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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黎孅]惜妻如命[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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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14 01:02:46 |倒序瀏覽
惜妻如命 作者:黎孅

等了五年、忍耐了五年,聞人震知道再不能這樣下去了,
不用點手段和方法,他和寇姍容就只能錯過……
他知道她非常討厭他,以為他是個花心大蘿蔔,處處風流,
的確,如果沒有遇見她,他仍會流連花叢,繼續玩著愛情遊戲。
可因為看見了她倔強的眼淚,瞭解她的孤獨,他悄然的動心了,
於是,為了讓她正視他的存在,他設計她嫁給他。
夫妻啊,可是一輩子的關係唷~~
他們可以朝夕相處,他會對她很好、讓她慢慢愛上他……
先幫她辭了她做得很勉強的工作,運用關係安排適合的新工作,
看著她在工作中找到成就感,他也跟著快樂起來。
特地排開忙碌行程,參與她企劃的展覽,他要她的榮耀不孤獨,
即便最疼她的父親過世,還有他陪著她,分享她的喜怒哀樂。
就在她對他的愛慢慢有回應時,她消失半年的姐姐卻突然出現,
揭發他隱瞞已久的秘密,讓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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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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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14 01:03:29
什麽是傲嬌 黎孅

    有一天,我那個用生命(以及肝)在畫漫畫的表弟,在噗浪上問了一個很可愛問題。

    “請問什麽是傲嬌?”

    看到這個問題,我笑了出來.當時深夜寫稿寫得頭昏眼花的我,立刻精神大振!

    心想:真是可愛的小男生啊,連傲嬌都不知道是什麽東西,不愧是從淳樸的鄉下長大的孩子呀!不像我,已經壞掉了。

    當下根本忘記要維持一下形象,立刻猙獰的回復他——

    你想知道腐女的說法,還是宅男的說法?(推眼鏡)

    哎呀!把我表弟嚇的咧!說他自己去Yahoo奇摩知識家找答案就好,表明了一點也不想被我污染的決心(我還是污染他了,嘿嘿)。

    幹麽這樣呢?姊姊人很好的。

    這不是我第一次寫個性傲嬌的女主角,我必須說,我真的好喜歡寫這種個性的女主角啊!以「萌」的觀點來說,會讓心裏的小花開遍遍呀,但以現實的眼光來看!傲嬌類型的女孩超難相處的!

    何謂傲嬌?就是說話帶刺、防備心強,但是在某種程度,會黏膩在身邊。

    好拗口喔,我比較喜歡直接一點的說法——人前傲,床上XX(消音)!

    為什麽我會對這樣的女主角特別的喜愛呢?

    以前是覺得寫起來很過癮(現在也是啦),可仔細想一想——我們真的可以無動於衷,明明被刺傷了,卻擺出無所謂的態度嗎?

    可以任性的對自己喜歡的人說不要、討厭、走開,無論那個重要的人對自己多好,依舊故意擺出不買帳的姿態嗎?

    當然不行。

    因為害怕這樣的任性會不會討人厭?會不會叫這個人走開,他就真的走了再也不回來?

    有沒有這樣的一個人,就算你再任性使壞,他也絕對不會放你獨自一人,還會說你想聽的話哄著你?

    這種人太難找了,可能終其一生都遇不到這樣的人。

    一個會哄著自己,不會被自己的壞睥氣和任性嚇跑,又容易滿足的男人,哪里找啊!

    有天跟男性友人聊天,他很認真的提到,“我跟你說,牽手這件事情,對男人來說,很重要。”

    我聽了忍不住瞪大眼。

    “女生要做球啊,牽手比親親抱抱上床更重要!你懂不懂啊?”

    說實話,我不懂,哈哈哈哈哈。

    可因為這位男性友人實在太奇葩了,說了這個讓我匪夷所思的論點,也讓我想起很多年前,另一個好友風風跟我提過她跟她老公的戀愛史,「牽手」占了非常重要的篇幅。

    欸,好像真的耶,牽手這件事對男生來說很重要啊!即使我很MAN,男生把我當兄弟,但也沒有人跟我提過這麽細節的事情,我忍不住要說那個跟我講這件事情的朋友,你真的對我掏心掏肺啊!

    於是在寫這個故事的時候,我的腦子裏就出現了很可愛的畫面——只因為喜歡的女生主動來牽他的手,男人就開心得像中樂透,哇……奸可愛喔!

    所以我就寫了!(只想了一秒)

    希望大家喜歡這個故事!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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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14 01:03:52
楔子

    光線不明的電影院放映廳裏,只有正前方的大銀幕透著光線,而呈圓弧型階梯狀的座位上,觀眾零星散坐。

    緊湊的劇情讓觀眾的視線無法離開銀幕一秒鐘,渾然未覺買來的爆米花一口也沒吃。

    就在最緊張的時刻,男主角帶領隊員逃出基地,炸彈在身後引爆,高清畫質呈現爆破特效,環繞音效讓人有身如其境的臨場感。

    緊張緊張,刺激刺激——

    “呵呵呵呵呵,你壞蛋。”

    什麼鬼?那是什麼聲音?嬌滴滴的撒嬌調情,跟緊湊的電影劇情太不搭了吧!

    寇姍容的眉頭因為這破壞情緒的聲音而皺起,不耐煩的“嘖”了一聲,她雙眼微眯,露出奇怪的表情,邊往嘴裏丟爆米花,邊往發出怪聲的方向投出不以為然的目光。

    就是坐在她隔壁的隔壁的隔壁……十幾個位置旁的一對男女,女人把頭靠在男人的肩膀上,笑得花枝亂顫。

    寇姍容非常確定她看的是緊張懸疑的劇情片,而不是搞笑片,那女人卻笑成這樣,究竟是她不正常,還是對方不正常?

    “壞死了你——”

    她沒有辦法克制自己露出厭惡的表情,冷嗤了一聲,發洩被影響的不滿,才不再理會討人厭的雜音,專心看她的電影。

    到了結尾,英雄男主角如願打擊壞人,回到妻兒身邊,Happy ending。

    等不及離場的觀眾在銀幕出現“End”的那一刻,便馬上起身離開,放映廳裏的照明燈也亮了起來,以免有人因為踩空階梯而摔倒。

    寇姍容仍坐在位置上,看著離去的觀眾,反白的大銀幕,襯著放映廳裏深紅色的排椅,偌大的空間獨留她一人,她喜歡這種感覺。

    回味剛才的劇情,這是她看完電影的習慣,稍坐一會兒,反覆咀嚼電影帶給她的感動。

    回想起男主角不得不拋下同伴繼續冒險的心酸,肩上背負著同伴的期盼寄望,她眼眶熱熱的,鼻頭一酸,眼淚就要掉下來……

    她快速的抹掉淚水,收拾自己製造出來的垃圾,背起包包,緩步走出放映廳。

    拐了幾個彎後,走到電影院出口,迎面而來的陽光讓她受不了,不自覺眯起眼——是的,她喜歡避開假日以及平日晚上的熱門時段,在一般人上班上課的時候到電影院,不需要有人陪,一個人靜靜的、好好的看場電影。

    抬手看了看腕表,下午四點五十分,肚子正好有一點餓,她決定吃點點心再回家。

    她把包包往肩上一甩,正要舉步離開電影院側門,卻看見會讓她眼睛瞎掉的“東西”。

    擋住她必經之路的障礙物,是一對熱情擁抱的男女,是有分開啦,也沒有太讓人厭惡的當街熱吻,可是那種曖昧的氛圍超討厭的。

    “我的眼睛……”要瞎了,真的!

    人這麼大尊杵在這兒,但這對男女並沒有要讓路的打算,她感到不耐煩,雙手環胸,雙腿岔開,右腳以極快的速度打著拍子。

    “可以借過一下嗎?”她語調尖銳了點,有故意的感覺。沒錯,她就是故意的。

    那對男女也沒有受驚嚇般迅速彈開,嗯……嚴格來說,女人有發出“哎呀!”的嬌嗔,一副很想逃走的模樣,但是那個男的,卻一把握住女人的手,態度非常堅定。

    “當然可以,請。”

    這個男人的聲音,怎麼好像在哪里聽過?

    她本來對這對噁心男女的長相沒啥興趣,直到男人的聲音引起她的好奇,她才仔細打量了男人一番——

    合身的鐵灰色西裝,襯著他高大的身形,那張桃花氾濫的俊臉,她還真的認得。

    “上課時間不上課,蹺課來看電影?”男人一臉坦蕩,看看她身上的白襯衫、黑長褲,沖著她笑。

    今天學校有例行性周會,這樣的穿著是學校規定的。

    “要你管!”她像刺蝟一樣,一點也不給人裝熟、搭訕的機會,一雙圓滾滾的大眼怒瞪著他,毫不掩飾她的厭惡。

    好意思講她,她才大一,沒課為什麼不能來看電影?哪像他,上班時間不上班,帶女人來看電影,像話嗎?

    懶得理會這個男人,但是他身邊的女人倒要好好看一看才是。她用極為挑剔的眼光,打量那個不好好看電影,一直跟男人打情罵俏的女人。

    什麼……就這樣?

    “拜託,你有沒有搞錯?”她受不了的翻白眼,將下滑的背包往上提一點,沒有禮貌的從兩個人中間擠過去,揚長而去。

    “什麼態度啊,你認識她嗎?真沒家教……”

    絕對是察覺到她丟出的情緒有多厭惡瞧不起,那女人哇啦哇啦鬼叫。

    寇姍容不在意別人怎麼講她。對,她是沒禮貌,但“沒家教”這三個字,卻讓她停下腳步,回頭狠瞪那個女人一眼,再將憤怒的目光投向一旁一臉淡定從容的死男人。

    “喂,聞人震,我姐姐今天回來你知道吧?”

    “當然,我會去機場接她。”男人說話的態度大方坦然,活像他們只是在路上偶遇,沒有被她撞見他偷腥。

    超不爽的!

    “欸,這一個。”因為不爽,讓她突然興起挑釁的念頭,下巴朝那嬌滴滴的女人努了努。“連我姐一根腳指頭都比不上,真搞不懂你,眼光怎麼可以那麼爛!”

    講完這句充滿報復私怨的挑撥話語,心情終於有好一點了,她驕傲的轉身,徹底沒禮貌的要離開。

    “你給我站住,講那什麼話!”她才剛轉身,女人就發瘋了。

    “別鬧。”那個叫聞人震的男人,阻止女人追上來打她。

    “你們是什麼關係?你為什麼不罵她啊?!”

    哎呀,這真是個好問題啊!赫赫有名的聞人震,跟她這個混吃等死、相貌普通,個性又機車的大一生,究竟是什麼關係呢?

    一句話就可以道破她生氣到耍機車、找他麻煩、破壞他約會的原因——他是她姐姐的男朋友!

    是說,姐姐出國洽公,卻撞見姐姐的男友在上班時間帶別的女人出來看電影,誰不會生氣啊?不揍他已經很客氣了。

    “氣死了,我一定要跟姐講,爛人!”寇姍容氣得咬牙切齒,決定姐姐一回家,就馬上向她告狀。

    那種用情不專的男人,一點也配不上她姐!

    氣憤難平的她,滿腦子只有打扁這臭男人的念頭,完全沒注意到,在她身後,一雙深思的目光,眨也不眨地緊盯著她。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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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14 01:04:12
第一章

    粉紅得誇張的喜帖在眼前展開——

    准新娘寇天容,准新郎聞人震,文定之喜。

    寇姍容手裏拿著喜帖,沒有辦法克制地將兩道眉毛連成一直線,看看喜帖,再看看依偎坐在她對面低聲交談,看起來感情很好的一對璧人。

    她咬著下唇,如果不這麼做,她鐵定會對著自家姐姐鬼叫:“姐,你真的要嫁給這個爛男人?你瘋了嗎?”

    但如果她真的說出這樣的話,媽鐵定也饒不了她。

    “只是訂婚,應該不需要太過鋪張吧,四十桌真的太扯了,媽,請幾個親朋好友,兩、三桌就夠了。”

    說話輕聲細語的是個漂亮端莊的女人,再看看她現在端坐的姿態,優雅高貴,就是一副完美名媛模樣,她是長她六歲的親姐姐,寇天容。

    “什麼兩三桌!我嫁女兒哪能這麼寒酸,又不是隨隨便便跟人走!”

    反駁的女人是她的媽,寇太太,圓潤的身形福福態態,平凡的五官跟姐姐沒有太多相似之處,是個相貌平凡,穿著打扮卻貴氣華麗的貴夫人。

    “那就聽媽的意思,四十桌就四十桌吧。”這個順著母親意思鋪張的,正是母親非常中意的准女婿,聞人震是也。

    這個男人非常討厭,花心、風流、桃花不斷,而且還被她撞見過,要她喜歡這樣的姐夫,難如登天。

    但是姐姐卻要跟他訂婚了!?她完美的姐姐……她該說什麼,恭喜?抱歉,她真的講不出口!

    “哎呀,看我笨手笨腳的。”

    沙發旁小桌上的報紙、雜誌,全被寇姍容掃下桌,發出好大的聲響,引起大家的注意,但她的語氣一聽就知道是故意的。她就是要讓大家看到雜誌和報紙上醒目的大頭條,全都有聞人震的大名。

    那三個字不是出現在財經版,而是出現在八卦娛樂版,上頭還有狗仔偷拍的照片,女主角是當紅的歌唱小天后,那個夜闖小天后香閨,在小天后家裏一待就超過兩個小時的男人,就是她的准姐夫。

    她蹲下來,慢條斯理的收拾著,有意無意的把標題以及照片秀給大家看。

    “啊,沒什麼啦,記者都亂寫,我只是隨便看看而已。”她邊收拾邊假意道,暗暗朝聞人震投去一記不屑的眼色。

    男人接收到她的挑釁敵意,竟然還敢沖著她笑,神情坦蕩,一副沒什麼大不了的表情。

    火大!寇姍容相信這些報導絕不是空穴來風,因為聞人震就是這樣的死男人,花心,私生活亂七八糟!

    “你這丫頭,怎麼老看這種沒營養的東西?書都念到哪里去了?”母親看見這些報導,氣到發抖,開口責備她。“阿震,沒什麼,都是記者亂寫的。”

    對啊,聞人震的八掛新聞全都是記者亂寫的,他跟那些模特兒、女明星、歌手,全都是好朋友而已——

    這種自欺欺人的謊言,只有她媽媽才會相信。寇姍容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嘴。

    “你那是什麼臉?他是你姐夫,你有沒有一點禮貌?”

    她叛逆不馴的態度,換來母親一記狠擰,大拇指和食指掐住她手臂的肉,左右扭轉,讓她吃疼唉了一聲。

    “媽——會痛啦!”

    “知道會痛啊?講都不會聽,你那什麼臉?一點女孩子的樣子都沒有,你看看你姐姐,你有你姐姐漂亮嗎?沒有嘛,還不快點給我坐好,這樣能看嗎?坐沒坐相,沒規矩!”

    因為是最親近的家人,所以講話不需要留情面,父母往往會這樣,忽略了小孩子也要被尊重,有自尊心,不喜歡被拿來比較,更不喜歡在外人面前被責備。

    尤其是討厭的外人。

    但身為子女的又能怎麼辦?頂嘴嗎?在這個家裏,忤逆頂嘴的下場,會直接換來一個不孝的罪名。

    不夠優秀也不夠漂亮的她,常被母親拿來跟姐姐比較,這麼多年過去,她大了,會想了,也被母親脫口而出的話傷害到了,她能怎麼辦呢?

    不能露出受傷的表情,也不能生氣,所以她只好武裝自己,露出叛逆不馴的表情,假裝自己一點也不在乎。

    眼角余光瞥到聞人震,她讓自己不在乎的表情變得更加不在乎,假裝自己不會因為這樣而受傷。

    “哇,大家都在,好熱鬧。”濃厚的臺灣國語腔從大門口傳來,隨著聲音越來越近,聲音的主人也隨之現形。

    那是一個身材矮胖、頭髮花白,有張國字臉,一臉忠厚老實樣的男人。穿著氣派的西裝也掩不了突出的大肚腩,紅光滿面,看得出來剛剛喝了不少酒,他咧開嘴笑,一口白牙讓他看起來像尊彌勒佛。

    “哎呀,怎麼有那麼多漂亮小姐在我家?”戲謔的語調,眼神直接對上叛逆的寇姍容,繼續搭訕。“欸欸,這一個,長得這麼漂亮,怎麼都不笑咧?來,笑一個,等一下我買東西送給你。”

    但是這個男人的搭訕,非但沒有讓寇姍容變臉,反而讓她的表情都亮了起來。

    “老爸回來了!”卸下叛逆的偽裝,誰都不甩的她,快速起身走向那名中年男子,撒嬌的抱了他一下。“老爸,我幫你倒水。”

    不用別人提醒,也不要傭人代勞,寇姍容隨即離開客廳,去廚房為父親倒一杯溫水,堅持要最愛的爸爸把水喝光,再給兩顆降血壓的藥。

    “狗腿。”看丈夫在女兒撒嬌下乖乖喝水吃藥,寇太太沒好氣的翻白眼。

    “水某A,來,我抱一下。”寇先生沒有冷落妻子,嘴甜的喊了聲“水某”,摟了下吃味的寇太太,代表他沒有厚此薄彼。

    “幹麼啦,有小孩子在。”寇太太雙頰酡紅,扭捏抗拒,一雙眼含羞帶怯。

    “有什麼關係,來啦,抱一下。”寇先生不理會妻子欲拒還迎的抵擋,硬是抱上去,相親相愛一下。

    寇姍容看著父親對待母親的方式,眼神不禁放柔,嘴角上揚,那笑容沒有一絲她平常會出現的叛逆難搞。

    聞人震的眼光,沒有辦法克制的投向寇姍容,她嘴角那抹淺淺的笑,難得不帶棱角,他玩味的眉毛一挑,目不轉睛的細看。

    “阿震,怎樣,來講婚事吼?你們年輕人講好就好,我沒意見啦!”抱完老婆,寇先生才把注意力放到長女的婚事上,跟未來的准女婿打聲招呼。

    “什麼沒意見,你這人就是這樣……”聽到“沒意見”三個字,寇太太就很有意見,開始啐啐念。

    當老媽開始對老爸啐啐念,就表示她的注意力已經全部轉移到老爸身上,寇姍容對著呵呵笑的父親,以唇語悄聲說了一句,“謝謝老爸。”

    從小到大都是這樣,只要媽媽開始念她,嫌棄她哪里不好,爸爸就會想辦法轉移媽媽的注意力,讓她耳根子可以清靜一點。

    她坐到爸爸旁邊的位置上,看著他敦實的側臉,看著大半個月沒有回家的他,等他回頭——

    父親體諒、抱歉,以及滿懷寵溺的眼神,讓她心頭泛暖。

    在爸爸面前,她始終還是個小女孩。在爸爸眼中,她很漂亮、很聰明,有自己的想法主見,世上沒有一個男人配得上他最棒的小女兒。

    姐姐優秀的光環沒有讓她太自卑,她們是親姐妹,沒有什麼好計較的,有爸爸的疼愛體諒,受一點點委屈也沒有關係。

    “容容。”聞人震突然用很親密的語氣喊她小名。

    “幹麼啦!”不能怪她口氣很沖,她跟他有很熟嗎?他誰啊他!爸媽在跟他講訂婚的事,他幹麼跟她講話,還叫她小名!

