現在「玻利維亞」,然後帶她出去用餐,人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巴駱遠的細心呵護,矜亞的小鳥依人,羨煞了那些閒雜人等。

這天中午,矜亞一個人坐在大廳翻著雜誌,待會兒巴駱遠要來接她去吃飯。

她看看手錶。他遲到了。

沒多久,大門處有了動靜,她欣喜的抬起頭來,可惜進來的是個陌生男子。

那男人的身形與巴駱遠差不多,西裝筆挺,裡頭襯衫的第一顆扣子是解開的,戴了副墨鏡,約莫三十歲,長得很帥,但有成熟男人的氣質,矜亞覺得他就像從她手上這本雜誌裡走出來的男模特兒,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男人咧嘴對她一笑,矜亞頗感意外,但也點點頭回他一笑,然後忙將視線拉回雜誌上。

矜亞,別忘了你已經有巴駱遠了,怎麼還能對別的男人動心呢?她罵自己,對自已的無法把持感到羞愧。

其實進出「玻利維亞」的客人,有泰半是在演藝圈工作的,只是她看過那麼多俊男美女,這還是第一次被吸引而心頭小鹿亂撞。還好巴駱遠還沒來,她臉紅心跳的糗況還有時間平復。

沒再理會那男人,想他大概是某個造型師的客人,會自己去找造型師,所以她努力將心思放在雜誌上。

沒想到那男人直接走到她身邊坐下。

他坐得很近,兩人之間相距不到兩根手指寬,矜亞都能聞到他身上清新的肥皂味。

她屏著氣,稍稍往旁邊移了移,然後抬眼瞄他。

雖然戴著墨鏡,但他似乎一直看著她,所以在她的視線移到他臉上時,他立刻又露出白牙一笑。

矜亞這回連回他微笑都不敢,連忙又低下頭去。

不,說起來她也算是「玻利維亞」的員工,他會坐在這裡,可能表示他跟造型師約好,卻不知道該往哪兒去才是,她不該這麼失禮的。

掙扎幾秒後,她又抬起頭露出笑容。

「先生,你往那條走道去,走道兩旁的房間是造型師的專屬化妝室,門上貼有造型師的名牌,你要找的造型師就在那裡。」她盡責的指示他。

矜亞等了等,男人卻但笑不語。

這個人真的怪怪的,她嘴邊的笑變得有些僵硬,移開視線的同時,又往旁邊挪了挪。

雖然如此,矜亞仍能感覺到那男人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她開始憂心了起來,巴駱遠怎麼還不來呀?

突然,五張名片攤在她眼前,全是經紀公司的,而且五張各不相同。

「謝謝,我對演藝圈沒興趣。」 她趕緊這麼說,連頭也不敢抬。

「我也沒興趣,偏偏一出門就拿了五張。」他終於開口,順手將五張名片丟入旁邊的垃圾桶裡。

聽到熟悉的聲音,矜亞張著嘴抬起頭來。

巴駱遠摘下墨鏡,一臉不解。「真是奇怪,十五年不見,你一眼就認出滿臉鬍子的我,現在沒了鬍子,你反而當我是陌生人了。」早知如此,他就該保留住鬍子才是。

矜亞驚嚇過度,無法言語。

巴駱遠笑著拍拍她的臉頰。「你還好吧?」他摸摸自己的臉。「也難怪,連我自己都不習慣了,你怎麼可能一下子接受呢。」原來少了鬍子就是這種感覺,真涼。

矜亞這才回過神來。

「原來你以前說的話都是真的……早知道你長成這樣,我就不會鼓勵你去剃鬍子了。」她的心情突然變得有些差。

長成這樣?!巴駱遠不知該把這四個字當恭維還是譭謗,畢竟她說的是他的臉,茲事體大。

「你是嫌我長得太難看還是太好看?」

矜亞看著眼前的這張俊臉,半晌仍無法順暢呼吸。

「如果你是牛郎,一定是全世界最紅的。」她打了個比方。

她竟把他這堂堂跨國企業的總裁拿來比喻成牛郎?

