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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陳毓華]皇冠上的蜻蜓(Wolf集團4)[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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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25 02:12:08 |倒序瀏覽
皇冠上的蜻蜓【Wolf集團4】作者:陳毓華

這披頭散髮、儀容不整的小菜鳥,
就是設計公司派來跟他談生意的代表?
那還有什麼好談的,拒絕!
而她竟再次登門拜訪,還意外的說服他,
成為她設計生涯的第一個客人,
可這叫「蜻蜓」的怪妹,竟喊他大叔,
還有個對食物毫無抵抗力的怪癖,
不但有吃必嗑,還動他心愛馬兒的主意,
原因竟是家裡食指浩繁常吃不飽,
她阿信般的身世,讓他下意識的對她好,
連她像串粽子般多的弟妹,都一視同仁,
寵著寵著,竟有將她收在羽翼下的衝動,
可那笨女人卻依然食物第一、家人第二,
而他根本不知道排在地球哪個角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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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25 02:12:37
第一章

真要命,好偏僻的路喔--

雖是條平整的柏油路,不難走,卻依然苦了她這個穿高跟鞋的人。

搭便車?算了,一路走過來,飛來飛去的飛鼠還見過幾隻,就是沒有那種叫車子的玩意。

唯一能讓她苦中作樂的是兩旁茂盛的大樹,發揮了良好的遮陽效果,沒讓她腳底生水泡之餘還要擔心曬脫一層皮。

這是一座山林,她很陌生。

她是剛踏出校門的白斬雞,她承認。

她是事務所的菜鳥,也對。

除了學校郊遊去過木柵動物園,樹上那些跑來跑去的小動物,她認識的種類沒幾個。

不過,這些跟她今天上山一點關係也沒有。

她來,是因為上司的吩咐。

入門不到一個月的菜鳥員工來跟案主談沒有上限的Case,恐怕很難說服花錢的老闆。

「總之你只要把我的企劃書拿給案主看,其他的不要多說,不管對方說什麼,你全部一口答應下來就是了。」來的路上車子拋錨,被車蓋壓傷手的資深設計師如此這般撇掉她應該負的責任。

「花姊,這案子是你主持的,我只是見習,我講話沒有說服力。」她只是個跟班的應聲蟲,讓她跟來主要是壯大花姊的聲勢,現在反客為主,小卒當先鋒,就怕死的難看。

「反正業主也沒見過我,你去頂替一下又不會死。」

「花姊,我不是這意思……」

「要是連這點小事都不會辦,我看三個月試用期就省下來,我去跟經理反應你不適用。」

「我去就是了。」大官欺小兵,好理所當然噢。

她不能失業,這份工作是她的浮木,是救命石,只准成功,成仁的話會死掉一大片人。

這就是為什麼她一身綁手綁腳套裝,提著公事包,拚著小命爬山的原因。

若問她,如果上司要她爬的是刀山她去不去?

哇,她又不是在馬戲團上班,爬刀山的機率小到不能再小,等--真的碰上再說!

太陽越走越偏,金黃紅橙銀亮的光芒逐漸黯淡下來,四周刮起了冷風,本來可看性高還能偶爾安慰一下眼睛的樹林蕭瑟陰森了起來。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咻地,不知道什麼鬼怪從密密麻麻的樹林竄出來,腳抽搐了兩下,嚥氣。

簡青庭的心比失速的升降機動得還要劇烈,整個提到喉嚨口又咚地掉下去,在短短一秒內。

「啊--」這可不是沒骨氣的叫聲。

不認識她的人一定以為她沒骨氣。

只有瞭解她的人才知道那是簡青庭看到食物興奮的叫聲。

同時間,小小的風兜啊兜的溜到她腳邊,龍卷似的挨著她的小腿磨蹭過去……

「啊--」更尖銳的叫聲,再次考驗她的嗓子是不是健康。

「只是一隻兔子,嚇著你了?」十分好聽的聲音,很輕,但不經意間帶著嘲諷的味道。

他胡說什麼?兔子耶,要是上了烤架,不用其他醬料,抹上鹽,就能考出香酥好吃的兔肉,大家分一分剩下的兔子骨架還可以用來熬湯……這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耶。

她伸出手,想抓……

「它是我的獵物。」

他一語驚醒夢中人。簡青庭抬起茫茫然的眼睛,盯著眼前的一人一馬。

龐大的馬頭正對著她噴氣。

她頭偏成四十五度,對馬兒從鼻孔噴出來的臭氣沒有太大反應。

馬,好漂亮喔,要是能一塊塊片著吃,應該可以吃很久吧?

不知道是不是她眼中太過明白的慾望嚇到目空一切的馬兒還是怎樣,黑馬竟然接連退後了好幾步,然後把馬臉撇開,不肯再多看她一眼。

穿著帥氣騎馬裝的男人,俐落抓起兔子的雙耳放進獵物袋,正想招呼一向聽話的馬匹過來,卻見到它甩著尾巴蹄子直刨地。

男人不疑有他拍了拍馬兒的臉頰,輕盈的躍上馬鞍。

黑毛髮亮的駿馬嘶鳴了聲,蹄子跳動,幾個起落已經向來處奔去,瞬間失去蹤影。

腦中直幻想「美食」的簡青庭,久久才回神,「咦,我的兔子、我的馬咧?」

可見剛剛在她的眼中完全沒有那男人的存在。

拿起面紙擦擦自己的臉,好可惜喔,她剛才要是動作迅速一點,不要突然失神,也許就能夠把老天爺送給她的禮物帶回家,大家不知道會高興成什麼樣子。

她繼續往前走。

沿路上再沒有任何動靜,讓她更覺得剛剛只是幻覺。

出現食物的幻覺,她從小到大都有。

扼腕過後她喃喃的替自己打氣。她如今要放在心上的是,別讓花姊跟她策劃很久的case槓龜了。



咕。

是簡青庭吞口水的聲音。

好荒涼的地方。鏤花鐵門銹得厲害,她只是用手推了下竟然就塌下來一塊。

石頭砌的圍牆也坍得不像話,淹沒在籐蔓跟野草堆中。

她把心中默念到滾瓜爛熟的地址再覆誦一遍,也在石柱上找到快被青苔蓋光的門牌,確定無誤。

其實是她太過驚訝,因為放眼四周,再沒有其他建築物了。

「白牆宅館礙…」經過庭院的主要道路,她看見矗立在一片綠意中的灰白色建築物,一幢雍容華麗的愛德華風格宅郟

真是清幽的好環境……要是沒有比人還要高割人肌膚的雜草,恣意伸展的樹枝,破碎的道路,荒廢的古典噴水池,這一切就太完美了。

年久失修的石階殘缺不全,夾縫中卻見野薔薇頑強的開著朵朵小小的黃花。

可以想見這麼有特殊風格的建築物,若整理好該有多迷人。

她天生熱愛建築跟庭園佈置的熱血幾乎要沸騰起來。

雖然好像高興得太早,因為能不能拿到案子還是一個大問題呢。

推開老舊的門,她走進屋內。

「有人在嗎?你好,我是『兔子腳庭園設計』派來的……請問有人在家嗎?」

雖然是老房子,卻因為挑高設計而顯得明亮,本來做好心理準備會看到個潮濕、陰森森空間的簡青庭感到意外。

「我在這裡,你遲到了。」這句男聲從她後面響起,悅耳得像一串音符。

簡青庭轉身,跟他的視線相接。

經過長途跋涉的關係,濕黏的頭髮雜亂的貼住她的額、頰,窄裙的拉練已經跑到前頭,她好狼狽,卻一點自覺都沒有。

兩人不是第一次打照面,她的模樣比幾個小時前更糟了點,至於印象分數,本來就不存在的東西,不打也罷!

濮陽元枚知道她是跟他有約的人。

拿著公事包,穿著套裝上山來的人絕對是少數,難得的是她居然徹底的身體力行,用雙腳走路上山,精神可嘉,雖然對公事上全無效率可言。

兩相扣除……不可齲

「馬耶……」簡青庭先是禮貌的注視對方,畢竟,他是出資老闆,跟人溝通講話時眼對眼是一種禮貌,不過,他身後落地窗外的那匹駿馬實在很醒目,「它好眼熟,吼!你你你你……我看過你,就是你搶了我的兔子!」

「那是我的獵物。」是非對錯都搞不清楚,分數繼續往下扣。

「也對,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不是我的也不能要。」她自言自語,安慰自己吃不到兔子肉的失望。

然後她又把眼光拋到馬兒身上,流連忘返,還差點流口水。

馬兒一感受到簡青庭的目光,鬃毛直豎,神態大變,撇過頭走到別處草地。

濮陽元枚發現它怪異的浮躁,心想巴頓先生可是牧場最好的馬,怎麼兩次見到她情緒就驟變?

「今天太累了是嗎?去溜溜吧!」他走到落地窗外,拍拍牠。

而巴頓先生聽得懂話般,嘶了聲,撒蹄就跑。

「你就放它去,不用拴起來?」

「它住不遠的牧場,這附近像它家庭院,無聊了自己會認路回去的。」隔著一大片的山坡跟樹林,十幾公里外是座牧場,他這幾天就住在那裡。

「它跑了,你怎麼辦?這裡不能住人吧?」她的細膩不是天生的,是被家中一干人等磨出來的。誰要是家中的長女,下面跟著一群弟妹,每天對著柴米油鹽講究,絞盡心思的研究去哪裡買特價品,哪裡的黃昏市場有免費青菜可以撿回家……不變成嘮叨的歐巴桑才怪。

「我還有車。」

「啊,我管太多了,對不起,我在家排行老大,下面有五個弟妹,其實應該說三個弟弟、兩個妹妹,我比較煩惱的是媽媽肚子裡的雙胞胎,對了,我忘了說清楚,我媽跟我爸很恩愛喔,不過她畢竟是高齡產婦了,醫生要她在家休養……我有點煩惱的是雙胞胎要是平安生下來,要找誰照顧啊?我又不能背著雙胞胎去上班。」唉,好煩惱。

濮陽元枚不敢相信她竟然對著陌生人講起家務事,還露出那種甜蜜又煩惱的表情,而且這些事情是她父母應該擔心處理而不是她的責任吧,她跟人家熱乎什麼,搞不懂。

抹去心中多餘的想法。「進來裡面談。」他越過簡青庭逕自住宅子後走。

「噢,好。」她剛才離題了,但是沒辦法啊,家裡那些寶貝蛋,一個個都是她的生活重心。

她趕緊追著濮陽元枚的腳步。

他的步子好大,她必須專心才能跟上。

「對不起,濮陽先生,按理說我應該先遞上名片的,但是……有點問題所以現在不能給你。」她一個見習生哪來的名片,這樣……會不會太缺乏說服力?

連名片都拿不出來的設計師?濮陽元枚斯文的笑變得有點狡詐。

他看得出來,幹練專業在她還略嫌青澀的臉蛋上還不具備。

就連跟人的應對也不是那麼熟練。

看她年紀上也不可能是身經百戰的資深設計師。

而兔子腳居然派了個小嘍囉來應付他,是太有把握能拿到這份案子嗎?

「我怎麼稱呼你?」看起來爾雅溫文的他絕對是表裡不一的人,明明有副親切溫和的外表,實際上內心卻情緒化得很,尤其鼻樑上的眼鏡更是他的屏障,想窺探他的想法比橫渡太平洋還困難。

「我姓簡,簡青庭。」不疑有他,也不懂濮陽元枚的心思早拐了無數個彎,她老實的介紹自己。

「天上飛,有翅膀的那種?」蜻蜓。他故意扭曲,掛在嘴角的笑看起來卻是萬般的無害。

「噢,不是,青色山脈的青,庭院的庭。」完全聽得出來她語氣中的懊惱,取了這樣的名字是真的跳到河裡都洗不清。

不過她從來沒敢抱怨,家裡那麼多孩子,爸媽沒給她取名叫招弟、招財、罔腰、罔市,更沒有用號碼來排序就很保佑了。

「宅子的傢俱還沒送來,也不適合談話,我們這邊坐吧。」

穿過色調還算統一的客廳進入後院,眼前是一片西洋山楂樹,桃紅色的垂枝花朵開得明艷燦爛,小徑盡頭是間圓形的溫室。

「謝謝。」她面不改色的在水泥砌的花壇邊緣坐下。

「沒有茶水請你喝你不會介意吧。」濮陽元枚摘掉了帥氣的帽子,露出略帶淺咖啡色的頭髮,他的髮質柔順平滑,如同麗質天生的白馬王子,精緻的馬鞭、馬靴、騎馬服裝穿在他身上更是不同凡響。

「我自己有帶,不過路上都喝光了。」好客氣喔,她一直以為出錢的老闆準是腦滿腸肥,講話總是要拉開嗓門,恨不得人家認識他,在事務所看來看去也的確都是那些貨色,害她以為有錢跟身材都是成正比的。

「我要的是一座中世紀的庭園專家,你行嗎?」他開門見山的問。

她愣了下。「我把你要的設計帶來了,你可以看過再給我意見。」她會一字不漏,回去轉達給花姊的。

「我在問你行不行?」

她拚命把冷靜塞回腦子,怎麼照本宣科沒用?花姊明明說只要照著詞說就沒問題的?

「成!」現在不成,以後……媳婦熬成婆,也總有獨當一面的一天吧!所以,她不算撒謊。

「兔子腳的頂級設計師怎麼會連像樣的車子也沒有,讓你徒步上山?」破綻。他蹺起二郎腿,神態悠閒的不得了。

噢,他講話習慣跳來跳去的嗎?考驗她的理解能力?

有錢人果然不好伺候。

「車子……拋錨壞在半路了。」花姊的。

「嗯,你這一路辛苦了。」就算跟兔子腳的合作破裂,她的認真態度也無可抹煞,勉強算是優點吧。

濮陽元枚的心思詭譎如海少有誰能揣摩,沒上過梁山的簡青庭,沒有三兩三,被老好巨猾的山寨主不冷不熱不寒不躁不清不楚的……請下山了。在十幾分鐘後。



明亮的OA隔間,匠心獨具的采光,不同於冷冰冰大樓制式的門面,用青銅打造的招牌--兔子腳庭園景觀設計。 光鮮亮麗的迎著朝陽,盆栽中的波斯菊開得纏綿悱惻,入口處玄關的描青明朝古董花瓶插著滿滿的鮮花,品味獨到。

不過--

每天上班寧靜的氣息卻被「比叉」的河東獅子吼給嚴重破壞了。

「簡--青--庭,你給我滾進來!」

磨砂玻璃後面被上司K了滿頭包,準備找人洩忿的花魔女,呃……老闆以下,見習設計師以上的花若水,準備釘死那個把案子搞砸的糊塗蟲!

辦公室中。

「小蜻蜓,你什麼時候得罪那個花姥姥?」隔壁的靚妹馬上探過頭來,想要取得一手新聞。E世代的新進人員進了事務所,很自動的將快要向二字頭告別,邁向三字頭的花若水歸類為年高德劭的歐巴桑。

他們都是一群在姥姥手下備受控制虐待的倩女啊。

簡青庭正低頭處裡桌子底下的狀況,聽見自己的名字,頭一揚,後腦勺立刻撞到抽屜的底部,震亂了桌面上的繪圖紙、比例尺。

「礙…痛!」

「她叫你用滾的耶。」坐在她前頭的小葳看好戲的意味大過同事愛,扭過身子見縫插針。

「快去吧,動作快點,要不然十二道金牌下來,你就等著被雷劈!」隔壁的宣宣提點脫了鞋赤腳的簡青庭。

「青庭,你是烈?搞砸了昨天的大案子?」小葳有著狗鼻子一猜就中。

昨天腳跟磨出的水泡破得厲害,OK繃怎麼都貼不住,簡青庭猛然聽到花設計師喊她,大家又一起鼓噪,她趕緊把腳套上鞋子,也管不了水泡破得更厲害,痛徹心肺,只好齜牙咧嘴,含著淚,不敢稍有延遲的往專員辦公室跑去。

「花姊,你找我?」呼呼……有點喘。

「在公司要叫我花設計師!」花若水實在不想對她開炮,可是不想歸不想,公司的制度倫理還是要維持。

「是的,花設計師。」順了氣,她的嘴微微張著,小心翼翼的不被發現,呵欠差點溜出來。

昨天從山上下來已經晚上十二點,一回家,她那挺著六個月肚子的娘還窩在榻榻米上面做手工,其他小鬼全部躺平了身為娘親的人也沒知覺,苦命的她除了一個個叫醒送他們上床別無他法。

回到客廳,她那只會鬧出人命,烈?家庭計劃的娘如獲救兵的表情讓她不忍心逕自回房間去睡,於是隨便灌了口水,安慰自己沒吃晚餐也沒水喝的五臟廟,捨命的刷漿糊,幫忙把手工趕到一段落,最後等她摸到床角邊都已經是凌晨四點了。

「簡青庭,我提醒過你多少次,辦公室裡面不許跑步。」

好委屈啊,「我怕花姊等我等的太久。」用手掩著嘴,絕對不能讓花姊看見她眼角分泌的水。

「你要是讓我等,那準是你在混水摸魚。」

「是。」花姊的臉色好像更猙獰了,她還是安靜的等著挨訓也許可以早點脫離苦海。

花若水終於坐下,她雙手疊成尖塔狀,往後梳成髻的頭髮一絲烈?,「告訴我,你是怎麼把濮陽先生的大案子給弄砸的?」

她剛從老闆的辦公室出來,被前削後削弄得灰頭土臉,看見簡青庭,倒是很想知道這個天兵如何壞了她整整一個月的心血?

對於一個營利維生的公司,任何的錯誤都是烈邦?原諒的,更何況,他們是被指名的,也就是說,只要設計合了對方的胃口,價錢談攏,財源也就滾滾來了。

最特殊的是濮陽元枚的身份。

這案子只要行得通,以後不怕沒有源源不絕的生意會進門。

「我不是故意的……」

「你要是敢故意我早就叫你滾蛋了,還讓你進我辦公室的門?」她花若水向來是六親不認的,要不是看在這個天兵挺有天分,可以調教,早一把煬她到天邊去掛著納涼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昨天,明明都還很好哇。」

「濮陽先生剛才打電話給老闆說他要另請高明,不跟兔子腳合作了,你說說,明明到嘴的肉……到手的工程為什麼你去過一趟以後就完了?」

在中部,兔子腳的名氣是有目共睹的,他們接過的設計工程即使有少數的案主不滿意,可是追根究底,有的是出在地主太過龜毛,有的是溝通不良,這次,漏洞在哪?

「會不會是我打他兔子主意的關係?」好小氣喔,她又沒有真的下手。

說實在的,叫簡青庭回想昨天的事情是有點困難,因為在她印象中,從頭到尾那位濮陽先生都是客氣有禮,揚著淺淺的笑,說起話來像聽京韻大鼓,看起來就是好好先生的模樣。

「你說什麼?」花若水的耳朵可沒背。

「沒事,」簡青庭凜然,「我是說那位濮陽先生什麼都沒說。」

把昨天的對話想來想去,真的耶,她完全不記得那位先生有過拒絕的動作或言詞。

「你這個腦袋簡單的……」以下消音。

嚴重性逐漸回到了簡青庭的腦袋。

她迷糊卻不愚蠢,雖然對食物有著無藥可救的偏執,卻是因為家庭的關係,她讀的是園藝,雖然畢業的過程一波三折,半工半讀的過程叫人心力交瘁,這樣的她還要負擔一家八口人的瑣碎事情,早就超乎同年紀女生應該負的責任。

花若水是她的鄰居,而是是個富家千金,家中兩老各有事業,公司雖小也是董事長級的人物,她對自家生意沒興趣,寧可在外面上班也不想繼承家裡的事業,行事作風完全的女強人。

是她引薦剛出校門卻為找工作煩惱的簡青庭到兔子腳來的。

她相信簡青庭是有能力的。

「花姊,請你再相信我一次。」

「幹麼?」

「我要再去一次白牆宅館,要是沒有說服那位先生,我拿頭回來!」

「你神經!我又不是非洲原住民要你的頭有個屁用。」

呃,對喔。

「你知道那位濮陽先生是何許人也?」

「總不會是五柳先生就是了。」

「簡青庭,你還敢給我搞笑!」她當初真不應該看在隔壁鄰居多年的份上把她帶在身邊。好人果然是不能做的。

「我是看你太生氣太陽穴一直眺,要是腦中風就不好了,畢竟你年紀還不大。」

「簡青庭,你給我聽著好了!我就算腦中風也是被你氣出來的,你要負責養我嗎?給我養老金嗎?」

「花姊,你知道不行的,我家除了爸媽還有五個弟妹,我那只會增產報國的媽肚子又六個月大了,醫生說是雙胞胎,我養他們就已經很吃力了,真的沒辦法養你。」

若不是花若水真的很瞭解簡家的狀況,要不真想立刻掐死簡青庭然後切腹謝罪。

「你給我閉嘴!」

「是。」

氣呼呼的人喘了口氣,托著腮,腦子還是鬧烘烘一片,只能順著台階下。「你倒是說說看你要拿什麼去說眼人家?」

「我可以想一下嗎?」

花若水猛翻白眼。她竟然沒有得到教訓還白癡的問她!