    “你現在還喜歡看電影嗎?”聞人震咧開嘴親切的笑問,露出一口白牙。

    鬼咧!

    “要你管。”他不提沒事,一提她就火大!

    “最近我引進幾部還不錯的法國片,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邊說,邊“變”出幾張電影簡介DM。

    喔,該死,她想看!這幾部法國片,在國外才剛上映而已,臺灣的代理商都還沒有引進,要看這種片,除了等之外,沒有別的辦法,她好想看……

    “沒興趣!”因為問的人是聞人震,所以她硬是要講反話,但是留戀在DM上的眼神出賣了她。

    “容容,講話不要這麼沖,你姐夫也是好意。”寇天容歎了一口氣,看看未婚夫,再看看妹妹,實在不知道要站在哪邊才好。

    她聽姐姐這樣說,更是滿肚子的火——她美麗溫柔的姐姐,從來不曾對任何人說過一句重話,她柔情似水,到現在只交過聞人震一個男朋友,他們在一起三年了,姐姐非常喜歡他。

    他們兩個會在一起,也是因為母親積極從中牽線。

    自從他們家一夕致富,媽媽便處心積慮帶她們參加大小宴會,想盡辦法亮相曝光,就是要她們姐妹倆嫁個好人家,但只有美麗優雅又聰明的姐姐有追求者,而她,黃毛丫頭一個,乏人問津。

    寇姍容有好幾次都想告訴姐姐,聞人震的那些緋聞絕對是真的,因為她就撞見過他跟別的女人約會,她真的很希望姐姐可以離開這個爛人!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她屈指一算,有兩年了吧?兩年來,她不只一次想告訴姐姐,聞人震根本不是一個可以託付終身的物件,但每次話到嘴邊,卻又咽下。

    她從來沒有看過長她六歲的姐姐傷心哭泣,她總是掛著溫柔的笑容面對每一個人,所以她猶豫了,怎麼樣也開不了口。

    不想看見姐姐傷心,所以不敢說,可又覺得聞人震這個男人配不上她姐姐,好想拆散他們,怎麼辦?

    她會這麼為難,全都是因為聞人震實在太不檢點了,他專情一點不是很好嗎,幹麼處處留情?混蛋!

    “姐姐要訂婚了,妹妹捨不得吧。”聞人震率先開口打破尷尬的氣氛,沖著寇姍容一笑。“容容,我可以跟你保證,婚後我絕對不花心。”

    意思是,婚前怎麼花都可以嘍?

    可惡,好想吐他槽,更想把他抓到暗巷裏警告加威脅,娶到她姐是他三輩子修來的福氣,他最好安份一點,不要再想搞七撚三的,要是敢讓姐姐傷心,她絕對會掐死他!

    “最好是!你要是敢對不起我姐,你就試試看!”

    她的口氣很沖,眼神很兇惡,聞人震明白,她絕對不是空口說白話。

    只要他和姐姐訂婚後,能夠安安份份當一個專情的未婚夫,全心全意對待姐姐,那麼她會當作自己失憶,忘記以前所看見的。

    “你知道可以娶到我姐,你上輩子燒了多少好香嗎?”她忍不住把藏在心裏的念頭說出口,要他搞清楚,她根本就覺得他配不上她姐姐!

    聞人震被她認真的表情逗得笑出來,被身旁的准未婚妻一擰,他回頭,對未婚妻無奈的笑了一下,再轉頭面對寇姍容,已是一副正經八百的表情。

    “我知道。”

    “知道就好!”姐姐要嫁人了,就要跟著這個混蛋走了,好傷心,嗚……

    寇姍容又擺出拒人於千里之外的高傲難搞姿態,離開客廳,回到自己的房間去,但她沒有發現,一雙帶笑的眼始終跟隨著她,直到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

    “真可惜。”聞人震看了看手上的DM,哂笑。

    “阿震。”

    美麗溫柔的寇天容,柔媚多情的眼眸閃過一抹精光,對未婚夫微微一笑,身體挨近他,趁父母在“討論”要訂哪家飯店宴客才氣派,無暇盯著他倆時,纖纖玉指摸上未婚夫的背,用力一擰。

    “嗯?”聞人震只是挑了挑眉,沒有太大的反應,不知道是真的不怕痛,還是在忍耐這有點疼痛的情趣。

    寇天容溫柔又甜蜜的輕笑,美麗的唇貼在他耳邊,說著只有兩人才聽得見的悄悄話。

    在外人看來,他們是一對感情深厚的情人,但只有聞人震才明白個中滋味,他這位美麗溫柔的未婚妻,正用腳跟狠狠踩著他的腳背,不時用力扭轉,用唯美的表情對他撂狠話——

    “時機還沒到,你,給我忍著點,嗯?”

    “好,你說什麼都、都好。”他笑,露出一副聽見情人說了什麼可愛話語的寵溺表情。

    個中滋味,只有他才明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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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14 01:04:40
第二章

    兩年後

    寇家大門前,車潮川流不息。

    從堂皇富麗的大門口,一直延伸到主屋前的柏油路上,兩旁擺滿了花籃,花籃上不是別著喜氣的彩色緞帶,而是白底黑字的弔唁花籃。

    聞人震坐在黑色禮車上,看著窗外連綿不絕的花籃擺飾,英俊好看的臉龐沒有半點笑意,他板起臉,眉頭微蹙,修長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打著小牛皮把手。

    他很難得會露出這樣的表情,他是聞人震,好命出生在首富之家,又是長子長孫,從小到大,他要什麼有什麼,從來不需要為任何事情煩惱。

    但是這陣子,他煩惱了。

    車子在快到主屋前的停車場停了下來,他整了整思緒,頂著一張沒有表情的臉下了車。

    不意外鎂光燈對著他猛拍,即使是在這種嚴肅的場合,記者們也絕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可以得到獨家新聞的好機會。

    他穿著一襲黑西裝,看起來格外冷酷,無論記者怎麼問話,他一概不回答。

    “聞人震,你是來參加准岳父的葬禮嗎?”

    真的不能怪他不回答,這是哪家的記者,素質未免也太差了,這種問題還要問嗎?他當然是來參加准岳父的葬禮,不然參加誰的?他自己的嗎?

    懶得理會那些沒腦的問題,他邁開大步往前走,在禮儀公司人員的帶領下,踏進寇家的門。

    富麗堂皇的客廳已經佈置成靈堂,正中央擺著他准岳父的遺照,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濃的檀香,而四周許多來弔唁的賓客,正在竊竊私語。

    “你來了。”寇天容一身素淨黑衣,沒有哭哭啼啼的奔進他懷裏,尋求他的安慰,而是堅強、鎮定地主持葬禮,安排大小事。

    “嗯。”他點了點頭,兩人交換一記彼此才懂的眼神。“我去看看你媽。”

    沒有在靈堂前看見准岳母,聞人震猜想,大概是承受不了打擊,一個人躲起來了吧……

    “我媽一定又會提起『那件事』。”寇天容面容憔悴,小聲提醒。“你看著辦。”

    聞人震頷首,表示收到,和幾個朋友稍微寒暄一下後,便去探望准岳母。

    他出生在聞人家,也深知聞人家的男人沒有一個不風流,不可能專情于一個女人。

    怎麼說呢?

    男人嘛,有了錢,就會想搞怪。

    聞人家男人最重要的事物排名,一是女人,二是酒,三才是錢,如果不是為了女人,賺這麼多錢要做什麼?

    聞人震不否認,他也是這種男人,所以他一直覺得准岳父是個很奇特的人。

    寇天賜這個男人,是近十年來才突然崛起的暴發戶,他有投資眼光,有運氣,短短十幾年,因為土地買賣累積數十億的財富,所以他跟寇家大小姐交往時,才沒有被父親反對。

    寇天賜身為一個有錢有權的男人,卻不花心、不養小老婆,獨鍾情于妻子,是個極為寵老婆的好丈夫。

    那簡直就是不可思議的一件事!

    “老爸……”

    就在他走過靈堂,穿過擺放寇天賜大體的房間時,一聲心痛的哭喊傳來,他好奇地停下腳步,看見華麗的棺木旁,有一抹纖細的身影。

    寇姍容,從來不給他好臉色的寇家二小姐,在外聲名狼藉,叛逆壞脾氣,沒有半點大家閨秀的風範。

    此時她一個人,一身黑衣,身體靠著棺木,對躺在裏頭雙眼緊閉的父親說話,臉上有兩道蜿蜒像小河的淚痕,眼神像是死掉了一樣,看著不知名的遠方。

    “老爸……沒有你,還會有誰疼我……”她語氣幽幽,帶著濃濃鼻音,眼淚無法控制地撲簌簌直落。

    她的傷心欲絕,感染到聞人震,他面容一緊。

    寇姍容在他面前,總是一副頤指氣使的高傲姿態,她不喜歡他、不屑他,懶得跟他說話,討厭他,從不在他面前流露一絲脆弱。

    即使他將成為她的姐夫,即使他試著討好她……

    這是他第一次看見她掉眼淚,還哭得這麼傷心。

    因為他站在外頭,她沒有看見他,如果看見他了,她會有什麼表情?

    依照她的倔脾氣和討厭他的程度來看,大概會抹掉眼淚,抬高下巴,用不爽的眼神瞪他,再很衝動的頂一句“看什麼看!”之類的吧。

    可當她轉過頭看見他,卻一句話都沒有說,視線看似停留在他身上,但目光卻穿透他,望向不知名的遠方。

    這個女孩,傷心到眼裏沒有他。

    聞人震面容深沉,眼神幽暗,他邁步走向她,站在她面前,直到她終於意識到自己面前有個人。

    “誰?”她的視線模糊,無論她怎麼抹都止不住奔騰的淚水,她知道她一定哭得超醜,眼淚鼻涕都在流,但是她沒有辦法克制自己不悲傷。

    她很倔強,但不代表她很堅強。

    這幾天下來,她早就哭腫了雙眼,本以為眼淚已經流幹了,但一想到疼愛她的老爸不在了,再也不會戲謔的對她眨眨眼,哄她說她乖,要送她名牌包包、讓她出國去玩,眼淚就不停的往下掉。

    那個最疼她的老爸不在了……

    今天,老爸就要永永遠遠的離開她了,她沒有辦法面對現實,她躲起來,躲在爸爸遺體的旁邊,偷取最後一點點和爸爸相處的時間。

    但是她一個人的傷心,被看見了。

    她下意識的武裝起自己,擺出兇惡的表情,憤怒地低咆。“是誰在那裏?說話!”

    聞人震發現她認不出他來,猜想這個大近視鐵定沒有戴上隱形眼鏡。

    他不出聲,也未轉身離開,群只是站在她面前,聊將她傷心的模樣盡收眼底,社區深沉的眼神讓人猜不透他的意圖。

    “你是誰,在這裏幹麼!”她站起身,虛張聲勢地朝模糊的身影大吼,想藉此逼對方出聲。

    他不以為意,只是從口袋裏掏出乾淨的手帕,一手抬起她的下巴,輕柔地為她拭去臉上的淚水,無奈如此,仍無法止住她的眼淚。

    “你到底是誰,快點說話!”她眯起眼,但哭到隱形眼鏡都掉了的她,根本看不清眼前的事物,只能從對方的身形、氣息確定,眼前是個男人。

    她是大近視外加超過兩百度的散光,再加上她哭得眼睛又痛又腫,根本就看不清楚面前對她溫柔的人究竟是誰,這種看不見的感覺很糟,讓她很沒有安全感。

    “你是誰?”為什麼要對她這麼好?為什麼要對她溫柔?

    沒有人會想安慰她,因為她是寇姍容,脾氣壞、任性、樹敵無數,是個被父母寵壞的千金小姐,她沒有要好的朋友,沒有任何人瞭解她,所以現在父親過世,身邊卻沒有一個朋友來安慰她。

    她脆弱的神情被人看見了,而這個人,不但沒有落井下石,反而……做了讓她心酸的事。

    多少次,她被母親說的話氣到,一個人躲在房間生悶氣、掉眼淚,都是神通廣大的老爸發現她在哭,笨拙的為她抹去眼淚,說笑話給她聽,耐心地哄著她、安慰她,直到她破涕為笑。

    這個陌生人的溫柔,讓她想起老爸在世的時候,不禁心酸,卻又溫暖無比。

    她不是這麼差勁,對吧?好歹還有一個人會來安慰她,願意為她抹掉眼淚,即使他始終不肯表明身份。

    “你究竟是誰,為什麼不說話?”

    她邊說邊掉眼淚,不是號啕大哭,而是靜靜地任憑眼淚落下,一顆顆晶瑩的淚珠落在聞人震的手背上。

    沉靜穩重的他,身形微微一震,雙眸更為深邃。

    他拉過她的手,將手帕塞進她的掌心裏,抬眼,將她錯愕的神情看進眼底,依舊不發一語,接著頭也不回的走人。

    感覺到那個人離開,寇姍容高喊,“喂……”可那人沒有回頭,因為腳步聲越來越遠。

    她把手帕拿到眼前,才看見手帕的顏色、紋路,聞到上頭淡淡的古龍水味。

    她望著手帕,不禁想著,手帕的主人究竟是誰……

    ***

    “阿震,你來了。”難掩疲憊的寇太太,待在自己的房間裏,一臉素淨,根本沒化妝,看起來蒼老了十歲,看見聞人震出現,她馬上吸了吸鼻子。

    “媽。”他開口喊人,坐到寇太太身旁。

    “我跟他說過好幾百次,酒不要喝那麼多,別老是吃膽固醇那麼高的東西,看吧,就這樣……突然說走就走,什麼都丟下,我一個人要怎麼扛?我兩個女兒還要我躁心……”說著說著,寇太太又傷心的哭了起來。

    聞人震保持沉默,看似在聽寇太太訴苦,但思緒卻飛得老遠——他腦中不斷浮現的畫面,是寇姍容像是失去全世界般,空洞無神的傷心表情。

    寇天賜是在跟客戶應酬時,因為心臟病突發而驟逝,這場突如其來的意外,讓人措手不及,打亂了他的心情,也打亂了他的計畫。

    現在,該怎麼辦呢?

    “我知道這時機提起這件事情不太妥當,可你跟天容,訂婚都兩年了,我催了好幾次,你們就是不結婚,看吧,拖著拖著,天容她爸爸就這樣去了,這下可好,天容都三十了,不可能再等三年,她爸爸剛走……百日內,把你們的婚事辦一辦吧。”

    來了,這就是寇天容提醒他的“那件事”,該來的躲不掉,正面迎戰吧。

    “不要再跟我說還年輕不急這種話,再等三年,天容都幾歲了?有哪戶人家訂婚這麼久,還不把婚事辦一辦的?多少人在問你們的好事,你不能讓我沒面子,也要顧及你們家的顏面……”

    守孝三年嗎?

    聞人震問自己,他有辦法再忍三年嗎?答案當然是——不可以!