「謝謝你呀,織女小姐,」他沒好氣的說。「走吧,我們去吃飯。」

他伸手牽她,矜亞卻停滯不前,面帶豫色。

「怎麼了?不舒服嗎?還是手痛?」巴駱遠擔憂的注意她的臉色。

「沒有,我很好。」她欲言又止,最後還是說了出來。「你太好看了,出去一定會有很多女生看你。」

「看就看呀,眼睛長在她們身上,我們也沒辦法。」

反正他也習慣了,他鬍子一大把時,每個人看他的眼神彷彿他是從外星球來的,那感覺和現在沒什麼兩樣。

「可是……她們一定會說你那麼好看,為什麼帶了那麼醜的女伴。」說來說去,她是對自己沒信心。

巴駱遠冷下了臉。他的表情讓矜亞畏縮了一下。

「你一點也不醜,你很漂亮,再說這世界上我只要李矜亞,而不是別的女人,也只有你才要得起巴駱遠,別人怎麼說不關我們的事,這樣你明白了嗎?」他嚴肅又認真的對著她說。

矜亞點點頭,她從沒見過臉色這麼嚇人的他,雖然她很想問他以前是不是也這麼跟國見亞美說過,但在他的臉色下,她也不敢開口了。

他的承諾並沒有減少她的不安,巴駱遠發現,在往餐廳的路上,她刻意不讓他牽著她的手,兩人更是隔了一個人寬的距離各自前進。

唉,他果然還是不該剃鬍子的。

矜亞手上的傷已痊癒,所以又能下廚了。

做萊是她在手受傷後日思夜想的事,但現在終於能下廚,她卻感覺不到一絲喜悅。

她坐在廚房裡發呆,幽幽的歎著氣。

讓她對什麼都提不起勁的事,自然與巴駱遠有關,最近他們的關係變得有些緊張。

自從他剃了鬍子後,他們之間好像什麼事情都不對了,兩個人獨處時還不會怎樣,壞就壞在有旁人在時,她會不敢接近他。他對她笑,她會假裝沒看到,有親密一點的動作,她也會忙不迭的躲開,甚至連手都不讓他牽。

對她這種陌生又疏遠的態度,巴駱遠從開始的抗議,到後來的發火,直到最近,她連他一面也難得見到了。

為什麼自己會這樣,她也想不明白,只是覺得害怕,像黑暗中有隻看不見的手緊緊的掐住她的身體般,而這樣的害怕在有第三者在場時就會浮現,她沒辦法控制,而且能逃多遠就有多遠。

但她仍然愛他,這點她很確定,很愛很愛,可是她無法開口向他傾訴自己的恐懼,因為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恐懼,怎麼開得了口?

他會不會以為她不再愛他了呢!他會不會厭倦了這樣神經質又退縮的她了!她已經三天沒見到他,打電話到他公司,秘書總是說他在忙,然後交代她一個時間再打。

她曾打過一次,巴駱遠的聲音冷冷的,答話簡短,那次過後,她沒再打過。

他厭倦她了吧,她想。終於……還是這樣了。

孟小問跑來找她,驚見她滿臉的淚水。

「矜亞,發生什麼事,怎麼哭成這樣?」她忙抽出面紙擦拭她的臉。

她一說,矜亞才知道自己流了淚,連忙搖頭。

「沒有,只是突然想起些難過的事。」她接過面紙。

「是嗎?該不會是小叔叔在外面做了什麼吧?」孟小問狐疑的問。

男人長得太好看就是不行,偏偏巴家的男人血統都不錯,尤其是小叔叔,雖然三十有五,但剃掉鬍子後看起來頂多只有三十歲,而且魅力十足,簡直成了招蜂引蝶的活靶,她就知道遲早會出事的,被她料到了吧!矜亞絕對是為了他而哭。