可是除此以外,她實在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

「你知道,信用對生意人特別重要,你壞了信用,人家是出錢的老大耶,只要隨便放出風聲,出來跟我們竟爭的比螞蟻還要多,現在好了,咱們那對面大樓的死對頭知道我們把到手的生意談垮了,現在正摩拳擦掌等著接下白牆宅館的案子。」

「啊,他們動作這麼快!」

「簡小姐,上頭放話了,要是不能把案子追回來,就等著洗脖子吧。」她作勢切脖子。頭可不可以不要痛啦,或者乾脆痛死,一死百了?

「花姊……花設計師,是我搞砸了這案子,但是我真的不知道錯在哪裡,請給我最後機會,要是原因真的出在我身上……我會辭職負責的!」她吸氣,決定豁出去了。

「辭職有個屁用!」

「啊。」花姊真的發飆了。

「不用了,你不要再去給我闖禍,不是我不相信你,這Case本來就是我負責的,就算有責任也不該你來擔,我明天會去向濮陽先生解釋的。」能不能挽回案子就沒把握了,但是基本功仍要做足,想在這行業生存這是基本的道理。

「花設計師……」

花若水沒精打采的擺手,「你去忙吧,這件事跟你沒有關係了。」

滾得越遠越好,讓她靜一靜。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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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25 02:12:58
第二章

風吹草低,偶爾抬眼真的可以看到漫步在山坡上吃草的羊群。

唉,為什麼當人這麼勞祿,當羊真好,只要吃吃草,偶爾咩咩叫,每天過得愜意的不得了。

顛簸的碎石子路讓騎著機車的簡青庭險象環生,借來的迪奧車齡頗大,她只能以比烏龜快不了多少的速度往前挺進。

沒辦法,她好怕這輛破銅爛鐵半路不爽罷工肢解,還要替它收屍就麻煩了,假只請到半天,還是好不容易拗來的,天啊地啊,過往各路神明,希望不要出問題才好,她的未來可都靠這一把了。

幸好迪奧老當益壯不像想像中的沒路用,總算平安的載著身上沒幾斤肉的她來到牧場。

這是一座結合觀光跟產業的牧場,從山下到山上只要遇到拐彎或是岔路就能看見一頭乳牛形狀的指標清楚的告訴觀光客往哪走才是正確路線,乳牛形狀的路牌非常出色,黑白分明的顏色,豐滿下垂的ru房俏皮的左右晃動,眼睛煽情的半眨,牛肚子上面還寫著○二○四美眉的語調--

來呀,等你唷!

那調調,令人會心一笑。

拿下安全帽,簡青庭這次刻意對著照後鏡整理好被帽子壓垮的頭髮,又拉拉算得上整齊的衣著,襯衫式的連身洋裝,帶點淡淡的日本風,束口褲,帆布鞋,全部都是地攤貨,不過她盡力張羅了。

她問了幾個工人,就往主屋走去。

對擁有四千多頃地的牧場主人來說,主屋的造型看起來有點寒酸。

簡青庭隔著紗窗對裡頭張望。

「小妹妹,你找誰啊。」一道中性嗓音很愉快的響起。

簡青庭回過頭。一個身材高挑,陽光與氣質並融的女子斜戴著西部呢絨帽要笑不笑的偏著頭睨她。

好帥氣的女人喔!她粗亮的辮子在陽光下發光。

簡青庭瞧得眼珠子差點掉出來。

「你別這樣一直看著我,我會誤會你愛上我了。」她把手肘靠在水洗石子牆壁上跟簡青庭調笑。

「呃,我找濮陽元枚先生,我聽維修白牆宅館的師父說他住在這裡。」

她跑了趟白牆宅館,撲了空,只見到一群木工、水電工到處整修。

那個濮陽元枚好快的動作,一夜間,本來安靜如廢墟的宅邸乒乓鏘鏘聲音不斷,大型的機具轟隆作響,吵的不得了。

如此一來,她更要加緊腳步。

「枚喔,是啊,他正在整理行李準備離開,你是他的誰?」上查家譜,下清三代,一口白牙,讓人感覺不到絲毫惡意。

「我叫簡青庭,是兔子腳景觀庭園設計的員工,請讓我見他好嗎?」要走?她頓時緊張起來。

「蜻蜓?好別緻的名字。」帥氣的小姐還在閒話家常。

「不是你腦袋瓜想的那個蜻蜓,你別自作聰明了。」從紗門走出來的正是簡青庭眼巴巴要找的人。

他穿了件淡粉紅的短衫,外搭灰色絲件質感極佳的薄外套,花俏的咖啡金色不收邊牛仔褲,單寧拼貼皮鞋,LV琉璃光澤皮革側背包,全身上下除了包包是LV之外,身上冷色系的衣服都是德國極簡大師JilSander的作品。

他年輕得不可思議。

「濮陽先生。」她趕快走向前。

「我跟兔子腳的合作已經結束了,章老闆沒有告訴你?」

「呃……有。」

「那麼,祝你在牧場玩得愉快。」他正要搭機離台,出發時間算得剛剛好,不想為誰或任何事情而耽誤了。

「我不是來玩,我是來找你的。」這次見面,簡青庭並不打算這麼輕易的撤退。

「就算想挽回我們以前談的案子,也不應該是你來。」他看得出來,這隻小蜻蜓是為了什麼目的而來。

「沒錯……是應該要我來的。」簡青庭從他毫無殺傷力的微笑嗅到幾不可覺的難纏訊號,她真是天宇第一號大傻瓜,竟然天真的認為這位複姓先生是個沒有架子的大好人!

他竟是那種扮豬吃老虎的人耶。

她要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來應付,不能出錯。

「白牆宅館的庭園設計案件本來說好了是由敝公司進行的,是我有眼不識泰山,昨天得罪了您,所以,您才撤銷這件合作案,我覺得我有責任來請問您,我到底說錯還是做錯了什麼?」雖然身為家中老大沒什麼值得炫耀的,但是也養成她絕對負責任的態度。

濮陽元枚眼中閃過一抹難解的光芒。

有時候對莫名其妙的人,會莫名其妙的狠不下心。

「我只說一遍。」

「我帶了錄音機,會把您的話仔細錄下來的。」她拿出小型的錄音機佐證,表示不是虛話。

「噗哧!」原來杵在一邊看熱鬧的帥女生還在。

「你的牛群快要衝出柵欄了,還有心情笑?」濮楊元枚很清楚的下達逐客令,清場。

「小氣鬼!」帥女生聳聳肩扣住腰上的繩索,準備逮那些不聽話的小牛去。

他回過臉,一樣冷冰的東西擦過他的下巴。

「你做什麼?」他的臉繃緊。

「試音效果不錯,來,您請說。」簡青庭把老舊的錄音機在他面前晃了晃,完全沒感覺到他的緊繃。

「講話不用敬詞,我還沒那麼老。」他怎麼了,竟然心浮氣躁起來。

「那太好了,我也覺得渾身不舒服。」她的笑臉像加菲貓。

「我長話短說,我要趕飛機。」

「什麼?」她有點慌了。

「停止跟兔子腳的合作案,是因為經過評估貴公司的設計達不到我的要求,所以單方面廢止跟貴公司的合作。」他從來不多廢話,簡單扼要,就算對方的腦袋灌了水也應該能明白他話中的意思。

「我認為……是濮陽先生對我個人有意見!」啊,完了,她一路上告誡過自己幾千萬遍要恭敬、要謙虛、不能亂說話,好了,舌頭又不聽管制,這此,又要搞砸了。

「噢……」他意味深長的挑眉。

「昨天你問過我對白牆宅館的想法,我沒說,因為這個案件是花姊的,花姊是公司很優秀、很深資的設計師,她不只對建築設計有特別的理念,景觀設計更是一等一的棒,我是她的助手,她說這個案件很重要叫我不能胡說,所以,我怎麼可以有自己的意見!」

嗯,她竟然顧慮到職場倫理……

「要是我現在還是堅持要聽你自己的意見呢。」那位花若水小姐的設計圖他們早在電腦中經過初步的溝通,老實說,並不是很符合他對白牆宅館的訴求,約她來面商是希望有更大的洽談空間,然而,陰錯陽差,來的卻是這隻小蜻蜓。

也難怪他懷疑兔子腳與他合作的誠意。

他是個閒人,在Wolf窩集團他的給薪名稱是集團公關。

應酬吃飯,政策性的公共關係,他沒興趣。

但是頂著狼集團公關頭銜招搖,開發他感興趣的事業他還滿樂在其中的。

他挑戰他想做的,全憑興趣。

他利用全球精密的網路搜尋荒廢、法拍,或者不合乎現代生活機能家庭結構的老房子加以重新整理規劃,賦予新的特色跟生命。

也許,這樣的投資比較起一窩蜂的大樓建造不像能賺大錢的金雞蛋,可是賺錢本來就不是他的訴求。

「可以,請上車!」簡青庭點頭。

「我不記得我們要去哪?」

「我們回白牆宅館去。」

「我覺得沒必要浪費那種時間。」他雖然不是很在意時間的分配,卻也不喜歡浪費在無謂的事情上面。

「不去也行,」她從大頭狗包包裡拿出白紙跟鉛筆,開始流利的畫起簡單的平面圖,不用輔佐工具,一簇簇的花草飛快從她筆尖成就。「我本來想實地的告訴您……你庭園的景觀配置設計會比較有臨場感,首先,我想把門口兩旁的大樹移到古典噴水池跟花房還有陽光溫室的旁邊……根據我的瞭解,你買下白宅是為了興建成民宿,跟這裡的牧場互相呼應,我建議庭園中不要有太多需要照顧的花卉,十二種到十八種的針葉植物,金色跟深淺不一的綠色會製造很亮麗的效果,另外,古典噴池中不建議種水生植物,養錦鯉魚,視野的層次感會比較提升。」

起先心思還有點猶疑的濮陽元枚被她精闢的想法給抓住,他開始不只聽她講解,也低頭看著她筆下的圖樣。

「這樣不會太單調了?」他以跟夥伴商量的口吻問起她的意見來了。只是兩人都沒察覺。

「不會,陽光溫室有花壇,主宅的窗戶、周邊的走道也可以砌成花壇跟花圃。」

很大膽的配色,有大格局的想像空間,他還頗為中意。

「我還有一個建議。」他看起來沒有反對的樣子,那她可以繼續說嘍。

「說。」他聽出興趣來了,老實說。

「房子的牆面是灰白色,稍嫌冷素,我建議外觀稍做改變,用蘇佛客粉紅主號漆,增加的暖色調可以跟所有的灌木融合,讓建築物看來更親切。」

整個說明完畢,她把鉛筆握在手心,屏息等待。

「你的設計……比較合我的胃口。」這隻小蜻蜓才多大年紀,已經頗有想法概念,他不禁多看了她好幾眼。

她的額頭飽滿,鼻樑小巧挺致,下巴弧度完美,身子看起來沒幾兩肉,是單薄了點,不過,他還滿喜歡她眼中對工作的熱忱。

「那就是說,花姊得回她的案子了,你願意收回不跟我們事務所合作的話?」她的心如擂鼓,快要歡聲雷動了。

「不。」

她的眼珠立刻停止滾動。

「你來監工,我要你的點子。」

「這不行的啦。」他的認同叫簡青庭興奮莫名。可是這種事情卻不是她能做主的,她要是隨便答應回去絕對被削掉一層皮。

「你不願意?」他步步收繩。閒閒看她那掙扎的眼神。

「我一百個願意,不過……」

「沒有不過,就這麼決定,你放心,我會把我的決定通知章老闆的。」用一個藉藉無名的菜鳥、設計界新人或許大膽冒險了些,但是,又何妨!

真實慢慢流進簡青庭的血液中,她把握住鉛筆的手捧到胸口,還有什麼比被確定更叫人熱血沸騰的,真是天大的驚喜啊!

「明天你把全部的東西搬上山,我要你住在白牆宅館裡,因為我們只有一個月的工期。」他在德國也有同樣的工程在進行中,哪個地方他都希望能不浪費金錢跟時間而得到最好的成果。

「啊,恐怕不行欸!」

「你再說一遍。」她在整他嗎?

「你先別生氣。」她的喪氣是有道理的。

「我沒有生氣。」他不相信,也沒期待過誰能看見他真實的內心世界,

「你明明就氣的想掐我脖子,你以為我要著你玩對不對,你也稍微用用腦筋,現在,你是老闆,我是你外僱員工,我又不是跟我的飯碗過不去,我哪敢出爾反爾,說話不算話?」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發脾氣了?」

「你老是在笑,感覺像個沒脾氣的好好先生,但是,你剛剛不只肉不笑,眼睛還陰沉得可以。」這種人要不是因為工作上必須相處,她絕對敬而遠之,她處理不來太複雜的人心,在她的觀念中,食物是最可靠的了,只要好好對它,它就能呈現美好的味道讓人吞吃入腹……

想到食物,她早上出門才吞了兩片烤焦上司,中午忙著請假又趕來趕去的,看看手錶竟然都下午四點半了,她的午餐還沒著落。

她的心思早不在濮陽元枚身上,希望的是能早點回市區,買些茶葉蛋止肚子餓。

茶葉蛋是她發現最便宜又最能止餓的食物,有時候正在發育中的弟妹們搶食物搶得太厲害,不小心把她的份也掃光光,她就會到專門賣蛋的店家買兩顆茶葉蛋,比Seven還便宜兩塊錢呢。

「你幾歲了?」她能輕易看穿他,只是偶發事件吧。

「二十三。」

跟白花油一樣,剛踏出校門的新生,青春粉嫩的幼苗。「我知道了,總而言之,我給你一天的時間,你搬上山就是了。」

「濮陽先生,我真的不可以……」

「你辛苦上山來要的不就是這份工作,現在卻推三阻四?」

「是……」她的辛苦說不出來,她只能回家跟小弟小妹們商量,這段期間她不在家,他們要想辦法自己自立自強了。

「你可以走了,下山的路不好走,天就要黑了。」他的飛機飛走了,拜她所賜。

「不是要吃飯了?」

「你想留下來?」

「當然不是,」她臉燒紅,幾乎要冒煙,「我是聞到廚房有食物的香味跑出來。」

他不想在這地方吃飯,一群除了工作以外,閒來嚼八卦、扒糞為生的牛仔,他沒興趣變做別人茶餘飯後的材料。

「也罷!我送你下山,順便把其他的事情討論清楚。」

「噢……」好失望哦。

他像是看穿她的想法。「我肚子也餓了,我請你吃飯,算是慶祝我們的合作。」

她努力讓自己不要太丟臉,「真的……還沒有男生請我吃過飯耶,謝謝你,你真是個大好人!」

濮陽平枚超前越過她。

隱約,他聽見那隻小蜻蜓發出YA、YA的歡呼聲。

不過是頓飯,有什麼好歡喜的?



濮陽元枚錯得離譜。

她在噴淚。

「要是你不喜歡這家餐廳的餐點,我們可以換一家。」很少人對他的品味質疑過。

她連忙擦掉眼眶泌出來的淚水,「這裡好,我只是沒看過這麼大的龍蝦,還是煮熟的。」龍蝦哈密瓜凍,香氣跟色澤都是超群的。

「你對它這麼捧場,龍蝦死也瞑目了。」人生一路順遂成長,家庭環境優渥的他對口腹之慾沒有太多執著。

簡青庭很捧抄…幾乎是太捧場了,從前菜、主菜到後面的巧克力香橙甜點,她連上面裝飾的香菜都吞下肚子。

盤子裡的醬汁她也不放過,仔細用麵包刷乾淨,放進嘴巴吃下,盤子的乾淨程度就連來收盤子的侍者也露出驚訝的目光。

最誇張的是從頭到尾,她眼睛中的淚水沒少過。

他不懂。她是覺得這邊的菜難吃還是好吃?

他竟然享受起她因為進食的那份愉悅。

他做了件以前抵死都不會做的事情,他把自己面前那份香草風味肋排舀了一塊到她盤子上,輕描淡寫的說:「這是餐廳的招牌菜,你也嘗一點。」

「這一塊小牛排的價錢可以買好幾斤豬肋排了吧,這樣兩口就吃掉了,不過,真的是太好吃了……」豐富的食物讓她的心暖洋洋,像倘佯在南洋的海灘上那般舒服。

然後。

「這是Brochotte串烤。」

她嗯嗯嗯點頭,忙著消化盤子內漸漸堆高的料理。

然後。

「南瓜派的鮮果盅。」

「你什麼都不吃啊?」埋頭苦吃的她終於抬起頭。相較她的開懷大嚼,他幾乎沒在動刀叉。他把她當神豬養嗎?

他肯定是看她一副餓死鬼投胎樣子,存心把東西都夾到她盤子裡的。

「怎麼可能不吃,我一向吃的不多而已。」她五官清靈,被食物熱氣蒸騰成酡紅的臉蛋尤其出色,頭髮削得薄薄地,參差不齊中亂翹的部分顯露出活力跟青春的美,她是那種越看越耐看的女生,可以想見,往後經過歲月的淬練的她會有多美麗……

他在餐桌上,幾乎是不聊天的,偶爾破例,是家中那三個白目家人,至於外人,這隻小蜻蜓很自然的打破了他的慣例。

「這裡的東西簡直太好吃了,比我家年夜飯的菜色還要豐富哩--不過那個鵝蛋我可以帶回家嗎?」她指的是一隻雕花鏤空的造型蛋,雕空的部分擺了兩個巧克力做的娃娃,眉目生動,既討喜又甜蜜。

要是能帶回家讓弟弟妹妹們開開眼界,他們一定會樂得跳起來。

「這家店有不同造型的設計,你要是喜歡可以帶一套回去。」

「一套有幾個?」

「四個。」他上次寄給白花油過,所以記得數量。白花油,就是濮陽家老三。

「那不用了……」分贓不均,會打架的。而且,看起來價錢就是很貴的樣子,她消費不起。

她不貪心,有多少能力擁有多少東西,能力不夠卻硬是要拿,只會苦了自己。

「真的?那你還哭?」言不由衷嗎?

「我是覺得自己太幸福了,要是弟弟妹妹也能一起來吃飯,那該多好。」她這麼說會不會太貪心,人家請她上高級法國餐廳吃飯,等一下帳單不知道有多少零,她還巴望著連弟妹一起帶來,她應該要去面壁懺悔。

「你有幾個家人?」十句有十二句是手足,她的心中有沒有自己?濮陽元枚擦擦嘴,靠上舒適的沙發椅,目光閃動,深處的心弦有些地方擰緊了。

她時而單純,隨意的穿著卻比老是把時尚掛在嘴巴的仕女還要好看,談論工作時的她超越了外表年紀,將來,她會是設計界一顆燦爛耀眼的星子,前途無可限量。

她像書本,時而高潮迭起,時而叫人錯愕驚喜,有趣極了。

她還有多少面貌?他居然覺得她有趣?是啊,他現在一點都不覺得飛機飛走有任何的遺憾可惜了。

「我跟你提過,你忘了……沒關係,我可以再說很多次,我有三個弟弟,兩個妹妹,媽媽肚子裡還有對六足月的雙胞胎……很驚人對不對,我家沒有家庭計劃的。」提倡家庭計劃的人一定恨死了像他們這樣的家庭。

「你是老大,」人數這麼龐大的家庭,她肯定過的辛苦。

「不過我沒啥威嚴的,我們家隨便一個人講話都比我大聲。」當全家小鬼都造反的時候她是有點頭痛啦,幸好次數不多。

「我也是老大。」他珍惜跟她輕鬆談話的時間。

她轉轉眼珠子。「你不會像我一樣權威不在,大權旁落吧。」不過來要錢的時候每個人的嘴巴都比蜂蜜還要甜。

她看到濮陽元枚眼中的笑意,嘟嘟嘴,不好意思了。

「我知道我沒用,不是想拖你下水啦。」

「每個家庭都不同,沒什麼下好意思的。」

「嗯。」簡青庭點頭,尷尬悄悄飛走。

他們吃得意猶未經…直到把餐廳供應的果汁點心都吃光,客人也散得差不多,他們才結帳離去。

店門外,紅白相間的遮雨棚外正飄著小雨。

風往他們灌,簡青庭舒服的伸著懶腰,一點都沒有察覺這樣的氣候對於騎機車的她有多麼不方便。

他的休旅車停在對面的收費停車格內。兩人冒著微雨走到對面。

心情真是愉快吶,相較於早上皮皮銼的洗三溫暖,現在簡直是漫步在天堂的雲端。

濮陽元枚把她的機車從休旅車後面搬下來。

他儀表出眾,擁有豐富的人生經驗,純熟的交際手腕,卻不是肌肉型的男人,可是,機車搬上搬下這麼租重的工作都自己來,絲毫不假他人的手,可以想見他的弱不禁風只是錯覺而已。

「明天早上我去接你。」

「不用,我可以再跟小葳藉機車,」

「這輛機車是別人的?」小威?男生嗎?

「嗯,我才剛畢業,還沒存到什麼錢。」

他把機車放回原來位置。「上車,告訴我你家住哪,我送你回去。」

「不必……」她的家……實在簡陋得不能見人,她……不想壞了在他心目中的印象。

咦,她從來沒在乎過別人對她家用任何有色眼光看待,怎麼突然在乎起他來?