    他轉念一想,決定順其自然。

    “就照媽的意思。”聞人震點點頭。

    婚禮一定要有一場就是了,那麼就辦吧,只不過,會照著他的方式來辦。

    看到准女婿同意,寇太太以為自己聽錯了,畢竟自從兩年前天容和聞人震風風光光的訂婚宴結束後,有多少人期盼著他們倆的婚禮,多少人以為兩人很快就會宣佈婚期,結果一點消息都沒有,寇太太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太多人問過她何時能喝到“真正”的喜酒,語氣中的暗諷嘲弄,讓她又焦慮又沒面子,但無論催了、罵了多少次,就是無法讓小倆口快快結婚。

    如今,聞人震不再閃避問題,打哈哈帶過,答應要把婚事辦一辦,這讓寇太太松了口氣,不過才剛覺得開心,卻又想到……

    “可惜,天容她爸來不及看到她披婚紗的模樣,如果再早一點,再早一點……那該有多好。”說著說著,又傷心的哭了起來。

    聞人震的表情也有些沉重,他眉頭微攏,跟他來時一樣,腦中不停思索著。

    慰問完准岳母,聞人震離開房間,到前廳去找未婚妻,只見她站在靈堂前,一一答謝親友,神情哀傷,但依舊堅強鎮定,看不太出來有大哭過。

    反觀站在另一邊,一臉憤怒的寇姍容,眼框卻是泛紅的,眼睛腫得像核桃。

    他看看兩人,再慢慢走向他完美的未婚妻,將她拉到暗處悄聲道:“就照你媽的意思。”

    寇天容突地瞪大眼,但端莊如她,當然沒有表現出其他更大的反應。

    “不用擔心。”他向她保證,語氣鏗鏘自信。“我會想出兩全其美的辦法。”

    *****

    寇姍容覺得父親的辭世像夢境一樣,超不真實的,可慢慢的,眼淚止住了,似乎不再像之前那麼傷心了,但只要一想到,還是會難過,尤其在這個時候……

    三個月前,佈置成父親靈堂的大廳,如今擺滿了鮮花,辦完喪事不到三個月,緊接著舉辦姐姐和聞人震的婚禮。

    穿著華美的白色伴娘禮服,寇姍容站在大廳。看著身旁許多人來來去去,忙著待會的迎娶儀式,她還沒有辦法反應過來。

    “姐姐真的要嫁了嗎?”她喃喃自語。為什麼要這麼趕?爸爸才剛走,姐姐難道不能再多留在這個家一點時間嗎?

    “你站在這裏做什麼?一直擋到人,還不快點去幫你姐姐的忙。”

    一早就忙進忙出的寇太太,看見二女兒無所事事的站在大廳,遷怒的罵了她兩句,撞了她一下,要她閃邊別擋路。

    她踉蹌了一下,高跟鞋踩到裙擺,差點跌倒,看著母親匆忙撇下她離開的背影,她澀澀的苦笑。

    在媽媽的眼中,一直以來都只有讓她有面子、長得漂亮、會讀書,又嫁到好夫家的姐姐,完全沒有發現她這三個月來瘦了多少,臉色有多難看,她根本就沒有胃口吃東西,上禮拜才改過的伴娘禮服,現在穿起來又松了一點。

    寇姍容苦苦的笑。還能怎麼辦呢?都這麼多年了,她應該習慣了才是……不,這樣的感覺,是永遠都不會習慣的。

    “欸,這不是姍容嗎?長好大了呀!”

    她正要走,來參加婚禮的大阿姨看見她,把她攔了下來。

    “大阿姨。”算是禮貌的喊了一聲。

    “恭喜啊,你姐姐嫁得很好,什麼時候輪到你啊?”

    在所有人眼中,姐姐和聞人震這門親事真的很好吧,可她不禁想:有這麼好嗎?聞人震一點也比不上她老爸。

    “……我還年輕,還沒開始工作,沒有想那麼遠。”忍不住露出有點不以為然的表情,幸好回答的口吻還算中規中矩。

    “也不能不想啊,你媽媽很擔心你,托我幫你找物件,雖然比不上聞人家啦,但跟你們家也算是門當戶對,過幾天男方正好有空,要不一起吃個飯,你媽媽對他也很滿意……”

    大阿姨說了什麼,她根本沒有聽進去,因為她覺得荒謬極了。

    他們寇家富裕,不是靠祖上積德,而是父親在十幾年前經商得利,一夕致富,簡單來說,她是暴發戶的女兒,而她母親,則是從勤儉持家的家庭主婦,變成花錢不眨眼的暴發戶的老婆。

    媽媽以前一直羡慕大姨的豪門生活,後來當媽媽覺得自家的財富超越大姨後,就再也無法回去過普通的日子了。

    媽媽希望她們姐妹倆嫁個好人家,但好人家的定義是,身家財產的豐厚度,即使像聞人震一樣花名在外,只要有錢,仍是個“好人家”。

    想必媽媽托大姨找的物件,也是這種富家子弟吧。

    “欸,姍容,你怎麼這樣,走也不說一聲,沒禮貌!”

    她受不了跟大姨繼續“討論”下去,垮下臉,轉身逃離,完全不理會大姨在她身後喊叫。

    她找了個沒有人會來的角落,背靠著將她身形遮蔽住的柱子,像是逃出生天似的重重喘息。

    兜售——母親迫不及待想將她兜售出去,只要對方家世夠好,能讓母親有面子,誰都可以把她帶回家,她恨死這種感覺,更恨自己沒有辦法反抗母親。

    因為,她還是有想望……

    突地,一陣劈哩啪啦的鞭炮聲,打斷了她的思緒,門口鬧烘烘的一群人,都在等著新郎來迎娶。

    姐姐要出嫁了——寇姍容身軀輕顫,閉上眼深深呼吸,把不舍之情放在心底,頂著牽強的笑臉,走向伴娘群。

    聞人震下了車,高大挺拔的他穿上禮服,更顯貴氣英俊,整個人容光煥發,一臉新郎官會有的意氣風發,喜不自勝。

    “不行不行,還早得很呢!”伴娘們開始刁難來迎娶的新郎。

    這個她就覺得有趣了!她站在最外圈,雙手環胸,興味十足的看著聞人震被整,這種感覺還真的滿爽的!

    就在她看得正開心的時候,突然被人從後頭拉了一下,她驚呼一聲,回頭便看見一臉驚慌失措的母親。

    “你過來!”

    說完,媽媽便直接拉著她的手,離開迎娶人潮,兩人匆匆上了二樓,來到姐姐的房間。

    姐姐的房間就像她的人一樣,柔美夢幻,白色框的化妝鏡很有公主的味道,但是化妝鏡前只有一臉錯愕的新娘秘書,卻沒看見姐姐的人,而華美的新娘禮服也攤在床上。

    “什麼事情這麼急?”

    “你姐呢?你是不是又跟你姐姐亂講些什麼了?你說啊你!”

    雙臂被母親緊掐著搖晃,她只覺得頭好暈,根本搞不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哪有跟姐姐講什麼,媽,住手,你讓我很不舒服!”她不耐煩的大吼。

    “完了、完了……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寇太太停手了,卻像無頭蒼蠅般在房間轉來轉去,自言自語。

    寇姍容深呼吸,讓暈眩的感覺退去,才意識到不對勁。

    應該在房裏等待新郎來迎娶的姐姐呢?

    “我姐呢?”她驚恐的詢問新娘秘書,她是一直待在房裏陪伴姐姐的人。

    “半小時前,新娘說肚子不舒服要上個洗手間,我等了十五分鐘她都、都沒有出來,打開廁所門後才發現她根本不在裏面……”新娘秘書也被嚇壞了,連話都沒辦法好好說。

    寇姍容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第一個念頭是沖進姐姐房內的浴室,抬頭一看,氣窗被打開了,水籠頭上綁著用衣服、浴巾連接而成的逃脫繩。

    她驚愕得說不出話來,完全不敢相信從小就是乖寶寶、模範生的姐姐,竟然會做出這種事——她居然在婚禮當天選擇落跑?!

    她應該要鼓掌,要大笑姐姐真聰明,但是不對、不對!她覺得聞人震配不上姐姐,很想破壞他們,但姐姐不能逃婚,因為這麼做,無論對他們寇家還是聞人家,都是個會被恥笑許久的醜聞!

    “砰砰砰——”

    迎娶人馬的敲門聲讓人心驚,嘻嘻哈哈的歡笑聲更讓人不知所措。

    寇姍容從母親的臉上看見驚懼。媽媽慌了,而她也是,姐姐……怎麼會逃婚呢?

    現在……該怎麼辦?這門,該不該開?如果開了,要怎麼向聞人震解釋姐姐的臨陣脫逃?

    “開門。”

    吵鬧的聲音不知持續了多久,房內的三人也不知無助地對望了多久,外頭才逐漸安靜下來,接著只聽到聞人震低沉的嗓音,在門的另一邊緩緩響起。

    “我說,開門,我不打算說第三次。”

    鏗鏘有力、魄力十足的語氣,讓人不禁膽寒。

    寇太太圓潤的身形抖了抖,敵不過聞人震散發出來的霸氣,開了門。

    只有聞人震走了進來,淩厲的目光掃視房間一圈,對新娘秘書比了個出去的手勢後,便關上門。

    “現在可以告訴我,我的新娘在哪里嗎?”

    房間本來很大的,但是氣勢懾人的聞人震一走進來,房間頓時小到讓人呼吸不到空氣,尤其……他沒有表情,讓人猜不出他在想什麼。

    結婚當天新娘不見了,聞人震面對這措手不及的發展,表現得太過冷靜,讓人忍不住毛骨悚然。

    “阿震,我不知道天容怎麼了,手機根本打不通,她的護照也不見了……”寇太太慌張的解釋,告訴他自己一點也不知情。

    聞人震靜靜的聽,一句話都不回,他挑了張沙發坐下,手倚著把手,莫測高深的眼神掃了眼哭哭啼啼的寇太太,最後,停留在寇姍容身上。

    “我不管。”他蠻橫不講理的丟下這三個字。“這個婚禮是你們寇家堅持要辦的,聞人家丟不起這個臉,寇天容逃婚,無妨,生一個新娘出來給我,無論如何,我今天一定要帶走一個新娘。”

    是寇家沒有管好新娘,是她們不對,但聽見他惡霸不講理的發言,還是讓人忍不住火大。

    “姐姐逃走了,我們怎麼生一個新娘給你!”寇姍容無法忍受的朝他大吼。

    聞人震斂了斂眼,用一種令人背脊發麻的眼神盯著她,緩緩道:“眼前就有一個不錯的人選,不是嗎?”

    眼前就有一個不錯的人選?

    當她意識到他說的人選是誰時,她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深深覺得他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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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14 01:05:04
第三章

    不只是聞人震瘋了,她六神無主的母親也瘋了,竟然也開口要她代姐姐披婚紗,理由竟然是——

    “你爸爸走了,我一個人把這場婚禮辦得風光氣派,就是不要別人以為我們家裏沒有男人而看輕我,現在你姐姐逃了,我丟不起這個臉,容容,你懂不懂啊你!”

    是媽媽的面子重要,還是她的幸福重要?這件事情根本就不合理,為什麼媽媽會覺得理所當然?

    聞人震喜歡的是姐姐,想娶的也是姐姐,姐姐逃了,由她頂替,這麼荒唐的事情要是傳出去,別人會怎麼想?

    “媽……你有沒有想過我的立場?”寇姍容一臉哀傷的望著母親。

    平時外人對她的評價就已經很差了,現在還把姐姐逼走,搶了姐姐的男人,別人會怎麼想?

    她的名聲,還能更壞嗎?

    “那你有沒有想過你爸爸?他走沒多久,我們家就出這種大事,你也不幫幫忙,想跟你姐姐一樣一走了之嗎?我把你養這麼大,你就不能聽我一次嗎?!”

    要怎麼幫?媽媽怎麼會天真的以為她代替姐姐出嫁,一切就沒事了?又不是古代,閨女出嫁前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發出去的帖子上明明就印著寇天容三個字,如今卻變成她寇姍容,媽難道以為其他人是笨蛋,有這麼好唬弄嗎?

    真是荒謬至極!

    “我不——”

    拒絕的話語才剛要說出口,立刻被歇斯底里的母親搶白。“你想想你爸,再告訴我你要不要幫寇家度過這個難關!”

    一聽到母親用死去的父親作為威脅,她到嘴邊的話又全部吞了回去。

    爸爸建立起來的名聲,被姐姐突如其來的失控給打壞了,她怎麼可以讓爸爸在死後還要受人非議?

    左右為難的她,撇過頭去,不再看媽媽猙獰慌亂的面容。

    視線接觸到冷靜恐怖的聞人震,他進房後,就一直坐在那張發沙上,丟出令人驚愕的要求後,便冷淡地看著她們母女倆爭吵。

    這時候她才發現,聞人震看著她的眼神,令她全身寒毛直豎,看似微笑,笑意卻不達眼底,實在難以揣測他此刻的想法。

    他的新娘臨陣脫逃,外頭有一大票賓客,更別提那些來採訪世紀婚禮的記者們,姐姐留下這麼大一個爛攤子讓她們收拾,害她和媽媽像無頭蒼蠅般不知聽措,而當事人聞人震,則鎮定的像在處理一件小事,看起來一點也不憤怒,反而面不改色地要她當替身新娘。

    這種話他怎麼說得出來?

    “姐姐是隨隨便便就可以取代的嗎?”忍不住對他吼叫,宣洩她內心的焦躁和下滿。“是誰都可以嗎?!”

    他怎麼可以這麼隨便?姐姐逃了,他不但不急著找人,還冷血的說今天一定要娶個人回去,難道……姐就是知道他是這樣的人,才選擇逃婚的嗎?

    “當然不是誰都可以,可現在我只有一個人選。”聞人震微笑回答,在這個緊繃的時刻還笑得出來,絕不會認為他親切善良,反而覺得他可怕。“決定好了嗎?時間不早了。”他催促的口吻像是約會前叮嚀女伴,不要打扮太久一樣平常。

    “良辰吉時快過了,容容,你快點——”母親把姐姐的白紗,胡亂塞進她懷裏。

    “媽……”將這件華美,卻如燙手山芋的禮服接過來,寇姍容一點也開心不起來,她只覺得心酸。“你有沒有想過,我代姐姐出嫁,傳出去有多難聽?”

    為了掩蓋姐姐逃婚、顧及媽媽的顏面,她成了犧牲品,日後要是姐姐回來,還有哪個男人敢要她?

    “容容,你忍一忍好不好?就當是為了我,只要等你姐姐回來就沒事了。”寇太太見她還有一點點的反抗,只好低聲請求。

    心酸的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成為一個代嫁新娘……直到姐姐回到聞人震身邊,她才可以功成身退。

    面子有這麼重要嗎?重要到不惜拿她的名聲來陪葬,情願她被扣上搶婚的罪名,也不願意婚禮開天窗?

    為什麼要這樣?她好想逃走,跟姐姐一樣一走了之——可惜,她沒有那麼狠。

    明知道這樣是錯的,明知道外人會怎麼講她,把她傳得更難聽,但她卻沒有辦法反抗母親,血緣親情的暴力,讓她的心好痛好痛。

    “好。”她猛然一點頭,眼淚在眼眶裏打轉,但她倔強的不讓淚水掉下來。“我嫁。”

    不管了,什麼都不管了,反正媽媽從來沒有在乎過她,隨便了!

    她抱著姐姐的新娘禮服踏進浴室,砰地一聲關上門,她緊咬著手背,無聲痛哭。

    沉浸在悲哀情緒中的寇姍容,沒有注意到,在她點頭說好的那一瞬間,聞人震緩緩的吐了口氣,一滴冷汗自他額際緩緩滑下……

    *****

    聞人家的新娘從姐姐變成妹妹,果然被傳得很難聽。

    代表聞人家的公關,有一套對外的說法——

    聞人震和寇家二小姐,早就互訂終身,但因為聞人震顧慮到寇姍容年紀尚小,寇天容也為了保護自家小妹,兩人才會聯手隱瞞,直到寇姍容準備好了,才對外公開兩人的關係。

    至於聞人震和寇天容,是朋友,也是合作夥伴。

    這種說法簡直瞎到不行,但是——有一半以上是真的。

    “我成功了。”

    在盛大的婚禮結束後,被灌酒灌得臉色潮紅、微醺的新郎官,在書房陽臺,一邊解開領結一邊掏出手機,撥了一通神秘電話,嘴角還噙著一個新郎官會有的笑意,那種喜不自勝的滿足快意,完全藏不住。

    “……”電話那頭先是一段長長的沉默,過了好一會兒,才傳來一聲輕到不能再輕的歎息,“我沒想到,原來你比我還瞭解我自己的妹妹,我真的不知道,這樣做是不是對的,容容一定恨死你了。”

    與聞人震通電話的,正是今天逃婚的寇天容。

    “她是恨死我了沒錯。”聞人震的俊臉浮上一抹苦笑。

    沒握手機的那只手,握緊手中的領結,回想起迎娶時,套著白色絲綢手套的小手,被交付到他手上的那一瞬間。

    蕾絲頭紗覆蓋下,新娘妝點完美的容顏模糊不清,即使故作鎮定,仍掩不了她全身在顫抖,背脊挺直,也只是不想示弱而已,那個好強的女人,現在總算屬於他了。

    “不過,我會好好補償她。”

    “是嗎?我很懷疑容容會接受你的好意。”寇天容知道妹妹有多倔強,忍不住幸災樂禍的大笑。

    “這也是你算計好的吧,寇天容。”聞人震頭痛的揉揉太陽穴。

    “我只是在保護我妹妹。”

    “得了吧,你跟我是同一種人。”他拆穿這女人的偽裝。

    他出生在聞人家,習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而寇天容也是,他們都善於偽裝,隱藏自己真正的性格和目的。

    聞人震不相信真愛這種鬼東西,有一生一世這麼長遠的保存期限,前妻這種麻煩的生物,一定會剝掉男人一層皮。

    像他這麼不安份的男人,一生肯定會被剝皮不下三次,父親以及聞人家其他叔伯堂兄弟,殷鑒不遠,還有老虎伍茲一百六十億的“教訓”,他怎麼可能會犯同樣的錯呢?