矜亞搖搖頭。「沒有,跟他無關。」

「矜亞,你放心好了,我會幫你盯住他的。」盂小問拍拍胸脯。「好啦,把眼淚擦乾,該去買菜了。」她牽著矜亞往外走。

大廳櫃檯裡的兩位小姐正在討論著什麼,聽到腳步聲,看到兩人出來,立刻將手邊的報紙折起。

「小問,矜亞,去買菜嗎?順便幫我買瓶果菜汁回來好不好?」

「好呀,不過你先把報紙給我看。」不愧是機伶的孟小問,看她們的動作就知道有異。

「這……」櫃檯小姐為難又同情的看了矜亞一眼,讓矜亞感到有些奇怪,也趨上前來。

孟小問又一瞪,櫃檯小姐只好乖乖交出報紙。

她一翻開,報紙上有張照片,是一男一女,笑容可掬的出席昨晚的一場宴會。看清楚照片上的人,孟小問呆住了。

她原本以為又是巴原朗跟別的女人出遊的照片,可是上頭的人不是他,而是巴駱遠,一手還親熱的環在女伴的腰部,談笑風生,非常愉悅的樣子。

她連忙望向矜亞,見她正直盯著那張照片瞧,臉色發白。

「矜亞,你認識這女的嗎?」孟小問點點照片上那位風姿綽約的女郎。

矜亞緩緩搖頭,終於移開目光。

「那他去參加宴會你知道嗎?他有沒有告訴過你要請別人當女伴?」她繼續追問,語氣飽含怒意。

矜亞還是搖頭。她見不到他的人,他也沒打電話給她,她怎麼會知道這些呢?

「他怎麼可以這樣!」孟小問認定是巴駱遠背叛了矜亞,氣急敗壞的怒罵。

矜亞倒是冷靜,看見照片固然帶給她不小的衝擊,但她恢復得比自己想像中還要快,甚至能在蒼白的臉上揚起微笑。

「沒關係的。他曾說過要我相信他,我想大概是他太忙了,忘了告訴我。你留下來好了,萊我自己去買。」說完,她轉身要走。

孟小問擔心的拉住她。「我陪你去。」她知道矜亞外表的堅強只是假象,不放心她一個人出門。

矜亞拉開她的手,搖搖頭。「不用了,最近事情太多,剛好能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盂小問拗不過她,只好站在門口跟她揮手。「記得回來呀!」

回到大廳,她立刻撥了通電話找巴駱遠。

「喂,請找巴駱遠……我是誰?你告訴他,矜亞出事了,叫他聽電話,我告訴你,這件事可是很重要的,你要是沒告訴他,被炒魷魚我可不負責。」

不到三秒,電話那頭傳來巴駱遠急促的聲音。

「喂,矜亞怎麼了?」他幾乎是屏著氣問。

「沒怎麼,只是看到你跟一個狐狸精的照片有點難過而已。」孟小問生氣的說。「是不是連矜亞打電話去找你,也要被你那個秘書重重審問呀?小叔叔,不是我說你,矜亞好歹也是你的女朋友,給她你的專線或手機也是應該的,你……」還沒數落完,巴駱遠就出聲打斷了她。