是啊,也難怪,他可是第一個請她進餐廳吃飯的男人呢。

「雨大了,你不會傻得想淋酸雨回去吧?」

只有傻瓜會拒絕他的提議。

但是她還是委婉的回絕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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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25 02:13:20
第三章

其實,簡青庭的心思一點都不難琢磨。

老舊的公寓頂樓,五樓,沒電梯、沒管理員,因為年代久遠,樓梯間的燈管老的老、舊的舊,卻沒有哪家人肯花點小錢把家門前的光亮找回來。

她很少帶同學朋友回來,淌血的經驗告訴她現在的人一個比一個現實,認錢不認人,多的是看見她家這模樣而馬上翻臉消失的人。

要是濮陽元枚看過她住的地方就能明白,她為什麼堅持一定要自己回家而不要他送了。

她的年紀雖然不大,卻一直活得很清醒。

瓷磚剝落得厲害,昏黃的四十燭燈泡也快要屆退休年紀,打成通鋪的地板上七橫八豎的睡苦好幾個年紀幼小的孩子。

「媽。」

「這麼晚回來,加班嗎?吃飯了沒有,我給你留了一碗麵線在紗罩下。」中年婦人正在幫踢被子的男孩蓋被子,她是蔡涓,簡青庭的媽咪。

「我吃過了,還是大餐啵」她很興奮的說。

「這麼讚的好康,你有沒有多吃一點?」她扶著腰站起來。

「媽,你看我的肚子都凸出來了。」

「誰請客?花家小姐嗎?」花若水是他們家的大恩人,富家小姐難得的平易近人。

「老闆啦。」

「那個章魚燒?」

「另外一個啦,這是他說要給阿倫他們的禮物。」她把兩盒精緻包裝的西點提盒拿了出來,為了舊被雨淋濕,她還很犧牲的用外套包裹著,

「這……看起來是很貴的巧克力。」蔡涓也曾經是有錢人家的千金小姐,年輕時遇上帥氣豪邁的簡爸,兩人一見鍾情,互訂終生,然而,很有門戶之見的蔡家對於一貧如洗的簡爸極力反對,經過幾度周旋溝通,在得知女兒心意堅決之後,登報斷絕了父女關係。

兩個年輕人並不氣餒,簡爸努力開著貨車,沒多久,接二連三的產下他們愛的結晶……至今,簡青庭都二十三了,兩夫妻恩愛仍不減當年,還持續為人口增加而努力。

「每人剛好一個,濮陽先生連你跟爸的份都算進去了。」她只是隨口說說,不料他真的買了娃娃蛋,一買全家受惠。

果然成熟的男人做事就是不同凡響。

「你什麼時候多個老闆?」心疼她全身濕透,蔡涓轉到浴室拿了條浴巾出來。

「這說來話長……」接過媽媽的愛心,她開始用力的擦拭自己才到肩膀的短髮,

「我有的是時間。」蔡涓回到小桌子前繼續摺疊蓮花,一串串蓮花垂掛在紙箱裡面,大多已經是成品。

家中食指浩繁也有好處,就是能使喚的蘿蔔頭多,手工產量比別人家要快、要好、要多得多。

「爸呢?」很拚命養家活口的簡爸再忙每天晚上還是一定十二點以前到家。

「晚上加跑高雄一條線,老闆說沒有他不行,拒絕不了。」

「家裡又要多兩張嘴,爸不拚命也不行。」她太明白了。

「小蜻蜓,我們家……是不是真的太多孩子了?」蔡涓看見隨便擦過頭把毛巾一丟坐下來幫她摺蓮花的大女兒,心裡愧疚油然而生。

她上了一天的班,很辛苦的。

「要是你也想過這問題……那就把雙胞胎捐出去吧!」簡青庭垂眼說。

「啊?!」

「媽,你說廢話的時間已經可以摺朵蓮花了。」她的語氣很淡,閒話家常的什麼都感覺不出來。

有很多事情,有說跟沒說其實是差不多的。

她媽媽要她的回答,不過想買自己的安心而已。

接著,她扯開話題,把即將離家的原委告訴蔡涓。

「你不在家,我、我怎麼辦?」

涼拌!她好想這麼說,但是言不由衷的話講習慣了也就一直惡性循環著了。

「媽,你放心,我會賺大錢回來的!」

言不由衷的人通常只會害慘自己而已,要引以為誡啊!



是阿是啊,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她才開始工作,儘管還不知道將來在前面等著她的是怎樣的生活,但是,接下這件案子絕對會是她工作生涯中很大的挑戰。

她不想砸了公司的招牌,也希望能得到肯定。

壓力?再說吧!

她是初生之犢,像放出籠子的小鳥,快樂的很。

帶著簡單的行李--那是指換洗的衣物。其他,壓得她肩膀歪一邊的是沉重的書籍,至於繪圖工具更是不可少。

家中那群混蛋知道她要離家一個月竟歡聲雷動,因為空出的房問可以讓他們不用再睡地板。

她的價值竟然比不過一張床……想想,真叫她心酸。

再度回到白牆宅館,是下午四點。

不是她想這麼拖拉的。

赤炎炎的日頭一路曬得她頭昏腦脹,阿葳的機車又一路氣喘個沒完,怕它真有個三長兩短,害她下來推車,只好走走停停,一公里當兩公里走,時間當然浪費光忙了。

站在偌大的庭院住白牆宅館看,遠山綠廓青翠,宅平靜靜矗立著……唯一要說突兀的,就這髒亂的園子。

不要緊,她來了,她會讓這宅子美得名副其實的。

把老爺車停進車庫,不意看見一輛天藍色的休旅車閃閃發亮的就停在一角。

濮陽元枚也在耶。

大門沒鎖,她門一開就進去了。

不愧是大老闆,辦事能力一流,才一天時間,傢俱裝潢居然大勢底定,只要將剩下的窗廉、壁飾品掛上去,美輪美奐的B&B(Bed&Breakfast)一間提供房間和供應早餐的英國式民宿就完成了大半。

她小逛了下,很為濮陽元枚的品味吃驚。

古典的傢俱似乎個個都有來歷,第凡內的家飾她只有在雜誌中看過,親眼看見時就像小孩突然被帶進玩具大賣場,因為太過興奮,她連碰一下都不敢,結果只能暈眩再暈眩而已。

大人物做事真叫人佩服啊,

崇拜之情油然而生,橫溢在她心裡。

這早她跟他有所互動以來頭一次產生其他的感情。

「你還要在這裡對著傢俱發呆多久?」濮陽元枚倚在通道的門邊,一身淺藍休閒針織衫加呢布窄管褲,令人感覺說不出來的清湛有氣質,滿室生光。

對喔,她還沒完成報到手續卻在這裡一直發呆,敬業精神有待加強欸。

「濮陽先生,我想跟你說你實在太棒了!」

「哦?」突然把他捧上天,好像不是這小妮子的風格。

不過,他很想知道她是怎麼想的。

「金銀紅,古典派的美學,就跟你的人一樣,很有質戚的大叔。」溫文儒雅,像極了西洋壁畫中可望不可及的人物。

他冷哼,不發一語。

他們年紀是差了好大一截,而他不希望這會變成以後工作上的問題。

「你何以知道這些傢俱出自我的手?」

「感覺嘛,我的直覺很少出錯。」

她果然適合走這條路,美學的涵養可以慢慢培養,直覺卻是能不能成材不可或缺的因素。

他喜歡才華洋溢的人才,無法忍受庸俗。

她是塊璞玉,雖然需要時間琢磨,但將來會是光芒萬丈的鑽石。

好吧,原諒她叫他大叔的錯誤。

「你準備什麼時候開始工作。」個人的專業領域他從來不干涉。

「當然是越快越好,我有好多想法點子希望付諸實行,我一刻都等不了了。」

「你……不用吃飯嗎?」他試著問,有些不確定的。

像魔棒一點,她的眼睛立刻生光,比天際的星子還要璀璨。「這裡有供飯吃?那當然要啊!」為什麼不要?

有免費的三餐,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那還不把你的東西放到房間去?」

「我住哪裡?」

「二樓左轉盡頭。」

「知道了,大叔。」她立刻就要往上跑。好大的迴旋樓梯,棒呆了!

「慢--著。」他發現自己小裡小氣的在咬牙。

「還有事?」

「我們的溝通要以我的意見為主。」他要說的重點不是這個。

「好哇。」他是老闆,老闆最大沒錯。

「要聽我的。」

「可以偶爾上訴嗎?」

「為什麼?」

「我也會有意見的時候啊。」她講的合情合理:理法不外人情啊。

「只要你能講出道理來,我不是蠻橫的人。」他什麼時候對誰這般付出過耐心?竟然還仔細的說明。

「那我上去嘍,東西好重,我快要扛不住了。」她等不及去看自己的房間。

「嗯。」

人一蹦一跳的走了,濮陽元枚卻扼腕的想掐死自己。

不許叫他大叔!就這麼簡單的六個字,他卻兜轉了一大圈無關緊要的廢話。

當下,他忽略心中越升越高的怪異,悶著頭往起居室而去。



簡青庭覺得自己幸福得快要死掉了!

豐富的晚餐填飽她少有機會滿足過的胃袋,好相處的團隊,各個妙語如珠,逗得她笑個沒完。

她沒想過濮陽元枚有一批固定的班底,隨著他漂洋過海招攬工程,一女兩男,經過他的介紹,他們對於剛加入的簡青庭張開雙手歡迎。

最初,也不是沒有疑問。她的年輕太讓人意外。

雖然說能夠經過濮陽元枚挑選的人,絕對有著不同凡響的能力。

但缺人是事實。

之前與他們一同合作的景觀設計師在別處另外接了工程。

「我可以幫忙洗碗。」從小養成做家事的習慣,來到這裡,歐巴桑的性格自然發作。

廚師是原住民,深深的輪廓非常俊俏,大大的眼睛隨便一瞥都是電波。

「好哇。」原住民天性好相處,讓出一塊地。

「你煮的菜真好吃。」讓她吃得又香又帶勁,狠狠幹掉三碗白米飯。

「我在餐廳當過二廚,以後存夠錢,我要自己開家店。」切著水果,名叫雅歷卓的帥小子輕飄飄的被捧上天。

「以後我去吃飯要算我便宜喔。」已經開始為未來的五臟廟鋪路了。

「那有什麼問題。」他慷慨允諾。

兩人一見如故,聊得起勁……

「簡青庭。」故做冷靜的聲音一刀劃破兩人織就的網。

「呀,叫我?」還指名道姓欸。

因為不用跟任何人搶飯菜吃,也不用擔心吃的慢有餓肚子的可能,她的臉顯得喜氣洋洋,對濮陽元枚的叫法沒有太大的反應。

「出來!」

她完全沒把他放在眼底,唯一吸引她的到底是同她一般年紀的雅歷卓還是食物?

雖然驚艷於她瑩白生光的臉龐,濮陽元枚還是滿心不爽。

她丟了個抱歉的笑給雅歷卓,走向他。

他們來到星星滿天的外面。

「啊,想不到山上的空氣這麼涼爽,好舒服喔。」晚風徐徐,山上的氣候比山下低上好幾度,入夜後完全是金風送爽的秋涼氣候。

「我不是請你來洗碗的。」他驚訝自己口氣中的指責。

他從來都不是情緒波動很大的人。

「哦。」這人,陰陽怪氣的。她把懶腰縮回來。

有了年紀的大叔,想法也是怪怪的。

「你只要把分內的工作做好就可以了。」

「雖然你的說法並沒有錯……但是,在我的想法裡,大家要相處一段時間為什麼要計較那幾個碗是誰洗,我在家做慣家事,洗碗可以讓腦筋休息,是好活動啊。」

「你說我斤斤計較?」他、可、是、一、番、好、意,竟然,被狗咬了。

「我的意思是說這樣比較傷感情啦。」他那鏡片後的眼光怎麼看怎麼弔詭。

「我是請你來做事,不是來跟誰培養感情的。」看來不跟她講清楚說明白,兩人肯定要「灰」很久。

她偷扮鬼臉,嘟嚷,「暴政必亡。」

暴……濮陽元枚臉臭臭臭……真是好心沒好報,他管她要洗多少碗,那是她天生勞碌命!

兩人大眼瞪小眼,不歡而散。

他壓根想不到跟年紀差自己快要一輪的小女生有什麼好嘔氣、好計較的,為的還是芝麻綠豆般的小事情……

他面對任何挑戰不動如山的深藏不露呢?他素來冷淡若水的入骨精明呢?

在小蜻蜓面前竟然全部破功?!



而現在的小蜻蜓正舒適的待在屬於她的房間,三十幾坪大的空間,有專門的衛浴設備、床邊有四柱粉白色廉幕、她沒睡過的優質彈簧床、小陽台、蕾絲邊邊的窗廉,比起她家八口人擠在一起的二十坪小公寓,她如置身天堂。

對了!還有書房。

那個大叔居然給了她一問有書房的美麗房間。

那是她從來不敢奢望的。

她有記憶以來,不管做功課還是帶回家的工作部是在肥皂箱子上完成的。

這加深了她要在這行業闖蕩出一番成績的決心!

一盞明亮的檯燈,工作台上是完成泰半的有色草稿。

她的認真從前置作業的草稿圖就能看出來。

透明紙她上好色,曬好的圖也有一份,淺淺深深的綠,幾千侏的栗子樹開起花來會是一幕多麼美麗的雪白啊。

用禿了的筆她捨不得丟掉,小心翼翼的埋頭工作。

亮麗的護眼檯燈把她孤瘦的身體拉得很長……很長。

時間悄悄過去,等到她重新抬頭,呼出疲累的氣來,牆壁上的布谷鍾已經來到零點了。

去找杯水喝。

離開椅子,她推門下樓。

古典的樓梯留著壁燈,熒熒暈黃襯托著夜的靜寂。

然而,有陣低低、如泣如訴的弦音穿越過重重的牆勾住了簡青庭的腳步。

她傾耳聽。是音樂聲。

從哪來的?不像是家庭音響放出來的頻率,那嘈嘈切切,低低穩穩。

循著琴音,她來到後院。

月娘像只大銀盤,亮晃晃的撲面而來。

難怪當年嫦娥要奔月而去,這樣的月色,美得蠱惑人心,美得不可思議,美得叫人想落淚。

她忘了自己是下樓來找水喝的。

更奇異的景象震懾得她忘了要移動。

在月光下的日光溫室中,有個剪影正緩緩的拉著大提琴。

他的臉完全隱在暗處,看不見表情,張目能見的是他拉動弓弦的手臂,還有略微搖晃的身體。

那是貝多芬的中段慢板「月光奏鳴曲」。

迤邐的音符像一腔水銀輕輕洩地,無邊無際的飄散四去……

她聽得醉了,滑坐在花壇的走道上。

大提琴不若小提琴的清脆輕快,然而,從「月光奏鳴曲」到葛裡格的「獻給春天」,無名氏的「蜻蜓之舞」……宛如清澈的水滴滴落在寧靜的湖,湖面漣漪蕩呀蕩地,蕩進了簡青庭少女情懷的心。



她感冒了。

早上爬起床鼻塞、鼻涕一起來,還拉了肚子。

她知道自己的身體,只要感受到壓力,就會緊張的拉肚子。

大學分組考試的時候是這樣,當初要進兔子腳景觀庭園設計面試的時候也一樣,等事情過去,自然不藥而癒。

擰擰不通的鼻子,拍拍臉頰,氣色還好,今天要開工,她可不想蒼白著臉去嚇人。

雅歷卓的稀飯醬菜依舊吸引她扒了三大碗,絲毫沒有因為小感冒而食慾不振。

飯後。

不愧是濮陽元枚手下的愛將,辦事效率一流,工人們已經利用大型機器在砍樹、除草,垃圾堆得半山那麼高,濃濃的青草味充滿庭園,大家認真的工作態度也讓她精神為之抖擻起來,忘記討人厭的鼻塞,

這一天就在整地中過去,天色將暮,垃圾就地燒掉,灑了當有機吧,光禿禿的樹幹看起來有點怪異,本來雜林遮蓋的山坡丘嶺像除痘成功的少女,恢復了原始清純的容貌,叫人很有成就感。

第一天進度超前,提早收工!

解散前她拉住跟她同是女生的萬英華。

考慮小葳的機車快要掛點,她想搭萬英華的便車下山去採購生活用品。

「沒問題啊,但是你要坐穩,我是飆風戰士,飆車速度很快的啵」萬英華是個中性的女生,土木工程系高材生的她利用實習出來打工,誰知道打呀打的,跟濮陽元枚的另一個合夥人看對眼,兩人火熱的談起戀愛來,笑起來比巫婆還要誇張的。

她直來直住,不拘小節,豪爽的個性常常讓人忘記她的性別。

「謝謝。」

「我們是工作夥伴,談謝太見外了。」

於是簡青庭轉回房間拿了錢包,跟萬英華一起下山了。

萬英華很熱情,除了帶她到大賣場買了必需品,帶她到Pub去喝了點小酒,她這才知道長島冰茶根本不是茶,那是一種後勁很強的調酒,喝多了,會當場出糗的。

礙於時間太晚,她沒機會見到後面放縱的脫衣舞秀,萬英華承諾下次要是有機會願意再帶她來見識成人世界的頹廢跟荒唐。

告別萬英華,她趕上最後一班巴士,回到白牆宅館,夜已深沉。

公車站陴就設在白牆宅館的幾公尺處遠。

不過就越過幾個山頭,儼然兩個了然不同的世界,山的那邊霓虹閃爍,車水馬龍,山的這邊,鳥聲啁啾,萬籟靜寂。

拾步走回宅子。

大廳一片漆黑,她摸索著,喀嚓聲響,黑暗中亮起一盞燈,英式長沙發中是蹺著二郎腿面色凝然的濮陽元枚。

「是你啊,嚇我一跳。」放下手上的大包小包,簡青庭拍拍胸脯,安慰有點被驚嚇到的心靈。

「你到哪裡去了?」那口氣……好像老婆跟人家跑了。

「我下山去採買一些生活用品。」她沒有多少錢可花用,不到萬不得已才買,其他的應付著過去就好。

「為什麼不跟我說?」他是個信賴員工的老闆,絕少在上班時間查勤,直到契約雇工都走光了,他才發現小蜻蜓也不見了。

他沒有這麼擔心過一個人。

那種心緒不寧、百般揣測,不是他該有的情緒。

「我想說我利用的是下班時間,應該不用每件事都跟你報備吧。」她不小了,缺乏的只是社會歷練,不是錙銖必較的管教,就算她那對恩愛過頭的爹娘也沒有這麼嚴苛的要求過她。

「單身女子走在深夜的荒郊野外,你知道有多危險?」

她看的出來這位神人俊秀的老闆氣壞了,他竟然拿下不離鼻樑的金邊眼鏡,用他溫柔又深沉的目光瞪她。

「你想太多了,我不是出去遊蕩,是去辦事!」她不是政府官員,不喜歡被那樣的質詢。

他那眼神好像她犯下滔天大罪,要砍頭似的。

她一晚愉快的心情整個被打壞了。

「我知道你正是愛玩的年紀,叫你提前過這種退休生活是有點難。」果然年紀是很大的代溝。

這問題將來一定要設法克服才行。

她可不知道濮陽元枚腦子裡打的是什麼主意。

「我跟你說了,我做的事情很平常,只是出門買洗髮精、衛生棉之類的東西,難道你從來不必做這些事嗎?」要是住在城市,經過便利超商誰不會進去順手買點必需品,真是的!這樣也能做文章?!

什麼叫退休生活?她可是來工作的,

「不管你做什麼都應該告訴我。」而不是丟下他一個人胡思亂想,想她可能出了意外,想她怎麼三更半夜還在外面不回來……想得他差點報警了。

「我不認為……你這個人怎麼那麼霸道……」好吧!把他的臭臉解讀成是他的關心,但是,簡青庭心裡還是覺得委屈。就因為她是勞工不能任性的跟老闆頂嘴,真是給它○○XX然後□□**……

「我尊重你。」

「謝謝大老爺您的尊重,我以後一定凡事報備再也不敢隨便踏出這宅子一步的……這樣,您可以安心了嗎?」

「我說對我不要用敬語。」她是故意的這隻小蜻蜓。

「哼,是你不講道理!你要是真的尊重我就不會吹毛求疵,這點小事就能說半天了!」簡青庭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脾氣,憋不住的情緒直洩出來對著他吼叫。然後,飛奔上樓。

濮陽元枚愣住。他竟然被吼?他該哭、該笑還是該發脾氣?

看起來都不是--

那一夜,狂遽的「悲愴曲」瀰漫整座宅子,同一首曲子反覆又反覆,彷彿狂歎驟雨一直不停…

簡青庭用被子蓋住自己,緊繃著身子。

唉,那個老闆大叔真的有病。

她很怕那把被用來發洩情緒的弓會把弦鋸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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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25 02:13:44
第四章

那一定是把頂好的大提琴才禁得起那般摧殘……

簡青庭迷迷糊糊,睡了幾個鐘頭,便醒來。

這是以前養成的習性,半夜總要起來看看弟妹們有沒有踢被子,這兩天還調不過來,生理時鐘一到,自然甦醒。

走廊的古典壁燈燃著光亮,她側著耳朵聽--

很好,很安靜。

顯然,大家都乖乖的跟周公老太爺下棋去了。

下樓後,她到廚房去倒了杯水喝。

的的的的的的的……

那聲響在岑寂的夜裡特別明顯。隱約,摻雜了馬的嘶鳴。

不會吧,誰發神經半夜騎馬啊?