    如果可以,他願意一輩子談你情我願的戀愛,至於那張紙,他敬謝不敏。

    這樣的聞人震,跟企圖野心藏在溫柔表相下的寇天容,一拍即合,他不要婚姻,而她需要掩護地下戀情的幌子,這樣的兩個人,達成了協定。

    本來他們合作得很愉快,他玩他的,她扮演溫柔識大體的女朋友、未婚妻,但是人生嘛,就像一盒巧克力,永遠不知道下一口會吃到什麼口味。

    不被聞人震所關心在意的某個人,在某年某月某日,入了他的眼,自此之後,情感一發不可收拾。

    “我跟你說過很多次,容容她雖然很倔強,但卻比我更容易心軟,也比我重視爸媽的意見,比我乖巧孝順,她如果知道事情真相,絕對不會放過我,可我是她姐姐,她不會氣太久,至於你嘛……我只能說你好自為之吧,容容絕對是你從沒有遇過的對手。”

    “這種事,不需要你告訴我。”聞人震仰頭,看了看燦爛的星空,露出微笑,一點也不為此感到困擾。

    “欸,我得上飛機了,我大概還要二十個小時才會到阿根廷,最後我想跟你說……阿震,你的耐性的確是專家級的,我算算你忍了多久……五年有吧?”

    “五年嗎?”原來這麼久了啊!

    一開始他只覺得這個女孩子非常叛逆任性,說話不經大腦,所以一直避免跟她有所接觸。

    直到被她撞見他偷吃,擔心她大嘴巴講出來,告訴寇天容是無妨,因他們倆有過協議,但就怕她藏不住秘密,告訴她爸媽,引起家庭紛爭。

    想不到,寇姍容誰都沒有說,獨自藏著秘密,只是警告他絕對沒有下一次。

    聞人震只問過她一次,為什麼不拆穿他的謊言?

    “我不想看姐姐傷心,就只是這樣而已!你絕對不可以讓我姐姐傷心,聽見沒?”

    她的理由就只是這樣,因為不想由她說出實情,讓自己的姐姐傷心難過。

    從那時起,聞人震便對她大大改觀。

    這一改觀就不得了,他變得非常喜歡逗她,看她生氣,怒瞪著他的面容,被她不屑的使白眼,他深深覺得,有趣極了……

    這麼逗著逗著,是很危險的,他不知不覺轉移了目標,突然發現自己非常非常想要她。

    但卻被寵妹妹的寇天容從中阻止。

    “從容容十九歲到現在,都五年了不是嗎?我是這樣想的啦,五年你都願意等了,以後有的是機會跟容容培養感情,所以很多事情,不急於一時,你說是不是?”

    “你的意思是……”聞人震其實明白她在暗示什麼,卻故意裝傻。

    這女人……還真不是普通的保護妹妹。

    哪一個姐姐觀察妹婿到同意他追求,要花五年時間的?他忍了這麼多年,結果咧?現在還要他再忍?

    她不是人……

    “你懂我說的是什麼,容容跟我不一樣,我死心眼,認定了就不會動搖,但她表面上會假裝不在乎,其實心裏比誰都還要介意……我要你保證,絕不勉強她做不願意做的事,給她時間讓她愛上你,在她接受你之前,你,給我保持距離,OK?”

    聞人震聽出寇天容溫柔語氣下的威脅。嘖,這女人都要走了還要遙控他,麻煩。

    “天容,我真的不希望傷害她。”這是肺腑之言,同時,也是承諾。

    寇天容滿意的掛上電話,趕飛機去了。

    至於聞人震嘛……

    新婚之夜,他在書房陽臺看星星,怎麼想都很淒涼,他忍不住苦笑。

    “不想傷害她啊……”

    可是,卻還是被傷害了。不是嗎?為了逼她嫁給他,藉由婚姻拉近兩人的距離,他在婚禮當天將寇天容送出國,從寇太太身上下手,藉寇太太之手,逼她做出抉擇。

    害她傷心難過,害她做了不情願的決定,日後他的補償,她可會看見?

    將拳頭握得更緊,眉頭深蹙,思索著這麼做,他後不後悔?

    不,如果重來一遍,他還是會這麼做——他就是這樣的男人,把人逼到絕境後,就能得到想要的東西,他聞人震,做事情就是這樣,不擇手段。

    至於他唯一一次想得到的愛情,他更是無所不用其極,哪怕日後會遭人訕笑嘲弄,他也無所謂!

    *****

    呆坐在窗前,任憑灼熱的陽光將她白皙的肌膚曬得紅腫刺痛。

    屈辱的感覺讓她沒有辦法好好思考。寇姍容怎麼想都想不透,事情怎麼會發展到這種地步?

    她看著新房內的每一件傢俱,每一樣小擺飾,還有這間房間,這一切本來都應該是屬於姐姐的,偌大的房間裏就只有她一個人,她感覺好像自己搶走了別人的東西,她覺得很想吐。

    即使房間再美,也沒有辦法讓她感覺到舒適,她睡不好,吃不下,每天都窩在房間裏不出去。

    因為她怕……

    怕一旦踏出這個房間,她就會丟下一切逃走,當個不負責任的人,這樣就可以拋掉母親強壓在她身上的不情願,以及婚宴當天,台下賓客們錯愕震驚的表情和竊竊私語……

    她想逃,卻害怕面對人群,只好躲在這個讓她精神緊繃的地方,假裝什麼事情都不知道,她不看電視、不看報紙,儘量不去想她代替姐姐跟聞人震完婚,造成多大的轟動。

    “聽說,你吃得很少。”

    突然聽到聞人震的聲音,她愣了一下,拉回心神,望向聲源。

    在陽光照射下,穿著三件式西裝的他看起來英挺貴氣,像個精神奕奕的貴族,完全沒有因為這場荒腔走板的婚事而煩心。

    反觀她的憔悴呆滯,她有種輸了的感覺——

    撇過頭,她不想理他。

    聞人震見狀,性子裏野蠻的那一面,無法克制地浮現。

    她穿著淺色睡袍,臉色蒼白的她在陽光下,看起來虛幻、透明,彷佛隨時都會消失不見。

    瘦了,自從她父親過世之後,她一直在消瘦,聞人震知道她心情不好,沒想到會糟到這種地步。

    他眼神一斂,邁開步伐走向她,不管她是不是掙扎反抗,硬是扳過她下巴,逼她直視他的雙眼。“夠了,你給我面對現實,該做的事情,你得給我做!”

    給過她思考冷靜的空間,讓她接受,他們可以坐下來好好談,他會讓她看見他的誠意、他的追求。

    但她沒有走出來,她在殺死她自己,在他好不容易得到她之後,他怎麼可能允許她這樣放棄自己?

    “你父親已經死了,不會再回來了,寇姍容,你以為他會希望你就此一蹶不振嗎?你要搞清楚你現在是什麼身份,你姐姐捅的簍子,你得給我填。”

    正因為知道她跟父親的感情有多深,她對家人的在意有多濃,他才往她的痛處踩,試圖想要激怒她。

    既然溫柔的放縱無法讓她振作,那麼就利用她對他的憎恨,逼得她不得不重新站起來。

    “你住口!”

    果然,她生氣了,原本無神的雙眼頓時有了光彩……即使是憎恨也無所謂,他不想看見她無神憔悴。

    “你以為我爸爸在的話,他會容許這種事情發生嗎?!他才不會讓我難堪!不會不顧我的意願!”

    爸爸即使名譽受損,即使日後會被人嘲笑,也絕對不會讓他的小女兒受委屈,再疼愛妻子,也不會容許她胡來,拿女兒的終身幸福開玩笑。

    “你不要以為我爸爸不在了,你就可以這樣欺負我!”

    如果爸爸還在的話……

    “你又能怎樣?”聞人震慵懶的將雙手插進褲袋裏,退後兩步,擺出高傲表情,由上往下睨著她。

    不這麼做的話,他絕對會忍不住擁抱她,那絕對不是明智的行為。

    “憑你弱不禁風的身子,想對抗我?”他微笑,笑意不達眼底,嘴角的輕蔑嘲弄,是為了徹底將她激怒。“我警告你,這段婚姻起碼得維持三年,你必須扮演愛我、依賴我,不能沒有我的小妻子,就像你姐姐一樣,你記住,這是你們寇家欠我的。”

    他硬起心腸,對她說出殘忍的話語,逼自己……不要對她眼中流露的傷心心軟。

    寇姍容高傲的自尊心,不容許她看不起的人反過來看不起她,他正用這樣的方式,讓她振作起來。

    就算是帶著恨打倒他,讓他認輸的恨意也好,他也不要看她這副摸樣……

    聞人震知道,將她擊敗的不是他,而是她的家人。

    父親驟逝,接著是不顧一切逃婚的姐姐,最後壓垮她的,是她那個面子重于一切的母親。

    岳母的反應也在聞人震的意料之中,他的計畫本來也是想讓岳母出面促成這件事,但讓寇姍容傷心欲絕、再也振作不起來,就不是他樂見的了。

    “如果你配合度這麼低,我倒是一點也不介意舉行一場記者會,向外界公佈是你姐姐逃婚在先——”

    聞言,她怒瞪他,她這輩子沒有這麼氣過一個人!

    “你白癡嗎?我冒著永生被人恥笑的污點答應代嫁,為的是讓我們家名譽掃地嗎?毀了我還不夠,你還想毀掉我姐姐?!”

    什麼跟什麼,難道他就什麼責任都沒有嗎?如果他夠好,姐姐為什麼要逃婚?他都不用反省一下嗎!

    “聞人震,是我拯救你的名譽,沒讓你成為眾人笑柄,你才該給我搞清楚,你自己該做的事情是什麼!憑你製造緋聞的速度,我連想都不敢想這場騙局能撐多久,你才該給我安份一點!”

    聞人震深深凝望著她的怒容,她蒼白的小臉因為情緒激動染上些許紅潮,看起來氣色好多了,也比較有活力。

    他斂了斂神色,悄悄松了口氣。太好了,照顧她的女傭告訴他,這個禮拜以來,她很少進食,而且精神不濟沒有活力,他便苦思該如何是好,結果唯一的辦法,就是激起她對他的厭惡……

    突地,聞人震向前兩步,伸出手握住她的小手,與她十指交握,另一手扶著她的後腰,指尖觸及柔軟的布料以及她纖細的腰身,感覺到她的身體震了震。

    寇姍容渾身肌肉緊繃,憤怒的對他咆哮。“你幹麼!”

    他不自覺露出微笑——看來她非常討厭他的觸碰。

    “給你個建議——”他鬆手,語調一沉。“儘快習慣我的觸碰,否則,怎麼欺騙社會大眾我們相愛呢?如果你辦不到可以明說,我可以理解,我可以找個地方把你藏起來,直到世人淡忘你。”

    “放屁!最好我辦不到!”寇姍容徹底被激怒了,接下他的戰帖。逼自己忍受他的觸碰,別示弱逃走,這根本不算什麼!

    為了家人,為了姐姐,她忍。

    不,嚴格來說,不只是為了家人,也為了她自己。

    她犧牲自己,絕對不是為了看聞人震得意的嘴臉,他想得美!

    “就三年,離婚的時候,我會要你付出慘痛的代價!”她發誓,到時絕對會剝掉他一層皮,讓他知道她的厲害。

    聞人震聽了,只是挑了挑眉。

    離婚?他倒沒有這個打算,結婚很累的,而且,因為她提到了“離婚”兩個字,才讓他想到,他們舉行過婚禮,公開宴過客,但還沒有去辦登記。

    看來,得想個理直氣壯的理由,騙她去辦登記才行,省得夜長夢多。

    對,他手段是不光明,也沒有給她選擇的權利,但能得到她才是最重要的,至於傷了她的心——日後,他會好好補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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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14 01:05:25
第四章

    當聞人震的妻子,絕對不是一件輕鬆的差事。

    他是名人,含金湯匙出生的企業第三代,他年輕英俊多金,即使天性風流遠近馳名,也無法阻止懷春少女對聞人震妻子之名的憧憬。

    在社交界中算是一頭黑羊的寇姍容,莫名其妙取代自家大姐,成為聞人震的妻子,讓她成為公敵。

    沒有人抨擊嗎?沒有人懷疑聞人家的公開說法?怎麼可能!

    所以必須謹言慎行,一舉一動都得小心,免得被狗仔拍到任何蛛絲馬跡。

    基於種種原因,即使寇姍容再怎麼不情願,也得跟聞人震十指交握,狀似感情很好的去辦理結婚登記。

    天知道她多想對他使白眼!

    “恭喜兩位。”完成登記,戶政人員將換發的新身份證,分別遞給兩人。

    寇姍容接過,僵硬的說了一句,“謝謝。”彆扭不自然的態度,跟聞人震的坦蕩大方相比,差多了。

    看著配偶欄上多了“聞人震”三個字,她的眼皮無法克制的顫動,她拼命壓抑怒氣,可惜成效不彰,從昨天起,她便沒有辦法壓下對他的憤怒!

    “謝謝!真的謝謝!”聞人震的笑容閃亮刺眼,連眼睛都笑眯了,雙手握住辦事人員的手,用力一握,表達真摯的謝意,開心的模樣的確很像新婚的人。“還有謝謝兩位。”謝過承辦人員,再轉頭答謝路上隨便抓來簽名的兩位見證人。

    “要走了沒有?”寇姍容覺得彆扭,低聲催促,頭垂得低低的,不想讓人看清她的臉孔。

    他們一踏進戶政事務所就被認出來了,還有不少民眾拿手機拍他們,被這麼多刺探的眼光盯著,感覺超不自在。

    “要走了,寶貝。”聞人震肉麻噁心的喊她寶貝,長臂一伸,摟著她的肩膀,配合她的步伐,一同走出戶政事務所。“怎麼了?不舒服?”他把她臉往自己的肩窩靠,完全就是情意深深啊!

    臉埋在他肩窩,近得聞得到他的氣息,她從牙縫中擠出最能反映她心情的五個字——“你這個混蛋!”她用只有他能聽見的聲音咒駡他。

    “哈哈哈哈,寶貝,這種事情有什麼不好意思說的?”聞人震被罵,卻爽朗大笑,語氣還非常寵溺。

    她快要吐了,真的。

    她氣不過,手肘一弓,用力頂向他的腹部,他沒料到她會來這一招,來不及閃,只能用空出來的手捂著肚子,悶哼一聲,但臉上還是帶著笑。

    來到大門時,看見門口一面超大的全身鏡,反射出兩人的一舉一動,也反射出盯著他們的眾多目光……

    在那些人眼中,會以為他們是在打情罵俏吧?

    瞧,竟然有個女人,看著看著,嘴角就上揚了……

    喔,該死!他們演得太好了嗎?她被當成愛上聞人震的蠢女人了,天哪!誰來救救她!

    “真有風度。”聞人震閃避不及被狠狠肘擊,好在他及時忍住,沒有當場罵人,他極力忍到走出戶政事務所,才開始毒舌嘲弄這個心狠手辣的女人。

    “跟閣下比?”寇姍容學他挑眉,露出不可一世的高傲表情,訕笑。

    這女人,完全不把他放在眼裏!他們才剛辦過登記,是合法夫妻,她連一丁點的嬌羞都沒有,嘖,真可惜!不過這才是寇姍容,他喜歡的那個彆扭難搞定的女人。

    “也是,你還有得學呢!”走到車子旁,他紳士的為她開車門,把她送上副駕駛座後,再丟下一句挑釁的話語,接著將車門關上,不到兩秒鐘,就聽見車裏頭傳來呱呱呱的噪音。

    知道她氣壞了,聞人震忍不住微笑。

    距婚禮結束已經兩周了,直到最近這幾天,寇姍容才肯踏出房門,面對人群,當個不稱職的聞人太太,沒錯,她不稱職,不理會他的應酬,不跟他出席社交場合,她做得最好的一件事,就是跟他針鋒相對、唱反調。

    不過這樣也好,她要是太過小鳥依人,就太假了,她脾氣壓不住,而他嘛,耐心的哄著她,正好讓世人看見,他有多愛這個女人。

    不是作戲,而是真的很喜歡她,即使他們倆總是在吵,可能讓她氣色紅潤,食欲大增,一掃過去三個月來的病懨蒼白,他反而覺得這樣很好,非常好。

    可惜,他很貪心,不只要她活力健康,還要她成為他的人,即使這麼做會讓他付出慘痛的代價。

    “聞人震,你混蛋——”才打開車門,就聽見她的咆哮怒吼。

    “欵——”正想講幾句欺負她、激怒她的話,卻看到一個突兀的光點,穿透過擋風玻璃映在她的臉上。

    他用眼角餘光瞥見,對面停車格上,停了一輛擋風玻璃全黑的轎車,他眼神閃了閃,一改跟她鬥嘴的打算,連忙將她拉向自己,湊上唇與她的唇相貼。

    “可惡……”

    寇姍容知道這個吻代表什麼意思——有人正在偷拍,他們為此認真的討論過,一旦發現有偷拍危機,接吻,就是訊號。

    所以她“被迫”忍住踹他、揍他的衝動,雙臂隨即勾住他頸子,假裝和他深吻。

    唔,其實也不算是假裝啦,因為他的吻技還滿好的……

    “夠了!”在理智迷失之前,她推開他,掄拳打他的肩膀。

    “是是是。”聞人震意猶未盡的看著她紅豔的唇,心想如果騙她有狗仔偷拍,是不是就可以再吻她幾回?算了,他還是別想得那麼美,省得日後沒完沒了!