「小問,以後再隨便開這種玩笑,我不會像這次那麼好講話。我還有事要忙,告訴矜亞,有空我會去找她,就這樣。」不等她應聲,他掛斷電話。

她不甘心,再打電話過去,得到的全是總裁在忙,不接電話的答案,氣得她想將電話摔了。

「巴家的男人沒一個好東西!」她破口大罵,在大廳裡踱來踱去等矜亞回來。

約莫一小時後,矜亞回到店裡,兩手提滿了東西。

「去那麼久,我擔心死了。」孟小問邊埋怨邊幫她提過一些菜。

或許是走路的關係,矜亞的臉色紅潤了些。

「幹麼擔心,我又不會迷路。我買了隻雞,想燉鍋雞湯給巴駱遠送去,他最近工作忙,得補一下。」她邊說邊往廚房走。

矜亞想了很多,她不能任他們的關係繼續這樣下去,既然他忙得分不開身,那她就自己去找他。

孟小問用力點頭表示贊同。「順便問他跟那狐狸精是怎麼一回事。」

「嗯,如果他想分手的話,那也沒關係,我會坦率的祝福他們。」矜亞平靜的說,惹來孟小問驚訝的注視。

沒錯,最糟的情況也只是分手一途罷了,她會接受,也做好心理準備了。很奇怪,提到分手,她並沒有感到非常難色,甚至有種奇異的解脫感。

這是她發現的一件極為特別的事,什麼時候開始,分手,讓她覺得是理所當然的呢?她不知道。

下午三點,提著用保溫鍋裝著的雞湯,矜亞來到巴氏企業大樓。

她走向櫃檯說明來意。櫃檯小姐委婉的道歉,表示要見高層主管都是必須事先預約,所以沒有辦法為她通報。

矜亞笑著說沒關係,問了巴駱遠大約幾點下班後,便坐在角落裡等待。

時針從三點走到五點,再從五點走到七點,矜亞等累了,不知不覺的睡著,直到一陣輕搖將她喚醒。

睜開眼,看見的是巴駱遠熟悉的臉龐,她不覺對他微笑。

「怎麼在這裡睡著了呢?你看你手都冰了。」他低聲斥責,昂藏的身子在她身邊落坐,拉起她的手來搓熱。

「我給你送雞湯來,等累了就睡著了。」矜亞抽出手,將保溫鍋拿給他。

「幾點來的。」

「三點。」

「怎麼不上去找我?」

矜亞只是看著他微笑,沒說話。幾天不見,她的思念深深累積,現在就算只是看著他也覺得幸福。

巴駱遠注視著她的笑容,沉默幾秒後,倏地拉起她往電梯走去。

「我們去哪裡?」她對他的舉動感到不解。

「回我的辦公室去,既然你不習慣在有人的地方和我相處,那我就找個只有我們兩個的地方。」

沿將她拉進電梯裡後,不待門合上,低頭就是一記熱吻,像忍耐了許久般,飢渴的需索著,讓矜亞差點喘不過氣來。

熱烈的吻終於結束,靠在他的懷裡,她氣息紊亂。

「原來你知道……所以昨晚你才會另找女伴參加宴會。」沒有嫉妒,沒有質問,她只是語氣淡然的說。

巴駱遠在心裡暗罵一聲。怎麼會被拍到?主辦人明明保證不會有任何記者在場。

「那是一個朋友的妹妹,剛好也接受邀請,於是相偕前往,所以嚴格說起來,她不算女伴。」他解釋道。

「我知道你不喜歡那種場合,所以就沒跟你說了。」

「沒關係,就是不喜歡。」她摸摸他冒出青髭的下巴。「最近很忙嗎?」

「還好。」電梯門打開,巴駱遠摟著她走出。

矜亞望了望四周,不愧是知名的企業集團,寬廣氣派的辦公室內全是現代化的設備。雖然早已過了下班時間,有幾個辦公區的燈光仍然亮著。

巴駱遠帶她進入自己的辦公室。這還是矜亞第一次來到他的辦公室。

寬敞又乾淨,這是第一印象,一切是暗青帶著金屬質感的冷色系,落地的玻璃帷幕照映大樓外的絢爛燈火,溫柔的沖淡辦公室的冰冷,有種調和的效果。

「吃日式料理好嗎?」巴駱遠拿起話筒問道。「你還沒吃吧。」