答案只有一個。

因為透過格子窗簡青庭看見騎在馬背上的濮陽元枚。

她打開紗門,在地板上拉出長長的身影。

夜晚的風不同於白天,純粹的冰冷夾著水露,叫人打顫。

廚房的後門有片翠綠的大草原。

就著星光,簡青庭可以看見彷彿鑲著銀邊到處漫走的一人一馬。

巴頓先生偶爾會停下來啃草,偶爾掀蹄,更多時候繞著起伏的丘陵跑步。

他穿著白襯衫,胸前的扣子好幾顆沒扣,曝露的胸膛顯得十分狂野,大領子翻飛著,總是一絲不苟的頭髮被風梳亂,金邊眼鏡不見了,五官完整的張露,這樣的濮陽元枚不是那個白天儀容典雅,有著神人貴氣,叫人不好親近的成熟男人。

現在的他比白天多了份人氣,多了她不大能瞭解的情緒。

這樣的他叫簡青庭眼神發直,胸口發悶,像要生病似的心兒亂跳。

他怎麼可以有那麼多面貌?對工作要求認真的他,拉大提琴性感的他,騎馬放縱的他,哪個才是他的真面目?

或者,每個都是。

那,他還有多少她沒見過的,不熟悉的部分?

奇怪,這是她第一次對食物以外的東西感興趣。

糟糕,一緊張,她就想拉肚子了!

不行,要忍住。

簡青庭不自覺的往前走,走過露水深重的草坪,然後開始慢跑,跑向丘陵上的一人一馬。

她跑的太急,跑的整個人像要飛騰起來,還沒能反應過來,幾分鐘後……在靜默的大草原上就聽見巴頓先生受驚的叫聲還有人的慘叫。

她用力的吞著口水。

她……好像嚇到那只生下來忘記帶膽子的大黑馬,那匹中看不中用的馬兒把濮陽元枚狠狠的甩下馬背了。

慘劇發生的突然,誰都沒想到。

巴頓先生闖了禍,頭也不回的落跑,沒半點良心不安的樣子。

後來她仔細回想反省自己有披頭散髮嗎?沒有。

她窮兇惡極了嗎?不可能。

那匹駑馬到底哪裡不對勁?

「喂。」趴在黃泥地上的男人一動也不動,他要是有個萬一,她要不要負刑事責任吶?

「濮陽先生?」她蹲下去扳他僵硬的身體。

人慢慢動了,抬頭出現一張黃泥臉。

簡青庭沒敢笑,她忍著,她發誓,只要她的臉皮稍有動靜絕對會死得很難看。

濮陽元枚吐出口中的碎泥屑。

「你好哇。」

她把雙掌放在膝蓋上不敢妄動。「我……很……好。」

很好?他說的是反話竟然聽不懂。

他認栽的坐起來,下肢傳來劇痛,很、好……他的腳肯定扭傷了。

「你不睡覺跑出來做什麼?」他氣不過,只想好好問她。

「你還不是不睡。」

她總是有話可以堵他。

「你不要那種表情,我跟你說就是了。」也許是害他摔了一跤,她的口氣溫柔許多。

「什麼表情?」

她用右手拉住自己左袖去幫他擦拭臉上的髒污。「叫我不知道如何是好的表情。」

「我有嗎?」他掐了下自己的臉皮。

「欸,不要動,這樣我很難擦。」她把濮陽元枚的臉扳正,細細擦他的眉跟眼窩。

「你很會照顧人。」

「你忘記我是家裡的老大,這些事我在行的很。」

「現在的女孩子不愛做家事。」

好了!大功告成。「我很習慣什麼都撿來做,那天你不讓我洗碗害我有很深的挫折感咧。」

「哈哈哈……那還真是對不起你了……嘖。」他笑得太用力動到扭傷處,幸好他穿的是靴子沒有東窗事發的危險。

「你的樣子有點奇怪。」

「有嗎?哈……啾!」完了,在這濕冷的草地子坐太久寒氣穿過布料,鑽進骨子裡去了。

「哈……咳!咳咳咳咳咳……」一管清水般的鼻涕滑下簡青庭的鼻孔。

兩人異口同聲,「感冒了!」

「對啊,你快點站起來,這裡不是聊天的好地方。」

濮陽元枚把手伸向她。「勞駕你扶我起來吧,我的腳扭到了。」腳出問題他不想連感冒也一起招上門,這種「雙喜臨門」還是少來吧。

「耶,你怎麼不早說?」哪還管得了自己的鼻涕拖了多長,她連忙貢獻出自己的胳臂。

雖然沒有練出兩隻小老鼠,但她居然能撐起濮陽元枚的重量。

「抓緊我喔。」

「遵命!」他半開玩笑的倚著她,充滿彈性的胸部與他堅硬的側面磨蹭在一起,他立刻一僵。

簡青庭也窘得面紅耳赤。

「我們還是保持一點距離吧。」她提議。

「你不方便我可以自己走。」也不知道他存心故意還是苦肉計,兩人的腳步怎麼就是配合不來,柔軟的胸脯跟男人的胸膛撞來撞去,不管她怎麼努力拉開距離,總是在幾個踉蹌之後又不小心貼合。

簡青庭不想用君子心度他的小人腹,可是,這次數也多得太叫人起疑。

她疑心漸生,幾度想叫濮陽元枚自己滾蛋。

而他雖然愛死這樣的「裙帶關係」卻也察覺她的不快,他不著痕跡的把賂臂挪了挪,讓彼此間的距離稍有空間。「我想,巴頓先生很怕你。」

他很敏捷的把話題移開。

「你說那匹你老是騎著它到處跑的馬啊?」他的身體不再碰觸到她,這讓簡青庭放下戒心。

就說嘛,他絕對不是那麼色的怪叔叔。

「就是它。」

他跟巴頓先生頗有感情,只要飛來台灣他總會撥出時間到牧場帶它外出溜一溜,多年來從來沒有發生過意外。這次它的失控,叫人有些費解。

不過,巴頓先生兩次失常都跟這隻小蜻蜓脫不了關係。

簡青庭看著自己的腳尖,有些躊躇,小小的良心因為道德譴責而不安。「是我突然出現……我想它大概知道我動過它的歪腦筋,想把它宰來吃,所以不肯讓我接近,害你也遭殃了,對不起。」

濮陽元枚不敢置信。「馬肉?」

他滿想知道她那黑色頭顱下的腦袋中都裝了什麼?

可她的表情就是事實如此。

這讓他啞然失笑。

動物擁有非常敏銳的直覺,對於動不動想把它變成食物的敵人,難怪它要跳腳逃之夭夭了。

「你就乾脆說我貪吃好了。」她有些自暴自棄。

「其實--看你吃東西是一項樂趣,食物到了你眼中都是那麼美味,再難吃的也變好吃了。」

「如果你從小就要跟很多人搶食物,就不會說的這麼輕鬆了。」飯場如戰場,在她家開飯吃飯是一天中最大的盛事,沒有哪個願意錯過,就算破病也要手腳並用爬上飯桌。

可見慘烈的狀況了。

「有機會的話,我想去你家瞧瞧。」

「我家又不是動物園。」專供人家參觀。

他揉了揉簡青庭的髮,「你全身都是刺啊小蜻蜓,你明知道我沒那個意思。」

她不好意思的瞟向遠處,他那種安慰不言而喻,暖烘烘的熨暖了她的心。

「那就好。」

濮陽元枚覺得她真是可愛的很,人口眾多的家庭不僅沒有減少她臉上的笑容,洋溢的生命力更不摻雜陰霾和晦暗,不可多得的女孩子啊。

或者,他對她的瞭解太粗淺,但是,以後,他非常的確定自己會製造更多機會把她瞭解透徹的。



話匣子打開,關也關不住了。

咭哩呱啦……嘰呱哇啦……

「早哇。」這到底是什麼情況啊?

拉開椅子坐下的萬英華道了聲早,正好看見簡青庭把抹了果醬的上司遞給自己那遠若月亮一般的Boss。

那個向來可遠觀不可褻玩焉的老闆級人物,也用他一貫淺淡的招牌笑容接過小女生的愛心土司,順手把雅歷卓熱好的可可牛奶放到對方面前。

他們的感情曾幾何時好到這樣--

好詭異……好好玩喔。

拿了兩片全麥土司,萬英華眨巴著眼睛,並不打算坐下。

這兩人怎麼看都像對夫妻在吃早餐,她這顆電燈泡未免太過閃亮,識趣的閃人才是正道。

她有的是機會把簡青庭帶到一邊去好好逼供。

「英華。」濮陽元枚叫住她。

咬著上司的人轉過來,表現出一副全然的無辜。

「展浩去了二號工地,今天這裡的工程就麻煩你了。」展浩,萬英華的阿娜答兼拍檔。

「我……沒問題,不過,就我一個人嗎?」把嘴裡的土司拿起來,這樣講話俐落多了。

「小蜻蜓要跟我下山。」

小--蜻--蜒!呵呵,叫的好順口喔,個中要是沒有曖昧,她萬英華的頭砍下來當球踢!

「那算公假嘍,或是……私人約會?」

「你幾時連這點小事也過問?」

「展浩老說我沒有女人味,囉唆嘮叨也算女人的專利之一,讓我偶爾發揮一下又不會死對不對喔,小蜻蜓?」順手撈個替死鬼,免得老闆變臉就她一個人遭轟。

說到小蜻蜓……咦,狼咧?

她沒跑,只是移師到雅歷卓身邊對著人家的水晶果凍流口水。

氣氛一下凝固了。

萬英華憋住快要噴笑的嘴。

她沒想過去到哪都吃香的老闆也會有面色如土的一天。

他看中的人眼中只有香噴噴的食物,絲毫沒把他這「秀色可餐」的男人看進眼裡。

看的出來他拿眼中只有食物的小蜻蜓沒轍。

那種無可奈何又想板起臉卻N度失敗的豐富神情真是叫人拍案叫絕!回去,要好好說給她阿娜答聽才行。

「小蜻蜓!」濮陽元枚算是徹底領教她對食物的熱愛。

食物,是他徹頭徹尾無法打敗的敵人。

他相信若是有排行,小蜻蜓的排行絕對是食物食物食物……再來才是他濮陽元枚。

突然間,那悲哀淹沒了意氣風發的男人--

他不由得也移動尊臀。

萬英華這下才看見了他一腳皮鞋一腳包成粽子的腳。

這是哪個天才的傑作?

那個天才正笑咪咪,幸福得不得了吃著三色果凍。

流理台上雅歷卓比手劃腳的講著部落傳說,還有獵人頭出草的故事給簡青庭聽,壓根沒料到老闆竟會走過來,「濮陽先生……」

濮陽元枚看著低頭挖果凍吃,完全不理他的小蜻蜓,突然問雅歷卓,「煮菜會很難嗎?」

雅歷卓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可還是回答了。

「不難,一點都不難。」

在他來說,當一個老闆要比撥弄食物困難的多,要掌控一家或是數家公司營運,擁有內外一把抓能力的人簡直是鳳毛麟角,簡單的說,一個廚師跟一家公司的總裁哪個風光?隨便街上抓個遊民來問也有答案。

濮陽元枚點點頭,表示他知道了。

知道了之後呢?

在場的沒有半個人是他肚子裡的蛔蟲,所以,大老闆不再吭聲,問題自然到此打住。



二十分鐘後。

「下坡時候要踩煞車,別……那是加速,不是煞車!」有人心臟快要病發的沿路嘶吼。

沒錯!嘶吼。

這麼沒形象的人緊緊抓住安全帶,悔不當初把方向盤交出去。

他急得焦頭爛額,抓著方向盤的人卻安之若素,「你可不可以安靜一下,那麼吵叫我怎麼開車?等一下真的撞車你別算在我頭上喔。」

「我的命捏在你手中……小心樹!」

都怪他大意。

誰知道她沒駕照,這年頭的小孩不是每個只要滿了十八就迫不及待的去考駕照了嗎?

剛剛,就剛剛,她舔完雅歷卓給她的牛奶糖自告奮勇說要開車,然後對他甜甜的笑,那笑法比牛奶糖還要甘甜,他不假思索就答應了。

這才導致現在的災難。

簡青庭換檔加速,把他的休旅車開得像噴射子彈。

「請你相信我。」她說的堅定。

他才要表示意見,車頭吱的A過山壁,方向盤緊急轉向,雖然倖免一頭撞山的慘劇,但是休旅車的車燈大概……不保了。

濮陽元枚心裡頭第一百次發誓,絕不再讓簡青庭碰車。

他要是再讓這女人開他的車……他是龜兒子!

幾番驚險,總算平安抵達山下最近的診所。

他不動。「不用去了。」劫後餘生丟出一句話。

「為什麼?」她可是歷經幾番艱辛把車子平安駛到目的地,這可是她人生的第一次欸。

「托你的福,我的腳沒事了。」一直拚命幫她踩煞車的結果,扭到的腳好像自己復元了。

「好神奇喔。」

「這不是神奇,是你開車技術……太有待改進了。」白目的人才來吧!

她眼睛發亮。「那就是說我們等一下回去,你還是會讓我開車嘍。」她開出癮頭了。

「不行!」剛才累成一攤爛泥的人馬上清醒過來,一點也沒有商量的餘地,沒有!沒有!

然而--

這算不算愛的一種?拿命去賭?

稍有基本概念的人絕對不會盲目成這樣。他簡直太扯了!

「我帶你去練車,直到你拿到駕照為止。」抵擋不住她那加菲貓的臉,濮陽枚元啊,你的原則、你的男子漢氣概都泡湯去了嗎?

他的受苦受難記還沒有完結,地點從小診所改到山下小學而已。

前進、後退、繞圈……濮陽元枚是個好老師,引擎、水箱、油門、音響位置比專業解說員講解的還要清楚。

幾番演練,名師沒有教出什麼高徒,但是,兩人躺在小學校空蕩蕩的草坪上倒是事實。

「我好有成就感喔。」兩手伸得直直,簡青庭還能感覺到握著方向盤時的感覺。

「這樣就滿足?果然是小孩子。」跟她並著肩躺著的濮陽元枚把胳臂枕在頭顱後面。晴朗的天空非常適合曬太陽。

以後當她蛻變成女人,渴望的還會是這麼單純的事物嗎?

「我就不相信你以前剛學車的時候不開心?憑良心說,你不會是直接從石頭蹦出來就這麼臭老了吧?」簡青庭翻身過來,支著香腮看他。看不起她幼齒,年紀跟智慧無關好不好,看不起年輕人是會有報應的唷!

「人要往前看,那些過眼雲煙誰還記得。」

騙肖欸!不過,她一掌拍向草坪。「帥哥,你說的好,人要實際一點,與其整天想從前過去不如向前看,我要證明靠自己奮鬥也能夠闖出一片天地來的!」

「你很有志氣。」她熱血沸騰的樣子很吸引人,眼中跳躍的光簇叫人怦然心動。

他差點吻了她。

「那當然!」改善家中經濟是她最大的願望。渾然不覺自己差點被狼吻的小人兒想到未來的藍圖充滿自信。

「你沒想過交男朋友,也許可以減輕你肩膀上的負擔。」他承認自己在試探當她男友的機會有多少。

「那麼遠的事情,我沒想過,再說交男朋友跟我的責任是兩件事,沒有男人會要一個累贅的。」她也不想成為任何人的累贅。

「愛一個人不會把對方當負擔的。」就如他。

簡青庭搖搖頭。「也許會有那樣的男人,但是,我還不想安定下來。」

如果是可有可無的交往,那大可不必互相浪費時間,要是談到長遠計劃,她才二十三歲,生命中有太多還沒有經歷的事情,有太多未知,她連自己想要什麼都還不是很確定,感情吶,太虛無縹緲了。

濮陽元枚受了內傷。

他的挫折感又深一層……綿綿無荊

這時候幾個進到校園打籃球的小學生跑過來,笑著對他們喊,「男生女生談戀愛喔!」然後笑嘻嘻的跑開了。

青庭跳了起來。「這些小鬼。」

「下來啊,一場球,分輸贏。」小學生個個漢草都很好,完全不把大人放在眼底。

「走啦,讓我們去痛宰那些小不點!」簡青庭笑開了,她慫恿他也殺下去。「你對運動行不行?」

這小蜻蜓真是小看他8去試試你就知道了。」

他能的可不是只有騎馬跟拉大提琴而已!

他溫吞站起來,迎向風,也迎向頭髮亂飛直往他招手的小蜻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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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25 02:14:09
第五章

她要的馬賽克瓷磚還有陶器、琺琅花盆來了。

簡青庭穿著向雅歷卓A來的圍裙,頭上繫著原住民特色的頭巾,用心的在素面的陶器上手繪圖案,一缽一缽,一盆一盆,然後用釉藥上色。

這不是她跟陶瓷廠商說好的盆子,但是東西送來,萬英華收了,加上廠商說做不出她要的效果,雖說有點不符合經濟效益,但是,抱著息事寧人的心態……也許說她的心有著什麼在發酵,在滋長、在萌芽,逼使她想討好某個人,想把工作做到完美無瑕。

「哈羅,小蜻蜓。」萬英華趑趄著過來了。

「萬姊,你要來幫我挑瓷磚色嗎?」一包包待拆的馬賽克正等待有心人士認領,既然有人撥得出時間來找她啦咧,做點手工才對得起老闆給的薪水啊。

「死小孩,是你工頭還是我工頭。」

「嘻嘻,親愛的萬姊姊,老大當然是你啊。」相處下來她發現萬英華在某些地方跟花若水很神似,都是三言兩語就能乖乖把對方祖宗八代通通挖光又不叫人反感的大姊頭。

萬英華碰碰她,一副就是專程過來挖八卦的曖昧。

「昨天你跟老闆一起失蹤了半天,去了哪裡快快招來!」要不是她昨天的工作滿檔,不然早就殺過來解惑了,哪等得了白天黑夜替轉,害她昨晚因為這樣少吃一碗飯……損失多大啊!

「萬姊,」簡青庭定定看她。「你有沒有想過改行去當警犬還是狗仔?」

萬英華拉著她的臉蛋,嘴巴嘿嘿笑。「敢消遣我,你學壞了小蜻蜓!」

她捂著被扯痛的臉頰,「哪裡,我在萬姊的麾下,應該日日新,又日新,才不枉費您的教誨啊。」

「皮蛋!看我怎麼修理你!」說著,人撲過來,作勢要把簡青庭「電」得金光閃閃。

萬英華愛極了這個年紀差她一截的小妹妹。

「別,花盆打破了,數量會不夠。」她把陶器當武器。

萬英華瞄瞄盆子上的描花,一屁股坐回原位,表情若有所思。「小蜻蜓啊,你這麼認真,為什麼?」

「什麼?拿人錢財,本來就要做事啊。」這麼基本的事情怎麼還要問?

「不對,應該不只這樣吧!」

「啊?」

「小蜻蜓,我對你好不好?」

「很好哇,萬姊像我的姊姊一樣。」

「那別呼攏我,摸著自己的心,說。」她在逼她。

「這是我第一份可以自己發揮的案子,我很感謝濮陽先生肯給我這機會,我用心,是為了想報答他,我想讓他不後悔請了我。」這套說詞是她很早以前就想好的,現在也對答如流的從她口中說出來。

千里馬需要伯樂,要不然窮其一生只能被拿來當驢子在磨坊磨谷子。

雖然她不敢自比為千里馬,對濮陽元枚,她始終感激。

萬英華拉拉她的髮,「你聽過高處不勝寒嗎?有的人生來就在高處,頭頂皇冠,那不是他能選擇的。」

「萬姊,你形容的太好了!把濮陽先生說得活靈活現。」

「你知道我談的是他?」

她翮然微笑。「除了他我想不出來你還能說誰。」

「他對你好,好得我們都要打翻醋桶了。」

「他對所有的人都很好,並不單單只有我。」

「小蜻蜓,昧著良心說話會遭報應啵」這麼乖巧的女孩需要一個好男人來疼惜愛護她。

「萬姊,不來了啦,我要告訴展哥說你欺負我!」

表面上,簡青庭嚷嚷著。

私下,那種滑熨過心底的體貼她何嘗沒感受到。

在濮陽元枚清淡如水的表殼下潛藏著的卻是無比溫柔的內心。打從面試開始,撞壞他的車,害他從馬背上摔下來,無比耐心的陪她練車……總之,在她生命的轉折處,是他給她生命的新視野,那些嶄新的風景要不是有他,又豈會這樣的多采多姿?

濮陽元枚是她生命中的貴人,貴人是應該高高供起來膜拜而不是用來胡思亂想的,只要是稍微有腦筋的人都該明白他是天上的明月,月亮很美很美,但是,誰都清楚沒有人能把月亮獨佔。

對!就是這樣。

她一路走來,很多經驗教會她,自作多情的下場通常不會有好結果的,人要實際一點才不容易受傷害。

像是自圓其說了,但是她的心卻感覺陷落一塊,很空、很虛,讓她茫茫然。



「叩叩叩……」敲門聲有規律的響起。

「進來。」如清泉的嗓子隔著門板依舊不改其清醇好聽。

簡青庭第一次走進濮陽元枚的房間,有很多太過沉重的傢俱都是前任屋主留下來的古董,顯然住下的人並不在乎沒有個人色彩存在,相較之下,她的房間是刻意整理過的,所有的擺飾物品都是為了迎合她年紀需求的。

她後知後覺的想起,她的房間是誰幫她出的主意?會是濮陽元枚嗎?