    他又瞄了眼那台全黑轎車,才坐上駕駛座,關上車門,驅動?!擎。

    “事情辦完了,現在——我送你去上班。”聞人震沒有問她意見,直接說出他的打算。

    “混蛋!”她一聽見他說要送她去上班,火又冒上來了,邊憤怒的瞪著他,邊用手背抹嘴唇,像是要抹掉他留在唇上的氣味。

    “嘖,你可真有禮貌啊!”聞人震故意挖苦嘲諷,藉以掩飾他心中的沮喪。

    “對你,不必!”太好了,離開公眾場合,現在只剩下他們兩個人,她可以盡情表達不滿,不用委屈自己做戲!

    她氣到全身發抖,她必須非常努力壓抑自己,才不至於失控朝他尖叫,甚至撲上去毆打他,因為這個混帳男人,一點也不懂得什麼叫做尊重。

    “喂,你憑什麼辭掉我的工作?不需要你安排,我也可以找到我想做的事!”

    昨天她銷假回公司上班,沒想到她的職位已經被別人取代,原來是聞人震沒有經過她的同意,在婚禮結束的第二天,立刻幫她提離職。

    她火大到極點,恨不得捶死他!

    “嗯……我想想該怎麼回答你,老、婆!”聞人震擺出會激怒她的神情,深情款款、柔情萬千地凝望著她,果然,她馬上露出不屑的表情。

    不自覺苦笑,暗自嘲笑自己活該,誰教他用了最糟的手段得到她,也難怪她視他的深情為虛假。

    如果告訴她,因為捨不得她做那份工作不愉快,所以代替她遞辭呈呢?

    “如果我說,我是心疼你,不想我老婆在外頭工作辛苦。”搭配溫柔語氣。

    她一定不會相信的。

    “你去死啦!”

    看吧,她果然不相信。

    “我想,你沒有選擇的餘地。”

    所以嘍,聞人震乾脆擺出聞人家接班人對付敵手的那副嘴臉,銳利的眼神,強硬的態度,壓倒性的魄力,逼她不得不接受他雞婆的安排。

    “聞人家的女人,要嘛當個女強人,不然就給我留在家裏當個貴太太,你那份工作簡直丟盡我的臉。你現在只有兩個選擇,一,跟你姐姐一樣,當個賢淑的妻子,讓我有面子;二,到我安排的公司上班。你聽好,你只有這兩個選擇,別以為我安排你去的公司是什麼名不見經傳的小企業,你做得不好,就得拍拍屁股回家,聽見了沒?”

    她板起小臉,用極為不服輸的表情怒瞪著他,他知道她這個表情代表不甘心,卻又被迫妥協,上次看見她露出這樣的表情,是她母親逼她嫁的時候……

    唉,他也變成了逼迫她的壞人,怎麼會這樣呢?他想補償疼惜她的本意,為何到後來全走調了?是他太高估自己的能力,還是她太倔強?

    “聞人太太,你決定得如何?”

    寇姍容撇過頭,不願再看他的臉,一句話,表明她的態度。“我要去上班。”

    因為她沒有更好的決定了……與其待在聞人家華麗的牢籠裏,每天無所事事,還不如去工作,即使那份工作可能會跟之前一樣,被人看輕瞧不起,尤其還是聞人震幫她安排的,但起碼,她有可以透氣的地方。

    待在聞人震身邊,她覺得喘不過氣來,因為每當跟他在一起時,就會想到母親的狠絕,這份憤怒,不自覺就轉嫁到他身上……

    “很好。”聞人震見她背過身去,克制住想要伸手拍她肩膀,向她道歉的衝動——對,道歉,他很後悔害她不開心,那不是他原本的用意。

    如果能讓她相信他的心意,他願意做任何事,可惜現在,他只能苦笑,開著車,送她去上班。

    那一份工作是他為她物色的——他認為最適合她的工作。

    *****

    銀惑藝術工作室。

    聞人震載她到位於市中心鬧中取靜的住宅區,讓她在巷子口下車,給她一張名片,叫她到這間公司上班。

    依照名片上的地址來到目的地,她從被安排的不甘心,到現在的目瞪口呆……

    工作室位在一般的住宅區內,從事設計工作的寇姍容,雖然沒聽過這間銀惑藝術工作室,但是她絕對看過那只用簡單的線條便勾勒出龍頭形狀的商標。

    那是在設計界頗負盛名的“H.L”,他們的業務範圍不局限在設計這一塊,還可以為藝術家規劃展覽,設計DM,做活動企劃,是一個對設計、藝術十分講究的公司,他們所經手的設計案,精彩萬分,許多國際級大師都指名要與他們合作。

    寇姍容沒想到“H.L”這個神秘到不行的設計公司,居然隱身在這裏!

    “你就是聞人震那個王八蛋介紹來的啊?”

    誰?誰說話這麼中肯?

    寇姍容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已經走進設計公司內,坐在格局方正的會議室裏,圓桌的對面坐著一個看起來約莫三十五歲,戴眼鏡、紮馬尾,穿著寬鬆睡衣就出來“面試”她的女人……

    “你可以叫我鈺瑩,也可以叫我瑩姐,嗯……好了,來這裏上班的第一天,就要直接上機,你過來,這台電腦給你用。”

    連問也不問她會什麼軟體,擅長什麼風格,她只遞出一張名片,連履歷都沒有準備,就被趕鴨子上架。

    鈺瑩指了一個最乾淨的OA辦公空間,說道:“那是你的位置,去吧,看你運氣,GOOD LUCK !”

    “咦?”她被迫擠進那個位置,坐下來開機,還搞不懂自己要幹麼,桌上的電話就響了。“這……”

    “還這什麼?你的Case來了,我只說一次,我們這裏每一個人都得上機,都得自己做設計、企劃、找客戶,你要是不行,就滾出去。”

    那個口氣很沖,穿著睡衣就來上班的鈺瑩,顯然是這間辦公室的頭頭,對她丟下這些話就走人,不再管她。

    寇姍容覺得這一切……真是荒謬極了!這是什麼鬼工作啊?!

    “誰的電話?吵死了。”鄰近的同事……還沒正眼見到面的同事,頭也不抬的發脾氣。

    她看著響個不停的電話,仿佛覺得電話會突然長出獠牙,咬斷她手腕,遲遲不敢接,但轉念一想,怕什麼?她連聞人震都敢嫁,只是一通電話而已,有什麼難的?

    接起來就沒事了,管他的!

    “哈羅,你好……”憑著一股倔氣,她接起未知的電話……

    *****

    在深夜兩點的時候,聞人震這個工作狂,總算回到了住所。

    他未交代今晚不回來,因此,盡責的管家等門直到他回來為止,接他進大門,為他拎公事包,問他要不要準備宵夜,在他搖頭拒絕之後,緊接著向他報告“那個人”今天一整天的行蹤。

    “太太還未休息,在書房忙著。”

    聞人震聽見寇姍容又在書房工作到淩晨兩點,還未回房休息,他的眉頭就忍不住皺了起來。

    “又忙到這麼晚?她幾點回來的?有趕上晚餐嗎?”

    “太太大約八點回來,我讓人準備好消化的食物,太太都吃光了。”

    聽見管家這麼回答,聞人震放心了。“李叔,你也快去睡吧,明天還有你忙的。”聽完管家的報告,他催促年近半百的老人家快快去休息,自己則上了樓,走到為她另辟的書房。

    輕敲門板兩下,等了一會兒,裏頭沒有反應,可門縫還透著燈光。

    “容容,我進來了。”他再敲兩下,就不再管她有沒有回答,直接扭開門把走進去。

    在暈黃燈光下,他看見她趴在桌上睡著了,手還握著光筆,電腦也沒關,他看了看螢幕,她正在設計一個用色大膽詭譎的小丑臉譜,他不懂設計,不過以他門外漢的角度來看,這個設計還不錯,讓人眼睛一亮,而且印象深刻。

    這是她的心血,這陣子以來,她為了新工作忙得焦頭爛額,聞人震想都不用想,他的老同學鈺瑩,一定不給她好日子過。

    即使不懂設計,聞人震也懂得要存檔的基本道理,他替她將圖存好檔,關好機——輕手輕腳的完全不會吵醒她,一如過去幾天。

    於是他放大膽子,放縱自己宣洩感情,極為輕柔的撥開覆在她臉上的發。

    “你真是有夠倔的……”這麼倔強,這麼不願意認輸,這樣的個性,很容易吃虧上當的,比如,被他這個壞男人騙了,還傻傻的什麼不知道。

    她睡得很熟,沒有感覺到他的手,正在碰觸她的小臉,睡著了便軟趴趴的身子,他稍一挪動,就這麼落入他懷中。

    聞人震輕柔的將她抱起,像騎士環抱著熟睡的公主,邁開長腿,將她抱進與書房連結的房間裏。

    她的房間,是他親手為她佈置的,當然,她不知道為了搞好這間投她所好的房間,他費了多大的工夫……

    將她安置在柔軟舒適的床上,為她蓋好被子,將空調調整到舒適的溫度,瞥見她翻了個身,手臂露出棉被外,還很孩子氣的踢被。

    他輕笑上前,探身將被重新拉好,確定她不會著涼才安心。

    她的睡相真可愛,聞人震情不自禁俯下身,在她光潔的額頭上,落下輕輕一吻。“晚安。”我的容容……

    極力壓下躺到她身邊的衝動,聞人震告訴自己,不要急,慢慢來,五年都等了,還怕再多等這點時間嗎?

    留戀不舍的又凝望著她安然的睡顏好一會兒,他才離開她的房間。

    當門扉輕輕闔上,金屬環扣發出接觸的清亮聲響時,原本安睡的寇姍容,猛然睜開眼睛,霍地坐起身。“啥……啥鬼!”

    剛剛那是怎樣?他親她額頭幹麼,把她當小孩子啊?

    偏轉過頭,環視只有她一個人的房間,床的右手邊有張她很喜歡的化妝鏡,鏡中反射出她的表情——

    驚訝、疑慮,還有藏不住的羞澀。

    她就覺得奇怪,明明這陣子她都在書房裏忙到睡著,可為何第二天醒來卻都是在自己的房間裏,難不成她會夢遊?

    今天也是,她好不容易把客戶指定要的圖完成,禁不住睡意,便趴在桌上小眯一下,才剛睡下,就聽見聞人震的腳步聲。

    於是她決定裝睡,然後突然醒來嚇他一跳,哪曉得被嚇到竟是她自己……

    她下意識的抬手摸摸額頭剛才被吻過的地方,聞人震的吻,輕輕柔柔,不帶一點敵意。

    怎麼可能?

    “他知道我裝睡嗎?是演戲給我看的?”不免這麼猜想,但仔細想想,以聞人震的惡劣低級程度,怎麼可能不戳破她的偽裝?

    好煩,這個人幹麼突然對她這麼溫柔,他腦子裏到底在想什麼?難道說……

    “其實他沒有那麼討厭我?”她做此猜想,繼而又想到……“他看見我,想的是姐姐嗎?”

    所以才會這麼溫柔對待,都是因為移情作用吧?這個人,也不是那麼壞嘛……不對,她幹麼誇獎他!

    “好煩!”越想越頭大,她不禁覺得惱怒,於是拉起棉被,將自己緊緊包住,告訴自己快點睡覺,不要多想,明天還要去搞定那個難搞的藝術家!

    可是難啊,被聞人震莫名其妙的對待,搞得她一顆心七上八下的,根本無法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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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14 01:05:53
第五章

    某個放晴的中午,寇姍容帶著資料和樣本離開公司,準備前往和客戶約定的地點時,立刻發現有狗仔開車尾隨她,不禁覺得惱怒,但是工作重要,便把跟拍的人拋在腦後。

    這是她首次獨自接下的重要Case,她把全部心思都放在難搞的雕刻大師身上,而且國際級的藝術家,總有一些難以理解的怪癖,對方怕吵、不愛引人注意,所以她與那名脾氣比她還要糟的雕刻大師,才會約在這間隱密、安靜的山中庭園餐廳。

    客戶很難搞,脾氣很暴躁,要求很多,不過她對設計這一塊也有自己的堅持,否則,不會在上一個公司做得這麼痛苦,兩個同樣脾氣很壞,對自己的東西有所堅持的人,吵著吵著,竟然進出火花。

    “上回我的經紀人不知道從哪里找來的平面設計師,把我紐約的展覽搞得有夠Cheap,我超火大的!這次香港個展,我親自和許多家設計公司接洽,卻沒有一家讓我滿意。”在香港出生長大的雕刻大師,說著港式中文,年紀約四十上下,穿著雅痞。

    等他看完寇姍容的設計後,緊皺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嘴角很難得上揚。“看你小小年紀,一副金枝玉葉的樣子,想不到還挺有用處。”

    “我就當您這是誇獎了。”跟這位元客戶周旋了一個月,她從一開始的膽戰心驚,變成現在的處變不驚。

    要比壞脾氣、心高氣傲,兩人恐怕不相上下。

    如果對自己的作品都這麼沒有信心,那要怎麼讓客戶相信她有真材實料?

    寇姍容在應對時理解到這一點,便無所顧忌,放大膽子設計,想不到竟然投其所好,讓對方滿意極了。

    “我非常期待下個月在香港的展覽。”雕刻大師意味深長的一笑,伸出手,與她交握。

    她不禁松了口氣。總算搞定了,那代表合作愉快的握手——她在新的工作崗位上,頭一回一個人完成的工作,終於圓滿結束了。

    心情雀躍,心胸充斥滿滿的熱潮,從大學畢業到現在,這是她頭一回對工作感覺到的不是無力,而是讓她熱血沸騰的成就感!

    “到時候,希望你先生有空來參觀。”

    “誰?”她先生?!誰啊——不對,她結婚了,身份證上的配偶欄,清楚印著聞人震三個字。

    “哈哈哈哈,想不到你還挺有幽默感的。”雕刻大師以為她開玩笑,笑出聲來。

    但他絕對不會相信,她在那一瞬間,真的忘記她是個有老公的女人。

    “呵呵呵呵……”因為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乾脆配合他,一起笑。

    結束工作,兩人各自離去,因為在餐廳裏談了很久,她也早就忘了一直跟著她的狗仔。

    因為工作室的上下班時間很彈性,寇姍容想了想,反正回去也沒什麼事情,便決定提前下班,打算回家使用非常舒適的浴室,在按摩浴缸放滿水,倒入玫瑰香精,泡個舒服的澡,消除這陣子以來的疲勞。

    當她開著她的福斯小車,往回家的路上時,正好經過聞人震的辦公大樓,突然想到以前有時候會陪姐姐一起來這裏找他,有時候他在忙,姐就會帶她到附近一家美式餐廳,點一份燻雞潛艇堡、楓糖餅乾,以及一杯店家特調紅茶,姐妹倆就在那裏消磨一整個下午。

    記憶牽動她的行為,在她還來不及意識到之前,就已經開著小車,駛向那間餐廳,決定打包她的晚餐回家。

    魂斷藍橋的淒涼和絃鈴聲,在她踏進餐廳大門那一刻響起。

    “吼……”這是為某人特地設的來電鈴聲,“幹麼啦?”

    會讓寇姍容用這種口氣接起電話的,就只有一個人。

    “你在哪?”

    “斜角巷——不對,要你管!”講太快,不小心把店名講出來,她很懊惱,馬上開炮攻擊。

    “這麼巧?我也正想來份下午茶,正在路上呢,幫我點一份,我五分鐘後跟你會合。”

    “我為什麼要幫你點?我才不要跟你碰面——”

    她低咆,但他講完話,就馬上把電話給掛了。

    “可惡……”他可以不等她答應就掛電話,她也可以不理他,買了她要的東西就回家,管他的咧!

    她進餐廳點好餐,還要求服務生動作快一點,“我趕時間,麻煩快一點,謝謝。”

    怎知她話才剛講完,身後就傳來非常熟悉又讓她厭惡的嗓音——

    “再一份燻雞和咖啡,不加糖,改內用。”

    見鬼了,不是說五分鐘嗎?明明只過了一分鐘!她回頭,狠瞪著這個說謊不打草稿的混蛋。

    “來,我們找位置坐。”聞人震掏出皮夾付了帳,對她微笑,牽著她的手,走向店內唯一的空桌。

    兩人座的圓桌就在落地窗旁,可清楚看見人來人往的街景,當然,路人也能將他們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

    “我不要。”寇姍容當然馬上拒絕。誰教他是聞人震,她很討厭的人,跟他一起吃飯,她怕會吐出來!

    “你忍心讓我一個人?”聞人震興致很好的挑眉。

    “為什麼不忍心?走開啦!”討厭那張桃花臉,還有太好聽太有磁性的聲音,數不清多少個夜晚,她工作到深夜,在電腦前沉沉睡去,是他抱她到床上,在她耳邊歎息,在她額頭印下晚安吻。

    他這樣的舉動讓她錯愕、不解了好一陣子,不懂他幹麼這樣。

    每一個早晨,都是從餐桌上的針鋒相對開始,不全然是她主動招惹,好幾次是聞人震起的頭,非把她激怒不可。

    她搞不懂他在做什麼,用他對付別的女人的花招來對付她嗎?他以為她會上當嗎?!作夢!

    “容容,你還在氣早上的事?”

    噗哧——忍俊不住的噴笑聲,在他們針鋒相對的時候從兩旁冒出來,寇姍容確定笑聲不是聞人震發出來的,因為她一直盯著他的臉,那,會是誰呢?

    移開視線左右查看,她看見店內許多店員和好奇的客人突然別開視線,假裝沒看見,當然,還有眼睛瞪得很大,冒昧的盯著她的時尚美女。

    喔,天哪,這些人該不會以為她在跟聞人震打情罵俏吧?讓她死了算了!