站在玻璃帷幕前的矜亞回頭,看到他手裡的話筒,想了想,搖搖頭。

「不用了,我不餓,叫了我也吃不下。」她又回頭去看窗外。

巴駱遠放下話筒,忍住歎氣的衝動,走到她身後擁住她。

「你瘦了。」她不知道,在一樓大廳不經意的看到她瘦了一圈的身影時,他有多心疼。

「是嗎?我可是有照三餐吃的。」矜亞握住身前的大手。

「你連喝杯開水都能當一餐的。」巴駱遠歎了口氣。

「最近太忙,抽不出時間盯著你吃飯,你要好好照顧自己,懂嗎?」他溫柔的說。

矜亞點點頭,心裡泛著甜蜜。只是這份甜蜜絲毫無法撼動一直橫亙在她心頭的不安。她小心翼翼的不讓他發現她的不安情緒。

兩人靜靜相偎,望著窗外美麗的夜景,矜亞多希望時間能在這一刻停住,讓他能這樣一直待在自己身邊,那她就不用再去害怕未知的以後了。

如果那通電話不響起的話,矜亞那自私的願望便能持續下去,但電話不理會她的心思,所以在這安靜的時刻歇斯底里的作響。

巴駱遠放開她,她立刻感覺到一股涼意,只好伸手抱住自己的雙臂。

「……為什麼讓她上來?你不知道我有客人嗎?」巴駱遠的聲音裡有隱約的怒氣。

矜亞好奇的看著巴駱遠掛上電話。

「有事嗎?那我先走好了。」她擔心打擾到他的工作。

「不用,沒什麼,一下子就能解決了。」

不到一分鐘,敲門聲響起,一個女人探頭進來。

「我沒打擾到什麼吧?」見到辦公室裡只有巴駱遠和矜亞後,她有些訝異,不著痕跡的多看了矜亞幾眼。

「有。」巴駱遠老實不客氣的說,卻主動拉開門,讓她進來。

雖然改變了穿著打扮,但矜亞仍一眼就認出這位看起來像個女強人的美麗女子就是報紙上與巴駱遠一起出席宴會的女伴。

只是少了艷光四射,多了成熟嫵媚。

「這位是黎潤光小姐,黎氏企業的千金兼開發部經理。這位是李矜亞小姐,『玻利維亞』的御廚。」巴駱遠為她們介紹。

他沒說她是他的女朋友,這點讓矜亞極為介意,但她仍強迫自己露出微笑,與黎潤光握手。

「『玻利維亞』的御廚?難怪原朗他們最近氣色好了許多,原來都是你的功勞。」黎潤光笑道。「沒想到李小姐年紀輕輕,就能馴服那群饕客的脾胃,真是不簡單。」

矜亞不擅交際,只能笑著說沒什麼。

雖然沒有表現出來,但黎潤光似乎也不想跟她多聊,轉身拿出一份文件給巴駱遠看。

「這是我設計的市場開發計劃,你先幫我看看有哪裡還需要修改的。」

巴駱遠無奈的說:「小姐,你該對自己的計劃書有點自信才是,況且現在已經下班了。」他瞥了沙發上的矜亞一眼。她仍是看著窗外,目光迷離。

不知怎的,他心裡的無力感又添了些。

「不行!這是我新上任的第一份計劃書,我不允許有一點點不好,你就幫我看一下,況且這可是為了你們代理的產品所設計的,你總該表示點意見吧。」黎潤光強拉著他到辦公桌後坐下,將計劃書攤在他面前。

巴駱遠剛開始是被動的,直到計劃書上的瑕疵一一浮現,他也就進入狀況的跟黎潤光討論起來。

也許事業成功的人都有這樣的特質,無法拒絕送上門來的工作,即使不是自己的,巴駱遠就是個範例。

看著他們認真的模樣,近得頭都要靠在一起了,矜亞忍不住想,就算她離開了他大概也不知道,於是她輕聲步出辦公室。

她站在門外,有些茫然。不管待在門裡門外,她跟他們之間的差異,都是很大很大的,恐怕一輩子也改變不了。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5-8 23:19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