他正坐在一把古董椅子上替獵槍擦油,槍的零件攤在兔毛布上光可鑒人。

她一點都不奇怪濮陽元枚不像其他她認識的男人整天釘在電腦桌前面,沒有電腦就活不下去的呆滯,要不就隨身帶著PDA彷彿自己是個缺一不可的大人物,行程多到記不住,非要機械幫忙不可的地步。

他們讓簡青庭覺得愚蠢。

「你忙完了?」又是黃昏,一天的工作又告結束了吧。

在別人眼中他可能是那種很不負責任的老闆,唯一管的事情就是等驗收。

「是啊,我想來跟你報告一下進度,還有呢,明天是週末,我想早點下山,晚上不在這裡吃了。」家裡那一票小鬼打了好幾次電話甜言蜜語一籮筐,其實打著歪主意要敲詐她,也難怪,他們很久不曾打牙祭了吧!距離上次帶他們出來吃一九九吃到飽起碼有半年的歷史,他們每個都是發育中的小孩,家裡那貧乏的食物,怎麼可能餵飽那無底胃洞。

他們眼巴巴等著她領薪水,等著祭五臟廟哩。

「需要我送你回去嗎?」

「不用,我已經準備搭最晚那班公車下山。」

「我說過,有事情可以來跟我說,不用客氣。」

「不用了,這是我的私事,我不想連這種事也要麻煩你。」做人不能軟上深掘,太沒分寸的。

「你在跟我客氣嗎?」只要是有關她的事情,他都十二萬分樂意效勞。

「沒有啦,我昨天領了薪水,家裡那幾個小鬼吵著要我請客,再說,我也要把機車牽回去還給小葳。」請人上山來載車子、修理、清洗,都是一堆瑣碎又麻煩的事情,她又不是他的誰,人家客氣,她總不能厚著臉皮當真吧。

小威?濮陽元枚不喜歡這名字。

「進度表放著,我會看,你趕時間,可以先走。」今天這大宅子就剩下他一隻孤魂野鬼了。

「謝謝濮陽先生。」

「我長你幾歲,叫我大哥吧。」

「可以嗎?」

「除非你不願意。」

「濮陽大哥,你有家人還是朋友在台灣嗎?」既然叫了大哥,關心他應該不算逾越吧。

「你忘記我還有一個很聒噪的表妹住在山的那邊?」以前來這裡求的不就是清靜?曾幾何時他也怕起寂寞來了。

「我覺得你喜歡巴頓先生比較多欸。」所謂的表妹好像從來也沒有什麼交集。

「其實我的家人都在德國,我是老大,下面有兩個弟弟。」被她俏皮的口氣惹笑,濮陽元枚只好從實招來,那個男人婆表妹真的是那種一表三千里的親戚。

好遠。她應該多關心他才對。「果然被我猜中,你臉上就寫著我是老大的那種人。」

「哦,這麼明顯?」

「是啊,因為你處處都替別人著想,跟我一樣,都是身不由己,凡事要硬著頭皮上的老大。」哈哈,他們是同一國的呢,舉凡弟妹們碰上任何事情,她這冠上人家大姊的人就要出面、出錢、出力,甚至,吃力不討好都是家常便飯。

「照顧弟妹,你快樂嗎?」他淡淡的問。

簡青庭沉默了下。

「我偶爾也希望能有自己的時間做一些我想做的事,偶爾,我也希望爸媽的眼光可以在我身上多停留下,偶爾,也希望不要有那麼多家事,做也做不完,偶爾,我也想跟同學去參加畢業旅行,去郊遊,不是趕著下課時間去買菜、買衛生紙,我希望有自己的房間,可以想心事的地方,不是人口密度特高沒一分鐘安靜的空間……」這些說起來不算大又不算小的心事她從來沒跟誰說過,因為沒人可以傾吐,

也不會有誰想聽。

「對不起,我怎麼跟你說這些……」她有些羞赧,這些小女兒心事對他這樣的大男人來說一定微不足道,她還落落長的講得口沫橫飛。

「我喜歡聽你說話。」他很堅定。

她有著小小的受寵若驚,心底大大的雀躍著。

「你太善良了。」家人是甜蜜的牽絆沒錯,但除非愛心像海洋那麼大,把無怨無悔掛在身上一輩子不覺得累,要不然,責任跟愛心都應該適可而止,要不然累倒了自己,也會伴隨著怨恨,其實大可不必。

「他們是我的家人,我沒道理拋棄他們。」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他們家的經又偏偏比別人更長更難。

濮陽元枚微微笑,這時他成熟男人的知識跟魅力完全散發。「拿我來說好了,我雖然有兩個弟弟,但是他們都很獨立。」就因為他們有個迷糊的父親,獨立自主以外還要反過頭來看緊經常凸槌的老爹。「弟妹很重要,但是也需要教育,父母不是天地,他們也需要多聽聽你的感覺意見跟想法,你一味的承擔,哪天要是挑不起擔子了,你叫他們怎麼辦?」

簡青庭被他迷得神魂顛倒,覺得他講的好有道理。

老實說,這些事情她幾乎沒想過。但是一下子叫她全部消化又有點難,她需要時間慢慢沉澱。

「若哪天你嫁人了,你覺得他們沒有了你會活不下去嗎?」對著她招招手,要她坐下。

她忘記要趕公車回家的事情,尋了位子坐下。

濮陽元枚起身從冰箱裡拿出小點心,泡紅茶,拿到她旁邊的小茶几放下。「先墊墊肚子,免得你趕時間把晚餐省下又沒吃了。」

他知道節省如她一定會把晚餐省略,連幾十塊錢都捨下得花,然後集中火力帶著弟妹去吃大餐。

整盒的小點心有仙貝,灑了杏仁片跟芝麻的糖地瓜、蛋糕、獨鈷餅四樣甜點。

簡青庭不知道這些看起來不起眼的小點心各個大有來頭,獨鈷餅是伊豆修善寺的獨家出品,仙貝米果來自東京澀谷,糖地瓜是新宿地下街出了名的,再加上小樽異人館洋果子店人氣第一的馬鈴薯起司蛋糕。

他專程叫人在日本的晏伊容航空寄過來的。

她也不客氣,喀嚓喀嚓的品嚐著那帶有醬油和炸米香味的仙貝米果,配著不加糖的阿薩姆紅茶,嘴笑目笑。

她真容易討好,幾樣甜點,就能讓她心花怒放。

吃吃喝喝,聊天說地……時間飛逝。

錯過班車的人,最後還是很晚很晚才被詭計得逞的人送下山。



星期假日實在不是出遊的好時間。

沒車、沒錢的人更不適合出門。

如果身邊拖著一串糖葫蘆似的小鬼,那簡直是災難片的翻本。

「簡小倫,別蹲在人家精品店前面,很難看欸,你看店員出來擺晚娘面孔了。」

「我想要那個滑板,靠,那輪子是特別金屬鋼圈,防震力可以達百分之九十五欸。」不肯隨著人潮往前的少年如數家珍。

一個靠在玻璃櫥窗邊的同齡少年則是對著櫥窗內的羽絨外套垂涎,但是瞄到天價般的價錢後很自然的把眼光撇開,神情有著賭氣。

「什麼美食街,人擠人好無聊。」吃了一球冰淇淋,逛來逛去,每個人都有意見,舉棋不定要吃什麼。

「小嶼,你跟小島在這裡等一下,姊姊去看看小倫哥哥跟小理怎麼還沒過來。」本來只有小倫沒跟上隊伍,叫小理去叫,兩個人竟然一同淪陷。

簡青庭雙手拎著兩個最小的,還要眼觀四面耳聽八方,就怕一個不小心走散,隨便丟掉一個都不行。

她疲於奔命,太久沒出門的小鬼像放出鳥籠的小鳥,沒有一個肯乖乖聽話,就算端出姊姊的威嚴效果也小得可憐,一轉頭每個又意見不一樣了。

安撫一號,二號不依,答應三號,四、五號跳腳。

要是可以她真想用繩子一個一個串起來,一個口令一個動作,都別想搞怪。

但是每個小鬼臉上寫滿了叛逆……

唉,癡人說夢話。

小島、小嶼是龍鳳胞,一個猛吃大拇指,一個像鼻涕蟲抓緊簡青庭不放,剝也剝不下來,她身上的衣服幾乎快要變成抹布的鄰居了。

就在她兩頭為難的時候,想不到怎麼叫都不肯回來的小倫跟小理竟然回來了。

他們跟在一個男人的身邊,表情溫馴得像十二月的馴鹿。

順著小嶼的指頭,簡青庭轉過頭,看見了來人。

「好巧喔,在這裡遇到你。」濮陽元枚的出現大大出乎她意外之外。

她的頭髮剛剛被小嶼的手抓過,衣服在小島鞋子的踐踏下也又髒又油,臉上的淡妝更別提了,反觀他神清氣爽,得體的衣著,英華蘊藉的氣息,經過的地方像噴效是蟑螂剋星一樣,一籮筐逛百貨公司的女人紛紛倒地不起。

每個女人不管有沒有男友,通通是回頭再回頭,就為了多看他一眼或者意圖在他眼中留下印象。

她們這樣的花癡行徑惹得男伴很不高興,卻又無可奈何。

許多美麗的女人看著他往簡青庭走去,幾乎一同的發出扼腕的歎息。

一家人吶,寡婦死了兒子--沒指望。

「你也來逛百貨公司?」他不會也知道美食街有試吃大會,來湊熱鬧吧?

用膝蓋想也知道不可能,除了像她們這樣貪小便宜的人,如他,不可能為了一點蠅頭小利來這裡人擠人。

「我在那邊遇到小倫、小理,聊起來才知道他們是你的弟弟。」

兩個小蘿蔔頭正用新奇的眼光打量濮陽元枚。

「欸,是啊。」

「一起走?」他很自然把小島、小嶼抱起來,輕鬆自如。

「這樣可以嗎?」她有些迷惑。

「有什麼不可以的?」不待她發表意見,本來說什麼都不肯聽話的小鬼居然通通跟在他屁股後面。

他輕冷的氣質看起來就像壁畫中優雅又冷淡的貴族,怎麼看都不像會讓小朋友爬到他身上撒嬌耍賴的人。那畫面,太不可思議了。

簡青庭趕緊牽著最安靜的老六,小跑趕上。

「吃西餐,可以,你們想吃什麼自己決定就好。」濮陽元枚如是說。

什麼,什麼,才幾秒鐘時間,她錯過了什麼重要的對話?

YA!得逞的人們歡呼大叫。

簡青庭用力的搖頭,不行啊,這群牛哪懂什麼西餐禮節,要是去了西餐廳絕對會鬧大笑話的……還有還有,西餐廳太貴,她吃不起啊。

像是知道她肚子裡的彎有幾個,他笑笑的說:「既然出來玩,就要玩得開心對不對?」

他說的沒錯,可是重點不在賓主盡歡,而是銀子啦。

她不想欠他人情。

可她就是有那種感覺,今天的花費會全部都由他包辦。

他的出現,像是專門出來付錢的凱子。

他……喜歡她嗎?他大可不必這樣的。

出了百貨公司,他們全部上了濮陽元枚的休旅車,小鬼在後座攪得天翻地覆,他卻像沒事人的安然開車。

「我小時候帶過比他們更吵的小孩。」他的童年還有過尿片跟奶瓶、嬰兒哭聲伴著段考K書的窘況。

青庭不相信。

但是,談好條件的混世魔王們著實讓她撿不到下巴。

他們在餐廳中的表現不俗,一個個變成小紳士,從頭到尾盯著濮陽元枚吃西餐的動作,有樣學樣,按部就班的切割自己叫來的餐點,吃得不亦樂乎。

至於小島、小嶼則是叫了兒童餐,簡青庭將牛排切成丁塊混在馬鈴薯沙拉中,叫他們自用小叉子吃。

才五歲的龍鳳胎表現得可圈可點,幾乎讓簡青庭垂淚。

他們在家,一碗飯反覆咀嚼,可以像牛一樣反芻的吃上半天,順便再挖出來當泥巴玩要,搞得人發瘋。

「你到底施了什麼魔法?」她喃喃的問,無視自己面前香噴噴的牛排。

為了讓她專心用餐,濮陽元枚把老六安排在兒童座椅上,丟了磨牙玩具給她。

大家各就各位。

「小蜻蜓,別發呆,你的刀子快要把指頭切了。」他游刃有餘的把心思放在她身上。

「我想知道你是怎麼讓他們聽話的?」

「很簡單,把他們當朋友。」平等對待。

「就這樣?」

「就這樣。」他微笑。

那一刻簡青庭深深感覺到即使現在天塌下來、地垮了,眼前的這個男人都會為她撐起安全的桑

她紅了眼眶,卻什麼都沒說,用力的切割食物。

歡樂的填飽肚皮,一群人又重新上路。

路上濮陽元枚打了通電話,快速的說了一串話,「……大人小孩一共七人……不用,我們大概還有兩個小時的車程……你別太搞怪,其他的我們會自理,嗯嗯……就這樣了。」按下停止通話鍵。

Ⅷ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果然,他回過頭來對簡青庭淺笑。「一切OK,我們往遊樂園出發吧!」

他的話又惹來兒童軍團一陣歡呼,根本把他當英雄崇拜了。

一個多小時的路程小鬼們把休旅車當錢櫃KTV來用,從世界名曲小毛驢唱到流行教父周傑倫的經典歌目,直到看見樂園招牌才依依不捨的打住。

這是北部知名的新興樂園,斥資的金額有好幾億,落成的時候還在媒體報紙上喧騰過好一陣子,據聞,每天絡繹不絕的人潮已經讓這家遊樂園在短短幾個月內有了千萬美金的回收。

碰到例假日,遊客更是摩肩擦踵多的不得了。

這樂園,根本是覷準父母荷包而建的吸錢機器,當中有六大主題區,還加上兩大部分的世界花園區,就算走上一天也走不完。

完全不想挑戰自己心臟耐力程度的簡青庭自願留守,跟這群精力過剩的小鬼拚力氣只會更加突顯她的無能。

是,她沒種,她寧可坐在美美的餐飲區吃冰淇淋看風景。

於是,六大主題區以魔術噴泉廣場為中心,簡青庭坐鎮。

濮陽元枚義無反顧的繼續率領那群嘗到甜頭,準備進攻相當十七層樓高的大怒神還有雙道高空滑水彎道,總之,越是刺激非要一遊不可。

於是她抱著已經睡著的老六,舒服的吃著她的香草冰淇淋吹風,順便還看了一出整齊劃一到不行的康康美腿舞表演。

那些舞者都是外國人,比例完美,是水準以上的演出。

她以為自己的好運就到此為止,不料,廣場開進來好幾台大貨車,一堆工作人員比螞蟻還要迅速搭起黑色的廉幕,那廉幕很大很大,遮住了半個天空,範圍幾乎是一個馬戲團這麼大了。

這,應該不是常態性的演出吧--

簡青庭雖然看得津津有味,心中還是不免生疑。

她剛剛因為無聊才研究過園區的節目表,上面沒有這些。

美妙的拉丁音樂透過幾百萬的音響流洩出來,佈景很快搭好。

原來黑幕下竟然貼著滿滿的星子,乍看之下就像晚上的天空。驟然,一個整點才得以欣賞到的噴泉水舞翩翩旋轉起舞了起來。

千變萬化的燈光,繽紛五彩,揉和著不同的水柱變化不同的形狀,旖麗幻奇,好看極了。

聽到音樂還有噴泉啟動的遊客們紛紛聚攏了過來,大家指指點點。

「哇好特別唷,今天是什麼日子怎麼有這種表演?」

「是要送給特別的人嗎?好浪漫喔。」

「管他呢,飽了我們的眼福。」

不管是突發奇想還是園方為了討好觀眾刻意的安排,簡青庭才不管那麼多,她早被七彩迷幻的顏色水柱吸走了全部的注意力。

本來以為會枯燥乏味的等人的,但那一天,是她二十幾年生命中最值得回味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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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25 02:14:30
第六章

那天的出遊就像遠去的一個點,還記憶猶新,卻已經過去了。

事後,濮陽元枚只是淡淡的說道:「幾年前我曾經參與過他們的規劃,大家還算是熟人。」他就這樣把一切帶過,包括他所有的用心良苦。

連續幾天的雨把人困在房子裡,工人們樂的放大假,展浩夫妻更是感謝大雨來得正是時候,他們想放假想很久了。於是藉著庭園植樹綠化進度超前,排水、自動定時澆水系統也就定位,各類假山石景更是早就OK等在一旁,只要怪手一來放上去就是了,這堆理由搬出來,他們得到了額外的休假日。

結果眾人一下山,天空竟放晴出太陽了。

這也造福了簡青庭。

她快樂的當著米蟲,把積了幾天的衣服一古腦拿出來洗,很多不屬於她分內的工作,只要見到,就會自動自發的攬下來做。

濮陽元枚逐漸瞭解她什麼都撿來做的小媳婦習慣,也不再阻止。

他能夠不費力氣得到舒爽的空間生活,又能讓簡青庭得到心安,兩邊都獲利,順水人情當然要做。

她不知道,當一個女人願意為男人洗滌衣物的時候,她的心就已經是那個人的了。

要濮陽元枚來說,簡青庭是個完美到不行的女孩子,除了貪吃的那一點,幾乎是無可挑剔的。

她打掃清潔時,把他的大提琴聲當收音機聽,偶爾,還會去敲窗戶點歌,叫他別淨拉一些叫人聽不懂的奏鳴曲,流行歌也不壞啊。

而他臉色之精采可是一絕。

但是擺過臉色之後,老牛拖犁的還是如簡青庭所願的拉起她指定要聽的靡靡之音。

他的古典樂風骨呢?

算了,她喜歡就好。

反正,從日光溫室看出去,也有賞心悅目的景色,那就是她好看的背影,充滿活力的模樣,她忙碌的雙手在臨時架起來的曬衣竿上遊走,放上潔白的衣物。對她,他還能遠觀不動,還要退卻不前,還能不爭不取不追求嗎?

他聾了、啞了、癡了?要不然怎麼可能對美好如她毫無行動?他還是男人嗎?

他是,徹頭徹尾的是!

吱--弦走音符亂了。

曬衣服的人兒敏感的往陽光室投去一瞥。

幸好,一貫如貝如常的樂音又揚起。

呵呵,原來白馬王子也有小小凸槌的可愛時候啵

扠起腰,艷陽光燦,隨風飛揚的潔白衣物看起來叫人好有成就感,下午回來這麼一些衣服一定被陽光餵得飽飽,都是陽光的味道了。

抱起衣籃,她越過剛剛種好的栗子樹,跳過花壇,然後往日光溫室探進頭。「報告老闆,我要出去嘍。」

十一點,她要去考汽車駕照的路考,上帝保佑,希望她的成績不會太難看,要不然怎麼對得起一直耐心陪她練車的老闆啊。

「你就穿這樣?」連白色圍裙也穿著去?浸潤在秋陽下的他把弓擱在架子上。「出發之前不要忘記先上廁所,免得到時候到處找化妝室。」

她一緊張就會拉肚子,他知道。

「知道啦。」她輕快的回應。說也奇怪,這麼丟臉的事情連她媽媽都不曉得,濮陽元枚卻在看見她屢屢霸著廁所不放時為她去買了一瓶胃藥,而且從來不盯她的工作,避免給她壓力。

他的好,涓滴淌在她如遇甘霖的心田。

她有種很篤定的感覺,濮陽元枚是對她有感情的。

她不確定自己要不要接受。

她還想飛,想試試自己能飛多高、多遠。

她還沒想過要一個可以棲息的港灣。

他為什麼要在這時間出現,不對的時間,對的人,真的好難。



走出監理站,濮陽元枚已在街的對面等她。

她滿心歡喜正想找人分享通過考試的喜悅,而他,就是她最想第一個通知的人。人開心的時候很容易心想事成,他竟然真的出現了。

她衝了過去,也不管街上的車輛喇叭齊聲對她大鳴大放,巴下得用喇叭淹死她不值得鼓勵的行徑。

濮陽元枚見狀,爆栗馬上招呼上穿越馬路小小冒險成功而咧開嘴巴那人的頭頂,而且是很下留情的那種。

「不要打我啦!嘖……好痛……人家是見到你太高興了,告訴你好消息喔,我順利通過路考了,以後就是有照人士嘍。」她攀住他的胳臂,眉開眼笑。

「要是被車子撞了,就高興不起來了!」他在她心中竟然這麼有份量,這讓他又是歡喜又是憂。

她青春的小臉蛋就伏在他面前,濮陽元枚承認自己掛懷她。

因為心中牽 掛著她,做的傻事可多了,就說杵在這最容易招來目光的馬路上,這是他以前絕對不做的。

「不會,我這不是好端端的在你面前。」她絲毫不以為意。

「那是你運氣好。」

「對呀,自從我遇見你以後運氣一路攀升,遇見的都是好事呢,你是我的福星、我的貴人,也是恩人。」

「我比較想當你的情人。」這麼多的「人」,都不是他想要的。

她僵住,唇畔的笑消失。「不可能。」

「是哪一種不可能,我不能當你的情人……或是你不願意?」

「你怎麼可能看中我?」她平凡到不能再平凡不是?而他,是她無法伸手購到的人物,就算踮起腳尖,就算梯子再長,月亮仍舊是月亮。

「你侮辱我的眼光,也看不起自己。」

「濮陽先生,你別開玩笑了。」她是實際,凡事總是從最壞還有最現實的地方考量起。再說,愛情,不在她的計劃中哇。

他這玩笑開大了。

「我偶爾會開玩笑,但是從來不拿感情的事來玩。」現在的女孩不都說愛就愛了嗎?他都放下大叔的迷障了,她還要考慮,真傷他的自尊。

「我……」

沒讓簡青庭再辯解什麼,濮陽元枚化語言為行動,捧住她粉嫩嫩的小臉蛋就是一陣熱吻。

簡青庭被嚇掉了魂。

有人吹口哨、有人鼓掌,也有人如法炮製,情侶當街貼在一塊大吻特吻了起來。

始作俑者並不想乾脆放過她,「親吻的時候要閉上眼睛。」他誘哄。

她馬上緊緊闔上眼睛。

他在她耳邊嘀咕,「乖……牙用不著咬那麼緊。」

咕……好難喔!