    “為你們送餐點。”

    正要發作,服務生送來他們的餐點,她只好把心頭火壓下,等人走了,周圍也沒什麼人在看他們,剛好又瞧見聞人震拿起他那份潛艇堡,正準備張口咬下,於是她用被長裙掩蓋、踩著高跟鞋的腳,在桌子底下用力踢了他一下。

    “噗——”聞人震差點嗆到,不是因為痛,嗯,是還滿痛的,但讓他嗆到的,是他忍俊不住的笑意。

    欺負她真的很好玩,尤其是在公眾場合。

    她討厭他,與他針鋒相對,但在外頭,她會為了維護彼此的形象,極力忍耐,不會大聲跟他爭吵,更不會講難聽惡毒的字眼。

    大家都錯看她了,她不是不懂世事,不懂得看場合、看人臉色的任性千金小姐。

    那是為什麼會有這種誤解?

    “很好笑嗎?無聊!”她抬眼睨了他一眼,看他吃得很香,而燻雞的味道也真的很香,一直刺激她的食欲。

    明明中午吃了豐盛的大餐,現在還不到晚餐時間,伹她卻很想吃,可惡,都他害的!

    不管了,她也吃起她那份潛艇堡,邊吃還邊瞪他。

    可惡,真的好好吃,但是會胖……

    “跟你一起喝下午茶,我開心啊!”真心話,用最最誠懇的語氣來回答,然後看她對他不以為然的翻白眼。

    聞人震不禁苦笑。他大概有被虐傾向吧,即使知道她不相信他的話,也不會認真,他還是想說給她聽。明知道不可能,卻希望有天,她會因為他說的話而臉紅心跳,露出羞答答的表情。

    “你超煩。”

    她又翻白眼了。當然不可能給他羞答答的害羞表情,她誰呀她,她可是寇姍容,哪有這麼容易討好!

    就在一來一往的鬥嘴中,吃完了下午茶,但聞人震必須回公司坐鎮,不能跟她一起回家。離開時,他還是牽著她的手,陪她走到停車的地方。

    “開慢點。”

    “羅唆!”她翻了翻白眼,感謝他的好意。

    “路上小心。”

    “很煩耶……好啦!”即使她再怎麼喜歡跟他唱反調,對於這樣的關心叮嚀,她不想拒絕。

    好啦——這兩個字,確定是她對他說的,表示她接受了,這讓他感到開心,嘴角不禁上揚。

    他伸手,猝不及防地摸了摸她的臉頰,她感到錯愕,愣了一下。

    這時,鎂光燈突然閃了一下!

    “糟。”

    順著強光望去,只見一個躲在車後方的狗仔,拿著高倍數的相機對著兩人,因為忘了關閃光燈,洩露躲藏處咒駡不已。

    不過既然被發現了,狗仔也無所謂,尤其看見寇姍容憤怒的表情,直覺有梗的狗仔,乾脆提著相機上前,對她猛拍。

    “不要拍了,這是別人店門口,你這樣別人還要不要做生意?”寇姍容火大,對著冒昧的狗仔大吼。

    她以前一直以為,一般人關心的話題,大多都是經濟、政治、社會、國際情勢等等,例如她還是小女孩的時候,最多也只是關心迷戀的偶像是不是感冒了,還是在拍攝電影過程中受了傷,可長大後,偶像崇拜退去,對於別人的風花雪月也沒興趣多問。

    但現在她卻疑惑了,她不是什麼名人,更不是偶像明星,為什麼有那麼多狗仔喜歡跟拍她?

    “你煩不煩?”她忍無可忍,伸手推開擋在面前的鏡頭,“滾開!”

    “寇小姐,請你有點風度。”狗仔邊拍邊激怒她。“你是名人耶。”

    “風度?!你跟我講風度?!”寇姍容氣炸了,小臉倏地漲紅。“我才不是名人!”扯開喉嚨大吼之後,她就後悔了。

    因為她突然深覺自己的失態,著了狗仔的道,不理他們就好了,就像姐姐說的一樣,她每次都忍不住。

    這下可好,不但被聞人震看見她這個模樣,兩人明天還會一起見報,明天的報導內容一定很精彩,想到這裏,她便不敢去看聞人震的表情。

    她剛剛失態吼叫,就像他從電視新聞中看見的寇姍容——站在街上就對人破口大駡,一點也不顧慮形象。

    原來她的壞名聲就是這樣來的,媒體果然害人不淺啊!

    正因為知道她是那種容易被激怒的個性,所以有梗,當沒有梗的時候就來跟拍她、激怒她,便可以再大書特書一番,指責她的沒有風度。

    聞人震在一旁,將一切看在眼底裏,突地,他喊她,“容容。”

    他的聲音聽起來很低沉,但因為不敢抬頭看他,所以她無法得知他現在是什麼表情、有什麼想法。

    他是不是會跟媽媽一樣責備她太大驚小怪,叫她應該要忍耐,不能在大街上丟媽媽的臉,即使狗仔的跟拍影響到了她們母女。

    聞人震一定很不諒解她這樣丟他的臉,那些照片,想必他也入鏡了。

    “別理他,這種小事情不需要放在心上,走。”

    驚!聞人震非但沒有責備她,反而親密的與她十指交握,將被動的她帶到她車前,完全不理會那個準備看好戲的狗仔。

    “心情還是很不好嗎?會不會影響到你開車?時速不准超過五十,聽見了沒?”他將她送上駕駛座,不忘溫柔又堅定的叮嚀。

    寇姍容聽到他這麼說,突然覺得……想哭。

    最討厭的人,卻是保護她的人。

    在她又被激怒之前,藉口將她送走,也沒對她生氣,怪罪她,這傢伙……

    “露出猙獰的表情,張牙舞爪的保護自己,是保護不了什麼的。”聞人震探身,為她系上安全帶時,以兩人才能聽見的音量說道。“不要跟我說你沒有辦法不在意,你嘗試過了嗎?不要理會那些無關緊要的人,為了這種無聊的人生氣,何必?”

    聽起來像是在訓她的話,不,確實是訓她的話,但為什麼,她覺得挺有道理的。

    是啊,為了無聊的人生氣,有什麼意義?當這個想法植入腦中,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沒有那麼生氣了。

    深深看了他一眼,突然覺得這個人說的話,不是那麼沒有意義嘛!

    難得不跟他唱反調,她倔強的點了點頭,便開著她的小車回家了。

    至於聞人震,目送她離開後,才轉向正要離開的狗仔,拍拍他的肩膀,用著笑意不達眼底的表情,輕柔得有點可怕的語調,問道:“我想我們可以談一談這篇報導的走向,我建議你不妨現在就將記憶卡交給我,省得我多跑一趟,到貴社找你上司討,你覺得如何?”

    不知是聞人震的表情太可怕,還是有什麼原因讓這名狗仔乖乖交出記憶卡,總之這一回,寇家二幹金的潑婦駡街,沒有被媒體抖出來,也沒有人知情,可聞人震疼老婆的名聲,卻在媒體圈內流傳。

    *****

    香港.九龍。

    聞人震剛從北京飛到九龍,與幾個客戶約了吃飯,結束後,便搭上香港分公司準備的車,準備搭機回臺灣。

    當車子行經市區,開往機場時,他看見道路兩旁旗幟飄揚,就連鬧區的大型電視牆,都打著相同的廣告。

    黑色的背景,僅有一張扭曲、詭譎的小丑臉譜,無論是旗幟或者是影像廣告,都有這張臉譜。

    這張小丑臉,他不知道看過幾次了,當然,是他心愛的女人親自設計的。

    “李哥,傅嚴松是什麼人?”他用流利的廣東話詢問接送他的司機。

    這三個字,頻頻出現在旗幟及廣告中,他想,應該就是寇姍容合作的物件吧!

    司機聽到大老闆提問,便滔滔不絕的說起這位香港之光,國際知名的雕刻大師,現在正在香港舉辦個展,許多國內外媒體都來採訪。

    聞言,聞人震若有所思。

    他到大陸出差,一待就是半個月,除了自家產業的例行巡視之外,寇天賜留下來產業,他也代為處理,才會花這麼久的時間。

    他跟寇姍容之間的感情,沒有深厚到每天電話聯絡,但並不表示他不關心她。

    新工作的成果,她會不想親自看看嗎?她在香港嗎?於是他馬上打了通電話給他的老同學,詢問他的老婆是不是在香港。

    “好你個混蛋,久久一通電話來,不是討人情要我幫你,就是要我幫你找老婆,聞人震,你當我是什麼?”

    他那個脾氣不好的老同學,對他鬼吼鬼叫,他只好承諾給老同學好處,才得到寇姍容在香港的消息。

    “是嗎?太好了。”這麼巧,他們竟身處在同一塊土地上,這不是老天爺刻意安排嗎?

    “我也在香港!”

    “鈺瑩,謝了。”聞人震沒把老友這句話聽進去,只是連忙請司機掉頭,載他回原本下榻的酒店,決定在香港多待一天。

    剛才他已經從老愛叫他混蛋的老同學口中套出話來,明天早上十點,舉辦傅嚴松個展開幕酒會,寇姍容也會出席,那他就在那時候出現,給她一個驚喜吧!

    她會有什麼表情呢?會不會驚喜?會不會開心?聞人震不斷想像,當晚,他懷著無限美好的幻想,帶著微笑入眠。

    第二天早上,他梳洗完畢,換上氣派的西裝,將自己打點稱頭後,拿著前一晚讓秘書想辦法為他弄到的開幕酒會邀請函,搭車來到展覽會場,在入口處拿了服務人員給他的導覽DM,他看了一眼,就知道這份DM的設計也是出自她之手。

    細細看了看,他又多要了兩份,打算帶回去做紀念。

    才剛踏進會場,他這張臉馬上引起注意,看到有些客戶也出席了,他簡單應付幾句,便找老婆去了。

    佈置成黑色巴羅克風格的展覽館裏,有六根需要兩人合抱的大柱子,那個女人就躲在其中一根柱子後面,身邊沒有人,穿著簡單小洋裝的她,一個人耍自閉。

    “你躲在這裏做什麼?”

    他走到她面前才出聲,嚇了寇姍容一大跳,這一嚇,她手中的邀請函就這麼掉了。

    聞人震彎下腰,替她把邀請函撿起來,在上頭看見她母親的名字時,他瞬間就瞭解她為什麼要躲在這裏。

    “你幹麼嚇人啊!”她一把搶回沒能寄出的邀請函,臉上浮現心事被窺視的難堪。

    她第一次企劃這種大型活動,還能躍上國際媒體,她的設計作品會被世人看見,這樣的光榮,她希望媽媽能重視,希望她能親自前來,為她感到驕傲,但……

    媽媽沒有出現……

    忍不住會想,如果爸爸還在的話,他一定會……一定會排除萬難來見她,陪她參加這場酒會,與有榮焉的向眾人炫耀,他的女兒好有才華!

    之前她打電話邀約,但媽媽看輕她說的“大場面”,認為她做的事情是登不上大雅之堂的小兒科,這樣的感覺,好傷心。

    姐姐不見了,聯絡不到人,起碼……姐姐再忙,也會向她說聲恭喜啊,現在呢?什麼都沒有,只有她一個人……

    “你來幹麼?!”不對,聞人震怎麼會出現在這裏?他哪來的邀請函,她根本就沒給他啊!

    “這種問題,我懶得回答你。”看見她倔強的強忍住淚水,他知道她有多傷心、多失望,也不多作解釋,一把拉過她的手,讓她環住他的手臂,他則帶著明顯想躲起來的她,踏進人群裏。

    “各位,我來介紹,這位寇姍容小姐,這次我跟她合作得很愉快。”大師傅嚴松一看見她走出來,還帶著那個名氣響亮的丈夫,嘴角上揚,跟友人聊到一半,便慎重地介紹她。

    “寇小姐?這位不是聞人震?怎麼有空參加我們這種小聚會?”聞人震被生意上有往來的朋友認出來,還被嘲笑了一下。

    “我老婆接這麼大的活動,我當然要來捧場,今天我不是主角,別再嘲笑我了”聞人震隨和的招呼。

    “喔?我問過寇小姐,她說你對這種場面不感興趣。”傅嚴松挑了挑眉,笑問。

    “她只是不想給我添麻煩。”聞人震說她的好話說得不著痕跡。

    “所以是特地來香港的嘍?喔,聞人震疼老婆疼成這樣,還真是百聞不如一見。”

    原本心情低落的寇姍容,本來被他嚇到時還有點生氣,但冷靜下來後,才想到,這裏是香港,不是臺灣,這個時候他不是應該已經回到臺灣了嗎,可他卻神通廣大的弄到邀請函,跑來找她。

    他是特地來看她的,陪同她享受榮耀的一刻。

    忍不住一陣鼻酸,但又覺得開心,因為她感受到自己不是真的一個人,還是有人會在意她的。

    勾著他手臂的小手,稍稍用力一握。

    聞人震感覺到她傳來的壓抑,非常體貼的握住她的手,給她力量。

    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深刻的感覺到聞人震的存在,他的體溫,他寬大掌心握著她的手時,帶給她很久不曾有過的安心踏實。

    那是爸爸過世之後,再也沒有體會過的感覺。

    完蛋了啦!握著他的手,她突然不想放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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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14 01:06:16
第六章

    當覺得自己的人生走到穀底,再也爬不起來的時候,好運好像就會慢慢降臨。

    寇姍容從很早以前就知道,她不像姐姐跟爸爸一樣,有做生意的天份,只對視覺媒體、平面設計有興趣的她,要得到母親的認同,很難。

    在設計界裏,要得到一份好的工作,靠的不只是實力,而是運氣。

    好環境、好上司,以及好相處的同事,可以得到這樣的工作機會,可遇不可求。

    她有好運氣,透過聞人震介紹進入揚名國際的H.L設計團隊,沒多久便接到國際級大師的個展,並且漂亮的完成,在媒體上大大露臉,指定她企劃、設計的案子就源源不絕的找上門來。

    她開始累積了正面的名氣,她上報、上新聞,不再是因為被狗仔激怒的失控咆哮,而是正面報導。

    工作順心,她得到了成就感,也在設計圈內慢慢打響名氣。

    可是這樣,還是不能讓母親滿意。

    “那些人也不過是圖個新鮮,委託你設計,還不是因為你姓寇!你以為你有多少斤兩,不要被誇幾句就飛上天了。”

    某次剛從日本回來的隔天,寇姍容赴母親的約,到飯店裏用早午餐,才剛坐下來,滿心歡喜的想告訴母親她這次赴日本的趣事,哪知刊登著她的照片的報紙立刻被丟到她眼前,她的好心情,被母親的舉動、指責,頓時煙消雲散。

    “我看啊,你還是快點把那個什麼亂七八糟的工作辭掉,你不像你姐姐,不會做生意,脾氣又差,你能幫阿震什麼?工作辭一辭,回家,快點生個小孩!”

    母親對她沒有半點期望,因為姐姐太優秀,從來沒有讓媽媽失望過,所以她這個總是讓媽媽沒有面子的小女兒,只會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她在意的事物。母親全都看不上眼。

    “媽,我現在接洽的都是國際很有名的藝術家……”寇姍容疲憊的解釋。她的工作很有挑戰性,可以學到很多東西,跟以前當設計小助理完全不一樣,她有很大的發展空間。

    但是母親並沒有把她的解釋聽進去,只用一句話堵住了她的嘴,“那是能夠賺多少錢?”

    她目前是加入不到半年的新人,她的底薪、津貼,加上接案分到的紅利,對於一般從事設計業的人來說,是令人羡慕的高薪,熬夜到爆肝也心甘情願。

    但她是寇家的女兒,那樣的薪資,根本不夠母親買一個柏金包、一套出席社交場合的晚禮服,累積財富的速度不夠快,就是不合格。

    “你不是很有意見嗎?怎麼現在又不說了?你看,被我說中了吧!你喔,就不能讓我少操心一點,要我講多少次,你跟你姐不一樣,不用想那些有的沒的,安安份份,幫聞人家生個金孫就好了,雖然現在人家的長輩沒說什麼,難保以後……”

    因為她不像姐姐一樣優秀,所以沒有資格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嗎?她說的話沒有半點重要性,連同她的意願,也同樣不重要是嗎?

    媽媽有沒有想過,她是代姐姐嫁過去的?幫聞人震生個小孩,這種離譜的事情,媽媽怎麼開得了口?

    為什麼……不肯正眼看她的努力?她只是想要得到認同而已,有這麼難嗎?

    一股氣梗在胸口,她窒悶得難受,不禁想,她到底在做什麼?

    媽媽約她一同吃早午餐,她帶著禮物雀躍的赴約,以為媽媽想通了,約她出來是想關心她。

    媽媽是關心她沒錯……卻不是她期待的方式。

    一連串的責備數落,她不禁想,她真有這麼差勁嗎?什麼都做不好,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生小孩?!

    “你現在會覺得我羅唆,但以後你就知道了,你已經嫁人了,不比在家裏,哪還能這麼任性?聞人家不缺你這份閒錢,把工作辭了,生個小孩,如果是你姐姐……”

    姐姐、姐姐,姐姐逃了,近半年來音訊全無,但媽媽還是心心念念著優秀的姐姐,那留在這裏,受盡委屈也得不到媽媽認同的她呢?

    寇姍容無法再裝作不在乎的撇嘴,忍無可忍地頂回去。

    “我當然跟姐姐不一樣,她比我聰明。”她放下刀叉,望著大廚精心烹調的美食卻食不下嚥,接著站起身,努力維持好態度,但是好難,她憤怒又傷心,全身都在發抖。“她聰明到丟下一切就跑了,優秀到現在派出去找的人都找不到她,只有我不夠聰明、不夠優秀,還留在這裏跟你吃飯!”

    這一番發洩性的發言把氣氛搞得更僵了,太生氣的她沒有多看母親一眼,轉身就走。

    哪知道一轉身,就看見聞人震。他怎麼也來了?

    “媽臨時找我出來,但我因為要先交代助理接手工作才能離開公司,所以比較晚到。”聞人震一眼就看出她的表情不對勁,而剛才她那番情緒性的宣洩,他當然也聽見了。“等很久?”他握住她的手臂,不著痕跡地拉她回位置重新坐下。

    寇姍容撇過頭,一句話都不說。

    “你看看她,什麼態度!”寇太太見女婿來了,一個勁的數落女兒。

    聞人震沒有回答,只是笑。

    而寇姍容故意扭過頭,不理會母親,可其實她很後悔——看她乖乖還留在這裏沒有離開,就知道了。

    “阿震,你別只是笑,容容就是被她爸爸寵壞的!一點人情世故都不懂,也不會多想一想!你啊,別老是寵著她、順著她,她那份工作——”

    “很好啊!”聽出問題癥結點的聞人震,在岳母再度提到工作時,他馬上打斷她。“容容的上司是我的老同學,我才會介紹容容進去,她表現得很好,讓我在老同學面前臉上有光。”

    “是……是這樣啊。”一聽他說工作是他答應的,寇太太的氣焰就消了大半。“可她做那份工作能賺到多少錢?還不如回家,快點生個孩子……”

    “不急,容容還年輕,再多玩幾年無妨。”寇太太“特別的”關懷方式,聞人震自有應付方式。

    寇太太聽了,態度一軟,“你這樣寵老婆,不怕其他人笑話?”

    “疼老婆有什麼不對?岳父疼老婆是出了名的,比起岳父,我還差遠了,我覺得這才是真正的男子漢,媽,你說對嗎?”聞人震笑笑,回答的話語看似在說笑,實則有別的意味。

    如果岳母真的有把他的話聽進去,理應會想起自己身為一個母親的本份,理解到女兒幸福才是最大的快樂。

    “那麼,我說要帶容容去約會,媽你不會生氣吧?她去日本工作一個星期,我也是到現在才看見她,可以讓我把老婆帶走嗎?”

    “去去去,煩死了!”寇太太被逗笑了,急忙揮手打發他們走。

    聞人震握起寇姍容藏在桌下的小手,在岳母面前十指交扣,感情很好的一同離開。直到走出飯店,坐進聞人震的車上,她立刻甩掉他的手。

    雖然她這麼做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但他還是會感到有點怔愣,看著空空的手心,上頭留有的余溫,很快便感覺不到了……

    手握成拳,她留給他的餘韻,還是消失得太快。

    “現在,要我送你去上班,還是找個地方讓你消磨一整天?”不想給她壓力,另一方面也是因為他早已習慣了她的冷淡疏遠,很快便調適好心情。

    寇姍容坐在副駕駛座上,面向窗外搖搖頭,就是不看他,只是悶悶的說了一句,“剛才……謝謝你。”

    方才那些失控的言語,她才一講出口,就後悔了。

    看見媽媽的表情,她知道自己踩中了她的痛腳,但說出口的話就像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來,後悔也來不及。

    她不曾忤逆頂撞過她,即使媽媽對她說話再難聽,但她知道她其實沒有惡意,只是想法跟她不一樣而已。

    自從姐姐逃走之後,媽媽就變本加厲,三不五時就拿她跟姐姐做比較,說她比不上姐姐,對她的管教更為嚴格。

    她知道這是因為媽媽沒有安全感,因為失去了一個女兒,所以害怕再失去另一個的心態,她都可以體諒,但今天,她卻沒有辦法忍耐。

    是聞人震化解僵局,讓媽媽重展笑顏,還幫她解圍,帶她離開那個難忍的現場,所以她對他說聲謝謝,至於媽媽……等下次見面,兩個人都冷靜下來再好好說話吧。

    “那麼現在是?”聞人震挑了挑眉,對她難得釋出善意感到受寵若驚。

    “麻煩送我回公司。”她的車進廠保養了,方才是請管家送她來飯店跟母親會合,原本打算搭母親的順風車回公司的,結果現在,只能勞煩聞人震了。

    應該不是他的錯覺,她對他的態度,好像慢慢軟化了。

    不過……回公司?人都上他的車了,哪有這麼容易?

    “很忙?”聞人震狀似問得漫不經心,坐上駕駛座,發動引擎。

    “還好。”其實不忙,剛結束一個案子,進公司也沒什麼緊急的事要處理。

    聞人震聽她這麼說,也就放大膽子光天化日之下擄人了!

    “那麼說……是有空嘍?既然如此,陪我去一個地方吧。”

    *****

    從什麼時候開始覺得,面對聞人震會讓她感到為難?

    原本討厭這個人討厭到無以復加的程度,但從那一次,他神奇的出現在她的工作場合,彌補了母親未能前來的遺憾,她對他的感覺就變得很複雜。

    多年來,她已經習慣了不依賴任何人,習慣了逞強,那是因為她很明白的知道,不會有人回應她的期待,於是死心——但捫心自問,真的,死心了嗎?

    她難道真的一點都不期待,會出現一個像她爸爸一樣獨具慧眼的人,看穿她的偽裝,到她身邊,給她支持的力量?

    這陣子以來,一個荒謬至極的念頭不時閃進她的腦海裏——那個人,會是聞人震嗎?

    不,不可以是聞人震!他不是對的人,如果姐姐沒有逃婚,她沒有代嫁,這個男人,她應該要叫他姐夫才對。

    於是她又開始逞強,用厭煩、無所謂的態度來掩飾自己的在乎,不想放手,卻像甩開黏在手上的小蟲般,用力甩開他的手。

    聞人震是她的姐夫,不是她可以放縱沉溺的物件。

    “你帶我來這裏做什麼?”

    聞人家投資的百貨公司,以世界頂級名牌進駐而聞名,但名牌嘛,不就是那樣?她對那些名牌專櫃沒什麼興趣,反而比較好奇這間百貨公司裏的五星級電影城。

    有多少間放映廳她從來沒有細數,她現在所待的這個小廳,僅能容納百人,可每一張座椅都是寬大舒適的頭等艙等級,座位與座位之間間距夠寬,不會互相影響,座椅還可以調整,就算躺著看也可以。

    “約會。”

    聞人震的回答換來一記大白眼,他早就心理有數,忍不住發笑,牽著她來到放映廳的正中央,讓她坐下後,把剛爆好,散發著濃濃焦糖香氣的爆米花塞進她手裏。

    “給我這個幹麼……”可惡,她最喜歡的焦糖牛奶口味爆米花,那香味好誘人!聞人震這個討厭鬼,開了一間她非常喜歡的電影院,從放映廳、食物,到放映的電影,都讓她無法挑剔。

    剛剛沒吃什麼東西,爆米花又一直散發誘人香氣,寇姍容感覺受挫的,抓起一把就往嘴裏塞。

    “你不是愛吃嗎?坐好,電影要開始了。”連礦泉水都幫她準備好,扭開瓶蓋擺在扶手旁的小桌上,讓她渴了隨時可以拿來喝。

    “看什麼鬼電影啊?你不是說要叫我陪你去一個地方嗎?喔——該死,是這部片……”原本還想再唱一下反調,結果燈光一暗,大銀幕上秀出片名,她就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聞人震投資的這家電影院,小有名氣,一些不上院線、沒有代理商願意引進的冷門歐洲片,他幾乎都會引進,不計較是否符合投資報酬率,在同好圈中名氣響亮,許多電影愛好者都會來這裏看些鮮少人知道、小成本但劇情很有趣的歐洲片。

    現在放映的是一部法國片,故事很怪異,是敍述一個男人回家繼承家業,而祖上幹了數十年的家族企業,是殯葬業。

    劇情緊湊幽默,但結尾男主角跟爺爺誤會冰釋,接下重擔的親情戲,讓寇姍容忍不住淚眼汪汪。

    一個小時又四十分鐘的激情,一晃眼就過去了。

    銀幕打上了The end字樣,放映廳的燈也大亮,而可以容納百人的放映廳裏,只有她和聞人震兩人。

    她坐在原位,不是像過去一樣自顧自的回憶劇情——有啦,還是有想一下,因為這次不一樣嘛,聞人震……就在她身旁。

    而她又因為電影劇情哭得浙瀝嘩啦,他會不會覺得她很情緒化和小題大作?可是劇情真的很感人嘛,嗚……

    “擦一擦。”看電影時不打擾她,讓她靜靜看的聞人震湊了過來,掏出乾淨的手帕,塞到她手心裏。

    寇姍容深覺丟臉,轉過身背對他,擦好眼淚鼻涕後,把弄髒的手帕塞進包包裏,而後才故作鎮定的回過頭,等他嘲笑。

    “很感人的一部片。”

    啥?就這樣……

    “還有一部剛引進的瑞典片,想看嗎?”聞人震沒有針對她紅鼻子紅眼睛大作文章,只是不知從哪變出來一份簡介DM,交到她手中。

    她想看!這部也是她想看的電影,但放映的日期是後天晚場起……“後天我沒空。”她答應同事要當上色小助手,不能再蹺班了。

    “那就現在看——怎麼?你有事?”

    聞人震飛快做出決定,讓寇姍容驚愕的瞪大了眼。“今天就看?怎麼看?”

    “今天我包下了這個放映廳,片子又是我引進的,你要不要看,一句話。”他看她那副想要又不敢要的掙扎表情,不自禁露出寵溺的笑。

    她可愛到讓他想好好的寵她,什麼都給她……

    “要。”濫用特權是不對的,但是她想要這份特權。

    聞人震得到答案,撥了一通電話,不到十分鐘,後天才上映的電影,現在就開始放映了。

    跟之前那部輕鬆小品不同,這是一部充滿悲傷情感的片子,有點沉悶,讓人看了有些不耐。

    可從放映的第十分鐘起,聞人震就聽見隔壁傳來陣陣啜泣聲,那種壓抑的哭法,像是受了什麼天大的委屈,他實在受不了,沒有辦法放她一個人哭得像個小可憐,於是他站起身,走到她身旁。

    “幹麼?”大銀幕的光線太強,寇姍容看不清他的表情,不知道他想做什麼。

    “讓個位置給我——對,再過去一點。”他指使她讓出半個位置給他,好在,當初建這間放映廳時,他堅持要用這麼寬大舒適的座椅,現在才能再擠一個高頭大馬的他。

    手臂環過她的肩膀,把她頭往他肩上一靠,他悶聲對一頭霧水的她說:“好了,你可以繼續看你的電影。”

    另一隻手則拉過她的小手,擺在他心臟的位置。

    這樣子看電影,會下會太噁心了一點?但是好舒服……

    寇姍容再也不能否認她的感情,她喜歡聞人震的陪伴,喜歡他神通廣大的出現在她面前,帶給她驚喜,他就像她肚子裏的蛔蟲,永遠知道她要什麼,連她沒有想到的,還沒有說出口的,都為她做到了。

    這樣的人,讓她開始期待未來。

    電影很精彩,讓她哭得涕淚縱橫,眼睛被淚水弄模糊看不清楚了,就直接用他的前襟抹抹臉,又可以繼續看。

    電影一結束,旖旎氣氛也跟著宣告終止,他低頭看了看身上的狼狽,露出無可奈何的苦笑,“你……還真是感情豐富。”

    怎麼辦……

    越是跟聞人震相處,越是感覺到糟糕,因為她漸漸對這個人,上了癮……

    *****

    “早點休息,晚安。”

    連看兩場電影,又一同用了晚餐之後,才算真正結束約會時光,聞人震送她回家,在她房門前對她道晚安,沒有晚安吻,非常規矩的對她微笑,然後離開。

    而她竟然感覺有點可惜……

    “NO,寇姍容,你冷靜一點!”她一關上房門,就忍不住用力拍打自己的臉,告訴自己千萬要冷靜,不要因為他的溫柔對待就開始胡思亂想!

    當她躺到公主床上時,突然發現房間裏的擺設不太一樣了——那個原本擺在梳粧檯旁邊的置物櫃,被換成她早上吃早餐時看雜誌翻到,因為很喜歡,還仔細研究了一下規格的那一款。

    “咦?”她吃了一驚,為什麼早上才看到,晚上東西就會出現在她房裏?

    想都不用想——也可以說是她內心深處希望,是聞人震注意到,所以特地買給她的。

    這樣感覺讓她嘴角不禁上揚,很貪心的想,姐姐……姐姐不回來了,那麼她喜歡上聞人震,應該也沒有關係吧?

    “這個念頭太邪惡了!”雖是這麼想,但道德那一關始終跨不過。

    為了避免自己再亂想下去,她乾脆起來洗個澡,才能快點上床睡覺了,明天還要工作呢!還有別忘了,被她弄髒的,聞人震好心借她的手帕。

    用香香的肥皂,洗掉黏在上頭的鼻涕眼淚。

    男用手帕顏色較深,她看著手帕在蓄滿水的洗臉槽裏載浮載沉,她怎麼突然覺得……有點眼熟?

    “嚇!”她跳起來,沖出浴室,在梳粧檯的抽屜裏翻找,終於找出一隻被她用小盒子收藏在深處的手帕,緊接著拿去和廁所那條比對,花色、紋路,完全一樣。

    “這麼巧?”

    她還記得爸爸出殯那天,有個陌生人給她一條擦眼淚的手帕,但對方一直都不出聲,而她這個大近視,也看不清楚對方的長相,至今仍不知道對方是什麼人。

    難道是聞人震?

    “怎麼可能?”

    但,這世上真有這麼巧的事嗎?兩個用同樣花色手帕的男人,都給她遇上了?

    求知的精神……不,應該說是好奇心驅使,加上疑慮,讓她沒有辦法平靜,思緒不停地轉啊轉的。如果不問清楚,她一定會失眠!

    可是聞人震那麼討厭她,幹麼還要安慰她啊?

    但是他今天也沒有嘲笑自己,還提供胸膛讓她哭泣,而且以當時的時間、場合來看……最有可能靠近爸爸靈柩而不驚動別人的男人,就只有聞人震了啊!

    是他嗎?真的是他嗎?

    寇姍容很想知道答案……但又忍不住在心裏打槍自己。說不定只是巧合而已,這種手帕到處都買得到,他可能只是剛好也有一條而已!

    不行,她實在太想知道真相了,於是決定自己去找答案。

    偷偷摸摸出了房間,經過他的書房,從虛掩的門縫中看見他正站在書桌前,接聽一通電話。

    見機不可失,她立刻往他房間溜去,在陽剛氣息濃厚的房間裏,找到他的更衣間,馬上閃進去。

    目標鎖定可以放些小東西、小配件的抽屜,而且從他的更衣間,可以發現一件事——

    “這個人,怎麼這麼喜歡穿制服啊?”所有東西同款的就有好幾件,連一模一樣的皮帶都有三、四條,更不用說西裝、襯衫那些消耗品了。

    她翻翻找找,結果在一個抽屜裏找到了——一整個抽屜裏放的都是同款同色同花樣的男用手帕。

    如果說是巧合,怎麼想都覺得有問題,所以那個無聲給她安慰的人,真的是他嘍?

    原來那個時候,他就對她特別了啊……這個念頭閃過,她不由自主地露出微笑,伹一想到姐姐,她的笑容馬上就消失了。

    這……怎麼會這樣?

    “李叔,不必等我,我待會還會用書房,我在等一通電話。”

    躲在更衣室裏的寇姍容聽見聞人震的聲音越來越近,突然一陣驚慌,她連忙捂住唇,怕自己因為太緊張,不小心發出聲音。

    “鈴鈴鈴——”聞人震房間的室內電話突然響起,她透過門縫偷看,看見他脫下西裝,慢條斯理的走向床頭,按下擴音鍵——

    “你失聯夠久了。”不等對方說話,聞人震一開口就是嚴厲的指責。

    那具播音功能極優,百分之九十九原音重現的室內電話,傳出寇姍容再熟悉不過的溫言軟語。

    “別擔心,我這就要回家了。”

    她覺得全身的血液瞬間凍結。她不會錯認聲音的主人——是姐姐?!

    姐姐就要回來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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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14 01:06:36
第七章

    姐姐要回來了!這個消息像平地一聲雷,炸醒了埋在寇姍容內心深處,未曾細想過的事情。

    在逃婚八個月又十五天后,寇天容沒有驚動任何人,在聞人震的安排下,悄悄返抵國門,回到寇家。

    被母親視為希望、未來依靠的姐姐回來了,母親自然歡天喜地。

    “天容,以後不要這樣嚇媽媽,有什麼事情好好說,你的決定,媽有哪次不是站在你這邊?”