噗哧!濮陽元枚破功的笑了出來。

簡青庭掩著嘴,一張臉紅得冒火。「你吃我豆腐?!」

「你那表情好像我打了你一拳似的,又委屈又氣憤還咬牙切齒,這麼不滿意?」

害他慾望全消不說還笑場。

「人家沒有心理準備。」她扭捏了。

「這是情人入門,也是定情的吻。」她沒嘗過真正的法式舌吻吧,今天是第一回合,太過情慾的部分先寄放著,他下想一下就被貼上色男的標籤,她是個好女孩,值得長期投資?

「不許再說了!」大街上談情說愛這對他來說是小兒科,但是對生手的她還是一門高難度課程。

「好,不說,去看禮物?」

「什麼禮物,有人過生日嗎?」

濮陽元枚指著幾步路外一輛嶄新的房車。他不是因公循私的人,是小蜻挺的表現可圈可點。

「給我的?」簡青庭腳軟了。

「這是給你的額外獎金。」他知道要是給她現金,她絕對會把錢撒在家人身上,到時候她還是一貧如洗,什麼都沒有。

不是小巧的女性車種,停在收費停車格內的是寬敞舒適以精英為訴求的高級房車。

墨綠色的烤漆簡直漂亮到不行!

「它好漂亮。」真皮的座位,頂級音響,核桃木方向盤,整個空間充滿著真皮的刺鼻味道。

這種天上掉下來的好運不接受會被雷劈,但是……

「你不喜歡?」她的表情變換莫測,比天上的七色彩虹還要多樣。

怎麼可能--她高興的想哭都來不及。

「就算是獎金,這輛車我也不能要。」興奮過去後,砸進她腦袋的事實才是最殘酷的,「我養不起這輛頂級房車。」

沒有油錢的預算,沒地方停車。難道要她把車子扛到頂樓屋頂去放嗎?哇!

濮陽元枚早知道她會這麼說。

她真的需要有人好好憐惜照顧她。

掏出一張名片放到簡青庭手心。「車子是你的,你可以隨時去領,不管幾年,只要拿著這張名片都有效,將來,就算你不喜歡這一款的車型了,也可以以同樣的價錢換別款車。」

這麼優渥的事情……根本就是濮陽元枚的心意。

她的社會經驗再少也能確切的明白這一點。

她為難的地方,他都替她考慮設想到了。

她高興得要死,可是在濃濃的喜悅中心裡也有一部分是沉甸甸的。她還太年輕,不明白為什麼會有這樣莫名的心情。

直到很多年後,經過歲月曆練的她才明白那時的心情叫做--徬徨。



「車子放在那裡真的沒問題?」簡青庭說什麼都不放心。那可是價值不菲的高級房車欸,就算把她賣了也值不了那麼多的錢。

「不用擔心,業務員會來將它牽回去的。」濮陽元枚不以為意。

直到車子拐了彎,她才收回戀戀不捨的目光。

「看你想吃什麼都在後面。」

「真的有吃的!」她一上他的休旅車就聞到滷味的香氣,還以為是餓過頭產生的幻覺。一打開,鴨翅膀、鴨舌頭、米糕、甜不辣……成功的轉移了她的注意力。

看她滿心歡喜,濮陽元枚就知道……食物還是她的最愛。

「我們要去哪裡?」

「我朋友的結婚派對。I

咦?她用小指掏掏耳朵。

「這麼突然……我穿這樣太失禮了!」米糕卡在喉嚨裡要上不上,要下不下。咳咳咳咳咳咳……

「又不是我們的婚禮,你不用那麼隆重。」

「你還是放我下去吧,我去只會讓你丟臉而已。」與他有交往的人肯定不會是像她這樣的人,在那一派雍容的場面,她這只醜小鴨會怎樣的無地自容跟格格不入啊!

「我跟他們從小玩到大,認識十幾年,幾個死黨不是會以皮相取人的人,你去了就知道他們一點架子也沒有的。」他用人格保證。

「就聽你的,要是他們不夠和藹可親,你要負全責喔。」

「我先打電話叫他們扮成聖誕老人。」

「誰會聽你那種幼稚又無聊的建議啊,婚禮欸。」

「是你要和藹可親咩,世界上除了聖誕老人是長那模樣,我想不出來誰還符合你的要求了。」放輕鬆談笑風生,走走停停的紅路燈一點都不無聊。

「你吃一塊鴨舌頭吧你!」往他嘴巴塞東西,看他還能胡謅出什麼東西來。

「好吃!再來一個。」這家的鴨舌頭還不錯吃,下次可以繼續光顧。

簡青庭看他開車不方便,把鴨舌的軟骨剔掉才往他的嘴巴送。他感覺到了,回眸一笑。

婚宴設在五星級飯店,基於肥水不漏外人田的道理,這家飯店當然是Wolf集團的眾多事業之一。

旅館、飯店、觀光產業由姜浙東負責。

袁畿的婚禮委任他統籌,他老兄怕玩得不夠High,不知道用什麼小人步數把阿曼也一起拖下水,說要再搞一次三人同行的隆重婚禮。

老夫老妻重溫舊夢,新烘爐、新茶壺,一點都不衝突。

這種無聊的點子要是他絕對想不出來。

姜浙東這傢伙分明是挾老婆威脅他跟晏伊容兩個單身漢,要他看得著吃不著?

在飯店門前,粉紅色的心形氣球夾著金銀色的星形氣球塑造成拱門,最特別的是,用很喜氣的緞帶補以鋼絲做花瓣的兩朵象徵花開並蒂百年好合的百合花,就站在門口處,花蕊向外,鋼管做成的花梗彎拗有致,繞以層層綠色的綵帶紙,乍看之下還以為是改良出來的巨大花卉,為了固定,製造者還用緞帶繫住飾以蝴蝶,這麼特別的佈置博得了所有賓客的讚歎欣賞。

這裡面當然也包括了簡青庭。

濮陽元枚去找車位停車,就把她放在飯店大門口。

一個貌似招待的帥哥馬上迎了出來。

赫,這也帥得過火了!

「哈羅,可愛年輕的小姐,有需要我為你服務的地方嗎?」不是很宇正腔圓的國語,卻讓人心生好感。

要說濮陽元枚是王子,眼前這個也是,只是種類稍稍不同。

他是屬於英國式貴族的王子,與生俱來;眼前這個,光華四溢,傾城傾國。

她覺得自己變成愛麗絲正在夢遊仙境。

「她是我的人,不用你招呼。」一隻臂膀溫柔的伸過來扣住簡青庭的腰,很簡單的宣告,這女人是他罩的,閒雜人等,滾一邊去!

「你回來了。」她回首,看見正在替她貼標籤的人。

「想不到你今天有備而來,但是,你的女賓滿十八了沒有,老牛?」陶鈕曼,匿稱阿曼,也就是今天的特別招待很快露出本性。

既然都是自家人就不必太假仙,自然才是美!

「小蜻蜓二十三了,沒有你想的那麼幼齒。」就算老牛吃嫩草也用不著他這個「廢墟」來管。

「濮陽先生,您高齡可不只三十二耶。」阿曼笑嘻嘻,亮出一口令人想拿鎯頭敲碎的白牙。

濮陽元枚也不客氣,一拐子拐得他臉龐扭曲。

「別理他,典禮好像開始了。」隱約有管絃樂傳出來。

簡青庭摩拳擦掌。「那就是說好吃的料理應該出菜了?」

濮陽大叔包容的微笑。

她沒有堅持跳車,五星級飯店的婚宴餐可能才是她最大的考量吧。



回到白牆宅館,不晚,才九點。

經過一天奔波,簡青庭睡得很熟--應該說她比較像耗盡體力玩了一天也填飽肚皮的小動物,玩也玩夠了,也吃到美食,又不用擔心方向盤操控,於是心滿意足、安安心心的枕著濮陽元枚的大衣跟周公下棋去。

把車子倒進車庫,萬籟俱寂,螢火蟲點點螢光點綴著這塊人間福地。

他才把簡青庭包裹好她就醒了。

眨巴著眼睛,長長的睫毛搧呀搧,搧的濮陽元枚情生欲起想把她壓在車子好好吻個夠。

有了下午的開始,對她的慾望就像膨脹的氣球,渴望她那紅艷雙唇給他永不饜足的紆解。

他對她的慾望來得兇猛,既然抱在懷中,他就不客氣的享用……開動嘍!

長長的時間只有男女問的喘息,要不是人類不能忘記呼吸這回事,恐怕濮陽元枚並不打算這麼簡單就放過她。

「你能下來自己走嗎?」因為他的滋潤,簡青庭的臉蛋如醉,眼眸朦朧,溫柔的為她把被風吹亂的頭髮攏到耳後,他輕暖的問。

「嗯。」

「跟我來。」等她落地站好,別有玄機的男人握住小女生的柔荑,漫步繞著即將完工的庭園來到小山丘上。

山丘上有片好風光,雖然夜色已暗,就著十五的月娘還有滿天星斗隱約可見起伏不定的丘陵。

蟲鳴叫得可起勁了,想來是要過冬了,在為最後的輕暖道別。

「你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嗎?」他問。

「你朋友走進婚姻墳墓的紀念日,我考取駕照的黃道吉日,剩下的……還有嗎?沒了。」她掐著指頭算,好充實的一天。

「再想。」

簡青庭滿臉狐疑。

「稍微用點腦筋。」

她眼珠亂轉,嘟嘴咬唇,表示她「真的」很用力在想。

需要這樣絞盡腦汁嗎?她賴皮著想等答案自己出現。

沒辦法,天黑了,小鳥都回巢去休息了,她是人耶,萬物之靈,耗去一天的精力之後是被允許腦袋當機,這是道德的!

看她不捧場,濮陽元枚只好認命的從樹後面捧出一堆五顏六色的蠟燭。

「哇,好多蠟燭!」

「是呀。」正在忙的人回答得很沒勁。

他很認真的量了距離跟角度,彎著腰一個一個放好,因為極度挑剔完美的個性導致他的辛苦要比別人多。

「我來幫忙?」

「你站著就好。」這算大男人心態還是體貼?

由於不許她越雷池一步,簡青庭只好站在被允許的範圍內觀賞他的辛勞。

等他排成一個很大的心狀已經是半個鐘頭後的事情了。

蠟燭點燃,一個光燦瑩亮的心形散發出叫人怦然心動的光芒。

簡青庭的一顆心又甜蜜、又悸動,無法用筆墨來形容了。

還沒完。

濮陽元枚才站直身子,雅歷卓就從另外一邊出現,雙手捧著一個起碼有三十六寸的蛋糕,他笑意盈盈的經過簡青庭身邊投給她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一瞥,踏進光圈,把蛋糕放在心形蠟燭的中央,然後退開。

綜合水果蛋糕看起來有點可笑,也不是那麼的稱頭。

沒辦法,因為某人太貪心的結果,滿滿的水果硬是要全部塞進去半徑也不過幾尺的空間,以致很多果肉擠呀擠的超出了奶油能粉飾的範圍,除此之外倒還差強人意,沒有醜得叫人想退貨。

「祝你生日快樂!」濮陽元枚把她拱到心形蠟燭中央,笑語晏晏。

「啊!」她壓根不記得,家裡太多小孩,也沒有誰記住她這老大的生日。但是她對生日的記憶是有的,當她還是家中唯一一個小孩的時候,她那對年輕的父母曾經為她唱過生日快樂歌。

接下來,就……只有眼前這個昂藏的男子。

濮陽元枚拉住她的手,有點不自在。「我要先跟你承認我沒進過廚房,做點心也是第一次,我跟雅歷卓練習了好幾天,總算烤了個蛋糕出來繳成績,外型跟外面賣的好像也差的挺多,不過,是我對你的一番心意。」

簡青庭從來沒看過他下廚,無法想像他雙手沾滿麵粉又搓又揉的樣子,能端出這樣的成績他不知道偷偷練習了多久,又丟掉多少失敗品了。

她哽咽感動,無法完整的說出一句詞。「謝……謝。」

「別哭,我不是要用蛋糕來把你弄哭的。」他用吻吻掉她的激動。

這次,簡青庭主動的環住他的腰,把小臉靠在他溫暖的胸膛,聽他啟口清了清喉嚨。

遲疑--「雅歷卓……還在嗎?」

欸,他幹麼突然在意起雅歷卓來?

「他走了,我才能安心唱歌給你聽。」其他想聽他唱歌的人,去投胎過再說!

原來是害羞啊!

韻致燎亮的嗓子唱起生日快樂歌。

簡青庭不知道他有副這麼棒的歌喉。

他唱啊唱,後來似乎玩上癮了,總共用英文、義大利語、越南語、國語,還有*應壽星要求的閩南話唱了一遍又一遍的生日快樂歌。

她被惹得眼朦朧,情緒激越,一顆心如奶油般溶化了。

她知道自己會永遠記住今天,永永遠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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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25 02:14:54
第七章

第三批來看宅子的人被濮陽元枚涼涼送出門口。

一看就知道他所謂的送並沒有多大誠意,是被好幾張不休的嘴巴糾纏著,不得不親自把人踢出來,以示「隆重」。

房屋仲介帶人來看房子本來是稀鬆平常的事情,白牆宅館整修完畢為的就是要在轉手間賣個好價錢,不過,這裡不是普通的公寓大樓,地點又不在商業地段或行政要區,一下躍身為熱門商品不合情理。

簡青庭俏悄湊到萬英華旁邊。「距離交屋還有一星期耶,怎麼仲介就開始大動作了?」

「你問我?不如去問你的那個他還比較快,而且消息度百分百正確。」萬英華努嘴。

他們的感情向前跨越很大的一步,彼此情意加劇加深?

大家都發現了,這是美事,所有的人通通樂觀其成,偶爾順手推一把……嘿嘿嘿……別說她笑得奸詐,大家都有好處嘛。

所謂的好處……

「去呀,他往你這邊過來了。」趕快做做樣子,認真工作的樣子。

濮陽元枚踱到她身邊,「喝下午茶了。」他實在不喜歡她一天要做滿八小時工作的個性,她不知道什麼叫混水摸魚,員工偶爾偷懶他並不在意,只要工作能在期限內完成,小細節並不是那麼重要。

她巴不得工程趕快結束好離開嗎?

「呃……不行欸,這些籬笆樹今天一定要完成。」

「一定?」他表情陰森了。

萬英華適時插進來吆喝,「老闆請喝茶欸,大家休息嘍。」拗到幾個小時休息就是諸多好處之一啊。

她可是交上一隻金雞母的好朋友咧。

不會吧,腕上的表指著九時,他們才上班一個小時耶。

「萬姊?」

「老闆最大,老闆說了算!」夠狗腿了吧!

他拉了簡青庭的小手往屋裡帶,看見她還帶著手套,沿路剝沿邊丟,最後去掉她頭頂上的頭巾。

因為最近頻繁的接觸,她也稍微感受到他的個性並不如表面那麼和平。

他要是使起性子來也是很執拗的。譬如說現在。

「你可不可以不要做得那麼明白……」她用商量的語氣。這麼堂皇的來找她,又在上班時間,她怕被人家說話。

「為什麼要偷偷摸摸,我跟你談戀愛光明正大,你不想讓大家都知道?!」莫非她有別的考量?

「是……是……」他怎麼啦?一下子委屈得像織女、牛郎隔著銀河一年一會。

真是受不了他,可是那股甜孜孜的感覺化也化不去。

愛情見光之後,溫度驟增。

情人在一起幹的不外乎就是傻事,想把對方拴在身邊再正常不過嘍。

簡青庭趕緊改變話題。「這幾天來看房子的人變好多,你手底下的商品都這麼熱門啊?」

「你捨不得?」

「有一點點啦。」

隨著即將竣工的庭園,這座宅子的美麗越見煥發,很多從這條路經過的路人遊客會把車開進來探頭探腦遊歷一遞,詢問價錢的電話更接到人手軟,灰姑娘變成公主,好像看著自己親手調教的女兒要出嫁,簡青庭在欣喜之餘心裡也有很多的不捨。

畢竟,白牆宅館是她初試啼聲的處女作。

能得到那麼多人賞識,讓她更有自信往這條路上走去。

「這裡的工作結束,你留下來吧!」除了給她的愛,他也能提供最佳的工作環境。

「你忘記我還是兔子腳的員工哩,我值得你挖角嗎?」跳槽?不會吧,她還是一隻菜鳥,人家要挖的應該是像花姊那樣的資深設計師,要她去掃地抹桌子還差下多!

「那簡單,我替你去辭職。」

「濮陽大哥,做人好像不可以這樣耶。」飲水思源是很基本的做人道理欸。

他慢慢扭過頭,瞪她。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開玩笑的!」簡青庭在揣明「君意」之後,用力的拍了下濮陽元枚的膀子。

「我是認真的。」他的嘴角抽搐。

「哈哈哈哈哈哈……不可能!」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秀才遇到天兵就是這狀況。

他頹下雙肩。「走吧,我有好吃的火焰冰淇淋,裡面塞滿了水果,不是外面賣的,很贊。」他拿出餌來。

基於天性,「要吃、要吃,在哪?」

「你答應就有。」

但是。「討厭啦!人家又不是小狗。」

有理……說不清了,好想仰天長嘯喔。

此時她的一元手機響了,天線上有著維尼小熊的銀飾,這飾品,是他買給她的。「花姊……是礙…好久不見,好哇、好哇,你請客唷,幾點?好!天下有白吃的我一定到。」

按下切斷通話鍵,她開心的撲向濮陽元枚,親匿的抓住他的胳臂,小動物般的向他報告電話內容。

「你一個人出門不安全。」

「不會啦,花姊說要來接我,她說有家新開的燒烤店,要請我去吃。」

原來,她身邊的人都知道用食物釣她絕對成功。

他知道花若水。

「就這樣嘍,我要回去忙了,掰掰。」沒有等濮陽元枚再表示意見,她回工作崗位上去了。

他不敢置信……她竟然為了燒烤可以放棄火焰冰淇淋。

但他作夢也想不到簡青庭可不是這樣想的。

既然有下山的機會,火焰冰淇淋當然要留下來帶回家,他們家幾個小鬼可還沒吃過這麼讚的冰品呢。

她可是一干小兵的大姐頭咧。



「你啊,人在福中不知福!」一雙長筷子隔著煙霧指著簡青庭的鼻子還不時點呀點的,彷彿不這樣不能表示堅決。

裝潢很有古意的防空洞,真的是山洞蓋成的燒烤店,週遭的黃泥還可以摳下來做為見證,每個位置的頂部有煙囪、抽風機,頗有冬暖夏涼的舒適感,也因此客人有八成之多。

「哪有,我很惜福的。」是霜降肉耶,花姊真大方,叫了滿滿一盤。

「我指的不是食物,小姐,是那位濮陽老闆!」這丫頭存心來氣她的嗎?

「我真的有呀,我每天在太陽底下有認真工作……請看我的皮膚!」整整黑了一層咧。

筷子很不客氣的戳上那卯起勁來拚命吃的少女鼻子。「簡青庭,我又不是今天才認識你,你給我裝什麼糊塗,不怕我一腳把你踹到天邊去就繼續裝吧!」

「花姊……」她哀叫。

「你沒聽過吃人嘴軟?快快給我從實招來,不然,螃蟹夾伺候!」花若水伸出她的隨身利器,成弓狀的食指跟中指具有無限爆發力,那夾人鼻子可是超痛啊。

「我就知道宴無好宴。」鴻門宴吶!