    姐姐一回來,母親就準備了好吃的好喝的,要給姐姐洗塵接風,言談間儘是包容寵溺,對於姐姐一走就是半年多,沒有留下任何訊息這件事,隻字未提。

    寇姍容也放下工作,回到寇家,而聞人震正在趕來的路上。

    她坐在一旁,支著額,看著母親和姐姐母女情深的畫面。看著氣色紅潤、神采飛揚的姐姐終於願意回來,她應該要感到松了一口氣才是,可她沒有,反而還覺得不對勁。

    “阿震前幾天就跟我說找到你了,還說服你回來,我就一直等、一直等,還煮了你最愛吃的冰糖燕窩,你看你,都瘦了,要好好補一補……”寇太太坐在大女兒身旁,噓寒問暖,像是女兒只是出了一趟遠門回來,而不是做了逃婚這種大事。“阿震安排得好,沒有讓媒體知道你回來了,看看他,對你多有心……”

    “媽,你別想太多,阿震跟我只是朋友而已。”寇天容在母親要繼續往下說之前,先行打斷她的話,還很明顯的朝妹妹坐的地方瞟了一眼,暗示母親有些話不能亂說。“容容,讓你擔心了,也讓你受了很多委屈,我很抱……”

    但很可惜,寇太太不懂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哎呀,你跟她道什麼歉呀!這丫頭什麼都不懂,我說的話都沒有在聽!她哪里有委屈到,還不都是阿震在麻煩,她吃好睡好,沒有人管得了她,都不會想幫幫忙,念她也沒有用,哪像你,從來不需要我操心,如果是你,阿震也不會忙到裏外不是人——”

    寇姍容看著母親向姐姐數落她這裏不好、那裏不對,眉頭不自覺皺了起來,嘴角揚起苦苦的笑。

    原來如此,難怪她覺得怪異。

    事情並沒有解決,姐姐回來才是混亂的開始,她嫁給聞人震,還辦好結婚登記,現在姐姐回來了,真正的聞人太太回來了,那麼現在是要她離婚,把聞人太太的位置還給姐姐嗎?

    應該是這樣吧,心高氣傲的聞人震如果沒有這樣的想法,就不會大費周章的安排姐姐回家,而且媽媽也有這個意思。媽媽一直覺得,她沒有姐姐漂亮、優秀,綁不住聞人大少爺,配不上聞人震,什麼都做不好的她,只能用小孩綁住聞人震。

    想到自己當初被逼著出嫁的心酸,嫁給聞人震之後,是她承受那些流言蜚語,現在姐姐回來了,媽媽說的每一句話,不就是認定,姐姐和聞人震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嗎?

    “媽,別再說了。”寇天容語氣溫柔,要母親別再提起這件事情。

    “為什麼不能說?你就是這樣,跟你爸爸一個樣,只會寵你妹,她一點小事都做不好,我看啊,等等阿震來了,我跟他說一說,要怎麼解決這件事,他這麼有心送你回來,就表示他對你還不能忘情——”

    寇姍容覺得自己像在拍一部電影,演員是她再熟悉不過的家人,演的是她們的人生,而她只是一個不重要、沒有臺詞的臨時演員。

    “對啊,媽說得沒錯,姐,聞人震一定是還無法忘記你,才會這麼勤奮的找你,找到人後還用盡心思、想辦法讓你回家,還能不引起媒體的注意。看,多有心!我都聽見了……你跟聞人震的電話聯繫,他沒有氣你當初逃婚,他還在等你回來,姐。”

    寇姍容表面上是在微笑,可內心卻在號叫,她下意識地武裝自己,假裝笑得一點芥蒂都沒有。

    姐姐和聞人震有聯絡,他們兩人通電話時、態度平和得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讓她覺得……心情好差好差。

    但她為什麼要覺得心情差?那很正常吧,如果沒有意外,他們應該早就是夫妻了,都在一起那麼多年了,就算生氣,也不會氣那麼久。

    “難得你今天講話沒惹我生氣,天容,連容容都這麼說了,我看等阿震來了,我們商量商量……”寇太太非常難得的誇讚二女兒。

    “我說別再說了。”帶著警告意味的口吻,出自溫柔優雅,從來不大聲講話的寇天容之口。

    “我、我……這種事情要解決,不然兩姐妹跟同一個男人……傳出去能聽嗎?”寇太太被大女兒突然轉變的語氣嚇到,呐呐的解釋。

    “原來媽也知道這種事情傳出去不好聽。”

    寇天容依舊保持微笑,恢復溫柔的口氣,但不知為何,就是有種強勢的魄力,讓寇太太心一凜。

    “媽,這是我們姐妹的事,讓我們姐妹來處理就好,你應該享福,而不是操心這些事。”一轉眼,方才還帶著可怕銳氣的寇天容,又恢復家人習慣的優雅溫柔。

    看錯了,一定是,她的大女兒從來不會讓她失望!寇太太聽大女兒這麼說,忍不住看向那個總是講不聽的小女兒,撇了撇嘴,一千、一萬個不願意。“這種大事,我不處理行嗎?你們兩個小孩子懂什麼——”

    “媽,我沒有問你的意見,你不要再講了。”

    如果剛才還有一點點的疑惑,那麼,寇天容現在的態度已非常明確了。

    寇太太被女兒嚇到,怔愣的說不出話來,臉色發白。“你……你這孩子怎麼這樣……”

    “姐,你對媽的口氣好一點。”寇姍容原本默不作聲,直到姐姐口氣變得強硬,冷酷拒絕母親的協助,她才皺著眉,開口提醒姐姐。

    “瞧,容容才是你的乖女兒不是嗎?”

    寇天容笑得很美,但靠得很近的寇太太卻發現,她心目中完美的女兒,笑起來溫柔,可眼中卻沒有半點笑意。她怎麼會到現在才發現,女兒正因為太完美,所以一點也不真實?

    “晚一點我再陪你聊天,跟你說說這陣子在外頭發生的好玩的事,現在先讓我跟妹妹談一談,解決我們之間的問題,媽,耐心等一下,好嗎?”

    寇天容一如過去溫柔軟語的口吻,卻讓寇太太不禁咽了口口水,點頭。

    “可以請媽回避一下嗎?我有話要私下跟容容說。”

    幾句話,就把嘮叨個不停的寇太太給打發走了,餐廳裏只留下姐妹倆。

    寇姍容看著超過半年未見的姐姐,覺得她臉色紅潤,氣色佳,哪個逃婚、在外流浪的女人,能有她這種好氣色?她和媽的擔心,根本就是多餘的。

    “媽一直對你有很高的期望,你跟我不一樣,怎麼可以做出這種事?你對得起爸嗎?!”原本想說姐姐回來了,這件事就這樣算了,但看到姐姐氣色好,對媽媽卻又用那種態度,嫉妒、憤憤不平的情緒一古腦湧上,讓寇姍容忍不住訓斥姐姐。

    “你一回來,媽媽開心的跟什麼似的,準備你喜歡的東西,討你歡心,就怕你又跑掉!”

    聽著妹妹的訓斥,看她倔強的表情,盈盈雙眸閃著水光,一抹微乎其微的詭笑,浮上寇天容絕美無雙的臉龐。

    “容容,讓你擔心了,我都聽說了,我很抱歉。”她伸手握了握妹妹的手,比起對母親的嚴厲,口吻真切溫柔多了。

    “道歉有什麼用?傷害已經造成,現在你回來了,聞人震是瞞過媒體,但是可以瞞多久?我真的會被你氣死,現在該怎麼辦才好?”一切都亂了。“媽就是覺得我比不上你,配不上聞人震,代你嫁給他是我的福氣,現在你回來了,我理所當然要退出,反正我不過是你的替代品,我無所謂!”

    一直以來她都是被迫配合的那一方,從來都沒有人想過……其實她也會難過。

    寇天容不動聲色的聽著,慢條斯理喝著熱湯,直到妹妹發洩完,她剛好也喝完了湯,把空碗擺在桌上,用餐巾按按嘴角,最後才正眼對上妹妹,劈頭就問:“容容,你捨得把阿震還給我?”

    姐姐突如其來的問題,讓寇姍容一臉錯愕。

    當下,她竟回答不出來。照理說這個答案應該顯而易見才是,她自己也說,她該退出了,反正她只是姐姐的替代品,但為什麼她卻無法馬上回答呢?

    “你捨不得。”見妹妹咬著下唇不語,寇天容笑了笑,“容容,你是好孩子。”伸出手摸摸她的頭,像哄小孩那樣哄著一臉不甘的妹妹。“我啊,是個自私的壞姐姐,真的委屈你了。”

    可惡,這個討厭的壞姐姐,竟然用這招……

    原本想跟她吵架的,但因為姐姐的舉動,讓她想到了爸爸,會說她是好孩子的人,也只有爸爸而已,姐現在竟然摸她頭,說她乖,害她一時間無法反應過來。

    “你把我當小孩哄嗎!”寇姍容不滿的低吼,不承認自己有被哄到。

    “乖。”寇天容笑出來,一點也不否認。

    “我討厭你……”寇姍容突然哭了出來,像小孩一樣用手背把眼淚抹掉。“討厭你讓我那麼擔心你……”最討厭的是她不顧慮她的心情,點破她不想承認的事實。

    她捨不得把聞人震拱手讓人,在經過這麼多事情之後,她已經習慣了……他的陪伴。

    寇天容見妹妹直率的說哭就哭,不禁露出寵溺的笑。

    “容容,我們是親姐妹,個性一樣執拗,一樣倔強……你那是什麼表情,懷疑嗎?我只是會耍些小聰明,畢竟我大你六歲,當然知道怎麼保護自己。

    “我很羡慕你,容容,羡慕你豁達的個性,不論媽怎麼說你,你還是堅持走自己想走的路,我不一樣,我沒有辦法忍受媽拿我跟別人比,說我比不上別人,正好我也很好強,所以我逼自己絕對不能輸。

    “你覺得媽媽不夠在乎你,而我則恨透了媽媽太專注于我,盯著我每件事都要做到一百分,逼我當她心目中的完美女兒,但她不知道,我的叛逆不馴比起你,有過之而無不及,她幫我找對象,我表面上配合,但背地裏,我就動手腳讓那些男人出局。

    “你瞭解媽的個性,她以為我是公主,一定要配一個王子,直到媽看中聞人震,他認為女人是麻煩,而我想擺脫媽安排的相親地獄,我們為了各自的目的,協定在人前扮演恩愛情侶,事實上,我們是彼此的擋箭牌,合作得很愉快。一直到一個意外出現——容容,就是你。”

    “我?”寇姍容一時間沒辦法反應過來,因為眼前的姐姐,跟她一直以來所認知的姐姐完全不一樣,而且姐姐說她是意外,她不解,指著自己鼻子,“關我什麼事?”

    “因為聞人震愛上你了!可惜戲已經演了,不能下檔,我忍不住要說我一點也不想演娘家之類的鄉土劇,媽真的看太多了,竟然這種爛劇情都想得出來!不過沒關係,我會改正她這個缺點。”

    當姐姐說她會改掉媽的缺點的時候,寇姍容覺得她好像看見姐姐眼中一閃而逝的銳利。

    “聞人震告訴我他不玩了,因為他想追求你,我怎麼可能讓那個花心的混蛋染指我唯一的妹妹?門都沒有!”

    “原來你也知道他花心?太好了——”寇姍容聽姐姐這麼說,突然松了一口氣,但下一秒想想,不對,事情太詭異了。“姐……你說這些,到底有什麼用意?”

    “這個嘛……說來話長,不過我簡單的說,我跟聞人震是在同一條船上,我們握有對方的把柄,在我同意之前,我不允許他出手,總之就是計畫趕不上變化,他愛上你,但是時間不夠我安排好一切,爸爸走了,聞人震不想再等三年,所以我們共同策劃了這個計謀——我逃婚,讓你代嫁,把事情搞得這麼複雜,就只是為了滿足我們的私欲而已。”

    “什麼?!你們在搞什麼鬼!我眼淚都白流了,拿我的名譽來開玩笑,不對,我還有名譽可言嗎!”聽到事情真相的寇姍容,頓時暴跳如雷,對姐姐大聲咆哮。“你們真的太過份了,這樣玩弄別人,我絕對不原諒你們!”

    寇天容卻一點也不覺得擔心害怕,眼中的精光一閃而逝,露出微笑,捧著熱茶呷了一口,解解大餐的油膩。

    她們姐妹倆同樣的死心眼,但差別在於心計,寇姍容這個沒有心機,把心事都寫在臉上的女孩,沒有聽出精明姐姐的語病。

    她似乎把事實都說出來了,但她跟聞人震合演這場戲的最大原因,卻一個字都沒提。

    秘密,埋得很深沉……

    *****

    聞人震知道,當那個城府跟自己不相上下的寇天容說要回來,就代表她已經得到她想要的東西,想結束這場鬧劇。

    結果,想不到是用這種方式結束——

    “你混蛋!”

    聞人震好不容易排開工作,剛踏進寇家,還沒能坐下來吃口東西,立刻被攻擊。

    往他胸口砸來的皮包,力道不小,幸好他眼明手快接下包包,定睛一看——不正是他買給寇姍容的橘色鴕鳥柏金包嗎?

    “你——氣死我了!”看見聞人震大大方方的出現,寇姍容就想到當初的心酸難過、委屈不甘。

    她沒有選擇的權利,沒有被追求的喜悅,一切都是被逼的,被逼著到他身邊,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習慣他的存在,習慣他的吻,習慣他的陪伴,在對親情失望的時候,他有心的出現,一次、兩次、三次……很多次之後,對他動了心。

    動心是痛苦的煎熬,因為她愛上應該要叫姐夫的男人,被道德理智折磨的酸楚,陷在虛假的婚姻關係裏,這種痛苦,卻沒有宣洩的管道。

    有多喜歡,就有多憤怒,在得知實情之後,雖然松了口氣,但隨之而來的便是滔天怒火,她根本從頭到尾都被耍著玩。

    “你想要的東西從來沒有得不到的,是不是……”她覺得自己只是一個有錢大少爺不擇手段要得到的限量玩具,因為他沒有過問她的意願,沒有讓她覺得心甘情願這麼做!“你算什麼東西?我告訴你,你別想得到我!”用包包打還不夠,她憤怒的掄拳捶打他。

    聞人震皺眉,臉色陰沉。光聽她這麼說,就猜到她應該知道事情真相了。

    她會有這麼激烈的反應,他並不意外,以她倔強高傲的個性,當然會生氣,只是,怎麼會是這時候……

    “容容,你在幹什麼,怎麼可以打人!”寇太太聽見吵鬧聲出來,就看見小女兒對聞人震大打出手,像瘋了一樣,而聞人震臉色陰沉,她大呼小叫阻上,急忙拉開女兒。“阿震,什麼時候來的?天容剛到沒多久,你應該很想見她吧。”

    “我是有事要找天容談,不過現在,我想先跟容容談一下。”反正一定是那個護妹心切的女人趁他不在的時候,掀了底牌。

    “我跟你無話可說!”即使姐姐要她冷靜,要她用心好好感受,聞人震對她的愛有多深,但她氣不過,根本聽不進去!

    明明出賣她的有姐姐,還有媽媽的推波助瀾,但為什麼她只針對他一個人,把所有怒氣都發洩在他身上,她自己也不明白。

    只要看見他,就會不由自主的感到委屈心酸,生氣的回憶還有快樂的片段在腦海中不斷交錯,害她慌亂得不知所措。

    “你沒話跟我說,無妨。”聞人震態度堅定。“我跟你有說不完的話就夠了。”

    都這個時候了,他還在耍嘴皮子,用理所當然的態度講這麼噁心的話,實在有夠討厭!

    “容容,不要這樣,給他解釋的機會嘛。”趁著夫妻吵架時,寇天容涼涼的現身,在一旁煽風點火。

    “今天之前,他有八個月又十五天的時間可以跟我解釋——我真的討厭死你了!”寇姍容越過母親,上前用力的推了聞人震一把,用那雙帶著深深怨恨的眼神瞪著他,邁開憤怒的步伐就要離家。

    “容容——”聞人震不願意就這樣讓她走,總覺得一旦放手,就會失去她,所以即使他的力道有可能會弄痛她,他仍緊握住她的手臂不肯放。

    “放開啦!”

    “不放——你去哪?”

    “要你管!不要跟著我啦!”踩他、踢他,發洩心底的怨恨。

    “容容,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他很辛苦耶……”寇天容又插話了,而且幫他說話的時間點完全錯誤。

    不但沒有幫到聞人震,反而幫倒忙,讓寇姍容更火大。

    “天容。”聞人震制止寇天容繼續火上加油,用銳利的眼神警告她。

    “我只是想幫忙。”她無辜的雙手一攤。

    很可惜,聞人震看穿她無辜表情下的陰險,他眯起眼——這算不算是過河拆橋?還是這女人又想試驗他這個聲名狼藉的妹婿,對她的寶貝妹妹是不是真心誠意?

    “不必,謝謝。”他悍然拒絕她的好意。

    “你對我姐凶什麼凶!我還沒跟你算帳呢!”寇姍容粗魯的猛踢他小腿骨。

    “打算跟我說話了?”他根本不在意小腿痛不痛,問話的語氣反倒如釋重負,看來真的被她那句“我跟你無話可說”給嚇到了。

    “我、我、你……”為什麼被激著激著又跟他說話了呢?寇姍容一氣,用盡全力掙脫他的箝制,扭頭就走。

    聞人震欲追上,卻被寇太太攔住。“阿震,你跟容容……那天容呢?”

    他想也沒想就直接回答,“從頭到尾,我要的只有一個人,我沒有結婚還要離婚的打算,容容那種性格,要是離婚,非剝掉我一層皮不可,我沒有蠢到讓那種事發生在我身上。

    “我知道你打什麼主意,不要太過份,你已經賣了一次女兒,總不能再賣第二次,你以為容容不會受傷嗎?你以為她真的無所謂嗎?是你有福氣,還有個像容容這麼聽話的女兒,要是連容容像都『那一個』一樣——”他指向寇天容。“壞掉了,你還能過安穩的日子嗎?如果不是容容聽你的話代嫁,不是她犧牲自己維護寇家的名聲,你以為,你的日子還會像現在一樣太平嗎?”

    丟下話,聞人震便匆匆趕去追人,留下一頭霧水的寇太太,似懂非懂的望著那個正對自己微笑、“壞掉”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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