「還貧嘴!給我一點消息安慰我的荷包,合情合理。」女暴君如斯,女暴君如花若水。

「你想知道什麼?」燒肉……要、要焦了……

花若水啐地把筷子一放,七百CC的啤酒一口嗑掉半杯。「要跳槽居然連通知我一聲都沒有,你良心被狗咬了!」

「跳……哪有?」

「裝蒜?」砰地放下啤酒杯,她去扯簡青庭白嫩的面頰。

「啊,痛!花姊,你實在有夠暴力的,我說沒有就沒有,不會騙你啦。」

纖纖十指縮回來,「據我得到的可靠消息可不是這樣。」

她也不相信她一手提拔的會是忘恩負義愛吃過槽香的人。

「我真的沒要走。」簡青庭保證。她想都沒想過。

一隻翅膀都還沒長齊的鳥要飛到哪去?隨便一陣狂風打下來大概就倒地不起了。

她知道自己的能力在哪裡。她還不到可以獨立作業的時候。

「章魚燒說濮陽先生要挖你。」花若水簡單的把她得來的第一手消息公告出來。

這丫頭走的什麼狗屎好運,第一次獨挑大樑就被人看中?還是一塊肥美的優質肉塊。

「消息傳得這麼快?」

「吼!死小鬼,你剛才睜眼說瞎話,竟然一推三不知?」花小姐的花容玉貌立刻變做猙獰的母夜叉。

太久沒有接受母夜叉洗禮的人怯怯的縮了下,不過還是理直氣壯。「你誤會了啦。」

「我管你五會還是六會!」可憐的簡青庭被花若水吃得死死。

「你聽我說嘛,事情是這樣的……」比手劃腳,又比手劃腳,她把濮陽元枚上午才跟他提過的事情大約說了一遍,雖然她不曉得消息怎麼傳得這般迅速確實。而這其實是他先斬後奏的兩手政策,造成既定的事實,讓她別無選擇的只能留在團隊裡,她當然一無所知了。

「你們兩個搞曖昧厚!」畢竟多了幾年經歷,閱人多矣,花若水一猜就中。

想把心愛的人留在身邊,不只有是男人的通病。

簡青庭被看穿心事,一張臉幾乎要媲美努力冒煙的烤盤。「哪有!」

她竟然隨便說說也中。花若水笑得非常愉快。

「害羞什麼,有人愛是好事,值得慶祝恭喜。」

「哎呀,花姊。」她的臉紅得快冒煙。

「這種事也想瞞我,不老實!」

「……我……很徬徨。」

花若水有了吃東西的胃口,把青翠的高麗菜往烤盤上鋪,她準備要大開殺戒了。「說!大姊給你靠!」

「我喜歡他……並不想離開他。」

「但是呢?」她很清楚遲疑的話句後面是另外一段意思。

「雖然在他的庇蔭下工作很好,我想出去試一試自己的能力,庭園設計是我的第一份工作,在兔子腳有老大跟花姊你罩我,讓我沒有太大壓力,我很幸運能在濮陽大哥的團隊工作,讓我見識到另外不一樣的風景,也許我太貪心,我就是想用自己的雙手創造我的工作團隊。」她的心一直很篤定,她對花花世界沒有太多迷惑幻想,唯一想要的就是靠自己的雙手得到成就感。

「天底下的好男人比座頭鯨還少,比黑鮪魚更缺貨,要是放棄,會過了這村沒那店,你不後侮?」她沒看錯人,從一開始把簡青庭帶進兔子腳,花若水就覺得她會大有可為。

簡青庭眼底的迷惑深了些,咬著唇,不知道如何取捨了。

「哈哈哈哈哈……傻丫頭,這樣就被難倒,我要是你兩邊都不放棄,既然你也對他難分難捨就找他把你的心事說清楚談明白,也許就輕易的解決了。」

兩人的問題就該一起解決。幸福是互相給予的。

「花姊,你果然是智多星,我就知道來找你找對了!」像是見到曙光,簡青庭一掃剛才的頹喪。

「小蜻蜓,別忘記以後工作上有什麼好康的,絕不可以忘掉我一份。」這才是需要牢牢記住的重點,嘿嘿呵呵。

「YesSir!」敬禮!舉箸!向今天的目的地……上好燒肉進攻嘍。



從後面悄悄伸出的雙手摀住某個人的眼。「嘻,猜猜我是誰?」

還用得著猜嗎?不過他還是配合的胡謅了幾個偶像明星的名字。

「你好壞,明明就知道是我還故意猜一堆人。」揭露真相的小手放開了,嘟著嘴,有些不滿意。

「你很開心,晚上的約會很愉快啵」有些酸溜溜的味道,把他一個人撇著獨守空閨,好哀怨啊。

「那家的燒肉好好吃,下次我帶你去嘗嘗。」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濮陽元枚把她拉到大腿上坐下。「果然身上都是煙烤的味道。」

「哈哈,把你熏倒。」她也喝了些酒,有些醺然。

「你早就把我迷倒了。」輕嗅她頸子淡淡的酒味,她微紅的雙頰泛著春光,非常迷人。

「真的?」她用腳蹭掉鞋子,自動的把身體縮到濮陽元枚懷中。

對她的投懷送抱他意外中有著驚喜,驚喜中有更多憐惜。

「我有疑問……」她可愛的打了個酒嗝,不好意思的捂著唇,眼神真摯迷濛。「我好想知道你為什麼會喜歡我?」

「我不只喜歡你這麼簡單,我想娶你。」

「你這麼完美,一點缺點都沒有。」她捧著濮陽元枚的臉,細細端詳,像在欣賞無瑕的藝術品一樣。

「胡說,我是人,只要是人就不可能完美。」

「我知道……你不愛做家事,又固執,脫襪子一定都是反的,總是嫌棄我的流行音樂不好聽,不過,我也好愛你。」他的衣服都是送洗,只聽莫札特跟一堆作者死了幾百年的古典樂曲,但這些都無妨礙她對他強烈的感情。

濮陽元枚用唇堵住她嘀嘀咕咕的小嘴。他也愛她!

「濮陽大哥……」

「嗯?」

「給我三年的時間。」

「三年你要做什麼?」一轉眼就到抉擇的路口。

「我有好多想要去做的事情。」

「嫁給我,我不會限制你去做任何事情的。」

「那不一樣,嫁給你,我會有惰性,到時候只能變成依附你的米蟲,我知道那是別人渴求不到的幸福,可是我還有一家子的人要靠我。」

「你沒聽過愛屋及烏嗎?我不在意負擔他們。」

「他們不是你的責任。」一時跟長久的負擔是不同的。哪天她若色衰愛弛,他還願意把她家人的重擔扛在肩膀上嗎?

她的家人不是他的責任。

誰能保證永遠?愛情的歸愛情,她的肩膀有太多附加,卻都是責任負擔,她不能把這樣的自己交給無辜的男人。

她要自己能夠抬頭挺胸自信的面對他。

「三年後你一定會回來嗎?」她不要他提供的安全巢穴。

「一定。」

「三年,到時候我是快要四十歲的老頭了,你還會倦鳥歸巢嗎?」這樣的問話很可笑,無論如何濮陽元枚卻還是想得到她的親口承諾。

「會,一定。」她自動獻上自己的唇,她是個好學生,幾次親吻已經從中學到訣竅。

他歡迎她的侵入。

熱情慢慢定調,她弓起身體盡心的討好。

調情只要有心,即使經驗不足,她的青澀卻最能激發男人的情慾。

一切盡在不言中。

濮陽元枚發現了她的意圖。

「不好……」

「我覺得很好!」出軌是她願意的。

「我要的不是你這種保證,」她的手在做什麼……赫!這小魔女。

「我想給你,只是這樣。」原來男人好容易就失控。

「小蜻蜓。」那裡太舒服了,呃……

「我愛你!」

「我、也、是!」

言語已屬多餘。



完工了!

為期一個月的庭園工程結束了。

驗收時,濮陽元枚對著日光室的水泥地發怔。

「工程裡面沒有這一樣,但是小蜻蜓堅持要做,英華也舉雙手贊成,我來不及阻止,老大,對不起。」展浩對於老婆跟簡青庭聯手惡搞只能大歎家教不嚴、教妻無方。

「算了!」聽得出咬牙的成分居多,可是貼都貼了,叫人撬起來嗎?

她居然在日光室外的水泥道上用馬賽克拼貼了一幅人像,頭頂皇冠,金色的冠頂棲著一隻展翅蜻蜓。

「摸良心說,小蜻蜓真是有天分,讓人家一看就知道這個人是誰。」展浩居高臨下看過,嘖嘖稱奇。

濮陽元枚轉頭過來,那瞬間他的表情僵硬得不是很好看。「他,你認識?」

展浩沒有發現。「老大,你別逗了,你看不出來嗎?小蜻蜓貼的除了你還有誰?」難怪他老婆肯放任著她去搞。

「我?她把我的臉放在地上讓別人去踩?」

「呃……」

「我非要把她吊起來打不可!」

「老大,我想她當初的意思是想做個紀念吧。」為什麼是他要在這裡面對老大可怕的眼神解釋一切?

想打她是一時的氣話。

就在幾個小時前她拿到畢生最豐厚的獎金,帶著她仍然沒有增加多少的行李走了。

工程結束,她沒有理由逗留。

沒有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老大,你要是想小蜻蜓一通電話就把她叫回來嘛,現在那麼方便,要不然就去兔子腳找她啊。」軍師獻策,獻的是下下之策。

濮陽元枚目光透過鏡片落在遠處,不發一語。

「老大,我實在不贊成你的做法。」哪有人把到嘴的肉放掉,以後要是被別的狗叼走,看要去哪裡哭!

「我明天要回德國。」把眼光收回,「這裡的事情都交給你了。」他自然的交代。

挖哩咧,就這樣?他的苦口婆心咧?看樣子,他家老闆是完完全全的鴨子聽雷,有聽沒進去啦。

濮陽元枚獨自走開,漫步在綠意盎然的白牆宅館。

這裡到處都是小蜻蜓的影子;依稀,她還蹲著小小的身子種花、拉水管、逗笑每個人之後逃之夭夭,還有她曬衣服時的模樣……

人沒有不自私的。

他也想把小蜻蜓拴在身邊。

讓她走,他的心情何嘗不糟,像母鳥把雛鳥推出巢外,強迫她面對外面的風雨。

也許,用愛當繩索把她捆綁在小小世界中,勉強可能換來短暫的美好,但不會長久。

她太年輕,除了愛情還有很多想掌握卻還沒得到的。

他相反,他看盡千帆,不算太輝煌也不差的事業,一年之中,幾個月在德國,幾個月後在日本,又也許台灣世界各處的跑,一站又一站,捫心自問,他是想安定下來了。

要是他在小蜻蜓這樣的年紀誰敢要他定下來,他會叫對方去吃屎。

他有干百個捨不得,可是,理智要他多給她一些空間跟時間。

她才二十三歲。

如果……

如果,在看遍花花世界以後心仍然是他的,終究會回來。

於是,他刻意忽略強烈的渴切,微笑著,送她走。

他是個徹頭徹尾的傻瓜。

只有傻瓜會把到手的珍貴物品又送出去。

午後的風好涼,濮陽元枚的心卻無比沉重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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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25 02:15:23
第八章

她太忙,忙著像海綿吸收、應用,忙著對工作付出更多時間,忙得忘記離開的第一年是怎麼過去的。

第二年,事業又是另外一番光景,一天二十四小時根本不夠用,她開始學著應酬交際、拓展人脈關係,還有加不完的班。

讓她初試啼聲的白牆宅館售出了好成績,很多的Case逐漸移到她頭上,被倚重的感覺很好,好得讓責任心重的她天天戴著黑眼圈去上班。

她用濮陽元枚給的獎金買了新機車,每天單槍匹馬風雨無阻的上下班,咬著牙不去想他。

她沒有資格想,在她闖出一番成績之前,沒有。

歷練多了,隨著客戶群的增加,她的工作範圍也擴大,一年半下來她已經是炙手可熱的設計師。

合該是運氣到了擋也擋不住,兔子腳的出資老闆轉投資,對於眼光又向上一層的人來說,兔子腳是他的踏板,他希望能找到願意接手的人,唯一要求,最好是他一手提拔的親信,於是,善於斡旋的花若水用低於市價一半的價錢頂下了兔子腳的所有權力。

她榮升老闆的同時不忘也把簡青庭提算上去,一個出錢,一個乾股,於是,兔子腳有了兩位主事者。

兩人分工分得好,加上對事業都有一定的企圖心,更是如魚得水,一年半過去把兔子腳經營得更勝以往。

天下沒有不勞而獲的事情,要得到,付出一定不少,簡青庭體會到了有家歸不得的辛勞,但是收入的豐富彌補了這些。

她不再回家住,一個人搬出來外面租了間小套房。

時間又滑過去……

小倫、小理已經是小六生,再半個學期就要上國中,小島、小嶼小三,三年前還在母親肚子裡的雙胞胎這週日要過三歲生日了,最慶幸的是父母結紮了,讓她終於遠離擔心母親的肚皮何時會又蹦出一個弟妹的惡夢了。

一切都很好,就除了……感情。

她的感情一片空白。

現在的簡青庭是學有專精的社會人士,追她的人沒少過。

可是她一點都不心動。

啜了口曼巴黃金咖啡,現在的她很自由,想來英國出差,現在就在英國的日落大道上淺啜純釀的咖啡,看雜誌、看人、看日落,很消遙,就算有絲寂寞也很容易排遣。

「青庭小姐,你肯賞臉出來我真是太高興了!」男中音跟著用金色緹花為底長條方盒一併出現。

花盒子裡是一朵長梗的香檳玫瑰,花瓣還沾著露水,可見送花者的心意。

「這花送給你!」

「礙…謝謝。」她隨手把花放到一邊。

男人在對面的位子坐下,Costume National的黑色西裝,小圓呢邊帽,差一把雨傘就跟滿街老舊的英國紳士一樣。

威爾斯是園藝跟室內設計取經的聖地。

其實不只有威爾斯,英國北部的湖區、北約克夏、蘇格蘭各地都擁有美麗庭園的B&B,這種提供房間跟早餐的英式民宿,對觀光旅遊開發越來越熱絡的台灣來講,是一塊非常值得學習的地方。

戈登尼爾,是個攝影家,曾經擔任過室內裝潢雜誌的編輯,目前是英國非常有知名度的園藝、室內設計撰稿人。

他曾經出版好幾本關於全球各地的園藝之旅書籍,到過台灣,因為這層關係才跟簡青庭搭上關係。

而她到這擁有三座國家公園的威爾斯來,便是透過戈登尼爾的介紹。

跟他友好的史蘭費林村莊需要一個庭園設計師,為了追求讓他一見鍾情的東方女子,他把簡青庭引薦給了想從倫敦公家單位退休轉而經營民宿的林森莫夫妻。

簡青庭看過那幢建於十七世紀的威爾斯平房,外牆是粉紅色的花崗岩,有著老舊的穀倉跟馬廄,因為久無人煙荒蕪了些。

它不只有著需要整理的庭園,就連建築也需要大肆整修。

「今天是美麗的假期,瑪琳納你不需要看那些需要人操心的工作。」戈登尼爾看見簡青庭桌子前放的是有關史蘭費林村莊的剪貼本,對她高度的工作熱心頗有微詞。

典型的英國人,該工作的時候二話不說,休息時間也別想叫他多勞動一下。

「我沒有太多時間可以待在威爾斯,總是希望可以用最節省的時間完成林森莫先生的要求……對了,那位林森莫先生指定的室內設計師什麼時間會到?你跟他不是約好碰面?」她可不是來度假的。

「這不就來了嗎?」戈登尼爾欣賞簡青庭的工作態度,但是她對他的追求完全漠視……也有點不是滋味。

簡青庭抬眼,看見一對堪稱男才女貌的佳偶正經過馬路走過來。

男的氣宇軒昂,女的容貌出眾,此時,高大爾雅的男人非常有風度的替雅致的女人撐著陽傘,女人提著蕾絲裙,兩人看起來表情親匿。

簡青庭起身站了起來,她沒有注意自己的表情有多驚慌。

男人們互相握過手。

「我來介紹……」戈登尼爾想為雙方介紹。

「不用,我們……很熟。」男人是那種就算身處在繁忙地方仍然帶著舒適悠閒氣質的貴族男人,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令戈登尼爾跟那個女子都相當訝異。

濮陽元枚伸出手。

簡青庭也機械禮貌的伸出手。

兩人握手。久違的電流瞬間飆過。

「你握太久了。」她不得不提醒。

「會嗎?會比你我分開的時間還久?」

簡青庭用力的抽出重獲自由的手,盡量維持表面的客氣,然而往後縮的手卻洩漏了她些微的緊張。「我們是好久不見了。」

「豈只這樣。」

兩人的對談都用國語,對於國語不靈光的戈登尼爾還有那個女子兩人不由得豎起了耳朵聽,可想而知,聽來聽去還是霧沙沙。

「親愛的,你跟她是什麼關係?」女子勾住濮陽元枚的賂臂不依的問。

「她差點是我的老婆。」他一點都不掩飾自己跟簡青庭曾經有過的感情歷史。

「原來是過氣情人。」女子也不介意。在她認為情人的多少代表搶手程度,她認定的男人有再多情人又哪比得上現在式的她。

「對不起,如果濮陽先生想談情說愛這裡不是好地方,我在等人有公事要談。」

光天化日之下打情罵俏算什麼,簡青庭一肚子火。

濮陽元枚無視女伴的嬌膩撒嬌,他靠近簡青庭。「我就是你在等的人。」

「你就是那個名聞遐邇的室內設計師?」想起來,她對他的認知真是少得可憐。

「謝謝誇獎,被台灣知名的庭園設計師讚美是我畢生的榮幸。」他的眼有兩簇火,慢火燉熬著暌違已久的她。

她變了,全身散發迷人的女性魅力,體態窈窕、態度雍容,經過細緻描繪的妝還有穿著在在表現出女強人的模樣。

她把頭髮留長,高雅的挽了個髻以翠綠色的玉簪子固定,瀏海用少許的慕斯固定在耳後,那美,美在淡有韻味,雋永扣人心弦。

而簡青庭的眼中也難掩著激賞。

他長眉星目依舊,恢弘的氣度更勝以前,真要說有什麼不一樣的,是眉睫眼梢多了細紋,一點點的滄桑風雨令他更加富有成熟男人獨特的魅力。

他還是優雅得叫人心動。

「不敢,請多指教。」簡青庭重整了自己的情緒。

要說這幾年說長下長說短不短的日子她學到什麼,就是不要在別人面前顯露情緒,那不但於事無補,只會壞事。

「我不敢指教你,社交界風聞簡小姐潔身自好,除了工作一點交際都不肯給別人是嗎?」他如芒的眼神也收回來了,兩人說著不著邊際的話。

「那只是難登大雅之堂的個人習慣,社交界的話一向也沒個准,想不到濮陽先生對蜚語流言也有興趣?」

兩人你來我往針鋒相對,火花四濺,戈登尼爾跟濮陽元枚的女伴卻是看得一頭霧水。

「親愛的……」她想拿回自己的權益。

濮陽元枚卻好像壓根忘記自己有帶來這麼一號人物。

戈登尼爾更不高興。他想不到瑪琳納跟他迸不出任何愛情火花,卻跟他介紹來的人有著情人般的演出。

他跟濮陽元枚的女伴使了眼色。

兩人再遲鈍也知道苗頭不對了。

不拉開他們,難道還湊合嗎?

情人眼中哪容得下那麼大一粒砂?兩人分頭向前將本應該是他們的男女情人分開、帶開。



是誰說英國的天氣陰沉得嚇人,要不是陰雨連綿,就是灰暗得叫人心情鬱悶想捶心肝?

像是要推翻這理論,簡青庭來的這幾天都是艷陽高照,天氣好得叫人多待在飯店都覺得罪惡。

難得來一趟英國,誰要把時間耗在飯店房間裡?當然要多走走看看彌補一下失血過多的荷包才能物超所值啊。

但是她實在不想叫牛皮糖似的戈登尼爾陪她出門。既然對那樣的男人沒興趣,連應付也變得很難。

加上見過濮陽元枚之後,她的心情說實在的有點亂,更需要出外散散心。

走出飯店,果然天氣一如早上的好。

出師不利的是她才跨出飯店紅毯,就瞧見她最不想看到的濮陽元枚正朝著她微笑。

是的,微笑。

他的微笑有摧毀長城,傾倒她的心的力量。

都打過照面了,要假裝沒看見就太矯情。

她迷迷糊糊就走了過去。

別提什麼防禦性的心理建設,根本是見到他就潰不成軍。

「嗨!」

「你又出現了。」

「我在等你。」

「要是我沒有出門呢?」他的五官還是那麼好看,那麼多年沒見還是如她心版上的人形一樣。

「照我的推論,習慣節省的你不可能就待在飯店等搭機回國,你會利用時間出來探險,或者幫弟妹們買點小東西。」他說的對不對?

「想不到你這麼瞭解我。」都被他說中了。

「我當然瞭解你。」像是能夠如願的「堵」到她,濮陽元枚的表情非常非常的開心。

衝著他的笑容,簡青庭沒有潑他冷水。

「我只是想到附近走走而已。」

「一趟路這麼遠,去別的地方,我帶路。」

「你對這裡熟嗎?」

「相信我!」

「放下你的女朋友來陪我不好吧?」那個女人充滿華麗的魅力,只要是男人很難對她說不。

「茱迪不是我的女朋友……她是我父親找來跟我相親的女人,也有可能會是我的妻子。」

受打擊嗎?的確有。

簡青庭沒有繼續追問。

當年幼稚的她不曉得每天都是變數,三年,變化那麼大,就算濮陽元枚結婚了都不稀奇,更何況只是談論婚嫁的階段。

「恭喜。」這是她唯一能說的。

「說恭喜還太早,茱迪很優秀卻不是我想結婚的對象。」

「別挑了,大叔。」說不想潑冷水,簡青庭還是免不了酸。

「我會變成年紀這麼老的大叔不知道是誰害的……」

他在興師問罪嗎?簡青庭慌亂的打開車門,面揚向他,「天色不早了,你不是要帶我去見識一下你認識的英國?」

濮陽元枚莞爾。她在逃避……但是,不要緊,來日方長,當初他給的期限已經過去,他會等著她的交代的。

要是她想逃,那麼,她就會嘗到三年連本帶利的追討。

這次,他可不會再心軟。

她可知道,旁觀是一件多麼難的事情,不能太遠,因為看不到朝思暮想的容顏,無法靠近,因為傷心。

他的太傻都該到此為止。

上車實在是錯誤中的錯誤,因為不算寬敞的空間中兩人並肩而坐,彼此的吸納吞吐都在一起,隨便一個碰觸都可能是乾柴、是烈火。

他們都明白,即使多年不見,兩人互相吸引的元素並沒有消退。



游劍橋不論夏天或冬天都美。

尤其在徐志摩詩詞中最有靈性的劍河。

跟著人間的徐志摩雖然做不成劍橋底下的一條水草,他們雇了船,游著劍河瀏覽這英國最古老美麗的殿堂。

這所中古大學雖然艷光四射,然而聖約翰學院連接學生宿舍仿義大利威尼斯的「歎息橋」橋頭紫紅牽籐更不可不看。

「為什麼叫歎息橋啊?」感謝船家想介紹沿途風光的好意,濮陽元枚寧可自己來。「你看!一邊是考場,一邊是學生宿舍,學生經過怎麼不會低頭歎息呢。」

「你胡說,我還以為一邊是監獄呢,來探監的妻子兒女邊走過這道橋,一邊歎息。」這是簡青庭的想法。

「你說的那座橋在義大利。」

「我的外國歷史好像都還給教授了……」看起來她想以三年迎頭趕上濮陽元枚的腳步,的確是太天真了。

「這不稀奇,我有幾個朋友住這邊,這些觀光地區來過不少次了,就好像你住台灣對那邊的風景名勝總多少會從電視上看到吧,我的情況也差不多是這樣哩。」

簡青庭很樂意的接受了他的解釋。

畢竟只是出遊,開心比較重要。

劍橋有許多古老的學院,而皇后學院並不是劍橋最響亮的學院,它最有名的是跨過劍河的一道木橋「數學橋」。

木橋造於一七九四年,是一座利用實用學原理,不使用任何一根釘子固定而完工的橋,可惜的是一八六七年有個維多利亞人將它整個拆除,以至於後來必須裝螺絲釘才能恢復原狀。

游劍河去了半天。

「好奇怪呀?」趴在車窗口的人喜歡吹風,隨手挖著濮陽元枚買給她的零食吃,順便看人,看呀看的有了意見。

「你又看到什麼?」

她把薯片往嘴巴送,口齒不清的說:「是猶太人耶。」

「猶太人有什麼特別的?」

「你看他們全身就黑白兩色,黑高帽、白襯衫、黑披風、黑長褲、白襪、黑皮鞋,髮型也好玩,不管男女都是長髮,有時候還刻意剪成一撮一撮的……哎呀,你開慢一點,啊!他們走進小巷子我看不見了。」

簡直是孩子氣!濮陽元枚想笑。

「猶太人是很特殊的族群,信仰舊約聖經規範過生活,崇尚節儉,你別用太怪異的眼光看他們,那只是他們的生活方式而已,」

「我才沒有,我只是好奇。」她嘟嚷。

「好奇寶寶!」想摸她的頭,只可惜有點遠購不著。

「再來我們要去哪裡?」經過相處,彼此間的自然又恢復。

「吃飯。」

「ㄝ?這麼早。」

「你不是說過要讓自己吃遍全世界的美味?」

「那種幼稚的話不用重播!」這些年經濟情況比較許可,她不再那麼念茲在茲的把食物掛在第一位,可偶爾想起那樣貧窮的日子,心還是會痛。

「既然來到這裡,我帶你去吃當地的古早味。」也就是英國的傳統食物。

各類異國飲食發展在倫敦可謂百花齊放,不論法國、義大利、中東乃至新派的英國料理都佔了一席之地。

時髦的中國料理、日式拉麵店更是多。

唯獨英式傳統料理沒有熟人帶路,很多遊客完全不得其門而人。

Rules在老派英國餐廳中名聲顯赫,以道地的英國傳統料理為標榜。

古色古香的陳設擺飾,牆壁上有大象、獅子、長角羚鹿動物的標本頭像,呈現出昔日歐洲貴族打獵的貴族別墅風格。

「這些標本讓我想到我第一次遇見你,那時候的你騎著巴頓先生打獵,那只可憐的兔子血淋淋的,後來,它的下場呢?」

「交給雅歷卓變成餐桌上的野味了。」他毫不諱言。

「我竟然沒吃到。」好扼腕ㄝ。

「今天你可以吃個痛快!」

Rules最為自豪的是GameCookery,也就是打獵所得野味肉類料理。

於是簡青廷也很不客氣的點了以野味為內容的菜色。

經典的英式烤牛肉、約克夏布丁,重口味的野鴨肝搭配著清爽果味的chuttney,鷓鴣與鵝肝醬汁濃郁芬芳,肉質粉紅的牛肉軟嫩味鮮,佐以一九三六年的白酒,吃得盤底朝天意猶未荊

「我想帶兩客約克夏布丁酥回飯店吃。」捧著過撐的肚子,好好吃的布丁,睡覺前要是能夠再嗑兩個,就是人間最幸福的事了。

「那有什麼問題!」他招來侍者,輕聲吩咐。

侍者微笑點頭而去。

果然,等他們要離開時,兩客還冒著香味的布丁酥就教櫃檯必恭必敬的拿給了簡青庭。

「你今天玩得開心嗎?」沿著老式路燈的街道行走,夜有點深,霧氣罩了來,幾公尺外都變得蒙朦朧朧。

「謝謝你,今天是我最快樂的一天了。」因為食物的關係,她白皙的臉蛋飄著輕紅,眼神迷濛,看起來比白天更漂亮。

「不要跟我客氣,我希望,你每天都快樂。」

簡青庭頭一低,縮進了風衣裡面。她不能當真、不能當真……其實,不管做什麼只要是跟他一起就是世界上最快樂的事情。

幾條街的路程,他們並不多話,有時看見櫥窗內新奇的物品互相一笑,濮陽元枚推著她進去試穿、試用、試玩,一不小心把人家的遊戲機玩到當了,兩人連忙道歉溜掉,誰不小心踩到水窪連番詛咒一下,也壞心的把另外一個推下去嘗嘗得濕疹的機率,冷了,買杯販賣機的咖啡互相取暖,你一口我一口,雖然喝的是各自的那一罐,感情卻這般融洽。

為了簡青庭一句從來沒看過這麼多咖啡品牌,上頭的花樣千奇百怪,濮陽元枚搜羅了身上全部的銅板,也包括她的,兩人玩遊戲似的拚命丟錢按鈕,把販賣機按得叮叮咚咚響個沒完,吵得店家跑出來看,兩個大人小孩才用風衣抱著戰利品跑掉,兩人的笑聲飄向無際的晚空。

快樂是有盡頭的,起碼簡青庭就是這樣覺得。

飯店在望。

腳步不再輕快,可是再怎麼緩慢龜爬,終點還是終點。

「我要進去了。」她的臉紅撲撲,眼神卻是哀傷。

「嗯,我明天同時間還會來接你。」他低頭封住想了一晚的唇。啊,依然如記憶中的甘甜……

咚!喀砰乒乓……本來抱在懷中的咖啡罐掉了一地,她的手不再需要那些金屬,她需要的是眼前溫暖如斯的男人--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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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25 02:15:42
第九章

空氣中有著極度旖旎纏綿的氣味。

那是屬於男人跟女人的歡愛氛圍。

修長的指頭在白皙的同體上到處遊走,貪戀她柔膩輕滑的身子,那細緻的曲線,濮陽元枚滿意的品嚐著她融合了羞怯甜美跟微弱掙扎的不安,還有奇異的服從--那是他從來沒有被點燃過的情慾。

他的深吻無窮無盡,男性的氣息竄進了她的雙腿間,以齒,輕囓她發紅了的耳垂。

這不是第一次,也不是第二次,是無數次中的進行式。

他狂野的抬高簡青庭的雙腿,一刻不停的唇來到她的臀部上。

「你……要做什麼?」她抽氣。

「做我愛做、想做的事。」他的聲音沙啞,沒什麼好顧忌的。

她的腰像是要被他擰斷。「討厭啦,人家是……說這種方式……」

「你不喜歡?」

「才……不是……」她的身體早已經濕漉,他……還沒饜足嗎?

他當然貪得無饜,他可是足足守了三年的寡,他要連本帶利討回來的。

為了怕自己變成麻花還是被他蠻大的臂力搾成乾,簡青庭告饒。「我肚子好餓,你放了我。」

看著她嬌媚的姿態,濮陽元枚壓根不想放過她,但是……他退到她飽滿的雙ru,享受不可思議的滑膩。

最終,他妥協了,叫了飯店的餐點。

她紅著臉叫,「我去浴室躲一下。」

要是被侍者看見她這模樣,實在太丟臉了。

「男歡女愛是正常的事情,你以為人家在飯店工作,這種事情少見了?」他欣賞她的害臊卻也不阻止她把床單整個捲走的舉動。

嗯,她的小腿真漂亮……

十分鐘過去,

「出來見客嘍,侍者出去了。」他敲著浴室彩繪的玻璃門。

臉蛋上紅暈末退的她這才踮著腳步探出頭,還確定再三才出來。

滿滿的車上有兩層的食物。

「你……當我是豬啊,這麼個喂法。」她要昏了。

「你太瘦,需要多吃一點。」

這可不是一點點的份量啊。

但是既然叫了,她就用力的捧場吧。

就知道她不會辜負這些美食的,在床沿坐下的濮陽元枚盡情的欣賞她吃東西的模樣。

看著、看著,他也餓了。

他拉開圍住腰圍的浴巾,緩步走向正在享受最後一口甜點的她。

她吃完了……那麼,換他吃嘍。

這一天,他們哪裡都沒去,因為去不了。



「為什麼要退房?」提著簡單行李的簡青庭不明白濮陽元枚為什麼要把她住得好好的飯店退掉,而且她就剩下沒幾天假期,這飯店價錢公道是她在網路上找了好幾天才找到的地點,沒道理不住啊。

「我們要去旅行。」他賣關子。

簡青庭一手摸上他的額頭,搖搖頭。「沒發燒啊。」

他好笑的任著她摸,一邊把行李放進車箱,再把車箱蓋上。「我好的很,我們一起去旅行你不高興?」

「怎麼可能不高興,可是我只剩下……」她用指頭算。「三天假,我再不回去花姊會宰了我。」

「我的電話借你,跟她說你還要半個月的假。」拿出手機遞給簡青庭,他的計劃誓在必行,沒有什麼可以阻攔的。

「我沒有理由……」她為難。

濮陽元枚攬住她,在她的額頭上輕吻。「倫敦市區不遠處有B&B有三十一家,用十五天的時間我帶你逛一圈比較實惠,還是以後花若水還要專門出錢讓你來取經的好?」

他根本不用揣測也知道花若水的答案會是什麼。

果然,簡青庭關掉話機的時候滿臉喜色。「……她居然一口答應耶。」但是,精明如花若水也猜到了背後的「操縱者」確有其人。

她可是準備等簡青庭回台的時候好好逼供,有羅曼史可以聽,又有大頭出錢為工作室搜集資料,不答應的人是笨蛋加三級。

兩人上路。

說是為了她工作需要,濮陽元枚在街上拐來拐去,然後進了一家連鎖照相器材店,拿了一台擁有六百萬畫素,八倍光學卡爾蔡司變焦鏡頭數位照相機。

簡青庭知道英國的電器用品並不比台灣便宜,消費稅隨便都要10%以上,見到濮陽元枚拿了相機也沒有要付錢的意思,最扯的是店長還必恭必敬的送他們出來,臨走還再三的問要不要多帶幾台?她傻了。

他把相機隨便的丟給她。「好好利用它吧。」

原來,他設想周到,庭園風景純粹欣賞是很不錯,但是用數位相機存起來回家慢慢看才能搜集更多資料畫面。

「這錢,我會還給你的。」這麼高級的數位相機肯定貴死人。

「那不用錢的。」他不當一回事。

「對啊,我看你剛剛也沒給錢,你拿刀威脅人家嗎?」他們要變成通緝犯了嗎?

他哈哈笑。跟她一起就是這麼愉快。

也不管車在行進中,他伸長手掌揉亂她挽好的頭髮。「那是Wolf集團旗下的電器連鎖店之一,我去拿東西誰敢跟我要錢?」

「聽起來有那麼一點惡霸。」她嘀咕,她很實在並不喜歡這類天方夜譚的故事。

「你放心,我從來不會公私下分的,我也沒讓店長不好做人啊。」

「嗯……」她仍欲言又止。

「需要我發誓嗎?」他的保證貶值了嗎?看她疑惑的樣子真是可愛極了,好想讓人捏她一把。

「不用啦。」故意逗她,好壞的人。

車子往倫敦近郊的肯特郡走。肯特郡跟東索塞克斯郡向來有英國花園的美稱,由於接近歐洲大陸,開發的比英國內陸要早,氣候溫暖舒適,花草樹木長得特別繁盛茂密。

在過去只有王公大臣貴族皇家才能在郊外置產建立大宅院,也是資產階級的專利,直到一八九○年以後英國的小百姓才能自由選擇住在郊區享受田園生活。

「這幾年,你過的好嗎?」市區漸遠,綠邑逐漸多了起來。

「你總算想到要關心我了……」

簡青庭低垂著頭,一時接不上話。

她要怎麼解釋她的心情讓濮陽元枚諒解?頓時錯縱複雜起來的心情讓她一下情緒低落了。

她把臉趴向拉下來的車窗外,美麗的田園景色,低頭吃草的羊群,拼圖般廣大的虞美人花田,峽谷中的小村落……

濮陽元枚後來發現她竟然睡著了。

也罷!他偷偷歎息。昨天他是故意的,故意消耗她大部分的精力,讓她一夜沒好睡。

這樣,才能稍稍彌補他失去她這麼些年的苦楚。禁慾三年,他幾乎變成那些損友的笑話版本。

看著她的睡顏,他吹起了口哨。

直到抵達希欣哈斯特城堡花園才把簡青庭搖醒過來。

出身貴族的詩人女作家薇塔?薩克維爾和她的外交官丈夫攜手開創了這個聞名世界的庭園。

薇塔與女性主義文學創始人維吉尼亞?吳爾芙之間有段同性戀情,因為這段戀情吳爾芙創造了《歐蘭朵》這本書,這書後來還改編成電影。

起初簡青庭很用心的探險,相機不離手,一天下來,看過喬治四世時代建築的印度離宮,史前三千年,標高四公尺,直徑三十公尺的巨石,那晚下榻附近的希爾大宅花園。

再好吃的東西吃多了會膩,風景也一樣,花花草草還有炸魚、水煮馬鈴薯再也無法滿足青庭的視覺跟胃腸。

她想念台灣夜市的鄉土口味,她該死的想家,想念辦公室不知道還有沒有活著的仙人掌。

思念歸思念,一想到她勢必要跟濮陽元枚分手,心裡又千萬個不願意。

世界上沒有兩全其美的事情。



入冬了,天冷得叫人打哆嗦。

辦公室裡人人都一件長袖毛衣,還要努力對抗一波又一波的冷空氣,所以什麼暖暖包,什麼手烘爐通通跑出來。

沒辦法,小姐們嘛,天生體質就是怕冷的居多。

「簡青庭!你給我進來!」隔著玻璃叫囂的不是別人,是花總,她還是蹲在原先的辦公室,根據風水師的意見,說章魚燒那間跟她的星座相剋,不止不利於前途,還可能還會一敗塗地,欸,她可是這輩子第一次當老闆耶,好吧,就算是迷信,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於是「大方」的讓給了不挑剔也沒得挑剔的簡青庭。

這會兒,花若水忘記辦公室的對講機是做什麼用的,用她人人都不敢恭維的丹田應召她要發飆的對象。

只見到一抹幽靈飄呀飄的飄進了花若水的辦公室。

「我說簡小姐,青庭老闆,你自己看看你給我的是啥東西。」啪地摔在桌面上的是一疊公文。

「……我想想,不就林口那件Case的照片跟評估單。」她的腦筋還算清楚,原因是見到花若水隱忍著要飆人的表情,她哪還敢恍惚。

「你也知道是我們的年終大案子唷,大小姐。」她拍桌子、拍椅子,就快要拍到簡青庭的肩膀上面來了。

「我列資料檔的時候記的是沒錯。」剛剛要進來的時候小葳跟宣宣好像對著她猛擠眉弄眼,難道她弄砸了什麼?從頭到尾想了一遍……應該、好像是沒有哇。

花若水怒極反笑,她打開那卷太過有厚度的卷宗。「你是記的不錯,但是內容物大大弄錯了。」

鉛筆屑、應該進碎紙機的過期資料,最可笑的是資料的空白處密密麻麻寫滿一個人的名字。

那名字雖然不是咱們偉大的花總,擁有那名字的人她卻也認識。

「我怎麼把垃圾拿到你這裡來了,這些都該進垃圾桶才對啊。」簡青庭動手收拾。

「謝謝你還知道這些垃圾應該在的地方。」花若水涼涼的看著她收拾,順便也把她雜亂無章的桌面整頓了一番。

唉,她用力的捏著太陽穴。

她就是拿這小鬼沒轍啦--

「夠啦,別再抹了,簡青庭歐巴桑,我不是叫你進來幫我打掃內務的。」

「那我出去了。」她也沒多表示意見。

「回來!」

「啊?」

「我看得一把火你知道嗎?」花若水有習慣性的去扯小蜻蜓軟軟的面頰。什麼幸福的魚面頰,扯她的臉頰比吃魚面頰還有快感咧。

「火?辦公室失火了……我去拿滅火器。」她要溜。

花若水不愧是練就一身絕世式功的天山童姥,輕輕鬆鬆的用她的五指山拎住想逃跑的猴崽子。「站住!想逃?你給我坐下!」

「坐?不行啦,現在是上班時間,下午茶也嫌太早了點。」

「這裡我是老大,我叫你坐你就給我坐下。」女暴君又妄想統治整個武林。但是,照目前情況他的確夠格稱霸一方,小卒們還是乖乖聽話吧。

「好吧。」自己倒了杯香氣四溢的阿薩姆紅茶,既然要聽訓,喝杯茶是必須的。

「你知道我為什麼生氣,因為我看到你這張慾求不滿的臉我就火大?」花若水開門見山。

「我,有嗎?」做賊心虛的摸摸自己的臉,她臉上有寫字嗎?她只是不小心把濮陽元枚的名字寫到廢紙上面,是有點丟臉,可也不是什麼不能原諒的大事情啊。

「我說小蜻蜓,你都回來十幾天了,還想窩在這裡當多久的鴕鳥?」

「我……聽不懂……你指的是什麼,你知道我上班從來不打混的……林口汾海那些資料我回辦公室立刻整理給你送過來。」

「你就繼續裝死吧,反正難過痛苦的人又不是我,可是,我警告你小蜻蜓,你從英國回來到今天捅的紕漏我是受夠了,你馬上給我回家去,我不想再見到你那張苦瓜臉。」花若水一翻兩粒白果仁瞪著小蜻蜓覷,覷得她後背涼颼颼,像是被某種冷血爬行類動物給盯上一樣的毛骨悚然。

「礙…」阿薩姆紅茶差點倒了。「花姊,你要趕我走?」

「我是不想再看到你為情苦惱的那張臉。」那會一直提醒她缺乏愛情滋潤的痛處。啊,老天爺不公平啦!

「我……哪有。」

花若水也回到她的寶座。「小蜻蜓,是朋友才說話,去找他吧!」

簡青庭震了震,「我……」

「別你啊我的,三年也是你提出來的,那個濮陽大情聖三年來可是規規矩矩的唷,那麼優的男人既然讓你在英國又遇見,那就是緣分。」

「但是,他十幾天沒有跟我聯絡了。」

「你不會主動打電話嗎?他的手機號碼?要不然打去他公司問啊,這年頭只要有心沒有辦不到的事情。」她絕對不介意女追男,只要讓她看上眼,誰也難逃她的纖纖手掌心!

「我打了……」手機一直叫她留言,公司的總機小姐口風比什麼都緊,壓根不可能透漏他的聯絡方式給她知道。

「他在台灣有沒有親人?」

「沒有,都在德國。」

「那簡單!」花若水拍手,胸有成竹。「公司幫你出機票錢,你去德國找他!」

「真的!」簡青庭跳了起來,一臉不敢置信。

「你先別高興的太早……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惡魔女果然不是叫著玩的。「我的機票錢可是要代價的。」

台灣飛德國欸,機票貴得可以買好幾個名牌包包了。

「啊?」加菲貓臉垮得比什麼都快。

「你上次在英國做的取材非常精采,裡面的參考資料多到不行,這次德國行,你就此照上次盡量給我多拍些經典B&B回來。」呵呵,活動不忘勞動,遊戲不忘工作,這樣的人生才精采嘛。

「花姊,那粉累欸。」一想到英國,那些疲勞好像又回到骨子裡了,即使大部分時間她也玩得很愉快。

「機票,去不去?」

簡青庭終於能夠明白浮士德要把靈魂出賣給魔鬼時候的掙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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